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 正文 001章 灭门案起 夜,万物籁静。 细雨柔柔散散的飘落,给本就足够湿润的大地再添一层湿意。 凉风徐徐吹着,这样的天气便是最爱往楼子里去的人都缓了脚步。 可在这种时候,无数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巷子靠里的宅子团团围起来。 领头之人语气深沉,“一队击杀,二队死守,一刻钟。” “是。” 明明是在夜里,明明是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直接破门而入,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宅子里陆续亮起灯。 几名护院刀出鞘急步迎上前来,“你等是谁……啊……” 武力上的悬殊让对决成溃败之势,三两下就将抵挡之人击杀在地。 “杀!” 惨叫声从宅子各处传来,这些,领头之人仿佛都听不到,目标明确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门,那个多年不见的男人就那么从容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慌乱,定定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沉默的只闻外面的惨叫声,而端坐的男人依旧脸色如常。 “你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会有人来,但是没想到会是你来。” 黑衣人眼神里浮上一层悲意,将黑巾扯下,露出还算得上年轻的脸庞。 “多年不见,没想到再相见会是在如此情况下,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 男人身体往后靠,点头,“我知道。” 黑衣人语气有一瞬的停顿,气息也乱了,“她……还好吗?” “她的事我半点也不会告诉你,周致远。”看他嘴唇哆嗦了一下,男人又不疾不徐的下了一刀,“你大概忘了,致远这名还是她为你取的。” 黑衣人眼睛涨得通红,有不甘,有不愿,深处更有着身不由己的痛苦。 要是时间可以倒回当年…… 像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男人重新将黑巾戴上,从腰间抽出短匕放到书桌上,头微微低着,“自己动手吧。” “不想沾我的血?担心她不原谅你?”男人勾起嘴角,“可惜,这世上的事又岂会事事尽如人意。” 说着,男人闭上眼,气息轻浅,仿若睡去。 黑衣人闭上眼,心渐渐沉淀,再睁开时眼里的挣扎痛苦也都褪去。 这是他选择的路,跪着,他都只能咬牙走到底。 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几不可闻,黑衣人倾身拿起匕首转过身去,“三哥……好走。” 男人身体猛的绷直,脸也扭曲了一瞬,片刻间就断了气。 从头至尾,骄傲得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黑衣人紧绷着身体没有回头,当屋里再也感知不到另一道气息时猛的用力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大步迈出门去。 夜,更深了。 ******* 青砖铺成的道上,执伞的行人走得匆忙。 桑夏低头看着自己湿得没有一根干纱的鞋子和裙子下摆,被那湿哒哒粘腻腻的感觉弄得难受不已。 虽然好雨知时节,可这样连绵不绝的下了七八天,再缺水的地方也该够了吧。 “客官,这雨一时半会怕是还停不了,您不妨进店歇歇脚?喝上一壶热壶,也好去去寒意。” 语中带笑的话让桑夏抬头,伞打高一些,看到一张笑意迎人的脸,再打高一些,如意楼的招牌映入眼帘。 身上确实难受,桑夏索性也不和自己过不去,抬脚进了店。 店小二本来因为那张脸愣了一瞬,看她进了店顿时高兴起来,忙跟了上去。 心里却不由想,这一会他是该称呼少爷呢还是小姐?这看着既像个漂亮姑娘家也像个俊俏少年郎啊! 店里客人不多。 看到有人进来皆看过来,不免,看得就久了些。 桑夏却懒理那些眼神,径自上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来一壶好茶,再来几盘你们店里的招牌点心。” “诶,好勒,客官稍等。” 小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掌柜的可说好了,他揽进来一个客人就给十个铜板,要是客人出手阔绰,他更有大好处得。 看客人这般爽快,想着自己的好处,小二态度就更小意了起来,将东西上齐全了后更是拿起抹布用力将桌子边沿擦得铮亮,尤其是桑夏坐的这一边。 桑夏掌心滑出两个银裸子,“小二哥是本地人?” 小二眼神亮了亮,却也不直盯着那银子,只是态度更热络了些,“是,小的祖上就是这乐平镇人,这镇上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地方。” “哦?我看这里风景如画,有心在这里停留一段日子,不知小二哥可否告知当地有些什么忌讳习俗,免得一时冲撞了惹出麻烦来。” “少……小……客官真真是谨慎人。”小二连连改口,总算遮掩了过去,习惯性的又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 “要说我们这乐平镇确实是个好地方,风景那是没得说,现在是雨季,雨水多了些,可雨有雨的意境,虽然小的不懂,可有那读书人专门盼着这天气,再过一阵天气好了,百花盛放,湖光十色,那才叫美不胜收,客官要是时间宽裕,不妨多留些日子,保管让您流连忘返。” “听你这么说,我真要留下来看看了。” “您放心,小的万不敢忽悠您。”小二一直在笑,也殷勤,也小意,却无让人不喜的谄媚之色,“乐平镇以往也没什么忌讳,不过最近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您是外地人,为了避免麻烦,城南的铜钱巷您还是不去为好。” 铜钱巷! 桑夏眼神闪了闪,“为何?那里出了何事?是只有本地人去得还是……” “倒也不是,就是本地人现在都是绕道走的。”小二看了看周围,见楼上只有离这里几桌的一个客官外便没有他人,弯腰靠近了小声道:“那里原本住着镇上的大户,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前段时间遭人灭了门,足足四十二口,那动静,据听到的人说吓死人,最近住那附近的人说屋里时不时传出动静,镇上都在传那府里冤魂不散。” 桑夏也把头凑过去,声音放低,“闹鬼?” “是这么说的,至于是不是,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小的胆小,是绝不往那边去的。” 这话说得可光棍得很,桑夏笑,“那户人家平素为人怎么样?做下这事的会不会就是镇上和他们积怨之人?” “那不会,官老爷都查过了,说凶手不是咱们镇上的人,不是我看不起咱们乐平镇人,大家伙儿都没本事做出这样的事, 再说关家人都挺好的,虽然和小的这样的人没什么关系,但是每年遇到灾事也会乐善布施,和官老爷关系也不错,少爷小姐们据说也挺好说话的……” 似是觉出自己话太多了,小二突的收了声,眼神不安的到处瞟。 桑夏见状也不再追问,将银子扔过去,正好落进他怀里。 小二熟练的往袖子里藏,喜滋滋的躬身告退。 茶凉得刚刚好,桑夏端起来喝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 雨下得过多,远处都已经起雾了,如在画中,确实很美。 身上湿得难受,桑夏没有久坐便下了楼。 走出不远,被盯视的感觉让她蓦然回头,雨伞上移,对上楼上男人投来的视线。 那里,是她刚刚喝茶的地方。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警觉,男人先是一怔,随后对她笑得如沐春风。 桑夏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去。 她大意了,这分明是如意楼二楼除她之外的另外一个客人,虽然背对着她坐着,可那身衣衫她不会记错。 说话声音再小,有心之人未必就听不到。 未免夜长梦多,不能再耽搁。 没有月色的夜黑得深沉,连绵不断下了数日的雨竟然在这时候停了。 算了下时辰,桑夏纵身跃上高墙,然后迅速伏下身子,确定没有异样后跳了下去,满意的看到触目所及的所有护卫都躺倒在地。 伍姨的药一如既往的管用。 经历了那样一场浩劫,关家无处不显得凌乱,不过短短数日,处处透出颓败之势。 只看着这个乱糟糟的院子,便能想像出当时关家人经历了怎样的慌乱绝望。 想到母亲得知关家灭门时打翻了茶盏的失态,桑夏闭了闭眼,心中一片澄明。 她未必能帮母亲分忧,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沿路上阶,未被雨淋到的地方犹有血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连续数日风雨也未能驱散空气中血腥味。 关家虽曾经无比辉煌,可在急流涌退后却像是要将曾经的辉煌从世上抹去一般,非但自己从不提起,来往之人也大多是一般人。 有着这样的心态,府中布局自然也只是平常。 桑夏轻易就找到了关家当家人所居之处。 意料之中的凌乱,柜门大开,衣裳一件件抖开扔在地上,长长的布料有点缠脚,桌子上水壶倒了,杯子跌在地上碎成片,凳子斜着倒着…… 不知她是第几拨过来的人,就不知,前边的人有没有寻到有用的东西。 桑夏目标明确的来到床前,在床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不太明显的凸出。 用力往下按,床沿下方原本平滑的地方一块木板往下滑去,露出里面一处不大的暗格。 里面放着的东西也不多,数封信,一个玉坠,一根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绳,以及三根扎为一束的小小稻穗。 稻穗枯萎得如同枯草,一眼看着怕是少有人能认出来,可桑夏看着却失神了好一会。 从她有记忆以来,母亲常会拿一个匣子出来看。 那里面的东西很杂,廉价贵重的皆有之,其中就有这质地算不得好的红绳以及那把小稻穗。 她从小看到大,亲眼看着红绳褪色,稻穗枯萎。 这关家,和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管如何,这些东西娘珍视异常,拿回去总没错。 小心的将东西拿出来包好收进怀里,又将床恢复原状,桑夏环眼四顾,抬脚离开。 正文 002章 找到线索 书房就在卧室隔壁,三个直达屋顶的书架上空空如也,连一页纸都不曾留下。 书桌上也干干净净的,砚台掉在地上,走近一摸,很大一块干涸的墨渍。 由此可见,大难发生时主屋的主人应该是在这里的。 按常理来说,在飞黄腾达之时急流涌退,要么就是有不得不退的理由,要么就是真的视名利荣华如粪土。 第二种人太少,她不知道关家当家的是不是,如果是第一个原因…… 关家是建国功臣,家主关慎曾官至一品,不可能是愚钝之人。 在当年关家全盛时期他都只能退避,多年后再被找上门来当知道自己没有侥幸。 如果真是如此,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虽然惊,心里应该没有太多意外。 说不定他还稳稳的将正在写的什么东西写完,然后坐在这里,等着敌人破门而入。 既然知道自己避居多年仍旧逃不过这一劫,在这个等待的时间里,他会不会留下点线索,或者是敌人的把柄之类? 不管能起到什么作用,不管是留给谁,眼下她不就来了?娘派来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那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离开这个范围去做这个事。 昏暗的屋内,桑夏眼神有如实质般在近处一点点扫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上手一寸寸摸过,同样没有。 然后,她看向扶手。 这个地方太显眼,可是娘亲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可能的地方也是最可能的地方。 在扶手下方细致的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不意外,上下左右的转动,无果,敲了敲,声音也正常。 遗漏了哪里呢? 她有感觉,若是关慎真留下了什么,一定在这里。 走出门外,清凌凌的风吹来,让她脑子更加清醒。 大概是之前出了汗,额头有点凉,桑夏抬手去抹,手指头无意中碰到怀里收着的东西,心里突的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 桑夏立刻转身回屋,双手按住扶手的两端,先用力往下按,再用暗劲往上一抬。 “哒。” 竟然真是如此! 看着扶手最靠里的那头朝里的方向露里一个小小的暗格,一张纸条从里飘然掉落,桑夏眼神复杂的伸手接住,心底再次升起疑问,关家,和母亲究竟是何关系? 不管是床还是椅子,和家里完全相同的手段,很明显,这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顾不得多想,桑夏将纸条拿出来,打开的动作一顿,还是折好收进怀里。 天边泛出微光,将所有东西还原,清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迹,桑夏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 不过几息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墙头,注视着桑夏离去的方向半晌却没有跟上去,而是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在他身后,就如同他双脚未曾沾地一般,湿漉漉的地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回到客栈,桑夏喝了几口冷掉的茶水,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拿了出来。 红绳和稻穗仔细包起来收好,那些信她也没有打开来看,不是不好奇,实际上她好奇得不得了,可有些事情,她并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知道。 不过这张纸条,她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抱着知晓秘密的兴奋,桑夏将折得不甚匀称的纸张打开,上面只得寥寥数句,字迹潦草。 “四妹,你便是顾全大局忍气吞声,换来的也不过如此,多年后他依然不打算放过你,幼子托付与你,珍重。” 四妹?!桑夏心猛的一沉,娘的事她知道得不多,可娘有三个异性兄长却是听说过的,再想到娘在知道关家出事时难得一见的失态,由不得她不将之联系起来。 记得有一回她莽莽撞撞去找娘,娘正在看信,她虽只瞟了一眼,正好看到开头的称呼就是四妹,那字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仔细想来和这字条竟是有些像,只是这字更显得潦草些。 要是真如她所想,这个她该称之为伯伯的男人果然一开始就猜到关家有可能面临这个劫难,并且早早将幼子瞒下送走。 只是……他为何不早做准备为全家谋得一条生路? 以有心算有心,对方就真的强到让他无丝毫反抗之力? 就算关家没有,她家有啊!以娘对关家的着紧,若是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让事情发展至此! 桑夏低头,盯着那一句‘多年后他依然不打算放过你’移不开视线,这话里的意思是曾经就有人对娘亲不利,现在依然咬住不放?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桑夏就心头火起。 她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谁都及不上,哪怕她从来不会轻声细语的和自己说话,也不会像其他夫人一样打扮女儿,带她参加各种夫人小姐的茶会,甚至连笑容都很少,可那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娘亲。 她会在自己练武受伤时给她上药,累极时帮她推拿放松,生病时彻夜守候。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回应,每一个疑问都会得到解答,每一个想法都会督促她去实现,成功了摸摸她的头,失败了亲手给她做一顿饭,引导她总结失败的原因,那个时候是娘说话最多的时候,为了多听娘说话,她甚至会故意失败,娘哪会不知道她的那些伎俩,可她从不揭穿。 娘对她自己要求高,有些规矩更是坚持得十年如一日,而这些娘从不曾强行加诸到她身上,任由她随着性子长大,学她愿意学的,做她愿意做的,从不曾以娘亲的身份横加干涉。 可是现在竟然得知有人想对娘不利! 真是不知死活! 就算拼上她的性命,那人也休想如愿,她桑家可不是关家这般好欺! 将纸条折好收进怀里,桑夏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天边已经泛白。 凉风夹着细雨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本就半湿的衣裳被风一吹更添冷意,心里的火气也下去了些。 不告而别离家数日,该回了,娘虽从不将担忧之言挂在嘴上,担心又岂会少。 且这关家之事她也得尽快告诉娘知道,关家,怕是因娘受了牵连。 ps:才开这文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作者警告我慎重,说这样的类型特别不好写,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我没想到会这么不好写,这章从昨天写到今天,三千字修得只剩一千七,又补了几百才传上来,已经尽量用简练的语言表达了,只是功力好像有点不够,我继续努力。 正文 003章 再灭门 归心再似箭,桑夏还是没能立刻回家去。 今日的双钟县很是热闹。 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人口里说着遗憾的话,神色却藏不住兴奋,看别人的热闹谁都不怕事大。 桑夏特意选了一处坐无虚席的茶楼,多花了些银子坐进了店家空着以备急用的雅间。 虽然没有在外头听得远听得清楚,倒也杜绝了不少视线。 在半路听得潘家灭门,她就改变方向来了这里。 先是关家,再是潘家,灭门惨案都集中到一起来了,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要说这两个案子没有牵连,她不信。 只是不知娘和潘家是否也有渊源。 和关家的退隐不同,潘家算得上风光无限,乡野之民中都多有知道厉害有本事的潘大人,她知道的比一般人还要稍多一点。 潘家老爷子有从龙之功,是扎扎实实的功臣,潘家长子更是勇猛,据说立国之前和皇帝乃八拜之交,次子亦有威名,一门三人掌着苍云国过半的兵力。 后来天下安稳,潘家极有眼色的将泰半兵权交了出去,只余少少做为潘家立身之本,并且位高权重声望隆的老爷子也提前致仕,没给皇帝添一点点堵,因为这,皇帝对潘家更是另眼相看,年节赏赐历来都是最多的那家。 前不久老爷子七十大寿,潘家子孙都回了祖宅给老爷子拜寿,皇上也特地派了礼部大臣前来奉礼,哪想却…… 这样的人家,要无声无息的除去远比关家难,自然也不可能如关家一般只在当地引起震动,算算日子,事情发生才九日就已经传得很开了。 纷纷扰扰传入耳中的话不少,有用的却没几句。 桑夏正考虑是不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就听得外头传来惊呼声,“快看,来大人物了!” “能使那般仪仗,官位必定不小。” “没见识了吧,看那官服是紫色滚边,来者必是大官!” “废话,潘大人本就是一品,一般人哪有资格查潘家的案子。” “……”议论声中,桑夏悄悄走出雅间,找了处空隙往楼下瞧去。 数十差役簇拥着八人大轿缓缓前行,那不疾不徐的姿态不像是来查案的,倒更像是来抖威风。 桑夏皱眉,潘家在朝中绝对是臣子里最得宠那一波的,一夜遭灭门,皇上震怒之下难道不该是派个能干的人过来查案吗?这人…… 或许这人有其特别之处,她不能只因他的这番作态就先入为主的轻看了去。 这么想着,桑夏留下茶资,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离开。 双钟县在潘家荣耀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县,自从潘家发达后多有回馈祖居之地,再加上历任县令都是极为能干之人,不过二十年愣是将之发展成了苍云国排得上号的大县。 可是现在,天塌了,没有了潘家的双钟县失去了所有底气。 双钟县令程山真短短日子就瘦成了个骷髅。 朝中谁不知道会被放到双钟县当县令的人是经过千挑万选,得了潘家首肯的,从这里任期满的无一不是往高处走了,可现在在他的辖下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要说往上走,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天杀的,他明年年初就到任了! “大人,秦大人出来了。”主簿看钦差大人出来了县令大人还没反应,忙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程山真回过神来,赶紧紧走几步上前见礼,“下官见过大人。” 秦大人用鼻音恩了一声,“本官初到,潘家之事不及程大人熟悉,程大人详细些说与本官听听。” 程山真神情恭敬之极,“下官定当知无不言,不过秦大人远道而来已是辛苦至极,下官让人收拾了官邸,大人是否移步过去歇息一二……” 秦沛斜着看他一眼,到底是点了头。 程山真大喜,亲自侍候着秦沛上了轿。 桑夏从巷子拐角处走出来,稍作考虑,远远的跟了上去。 潘家现在的情况没有谁比县令更清楚,冒点险也值得。 双钟县的县令官邸外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并无二致,进去了才知道内有乾坤。 小亭小院小山小水,无一不精巧之极。 秦沛颇有兴味的转了转,程山真在一边陪着,看他哪个多看两眼就解说一二,末了停在八角亭外面,声音低落的道:“潘老大人极喜欢这个亭子,过个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坐坐,现在却……秦大人,下官是得了潘家大好处的人,虽然人微言轻,也想求大人查出下此毒手之人,以慰潘家一门三百四十七口在天之灵。” 说着,程山真身体矮了一截。 秦沛没想到他会如此,心里对他倒也高看了两眼,“本官与潘家有旧,于公于私都不会任凶手逍遥法外,得潘家好处的人何止一两个,你倒也不算忘恩负义,起来吧。” “是。”程山真引着人在正堂坐定,亲手奉了茶后不等人问便道:“潘家出事至今九日,下官不敢怠慢,自第一日起便和同知主簿轮流带人守在潘宅,派出了衙门所有捕快查找线索。” “可查到了什么?” “可以说查到了,也可以说什么都没查到。”程山真抬起头来,神情严肃,“潘家值钱的东西都没丢,全宅上下也无丝毫打斗痕迹,不少人更像是在睡梦中被人取去的性命,这事发生在哪一家都说得过去,唯独发生在潘家说不通,潘家是武将世家,护院全都曾经跟随老太爷在战场上拼杀过,不论是经验还是手段,便是等闲将士都比不上,一个两个死得悄无声息可以说是不够警惕,可潘家近百护卫竟然全是如此,且住在那附近的人都说当晚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绝不正常,此为其一。” “其二,偌大个潘家,无人死去的地方干干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多一个,死了人的地方也不显过凌乱,行凶之人显然是极为熟悉潘家的情况,目标明确,不过有一点,下官怎么都想不明白。” 秦沛微一点头,“说。” “是,对方既然目标如此明确,为何要将皇上派来贺寿的大人一并诛杀?这可是奉皇命而来之人,代表的是皇上,下官实在想不明白谁会如此胆大包天。” 正文 004章 漂亮男人 秦沛看着不自觉就露了本性的程山真,眼睛眯了起来。 这位程大人看起来可不止是没有忘恩负义,而是真心想要破了这个案子给潘家报仇。 潘家啊…… 潘俊生机关算尽风光半生,可有想到自己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还有没有其他疑点?” 程山真低下头去微微摇头道:“凶手行事利落,下官着人查了数日也不曾找到有用的线索,下官无能。” “无须自责,能将潘家轻松灭门的又岂是易与之人。”秦沛话头一转,“潘家诸人停尸何处?” “还在潘家,老爷子惧热,潘家每年的藏冰量都很大,下官担心尸身会坏,将潘家最重要的几人放进了冰窑,另置了一室停放其他主子,至于潘家的下人护院大部分已经入土为安,大人若需要,随时可开棺。” “做得不错。”秦沛起身,“潘家之事从现在起由本官接手,你无需再管,皇上乃圣明天子,不会牵连任何人,你尽好你的本份,该你升迁的没人能拦阻你。” 程山真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这话里的意思是……他前程无碍? “大人,下官……下官……” “接下来配合好本官便是。” “是,大人有令,下官无不听从。” 秦沛满意的点头,他是钦差大臣不错,可过江龙再厉害,一个不好也是会被地头蛇咬上一口的,像礼部章海那般未免就太冤了些。 目的达成,桑夏准备撤退,哪想到才移动一步脚就滑了出去,虽然立刻稳住了,这动静也引起了下面的注意。 低头一瞧,鞋子上沾了不少绿色,衣服也有,是了,现在正是梅雨季节,雨水哪里都不少,正是生绿苔的时候。 桑夏暗暗叫糟,要是脸被下面这些人看了去,以后就要成钦命要犯了! 秦沛被护卫层层护住,心里倒也不着慌。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这些护卫一半以上是皇上派给他的,身手远非一般人可比。 “不知是哪位英雄,请现身一见。” 当然不能见! 桑夏趴在屋顶上边想脱身之策,边撩起裙子下摆撕下一块内衬将头包住。 她很清楚,对方不会给她多少时间,她不下去他们会上来,露了脸,这一辈子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伍姨的药了,只是这样的话,有心人肯定会将关家与她联系起来,那样麻烦同样不会少。 “请英雄现身一见!” 下面的人越来越多,没时间了,桑夏将药抓在手里正准备下手,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突的出现在自己前面,一步步走到屋顶边缘,暴露在一众人面前,再一步,直直从屋顶落下,稳稳站立。 “现身了,待如何?” 秦沛被噎了一噎,嘴角勾起个未达眼底的笑意,“现身了自是要问问清楚,英雄在官邸的屋顶是所为何来。” “为潘家而来。” “哦?”秦沛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明白,“英雄和潘家是何关系?” “这个就不劳大人多问了,大人查大人的案子便是。” “这个,恐怕由不得英雄做主。”秦沛退后几步,厉声道:“拿下。” 只露出双眼的黑衣人仿佛笑了笑,在包围形成的最后一刻退了出去,动作快得如同幻影。 桑夏趁着这个机会从屋顶上潜下去,这时候她才发现下面早就埋伏着许多人手,只是现在那些人都躺倒在地。 一个男人和她一样只是简单蒙面背手而立,不等她多想就指了个方向,率先往那里走去。 桑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顺畅无阻的出了官邸,外面巷子里停了辆马车,显然,比起桑夏的一念起即行动,这人早有准备。 在马车上坐定,男人将面巾取下来,桑夏顿时觉得马车里的光线都明亮起来。 男人用漂亮来形容不是什么好词,可这个男人是真的漂亮,漂亮到明艳的程度,但是绝不会让人错认性别。 身高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英气,那是男人才有的雄性气息。 桑夏看着,心里的警惕突的散去不少。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小的时候明明是个谁都会赞一句的漂亮小姑娘,可越长大越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去了。 穿女装会被看成男扮女装,穿男装又会被怀疑是女扮男装,怎么穿都会引来别人多看几眼,这种烦恼,普通人不懂。 不过现在,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能体会她的心情。 男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微微一笑,艳光四射。 桑夏更觉得心有戚戚焉,想起对方帮了自己,忙倾身抱拳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也算不得相救,我不出手你未必就会有事,只是替你省点麻烦罢了。”男人虚扶了扶,“在下安平之,冒昧问上一句,姑娘可是在查潘家之事?” “安公子。”桑夏再次倾身见礼,“我乃出自桑家,公子这般问,难不成也是在查潘家之事?” “桑姑娘。”安平之回礼,“家中长辈与潘家有旧,听闻此事派我前来追查,若是潘家还有人存活也须得尽上一份心意,莫非姑娘也是……” 桑夏摇头,“我只是在外办事,半路听闻潘家出事才赶来瞧瞧情况,是不是与家中有旧却是说不清楚,不过多半也是有些关系的,公子可有查到什么?” “我昨晚前去探查了一番,其他不好说,有一点我却可以肯定。”安平之定定的看过来,“潘家,是先着了道再送的命,听家中长辈说过,潘家的护卫中很是有些好手,我自认身手不差,手下也有些能干之人,但是不使下作手段的话也绝无可能做到这般无声无息。” 桑夏稍做考虑,将自己在官邸听到的话一一道出。 “你怀疑凶手是和潘家有旧之人?”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桑夏其实更怀疑潘家出了叛徒,不过对初识之人,她不可能毫无保留,“程山真的疑惑我同样不解,这不是存心和皇上结仇吗?谁有这个底气?” 安平之沉吟,眉头微蹙的模样也是极好看的,“桑姑娘可有怀疑的人选?” “没有,完全没有头绪,以潘家现在的地位实在想不出来谁有这个胆子,并且无所畏惧的连皇上一并得罪了,皇上不是其他人,一个不好可是要诛九族的,安公子怎么看?” 安平之微微摇头,“还不好说,我打算去潘家停尸之处查查,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桑姑娘可愿一并前去?” 桑夏想了想,点头,“也好,那个朝官带来的人身手不弱,和安公子一道也好多个倚仗。” “明天戌时,如何?” 戌时?天刚黑之时? “你想不到,别人更想不到。” 确实如此!桑夏欣然应下,“明日戌时,我们在离潘宅两条街的巷子里碰面。” “可。” “那么,我便先告辞了。”桑夏再次倾身行礼,“再次谢过安公子施以援手。” “我们都是为潘家而来,桑姑娘不用如此客气。” 目送人远走,安平之才转头看向赶马车的老者,“如何?” “虽然行事稚嫩,也太过容易相信人,但是并未卸去全部防备,说话知道有所保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人来说还算不错,公子觉得呢?” 此时马车已经停下,安平之走到太阳底下,看着自己脚下明显比旁边的人要淡上许多的影子,“太弱,她真能镇住我的三魂七魄?” “公子当比我更清楚。” 他是比谁都清楚,可是……心里竟升起些不忍! 那样温暖的眼神,只有生活幸福的人才会有,当她知晓平静的表象下掩藏的真相,当她不得行走在刀尖上,当她失去许多,这样的眼神,便再也不会有了吧。 正文 005章 合作出手 昨天打草惊了蛇,潘宅的守卫明显增强了许多,桑夏有些懊恼,要是没有她的鲁莽,今天应该会要容易些。 可现在…… “我以为我已经到得早了,没想到桑姑娘更早。”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夏忙回头看去,和她一样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缓步前来。 长得好看的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黑衣衬得这人简直都要发光了。 “潘家今天不好进。” 