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诺猛地抬头,原本聚焦的眼睛爆绽出罕见光彩,很刺人,笑着说:“这个方案嘛,让我想想,不过有个前提,现在必须要说出来。”
何诺望向首先望向何亮,露出宠溺的目光:“你跟随我多年,我一直把你放在我身边,其实何尝不是见不得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你仔细问问你这些大哥哥就知道了,在外领兵,其实非常苦。”
何亮摇了摇头:“苦归苦,但是我受得了。”
何诺这才郑重其事地道:“我有个前提,必须要告诉你们,那就是这一次出征,刚开始,只许败,不许胜!”
何诺话音刚落,满屋的人不知和解。
甚至连军师储修能一时间也没有想透,哭笑不得,无可奈何,望向何诺,重重叹气道:“大哥现在心里想什么,我们越来越琢磨不透,你就快说出来吧!打仗只许败,不许胜,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黄昏中,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何诺的身影,何诺明白,战争中的一些关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沉着声音道:“除了三弟维桢留下来,其他人,想跟着我这一次出征的,必须按照我的安排来,刚开始,只许败,不许胜!”
虽然依旧不知道何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是因为一直以来,何诺就在他们心中树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何况他们都知道,如今征讨南卫,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于是都点头答应了。
至于何诺为什么要这么吩咐,等到了战场,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
突然之间,大地毫无征兆地轰鸣起来,一路上的人都小心翼翼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只见远方天际线出现一群铁骑,绵延成两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
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骑兵亦是彪悍绝伦,这是一支以一当百名动天下的骑兵,看那为首扛旗将军手中所拿的大旗,鲜艳如血,上书两字,“苍琅”!
后面一旗手同样举着大旗,上面只有一个鲜红的大字:“孟”!
这正是河阳大将军何诺旗下最精锐的骑兵——苍琅骑兵。
领头的则是苍琅骑兵统帅,河阳军左将军——孟啸尘。
自从当年天下精兵,无出风云的风云骑陨落之后,天下间,论冲锋陷阵,谁能与驰骋天下,所向披靡的苍琅骑兵相对抗。
当初南越军北伐时,自认为拥有了南夷骑兵,可以横扫天下。
可是遇上了苍琅骑兵的一番冲击,立即溃不成军,主力悉数被歼灭,哀嚎如雷。
如今经过孟啸尘细心整顿,苍琅骑兵的战斗力更加上了一个档次,如此精锐铁骑冲刺而出,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孟啸尘身后的这队苍琅骑兵,瞬间静止,动作如出一辙,这份娴熟,更是远远超出一般行伍悍卒百战之兵的范畴。
尤其是孟啸尘胯下战马,通体如墨,异常高壮,名曰血玉,跟着孟啸尘多年,一支忠心耿耿,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
可令路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样的强兵,本事雄赳赳气昂昂,可谁知刚一遇到一队南卫的巡逻队,就立即退得没有了影踪,看起来实在窝囊。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何诺这一次出征,一败再败,似乎是设一个陷阱,但什么是诱饵,什么又是钓钩,谁也说不清。
......
南卫都城,天策堡。
南卫王江烛尘并不是一位名君,他经营南卫多年,原本一直秉承无功就是过的态度,但是因为掌权时间长,朝中重臣、领兵大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因此术阳侯江风眠固然有才,但是因为时日很短,依旧无法形成自己的势力,仍然要对江烛尘毕恭毕敬。
江烛尘上了年纪,更加注重起居、保养,住的地方富丽堂皇,王府内香气蒸笼,即使初冬时分,依然温暖如晚春。各种装饰,更是极尽奇技淫巧之能事。
所谓豪门巨室,不过如此。
此时,卫王江风眠熟睡着躺在太师椅,盖着一条金黄大条褥。身旁只站了一人,那便是南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术阳侯——江风眠。
“何诺这小子这么大张旗鼓的五原誓师,可到头来呢?究竟不是我们的对手,到了南卫境内,一败再败。终究不足为虑。”
术阳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我和何诺交过手,他们的战斗力,绝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还没有出动主力,他们就败成这样,的确不合常理。”
江烛尘笑了笑:“如今我们加强了军备训练,何诺大胜之后,得意忘形,我早料到会是这样。”
术阳侯叹息了一声,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总觉得放心不下。
江烛尘突然道:“术阳侯夸大何诺的力量,是还想继续扩军吗?”说道这里,他似乎意有所指道,“你现在安排的将尉,应该也不少了吧,人要懂得知足。”
话音一落,术阳侯心中一寒,想不到自己直言劝谏,竟引来卫王心中猜忌。自从河阳城大战,自己没有及时听从卫王指令退兵,反而损兵折将,他就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卫王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于是自己趁着扩军的机会,安排了一些自己的人担当将领,也是想为以后留点退路。
但是想不到,自己非常细微的运作,终究逃不掉卫王的法眼。反而引起了他更大的猜忌。
卫王的话有些不留情面,似乎是一种暗示:“自从北投关江风身死城破之后,你就是南卫第一将领了,但是你不要以为没有制衡了你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了。南卫的士兵忠心,南卫的将领很忠心,你所做的,我都知道;我没有点破,是对你还有希望,希望你适可而止!”
这些话如同棍棒一样敲打在术阳侯的心上,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王最后道:“你退下吧,我要用餐了。”
术阳侯只得离开,他还没出去。卫王一抬手,就有人端来早就精心准备好的餐点,光是端餐盘的下人就有三十位,陆续进屋,行云流水一般。
术阳侯想起来前线那些忍受着饥寒,英勇战斗的将士们,撇过头,不屑一顾,眼中充满浓重的不齿,最终却只能叹息一声,望了望对着自己关上的门,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