倭军撤走后的第五日,原本静寂的安州城再度烽火四起,鼓声大作!
敌袭!
“敌军多少?”一身戎装的慕云梅急匆匆率部将登上北城楼。
“敌军约两万!”斥候报道。
望着城下如潮水般袭来的敌军,慕云梅知道,斥候所言不虚。一旁慕云樟却骂道:“娘的,这帮倭国鬼子,没完没了了?”
“来的不像是倭国鬼子”慕云梅手执西洋望远镜向敌军中打望,“为首的将领身材魁梧,脸膛黑红,背后……一副大陌刀!莫非是鞑靼名将特木尔宝音?据传他背上那副陌刀足有一百五十斤重……他何时投靠了倭国?”
一旁慕云樟却撇嘴道:“吹牛谁不会?我还敢说我的大刀三百斤呢!老五,开城门!我去会会这厮!”
“四哥切不可莽撞!”慕云梅连忙告诫道,“如今敌众我寡,只能守城待援,千万不可贸然进攻!”心中暗叹:四哥真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
正说话间,敌军已开进至距安州城十里,慕云梅下令:“火炮准备!”
城墙上几十门火炮齐刷刷对准了城下的敌军。
但敌军并未再向前推进,而是在十里外停了下来。
敌人不攻,慕云梅反而愈发提心:这间隔距离算得刚刚好,正好在城头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外……这宝音将军,似乎还真有些本事。
但短暂的寂静很快被震天动地的“轰隆隆”声打破,但发出巨响的并不是安州城头的火炮,而是……
“攻城车!”慕云梅终于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了。
十余辆高三丈、宽两丈,周身包覆青铜护甲,前端有巨大精钢狼头的攻城车排出箭矢阵势,向广宁城门冲来。
“开炮!”慕云梅大喝。
几十门火炮对准城下的庞然大物轰去!
出乎意料,这攻城车做得十分坚固,竟能生生抗住火炮的狂轰滥炸。
眼见攻城车在密集的火炮中依然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很快便接近了城门,慕云梅心中愈发焦急:若被这庞然大物撞上几撞,饶是安州城门坚固,也难以撑得住。
这攻城车做得严丝合缝,坚固异常,将士兵全部藏在了内部……慕云梅定下心来,仔细观察着,既然内部有人,便要有通风瞭望口,这通风瞭望口就在……狼头的上方!
“取我三眼神铳来!爆裂弹准备!”慕云梅一声令下。身边早有亲卫将慕云梅火铳奉上。
慕云梅装弹上膛,定睛凝神,“砰!”爆裂的弹子准准地从攻城车狭小的通风瞭望口一贯而入……紧接着,只听“砰”的爆炸声响起,攻城车中传出士兵痛苦的惨叫,庞然大物再也一动不动。
慕云梅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已然连射十枪,弹弹射入攻城车内,看似无敌的庞然大物顷刻化为一堆废铁。
城下观战的宝音将军十分震惊:这攻城车是他亲手设计,在以往的战役中攻城掠地无往不胜,简直无懈可击。
他本以为,攻破安州城不过须臾之间,不想竟被这年轻守将以一己之力全部摧毁!这剧情反转之快,实在令人有点接受不了。
来之前便听长官大西行长说,率军驻守安州的是北靖王爷的五弟慕云梅,此人虽年轻,却是个难得的良将。看此人临危不惧的气度,和一手百步穿杨的枪法,想来正是慕云梅了。
宝音遥望安州城楼,对持铳而立的少年将军,颇有几分佩服:这样的人,堪为对手!
攻城车被毁,宝音只得暂停了攻城,在安州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
“今日敌军又来攻城?”
卧房里,苏柒趴在床榻上,向前来替她换伤药的采莲问道。
上回倭军来犯时,她只顾帮忙拼死守城,背上的伤口裂开,痛得死去活来,这几日被慕云梅强制性卧床休息,屋门都不许出,是以耳不聪目不明。
“是。”采莲熟练地帮她揭开棉布条,随口骄傲道:“据说还带来了十几架攻城的大家伙,声势浩大而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被五爷‘砰砰砰’几枪下去,就给悉数解决了!”
她边说边抬起皓腕,模仿慕五爷端铳瞄准的动作,骄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苏柒看她眼眸中掩不住的柔情蜜意,不禁调笑她道:“你跟五爷,进展不错啊!”
采莲立时羞赧:“小娘余莫要乱讲!五爷如今守城重责在肩,哪有工夫理会我?”