安平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意料之中,别看新来的朝官行事不像个能吏,他很有些手段,不然皇帝也不会派他前来,便是做给天下人看,也是要拿得出东西来的,不然如何向满朝文武交待。” 她果然是轻看人了!桑夏脸色赫然,幸好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能帮她遮掩一二。 “跟我来。” 跟着安平之在巷子里七弯八绕了好一会,行人竟是极少,偶尔碰上一个也及时避开了。 桑夏忍不住轻声问,“安公子对这里很熟悉?” “早先来探过路,我记性好,什么东西看一回就记得住。” “真好,这样的人学东西最轻松了。” 安平之回头将她那一脸羡慕看在眼里,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人最后竟然要走出那样一条路,实在是不可思议。 “怎么了?哦,对,没有遮面。”桑夏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恍然,忙掏出黑巾将脸遮住。 她现在是做的男装打扮,头不用包起来了。 安平之暗暗摇头,天道轨道已成,无可更改,芸芸众生皆只能顺应而为,他安家如此,这天下,也是如此。 “从这里上去,可有把握?” 被小看了! 桑夏看着眼前这不算高的墙,有些气鼓鼓的道:“我之前是大意了,没注意到瓦片上有绿苔,并非……并非……” “事实是你惊动了人,这个时节雨水多,墙头多日未有人清理,可能也生了绿苔,你须得留心。” “知道了。”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好在前,桑夏也没脸替自己说话,看男人轻松跃过墙头消失在眼前,她加倍小心的跟了上去。 落脚之处是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堆放着一些老旧器物,好像只做杂院在用,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东西也没有有翻动过的迹象。 “这里像是没人来过。”不用寻得用的东西,潘家人不进来正常,可是现在看起来竟然是连凶手都不曾进来。 做为外来人,他们怎么就知道这里没有他们要杀的人?就不担心有人躲在这里避过他们的屠杀? “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潘家占地不小,两人避开守卫众多的地方,专寻那无人问津之处,果然和之前那个小院子一样,连脚印都不曾多出来一个。 “程山青说得对,凶手极为熟悉潘家,知道所有潘家人的动向。”安平之拿了黑巾出来蒙上,“这个等会再说,秦沛有心守株待兔,定会过来布置,说不定今晚都会留在这里,我们得在他来之前离开,最主要是潘家老爷子和潘家长子潘俊生的居处,我们就去这两个地方。” 老太爷的居处很好找,潘家最大的院落就是,地方大,守卫难免就有顾不到的地方,两人没花多少力气就潜进去了。 屋里看起来有些凌乱,却还算有序,东西都在该在的地方,桌椅柜子之类的大件家具的位置也未有大幅度移动。 桑夏只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道:“潘老爷子不是凶手的主要目标。” 安平之也不追问她这般说的凭证是什么,立刻沿原路离开。 到了潘俊生的居处,要进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明处暗处加起来有二十七人。”怕惊动了人,安平之凑在桑夏耳边说话,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桑夏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对,她脑子里根本没这些事,从不曾有人教过她这些,她现在想的是,凭她的本事,就算她学会了飞想要悄悄潜进去也是做梦! 这里才是潘家的重中之重,也就是说,潘家长子潘俊生才是凶手的目标。 “我们分开行动,一会我将人引开,你进去,只有一刻钟,不管有没有收获一刻钟后都要撤,如何?” 桑夏毫不犹豫的点头。 安平之对她其实一点也不放心,在他看来桑夏实在太弱,只是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帮她,他随时可以再来,不让她进去这一趟就白跑了。 “小心不要露了行踪。”现身之前,安平之不放心的又叮咛了一句。 潘俊生住的是仅次于老爷子的大院子,护卫全部换成了秦沛从京城带来的人,本事自然远非衙门里的捕快可比。 所以当一点轻微的声响传来,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野猫野狗在作祟,而是提高警惕以包围之势齐齐靠拢过去。 安平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起出手,最前面的两人便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激烈的举动让所有护卫大惊,哪里还敢有半点分心。 桑夏趁着这个机会潜了进去。 比起主屋,这里明显更乱,东西扔得到处都是,柜子桌椅东倒西歪,连床都移了位,就差掘地三尺了。 这里的屋子格局也不同于他处,卧房和书房是打通了的,尤其显得大。 只有一刻钟时间,桑夏不敢耽搁,脑子里不停的分析各种可能,边利落的寻摸她觉得可疑的地方。 毫无所获。 这不意外,明面上这些地方,就算真有什么也早被人得了去,哪可能等着她来拿。 环目四顾,桑夏直奔床前。 床上被子凌乱的搅成一团,桑夏没有去动被子,而是在床单上摸了个仔细。 果然在靠里的地方摸到了一大块触感明显不一样的地方,低头一闻,淡淡的腥味,血渍无误。 能住在这屋的,除了潘俊生只可能是潘夫人。 血渍集中在床内侧,外面大块地方却无痕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当时床上只有一个人。 从床上摸到床下,踏板,再往外走了约三步,依旧没有血渍,心里更肯定了这个猜测。 桑夏看向书房。 和关家一样,书架上的书一本不剩,书桌上同样空空如也,从很多细节来看,潘关两家遭灭门明显是同一伙人所为。 走过去细细查看,不是,潘俊生当时不在这里。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往这个院子集中。 天还微凉,桑夏额上却见了汗,一刻钟,她只有一刻钟,现在已经过半了,可她非但什么东西都没找到,连最关键的人当时死在哪个位置都不能确定。 有没有可能潘俊生那晚没有回屋?根本不是死在这屋里?不,不对,桑夏摇头否决这个可能,一定是她遗漏了什么。 游移的视线突然看向一个方向。 桑夏福至心灵,那晚高兴的老爷子会不会对得意的长子多交待几句,或者喝了酒兴奋了,和兄弟子侄多聊了一阵,以至于他回房回得晚了些,潘夫人忙了一天累了先睡了,并没有等他? 回来后一身酒气,会先去沐浴…… 桑夏箭一般往旁边的耳房奔去。 大户人家,连着主卧的耳房一般会用来做洗浴之用,潘家也不例外。 房间泛着淡淡的霉气,东西不多,却极乱。 同时容得下三人的澡桶缺了一大块,木屑角落里都溅得有,里面还有一点水,澡桶周围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更湿。 在澡桶边蹲下来闻了闻,没有血腥味。 不是这里。 在里间也不怕被人瞧了去,桑夏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燃,细致又速度的一边摸一边闻,在北面靠墙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她有个灵鼻子,哪怕是过了好几日,这里的血腥味依旧让她嗅了出来。 耳房里铺的四方砖,而这个位置看起来比其他地方颜色都要深,要是白天,定能看出是暗红色。 血的颜色。 墙面上也有。 这种地方,什么都没有,纵使那潘俊生有千般本事,以当时的情况怕是都使不出来了。 想像着当时的情景,桑夏心里有点难受,为苍云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有玉面将军美称的潘俊生最后却死得如此窝囊。 英雄半生又如何。 ps:恩,这时候的阿夏还是很简单心软又幼稚的,我说这是一本升级流的文,有人信么?嘿嘿,不要看到这里嫌弃我写这段剧情写得多哦,这一章就写得差不多了。 正文 006章 可怕的可能 用力拍了脸一下让自己清醒,桑夏将心神重新放到了眼下的事情上. 潘俊生不是平常人,传言中他的身手非常好,就算中了招,不可能有人进了屋还不知道。 那么,在被人堵在屋里截杀之前,他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屋子里的东西越发看得清楚。 四个角落,澡桶下边……一切一眼看去可疑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 最后,桑夏将目光落在连接卧房的门口。 门上的帘子已经扯得七凌八乱,地上滚落得到处都是。 桑夏走到门口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去,手在门槛处摸索。 看着缓缓露出的暗格,心急速跳动起来。 安平之一直分心注意着屋里的情况。 待看到黑色的身影从里出来,他再纠缠了一会便不再恋战,跃上屋顶跑远。 得到消息的秦沛正好赶来,看到这么多人竟然没能将人留住顿时大怒,“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追!” 不用吩咐,程山青也立刻下命令着所有捕快都动起来。 秦沛看他如此配合倒也没有冲着他发脾气,快步进了潘俊生的屋子,程山青忙跟了进去。 在屋里转了一圈,秦沛眉头松开了,“有人进来过了。” “大人的意思是来者不止一人?” “至少两人。”秦沛心情很好,不管能不能将人抓住他都能向皇上交差了。 想到皇上的密令,秦沛心里多转了几圈,不过也不敢往深里想,皇上的心思,还是不要去猜为好,将差事办好了就错不了。 那头的两人也会合了。 七弯八拐之后,桑夏看到了昨天乘坐过的那辆马车。 看到安平之飞快上去,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上。 “如何?可有收获?”边取下黑巾,安平之边问。 桑夏点头的动作很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蔫。 安平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城里不能呆了,要是客栈里没有必须要回去拿的东西,我建议现在就出城。” “现在?”桑夏回过神来,“这时候城门已经关了……” “动手之前我便想办法拿到了出城的条令,桑姑娘可还要回客栈?” “重要的东西我倒是都随身带着,只是还有一些换洗衣服在客栈里,会不会给人留下线索?” 安平之示意她稍等,撩起帘子道:“直接出城。” “是,公子。” 马车的速度加快了。 “做买卖的都怕惹麻烦,只要没出人命就不会多事,普通人多不愿意和官差打交道。” “那就好。”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默,桑夏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无话找话道:“我们出城去哪里?” “桑姑娘有什么打算?” 桑夏沉默了一下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道:“潘家,安公子可熟悉?” “比旁人知道的要稍多一些,桑姑娘想知道什么?” “潘俊生,我想多知道一点潘俊生的事。” “潘俊生啊。”安平之身体往后靠,头微微抬起看向马车顶,“桑姑娘当知道治世军吧。” “自是听闻过,治世军之名天下皆知。” “我要说的是早期的治世军,最早的治世军只有十二人,潘俊生曾经是其中一员。”安平之看着她,轻飘飘又扔下一句,“关慎也是。” “关慎?”桑夏惊的跳了起来,砰的一声撞到马车顶,立刻又嗷的一声蹲下了身,就算痛得嘶嘶吸气,话头还是没停,“乐平镇那个关家?也遭灭门了的那个?” 看着这样的桑夏,安平之有上去给她揉揉的冲动,不能付诸行动,语气上却更为温和了,“就是那个关家。” 确定了这个,桑夏已经忘了疼了,抱着头的动作也忘了松开,脑子全懵了。 刚刚她才知道了潘家和娘也有渊源,现在立刻又知道关潘两家同属一个组织,那与他们有关联的娘难不成也是出自治世军? 只是这么一联想桑夏眼前就一阵阵发黑,那可是治世军,苍云国能立国靠的就是治世军!那是苍云国的基石!娘再厉害也不可能和治世军扯上关系吧?! 只是为什么她这么没底气呢? 不,等等,不止如此! 天底下这么多人可以死,怎么偏偏死的就是那十二个人里的其中两个?会不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如果娘也是其中一个,那也就是说娘有危险? 桑夏用力敲了一下脑袋刚才撞到的地方,疼痛让思路更清晰。 要知道娘有没有危险很简单,只要确定关慎留下的那张纸条里所指的四妹是不是娘就可以了! 对,她必须回去! “安公子,不知你在城外有没有安排?” 安平之挑眉,“桑姑娘所言的安排是指哪一方面?” 桑夏此时眼里的光芒有些灼人,“我便挑明了说,我有急事需得回家一趟,可出城得匆忙,我总不能靠两条腿走回去,若是公子有安排,请借我一匹快马,桑夏感激不尽。” “这事好说,不过桑姑娘是不是忘了还有问题没有回答在下?” 桑夏气息一窒,也觉出自己有点不厚道,人家在外面拼死拼活挡住了所有攻击,给她一刻钟时间寻找线索,她找到了却连提都没提起一句,是有点那什么。 “咳,是我过份了。”说着话,桑夏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安平之坐正了身体双手接过来,“从哪找出来的?” “暗格。”桑夏看着那方参差不齐的布巾有些愣神,不懂内情的人怎么会想到那门槛下边竟然有暗格。 可她知道,因为她家也有,她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可能去摸索的,怎会知道竟然真有。 就因为这,她才肯定潘家和娘有关联。 “病叛许梁。”安平之轻念出声,一时间却也不知是何意。 “病叛会不会是指有生病之人叛变了?”桑夏猜测道,“许梁是名还是姓氏?” 将东西还给她,看她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后道:“据我所知潘俊生是个才智非常出色之人,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留下这四个字定然非常之重要,不能轻易下结论,桑姑娘可有想过,想要找更多的线索需得去京城,潘俊生只是临时回来了祖宅,这几十年,他一直生活在京城。” 桑夏当然想过,可自从心里生出那个猜测后,于她来说什么事都可以丢一边去了。 “不瞒安公子,我之前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我必须先回家一趟再决定其他事,还请安公子借快马与我。” “不难。” 马车停了下来,桑夏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马夫手里拿着怎样的手令,守城士兵竟然连查都没查就打开城门放马车出城了。 出城后马车明显加快了速度,大概一刻钟左右才再次停下。 安平之率先下去,“到了。” 这是一处民宅,外面已有数人在等候,向安平之见礼时态度恭敬之极。 桑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时候她心里才泛出疑问,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来历? 一分神,也不知安平之说了什么,一人离开片刻,再出现时一手拿着一个油纸包,另一手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随便准备了一点吃的,桑姑娘在路上可以垫垫,知道桑姑娘心急,我便不废话了,期待他日再见。” 桑夏顿时感动得不行,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这人待她却始终一腔热忱,是可交之人! “不知安公子可能告知去处,今日之承情,他日定加倍归还。” 安平之笑了笑,转身进屋,“姑娘不用担忧东西无处归还,我们……定有再见之日,在那之前,请姑娘保重。” 正文 007章 桑氏宜容 苍云国遵前朝旧例,下辖十九府,府下又分县,县下分乡,乡又分村。 古溪乡隶属于保康府中兴县,不大不小,也不属于交通通达之地,以农耕为本,虽难免会有口角,也会有大户人家子弟欺辱人的事情发生,但是风气尚算得上正派。 桑家便安居于此。 “夫人,安族长又来了。” 头发松松挽着,着一身米白襦裙的妇人从书中抬起头来,轻轻将书合拢,神色只是淡淡,“请去正堂。” 容貌气质很是不错的仆妇有些讶异,“夫人今年怎的……” “安平之是他的孙子,没有他的首肯怎会出现在夏儿身边,安氏一族,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仆妇想到这些天陆续传回来的消息顿时了然,“是,我这就去请。” 妇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成拳,松开,再握,再松开,重复数次。 这双手,曾经抓住了许多,曾经夺人性命,曾经握笔写下一道道定人生死的命令,可也是这双手,放弃了许多。 她不信命,她也没有野心,所以对安氏之言嗤之以鼻,可她却忘了,有些话落入他人耳中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关家,潘家,几百条人命若真是因她桑宜容之故殒落…… 闭眼片刻,再睁开时,平静数年的眼眸深处风起云涌。 正堂外面,须发皆白的老爷子没在屋里安坐,而是等在了外头。 桑宜容虽然不想见他,这时也快走了几步上前见礼,“多年未见,老爷子依旧精神奕奕。” 老爷子避开一步不受她的礼,虚虚扶了一把,笑得有点儿小得意,“我就知道宜容你今年得见我老头子。” 桑宜容搀着他往屋里走,“您把人直接都扔夏儿身边去了,我若再不见,谁知道您会再做些什么事来。” “那小丫头虽然鬼精,但是到底没有经历过什么,算计她比算计你容易多了。” ……算计了别人的女儿也不用当着人家母亲的面说得这般坦白! 桑宜容对这老顽童似的老爷子向来没辙,扶着人坐了,自己也不坐主位,去了老爷子对面落座。 抛开那些天意因果,安老爷子真挺喜欢桑宜容的。 世上有许多人,比她聪明的有,比她心狠的有,比她强大的也有,可没有一个有她的果敢。 他见过她最锐意迸发的时候,她一呼百应的时候,她只差一步就能化凤成凰的时候,最终,他见识到了她的果敢,她的隐忍,退让,他自认,便是以他的心智,当到了那个地步都不一定能忍得住。 她做到了,干净利落的抛下所有,过清清淡淡的日子,并且还教出来一个鬼灵精似的女儿,虽然那孩子现在还比不得她母亲优秀,可他知道,一旦事情逼到眼前,她不会比她母亲逊色,因为她是宜容亲手教导出来的。 老爷子看着对面容貌依旧清俊的妇人,她成亲得迟,有孩子的时候都年过三十了,算起来现在已近五十,可面相上却半点看不出来,就像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似的,仍是当初的模样,只是眼神像蒙上了一层灰,不再如当初明亮。 “终于怒了?” 桑宜容垂下视线,“您说,他究竟想如何?非得要了我的命才能安心?” “心大了,心胸却小了,容不下他不想容的东西。” “是吗?那便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对比对比,看比别人的究竟要大了多少。” 桑夏抬头,脸上平静无波,“您曾经问我,为何当时他逼我到那个程度我都不愿意依天意而行,现在我可以回答您。”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我曾经生活在最美好的太平盛世,那里没有战争,不缺物质,精神富裕,一朝来到这个生命如蝼蚁的乱世,就算为了生命有保障,我也只能被鞭策着往前走,好不容易安稳了,要我再为那个位置去掀起另一场战争……我累得没有那个力气,我就想好好的休养生息,不用一入梦就是满地尸骨,血流成河,便是知道他有些旁的心思我也不愿意,我们曾经相依为命只有彼此,日子过不下去了可以不再一起过,踩着别人的性命去一决胜负就太过没有意义,他要那个位置,给他便是,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多年下来这个想法都没有改变,但是……” 桑夏神情募的一变,脸上锐意尽显,眼神锋利如刀,“他不该如此无情,关三哥潘二哥确实与我有关联,可他们也曾是结义兄弟,助他打下一个天下,曾经亲密到连后背都可以交给对方,就为了他那点私心竟赔上两家几百条性命,他如何忍心!” 这才是桑宜容! 要不是担心激怒她,老爷子这会都想仰天长笑,他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又将真正的桑宜容给盼回来了! 忍着不笑出声,老爷子的话里却是满满的轻快之意,“我当年便说过,苍云国以阴为盛,若是男子为开国国君必将江山不稳,这些年虽然他颁布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政令,但是这些年天灾不断,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同时他大肆征兵,几乎抽空了家中壮丁,欲同邻国开战,沙门国国力正是鼎盛之时,人家对苍云国没有企图就已是万幸,这时候又岂是出兵的好时机,宜容,这就是天意。” “天意……”桑宜容定定的看向老爷子,“让安平之出现在夏儿身边也是天意?” 老爷子神情顿时变得严肃,“正是天意,我唯一带他来过的那次,可曾发现他有何不对?” 桑宜容想了想,摇头。 “平之八字很轻,三魂七魄随时会离体,现在长大了尚好一些,在他十二岁之前大半的时间是在昏睡中度过,最长的一次连续睡了将近一月,可即便如此,他的卜算之能也远超家中子弟,十六岁时就已和我不相上下,现在更是超过我,成为安家第一人。” “这和夏儿有何关系?” “关系重大。”老爷子眼神跳跃着,半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浑浊,“夏儿才出生时我便推算过,她的八字重之又重贵不可言,和平之恰恰相反,镇得住平之的三魂七魄,宜容,比起你,她更适合坐那个位置,也坐得稳,我让平之去她身边,一则当然是为了平之的身体,只要在夏儿身边他就无碍,二则也是因为你虽然将夏儿教得极好,却也过于放纵,养成她天真烂漫的性子,平之虽然自出生以来便昏迷的时候超过清醒的时候,但是论心智,天下少有人及,他们两人,天生就注定了的。” 又是注定!桑宜容对这两个字极为反感,当年要不是安家的言论被那人获悉,他不一定就会偏激到那般程度,就像武则天,一开始她何曾想过要做女皇,是别人,从那个预言开始一步一步将她推到了那个位置上,成就了她。 可武则天本就不甘于现状,而她,从无野心。 看她沉默,老爷子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宜容,安氏一族能传承上千年不败并非无人动手,而是我族被天护佑,天下兴则安氏弱,天下乱,安氏才会出强者,若苍云国安稳,自我以后应该势弱才对,可是竟然出了平之如此厉害的强者,这代表什么?代表天下并未真正平定!若非如此,我又岂会一再试图说服你,我老头子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愿意死之前都不得安宁不成。” 桑宜容终于看向他,“是我,还是夏儿。” 语不成句,老爷子却听得懂,“多年前是你,现在,是夏儿。”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感觉,桑宜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夏儿很弱,她什么都不曾经历过。” “她担得起,宜容,她远比你想像的有担当,就算是为了保护你她也会让自己变强。” 桑宜容又变得沉默,这一回,老爷子没有出声打扰。 好一会后,才有声音传出,“我知道了。” 心里悬了多年的事终于现了端倪,老爷子觉得全身都轻快了,知道宜容现在肯定特别不待见他,识趣的起身准备离开,“宜容,不要逆天而行。” 桑宜容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后才一身利落的从里出来,精气神明显不同于之前,“传令下去,集合。” 跟随她多年的人嘴巴大张,旋即大喜,哽咽着大声应道:“是,首领。” 正文 008章 不相见 一路昼夜疾驰,回到古溪时桑夏双股直打颤,大腿内侧都磨破了,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娘亲这点痛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离开娘这么多天呢! 她私自离家,也不知道娘有没有生气,要是生气了,她就让娘打几下好了,不过娘那么好,肯定不舍得用力,嘿嘿。 边想得喜滋滋的,桑夏边飞身下马往门里奔去。 门房早在有马过来时就警惕起来,待看到是小姐回来,脸上的笑意就停不下来,“小姐,您回来了。” 桑夏冲着他吡牙一笑,脚步不停继续往里冲。 门房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多言,他不说,小姐进去也会知道的。 桑夏太兴奋,以至于没发现家里下人比往日少了许多,一路进来都没有遇上几个,待看到常年跟在娘身边,被娘待如姐妹的冷佳立刻扑了过去,“佳姨,我回来了,娘在哪里?” “夫人……不在家。” 犹如当头淋下一桶凉水,桑夏嘴巴半张着傻在那里,那模样让冷佳特别不忍心。 只是一想到夫人,她便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不上前安慰,夫人再厉害,表现得也一如当年强大,可从岁数上来说,她是真的不年轻了。 既然注定了小姐要走那样一条路,那么小姐就必须强大起来,从身到心的强大,强大到能担负起一切。 夫人已经做了决定,她们只需执行到底,她算是看明白了,夫人想上过上自在日子,只有让小姐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做到。 但是看着从小宠大的孩子这般模样,她实在心疼。 桑夏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娘……娘不在家?娘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佳姨,娘是生我的气了吗?” “夫人无论何时都不会生你的气。”冷佳将她鬓角散落的头发搭到耳后,“从你一离家夫人就知道了,夫人知晓你一片孝心,也相信你不会让她失望,所以除了派柳枝跟随保护,并不曾派其他人前往。” “柳枝一直跟着我?” “当然,你头一回出远门,别说夫人,家里哪一个能放心,柳枝,你出来吧。” 柳枝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现身,可是在之前那么多天的时间里她竟然毫无所觉!桑夏对自己失望得不得了,她竟然这么大意,这么……没用。 “不怪你,柳枝的本事本就是一众人里数一数二的,夫人也说了,只许她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其他时候都得让你自己去历练,经历是最宝贵的,有时候比顶尖的身手还要重要,小姐也觉得夫人很厉害是不是?可论身手夫人比不过很多人,和人切磋时很少有赢的时候,但是和敌人对上夫人却很少输,小姐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是我技不如人,佳姨不用安慰我,我不会一直都这么差劲的。”桑夏一身遗传了她母亲的磊落劲,承认得掷地有声,本就是她本事不足,没什么可说的,没本事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本事就是,她可是娘的女儿。 “对了,佳姨你还没回答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她到底去哪了。” “夫人哪。”冷佳看着和夫人有七分像的小姐,眼里满是无奈,“夫人出远门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我等小姐回来后也要马上赶过去,柳枝以后便跟着小姐了,这是夫人留给小姐的信,小姐看过便明白了。” 愣愣的接过信,桑夏不着边际的想,这是娘头一次给她写信呢! “小姐,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相信,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夫人更在乎你。”冷佳福身一礼,“今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请小姐多多保重。” 桑夏忙将人扶起来,“佳姨,你这是……” “我要去追随夫人了。”冷佳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小姐,快些成长吧,你强大了才能保护夫人。” “我会。”桑夏用力点头,“我会。”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会不知娘此次出门是和关潘两家之事有关,就如她猜测的那般,有人在和娘过不去! 她现在连自保的本事都不够,不强大起来,何谈保护娘亲! 桑夏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这些你都给娘带去,尤其是这个布巾,我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娘说不定知道。” 冷佳也不说这些夫人早已知晓,双手接过来小心的收好,不再多言其他,拍拍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桑夏这时候才发现佳姨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好像算准了她今天会到家,将话转告给她不打算再多留片刻就走。 目送佳姨的背影消失,桑夏才转身看向柳枝,“之前一直都在我身边?” “是。” 桑夏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回屋。 她离家多日,屋里却和她离开前无异,一丝灰尘都没有。 “小姐,您回来了!”一个做丫鬟打扮的少女不知从哪钻出来,差点直接扑到她身上。 桑夏瞪着从小侍候她的丫鬟珍珠,“刚才躲哪了?” 珍珠吐舌,“冷姑姑说有事要和小姐说,不许我们上前打扰,我才不敢露面的,小姐,你回来我可高兴了。” “净会说好听话。”说得嫌弃,桑夏还是笑得很开心,珍珠从小跟着她,两人感情向来极好,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想来,姐妹间应该也跟她和珍珠差不多吧。 “我说的真心话。” “知道了知道了,去沏茶,我和柳枝有话要说。” “是。” 柳枝一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桑夏没有多事的叫她坐,因为知道她不会,也不问多余的话,她同样不会说,这样的人,就和世家中的死士差不多,只是她从来不知道,家里竟然也有这样的人手。 她突然发现,家里的秘密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娘的身份,可能也比她曾经臆想过的还要复杂。 就不知道她从未见过,也未听人提过的父亲在这其中是个怎样的角色。 “柳枝,安平之你见过吧。” “是。” “觉得他如何?可有发现什么?” “多智近乎妖,身手不比属下差。” 桑夏目光一凝,“他发现了你?” “是。” 知道她身边有人保护却当作不知道,何意?如果是做给她看,想得她信任,那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从头想到尾,在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的情况下,不一直都是她在占对方的便宜吗? 抓抓头发,桑夏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亏得她以前还自以为挺聪明的,这出去一趟才发现,她真是什么都不够格。 