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它小说 > 芙蓉春暖 > 第七十二章 向纯嫉妒
    王熙施施然:“这关大人早年是我父亲的学生,发家晚些,论辈分是比我爹爹低一辈,婆母是我爹爹的嫡亲妹妹,关大人自然也比婆母低一分,就按晚辈致长礼来。”

    老马家的诺诺称是,笔走如飞。

    阿芙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不作声。

    “大鸿胪徐大人呢?”

    这一位阿芙恰好知道,是向大人的同学,向大人去了礼部,他则去了宫中的礼宾司。

    阿芙道:“这一位是我父亲的同学,想来算是平辈吧。”

    老马家的却不急着记下,而是看向王熙。

    阿芙气结,这死老婆子。

    王熙微笑道:“弟妹,这徐大人实际上是公爹同年的儿子,算是子侄辈,所以还是执晚辈礼吧。”

    裴老大人今年已六十有余,向大人才四十出头,两人虽说是亲家,可也确实差了一辈。

    阿芙只好点点头,既然有更近的关系,自然是按照裴家这边来算。

    三个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几十个世家加上几百在京大员,搞到深夜还没弄完。

    王熙精神的很,阿芙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只能硬.挺着。

    好不容易回了融冬院,桃娘果然来下套了,抱着厚厚一摞布样来找阿芙,说是时间不等人,非得今晚定了才行。

    阿芙头痛欲裂,刚说要明日再看,桃娘就是一番说教,尽是些“老夫人对我恩似海,不挑完布难入眠”云云,阿芙只得跟着看,只觉如果再让她去采办棺材寿衣之类,她非得让自己躺进去试试舒不舒服才行。

    桃娘一走,阿芙转头就倒在了床上,人已经睡过去了,嘴里还念叨着:“明日早些喊我....”

    元娘果然很早把她喊起,告诉她王熙又喊她去梧桐院叙话。

    阿芙头大如斗,真想叔裕插翅回来,替她挡一挡煞气。

    好在裴蔓竟然回来了,两只眼睛红得桃子似的,见了阿芙又哽咽起来。

    阿芙惊道:“大姐姐?您如何回来了?大姐夫许了?”

    裴蔓点点头,勉强笑道:“唉,他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断没有我阿娘走了也不让我回娘家奔丧的道理。”

    说着豆大的泪珠就掉下来,阿芙看着她保养得宜,虽爬上些许岁月痕迹却仍然姣好的面容,忍不住心疼她起来。

    她托生在好人家,可是接连不断丧失至亲,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空啖着精脍,空着着锦衣,又有什么用呢。

    阿芙勉强安慰着她:“大姐姐,别难过,听阿羡说阿娘走得不受罪,算的着是喜丧了。”

    裴蔓拭泪:“你嫁来前一年才刚过的六十大寿,唉,当时还说给她大办六六大寿呢,谁承想..”

    有裴蔓在,阿芙也不着急去王熙那里了,还故意不让婢子去告诉王熙一声。

    她想着,等王熙空等半日,气冲冲过来问责的时候,自己再虚情假意地赔礼道歉,表示得陪大姐姐,看憋不死她!

    其实阿芙之前都已经决定好好对她了,谁让王熙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难为阿芙。这人哪,一退就得再退,最后就是退避三舍。

    看到堆在桌上的布样,阿芙突然想起来:“大姐姐,阿娘可有存好的寿衣寿盒?若是没有,需得早叫人去买才好”

    裴蔓一挥手:“有是有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置办的,不中用了,需得重做才行。”

    她打起精神:“我已叫人去庄子上说了,现下就用最好的料子赶工,约么赶得上头七。”

    阿芙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想着叫底下人去办呢。”

    说起底下人,裴蔓两眼放光,“恶狠狠”道:“阿娘走了,底下人可有欺下瞒上,故意欺负你的?”

    阿芙明显感觉到身后元娘差点抑制不住告状的欲望,她也真想抱怨一场,脑子里一转,觉得这话不能直着说:“倒也没有,只是他们也是心里难受,想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难免也就求全责备了些。”

    她这么一说,裴蔓脑子里立刻浮现那些熟悉的五大三粗的身影,再和如花照水的阿芙一比,高下立判,咬牙道:“刁奴!我就知道,没一个安分的!”

    她看着元娘问道:“大夫人也没少参与吧?”

    阿芙故意低眉敛目地,元娘也是语焉不详,裴蔓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英雄救美”。

    她拍拍阿芙的手:“不怕,大姐姐这几日住下了,咱们姐俩联手,不怕这起子刁奴不收敛!”

    阿芙蹙眉道:“大姐姐,这样不好吧?您说到底也是嫁出去的姑娘,阿芙怕连累...”

    裴蔓一拍桌子:“我嫁出去我也是姓裴!”