苏柒便啧啧道:“也不知是谁,日日换着花样给心上人做吃食,乐此不疲的。”
“说得好似你没吃似的!”采莲口中呛着,将金疮药小心地涂抹在苏柒伤口上,痛得她一阵龇牙咧嘴抽冷气,抽完又好心建议:“如今敌军暂时安宁,五爷定然正在中军帐里,你莫在我这儿耗着,主动去嘘寒问暖一番,增进一下感情。”
采莲俏脸儿一红,喃喃道:“其实,我方才就去了,给五爷送肉饼去,但他门口的侍卫长生,一言不发接过饼子就走了。我想着,定是五爷正与部将商议军情,就没敢去打扰。”
采莲说罢,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说起来,那侍卫长生,一直是跟在五爷身边儿的,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平日里见了我总要说笑几句。今儿不知是怎么了,木着一张脸,我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采莲兀自摇摇头叹道,“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苏柒趴在床上懒懒道:“那些侍卫,闲时就爱赌钱,许是他今日赌输了罢。”说罢沉静了片刻,忽然警惕大作,“你说……长生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顾不得背上钻心的疼痛,翻身跳了起来:“是不是一张死人似的脸,双眼空洞无神?”
采莲忙去按她:“你别乱动啊!仔细伤口又崩开了!”却被苏柒一把甩开,焦急道:“你就说是不是啊!”
采莲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像还真是。”
“糟了!”苏柒心中蓦地一沉,抓起梼杌剑拔腿便往中军帐方向跑去。
苏柒冲进中军帐时,正见那侍卫长生将一只手伸向慕云梅胸口,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抽离一般,慕云梅拼尽力气挣扎,却仿佛被千钧重的东西拉着,一点点向那侍卫靠近。
苏柒看着情景大急,却也明白自己不是噬魂兽的对手,只能趁它正专注于对付慕五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她屏住呼吸,握紧了剑柄,掂起脚尖绕到它身后,铆足了力气将手中的梼杌剑朝“侍卫长生”后心刺去!
在刺入他后心的瞬间,梼杌剑发出一道精光,便见“侍卫长生”身子一僵,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大叫,蓦地放开慕云梅,转过身来正对着苏柒,一双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苏柒赶忙转眸不去看他的眼,透过“长生”的身形,见他身后的慕五爷重重倒了下去,心中瞬间一凉:莫非还是晚来一步,已被这妖孽得手?
她心中又惊又惧,大喊一声:“五爷!”但倒地的慕云梅并不应声,一动不动人事不省的样子。
苏柒正关心着慕云梅的生死,猝不及防被“长生”的一只手掐住了脖颈,一把提了起来。
呃……苏柒拼命挣扎,无奈梼杌剑此刻还插在“长生”的后背上,她再无趁手的兵器。
她被掐得窒息,那张诡异可怖的脸近在咫尺,逼着她去看那双空洞眼眸,苏柒但觉头脑中一阵眩晕模糊,那痛苦的抽离感再度袭来……
苏柒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挣扎着离开身体,她用一丝仅有的清明拼命挣扎着,神志却渐渐开始模糊……
“砰!砰砰!”
巨大的声响蓦地将她即将飘远的神志拉了回来,紧接着便觉颈上一松,眼前的“长生”如同泰山压顶般直直冲她倒了下来。
苏柒被“长生”压倒在地,感觉自己要被压得窒息之时,却见“长生”被人大力拽开,露出采莲惊惶的脸:“苏柒,你没事吧?”
苏柒挣扎着爬起来,示意自己无碍,又不敢相信:“是你开的枪?”
她记得前几日,还给采莲演示她的弗朗机,把采莲惊得够呛,直说那声儿大得吓死人,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如今……采莲垂眸望一眼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慕五爷的三眼神铳,“我一时情急,便顾不得许多了!幸而之前见过五爷如何用它!”
说到慕云梅,二女赶忙过去看躺在地上的慕云梅,连唤了许多声,他依旧睡着了一般的毫无知觉。
“五爷莫不是……”采莲一张脸变得煞白,几乎要哭了出来,“方才的长生,就是那个……”
“噬魂兽。”苏柒伸手去探他灵台,但觉灵台内魂魄犹在,但凌乱得很。
“相公有一魂一魄被那妖怪吸了出来!”黄四娘的声音突然在苏柒头顶出现,焦急得很,苏柒不着声色地抬眸望她一眼:你一直都在?
“对!我一直在这里陪着相公,可那噬魂兽凶猛,我自知不是它的对手,只好先躲了起来!”黄四娘急得直跺脚,“快想法子把他的一魂一魄收回来,不然相公今后可就痴傻了!”
苏柒知道黄四娘作为女鬼,对魂魄的感知能力比她要强得多,便以目示她:在哪儿?快带我去!
她交代采莲照看好慕五爷,便起身跟着黄四娘出帐去。
幸而慕云梅的一魂一魄尚未飘远,一人一鬼寻了一阵便寻到了,苏柒忙祭出镇魂鼎,将那浑浑噩噩的一魂一魄收入了鼎中。
黄四娘扭身就要往鼎里钻,被苏柒一把掩住鼎口:“你要干嘛?”
“苏柒你不明白么?鼎里如今是我相公的魂魄,他是能看见我的!”黄四娘急切道,“你知道我等待与他相见的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