被打击得有些蔫,本来就疲惫的桑夏更觉得全身都没力气了,抬头有气无力的问,“以后就跟着我了?” “是。” “是只跟着我,还是娘需要的时候会回娘身边?” “属下只跟着小姐。” 也就是说,除了珍珠那个小丫头,她又多了个完全只属于她的人了? 恩,这算是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你就住我院子里。” “是,属下告退。” 正文 009章 信 珍珠端着茶进来看小姐拿着信出神,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吐吐舌悄无声息的放下茶后退出门去。 桑夏不是没发现,只是…… 将信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又看,娘第一次给她写的信呢,会写些什么呢? 告诉她出门的原因?对她行事不够谨慎的不满?还是会以这种方式告诉她父亲是谁? 咳,以娘的性子,最后一点是别想了,娘要是愿意说一定会当面告诉她,而不是以这种方式。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要是在乎她和娘的不会这么多年不出现,既然对方都不在乎,她还在乎对方做什么,她有娘就够了。 深吸一口气,桑夏期待又兴奋的拆了信,仅仅一页信纸上是熟悉的笔迹。 “夏儿,今后的路娘要和你分开走了,无需为娘挂心,这世上无人能要娘的性命,夏儿需得记住,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路就将你所经之处变成路,遍布荆棘也无妨,忍痛跨过去便是阳关大道,天下很大,何时你的心装得下这个天下,便是和娘相见之时。” 桑夏来来回回逐字逐句的将信看了数遍,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娘的意思是,她们母女很长时间都不会再相见?除非她变得强大? 怎么会,自她有记忆以来娘便不曾要求她有多优秀啊,娘不是从来都随着她的吗?她愿意学的就尽心教,自己不会就请了会的人来,怎么现在就要求她的心能装得下天下了呢? 装下这个天下,是要她去夺皇位不成! 怎么可能! 娘要是有这野心,又怎会在这小小的古溪乡生活多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珠,珍珠!” “诶,小姐,我在。”珍珠边应着边推门进来,看到小姐茫然不解的神情向来喳喳呼呼的人面色也沉静下来。 这桑家看似松散,只有处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桑家有多规矩,并且这规矩没有生硬的规定,全是所有人自觉的遵守着。 她从小便以表小姐的身份生活在这里,哪怕没有人来教她这些无形中也看会了许多,后来她渐渐懂事,冷姑姑告诉了她她的身世,她才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表小姐! 她的爹爹曾经是夫人手下的一个小兵,娘则是夫人从亲人手中救下来的,那些饿极了的所谓亲人想将她吃了,之前娘一直以为走散了的妹妹其实根本就不是走失,而是被吃掉了。 从那以后娘便一直跟着夫人,后来和父亲看对眼,平时话不多的夫人在最难的情况下给他们举行了简单的成婚仪式,冷姑姑说那天成亲的一共有二十八对,夫人是主婚人。 后来父亲死在战场,娘亲早产生下她,只来得及看她一眼便去了。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带一个孩子在身边,掌管着诸多事宜的夫人没有丢弃她,而是将她寄养在一农户家中,后来也没忘了她,待安稳了后将她接来了身边,小姐有的总会给她备一份,她想要学的冷姑姑都亲自教。 直到她知晓了所有事情身份上才有了转变。 夫人是他们一家的恩人,爹娘不在了便该由做女儿的来报恩,哪里还能腆着脸做桑家的小姐,和小姐享有同样的待遇。 可即便如此大家对她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尤其是小姐,如果她有亲姐姐,可能也做不到小姐这样待她吧。 所以哪怕桑家的事她知道的比小姐多也从不曾多言半句,和桑家的其他人一样,只让小姐随着性子长成如今这样无拘无束神采飞扬的模样。 只是现在,到底还是不行了吧。 想到夫人离家前单独召见她和她说的话,珍珠就抿紧了唇。 桑家的平静已经打破,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好,她受尽了夫人小姐的好,又岂能在这时候贪图往后的好日子去成亲生子,把自己从桑家摘出去? 便是有难,她也愿意和小姐一起担着,有险,她愿意用性命替之。 桑夏握住她的双手合拢在一起,“娘什么时候走的?带了哪些人?走之前是个怎样的情形?” “小姐,夫人是三天前走的,家里的人只剩寥寥几个,另外还有一些是我不曾见过的,在那之前安氏族长来过,夫人见了他后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才出来,然后就带着人离家了。” “安族长?娘不准我见,她也一直不愿意见的那个老爷子?” “是。” 桑夏定定的看着珍珠,“那个老爷子什么来头?你知道是不是?” 珍珠咬了咬唇,“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安氏一族好像很厉害,会观天象占卜,有推算未来之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每年都来求见夫人一次。” 安氏! 对了,安平之也是姓安,会不会和这个安氏有关? “小姐,您今年十六了。” “恩,怎么?” 珍珠反手用力握住小姐微凉的手,声音低低的,“您何曾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特殊情况十六岁还未定亲?您的亲事夫人却提都不曾提起过,陈老是古溪乡最有威望之人,他亲自来为他的孙子提亲也被夫人回绝了,可要说夫人在您的事上不上心我头一个不信。” 是啊,为何呢?古溪乡她认识的姑娘家十六岁嫁人的都有好几个了,便是还没嫁的也早就定下了亲事,只有她,在此事上娘好像一点不着急。 要说娘对她的事不上心,有这个想法都该天打雷劈。 “小姐,您说夫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不会长留在古溪,也不曾想过将您留在这里?又或者夫人和谁结了娃娃亲,只是没有告诉您?” 桑夏很是用心的想了想,摇头,“以娘的性子,如果真和谁定了娃娃亲不会遮遮掩掩的不让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娘很喜欢这里,她是真打算在这里安居养老的,算了,不想这些。” 又将信看了一遍,桑夏渐渐接受见不到娘亲的事实,心里却越来越难过,娘要她把天下装进心里才会再和她相见,可是她现在就想娘了要怎么办呢? “小姐,你别哭……” 桑夏抬起手臂用衣袖用力抹脸,也不管脸都搓红了,站起身来背对着珍珠哽着声音道,“我要沐浴。” “……是。” 正文 010章 情深 接连几日桑夏都在看那封信,仿佛想从这寥寥数语里得到更多信息,饭菜由珍珠送到屋里,她连门都未出。 下人虽然担心,但也都只是静静等着,没有做多余的事。 冷姑姑说过,小姐该长大了,不能因为他们的担心而挡了小姐的路。 珍珠站在门前,手扬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敲了下去,“小姐,朱姑娘来了。” 等了好一会,门才从里打开,露出桑夏带着疲意的脸,“朱珠?” “是。” 桑夏回头看了下屋内,很不姑娘家的揉了把脸道:“带我屋里来吧。” “是。” 陈老,朱老,秦老是古溪乡的三老,极有声望,乡里有个什么事都是由他们裁决。 桑家初来这里时不是没有被本地人排挤过,三老到底是有些见识的人,知道这桑家惹不得,一方面严加阻止有些人的动作,另一方面主动和桑家结交,待时间久了,看出桑家底蕴深厚且不是那鱼肉乡里之人,情况才慢慢改善过来。 朱珠就是朱家的女儿。 桑家前些天的动静不算小,极少出门的桑夫人离家之事也早就暗暗传开了,朱珠无意中偷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偷溜出去的桑夏回来了,这便赶了过来瞧瞧情况。 她来桑家的次数不少,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桑家如此冷清,桑夫人虽然从来不端那些作派,但这家里的下人是真多。 依眼下的情况,这桑家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进了桑夏的院子,朱珠打发了丫鬟,独个儿进了屋。 “我在家日夜挂着心,怎么回来了也没来个信。” “一时忘了。”桑夏也没起身,看着款款从门口进来的女子有些发愣。 以前她从没发现自己和旁人竟是如此不同,不管是朱珠陈倩倩还是秦娟,她们都和她不一样。 她们从不会张着嘴放肆的大声说笑,再着急也只会加快步子走,绝不会又跑又跳,坐姿端庄笑不露齿,一手女红好得能让绣娘没了饭吃,性子再活泼的倩倩也花了比另两人多的时间学会了管家,朱珠更甚,现在朱家基本是由她在掌家,能干之名四里八乡都传遍了,她还未定亲时天天有媒人上门,定下亲事后男方家更是一再要求把定亲的日子提前,眼巴巴的盼着她赶紧过门。 可她们会的这些她都不会,她没想过要学,娘也从未曾提过要教,好像从不担心她不会这些以后会嫁不出去。 自她有记忆以来,娘只在一件事上执着:看书。 不论是什么书,在别人眼里最没用的杂书都可,便是民间流传的那些小册子她都看过,来自他国的书娘会着懂的人做了注释放到她专属的书房,而且从不问她在书里学到了什么,有什么感想,只要她看了即可。 佳姨说过,娘这是要她开眼界,懂得多了心胸才能大。 至于心胸大了要如何却没人告诉她,只是她偶尔也会觉得朱珠她们看重的那些在她来说却太过鸡毛蒜皮,根本没有争的必要。 隐隐的,她现在有些明白娘的用意了。 朱珠看着从来没有这么没精神的桑夏有些心疼,虽然一开始接近确实有私心,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夏夏这样的人,在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放在心上了,下意识的就不想做让她失望的事成为她讨厌的人。 而现在,哪怕担心,有些话她都不能问,这桑家,秘密太多了,唯一透明的就只有夏夏。 “气色不太好,在外面受罪了?” 桑夏摇头,“珠子,我娘走了。” 朱珠也不坐了,直接上前将人搂住,轻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她把我丢下了,还说和我很久都不会相见,她为什么不带我呢?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想哪里去了,说这样的话夫人知道了该多伤心,我想夫人肯定有很多不得已,也许是因为她此次出行有危险,她怕伤着你不敢将你带在身边呢?夏夏,夫人丢下谁都不会丢下你的,你也知道是这样是不是?” 桑夏没有动,她就是很难过,特别特别难过,心都痛的揪起来了。 朱珠在她面前蹲下来,温柔的用帕子擦去她眼角倔强着不愿掉下来的泪,“夏夏,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不止是我们三个,古溪乡所有的女子都羡慕你。” “羡慕我有个好娘亲?” “当然。”朱珠笑得清浅,眼神却透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凉,“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从小就要帮忙操心家里的生计,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生计是不用发愁,却有比生计更让人费心的事,朱家子孙众多,我爹不是能干的长子也不是会来事的幼子,向来就不受宠,所以那时候看祖父都敬着桑家,我为了让祖母看重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便主动接近你,和你关系好了后祖父祖母时常会过问几句,无形中就越来越受看重,祖母更是亲自教我管家之事,再加上我在背后拼命努力学习这才有了现在的我,很卑鄙是不是?” 不待桑夏接话,朱珠继续道:“可是桑夫人和所有的母亲都不同,她不用靠你去争得什么,不会逼着你学你不愿意学的东西,也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下你根本不想的决定,她好像只要你活得开心便好,我当时甚至想,什么都不会的你要怎么嫁人?怎么在婆家站稳脚?” 朱珠笑,“夫人却连你的婚事都不曾订下,无所顾忌的将你当个老姑娘在养,要不是看得出来桑夫人对你打心底里的在乎,我都要怀疑你不是她亲生的,而是抱了仇人家的女儿回来祸害了。” “珠子……”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三个接近你的原因都差不多,并且也都成功得到了想要的,这样的人却是你真心相待了十来年的朋友,是不是很伤心?” “我没觉得你们没真心待我啊?”桑夏将人拉起来按到自己对面坐下,“一直蹲着,腿不麻啊。” 朱珠眼眶一红,捂住双眼半晌后道:“对,我们三人敢发誓是真心对你,你这人,就是想不真心对你都做不到,就像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那不就行了,诶珠子,你到底是安慰我来了还是让我安慰你的?这反过来了吧?” 朱珠红着眼睛没好气的拍她一下。 “你们怎么想的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桑夏孩子气的伏在桌子上,越加显得没了形,“我可是娘的女儿,怎么会这点眼光都没有,只是那时候你们才多大啊,心思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我娘说我像个野孩子,当时还担心我会把三老家好好的孩子给带坏了呢!” 是啊,夏夏从来就是最聪明的,怎会看不出来她们所图的是什么,桑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每回看到桑夫人都紧张,可是又想见,明明什么事都不知道,那股崇拜之情也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 “所以我们都羡慕你,我小的时候甚至还想过要做夫人的女儿,那日子想想就幸福,可最后我们也只能认命,努力让自己变成他人眼中优秀的样子,为后半辈子攒点本钱。” 可是无形中她们还是受了夏夏的影响,即便做不到夏夏这般坦荡磊落,性格中也带入了光明,尽力不让自己在后宅中沾染上一身污秽。 她们不想让自己连和夏夏做朋友的资格都失去。 往后的人生想想就恐惧,要是连这个朋友都没了,那么长的一辈子还有何趣味? “我们三个的婚期都在下半年,本来以为你能……”朱珠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打算离开是不是?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 桑夏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我有非做不可的事,和我娘有关,这番出去再回来不知是何时,珠子,对不起,你帮我向倩倩和娟子说声抱歉。”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料到了,你的事我也不多问,更帮不上忙,但是夏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们连个盼头都没有。” “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我还盼着和娘见面呢,等见着娘我就赖在她身边,去哪我都要跟着,休想甩下我。” “嫁人也带着夫人一起?” “不嫁,反正也没人要,真要嫁个软蛋我怕失手将他打死了背上官司,那样我娘才会丢人。” 想想夏夏的脾性,朱珠觉得这事真不是没有可能,哪个男人没有点龌龊事,她们是认命了,可夏夏哪里忍得了,要是桑夫人能容忍她如此,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常说成亲生子是女人的归宿,可经历这个过程的几十年有多艰辛,女人最清楚。 朱珠陪着吃了饭才回家,正被祖母盘问时就听到丫鬟来报珍珠来了。 朱老夫人扶着仆妇的手起身,“我也去见见。” 珍珠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见了礼后道,“朱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添箱,请收下。” 朱珠没有拒绝这份心意,亲自接了过来。 “愿朱姑娘一生顺遂,珍珠告退。” 朱珠让贴身丫鬟将珍珠送至二门,她自己捧着箱子出神。 老夫人走过来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打开瞧瞧。” 朱珠再不愿意也只得将箱子打开,里面不算整齐的放着许多东西,放乱了的三套头面,珍珠串子,珠花…… 不用多想,能将值钱的东西放成这副德性并且不顾单双数的只能是夏夏。 抹了泪,朱珠头一回不顾祖母在场飞快离开。 吃惊不小的朱老夫人也没怪孙女失礼,这么重的添箱礼,换成她她也感动。 次日朱珠一出门就碰上了急急赶来的陈倩倩和秦娟,她这才知道,三个人,夏夏谁也没落下。 正文 011章 保康府 天近黑,保康府南城门外只剩三两人脚步匆匆,守城队长看时辰差不多了,正准备吆喝着关城门,就看到三骑绝尘而来,在城门前勒紧缰绳,马长鸣一声人立而起。 本来紧张得手都握上腰间刀柄了,待看清来者是三个女人,绷紧的心立时松懈许多。 苍云国的风气远比前朝开放,虽然还是不能和男子相比,可因着立国时有女子占了极大功劳,女人的地位在接连更替的几个朝代中日子算是顶好过的。 所以女子骑马出行也不算出格,不过这样的多是武将家出身,真正的世家大族还是不允许女子如此的。 “总算赶上城门未关。”来人正是桑夏主仆三人,珍珠快步上前往队长手里塞上一个小红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大哥辛苦了。” 本就还未到关城门的点,看她这般懂事,队长心下舒坦,最后一丝不满也都散去,背着双手微一点头让出路来,只是视线却在中间那个女子脸上多逗留了片刻,心里琢磨着,长相这般出众的人却未有半分印象,应不是本地人。 桑夏也是出来这几日才知道珍珠竟是那般心思玲珑手段圆滑之人,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人她都能对付得来,这一路基本都是她在打点,她和柳枝不曾费半点心。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学来的这些。 三人进城安顿好,柳枝不知躲去了哪个角落,珍珠让人送了饭菜到屋里来用。 她自小便和小姐一起用饭,虽然后来身份上有了改变,这个习惯也没改得了,食不言寝不语也从来不存在她们两人之间。 给小姐夹了一筷子菜,珍珠轻声道:“小姐,我们真要去京城吗?我问过人,说是离保康府有千里之遥呢!” “要去。”桑夏饿得狠了,埋头吃了一碗后速度才慢下来,“娘离家和关潘两家定有关联,我怀疑那人真正想对付的是娘,娘定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不带我,可我又怎么能将自己置身事外,那是我娘,这么多年我就这么一个亲人相依为命。” 好像瞬间就饱了,桑夏一下一下的戳着饭,“潘家是在祖宅被人一锅端了的,那潘俊生平时却是生活在京城,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点线索,潘家那样的人家对方都敢下手,娘再厉害又怎么能和他比,我担心……” 抿了抿唇,桑夏放下筷子不再说话。 珍珠也觉得吃不下了,“事情也未必就会那么糟糕……” “不,只会比我想像得更糟糕,娘什么性子?要不是事情坏到了一定程度,她怎会想着要将我摘出来?珍珠,我真的特别担心,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虽然尽力调养,可她已经快五十了,朱珠的祖母也不过六十而已。” 珍珠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面带愁容的小姐,好像不管说什么话都只是挠痒痒,还挠不到实处。 “不想了,反正再怎么想也改变不了娘的决定,我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让自己的心装下这个天下,早点想明白才能早点见到娘。” 桑夏愁得不得了。 这世上能装得下这个天下的一是圣人,一是皇上,她是要去做圣人哪还是做皇上?哪个都不可能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她做不到,她就只想让娘高兴,自己也过得痛快,一辈子在娘身边做个长不大的女儿就挺好。 做皇上……好端端的她要去造反不成?就算有这个心她也没人手啊!现在又不是苍云国未立之前,只要能让人吃上一口饭谁都能揭竿而起。 娘究竟想要她怎么做?又是为了一个什么目的?总不能真是窥伺这江山吧,不管怎么想娘都不可能有这个野心啊。 她却不知道,不要说普通的姑娘家,就是自觉顶天立地的男人也少有人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连在心里想想都是大逆不道,一不小心就要诛连九族的。 这就是桑夏和其他人的不同,也是桑宜容敢对女儿提出那个要求的原因,她自己教出来的女儿自己最清楚秉性。 她从不曾向她灌输过皇权有多可怕,皇上有多不可违背,那些世家大族有多了不起,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为天之子这样的言论更不曾出现在桑家,一直以来都只教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前怕狼后惧虎,心里定下了目标就只管勇往直前,就算前面是南墙也要撞出一条路来。 桑夏真就养成了跌跌撞撞的性子,虽然莽撞了些,可比那些闺阁女子又多了太多可能。 或者在一开始桑宜容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怕是她没了,她的女儿也不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 保康府在十九府中只能算中等,但做为一府之地,繁华自是不差的。 接下来的路不轻松,桑夏打算在这里休整两天,保康府她还是头一回来呢! 柳枝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桑夏也没管她,带着珍珠去了最热闹的东市。 “小姐,那里有个胭脂铺子,我们去看看吧。” 桑夏上前一大步不让她拉着走,“我闻到那股香味儿就打喷嚏,胭脂铺子里得香到什么程度?不去。” 珍珠吐吐舌,不再坚持,她就是想给小姐收拾收拾嘛,穿衣衫就只顾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再素面朝天的,能怪别人将小姐错认成公子吗? 小姐都十六了呢!真要做老姑娘啊?珍珠悄悄的有些发愁,可一抬头看到小姐神采飞扬的模样又觉得做老姑娘没什么不好,至少没有谁能给小姐气受不是。 “小偷,抓小偷!”明显是女子的尖锐声音远远传来,桑夏滴溜溜着眼神转了转,待看到一个跑得飞快的小个儿正往她这里奔,顿时笑眯了眼,这就叫自投罗网啊! 一手一颗银裸子弹射出去,小个儿前脚打后脚的扑倒在地,旁观的人都觉得那一下痛得不得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飞快的又往人多的地方钻去。 桑夏愣了一愣,反应也不慢,又是两颗银裸子弹出去,小个儿再次扑倒在地,他还欲挣扎起身,背上一股重力压来,再动弹不得。 “做什么不好做小偷。”桑夏蹲下身偏着头去打量他,正好小个儿也抬头,两相一对上,脚下力气下意识的就轻了些,这小个儿,才几岁? ps:不好意思啦,六一没更,不过暂时也没什么人看嘛,嘿嘿。 正文 012章 识于初 “有本事,有本事你再跑啊!” 桑夏站起身来看向气喘吁吁的姑娘,瓜子脸上大大的杏眼瞪圆了,显得特别有精神。 后面又追过来一人,唔,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看起来还是身家显贵的那种。 姑娘平缓了呼吸,笑语晏晏的看向桑夏,“谢谢这位姑娘……公子?” “这是我家小姐……”珍珠有气无力的回话,捂住眼睛别开头去,她就说小姐不能总穿这种分不出男女的衣裳! “真俊。”那姑娘感叹着赞了一句,“谢谢这位姑娘仗义援手,不然我们肯定要将这人追丢了,对了,我叫许真真,未请教姑娘芳名。” 以桑夏的水平都觉得这姑娘说话有些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哪个师傅教的,‘未请教姑娘芳名’这不是公子哥儿要耍流氓之前会说的话吗? 不过,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我姓桑。” 一直未说话的公子哥插话道:“在下季元昊。” 桑夏看他一眼,对上他看来的视线微微有些皱眉,这种感觉,好奇怪。 好在季元昊也没有过份失礼,指着地上的人道:“还请桑姑娘先将人放开,他偷了我的玉佩。” 小个儿自从被打趴下挣扎几番无果后就再没有动静,好像认命了一样。 季元昊从他怀里将自己的东西找出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身上什么东西都能丢,唯独这个不能。 许真真凑过去看了看,“诶,小鬼,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啊?” 惨不忍睹的问话让桑夏侧目,要是日子好过,谁愿意去偷东西得个小偷的名声被人轻贱?看他这穿着,这脸色,明显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呗,说不定家里还有生病的爹娘爷奶需要他养呢。 小孩儿抬起头来,视线在三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猛的朝着许真真跪了下去,“好心的小姐,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弟弟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许真真吓得后退一步,拍着胸口有些茫然,小偷对着她跪下相求,她要怎么做?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银子,唔,还够。 “你弟弟怎么了?生病了?” 一听这软嗒嗒的话小个儿就知道有戏,忙不迭的点头道:“弟弟病了好些日子了,我们没钱,大夫不给看,也买不起药,所以我才……小姐,我给你们磕头赔罪,您就救救我弟弟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我救我救,你别磕头了,快起来,好多人在看着。” 桑夏琢磨着自己应该可以告辞了,正准备开口就听得许真真语气无比轻快的道:“小鬼,你家在哪?带路。” “诶。”小个儿应得响亮,哪里还有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就不去了……” “哎?为什么?桑姑娘一起去啊。”边说话许真真边将她拉住了,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 她为什么要一起去?桑夏有些莫名,不过萍水相逢之人,缘份到这里不应该尽了吗? 季元昊也在一边道:“就是,遇上就是有缘,桑姑娘一起去啊。” 桑夏和珍珠对望一眼,这两个人,当这是玩过家家吗? 最后桑夏还是去了。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遇上的不是秀才也没有说清。 不过在发现不远不近跟着的人后她就了然了,这大概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偷溜出来游玩,因为心里有所倚仗所以无所畏惧。 小孩儿的住处毫不意外是在破落地方,一行几人被破破烂烂的地方一对比越加显得贵气十足,让这里的原住民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小孩儿这时候显出了些许局促,却强作镇定的指着巷子最里面道:“就是那里了。” 走近了,桑夏看着落在地上当作大门的木板有些心酸,和这里的人比起来,她真是泡在蜜里长大的。 私心里,桑夏其实是不太喜欢那个小孩儿的,柿子捡软的捏是人之天性,偏偏她就不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总给她一种欺软怕硬也不牢靠的感觉,反正她是不能信任这样的人。 可眼下看着,又觉得他着实可怜,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是生活逼的吧,毕竟三个人里,许真真看起来确实是最为好骗的。 啧,人果然是需要有比较的,有个厉害的娘亲在前,她总觉得自己样样不行,现在和别人一比,她也没那么差劲嘛。 小孩儿将木板移到一边就往里奔去,不一会,三人就听到了一道细细的声音,“哥哥。” “诶,哥哥回来了,自己把馍吃掉了?真棒。” “给哥哥留了一半。”三人站在门口看着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小孩子从胸前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哥哥吃。” 小孩儿接过来却没吃,只是回过头看着三人,眼里的哀求之色让三人看得都有些难受。 许真真最先受不了了,擦着眼睛道:“抱上他,我们看大夫去。” 小小孩子被吓了一跳,连忙靠到哥哥怀里,怯生生的看着门口的人。 “别怕别怕,他们是好人。”小孩儿一把将人抱起来,他虽然个子也不高,还瘦,抱起弟弟来却不废吹灰之力。 桑夏这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了,不管如何,如果花点银子能救下一条命,这事怎么都是划算的。 娘教她冷静,却从不允许她冷血。 大夫极有眼色,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一番看诊号脉下来很快就有了结果。 “孩子是不足月出生的,天生底子弱,再加上没有好好将养,这身体就越发的坏了,要是这么下去最多也就一年的事,要是有条件好好养着,也就是比不得平常人康健,小问题吃点药就能保住。” 从医馆出来小个儿整个都焉了,抱着弟弟只顾在前面走,将弟弟紧紧按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他也想好好养着小弟,可是他太矮了,力气又小,别人都不要他干活,他挣不到钱,两兄弟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能养好小弟? 许真真最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提着几剂药一跳一跳的和季元昊说话,“季公子还打算在保康府逗留多长时间?” 季元昊转头问桑夏,“桑姑娘可有去处?” “恩?”桑夏一直看着前面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她想到了自己和娘亲,她也只有娘一个亲人相依为命。 季元昊也不恼,重又问了一遍,“桑姑娘可有去处?” “我要去京城,和你们不同路。” “可真是巧了,在下也要去京城,就不知许姑娘……” “去,我也去。” “……”她这是粘上牛皮糖了? ps:这两个人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配角,真的特别重要。 正文 013章 结义 大路朝天,桑夏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走,想着她和珍珠柳枝都是一路疾驰,许真真那大小姐架式肯定不会愿意吃那个苦头,这会也就不再多说。 其实她不讨厌单纯到直白的许真真,不想看到她被拒绝后失望的模样,真奇怪,她明明也是被家里人宠着捧着长大的,从没人给她划出个边边框框来,娇养得不得了,为什么就没有长成许真真这样?不过要真是头脑这么简单…… 桑夏将自己的脸换到许真真头上,还没多体会就生生打了个冷颤,她可是娘的女儿,怎么都不可能长成那种性子! 