    裴老夫人的骤然去世到底是惊动了圣上,特准裴叔裕和裴季珩回家奔丧,但到底也是没赶上头七。

    阿芙在裴蔓和元娘的帮助下,倒也是把这丧礼办成了,除了累脱一层皮,倒也没什么。

    头七上,阿芙穿了一身孝,以主母的名义执悼词。

    底下乌压压坐着满满一屋前来吊孝的世家子弟,其中也包括李葳和他的填房向纯。

    两人是六月间成亲的,到现在快三个月,李葳已是很少往向纯房里去了,倒是向烟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向烟对向纯一向是连奉承带巴结,现在倒也没有变,只是向纯每晚独守空房的时候,听着倒坐房里关也关不住的欢笑,多少还是会有些怀疑,这填房夫人的名头,是不是还不如不要。

    阿芙在台上致辞,向纯在下边坐着,旁边是夫君李葳,两人隔了半人的距离,李葳正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台上妻妹的脸。

    “大观二十四年秋,家慈裴王氏夫人殁。呜呼哀哉!”阿芙声音中有些哽咽,但又不失端庄的大家风范,就连向纯也要承认,别说妹妹性子如何,看起来的确有个高门贵女的样子。

    李葳的呼吸一向很重,向纯可以清楚听到他发出的微弱声音,这对久不曾得以近身的她来说几乎如同一副媚药。有多久了?一个多月了吧。

    “宠爵之加,匪惠惟恭。”李葳动了一下,脖颈伸得更长了,眼睛眯起来。

    不经意间,他的腿碰到了向纯的膝盖,让她浑身一惊。

    “哀风兴感,行云徘徊,游鱼失浪,归鸟忘栖。”屋中哀声四起,阿芙清泪满面,婢子拿了帕子轻轻拭去。李葳双目炯炯有神,双手握拳,在膝上轻捶,这是他压抑自己时常见的样子。

    致辞结束,阿芙在婢子的搀扶下走下高台,与妯娌站在一起。作为裴家的主母,她站的要稍微靠前一些,看起来王熙和桓羡都侍立在她身后。

    各位夫人纷纷过去行礼安慰。

    李葳说:“我同你一起过去。”

    向纯是不愿意的,女人间的事,他跟着干嘛呢?但看着李葳的眼风都没往她这瞟一下,蠕动了一下嘴唇,也没吭声。

    夫妇两人缓步过去,阿芙刚刚由上一位世家夫人牵着手安慰过了,拿帕子拭了拭泪,看向他们。

    在这种情境下,阿芙难得对向纯怀有一种纯净柔和的心情,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姐姐是一母同胞的手足血亲——她勉强弯弯唇,行了个礼:“姐姐,姐夫。”

    向纯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头也有些怜悯。疼爱向芙的婆母没了,身后又有“虎视眈眈”的大嫂,妹妹也挺可怜的。

    她刚要上前一步牵了阿芙的手,没想到李葳一个箭步赶在了她前面,与阿芙相离不过两掌之距,吓得阿芙往后跌了一步:“妻妹到底是家学渊源,能够独力支撑,在下佩服。”

    阿芙花容失色,行礼道:“呃...姐夫谬赞了,这..这还要仰赖大姑姐、嫂嫂和弟妹的扶持...”

    她被李葳这充满侵略性的举动吓到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李葳一脸油腻腻的笑,目光黏在阿芙脸上扯也扯不开,鼻翼还不住扇动着,不知在闻些什么。早听闻妻妹貌美,今日一见诚不我欺,向纯望尘莫及,就连向烟也难以望其项背。只恨求亲之时她早已“明珠暗投”,否则若是得她为妾,岂不美哉!

    他放肆地打量着,还慢慢靠近,阿芙恐惧地汗毛直立,恨不能把心呕出来,避又避不得,求助似的望向向纯。

    向纯也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夫君竟然如此不给她留情面。已经给他娶了个向烟,难不成要把她向家四个女儿一股脑送过去伺候他吗?

    更何况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没想过她向纯该如何自处吗?

    她低眉敛目,眼风一带,果然不少人都暗戳戳往这边看来。再一看罪魁祸首向芙还在一脸无辜地望向自己,向纯心中带出一股怨毒来:贱.货!我难道是上辈子欠你的吗?你要来抢我父母,抢我姻缘,现在连我夫君也要抢!

    李葳还在口出甜言,阿芙退无可退,王熙视若不见,最终桓羡站了出来,笑着温言道:“还要多谢李大人拨冗前来,只可惜我们家两位爷都不在,我们都是女流之辈,却不能好好招待李大人了。”

    看桓羡说得不软不硬的,李葳到底是意识到不能乱来了,毕竟叔裕和季珩也不是死了,将来大家还得同朝为官,也不好太欺侮了裴家去,便笑了几句,自去了,向纯也赶快跟上。

    这事一来,向纯都不敢同其他夫人们闲聊,一路低着头默默避了。

    就这样,还能听到些闲言碎语:“你瞧,那李大人的新夫人真是服服帖帖的。”“是呢,李大人都当众调戏妻妹了,做姐姐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向纯低着头,努力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住。满心的悲戚渐渐被她转化为浓浓的恨意,暗暗投射到阿娘和向芙身上。

    她还记得两人的最后一次相见,她说出了向芙与穆晋珩私会,明明无论哪方面来看都是这对狗.男女的错,可最后阿爹阿娘竟还是同她站到了一起,只留自己一个人,一身狼狈,浑身沾满夕阳惨黄的光。

    从小到大具是如此,她真想问问苍天,也问问爹娘,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活在世上,是单单为了陪衬妹妹,陪衬她命好得天上有地上无吗?

    现下好不容易嫁了个家世不输的夫君,却又日日留她独守空房,见了阿芙口水都要流下三尺长了!还是当着众人,在人家家的丧礼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夫妇二人坐在拥挤的小轿往家走的时候,李葳睡着了,头宁愿靠在冷硬的小轿壁上,也不曾往她这歪一歪。

    向纯冷眼看了会,终究忍不住,牵牵他的衣袖:“夫君,靠在妾身肩上睡吧?”

    李葳没醒,睡梦中收了收衣袖,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