一路听着后面叽叽喳喳的对话回到小孩儿的住处,看着小孩儿轻柔的将更小的孩子放到床上,桑夏始终保持着沉默。 明明她平日里不是这么安静的人。 “喏,药在这里,还有这个。”许真真将自己的钱袋掏出来,提着底部倒出全部银子,将大个儿的全收回去,碎银子全留了下来,最后像是看着有点少了,又在大的里面找出一个相对小的,“这些给你弟弟治病应该够了吧。” 小个儿唆了下鼻子,用力点头,觉得这样不够表达自己的谢意,又跪下连连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做了件大好事,许真真心满意足的从又黑又矮的屋子里走出来,觉得神清气爽得不得了,“我饿了,季公子,桑姑娘,我们用饭去吧。” 桑夏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狂喜的两兄弟,再看到许真真期待的小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轻点了下头。 季元昊眼里透出喜意,他看得出来这桑姑娘并不是特别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正担心她提出要离开呢! 不知为何,第一眼在乱糟糟的集市看到桑姑娘时他心里就生出亲近之意,还莫名的有一种生怕她不高兴的感觉,一路都憋着不怎么敢说话。 恩,一会得叫人将她看紧些别让人偷跑了,反正是去京城,正好同路。 “季公子,我们还去洛天楼吃吧,那里的鸭子真好吃。” 季天昊回头问走在最后的桑夏,“桑姑娘可有想吃的?” “都可。” 许真真有些不高兴,噘着嘴巴道:“怎么每次都这样,我问过你后也会问桑姑娘的啊。” “我……我们这不是才认识桑姑娘吗?自然是要问问的。” 明明是个不怎么有说服力的理由,许真真却信了,想着原来季公子的意思是桑姑娘是后来的,还不熟,所以要问问,他们很熟了自然就不用那么客气,心里立刻变得喜滋滋的,眼里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了。 桑夏眨巴了下眼睛,一时无法理解她的高兴劲来自哪里。 不过现在她要想的不是这件事,停下脚步待两人走前几步了才低声对珍珠道:“叫柳枝去一趟小孩儿那里看看情况。” 珍珠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也不多问,目送小姐进了洛天楼后快步离开。 这附近有不少人跟着,柳枝不能在这里现身,冷姑姑说过柳枝非常厉害,要是露了面一定会被提防,在初识之人面前还是留点底牌的好。 洛天楼的鸭子汤汁全吸进了肉里,确实非常好吃,桑夏吃东西不是大家闺秀的细嚼慢咽,但是也不失礼,就是速度快了点。 季元昊吃得时间还没看她的时间多,当然,桑夏完全没感觉到。 因着这张脸,她早就习惯别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了。 许真真摸着肚子看向还在吃的桑夏羡慕得不得了,“我也还想吃,可是肚子装不下了。” 季元昊给她倒了杯茶,安慰道:“你要喜欢我们就再来。” “已经吃了三顿了。”许真真有些纠结,“说不定保康府有比这鸭子更好吃的呢?” 桑夏终于放下了筷子,吃得心满意足,“确实好吃。” “是吧是吧,我就说好吃。”许真真找到了同好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我家里做的都没这个好吃,好想把这个厨子弄家里去。” “……” 季元昊忙转开话题,“桑姑娘在哪里落脚?” “东城的福来客栈。” 许真真兴冲冲的接话,“我们就住在福来客栈对面的同福客栈,咦,这两家都带一个福气,会不会是同一个东家?” 桑夏笑,“兴许是。” 许真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从桑夏对面换到了她身边的空位,“我今年十四了,桑姑娘多大?” “我虚长你两岁,十六了。” “恩,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桑姐姐可以吗?姑娘长姑娘短的太生疏了。” 我们本来也不熟……不过这样的亲近,她还真拒绝不了,“许妹妹。” “桑姐姐!”许真真响亮的应了,又转头看向季元昊,咬着唇期待又紧张的问得不甚利落,“季公子你……” 季元昊看桑姑娘眉头微蹙似是想说话,忙抢先道:“我自然也是不想和二位姑娘生疏的,就是怕唐突了。” “不会不会,桑姐姐你说是不是。” ……桑夏当然是不愿的,并非有多将男女之防看重,娘亲就有异姓兄弟呢!可也不能是刚相识,对对方根本不熟悉的情况下啊,娘亲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看着许真真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又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桑姐姐……”许真真拖着长腔撒娇,“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 眼角余光看到季元昊同样期待的眼神,桑夏万分沉重的点了头。 “耶!”许真真兴奋的直拍手,“季公子你比桑姐姐大还是小?” “我也是十六,桑姑娘是几月生辰?” “九月。” “我是十二月,桑姑娘比我大三个月,看样子桑姑娘要为大了。”季元昊起身朝着桑夏一躬,“姐姐。” 桑夏忙起身回礼,“二弟。” “还有我还有我。”许真真也站了起来,三人呈鼎立之势,“桑姐姐,季哥哥。” “许妹妹。” 突然多出来两个弟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的桑夏也有些小兴奋。 在洛天楼的二楼包厢,三人过家家似的用吃剩的鸭头供在桌子上,以茶代酒各洒一杯,再拜了三拜就完成了结拜的全过程。 最后三人看着那个鸭头,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齐齐笑得不能自抑。 “几十年后和子孙后辈说起我们竟然是用鸭头来结拜,会被笑话的吧。” 许真真骄傲的抬起下巴,“他们敢笑,家法侍候。” 三人又笑成了一团。 直到分开各自回了客栈,桑夏还有些没缓过来,揉着笑酸了的腮帮子问珍珠,“我怎么觉得这就跟玩一样?娘当年结拜也是这样的吗?” “这个我也不知晓,我就知道小姐现在还在高兴。” 她当然高兴,有弟妹了呢,她小时候可是盼了许久也没能盼着。 看珍珠有些落寞,桑夏哪会不知道她那点心思,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和我从小到大的感情,还怕被他们比下去不成,要不我再去弄个鸭头来,我们也结拜了?” 珍珠一想,可不是,她陪了小姐十几年呢,季公子和许小姐今天才和小姐相识,还能将她取代了不成。 珍珠顿时心安了,扬起小下巴冲着明显是在消遣她的小姐哼了一声,“都多大了,我才不要玩过家家。” 桑夏伏在桌上笑眼看着珍珠,直把她瞧得脸都红了才把头埋到臂弯里笑出了声。 “小姐!” “好好好,等我笑完我就不笑了。” 珍珠又羞又躁,一想到自己刚才吃味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这一幕,她多少年后都记得。 正文 014章 善后 “咚咚咚。” 珍珠如同找到了救星,忙去开门,口里边道:“肯定是柳枝回来的。” 门外等着的正是柳枝,她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大的抱着小的,抿着唇,明明拘谨,却用倔强遮掩下来。 “怎么把人带回来了?”珍珠的话将桑夏引了过来,因为大笑过脸上还带着红晕,笑意也没有完全褪下去,眉眼看起来异常生动。 “进来说话。” 柳枝向来没有废话,再不平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桑夏却能想像得出来,当时这两兄弟有多绝望。 好不容易有了治病的钱,还没来得及藏好就被他人看了去,那心思本就不正之人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意外之财,不用想都知道小个儿当时是怎样舍命想要护下这小弟救命的银子。 当时许真真……不,许妹妹留下银子就走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妥,可她毕竟是一片善意,总不能说她做得不对,只是她却没有想过,这样无依无靠的一双孩子是不是保得住那些银子,一个不好,怕是还要因银子引来祸事。 看着小孩儿青青紫紫的脸,桑夏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叹气,这样的结局许妹妹一定想不到吧,罢了,她那样心性的人还是别打击了,能一直这么简简单单活着也挺好的,傻人有傻福么。 “你弟弟睡着了?” 小孩儿飞快的抬头看她一眼,大概是没想到救她的竟然不是那个看起来最心善的小姐,“之前哭得厉害,撑不住了。” 声音不大,大概怕吵醒弟弟,口齿不清却是因为脸肿的嘴有些合不拢。 桑夏听明白了,示意珍珠搬张凳子给他坐着说话。 要在平时,小孩儿可能还会使着心眼琢磨能不能在这里得到好处,更不敢在贵人面前坐下,可之前才见识过救他们的这个女子的厉害,再加上身上实在疼得厉害,也就没有硬挺着,他也不敢使劲对自己不好,小弟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他,要是他再没了,小弟就真的只能赔上命随他一道了。 “家里回不去了?” 小孩儿沉默了一会才点头,“不敢回了。” “有什么打算?” 小孩儿这回干脆没了话,眼神里的茫然无措却告诉了桑夏答案,以前只是没钱给弟弟治病,现在却连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了。这个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岁的孩子怕是根本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娘和佳姨有一回不知道说道什么,有一段话她刚好听到,娘说不管如何改朝换代,百姓明明是基石,却也永远都是被剥削被欺负的一方,要想改变这样的情况就必须全民开智,可是没有人会如此做,因为掌权的正是那享受着所有特权的少数人。 她听到这话的时候才七岁,不知为什么这话就一直牢牢记在了心里,一个字都不曾忘记。 而她也是那少数人里的一个,贫苦百姓不知道要怎么办的事于她来说解决起来太容易。 心里的感慨只是一瞬,桑夏看向柳枝,不等她说什么柳枝就摇头拒绝,“夫人给柳枝的命令是寸步不离小姐身边,恕柳枝不能同意。” “我都还未说要你做什么……” 柳枝沉默以对。 “好吧,我知道了。”桑夏确实是打算让柳枝送他们去古溪,在那里有桑家护着,就算这对兄弟年纪小也不会有人敢欺,她再修书给三个好友,让她们照拂一二,他们在那里落户安家便无忧了。 略想了想,桑夏看向小孩儿,“我的家乡就在这保康府下面的一个小地方,离这里几天的路程,你可愿意去那里?” 小孩儿眼里顿时有了神采,可想到弟弟,神情又渐渐黯淡下来,“小弟的身体这样,怕是……” “这个你无需担心,那里虽然没有府城的繁华,但是该有的都有,大夫的医术不比府城的差,而且定然更尽心。” 真是这样当然是千好万好!可是,这位小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这可不是给点银子就完了的事。 “天下不平之事太多,我不会桩桩都去管,可若是眼皮子下发生的事都不管,娘必然不会高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边让珍珠备纸笔桑夏边道,她就只有这么点出息,不让娘失望,只做让娘高兴的事。 信一气呵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桑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给你雇辆马车,到了古溪后你打听一下朱老家,将这信指名交给朱家的孙小姐朱珠,后面的事她会安排,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这时候已经恭敬极了,抱着弟弟站起来回话道:“我叫孟白,弟弟叫孟黑。” 这名取得可真顺手,示意他坐下,桑夏又在信纸上加上了两兄弟的名字,“你现在还小,想学点什么就和朱珠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稳妥,你弟弟的诊金不用担心,不过这些却也不是白给你的。” 桑夏吹了吹墨迹,将信折起来递给珍珠,“你需得将所花费的银子都记下来,待你长大了有进项了,用了谁的都得归还,谁也不欠你的,只是在你需要时暂且帮你一把,可记下了?” 小孩儿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安稳了,用力点头道:“记下了,等我长大一点有人收我做事了,我一定会还。” “不要总想着卖力气,你还小,可以想想去学点什么,做个算帐先生就不错,挣的也比苦力多,不过……”桑夏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印象,“人不能不圆滑,可也不能太圆滑,过了头就容易犯错,我娘就是这么教我的,我娘说的不会有错,希望你也记下。” “是。”小孩儿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正好对上小弟在掉泪的眼睛。 小孩什么都忘了,忙不迭的轻声安慰,“哥哥没事,就是有一点点疼,过两天就好了,不哭了,啊?” “哥哥疼。” “一点点,就一点点,比你难受的时候轻多了,真的,哥哥不骗你。” 好不容易哄得弟弟不哭了,小孩儿才想起来这不是家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桑夏却因为刚才所见而放了心,心里有如此柔软之处的人本质坏不到哪里去。 “柳枝,你去雇个本份可信的车夫,多给份钱,让他在路上帮着打点一二。” “是。”对于小姐的决定柳枝并不意外,和没脑子只图被人感谢的许真真不同,哪怕小姐暂时还远远比不得夫人,行事也远比她稳妥,“小姐,是立刻上路还是明日再走?” 桑夏目光落在小孩儿高高肿起的脸上,“明日吧,不急于这一时,你去给他找个地方住一晚,记得避开许妹妹他们,要是知道她的善心非但没有帮上忙还给他们带来了灾祸,她怕是会伤心。” “是。” 小孩儿惯会看脸色,此时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抱着弟弟站起来,对这个他初见时便不敢招惹,以为会非常难说话的小姐跪了下去,“孟白孟黑一辈子记小姐的恩德。” 桑夏受了他这一拜,“古溪是我的家乡,以后我和娘都是要回那里去的,你清白做人,不让我丢脸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谁也帮不得谁一辈子。” “是,孟白谨记。” 待柳枝带着人走了,珍珠才轻声道:“小姐要他记下所用的银子,是想以此逼迫他上进?” “何来逼迫?他用的不是他自己的银钱,当然需要归还,谁还该为他出那一份不成。”桑夏走到窗口看着柳枝带着兄弟俩避开对面的同福客栈拐进巷子里,“我也不想因为举手之劳养出个白眼狼来,娘说过,有压力才有动力。” 珍珠看着自家小姐半晌,突然笑道:“小姐,您越来越像夫人了。” 桑夏当即就笑弯了眉,这是她最愿意听到的话,她从小的目标就是成为第二个娘! 正文 015章 各有心思 季元昊若有所思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你是说她身边有高手保护?” “是,一开始属下并不曾发现,是……提醒了属下。” 季元昊心知必是娘又派了人跟着他,不是头一回如此了,他也不惊讶,现在更让他感兴趣的是桑夏。 “她让人将那兄弟俩带来了?” “是,看样子那两孩子应该吃了不小的苦头。” “真有意思。”季元昊托着下巴笑,“一个是满腔善意,多说几句话就能引得她善心大发,不管不顾的做她想做的好事,一个看起来明明不想多管闲事,可真正帮上那哥俩的却是后者,有意思,现在呢?” “属下不敢过份接近,不知桑小姐的具体安排,只看到她的护卫又将人带走了,且有意避开了同福客栈。” 这是担心许真真看了去吧?明明是帮了人家的忙却给人带去灾难,她要知道了怕是得难受,季元昊暗暗点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有头脑,心地还不错,有那般高手相护,看起来家世也不差,好。 单膝跪地的男子头微抬,“公子,可需要属下去查一查?” “查桑夏?无需,警告那些人,此事暂时不得告知母亲,也不得擅自做主去查她,她不是许真真,要是被她得知我查她的底定会不高兴,我以后如何还能接近。” “可是……” 季元昊敛了笑,眉目间透出厉色,“你究竟是听本公子之命还是听我娘的?” “属下唯公子之命是从,万不敢自作主张。” “退下。” “是。” 季元昊哼了一声,好好的心情都坏了几分,娘亲从小就试图掌控他,若不是父……亲看出苗头在他四岁时便将他带离娘身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了,可现在娘对他的事管得越来越多,她到底想干什么?便是父亲身体不好,他身为长子,以后该他的自然跑不了,父亲也早就表明了态度,她莫不是想掌握了他做那人上人不成。 越想越烦,季元昊一脚踢翻了凳子起身,还是去找桑姑娘好了。 刚拉开门走出去,对面的门开了,许真真一蹦一跳的来到他面前,“季哥哥,你出去玩吗?” 对这个长相精致,性格天真,讲话自然而然带着娇气的姑娘季元昊是有几分喜欢的,要不然在遇上后也不会一直和她同行,“屋里闷得慌,出去走走,你同去否?” “去,当然去。”本就不喜静的许真真顿时大喜,她早就在屋里呆不住了,“不如我们去找桑姐姐吧。” 正合他意,季元昊笑着点头,走在前面。 许真真回头对要跟上来的丫鬟一瞪眼,满心欢喜的跟上去。 再一次被扔在客栈的丫鬟只能暗暗着急,虽然这季公子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只是小姐再不满家里给她定下的亲事那也是定下了的,怎么能…… 可她的话小姐又听不进去,这要怎么办才好。 丫鬟的担心许真真才不管,敲开桑夏的门就蹦了进去,“桑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这么活泼的姑娘家桑夏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她一直以为自己就够活泼的了。 起身将两人迎进去,桑夏笑道:“不是刚刚才分开吗?有想去的地方?” 珍珠将门大开着,看了季元昊一眼去一边泡茶。 “没想好,就是不想一直呆在屋里。”许真真依着桑夏坐了,娇态十足,显然是在家里受惯了宠爱的。 桑夏不知道其他人家的姐妹是怎么相处的,只觉得这样感觉实在是好,让她打心眼里的想疼这个小妹妹。 “保康府我也不熟,不然我让珍珠去打听打听?” 季元昊抢先摇头,“我倒觉得不一定要出去,这天气不稳怕是会下雨,出行不方便,不如就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姐姐觉得呢?” “我怎样都可,就怕许妹妹呆不住。” “不会不会,有人说话就不会了。”尤其是和季哥哥在一起,多久都呆得住,许真真在心里偷偷的想。 “那……珍珠,你去买些小吃来,看看客栈里有什么,也上一些。” 珍珠不太想去,屋里这情况虽然不是孤男寡女,可到底也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小姐想不到的事她得想着点,更何况……以季公子那态度,她未必就多想了。 “不用姐姐的人去,我去吩咐一声。”说着,季元昊起身离开。 许真真噘着嘴,有些没劲的伏在桌子上,面朝桑夏这边,大眼睛朝着她眨呀眨。 “怎么了?” 那点小心思许真真哪里好意思说,没话找话道:“姐姐是哪里人啊?” “小地方的,说出来你可能都没听说过,许妹妹呢?” “我家可不是小地方,三贤府知道吧,三贤府许家就是我家了。” 三贤府桑夏当然知道,比保康府要繁荣许多,再看她一脸骄傲的表情,这许家在三贤府怕是地位不低。 也不算意外,一般人家不会将女儿娇养到这个程度。 季元昊就在门口说话,听到两人的对话进来就接话道:“听姐姐的口音倒有点像京城人士。” 是不是京城口音她不知道,但是她说官话时确实和古溪乡的人不同,而这些都是娘亲和佳姨教的,难不成娘原来是京城的? 压下疑问,桑夏摇头,“我确实不是京城人士,再者说京城可不是小地方,非是我不愿意坦承相告,而是最近家里不安稳,娘被逼离家,所以……” 两人都是出自世家,单纯如许真真都知道家里有不少这样的腌渍事,一听桑夏这么说立刻就往那个方向想去了:被欺负了的大房回娘家,桑姐姐生气也离家了,说是要去京城不定就是朝着外祖家去的,桑姐姐说生活在小地方也没什么不可能,告老还乡的官儿不都喜欢回老家光耀门楣吗?说不定桑姐姐家就是这样的。 “怪不得姐姐说话有京城口音了。”季元昊释了疑,语里就带了笑,这样就更好办了,要是有他撑腰,谁还敢欺姐姐这一房,到时…… “说起来,季哥哥,你是哪里人?” “我家在京城,正好和姐姐同路。” “真好,要是我家也在京城就好了。”许真真羡慕不已,“不过你们别想甩下我,我也要去京城玩。” 桑夏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天高任鸟飞的人,她恨不得一直巴在娘亲身边永远不要分开,对家的眷恋她自己都不解为何会那么深,这会听到她这么说就有些不赞成,“你不回家家人不会担心吗?三贤府离京城很远。” “不回,谁叫他们……”看了眼季元昊,许真真顿住话头,如果说之前只是不想,现在就是满心不愿了,门当户对又怎样,世上门当户对的多了去了,又不是非那一家不可! 不过…… 眼珠子一转,许真真甜甜笑道:“姐姐,你要是担心,不如先去我家一趟,从三贤府去往京城?” 桑夏为难的看她一眼,侧身握住她的手,“姐姐当然想送你回去,可我现在确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能耽误,不如让季二弟送你回去?” 要是只有季哥哥当然最好了,许真真眼睛里都放出光来,一脸希冀的看向季元昊。 季元昊当然不愿如此,摇头道:“三贤府离京城太远,我离家已久,前不久还收到娘亲的信催我回去,我不能再在外面久呆了,许妹妹不用担心,我着人送你回去,定保你安然无恙的到家。” 她又不是想回家,她是想让家里人看看季哥哥,让他们知道季哥哥比他们挑的人强多了,要是季哥哥不去,她回去干什么。 许真真噘着嘴直哼哼,“那我也不回,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京城。” 桑夏本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看她一脸主意已定的样子便不再开口,季元昊看她如此,也不再劝。 ps:这两个配角就是本书的大配角,真的特别重要,重要的事要重复说! 正文 016章 猜疑 头一次和朋友远行,虽然速度上拖累了不少,桑夏感觉还不错,更何况还有个娇滴滴的妹妹时不时撒娇,让她过足了大姐姐的瘾。 再一次休憩过后,桑夏看着软趴趴的仿佛随时能睡着的许真真道:“要不小妹和我共乘一骑吧。” 许真真立刻来了精神,忙不迭的点头,“这个主意好。” 骑马疾驰本就不是轻松事,两人共乘一骑坐在后面的人更辛苦,坐在前面的人有依靠倒是还好,季元昊自己是常骑马之人自是知道这点,有心拦下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那边桑夏已经让柳枝换了马鞍,先扶着许真真上去后自己才上去,调试好位置让小妹更舒服点,对着还在发愣的季元昊道:“二弟,走吧,不耽搁了。” “……恩。” 桑夏知道带一个人不轻松,可她想加快速度,也觉得自己吃得消,只是她没想到许真真心大到了这种程度。 “睡着了?!”察觉到始终跑在他前面的桑夏速度慢了,季元昊拍马赶上,一撇头就看到许真真头一点一点的,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要是摔下去受伤都是轻的,说不定脖子都得摔断,也亏得姐姐发现了。 桑夏一手持缰一手搂住人苦笑,原以为带着人跑速度能快一些,眼下这情况哪里还快得起来,怕是还比不得之前了。 珍珠在另一侧不满的看了许真真一眼,“小姐,换我来带许小姐吧。” “算了,一会再说。”她们骑术不相伯仲,谁带都一样,现在的问题不是谁带,而是谁带速度都快不了。 许真真这一睡就睡了一个时辰有多,桑夏手麻了,身体也因为绷得过紧到处都有了疼痛感,看她终于醒了大松一口气,再久一点她真要撑不住了。 季元昊看在眼里,对许真真的喜欢都淡了些,他喜欢她的单纯,这是京城里这般年纪的大家闺阁所没有的,可只顾自己这点却也没差。 “睡得好舒服,姐姐,你最好啦。” 桑夏比她高了半个头,这会就拍拍她的头道:“坐稳了,我们加快速度。” “呀,等等,姐姐,我腿麻了。” 怕她掉下去,桑夏只得又将人搂住,好在许真真也并非完全不懂事,待脚舒服点了就主动道:“姐姐,可以了。” 后面的速度到底是快了些。 这样一天后桑夏就全身痛得不行,虽然她没说,除了许真真没看出来,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晚上珍珠边给她抹药推拿边轻声抱怨,“小姐您何必对许小姐这般上心,我看着她的心思可全都在季公子身上,根本没把您放在心上。” 桑夏回头一脸惊奇,“你是说小妹看上二弟了?” “……这么明显您都没看出来?” “没注意。”桑夏来了精神,翻过身就要坐起来,被珍珠压着躺了下去,任由她拍了药在腿上用力推开,痛得边抽气边继续八卦,“二弟呢?有那个心思吗?” 珍珠心下有些同情季公子,小姐这样的榆木疙瘩,除非面对面的挑明了,不然她是绝对看不出来谁对她有意的,“依我看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季公子只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可惜,他们家世应该相当,要是互相有意要成事不难。” “那倒未必,说不定两人都有婚约在身。” 桑夏眼神灼灼的看过来,“我怎么听着你这么不看好两人呢?看出什么来了?” 珍珠起身去洗一手药水,桑夏也从床上下来,“猜的,季公子和许小姐这个年纪有婚约在身也不奇怪,可不是谁都像夫人……” 洗手的动作一顿,珍珠回头去看小姐,果然看到她脸色的笑意淡了,暗恼自己不会说话,“小姐,夫人一定有她的思量……” “我知道。”桑夏掩嘴打了个呵欠,踢掉刚穿上的鞋往床上倒去,“累了,我先睡。” 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珍珠不敢再多言,上前给小姐盖上被子后轻手轻脚的出屋。 门外季元昊正打算敲门,看到她忙放下手看了眼屋内问,“姐姐可还好?” 珍珠将门关好,轻声道:“小姐白天受了累,这会已经睡着了。” 季元昊哦了一声,将手里的瓶子递过去,“这药的效果很好,你看着给姐姐抹一点。” 珍珠正犹豫要不要接,隔壁的门从里拉开,许真真噘着嘴探出头,“二哥偏心,只记挂姐姐。” “怎么会。”季元昊忙解释,“你今天在马上睡着了,姐姐又要控制马又要护住你吃了不少苦头,手上腿上怕是都紧得厉害,所以我才……小妹身上也难受?” “当然。”被这么一问,许真真越加觉得受了委屈,她出行向来是坐马车,虽然也会骑马,可平时哪里会骑着马跑这么快,大腿内侧都磨红了,季二哥居然一点都不记挂她,只记着姐姐,莫不是……二哥喜欢上姐姐了? 怎么能! 许真真瞬间就愤怒了,明明是她先喜欢上的,姐姐怎么能和她抢人,亏得她还对她那么好! “二哥,真真身上难受。”说着话,眼泪就滑落下来。 认识也有些日子了,季元昊还是头一回看到许真真哭,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顿时就心软了,忙走过去安慰,“哪里难受了?要不要去看大夫?” “就是……就是磨破了点皮,哪里能让大夫看。”许真真头微微垂着,泪盈于睫的模样让人看着越加心疼。 “这药正合适,你快拿去让丫鬟给你擦擦。” 许真真这才破涕为笑,“谢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一关上门,许真真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腰都快直不起来的丫鬟勉强走过来,“小姐,秋婵给您抹药……” 许真真一把拍开她的手,“这药不许动。” “季公子不是说……” “用你多嘴,我要想事,不要扰我。” 秋婵知道小姐向来是个霸道脾气,她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她要是心情不好最好是不要往跟前凑,正待退下,就听得小姐突的问,“秋婵,你看着季哥哥是不是喜欢桑夏?” 秋婵一愣,“秋婵没注意过。” “从明天起你好好给我看着。” “是。” 许真真紧紧握着药瓶,季哥哥是她的,谁也休想夺走,结拜的姐姐也不行!真是好姐姐就不会和她抢人! 正文 017章 桑夏在这方面向来心大得很,但是她天生便有让桑宜容都侧目的堪比野兽的直觉,谁真心喜爱她,谁对她不安好心,谁的亲近是假的,谁面目再冷心也是软的她都能感知得出来,从无出错。 所以次日几人一起在大堂用早膳,许真真对她的态度稍有改变她就发现了,想了几个来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直问了,“小妹,姐姐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许真真心下一惊,这怎么可能! 她在家的宠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天生一张让人喜爱的笑脸以及会看人脸色是她的本钱,不可能家人朝夕相处都没看出什么来,这个半路认的姐姐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心下急转,许真真脸上却不显半分,眼睛圆溜溜的张着,一脸无辜,“姐姐在说什么?姐姐待真真这么好,怎么会惹真真不高兴?” 桑夏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她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姐姐你多想了。”季元昊放下筷子笑道:“你对小妹的好弟弟可羡慕得很,都恨不得变成女儿身也享受享受姐姐的照顾才好。” 被这一打岔,桑夏也将那点不对劲丢开了去,斜眼看向季元昊,“姐姐待你不好?” “好当然是好的,就是不及小妹。” 季元昊眼里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了,许真真看着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顿时心里像着了火一样灼灼生疼,脸也跟着红了。 桑夏发现她神情有异,忙靠近她捏住她手腕号脉,她虽不是大夫,学武多年多少也会一点。 脉象有些涩,桑夏只以为她今天情绪不对,对她的态度也不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顿时疑惑尽去,扶着她起身打算上楼,“要不就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吧,小妹没吃过什么苦头,连日快马疾驰身体怕是受不住。” 季元昊跟着起身,“可姐姐你的事情急,不如我让人准备马车让小妹乘坐,我们先走一步。” “留下她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姐姐不用担心,我身边有些人手,定能保小妹周全。” “这……” 许真真这时抬起头来,看向她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了满脸,看着可怜得不行,“姐姐二哥不要丢下真真,真真只是腿有点疼,再抹点二哥给的药休息一下就能走的。” 桑夏本来就疼这个新认的妹妹,这会更是心疼得不行,边给她擦眼泪边轻声安慰,“不丢下你,怎么会丢下你,姐姐先给你上药,等你能走了再走。” “姐姐真好。”眼泪还在往下掉,笑容又在脸上绽开了,这个样子的许真真让季元昊也心软了,想说什么的到底是吞了回去。 “哪能让姐姐给我抹药,姐姐二哥稍等我一下就好,秋婵,来扶我上去。” 秋婵飞快的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小心的扶着小姐上楼。 待上楼拐了弯,许真真停下脚步,秋婵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姐姐对小妹也太惯着了,出门在外哪可能如在家一般。” “我没有兄弟姐妹,好不容易有个妹妹让我疼了,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再说真真这么可爱,性子也好,你多半时候不也是顺着她的?” “及不上姐姐的一半,不是我不心疼小妹,姐姐本就是受了拖累速度才慢了许多,再停上一天会不会误了姐姐的事?要是因我们之故让姐姐为难,弟弟心里难安。” “……” 许真真拳头握得死紧,气唬唬的进了屋,秋婵忙跟进来关上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许真真眼睛都红了,用力一扫,桌子上的茶壶茶盏掉落一地,“就知道在二哥面前说好听话,就知道做好人,还不是做给季哥哥看的,亏我一开始真将你当成了姐姐,岂有此理!” 还不解恨,许真真一脚踢向桌子,哪想脚尖正正磕在了角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痛,疼痛加上怒火让她更是火冒三丈,狼狈的回头吼道:“你是死人啊。” 秋婵忙上前跪在地上,抱着小姐的脚小心的褪下鞋袜,白嫩嫩的脚上红通通的脚指头特别显眼,凑近了细看半晌,秋婵松了口气,“没有破皮,小姐您忍忍,奴婢用点药酒给您揉开了,不然一会怕是走路都会疼。” 许真真最是怕疼,可比起疼,她更不愿意一瘸一拐的让桑夏看了笑话。 桑夏一直看着楼上,看到许真真就走近了去,“怎么小妹走路好像有些不稳?伤这么重?” 季元昊若有所思的看着许真真一步步走近,“之前不还能走?” “姐姐二哥久等了,我们走吧。” 桑夏皱眉,“真的撑得住?” “姐姐,我可以的,二哥的药很好用。” 看她如此,桑夏也不好再说,示意珍珠去做准备,这会已经不早了。 许真真身上的药酒味很重,桑夏只以为二弟给的药就是这个味,季元昊却知道,他的药根本不是这个味儿,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动静,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他以为许真真和他所见过的那些小姐有所不同,现在看来也相差无几,倒是姐姐…… 季元昊看向桑夏,眼神软呼,她才是真正不一样的那个。 许真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牙都要咬碎了她却忍了下来,她已经慢人一步了,不能再行差踏错,装样子而已,她会! “小妹,今天还是和我共乘一骑吧。” 许真真满脸愧色,“都是真真没用,又要辛苦姐姐。” “什么话,不要以己之短去比人之长,要是比女红,我手帕都绣不好。” 许真真捂着嘴笑,“我会,有时间了我教姐姐。” “你会嫌弃我的。”看她终于不绷着脸了,桑夏松了口气,“来吧,我扶你上马。”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桑夏感觉真真一直在用力往她身上靠,转念一想她大腿内侧磨破皮了,这会又还要磨,怕是难受得很,她也就没作声。 许真真又往后靠了靠,察觉到身后的人又往后退了一点后她就心下冷笑,现在她的前边已经有余地了,她这边越宽裕,她那里就越不好坐,哼,看她能装多久。 珍珠打马上前,脸上笑着,语气却不客气,“许小姐怕是太难受,我家小姐都没地儿坐了,不如奴婢去前面探探路,找个地方先歇一歇?” 季元昊忙上前一看,脸色顿时就有些沉,这何止是没地儿坐,人都已经半站起来了。 “真真!”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昏昏沉沉的没注意到,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桑夏被哭得有些头疼,和初见时总是甜甜笑着的真真完全不一样了,这个动不动就眼泪直掉的妹妹让她有点吃不消。 勒住缰绳停下,示意许真真坐好,桑夏下马活动身体,边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坐在前面也看不到,快别哭了。” 珍珠跟着下马来给她揉肩,听得她这么说手底下就加了力气,她都看得出来许小姐是故意的,小姐怎么可能看不出,怎么还帮她说话。 桑夏回头看她一眼,微微摇头,她现在可以肯定真真确实对她有意见,不然不会耍这些小手段,和一个小姑娘没什么可计较的,在前面找个好点的理由分道扬镳就是了。 想到前几天才结义现在就弄成这样,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 娘结拜的兄弟为了她可以命都不要,她结拜的却…… 季元昊拿了水壶过来,“干净的。” 桑夏本没打算接,眼角余光看到真真紧盯着这里,心下一动便接了过来。 果然是如此。 低头看着手里精美的水壶,桑夏特别想叹气,家里现在一堆的麻烦和她未知晓的秘密,她哪里敢随便招惹他人。 “小姐,给。” 极自然的将季元昊的递回去,接过珍珠手里的拿着也没喝,“二弟,我们分开走吧,小妹这样也需要人照顾,你带着她走慢些,我在京城等你们。” 季元昊脸色有些变了,“姐姐……” “你们不过比我慢上一些,不用多久就能见面。”桑夏打断他的话,真真已经对她有了成见,即便她和二弟完全没有那回事,多说一句话落在真真眼里都是另一番意味,要时时刻刻注意着,未免太累。 既然已经是结义姐妹,她又为大,让着些也就是了,只要让真真知道她和二弟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样,这些小矛盾就不复存在了。 ps:不要说女主不够强势,太弱,她只是有个穿越的娘,那个穿越的娘还完全是将她放养着长大,她本人是土著,性格里现在本就还有特别天然的地方,做为一个一切以娘为榜样的女主角,心胸宽广,不计较这些小事是必须的。 正文 018章 变故突起 然后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印证了计划不如变化快这句话。 再往前就是庆恒府辖下的一个县城,因着地理位置不错,还算繁华,桑夏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分道扬镳的,分开前的最后一顿饭当然也就选了个好点的地方。 许真真知道了桑夏的决定,对她顿时又亲亲热热起来,敌意尽消。 桑夏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许真真失笑,得她怨容易,得她好却也不难,真是小孩儿心性。 按着许真真的习惯挑了楼上靠窗的位置,季元昊正打算叫小二上些店里的招牌菜,就听得后面那桌声音突的大了起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是关家,然后是潘家,现在是许家,而且竟然全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行凶手法明显是同一伙人。” “不是说许家还跑了一个吗?” “那哪叫跑,是当时不在家,要是在家哪里跑得了。”那人喝了口也不知是茶水还是酒,继续高谈阔论,“关家在加措府,潘家在乐成府,许家在三贤府,这离的天南海北的,怎么就都惹上这样的仇家了?” 桑夏本来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只想着果然不出她所料,潘俊生所留的线索提及的病叛许梁中,许梁是凶手要下手的目标,并且许家已经应验了,那么下一户是梁家? 不过现在,她更关心的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小妹,赶紧坐到她身边将人搂住,桑夏轻声道:“二弟,快去问清楚。” 季元昊脸色也不好看,拍了拍许真真的肩才走开。 桑夏已经没心思去听后面的话了,温声安抚身体都在颤抖的人,“不要多想,天下姓许的多了去了,三贤府也不会只有你一家姓许。” 许真真如同溺水时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抠住桑夏的手,想点头却点不下去,是许家,是她的许家,她知道,只有她家出了事才会传出这么远,三贤府只有一个许家有这么厉害。 不一会季元昊就回来了,也顾不得点吃的,先叫过自己的属下吩咐了几句,对桑夏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先走。” 桑夏心一沉,将许真真扶起来站好,在她耳边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不想引人起疑就自己走出去。” 许真真觉得自己从没有一刻有这么冷静,哪怕她此时全身都轻飘飘的,一脚一脚如同踩在棉花上,可她还是不用人扶自己从楼上下来,走出了人声鼎沸的大堂,来到了大街上。 姐姐说得对,不能让人怀疑她是许家人,不能。 “我让人去客栈安排了,先安置好再说其他。” “也好。”桑夏点头,如果说之前她对许真真只是刚刚结义的稀薄姐妹情,在知道许家可能和娘有关后感情就变得不同了,更何况这是灭门的三家里唯一幸存的人。 许真真就跟个木头人似的跟着走,好在客栈离酒楼不远,走没多久就到了。 几人进了一间房,季元昊走在最后,关上门背过身来沉声问,“小妹,三贤府北城三元巷,可是你家?” 许真真眼泪刷的落下来,“我家,在,三元巷,那里,整条巷子,只有我们家。” 虽然知道那个许家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真家,真确定了季元昊心里还是猛的一沉,关家,潘家,许家,干净利落户户灭门,究竟是谁有这天大的胆子! “姐姐,你现在……” “我先不走了,出了这样的情况走了也不安心。” 许真真听她这么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扑到桑夏怀里放声大哭。 完全不出自己预料,季元昊心情好了些,“那好,姐姐你照看好小妹,我再出去打听打听情况,那人知道得也不是很详细。” “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知不知道小妹的动向,你小心些,不要露了形迹,还有刚才那两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起疑,你要有多的人手分派两个去看住他们。” “我省得。” 许真真哭得直打嗝,秋婵已经吓傻了,还是珍珠打了水来拧了帕子递给小姐。 桑夏将人从怀里扯出来,擦掉她满脸的眼泪边道:“哭没用,真真,尤其是这时候,哭最没用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是回三贤府还是有其他可去的地方,现在已经没人能帮你拿主意了,你要自己做决定。” 许真真愣愣的看着桑夏,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话:患难见真情,应该就是指的她现在的情况吧。 明知道她有麻烦,可姐姐和季哥哥都没有离开她身边。 这么想着,六神无主的心安稳下来。 对,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姐姐,有季哥哥,她还有依靠,他们不会扔下她的。 双手掐住虎口,许真真咬了咬唇,抖着声音道:“姐姐,我,我想回家看看,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开三贤府,我家的亲人,全在那里,就算要投奔谁,也只能回那里。” 说着话,眼泪又掉下来,“姐姐,我不想投奔谁,寄人篱下太可怜了,以前都是别人看我们家的脸色,现在许家落了难,他们……他们……” 这是最现实的情况,桑夏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既然已经想到了,她也不会净说好听话安慰,“真真,你有定下婚约吗?” 许真真想到季哥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点头好还是摇头好,“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希望你没有定下,如果定下了你怎么做都不好,可要是真嫁过去,除非对方本份到了一定程度,不然失了娘家的你日子不会好过。” 许真真低头抠着手指头,声音低低的道:“我不知道有没有定下,就是因为家里要给我定婚约我才跑出来的。” “你出来多久了?” “一个月吧?可能不止,秋婵,我们出来多久了?” 秋婵恍着神勉强回话,“四十一天了,小姐。” 这方面的事桑夏也不懂,只能回头问珍珠,“四十一天够定亲吗?” 珍珠想了想,摇头,“以许小姐这样的人家这点时间估计不够,就算有了口头约定,没有定亲信物,许小姐完全可以不认,要点脸面的人都不会愿意担上欺负孤女之名。” 看许真真立刻就放下心来,桑夏暗中摇头,麻烦又岂会只有这一点,偌大个许家,产业自是不小,真真从未接触过这些,就怕下人欺瞒,亲朋也想据为己有,已失了家人,再没有了财物庇护,以后就真的难了。 不管是因结义之情还是娘那层不能确定的关系,三贤府她都要去一趟,不管真真如何打算,她总要帮一把的,而且许家,她也要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缘份真是不可思议,半路认下的妹妹竟然和娘那一辈人有关。 桑夏突然想到了安平之,他是不是和她知道的那个安家有关?如果是,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真是巧遇还是……别有所图? 一定是她想多了,她有什么可图的,娘虽然不见安家人,但和安家并无仇怨,再说娘离家前已经见过安老爷子了。 “姐姐,你……你和季哥哥会陪我回去吗?” 看着又要落泪的人,桑夏忙点头,“二弟我不知道,我一定陪你回去,眼睛都哭肿了,快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就是……眼泪老掉。”许真真擦了下脸,不一会脸就又湿了,眼睛红着,鼻子红着,嘴巴也是红艳艳的,越哭倒越显艳色了。 “眼睛要哭坏了,真真年纪还小就长这么漂亮,以后脸长开了一定会是倾城美人,不知道多少人会想娶你,到时候再慢慢挑一个让真真喜欢,也对真真好的,现在我们将这个难关跨过去就好了,不哭了啊。” 许真真还在哭,只是哭声明显小了。 珍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姐真知道安慰人,正好挠到了许小姐的痒痒肉上。 许家出了这么大变故还能想别的心思,真不知道这许小姐是缺心眼还是太无情,她想着都觉得有点心凉。 正文 019 无声的威胁 季元昊好一阵都没有回来。 桑夏稍微移动了下身体,不意外的又引来一直靠在她身上,双手还紧紧抓着她手臂的真真将她抠得更紧。 对打算上前的珍珠微微摇头,桑夏反手将人搂住,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让她更安心。 “姐姐,季哥哥会不会不回来了。” 闷闷的话让桑夏心里也有些闷,“二弟不是那样的人,你要相信他。” “可我就是担心……” “姐姐知道,放心,姐姐和二弟会在你身边的……二弟回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入耳,桑夏大大松了口气,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许真真忙坐直了身体眼巴巴的看向门口,季元昊的身影刚一出现她就跳起来向他跑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哭着喊道:“季哥哥,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季元昊看向桑夏,下意识的就要将人扶直了,可听到她这般说又实在不忍心,只得虚虚的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二哥怎么会丢下你,快坐下,二哥打听到了一点你家的事说与你听。” 许真真挣扎着不愿坐下,只是将脸抬起来,“我家里人是不是都还活着?还是有人活着?” 对上她希冀的视线,季元昊艰难的摇头,“非是如此……” “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许真真再一次崩溃,“人都死了,天大的事与我又还有什么干系!” “小妹,别这样……”季元昊求救似的看向桑夏,桑夏轻轻摇头,指了指许真真,借着珍珠的力气起身慢慢挪出了门,秋婵也自觉跟了出来,为了避嫌,门却是开着的。 来到隔壁房间,珍珠啪一声合上门,不吭一声的拿了药酒给桑夏推拿。 “怎么出来就变得这么娇气了?事事计较,平白让自己难受。” “可她也太……”珍珠还是有些气难平,季公子不在的时候小姐动都动不得一下,季公子一回来立刻就换了目标,将她家小姐当成什么了! “她才十四,比我们都小一些,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绪控制不住也是正常,珍珠,你该相信我并非那没眼光的人,在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和她分道扬镳了,只是现在,我却必须去一趟三贤府,许家,怕是和娘有关系。” 珍珠动作停了下来,“和夫人有关?” 桑夏声音压低了些,“之前的关家潘家都和娘有关,而许家,目前看来凶手行事和前两家如出一辙,是不是真的有关我要去看过才能确定,如果真有关联,我对她好一些也是应该,你也别计较了,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任何时候你的态度代表的就是我的态度。” 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珍珠面有愧色的低下头,“小姐,珍珠错了。” “你也没错,只是心疼我,小姐我记你的好。”桑夏眨眨眼,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快给我揉揉,半边身子都麻得难受。” 不知道季元昊是怎么哄好的人,当桑夏身上舒坦了再去隔壁时许真真已经没哭了,正依着季元昊坐着,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姐姐。”看到她进来,季元昊忙站起来,桑夏这才看到许真真扯着他的衣袖。 季元昊有些尴尬,也有些着急,许真真的心思他已经有所察觉,可京城里对他有心思的人多了去了,他还能一一去回应不成。 而现在心仪的人就在眼前,他不想她误会,这两天都尽量避免和小妹有过多接触了,眼下却…… 桑夏笑笑,当没发现,走到两人对面坐下,示意两人也坐,“二弟,你打听到了什么事?” 季元昊悄悄松了口气,借着给她沏茶的动作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边道:“许家之事传得很快,很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不可能这短短数日就连这小小的县城都知道了,之前的关家潘家应该也是如此,背后之人像是想要借此引谁露面,如果那人迟迟不出现……许家可能不会是最后一家。” “无声的威胁。”桑夏脸色平静无波,任谁都看不出她此时心中何等的风起云涌,要是对方要威胁的人真的是娘…… 娘会露面吗? 不,不会。 桑夏在心里迅速否决这个可能,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有人张开了一张网在等她,她一旦露面便是自投罗网。 只是娘也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再发灭门惨案,娘要是那只顾自己的人,也不会不等她回家就急急离家。 那么,娘会如何做呢?如果换成她,她又能做什么? “我推算了一下,许家出事应该不足十日,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小妹这只漏网之鱼,至少这修县就没有他们的人,之前酒楼那两人喝多了,手下的人回报说并无任何可疑的动作,依我看只要不回三贤府,小妹应该就是安全的。” “二弟有想法只管说。” 季元昊看了眼巴巴看着他的许真真,他并不愿意过多介入许真真的事,可抛开结义之情,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在得知此事后还置之不理。 “许家之事我会派人去查,小妹还是按之前的计划和我们一起去京城。” 桑夏并不是很赞成,不过她只是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许真真,“小妹,你怎么决定?” 许真真飞快的抬头看了季元昊一眼,又自以为悄悄的拽住了他的衣袖,“我愿意去京城,但是在去京城之前我想回家一趟,季哥哥,你可能会觉得我世俗,可你们不能平白无故养我一辈子,便是你们愿意其他人也要有闲言,我已经没了家人,不能再连一点傍身的东西都没有,我想好了,许家家大业大,我用不上那么多,只要带上一些足够我用上一辈子的就够了,便是离了所有人,有银钱在身,我也哪里都去得,并且……并且以后成亲,也是需要嫁妆的。” 桑夏面露异色,人果然经历了才会成长,她不过离开了一小会,真真竟然就想得这么透了,或者,是二弟和她说了什么? 季元昊虽然也讶异她变化如此之快,却并不觉得如何,大家族中养不出真正天真不解世事的姑娘,不用刻意去教,耳濡目染之下也记住了许多,当需要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眼下可不就是如此。 真要去三贤府,也未必就去不得,现在接管那里的必是官府之人,官他是最不怕的。 至于背后之人……他们并非目标,再有官府庇护,除非对方是想和朝廷对上,不然他们安全无虞。 “好,我们去三贤府。” 许真真用力点头,眼睛又红了。 这两天看多了她的眼泪,季元昊是看她这样就头疼,平日里最是爱笑的人怎么哭起来这么没完没了,眼下的情况又非是哭一哭就能解决的。 不想再被缠住,季元昊忙站起身来,“姐姐,小妹,你们在屋里好好歇息,我再去外面看看情况,记得不要出门,我在门口放两人,有什么事叫他们去做。” “放心,我会照顾好真真的。” 许真真咬了咬唇,不甘不愿的也点了头,其实比起姐姐,她更想片刻不离季哥哥身边,这话却是不能明说的,不过以后她得粘紧些才行,这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正文 020章 进城 修县只是小地方,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好在三人也没真寄望于此,次日一早便启程前往三贤府。 依旧是由桑夏带着许真真共乘一骑,和之前相比,这回总算没那么多幺蛾子了。 只是她再安份,又要管马又要顾人的,数天下来桑夏依旧累得够呛,每天都要珍珠推拿一番第二天才能强撑住,人眼看着就瘦了几分。 这日中途休息时,季元昊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摸着还有丝热度,“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天黑之前一定能到。” “这么远的路都来了,这点不算什么。”桑夏接过来打开,是个酥油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抬头对上真真递来的视线,忙撕了一半递给她。 许真真接过去的动作有些慢。 “姐姐,我这里还有一个。”季元昊忙又递过来一个,桑夏摇头挡回去,“那个你吃,我不饿,半个就够了,真真饭量小,能吃完那半个就不错了。” 许真真看了桑夏一眼,也点头,“季哥哥,我够吃了。” ……他是担心姐姐不够吃,她的食量向来比普通女子要大。 不过看到许真真看过来的清凌凌的视线,他到底没有再说话,要是小妹能留在三贤府…… 桑夏突的想到什么,招呼珍珠上前来,“你给小妹拾掇拾掇,三贤府见过她的恐怕不少,说不定守城将士里就有认识她的。” 季元昊也点头,“正是如此,眼下还不知道城里是个什么情况,小心为上。” 珍珠自是没有二话,拉着许真真避开了些,将她的头发重新梳过,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出现在几人面前,“秋婵,拿身你的衣裳给许小姐穿上。” 珍珠又给秋婵拾掇了一番,秋婵这段时间瘦得厉害,稍作遮掩就够了。 一行人到达三贤府城东门时天色还早。 许真真看着前面缓缓移动的队伍喃喃道:“以前城门没这么多士兵,进出也没有这么多检查。” “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自是要查得严一些,珍珠,你将小妹带在身边。” “是。” 季元昊使了人去打点,几人顺顺利利的进了城,许真真知晓厉害,一路都低着头。 三贤城是个极为繁荣的府城,可眼前所见却与繁荣相差甚远,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寥寥行人,两边的商铺这时候便已有数家打烊,门还开着的也不见有客人出入,显然,许家灭门造成的影响仍在。 桑夏牵住许真真道:“找个离许家近一点的客栈先安置了再说。” 季元昊点头,示意手下的人去安排。 许真真这会已经快忍不住了,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是她的家,会纵容她撒娇会和她呕气会被她欺负的所有家人都不在了,而她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不能回。 她不知道他们的尸身在哪里,有没有入土为安,她想,她至少应该去磕个头,如果没人为他们收敛尸身,做为可能唯一还活着的许家人,这些都是她的责任,她应该为家人披麻带孝。 她只是跑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如果她当初不负气离家,现在,是不是她也是许家冤魂中的一缕? 想着想着,许真真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靠近桑夏,汲取她身上温热的体温。 她还活着,活着真好。 “真真,还好吗?” 许真真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又是满脸泪水,“姐姐,我想回家!” “先不急,等弄清楚了情况再看看要怎么做,你是许家人,便是任何人不得进出许宅,你也是能进的。” 许真真连连点头,对,她是许家人,谁还能拦着不许她回家不成。 在客栈安顿好,季元昊就准备出去,桑夏看了眼天色拦住他,“天快黑了,掌柜的刚才不还嘱咐三贤府最近宵禁查得严吗?不如明天再出门。” 看到心仪之人关心自己,季元昊眼里满是显而易见的高兴,“姐姐放心,我不会冒险,三贤府的府台张大人是父亲的故交,我去找他攀攀关系,总能打听点有用的消息来。” 有关系不用那是傻子,桑夏当下就不拦着人了,只是多叮咛了几句,“安全为上,要是对方靠不住千万不能掏底子给他,还有,真真想回去看看,你在这事上打听打听。” “我省得了,姐姐一路辛苦,用了饭就好生歇息,不用等我回来。” 许真真愣愣的坐着,耳朵却尽职尽责的将这些话听了过来,明明那两人都是为了她的事在奔走操心,明明他们字字句句说的也是和她有关的事,可为什么,她心里就是不高兴呢? 姐姐是表现得不喜欢季哥哥,季哥哥的心思却太容易看出来了,她都看得出来的事,姐姐会看不出来?为什么她就不知道避嫌呢?要成全她就成全得彻底一点啊! 桑夏没什么胃口,人累得实在有些提不起劲来,勉强吃完一碗就放了筷子,揉了揉眼睛道:“真真,我先去休息一下,就在隔壁,有事你叫我。” “姐姐……”许真真立刻放下碗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姐姐,我怕,你陪我。” 还不待桑夏说什么,珍珠立刻就接了话,“许小姐见谅,我家小姐这一路上实在是不轻松,不如待我家小姐歇下了后我来陪着许小姐?” 这顿抢白将许真真即将要出口的话全给堵了回去,经过这番变故,她也并非半点不念桑夏的好的,只是……她是真的害怕。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只是……” 桑夏掩嘴打了个呵欠,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姐姐知道你只是太害怕了,姐姐就在隔壁,外面有二弟留下的人守着,谁也伤害不了你,等姐姐有精神了再来陪你,恩?” 许真真还能说什么,只能面露委屈的点头。 待到了隔壁房间,桑夏斜了珍珠一眼,却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 有些事并非不懂事或者伤心过了头就能带过去的,只看有心无心,显然,真真待她就是没有心的那种,既然如此,她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珍珠立刻笑了,踮着脚轻快无比的去张罗洗漱了。 “柳枝。”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从房梁上跳下来。 桑夏无语的看着她,“只有我们在的时候你不用藏得那么严实。” 柳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习惯如此。” 桑夏抽了抽嘴角,转开话题,“二弟身边有多少人你可知晓?” “二十四人,十八人在明处,另有六人在暗处,暗处的身手更高。” “比之你呢?” “不如。” 桑夏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们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知晓。” “有没有把握避开他们?” “有。” “那好。”桑夏示意她倾身过来,压着声音道:“去探一探许家,量力而为,不要强来。” “是。” 有个能干还话少的手下就是好啊,桑夏擦了脸倒向床上,睡着之前满意的想,要是娘再多给她几个就好了。 正文 021章 再生隔阂 看小姐睡了,珍珠轻手轻脚的出了屋,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隔壁。 可一敲开门她就后悔了,来开门的秋婵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地上一地的碎片水渍,许小姐背对着门坐着。 珍珠无需多想便知道定然是许小姐发脾气秋婵吃了挂落,她还是请个安就退的好。 正待行礼,那边许真真倒先说话了,“你一路来都不喜我,还以为你之前说过来陪我只是说说而已。” 这话要是回不好便是给小姐招嫌了,珍珠立时打起精神,话张口就来,“许小姐误会了,我从未有不喜许小姐,只是……我虽然是个下人,却是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为小姐而活,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而这一路小姐却事事为许小姐操劳,我心疼小姐,对于让小姐操劳的人难免就有些怨气,离不喜却还远着,若有冒犯许小姐之处还请许小姐见谅,刚才小姐便已经训斥过我了。” 许真真转过身来,向来笑得甜甜的圆圆脸上满是讥诮之意,“你倒真敢说,下人?你又哪里像个下人,秋婵,你来告诉她下人该如何?” 秋婵急得直冒汗,小姐这是怎么了,珍珠姐姐是桑小姐的贴身丫鬟,主仆向来亲厚,小姐向她发作不是打桑小姐的脸吗? “奴婢……奴婢……” “听到了吗?下人就该自称奴婢,本小姐从未从你口中听过,何曾有半点下人样子。”许真真满腔不愤都待发泄在这个敢给她脸子看的下人身上,说到这里还不过瘾,正欲继续再说,就听得隔壁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珍珠哪里还顾得上许真真,立刻飞奔过去,许真真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本该睡了的人此时正双手环胸坐在床沿,“珍珠,我渴了。” 珍珠看了眼墙角的碎片,眼睛一红,忙低头倒了一杯双手递到小姐手里。 桑夏看向门口,对上许真真的视线,“妹妹怎的也过来了?” 许真真心下有些没底,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问是不能问的,只得拐着弯问,“姐姐不是睡着了吗?怎的又起来了。” “渴醒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桑夏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再倒一杯。” 珍珠清楚的记得小姐睡前有喝水,再去倒便只倒了一点点。 许真真松了口气,笑道:“那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 桑夏轻恩一声,垂下眉眼喝水。 珍珠过去将门关上,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小姐……” “我耳力好得很。”将茶杯放到一边,桑夏握住珍珠的手,“娘当初给你取名珍珠就有珍视之意,你在桑家多年当知道,桑家没有一张卖身契,若非你执意要奉我为主,你便一直都是桑家的表小姐,身份不比任何人低,没有谁能轻贱于你。” 珍珠咬着唇用力点头,“我知道,小姐,我知道,别人的话影响不到我。” 拍拍她的手,桑夏躺回床上,“若是许家和娘真有牵连,以后和真真势必还要同行一段时间,我只愿关家潘家许家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是受了娘的牵连,不然……欠她的就多了。” “小姐放心,我懂,以后我会避着她些。” “委屈你了。” 珍珠摇头,便是真有委屈,有小姐那番话也够了。 许真真此时也正在后悔,她该忍着的,怎么就…… “秋婵,明儿你去和珍珠说几句好话,就说我伤心过头胡言乱语,让她别计较。” 秋婵垂下眉眼应是,用力掩下心底对珍珠的羡慕。 她也是从小就侍候小姐,在许家时她尚算得上是过得好的,小姐被娇着宠着,心情好的时候居多,她的日子也就好过,可那和珍珠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侍候人的,桑小姐对珍珠却从不曾动辄呵止,这一路看下来连发脾气都不曾发过,珍珠也不会诚惶诚恐的生怕落了责难,在有些事上她甚至都能越过桑小姐自己做决定。 做丫鬟的哪个不盼着遇上这样的主子,可惜,少有人有这个好命。 她当真羡慕。 “要是许家……我随便拿出一样东西来都能塞住她的嘴,哼。” 秋婵只是低头听着。 季元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柳枝回来时桑夏却知道。 她睡得早,天还未亮就醒了。 “如何?”不想惊动人,屋子里没有开灯,声音也很低。 “守卫之严远超关潘两家,属下担心会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未曾进去,只在外面看了看,许家有至少一半的地方被大火烧过,损毁严重。” 桑夏心头越加警醒,许家烧毁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没有脱离正常范畴,杀人放火本就是连在一起的,她惊的是以柳枝的身手竟然也会不敢轻举妄动,可见对方这回下了多大力气。 “有没有感觉到有可疑之人?” 柳枝抬头,“小姐是怀疑夫人会来?” 桑夏也不瞒她,点头道:“如果许家和娘有关,娘一定会来。” “属下会多留意。” “去歇了吧。”桑夏挥了挥手,她没想到柳枝会无功而返,不过这也说明对方这回已经把网撑牢实了,是确定他们等的人一定会出现吗? 桑夏心里隐隐有一种背后之人娘必然熟识的感觉,但愿她的感觉这回错了,如果真是那样就说明是娘认识的人背叛了她,娘会伤心。 季元昊一早就出现在大堂,精神抖擞得很。 桑夏打趣道:“看样子昨晚回得很早。” “确实如此,府台大人是个念旧之人,听我报上家门便将我当成子侄对待,我打听的事也没有知而不答。”看姐姐眼里透出笑意,季元昊不由得挺了挺胸膛。 此时许真真由秋婵扶着下楼来,头一直低着,待她走近了两人才发现她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大,声音更是可怜,“季哥哥……” 季元昊忙虚扶着人坐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 “昨晚真真梦见季哥哥不见了,不论真真怎么哭怎么喊季哥哥都不回头,一直往前跑,真真追不上,最后就看不到季哥哥了……季哥哥,你不要丢下真真好不好?” “怎么会丢下你?二哥不是在这里吗?”季元昊抬头看向姐姐,觉得真真完全不提姐姐有些奇怪,便又加了句,“姐姐也在,我们都不会丢下你。” 桑夏笑了笑,“别人都在往这里看,有什么话用了饭回屋再说吧。” 许真真忙要解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吓到了……” “姐姐知道,快吃吧,要冷了。” 季元昊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没有多言,要知道什么他总能知道的。 一回到屋内,季元昊便将他知道的一一道出,“许家事发至今只得十七天,短短时日内竟传得如此之广,三贤府府台张瑞张大人也认为背后有人在推动,和关潘两家不同,张大人说,关潘两家的尸骨是由官府的人出面收敛的,而许家烧毁过半,许家人都被投入火中,只能从余下的骨架中推断出共死去三百一十六人,正是许家各房主仆加起来的人数。” 许真真身体晃了一晃软软的倒了下去,季元昊离得近,忙伸手将人揽住。 “小妹,许妹妹……”季元昊看向桑夏,“姐姐,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桑夏分明看到许真真拽着二弟的手紧了一紧,心下失笑,更添几分失望,摇头道:“扶她到床上去吧,应该休息休息就好了。” 季元昊自是言听计从,一把将人抱起放置到床上,正要撤开就看到许真真慢慢张开了眼睛,忙凑近一些问,“许妹妹,感觉怎么样?要看大夫吗?” 许真真情绪激烈的猛摇头,一脸惊慌的伸手揽住季元昊的脖子将自己贴近他,“不要,我不要大夫,我要我爹娘,要我祖父祖母,要我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活过来,是我讨厌的人也没关系,我再不和她们争宠了,只要她们能活过来就好,季哥哥,你让他们活过来啊……” 他要有这个本事就好了,季元昊轻拍着许真真的背无声的安抚。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许真真撕心裂肺的哭声。 桑夏在桌边背对着两人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水慢慢啜饮,脸上无丝毫表情。 人变起来真是太快了,快得让她心惊,或者……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之前没有表现出来? 遇上这样的惨事还能理智的利用起来,她自信做不到,真真比她强。 好一会后,哭声才渐渐歇了,季元昊低头一看,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轻手轻脚的将人放置好,胸口的湿意让他迫切的想回房换一身,最后还是忍着不适坐到了桑夏的对面。 桑夏给他倒了一杯茶,“张大人还说了什么?” “说了不少,有用的不多。”端起茶杯几口饮尽,季元昊继续道:“朝廷派来的人还未到,现在这里做主的还是张大人,我向他求了情,他允了我们去许家一趟,为防事情有变,越快越好。”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桑夏在心里笑,放心,许真真会很快‘醒’来的。 正文 022章 入许家 不到一刻钟,许真真就‘醒’了,并且一张开眼睛就唤人,“季哥哥。” 任凭季元昊怎么使眼色,桑夏都当没看到,被再一次呼唤的季哥哥只得无奈的一个人上前。 “小妹,好些了吗?” 许真真柔柔弱弱的点头,撑着想要坐起来都显得力不从心,季元昊看得不忍心,上前扶了一把。 “真真没用,给季哥哥添麻烦了。” “兄妹间不说这些。”也没注意许真真听到兄妹两个字时不甘的脸色,季元昊让开位置,示意秋婵过来侍候。 “小妹醒来正好,张大人允我们去许家一趟,你现在可能走?” 许真真眼神坚定,用力点头,“季哥哥,只要能回家,我爬也能爬回去。” “倒也不至于……”季元昊摇头,“那小妹你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出发。” “好。” 桑夏这时才站起身来,“小妹当心些,凡事不要勉强,过犹不及,姐姐在外面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听岔了,许真真总觉得姐姐这话有些意味深长,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丢到一边不再琢磨,说不定姐姐根本就没有其他意思,是她多想了。 季元昊却不那么想,之前他只是觉得姐姐对小妹的态度有点奇怪,不像之前那样宠着顺着,听了这话就越加肯定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必是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因为这两天小妹太粘他? 不会,姐姐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在目前看来,姐姐完全只将他当成弟弟看待,并无其他。 “姐姐,我回屋换身衣裳。” 桑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觉得这样就行了,便点头,“我便在这里等着。” 回到屋里,季元昊张开双手任人张罗,边问,“我不在的期间发生了何事?” 因知道桑小姐身边有高手相护,之前留守的其中一人上前低声将昨晚发生的事道明。 “姐姐摔了杯盏?对着墙砸的?” “是。” 季元昊低头理了理衣袖,待一切整理妥当了,出门之前方吩咐道:“以后对珍珠客气些。” “是,公子。” 走出门,正好看到桑夏和珍珠头挨着头在说着什么,两人的关系明显不是普通主仆这么简单,小妹却偏看不到要发作到她身上,也怪不得姐姐变了态度,就不知小妹有没有觉出不对。 许真真当然没有,她现在满腔心思都扑在季元昊身上,只想着要巴紧这棵大树,其他事其他人都入不了她的心。 “季哥哥,真真好了。” 季元昊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桑夏,语气软和,“姐姐,我们走吧。” 桑夏当没看到许真真笑容凝滞,率先走在了前头,“大摇大摆的去还是要偷摸着些?” 季元昊立刻跟上,“姐姐只管大大方方的便是。” 落在最后的许真真牙齿都要咬碎了,秋婵看珍珠回头看过来,忙悄声提醒,“小姐……” “不用你多嘴。”许真真气唬唬的低吼,一脚狠踩在秋婵脚背上,小跑着追了上去。 秋婵痛得脸都白了,死忍着才没有喊出声,怕被人发现对小姐不好,扶着墙勉强一步一步往前挪。 马车还没有来,珍珠看没人注意自己,悄悄退回了客栈。 秋婵这会还在扶着楼梯下楼,注意力全在脚上,就怕一个没走好滚下去,直到手臂被人扶住才抬起头来。 珍珠跟着小姐习武多年,力气自不是秋婵可比的,半扶半抱着将人弄下楼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在她面前蹲下脱掉她的鞋子。 秋婵下意识的往回缩,哪里能动半分。 “我给你揉散一下好走路,别挣扎,马车马上要来了。” 实际上马车已经来了,一前一后有两辆停在面前。 待马车停稳,桑夏突的道:“二弟,你和我还有小妹坐一辆吧,珍珠去拿东西了,让她和秋婵坐一辆跟来就是。” 季元昊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依姐姐。” 许真真本来正想着怎样才能和季哥哥共乘一辆,现在虽然不喜季哥哥和姐姐态度亲热,看在心愿达成的份上也就没有多言,尤其在看到姐姐不用季哥哥扶着上马车心下就更欢喜了。 许家离客栈不远,走了不到一柱香就到了。 看着门前两个大石狮和足有二十来梯的石阶,桑夏能想像出全盛时期的许家有多风光,也怪不得许真真一听到三贤府许家出事就自信那是她家。 眼前的许家便是高门也遮不住损毁,可占据一整条巷子的气势仍在。 季元昊使了人上前去交涉,大概是早有交待,很快便放行了。 一进门,许真真就悲从中来。 曾经熟悉的地方面目全非,平日里她每次从外回来都会迎出来的下人也一个都不见,许真真这时候才真真切切的知道她的家人全没了,她再不是曾经一呼百应千娇百宠的许家小姐。 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已经失了所有倚仗,再没人会像家人一样宠她爱她,以后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桑夏没有上前去安慰,只是紧紧跟在许真真身后,其他人只以为她是担心许真真,都没多想。 许家几乎是一分为二,前院完好无损,后宅残檐断壁,有的地方完全倒塌,有的地方则危危险险的摇晃着,仿佛风稍大一些都会让之垮塌。 许真真沉默的在前面走,桑夏只偶尔拉她一把避开不稳妥的地方,然后不着痕迹的寻找线索。 “这是祖父祖母住的主屋,我经常住在这里,家里的姐姐妹妹都羡慕得不得了。” “这是我爹娘的院子,其实娘更疼哥哥,只是我得祖母喜爱,她时常要通过我讨祖母欢心,表现得就好像对我更好一样,不过爹待我是真好,他从不抱哥哥弟弟们,就抱我。” “这是大伯的……” “这是三叔的……” “这是堂姐的……” “……” 许真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不用任何人附和,一个人悉悉索索的碎语,最后停在一个花都开出墙来了的院子前,“这是我的院子,很大很漂亮是不是?” 确实很大,看着也只比她爹娘住的地方小一点而已,并且这里是后宅唯一没有烧坏的地方。 注意到这点,桑夏在心里暗暗记下来,娘说过世上没那么多巧事,便是真有也多是人为。 院门紧闭,秋婵红着眼睛正要上前去打开,被许真真拦住,“我自己来。”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有黑色的灰尘飘落在许真真肩头,她无知无觉的抬脚进门。 满院的花开得正热闹,虽然有些日子没人侍候了也只是稍显得乱了点,和这份热闹相比,毫无生气的院落看起来越加死寂。 秋婵捂着嘴跑一边哭去了,许真真更是泪如雨下,哽咽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别人听,“平日里我这院里最热闹了,我得宠,好东西也多,家里的姐妹便是不喜欢我也会常到我这里来坐坐,家里的哥哥知道我爱漂亮的花,寻着漂亮的都记得给我弄回来,一年年下来,我这院里才能有这么好看,可是现在你们都在哪里,怎么留下我一个人了呢,我以后要怎么办……” 桑夏到底心软,将人扶到一边的廊下坐着轻声安慰,“他们在天有灵必不希望看到你这般伤心,以后你要连同许家所有人的份一起好好过……” 许真真突的止住了哭,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季元昊,眼神竟有些犀利,“季哥哥,你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 季元昊觉得她的神情有点不对,此时却也只能点头,“当然,我和姐姐都不会不管你。” “季哥哥,你要记着今日的话,一辈子都要记着。” 桑夏和季元昊对望一眼,都觉出了不对劲。 许真真却像是无所觉,也不哭了,挣开桑夏的手站起来静静打量庭院半晌,“秋婵,随我去收拾些细软,至于其他的还要麻烦季哥哥你帮忙了,虽然我现今是许家仅剩的人,可总有那么些人能舍下脸来为难孤女。” “小妹放心,我已和张大人说过了,等钦差大人来过后许家的东西便能归还于你,现在却是妄动不得。” 许真真回头,“我自己的也不行?” “非是如此,我昨日已和张大人说过了,张大人说许家一切皆是小妹的,小妹要收拾自己的东西自是没有理由拦着。” 看他对自己的事这般上心,许真真心里才舒坦了些,对他微微一笑,带着秋婵进了门。 桑夏识趣的没有跟进去。 季元昊走近了想说什么,话都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这一路来姐姐对小妹始终呵护有加,他并不清楚为何小妹会排斥姐姐,而且表现得这么明显,姐姐必然是感觉到了的,看着态度上也有了些变化,必定是伤了心。 也是,换成他他也想不通。 “二弟,你在这里等小妹,我出去走走。” 季元昊只以为她是被小妹的态度伤到了,忙满口应下,“姐姐只管去,不和守卫起冲突便无妨。” 正文 023章 起疑 安平之说过,关潘两家的共通之处在于两家都有人曾经是治世军中人,关家是关慎,潘家是潘俊生,那么,许家若真和此事有关,也该是年纪在四十左右的人。 许家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许真真的父亲和大伯三叔,刚才许真真一个人自语时她就将话听牢并且记住了地方,此时机会正好,桑夏一出院子就往离她最近的许家三叔的院落奔去。 许家的守卫因季元昊之故暂时都撤去了外面,剩下的分散在诺大的后院就看不到几人了,再加上张大人不知这许小姐和季元昊是何关系,吩咐手下人等看到人后尽量避开,三人毫不费力的进了许家三叔的院子。 这里看起来还没有许真真的院落大,虽然烧了过半,桑夏依旧看得出来屋里的摆设有些简朴,有点不符许家的作派。 不敢大肆翻找,找了几处地方后桑夏就确定许家三叔不是那个人。 然后是许家大伯的院落,这里和三叔那里却是完全相反的奢华,哪怕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封存起来了,依然处处显出富贵气息。 角落里一地碎片,那里应该是碎了个落地花瓶,就不知是封存的时候不小心弄碎的还是被凶手弄碎的。 走过去在周围看了看,脚印很杂很重,完全是没有身手之人留下的,那就是封存的时候……不对! 桑夏捡起一个碎片来到门口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又回头去拿了胎底过来。 彩头做的很不到位.胎底新硬,这分明是仿品! 可许家这样的人家怎会用仿品?难不成是许家大伯打了眼? 虽然还未想通其中原由,桑夏却深知这其为重要,忙招手示意珍珠过来,“去找找屋里还有没有碎片,不用管材质,是碎片就行,柳枝,你也现身去找,快。” “是。” 时间无多,桑夏飞快的在屋子里查了一遍,确定这许家大伯也和娘无关。 “不管有没有发现,一柱香后离开。” 珍珠点头,“知道了,小姐,您小心些。” 桑夏其实并不愿意真正和娘有关的人是许真真的父母,那会让她觉得自己亏欠了真真,她实在不愿意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复杂。 可是当避开守卫偷偷潜进去,在书房找到暗格,看到里面的红绳和枯萎的稻穗后,她只能沉默的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许家的暗格和关家以及自己家的并不一样,位置显得太过平常,这样的暗格大家族中哪家都能找出几个来。 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桑夏心里浮起不安,她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柳枝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后低声提醒,“小姐。” 桑夏牙一咬,将东西又放了回去,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走。” 刚走到许真真门前就看到几人从里面出来,季元昊看到她忙快走几步,“姐姐,正准备去找你。” “就在附近走了走。”桑夏眼神复杂的看向许真真,“都收拾好了?” “主要是带了些细软,这是我家,季哥哥说以后总要还给我的,其他东西暂时不用拿。” 不知为何,桑夏隐隐从这话中听出了炫耀的意味,屡次被针对,按理她该生气,可她只觉得好笑。 走出许家大门,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季元昊脚步一顿,快步上前,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就先作揖行礼,“张世伯。” “咳……”遂不及防的张府台被呛得连连咳嗽,这世伯别人敢乱认他可不敢乱应! “世伯身体抱恙怎的还过来了。” 张府台又想咳了,生生忍下来错开这称呼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皇上派的钦差大人今日会到,就不知是上午还是下午,担心你们会碰上就过来一趟,碰上了总归不好。” “世伯不用担心,许妹妹就收拾了她自己屋里的一些细软,其他东西都没动,应不影响钦差大人查案,在将许家归还之前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如此甚好。”张府台看向季公子身后怯生生的小姑娘,温声道:“许小姐请节哀,若有难事随时来找本官,本官定不推脱。” 许真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承诺,忙福身道谢,她心知张府台必是看在季哥哥的面子上才会如此礼遇于她,真不知道季哥哥是个什么身份,竟能让府台大人如此态度。 季元昊回头正好对上姐姐若有所思的眼神,担心她看出什么来赶紧道:“也不知那钦差大人何时到,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 张府台点头,“正该如此,季公……世侄有时间便去我府上坐坐。” “世伯不嫌我叨扰便好,世侄告退。” 回去的一路上没人说话,心头各有思量。 待回了客栈桑夏才道:“我先回屋歇一会。” 季元昊忙追问,“姐姐身上不爽利?” 桑夏摇头,“无事,可能是昨晚没有歇好。” 季元昊也不好多问,目送人回了房才对身侧的另一人道:“小妹,你看着精神不太好,不如也回房歇上一歇?” 许真真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说出其他话来,顺从的点头回屋。 待珍珠关上门,桑夏头也不抬的吩咐道:“柳枝你帮我看着点,要是谁敢窥伺这里一律给我收拾了。” “是。” 珍珠从柳枝那里接过小包裹摆到桌子上并打开,“小姐,能找到的全在这里。” 桑夏一块一块的拿起来细看,看完后并没有放到一起。 珍珠不知道小姐发现了什么,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到小姐都看完了才送上毛巾边问,“小姐,这两堆碎片有何不同?” 桑夏没有回话,将毛巾放到一边又将碎片分别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珍珠,你说许家这样的人家在怎样的情况下会用假的珍玩?” 珍珠眼睛微张,“假的?” 桑夏指着大的那一堆,“这些都是假的,并且只有许家大伯那里才有,三叔那里没有,我仔细找过,真真的爹娘那里也没有。” 珍珠皱眉,“许家几房是住在一起,按照大家族的惯例家中的吃穿嚼用都是走公帐,更不用说家里的摆设大件,这些所花银子不会少,以许家在三贤府的地位来往的皆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长年在富贵中熏陶,眼光都不会差,便是为了脸面,许家也不可能用假的珍玩,要是传出去还如何立足?许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佳姨没白教你。”桑夏笑,拿起毛巾擦手,“你不是和秋婵关系挺好?去悄悄问问她许家大伯是个怎样的人,可有恶习。” 珍珠接过毛巾,“小姐是怀疑……”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就是心里有点别的想法。” 桑夏午饭时分才出来,季元昊立刻就出现了,“姐姐歇好了?” “肚子有点饿了,小妹呢?” 季元昊还没回话,那边房门就拉开了,“姐姐,季哥哥。” 桑夏现在对着她心情有点复杂,“饿不饿?先下楼用膳?” 许真真看向季元昊,一脸依赖。 季元昊…… 这顿饭吃得季元昊坐立不安,姐姐看着他和小妹的眼神分明是戏谑的,这更加说明她心里对自己并无那种心思,现在小妹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以姐姐的性子只怕更加不会介入进来。 要想抱得美人归,他最先要做到的就是摆脱许真真,可以许家现在的情况,哪会那么容易,季无昊觉得头有点疼了。 饭后,三人转移到了许真真屋里。 “二弟,许家众人的尸骨可入土为安了?” “张世伯说现在天气暖和了,担心放久了不好,前几天已经下葬了,钦差大人需要的话随时能开棺。” 桑夏垂下视线喝茶,心头透亮了不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的怀疑并不多余。 许真真咬了咬唇,“季哥哥,我想去坟头给家人磕个头,你能陪我去吗?” 季元昊去看桑夏,桑夏却没有抬头,“姐姐也一起去?” 桑夏心里叹了口气,她现在满腹烦心事,却偏偏还要纠结在这些小事里,不过这回要让真真失望了,她必须去一趟。 “那便一起吧,什么时候去?” 季元昊大喜,“随时都可以,我让人去准备东西。” 许真真尽量不让自己的不高兴表露出来,姐姐和她是结义姐妹,去祭拜她的家人完全在情理之中,不去才显无情,她不能拒绝,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正文 024章 再遇钦差 许家祖居三贤府,自有独占一处地头不小的祖坟,可许家这几百口人却并没有葬入祖坟,而是葬在一座依山傍水,看起来风水极为不错的山上。 张府台解释道:“凶手太过歹毒,尸身都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许家人,谁又是许家的下人,总不好将下人也葬入祖坟,这个位置我找人看过,风水很好,离着祖坟也近,当然,要是许小姐同意将之都葬入祖坟,本官也当照办。” 许真真摇头,“许家规矩连妾室都不得葬入祖坟,更何况只是下人,多谢张大人想得周全。” “本官的份内事。” 许真真好像突然就懂事了,在坟前点上香烛,洒上一杯水酒,然后跪下磕三个响头,每个坟前都是如此,不一会额头就红了。 季元昊自是不会真的去跟着祭拜,他意外的是姐姐也没有上前。 他不拜是因为他的身份没人受得起他一拜,姐姐是为何? 从山上下来正好碰到一行人准备上山,走在前头的人桑夏认识,是查潘家案的秦沛秦大人。 张瑞已经快步迎了上去,拱手道:“秦大人何时到的?本官竟完全不知情。” “刚到,听说张大人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正好也要来看看。”秦沛随意回了礼,视线落在张瑞身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季元昊,神情一惊就待上前见礼。 张瑞忙轻咳一声错身拦了拦,“这位是京城季家的公子,他左边是许小姐,许家仅存之人,右边是……” “是我的结义姐姐。”季元昊松了口气,暗暗朝着张瑞点了点头,感谢他给自己解了围,“秦大人是京城来的钦差?” 官场上混的人都会一手变脸的绝活,秦沛当然也不例外,知道这位公子是微服出游后便知晓要怎么做了。 “原来是季家公子,怪不得看着面熟,季公子说的没错,关潘许三家的灭门案皆由本官负责,许小姐若是有什么线索可向本官说明,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本官定当尽力查出凶手。” 许真真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朝着秦沛盈盈下拜,“小女谢过秦大人,万请秦大人还我许家一个公道。” 秦沛不清楚这许家小姐和季公子的关系,当下也不敢受她的礼,不着痕迹的避开半步虚扶了扶,“许小姐快请起,朗朗乾坤下发生此等事,朝廷万不能容,许小姐安心等消息便是。” 秋婵忙将上前去扶,起到半路时许真真却身子一歪朝着季元昊那边倒了下去,带的个子娇小力气不足的秋婵也摔倒在地。 “小姐……” 季元昊下意识的将人扶住,又连忙回头去看桑夏。 桑夏都懒得去理会许真真是真晕还是假晕了,这么多人看着,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都不是妥当之举,当下便道:“秦大人为查案而来,我等便不耽误秦大人的时间了,二弟,我们带小妹回客栈请大夫。” 季元昊应了一声,弯腰将人抱起来,为了小妹的名声着想他也不能让其他男人近身,事实上,他也不想近身。 桑夏走在后面,对张瑞行了一礼,“谢谢张大人多次行方便,待小妹好转,定当去张大人府上拜谢。” “桑姑娘客气。” 等一行人走远,秦沛方低声问,“那位怎会在这?” 张瑞也无奈,“他直接到府上拜会的时候我比你吓得还厉害,可管得住他的人不在这,受着吧,我看着他也不是胡来的人。” 秦沛心里抱怨也不敢说出来,不过有这么尊大佛在这里,还真是…… “那两位女子和公子什么关系?真是结义姐妹?我看着怎么不太像,你何时听说过他对女人的话这么言听计从了?” “公子说是便是,轮不到我们置喙。” 秦沛长年在京中,知道的事情多,此时便道:“出来之前我听说公子的母亲已经在给他挑人了,这回回去怕是就要定亲,母子关系本就算不得好,再若因这事起冲突……” 张瑞抖了抖衣袖,笑道:“秦大人在京中自然要注意这些,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不过这和本官却没什么关系,公子娶谁于本官都无利也无弊。” 秦沛看他一眼,不再说,背着双手往山上走去。 张瑞想了想,也跟了上去,离得远有离得远的好,可也有弊端,圣上的心思他就没有秦沛知晓得清楚,这事却还是要问清楚些才行。 桑夏回头看了一眼,附耳在珍珠耳边说了几句,珍珠点头应下。 回到客栈,季元昊将许真真送回屋说了句去请大夫就离开了,速度快的让桑夏想笑,哪个大夫还用他去请,那么多手下又不是摆设,这是担心被赖上不成,不过就眼下看来还真有这个可能,以二弟的态度,许真真这心思,怕是要落空。 “小姐,我去给秋婵上点药,她手伤着了。” 接收到珍珠使来的眼色,桑夏只得一个人留下来等大夫。 珍珠拉着秋婵去了隔壁屋子,先用温水给她擦拭,又找了药水出来轻轻给她涂抹,眉眼温柔的模样让秋婵眼睛红红的有些想哭。 “珍珠姐姐,你真好,你家小姐也好。” 珍珠抬头看了她一下,笑道:“我家小姐确实很好,我自小和小姐在一起,惯得我都快像桑家的半个小姐了,之前我一直觉得那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出来有了点见识后才知道是我命好,碰上了好主子。” “可不就是,秋婵真羡慕姐姐。” “许家不是如此?我看着许小姐就是有点小脾气,好的时候倒也还好。” 秋婵看了眼门口,声音低低的道:“我家小姐还算好,心情好的时候待我也挺好的,可许家那样的大家族什么污糟事没有,糟蹋了打死了转卖了都是平常事,比起那些人来我命还算顶好的。” 珍珠看得出来秋婵胆子不大,这会说着主家的话还打着颤,便凑得更近了些,声音也是低低的道:“许家的主子都这样?” “那倒也不是,三老爷最好,天天就看看书,院门都少出,侍候他的也是跟他多年的老人,听说也少有被打骂的时候,二老爷也还算好,偶尔有点什么事二夫人也容得下,侍候大老爷的就惨了,长得稍好一点的姐妹都不敢出现在大老爷面前,偏偏大老爷就好这一口,在外面玩腻了就回来欺负丫鬟,真要被看上了也只能认命,做丫鬟的命本就轻贱,不认命又能如何。” 珍珠好一阵无言,她的目的是为套话,可听了这些,只觉得心里沉得难受。 秋婵难得有人能说这些,话就有些停不下来,“我本来有个关系很好的姐姐,她比我大两岁,和我同一天生日,又是同一批卖到许府,关系自然就比旁人要亲近些,她长得好看,又是分在大房侍候,有些事根本避不开,她不甘心,主动接近大公子,想着便是做大公子几年屋里人,之后再被许给家里的下人都好过被大老爷糟蹋,死在大夫人手里,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避得开,大老爷根本不管这些,我那姐姐寻了短见,为了报复,她是死在大老爷床上的,因着这事,大公子和大老爷闹了好大一场,最后还是老太爷出面才勉强平息下来,自那以后大老爷才收敛了些,珍珠姐姐你是不知道,每每避不开时,他那眼神就在身上扫来扫去,就好像在用眼神一层层将衣服剥个干净,太难受了。” 秋婵最后还说了一句含含糊糊的话,珍珠心下琢磨了一会才知道她那句是‘他死了真好。’ 能逼得一个胆小的丫鬟说出这样的话来,许家大老爷的品性可见也到了一定的程度。 “比起你们来,我确实幸运。”珍珠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好在大老爷总算是收敛了。” “也就是在家里收敛了一点,外面还不是养了一个又一个,家里一切全靠二老爷,三老爷不管事只顾读书,大老爷眼里又只看得到女人,要不是二老爷厉害,哪里经得起大老爷那般挥霍,大老爷也就怕二老爷,老太爷的话都没用。” 珍珠立刻装作好奇的问,“大老爷平日里就什么都不做只顾和女人纠缠吗?” “一开始也不是,后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二老爷就不再准许他管事了,从那以后就……” “也不玩别的?就把时间花在女人身上?” “没听说还有其他事,有没有的除非是闹大了,不然我们做下人的也不会知道,下人不知道也就只算是小打小闹了,二老爷不会管的。” 珍珠心里有了底,也不再追着问,放下药水拿了干净的布给她包扎好,“不要碰水,留疤就不好了。” “谢谢珍珠姐姐。” “这点小事哪值当你一句谢谢,你也看着些,不该往许小姐身前凑的时候不要凑过去,少吃点苦头。” 秋婵吸了吸鼻子,苦着脸点头,现在小姐身边就她一个人侍候了,有些事又哪里是避得开的。 ps:剧情慢了吗?没有吧,我一直在走剧情啊,是你们太讨厌许真真,觉得她老出现就嫌我写慢了吧!!! 正文 025章 许家有诈 大夫来得很快。 看过后大夫也没多说什么,开了方子递给桑夏,道:“许小姐没什么大问题,吃几剂安神的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季元昊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哪还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 送走大夫,床上的人还没动静,看到珍珠对自己使眼色,便道:“我回屋换双鞋,一脚的泥。” 季元昊自然不愿意一个人再留在这屋里,忙随着走出门去,“我也要出去办点事,秋婵,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是。” 回到屋内,贴在门口听了会动静,确定季元昊一行人离开了后桑夏才低声问,“如何?” 珍珠把从秋婵那听到的情况一一道出,末了道:“小姐,以许家的情况,如果只是喝花酒养女人许大老爷养得起,不用变卖那么多珍玩,除非他赌,还得是豪赌才有可能。” 桑夏闭上眼,用力压下心里的惊意才重新睁开,“许家出事,必是官府的人将许家那些值钱的东西封存起来,这些都是要登记造册的,毛手毛脚弄坏一些也在允许范围内,可坏掉的必然只会是其中很少一部分,我看过,这些仿品应该是四样东西,很少一部分都有四样仿品,换算一下,许家大房得有多少是仿的。” 珍珠也想不明白,“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想到的多了,桑夏苦笑,“现在还说不好,等柳枝回来再说。” 柳枝比预料得回来得晚。 “如何?” 柳枝却不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桑夏会意,外头有人过来了。 她也是昏了头,连警惕心都失了。 “姐姐。” 看到小姐点头,珍珠上前将门打开。 “还以为姐姐歇着了。”季元昊进来不着痕迹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刚才进来的人。 桑夏示意他坐,“我已经缓过来了,哪还会大白天的睡觉,小妹如何了?” “就那样。”刚从许真真那里过来,季元昊实在不愿意再提起她,“许家的案子一时半会的结不了,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之前桑夏确实急着去京城,可现在明显留在这里更能查到线索,就算许真真想走她都会劝着留下,听得他问起顺势便问,“小妹可是有了决定?” 季元昊摇头,“我还未问她,想着先看看姐姐是怎么决定的。” 给季元昊倒了盏茶推过去,桑夏又给自己续上,“许家的案子短时间内肯定破不了,可小妹毕竟是许家唯一仅剩的人,她一个小姑娘,离了这里再回来就难了,我的想法是多在这里呆上些日子,说不定秦大人就破了案呢?更何况许家家大业大,小妹又没有其他依仗,二弟不妨趁着这段时间帮着将许家的产业处理了,小妹多些钱财傍身,以后不管在哪里生活也有底气。” 季元昊就怕桑夏不愿意再等打算一个人先走,他要是跟着一起离开未免显得太无情,可要是留下来陪小妹他又万般不愿,到时和小妹就更要扯不清了,听得她这么说哪有不同意的,忙满口应下。 只是,“会不会误了姐姐的事?” “已经如此了,误不到哪里去。”想起之前秦沛看到二弟时的神情,再结合张大人待他的态度,桑夏心里对季元昊的身份有了疑虑,能让府台和钦差都这么客气,她该不会是不知不觉间认了个皇亲国戚做弟弟吧? 有心想问问,转念之间想到自己也没有交底就把话又吞了回去,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一时冲动和人结拜了,娘亲的结拜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而她这个……不说也罢。 秋婵出现在门口,欲言又止。 桑夏失笑,“小妹有事?” “是。”秋婵低下头去,“小姐说之前几度承了张大人的情,想去拜谢一番……” 季元昊刚想说此时去张大人可能还未归,就听得姐姐道:“去拜谢也是应当,二弟,你陪小妹去吧。” “姐姐不一起去?” “我不爱和官府打交道,就不去了。” 季元昊觉得憋屈得不行,姐姐就这么想将他和许真真送作堆?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姐姐就半点都感受不到不成? 他有什么不好,怎么就入不了姐姐的眼? 向来眼高于底,只有被人巴结追捧从未向人献过殷勤的人被打击得不轻,离开的时候人都有些恹。 桑夏忍耐着将两人送出门才回屋迫不及待的叫出柳枝,“快说。” “小姐,这回秦沛带来的人实力比上回在潘家所见还要强,单打独斗属下不怕,要是被困住的话属下必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属下只是远远看着,两人说的什么听不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沛没有开棺,连碰都不曾碰一下,只在那里站了一站就离开了。” 桑夏此时竟是半点不觉意外,她现在越来越怀疑,许家,拼上祖宅被毁家业尽失,甚至不惜以后全家都得隐姓埋名在设一个局,只是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推断,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 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娘也说过她的直觉很准,必要的时候可以依从心里的感觉行事。 “柳枝,你有没有办法和娘联系上?或者是娘身边的人也可以。” 柳枝不说话。 桑夏知道这就是默认了,只是大概娘交待过她什么话,她不能认。 “我不是要去见娘,娘既然说现在不能和我相见就一定有她的理由,我都听娘的。”桑夏定定的看着她,“如果有办法,你给娘传个消息,许家有诈。” 柳枝猛的抬头。 “你没听错,许家有诈,但是我拿不出直接的证据,我写封信,你让这封信尽快送到娘的手里,能不能做到?” 柳枝毫不犹豫的点头。 珍珠忍着心惊立刻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倒了点茶水进去磨墨。 这封信桑夏写得很慢,她把她的怀疑,疑虑,想法全都一一写明,足足四张纸才写完。 吹干墨迹,桑夏吩咐道:“一定要快,我担心对方针对的是娘。” 桑夏声音都有些抖,她是真的害怕,有人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对付娘,而她却不能和娘并肩作战,头一次她嫌弃自己不够出色,不管是武技还是心智都远远不够。 柳枝接过信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难得的多说了一句,“小姐,您该相信夫人,夫人若是这般好对付,又怎会让人如此费尽心机。” 桑夏闭上眼转过身去,从柳枝的话里她再无侥幸,关潘许三家之事,针对的就是娘! 这封信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桑宜容手里。 冷佳笑道:“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知道柳枝能联系上夫人的。” 桑宜容抽出信,只看了个开头就明白了,她让柳枝跟在夏儿身边并不是要看紧她,而是让柳枝从今以后跟着夏儿,只听她一人命令行事,她给她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不管夏儿怎么说怎么求,都不能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也不能因为夏儿说几句就心软与之联系。 她会松口送信,事情肯定不小,果然如此。 “你看看就知道了。” 冷佳看完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夫人,您说如果一开始就用心培养小姐,是不是……” “她在没有任何人提醒的情况下也能发现这些,不比精心培养的差。” “也是。”冷佳笑得感叹,“小姐无拘无束的长大,除了依夫人的要求看尽量多的书便没有被条条框框还有那些有形无形的规矩约束住,眼光就能不只限于一处,看别人看不到的,想别人想不到的,夫人,说不得小姐今后会比您更强。” “我只愿她最先强起来的是心。” “小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低头慢慢的将信折起来,冷佳笑容渐渐敛了起来,“没想到最先背叛的会是许晋。” “他不是一个人,家族是荣耀,也是负担,更何况人也是会变的,当年他跟随大家的举动一起离朝,心里未必就甘心,抓住送到眼前的机会符合他的性子,冷佳,你不用这么早就觉得失望,他是第一个,却未必是最后一个。” 冷佳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怎么能!是您给了他们一切。” “人走茶凉罢了,他们觉得我躲起来这么多年必然早就没有和他对抗之力,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是人之天性。”从冷佳手里接过信,桑宜容始终平和的眼神中添入些许温情,“只是没想到夏儿竟会那么巧的认了许家的小辈为妹妹,眼神未免也太差了些。” “说到这个。”冷佳忍不住又笑了,“小姐以后要是知道她曾经离夫人您不过两街之隔却不曾得见,不知道会有多懊悔。” “离开我身边对她有好处。”那孩子,明明她不曾如何娇惯她,她的性子加上经历也注定了不可能像其他母亲一样和女儿亲密,可夏儿从小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赶都赶不走,让她时常心软得不行。 ,她的女儿,只有离开她身边才能光芒万丈! 安老爷子的话她不得不信,那人这般逼迫于她,她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她不仅不会拦着夏儿的路,还会给她铺路。 她便让那人看看,十七年前他尚需得仰仗于她,十七年后她可会怕他惧他!便是坐拥天下又如何?她的女儿抵得了他所有! 正文 026章 无须再忍 京城的一处宅子里,安平之坐在床上撑着额头问,“多久?” 没头没尾的话,但只要是安家的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并且此时屋里的人脸上都透出喜意,“公子,只得七日。” 安平之抬头,“七日?” “是。”从门口进来的老者上前坐在床沿给他把了把脉,“她能镇住你的三魂七魄,公子,确实如此。” “未必就与她有关,我昏睡的日子本就越来越短。” 老人摇头,“公子无须在这上头和自己较劲,之前公子昏迷最短的时候是十二天,而这回只得七日,这代表了什么公子当明白。” 他明白,可就因为明白才不愿意承认,这些年家中和他想尽办法,最严重时他甚至为了抵抗昏睡让自己伤痕累累,这些努力竟然都比不得在一个女人身边呆上一阵有用,骄傲如他怎么受得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就算她以后是万万人之上也不行。 不过既然事实如此,他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他总能有办法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掀开被子下床,安平之问,“外头有何消息?” “秦沛去了三贤府,京中自从许家之后便不安稳,当年跟随皇上走过来的人都人心惶惶,生怕也遭灭门,尤其是这几天,不少人家都在大肆招罗身手高强之人护院。” 说话的老人名安荣,虽然姓安,和安家却无血缘关系,是安老爷子年轻时从外带回来的,给了他安家的姓氏,跟随老爷子多年,在算出孙子不凡后,老爷子便将他放到了孙子身边,可以说安平之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远非寻常主仆可比,说话间也显得自在亲近。 活动了下身体,安平之掐算了一下,眉头皱起来。 “可是有何不对?” 安平之不说话,拿出贴身放着的三枚质地古朴的古钱,这是安家先祖传下来的,在安平之实力胜过老爷子后,老爷子就将之传给了他。 连着卜了几卦,安平之心里有了答案,“立刻离京,去三贤府。” 安荣示意其他人赶紧去准备,他拿了公子的衣裳过来,“京中有危险?” “险不到我们面前来,有事的是三贤府。”安平之拿过衣裳自己穿上,“我大意了,不该有关潘两家在前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许家定也是如此。” “传言中许家和关潘两家并无区别。” “不如此如何让人上钩,荣伯,京城这边留下一些人手,各家不是招人吗?让他们潜伏进去,以后用得上。” “是。” 这边安平之加足马力往三贤府赶,在三贤府的桑夏在忍了一天后终于向柳枝打听,“我娘什么时候能收到信?” 柳枝低头,“属下只知信定不会在途中耽搁,何时收到却不清楚。” 试图从柳枝这里套出话以确定娘是不是在三贤府的桑夏难掩失望,柳枝看在眼里忙避开视线,怪不得冷姑姑会说要对小姐狠心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 “姐姐。”门开着,季元昊神采飞扬的大步进来,“许家的案子有进展了。” 桑夏心下一凛,依她的推断,这案子分明不可能破,怎么会…… “快说说。” 许真真随后进来,走得有些急,显然,她就算小跑着也没有跟上季元昊的脚步。 桑夏此时也顾不得她,示意她坐就看向季元昊,等着他开口。 季元昊被她专注的眼神看得全身舒爽,也不吊人口胃,立刻道:“之前我去找张世伯,正好秦大人也在那里,我便多打听了几句,他们也没瞒我,说在许家找到了凶手留下的信物,只要顺着这信物查,定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凶手留下的?这是刻意挑衅?关潘两家可有?如此嚣张,可关系到第四家?” 一连串的问题让季元昊哑口无言,许真真在一边接话道:“姐姐怎的问季哥哥这样的问题,他又不是查案的大人,姐姐想知道的这么清楚不妨去问秦大人。” “小妹……”季元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忙去看姐姐。 桑夏却笑了,要是许家真的蒙难,她会继续忍着许真真的任性和小姐脾气,当成是她不懂事,可现在她的怀疑几乎已经被证实了,许家,分明是不安好心设计了这一切,许真真的父亲就算真和娘是旧识,他也背叛了娘! 这让她如何忍得下去! “真真可真是心胸宽广,家中亲人死尽却只是伤心了几天就过去了,按理来讲这话本该是你问的才对,身为许家最后仅存的人,难道不该是你更关心这些,好为亲人报仇吗?怎的我问了好像还问得不该?莫不是一定要如真真这般放得开才算对?” 不等许真真说话,桑夏继续笑道:“若是换成我,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一脸楚楚可怜盼人怜惜,而是想尽办法,哪怕付出一切也要找出凶手为家人报仇,又哭?你的眼泪若是为亲人伤心所流,我还会怜你三分,可你是吗?” 桑夏简直都想大笑出声,不想在他人面前失态,索性起身往外走去,“你慢慢哭,我就不看了。” 许真真一时都忘了掉眼泪,季元昊看着那火一般耀眼的人神情迷醉,看她往外走想也不想的就追了出去,根本听不到许真真一连声的季哥哥。 “姐姐,你要去哪,我陪你。” 桑夏回头看向他,“我就是随便走走,二弟不用跟着。” “可是……” “我想一个人呆着。”说完也不管季元昊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的快步离开,看着许真真那张脸,她怕她会忍不住说出更刺人的话,那样太难看了,她不想那般咄咄逼人,设局的人里没有许真真,她再看不上她也不能把这恨落她头上去。 季元昊跟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下意识的就想派几个人跟着,旋即想到她身边有个神出鬼没的人,也就没有多事。 脑中浮现姐姐那双因为生气而黑亮黑亮的眼睛,季元昊摸上猛跳的心脏,心跳声如雷在耳。 “公子,夫人有信来。” 这都是第几封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催他回去的,季元昊的好心情顿时失了大半,接过来撕开封口瞧了几眼就重新塞了回去,哼,半点不出他预料。 “公子可要回信……” “无需,不是有她的人跟着吗?叫他们递个话回去,就说我正好碰上大案,想跟着秦大人学习学习。” “是。” 许真真扶门站着,将刚才的对话一句不落的听了去,心里越加肯定季哥哥家里不一般,说不得比许家还要强上许多,她已经被姐姐厌弃,一定要好好抓紧季哥哥,不能让他生厌。 季哥哥好像不喜欢她哭,对,肯定不喜欢,他喜欢姐姐那样爽利,不过那样她学不来,那就不哭好了,想到最得父亲宠爱的姨娘那又柔又媚的模样,许真真觉得这一招她能学一学,便是娘恨得咬牙切齿,为了得爹爹宠爱不也会学上一点吗?季哥哥是男人,一定也喜欢这样的。 三个人,三个地方,各有思量。 桑夏信步来到离客栈不远的河边,踏上拱桥,倚栏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珍珠担心不已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小姐会突然发作,她以为小姐会和之前一样的态度,免得打草惊蛇。 现在…… “珍珠,你说我娘会不会就在这三贤府的某个地方?” 不用珍珠回话,桑夏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觉得我娘一定在,我都看得出的问题她肯定比我看得更清楚,娘会怎么做呢?” 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桑夏心里有点难受,结义妹妹的父亲背叛了娘,而这个妹妹还为了个男人时时防着她,她的眼神得有多差才能和这样的人结义。 “小姐,珍珠不知道夫人在不在三贤府,但是珍珠知道夫人不管在什么地方肯定都会如您记挂她一样记挂着您。” 听了这话,桑夏心里越发酸涨得厉害,只得把头仰得更高些,免得身体里那些多余的水份争相往外流。 “小姐……” 一会后,桑夏才转头看她,“没事,我就是想娘了,回吧,这事,不管背后之人是谁都休想如愿。” 珍珠一路上都在想小姐会如何做,快到客栈时却看到小姐拐进了旁边的酒楼,在雅间坐定后道:“去请二弟过来,将那包碎片带来。” “许小姐那里……” “你去拜见二弟便是。” “是。” 季元昊来得很快,茶刚上上来还未来得及喝他就在对面坐下了,身后没有人跟着。 “珍珠说姐姐找我。” “珍珠,你守在外面。” 看珍珠走出屋,还将门带上了,季元昊越发好奇姐姐要说的事。 “姐姐一直好奇二弟的身份,二弟既不愿明说我也不问,不过……我想知道二弟的话张大人和秦大人能听进去多少。” 季元昊一顿,“姐姐怎的突然想知道这个。” “许家的案子我有点发现,若是二弟和两位大人交情只是泛泛,我便什么都不会说,这是朝廷的事,我无须多管闲事,反之我自然会知无不言。” ps:大进展哦,我终于写到这里来了,嘤嘤。 正文 027章 休想如愿 季元昊身体前倾,“很重要的发现?” “是,很重要。” 季元昊到底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人,自不可能愚钝,双手击掌两声,立刻有人进来,“防他人之耳。” 属下会意,立刻去将相邻的两个雅间清空了。 直到外头的动静都消失了,季元昊才道:“不能向姐姐道明我的身份,弟弟心里的愧,不过有一点我能很肯定的告诉姐姐,我的话,张大人和秦大人都能听得进去,连环灭门案已经天下皆知,若是能助他们破了此案,朝中必有嘉奖,到时他们还得感谢姐姐。” 赌对了!桑夏长长吐出一口气,“真要破了案,该是真真谢他们才对。” 看姐姐提起真真时已经不如之前恼怒,季元昊忙道:“之前是小妹不对,姐姐你别和她计较……” “没什么对不对的,我和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说她,说正事。”桑夏摇头打断他的话,“不瞒二弟,我幼时便不是个安生性子,什么都跟着学过一点皮毛,去许家那天我不是离开了一会吗?想着找找凶手有没有留下线索便到处看了看,结果还真让我找了点东西。” 将包裹打开,桑夏不再说话。 季元昊是什么眼光,只拿在手里就觉出了不对,细瞧之下,比桑夏更快的确认了这是仿品,再结合之前的话,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全是在许家找到的?” “确切的说,是在许家大伯院里找到的,许家这样的人家怎会用仿品?传出去不是笑掉大牙吗?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姐姐请说。” 桑夏抿了口茶水,语声轻轻的道,“许家出现的仿品,是许家大伯瞒着许家其他人换下来的,至于为何,不外乎为财,据我所知,许家真正当家做主的是真真的父亲许二老爷。” “就算姐姐猜得对,许家的人也都死得就剩一个许真真,换来再多钱财何用……姐姐的意思是,这些仿品出现的时间并不长,许家大柏根本不担心会被其他人看了去让许家人成为笑话,所以,这只是许家出事之前不久的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死了还不葬入祖坟,谁能确定那一堆骨头就是许家人了?” 当没看到季元昊一脸惊容,桑夏继续道:“这就要回到之前的问题了,许家大房为何要用仿品换下真的?那些真的呢?如果是变卖了,理应还在这三贤府流通,查一查未必就查不到,如果没变卖,藏在哪里?我无权无势,再多疑问都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全告与二弟知道,一是信任二弟,二也是想借二弟之手弄个明白,我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形中季元昊已经跟着桑夏的想法走了,看着那堆碎片冷笑,“何止姐姐好奇,我也很想知道许家在想什么,牺牲如此之多,所图必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大的胆子!” 桑夏垂下视线,有这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二弟的身份不简单,怕真是皇亲国戚,季姓…… 桑夏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对京城世家了解得并不多,只能确定皇家是姓夏。 “姐姐有没有时间,不如和我去一趟许家?” “可去?” “我说能去便能去。” 桑夏当然愿意去,不过如今这已经算是利用二弟了,再做就有些过了。 季元昊却生怕她不去,忙又道:“姐姐放心,不会有麻烦,到时我们带上小妹一起去,更名正言顺。” “这些事我暂且不想让她知晓。” “弟弟知道,到时我们要说什么避着她些便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最是刺激人,只是想着季元昊都觉得兴奋不已。 桑夏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明白一些,“二弟,能去许家看看印证我心中所想我当然非常愿意,可是借你之手查这事本就算是利用你了,再做别的,我……” “我还道姐姐在迟疑什么。”季元昊笑得开心,他又不傻,怎会不知姐姐主动告诉他这些必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于他来说不动摇江山便不算事。 相反,姐姐这样明白的告诉他就已算坦白,连利用都算不上了。 “我这就去安排,姐姐要回客栈歇息片刻还是就在这里等候?” “就在这里吧。”看他起身,桑夏又嘱咐了一句,“就算是秦大人张大人那里,二弟也暂时别说得太明白,毕竟秦大人乃是负责此案的大人,张大人是一府之尊,我们这么做已是逾越了,不如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二弟觉得呢?” “正合我意,不过这样的话姐姐怕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去京城了。” “无碍,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什么,迟去早去都一样。” 季元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珍珠从外进来,默不作声的把包裹重新打好。 “叫柳枝不要藏着了,二弟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本就已经欠了他人情,这方面不要再藏着揶着,太小家子气。” “是。”珍珠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小姐把这些都告诉季公子,季公子有所动作时会不会让背后之人起提防之心?” 桑夏起身走到窗口看着下面的街道,感觉街上的人好像比她们初来时要多了些,“张瑞是一府之尊,秦沛是京城来的钦差,他们对二弟的态度都不寻常,可见二弟的身份绝不简单,我之所以叫他暂且不要告诉那两人,是因为我怀疑他们和许家是一丘之貉,要是没有张瑞点头,许家的尸身不会那么快入土,可以说许家的善后都是他做的,至于秦沛,我在潘家就见过他,具体说不上来,可我不信他。” 话到这里就收住了,珍珠不敢再问,桑夏也不再说。 只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张瑞秦沛是朝中重臣,两人在同一件事上使力,更有皇命在身,事情无论如何都简单不了,一个不好牵扯就大了去了。 桑夏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不由得抬手用力敲了敲。 珍珠欲上前,被柳枝一把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夫人说过,小姐已经不可能再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拦着她成长便是害她,哪怕她痛苦她们也只能看着,因为她们都走不了小姐的路。 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季元昊就过来了,身后跟着许真真。 桑夏觉得不过这么一会不见,许真真又蜕变了,她就像一条变色龙,需要变成什么色于她有利时立刻就能变成什么色,真了不起,这份本事一般人没有。 一看到她,许真真就上来抱住她的手臂直摇,语气娇嗔,“姐姐,之前对不起,是真真不对,你不要生真真的气好不好。” 桑夏将手抽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哪里不对?” “我……我不该那么说姐姐,姐姐明明是为我好才问那些,我却不知好歹,姐姐,真的对不起。” 认错认得真到位!可嘴里这么诚恳了,为什么眼里就看不到半分真诚呢? 桑夏也懒得再在这事上纠缠,走开一步看向季元昊,“现在就去?” 看许真真在一边委屈的直扁嘴,季元昊安抚的对她笑笑,回话道:“已经午时了,不急于这一时,用了膳再去。” 桑夏没有意见,倒是许真真还想说什么,被季元昊按着在一边坐下,“不换地方了,就在这里吃,听说这里的招牌鱼不错。” 桑夏没有接话,许真真有心想接却为何也闭上了嘴,一时间,屋子里尴尬的沉默着,之后据说好吃的鱼也没一个人吃出了味道。 正文 028章 又见玉佩 再次来到许府,三人的心态都有了变化。 张瑞和秦沛不能做得太明显,等他们下了马车才并肩从里走出来。 季元昊主动上前施以晚辈礼,“张世伯,秦大人,又麻烦两位了。” 两人哪敢受礼,尽量不那么明显的避开,“世侄说的哪里话,这是许小姐的家,家中一切都是她的,想拿走一样物事完全是情理之中,我们又岂有不应之理。” 桑夏在心里嗤笑,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如果没有二弟在,便是许真真跪在他们面前去求怕是都只会被人赶出来吧。 “是晚辈强人所难了,只是小妹甚是想念父母,欲寻一父母的心爱之物带在身边,所以才……小妹,还不快来谢过两位大人。” 也不知道季元昊之前是怎么和许真真解释的,她真就听话的上前盈盈下拜,“小女拜谢两位大人。” “快免礼。”张瑞和秦沛对望一眼,心里都认定能让公子这般上心的女子,以后就算不能做正位,地位也绝不会低,现在结个善缘错不了。 因为心里存疑,桑夏暗中留了神,看两人如此客气眉心直跳,她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后宅烧毁大半,许家原本的库房建在地底下,被倒塌的房子压着暂时也没人去动,许家的一应东西暂时都封存在前院,张瑞亲自过去撕了封条,“季世侄还有许小姐见谅,这些东西都已造册,本官职责在身,需得一并入内。” “张世伯说的哪里话,是做小辈的不懂事给你惹麻烦了。” 张瑞只是笑,能让这位公子记住他的好对他来说乃是大善,天高地远的,能见上一面不容易,现在也是他的机缘来了,说不得…… 秦沛一早就没打算留下来,“本官有公务在身,世侄自便。” 走时秦沛向张瑞使了个眼色,张瑞会意,轻轻点了下头。 许家是豪富之家,值钱的东西自然不少,偌大的库房堆得满满的,有些字画孤本因为放置不妥当已有损坏,从小在书本里泡大的桑夏看得心疼得不行,这也太糟蹋东西了,简直暴殄天物! 季元昊一直悄悄注意着姐姐的表情,看她这般心里就更肯定姐姐的出身不会差,而且是真正爱书之人,恩,以后这方面他得注意点。 而许真真此时却有了底气。 自从许家出事,她失了倚仗后内心就一直彷徨难安,可现在她不但不安没了,信心还成倍增长。 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全部! 看着这满满一库房东西,许真真忍不住偷偷想,许家只剩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有人能来和她抢了,要是许家还是原来的许家,这些东西要分成多少份!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女儿,再得宠也就是得一份丰厚的嫁妆罢了。 而现在,她有许家的所有一切做嫁妆,谁会拒绝?谁又能拒绝?便是他拒绝,他家里人呢? 许真真眼里的光芒亮得吓人,嘴角的笑意便是低着头都藏不住。 桑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看她这样就已经不愿意靠近了,走开几步道,“二弟,你陪小妹去找找,我随便看看。” 季元昊还没说什么,许真真就回过头来笑容满面的道:“许家的这些东西,姐姐只管看。” 桑夏深深的看她一眼,意义不明的恩了声走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摆放的全是贵重珍玩。 眼角余光看到张瑞并没有跟过来,桑夏示意珍珠挡着些,时不时上手摸上一摸。 当时将东西封存的时候应该也是一房一房分开存放的,没有的时候就一个都没有,当发现了一个,那周围就能发现好几个。 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动,桑夏也没打它们的主意,她最主要的目的是再次确定心里的想法,然后让二弟也知晓这其中有诈,有他介入其中搅乱这潭水,不管那背后之人是谁都休想轻易如愿。 脚步声渐近,季元昊领着许真真走了过来,季元昊还没说什么,许真真就举着手里的东西快到走到她面前道:“姐姐你看,我找到了爹爹用过的玉佩。” 桑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把玉佩抢过来,勉强露出笑容道:“他没有随身带着?” 许真真摇头,“我小的时候见到爹爹佩戴过,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爹爹就换了,不过爹爹后来用的玉料比这个好多了,可惜找不到。” “是吗?”桑夏将右手背到身后,不让人看到她握得都快要攒出水来的拳头,“二弟,这里的东西你可要看看?” 季元昊会意,“难得能看到这许多,我也瞧上一瞧。” 许真真有些自得的跟了上去,要在平时,就算是在她拿出那个玉佩之前她都会想法子拦着,免得让她看出什么来,可现在,她做不到。 这个玉佩,分明和她在关家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她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娘珍而重之收着的东西里就有这么一样。 关慎将之和红绳稻穗藏在一起,数波人都不曾找到,重视程度可见一般。 而许真真的父亲手中这块蒙了尘,水色也已浑浊,若非形态一样她不一定能认出来,将它随手扔着被收进了这库房中,一个不好,被他人顺了去也不一定。 珍重还是轻视,态度说明一切。 “许家几代积累,果然底蕴深厚。”季元昊慢慢走过来,脸上笑容不变,眼里却有深意。 许真真顿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矜持的笑。 出了门,季元昊让许真真将东西拿出来,“张世伯,这是小妹父亲用过的玉佩,拿走不会有问题吧?” 张瑞看了一眼,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他自然不放在眼里,怕是小姑娘真的想家人想得狠了才拿了这么个东西。 “许小姐只管拿去,本官会在造册上注明。” 许真真蹲身行礼,“小女多谢张大人成全。” “快起快起。”张瑞虚扶了一把,旋即看向季元昊,“世侄可还有其他事?” “多谢世伯行方便,我们这就回客栈了。” 回去的一路上桑夏都没有说话,许真真只以为她是被许家那满满一库房的珍品打击了,带着些自得的道:“这些只是许家出事后收罗起来的一部分,本来就收在库房的东西远不止这些,也不知道那些什么时候能回到我手上。” “哦?”季元昊看了姐姐一眼,“许家之前是谁当家?那些东西归谁掌管?” 这个话题简直是挠到了许真真的痒痒肉上,端着脸一脸很是不在意的模样道:“祖父早年就不管事了,许家一直是我爹爹当家,后宅的事则是由我娘管着。” “原来如此。”季元昊很快转开话题,“小妹你没带几身衣裳出来,听说三贤府的郭裁缝手艺不错,我让人请了他来给你量身,料子也送了几匹过来,你看看要是喜欢就挑着用。” “谢谢季哥哥。”没有哪家姑娘不喜欢穿新衣服,可许真真更高兴于季哥哥对她的用心,这是不是说明季哥哥有一点喜欢她了呢?好像从刚才到现在季哥哥都没有和姐姐说话呢! 回了客栈,先将许真真打发了,季元昊才来到隔壁房间,“姐姐。” 桑夏给他倒了杯茶,“看出来了?” 季元昊点头,脸上再无之前的笑意,“我粗略数了数,那一堆里有三成的仿品。” “竟然这么多?”这个桑夏却是没算,听到这个数很是惊讶。 “我也没想到,其他地方我也留意看了下,没有。”季元昊看着桑夏,“具体是些什么东西我记下来了,刚才已经让人去查,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肯定许家是不是真如我们想的那样了。” 桑夏喝了口茶,低笑,“要是印证了,我们真该多谢许家大伯。” 屋子里沉默下来,两人都不曾彻底交底,这会也就不能把话说透。 季元昊这会也将私情抛到了一边,从许家他想到了关潘两家,如果说许家灭门有诈,那另外两家呢?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诈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季元昊也知道姐姐之前提醒得对,他不能去找秦沛问个清楚,要是秦沛和背后之人是一伙的,他这一问不就打草惊蛇了吗?如果不是一伙的,要是这点手段都能从他面前蒙混过去,他也不用占据那个位置了。 正文 029章 她出现了! 与此同时的锦绣宫中,一美貌妇人躺在贵妃榻里脸色变幻莫测,跪在她跟前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好一会后,才听得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道:“姓桑?名夏?年方十六?” “是。” 妇人闭上眼缓了缓心中的惊意,“有没有查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殿下不允许……” “他不允许就不查?本宫不是说过凡是接近昊儿的人都要查清楚吗?”即便是责备,声音里也不带丝毫火气,好一个如水女人。 “娘娘恕罪,殿下虽不允许他们还是暗中查过,可任他们如何施为也查不出什么来,就好像她们主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不会有人能让皇宫出去的人都束手无策,桑夏这名字,也说明一切。 她竟然将孩子生下来了!当年她明明动了手脚,孩子应该早就流掉了才对,怎么可能还活着! 想到那个女人,贵妃娘娘不由得抚住急速跳动的胸口,要是让皇上知道当年是她帮着桑宜容离宫的,皇上会原谅她吗? 不,不会,女人心头苦笑,多年相伴,她了解他。 他防着桑宜容,甚至不惜斩去她的翅膀将她困于宫中,知道她不容许他有其他人,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将人养在宫外,八天十天才能见上一面,后来更是担心事情捂不住,欲置她于死地。 要不是她早一步让桑宜容知晓此事,并骗对方她已有身孕,哪有她的现在,怕早就是黄土一杯了。 桑宜容的离开对朝廷带来多大的影响当年她全不知情,她只知道她有两个月没有见到皇上,但她不担心,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她有了身孕。 皇上年过三十却还没有子息,她肚子里这个,皇上必然不可能不重视,母凭子贵,历来如此。 事实证明她想的半点没错,当皇上知道她怀有身孕后立刻派人将她接到了宫中,给了她身份。 桑宜容在离宫之前来见了她,也就是那一面,她的孕吐反应让她知晓对方有孕在身,她根本没多想就使了下作手段,她以为那个孩子早就没了,她以为就算桑宜容有万千手段孩子也不可能保得住…… 她嫉妒桑宜容,也羡慕,应该说这苍云国少有女人不羡慕她,女人想要有个好归宿,想要得丈夫宠爱,首先得有个好家世,然后要有一副好相貌好身段,有了这些不够,还得有高明的手段降得住人,就算拥有这一切都不能保证一定过得好。 可桑宜容她什么都不用靠,她来历不明,长相也有别于女子的柔媚,更偏于男子的俊俏,但她有让人信服的本事,有魄力,有天大的胆子,从不用仰男人鼻息,反倒能让男人为她所用,不知有多少女子希望能活成她那样。 她曾经也佩服桑宜容,苍云国的子民能有安稳日子过,那个女子当居首功,可这些事都太大了,大到她摸不到也感受不到,她只是个想要寻个依靠的女人,当机会到了面前,她当然得抓住,所以她得到了今天这一切。 可是啊…… 当年她以为皇上必是不喜皇后的,没有男人会喜欢强于自己之上,还对自己有威胁的女人,后来她就渐渐知道了,便是皇上管不住裤腰带,便是对桑宜容千防万防,可他爱桑宜容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年后位虚悬却始终没人敢提,她也不敢,哪怕她实际上已经掌管后宫。 有两子傍身也没用,她很清楚皇上不会给她那个位置,朝臣也不会同意,苍云国的朝堂和历朝历代一样不可能一团和气,可在这事上,他们态度团结一致得可怕。 有人更是直言,他们认的皇后只有一个。 只要桑宜容不出现,别人怎么认为她都不会去较劲,反正这些都影响不到她的地位,可要是桑宜容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行,绝对不行! 皇上并没有因为桑宜容失踪十七年就忘记,尤其是近几年,皇上时常会一个人去皇后曾经居住的万德殿呆上一阵,每每生病更是会住在万德殿,她不知道皇上在那里干了些什么,除皇上允许,万德殿任何人不得进,曾经有妃子仗着自己得宠去那里向皇上邀宠,当即被送进了尼姑庵,现在还在颂经念佛。 没见着人的时候便如此了,要真见着人,哪里还有她何宛如的立足之地! 就算桑宜容生的是个女儿她也不敢轻视,桑宜容那般本事滔天,谁知道她把女儿教成了什么样,昊儿又岂是对手。 对了,桑夏出现在昊儿身边,她想干什么! 贵妃顿时有些慌了,“来人,来人。” 立刻有女官上前来,“娘娘,奴婢在。” “采珠,皇上在哪里……不,不行。”这事一定不能让皇上知道,一点都不能透露,何宛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去本宫家中一趟,请老夫人进宫一见,另外,叫魏金过来见本宫。” “是。” 魏金是宫中禁卫,本就在当值,过来得很快。 “卑职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魏金,你附耳过来。” 魏金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耳边是柔柔软软的话语,鼻端是若有若无的体香,直让他心中一阵心动神移。 “可听明白了?” 魏金定了定神,“娘娘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去吧,左统领的位置,本宫会帮你的。” 魏金顿时大喜,“是,卑职多谢娘娘。” 人一走,女子满脸柔软的笑意渐渐散去,双管齐下,她就不信那桑夏还能翻得了天去,没了女儿,桑宜容如何和她争! 算算年纪,桑宜容快有五十了吧,年老色衰又没了儿女,任她曾经光芒万丈也不过是个失去一切的女人罢了,红颜白发,皇上便是见着了又能如何! 皇上心心念念惦记的,不是老去的桑宜容,而是她最风华时的模样。 桑夏浑不知被人识破了她自己都不知的身份,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许家会如何做。 还有当初的病叛许梁,许家已经应了叛,梁姓是代表的什么?病?可病也不能是病了一个整个家族! 要是知道梁家是哪一家就好了。 桑夏有些烦躁不安。 “姐姐。”季元昊示意手下守在门边,坐到桑夏对面低声道:“查清楚了,市面上没有多出来那些东西,明里的典当行,暗里的黑市这一年都没有收到过这些货。” 季元昊紧紧盯着她,“姐姐,许家真的有诈。” 桑夏没有说话,虽然证实了她的猜测没有错,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姐姐,小妹应和此事没有关系……”对上姐姐的眼神,季元昊抹了把脸,“好吧,其实我也没办法再把她当成需要保护的妹妹看待了。” “此事确实和她无关,就她那点心思全用在你身上了。” 季元昊尴尬不已,“姐姐,我不是……” “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二弟,虽然有点儿戏,我们三人总归也是结义了一场,若是对她无意需得让她知道,免得她越限越深,对她对你都不好,至于我与她。” 桑夏垂下视线看着眼前的杯子,“既不是一路人,便总有分道扬镳的时候,再说往后的事谁知道会如何,说不定……就成仇人了呢?” “怎会有这种可能,姐姐想得太严重了。”季元昊失笑,“弟弟很庆幸能得遇姐姐,和姐姐结义。” 桑夏端起茶杯,季元昊会意,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她碰了一碰,两人相视一笑。 “许小姐稍慢,公子有交待,任何人不得进。” “我也不行?” “是。” 许真真快气死了,季哥哥和桑夏同处一室还不许她进,有什么事还需得避着她? 桑夏是什么意思?不把她当妹妹了就连男人也要抢了不成! 越想越气,许真真张嘴就要喊,屋里便有声音传来,“让小妹进来吧。” 许真真用力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冲了进去,看两人只是隔着桌子坐着火气总算小了些,委委屈屈的扁着嘴上前就要坐到季哥哥身边,季元昊忙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挡开,“天热,小妹坐那里。” “季哥哥!” 季元昊装傻,“恩?小妹有事?” 许真真红着眼睛却没有落泪,只是看着季元昊,季元昊本就不是多心软的人,更何况这一套他见得多了,半点也影响不到她,只顾端杯喝茶。 ps:不知道有几个人在追文,总之,端午安康。 正文 030章 联手使坏 许真真不甘的坐到旁边,心里把桑夏恨了个半死,肯定是她和季哥哥说了什么话让季哥哥变了态度! 不过表面上她却能屈能伸的转眼就笑开了,“季哥哥在和姐姐说什么呢?把真真都挡在外面。” “也没什么事。”看她不信,季元昊胡乱说道:“就是说了说姐姐要去京城的事。” “姐姐要去京城吗?什么时候走?怎么都不和真真说?” 季元昊正待纠正她的话,桑夏就先抢了话,“刚才决定的,明天就走。” 许真真巴不得她赶紧走,可转念一想顿时就急了,“季哥哥也要走吗?那真真怎么办?季哥哥你把真真也带上好不好?” “二弟不走。” 看到姐姐向自己摇头,季元昊只得应下,“恩,我不走。” “真的?季哥哥你真好。”许真真强自按捺下高兴之情,决定原谅这次桑夏私会季哥哥,要是为了说这事,完全可以的嘛。 季元昊自是知道姐姐的用意,可是姐姐这隔开的不止是许真真,还有他。 三人早没了结义时的亲热,许真真进来就说个没停,可所有话题都是围着季元昊转,根本当桑夏不存在。 季元昊不知道姐姐在不在乎,可他心里很来气,硬声打断许真真的话,道:“小妹,你去安排一桌酒席,姐姐明天要走了,我们给她饯行。” 许真真笑容一凝,满心不愿,推脱的话都到嘴边了又死死忍住,反正桑夏都要走了,她还能做什么不成,在心里开解了一番自己,许真真笑容又扬了起来,“季哥哥,旁边的风雨楼可以吗?” “可。” “好,真真这就去。”许真真起身,终于将眼神落在了桑夏身上,头一回郑重向她见礼,“姐姐向来对妹妹好,妹妹心里都记着。” 桑夏哪会不知道她那点心思,摇头失笑,示意珍珠上前扶起她,“妹妹想多了。” 这件事上,想得再多都应该,许真真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带着秋婵离开。 沉默了一会,季元昊才叹息着开口,“初识之时她迷了路,也不知她是怎么走的,明明是往秋义府去却走到了庆恒府,据她所说有一个姨妈嫁在了秋义府,找不到地方急得都快哭了,那时候只觉得她迷糊得可爱,性子又娇憨天真,想着别在外面吃了亏,就关照了她几分,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要是当时知道她和其他世家出身的姑娘一样心眼多,我哪会……” 季元昊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个,“姐姐是不打算再住在这里?” “唔,小妹现在对我排斥得厉害,和她住在一起反倒不方便,我也不瞒二弟,许家和我家有点渊源。” 季元昊立刻福至心灵,“因为两家有渊源,所以姐姐才会在知晓小妹的身份后还对她万般忍让?” “具体却也不好说,以后有机会再和二弟细说。”遮着掩着实在不是桑夏的性格,可这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外人道的,对二弟她有点理亏。 季元昊对桑夏极为上心,自是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最后一点不舒服也散了,温声道:“弟弟不问了,姐姐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客栈住着不方便,我让人给姐姐准备个宅子可好?” “这事二弟就别操心了,让小妹知道了不好,等安顿好了再告诉你地方,不过小妹粘你粘得紧,你尽量少过来,有事叫手下跑一趟就行。” “弟弟心里有数。” 次日一早,桑夏就在两人的送行下出了城,然后绕路从另一个城门进城,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找了客栈住下。 季元昊第三天才过来,“秦大人说找到新线索了,凶手很可能是曾和许晋为同僚的梁永贞。” 梁! 桑夏连忙问,“什么线索?” “一些亲笔书信,落款处都是梁永贞,秦沛已经派人去取梁永贞的字迹,要是字迹相合就能定案。” “就只凭这个?信里写了些什么内容?另外,秦沛曾说在许家找到凶手留下的信物,是什么?” “是一根特制的拐仗,全天下只得一支,据说是谁亲手为他做的,梁永贞是瞎子,好像是生了什么怪病,渐渐眼睛就看不见了。” “梁永贞也当过官?” “你不知也是正常,只有生活在京城的人才会关心这些。”季元昊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苍云国立国才二十年,立国之初可以说是人才济济,虽说现在也不差,可比起当初来是差远了,这是教我经史子集的先生的原话,苍云国不止国家年轻,立国之初的臣子年纪也普遍不大,说是朝气蓬勃都不为过,可在十七年前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朝中陆续有多位大臣挂印,文臣武将皆有,显些造成大乱。” 桑夏这一刻无比冷静,“许晋和梁永贞都是?” “关慎也是。”季元昊也有点疑惑,“若说是冲着那十多人来的,潘俊生却并非其中之一,真是让人想不透。” 桑夏笑得凉凉的,“秦沛说是梁永贞便是梁永贞?若许家的惨事是真的还有可能,可许家分明有诈,不管是书信还是拐仗,都只能更加证明许家想栽赃于梁永贞。” 季元昊执壶给姐姐续茶,声音依旧温和,“弟弟自是不信的,就不知秦大人和张世伯是真信了还是只为了结案。” 她更信他们是一丘之貉,桑夏将这句含在了嘴边,毕竟她拿不出更多的证据。 “姐姐有何打算?” 知道了梁家是哪个梁家,桑夏很想问清楚地址直奔过去看能不能拦下有可能发生的再一桩惨案,和季元昊不同,她更怀疑许家不止是想栽赃给梁家,而是想让他们欲对付的人以为梁家真是他们欲下手的下一家而乱了分寸露出马脚。 要是娘现身,自是着了对方的计,要是娘不现身,梁家就真有可能出事,先不说娘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因她之故再害一家,就算娘真的没赶上,跟随娘的人也会寒心。 用这种方法断去娘的助力,这般明目张胆的威胁! 可是就算心里想到了这些,她依然不能轻举妄动,逞英雄非但帮不上忙,要是她出事娘会更被动,更甚者会因她而不得不和对方直面对上。 能一夕间潘家那样的人家灭门,对方的武力值绝对不低,娘身边便是有些人,她也不敢保证就一定强过对方。 是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这般没用! “姐姐?” 桑夏抬头,“二弟呢?有什么想法?” “自是不能让他们如愿。”季元昊眼里满是打算做坏事的狡黠,“许家在三贤府累积了诺大家业,未必就真的舍得下,至少许家大房怕是就会稳不住。” “你是说……”桑夏眼神一亮,许晋以前如何先不说,能越过大房直接当家就说明他不是好唬弄的人,可他们也不是要对付许晋,只要让许家有人忍耐不住露出马脚就可以。 “许家既然只剩许真真一人,她又打算去京城,许家的产业自然就要处理掉,一旦处理得急便只能贱卖,库房的笨重东西当然也带不走,需得一并处理掉,想来小妹也是赞成的,姐姐觉得呢?” “正是如此。”两人相视一笑,端杯碰了碰。 想到是和姐姐头一回联手,季元昊就有些按捺不住,坐了会就兴冲冲的离开去安排了,桑夏将柳枝叫了过来。 “我写封信给娘,你给送出去。”看柳枝想说话,桑夏加了句,“和梁家有关。” 从头听到尾的柳枝自是知道梁家的事关系多大,遂不再说话。 目送柳枝消失,桑夏心放下来了一半,这事要如何做娘自能斟酌,说不定娘比她更早看透其中猫腻,并且已经做下安排了也不一定。 正文 031章 忠君之事 两日后,许家仅存的小姐要处理掉许家买卖的消息就传开了。 许家在三贤府把着三成的买卖,且全是来钱稳的行当,不少家族蠢蠢欲动,皆想把在自己手里,曾经和许真真有点交情的小姐妹在她刚回来时避而不见,现在又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 经历过家族变故,许真真最后一丝天真也被磨灭,不用季无昊教也知道个个都虚应着,三分真七分假的应着话,该透的消息都透出去了,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她想让季哥哥看看,她也很能干,不比桑夏差,可她却不知,这只让季元昊更加感叹她不愧是出自大家族,有些事天生就会,他到底是走眼了。 秦沛和张瑞看他这般为许真真奔前走后,心里越加肯定关系两人感情非同一般,在许家之事上更是大行方便,除了与案件相关的东西动不得,店铺任由他们处置,便是库房中的珍玩都允了可以处理。 “店铺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处理了,想来接盘的人很多,现在还没有出手,先吊着,至于珍玩……”季元昊笑得恶劣,“我打算在三天后举行赏玩会,无人争抢的出价者得,若多人齐看上一件,价高者得,不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 “二弟真能干。”桑夏真心实意的赞美,“其中那些假的挑出来了吗?” 得了表扬,季元昊更来了劲,“不,许家的东西我怎会去一一过目,别人还当我起了贪念呢,当然是赏玩会当日直接从库房搬出来,至于以后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许家大房要是担心穿帮,在这三天里要么是乱了手脚被他们抓着小辫子,要是还有点脑子也会向许晋说明,许晋能狠得下心丢了名声,许家的老人却未必,年纪越老就越怕死了难以向祖宗交待,到时就看许晋能狠心到什么程度了。 要是最后是许晋赢了,任由许家几代的名声坏在他手里……能坏了许家的名声毁了许家的祖宗基业让他们以后便是想重新出现在人前也无立足之地,至少在这三贤府没有立足之地,挺好。 更何况,许晋未必就能控制住家中的所有人!只要许家有一人出来蹦哒,这戏就有得唱了。 只是想想可能会有的场面,桑夏就恨不得一眨眼间就是三天后了。 张瑞的书房内此时坐了三人。 除了张瑞和钦差秦沛外,还有一个面白无须,容貌出众,保养得甚是得当的中年男子,只是此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张大人,你该知道这和我们之前计划的不符,可你却不曾知会于我。” 张瑞也知自己理亏,可是…… 张瑞苦笑,“许老弟,若非你的女儿将那位带了回来,本官也不会如此被动啊!那位要做的事,你敢拦着还是秦大人敢拦着?本官自认是不敢的,至于为何不告诉你,本官觉得即便告诉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说不说有何区别?” “你……”中年男子脸涨得通红,最后却也没有说出尖锐的话来。 就如张瑞所说的那样,就算他提前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连许家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扔了,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让这事成了,只要让这事成了! “许晋,稍安勿燥。”秦沛温声安抚,将轻视藏在眼睛深处,不管什么时候,背叛者都不被人所喜爱,尤其是背叛那样一个人,虽然如果是他处在许晋的位置也可能会和他做出同样的决定。 想到那个人,秦沛心情复杂,有些事情远不是一个对错就能说得明白的,她风光时他还只是个小卒子,便是现在,她也是他唯一敬佩的人,可如果她碍了自己的路,他也会想办法除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眼前这人远比他要和那人亲近,最后不也没熬住背弃了她吗? 嘴角勾出温和笑意,秦沛道:“你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要因小失大,只要让皇上如了愿,你要什么没有?” 许晋脸色缓和了些。 秦沛继续道:“你的牺牲皇上都看在眼里,许晋,往后的日子还长远得很,我们都需得看远一些,你说是不是如此?” 许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情终于平静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许某虽然离朝多年却也是苍云国的子民,愿意为皇上牺牲一切。” “皇上定会知道你的一片心意。” 许晋起身,看了眼两人,抖了抖袖子道:“许某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许某人,可是你们和我又有何不同?若是记着她的好,此时告密也还来得及,告辞。” 好一会后秦沛才笑出声来,叹息着道:“比起那些人来,许晋真的差远了,当年的许公子竟堕落至此,不知她知道了背叛的人是他会不会难过。” “谁又能肯定她不知呢?”张瑞把玩着茶盖,“身处其位,本官自是唯皇命是从,本官和她本就全无交集,便是做得再过份都没负担,可许晋和我们不一样,曾经并肩作战后背都可交付的交情,也不过如此。” “也得看是谁,放在关慎和潘俊生身上却抵得千斤重。”秦沛起身走到门口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艳阳,“和潘俊生同僚多年,说是他一手撑起来的兵部都不为过,可那又如何呢?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说到潘俊生。”张瑞也站了起来,“为何会有他?他还和那位有什么联系不成?” 秦沛回头看他,“关慎,潘俊生,梁永贞还有那位曾结义。” “原来如此,皇上知道?” “我便是从皇上那里听了一耳朵,那四人以为皇上不知道,那时候称兄道妹的不止他们四个。” 明面上有潘俊生通风报信,暗中有那许多人相助,也怪不得那位能安生多年了,只是为了逼她现身便要使出此等手段,赔上这许多无辜性命,也实在是…… 张瑞轻轻摇头,将叹息含在嘴里,转开话题,“现在已经将线头扔向梁家了,梁永贞是必死还是……” “不管她出不出现都必须死。” “他只是个瞎子,为何一定要如此?” 秦沛想到了皇上交给他任务时的眼神,那样疯狂,眼中全是他自己都不知的嫉妒,他嫉妒所有比他更亲近那位的人,结义的那三位义兄首先就碍了他的眼,所以,他们三人必须死,要是死了这三人她还不出现,便会有更多人牵连。 “张瑞你信不信,我比你更希望他能活着,苍云国的律法是我所知的各朝律法里最全面也最公正的,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心最清明,要是能让他复出为官,那才是苍云国的福气。” 四目相对,眼里竟然满满都是遗憾,为了那个即将死于他们之手的男子,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收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此而已。 “你说,她会不会出现?” “会,就不知会以何种方式出现。”秦沛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年一场大战后,她一身鲜血淋漓沉默不语的帮着收敛尸体的样子,明明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却周身都是悲伤的气息,不用言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厌恶战争。 所以她能退得那么干净,并且愿意一隐十七年,若是无人打扰,可能再不会出世,过她平静但安心的日子。 这样一个人,重的是情义,而他们现在做的事件件都踩在她的底线内,她不可能还隐而不出。 她的退隐从来就不是怕,只是不愿意相争,当年一起走过来的人都知道并且相信这点,做为她曾经最亲密的人,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现在的皇上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皇上了,他现在什么都不顾,只想逼那人现身。 就不知结果,是不是如皇上所料的那样。 张瑞走过来和他并肩而立,两人久久无言。 正文 032章 有动静了 在他人眼中三天弹指即过,桑夏却觉得这三天过得比平日十天还要慢。 季元昊过来时左右看了看她,“姐姐,我就两天没来怎么感觉你就瘦了些?” 桑夏摸了摸脸,“大概是天气开始热起来的原因,我年年苦夏。” 这离真正热的时候还早着,现在就苦夏,真热起来可怎么过,季元昊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口,姐姐只当他是弟弟,他暂时不能走得更近,姐姐看着好像并无戒心,可要是冒冒然接近一定会引起她的警惕,所以他再想见姐姐,也控制着自己隔天才来一回。 看他不说话,桑夏续又道:“二弟怎的今天过来了?可是有事?” 季元昊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我在京城吃过这饼,没想到在这里也瞧着了,味道不错,姐姐尝尝。” 桑夏确实还没用早膳,再加上每次二弟来都会带点各有特色的吃食过来,她这会便接得很痛快,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她现在更关心二弟过来的原因。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咀嚼东西的模样季元昊便觉得心头柔软,声音不自觉的便柔了许多,“赏玩会没有这么早,定在申时正,趁着这会没什么事过来看看姐姐。” “辛苦二弟两头跑,我挺好的,你不用挂念。”桑夏吞下口里的东西,“这两天可有动静?” “没有,我暗中加派了人手等着,看他们是不是真能忍住。” 桑夏皱起眉,是许晋对许家的掌控真有这么厉害还是她猜错了? 不,不会,这么多证据足以证明许家就是诈死,这么大一家子人,怎么可能人人都不起贪念?若许家真是这么有骨气的人家便不会做这背叛娘之事! 秉性如此,她实在难以相信他们在其他方面就能坚持住。 季元昊给她倒了盏茶推过去,“姐姐莫忧心,便是这回没能让他们露出马脚我们也能制造其他机会,许家既然能几百口人举家诈死,所谋必大,有所谋就不可能心如止水,姐姐只管等着就是,弟弟定不让姐姐失望。” 桑夏放下已经吃不出味道的素馅饼,擦了擦手道:“二弟布置这一切已是帮了姐姐大忙,更何况于我来说,你信我所说比做的这些更让我高兴,人生在世,有人能在拿不出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便选择相信我,这份信任比什么都重,所以二弟何言失望,明明是我借了二弟之力为我所用,真要失望,也是姐姐让二弟失望了才对。” “姐姐,我们之间就莫说这些客气话了。”季元昊心想,我不怕为你所用,就怕你不用我啊,姐姐这样的性子,只有让她欠自己越多才越有牵扯下去的可能,真要两不相欠,一旦分别可能就是永远。 两人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气氛正好,季元昊的属下在外面等了一等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来禀报,“公子,那边传来消息邹家人去找了许小姐,说许家大房那些东西不参加赏玩会,由邹家直接买回去,许小姐正在找您。” “邹家?” 接触到姐姐疑惑的视线,季元昊忙解释道:“许豪的岳家。” 桑夏理解了,许豪就是许家大房,现在出面的是许大夫人的娘家人,“倒也不是全无脑子,许真真什么态度?同意了吗?” 季元昊看向自己的得力属下段洪,段洪忙低头回话,“暂时并没有。” “也就是说邹家知道许家是诈死,不管之前知不知道,至少现在是知道了,而许真真眼下还不知。”桑夏想了想,“二弟你赶紧去看看,注意着点许真真的态度,要是她态度变了就是她可能也知道了,跟着她说不定能知道更多情况。” 季元昊知晓轻重,起身道:“可惜姐姐得避着人,不然便能亲自去看看了,姐姐莫挂心,有什么事我立刻让人报与你知道。” 将人送至门口桑夏便留了步,自住进这家客栈她便没有出去过,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与许真真纠缠在那些与她无关的小情小爱上。 拿起饼撕了一半给珍珠,桑夏边吃边叹气,“要是娘多给我几个人就好了,看紧邹家肯定有收获。” 柳枝现出身来,“属下去。” 桑夏想了想,遗憾的摇头,“盯一时无用,得长时间盯着,你一个人哪里能顾得过来,再说我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用到你,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珍珠默默的从自己这一块饼上撕了一半递过去给柳枝,柳枝犹豫了一下,接了。 “也不知梁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娘应该收到我的信了吧,要是她没忍住露了面,对方就得逞了。” 柳枝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剩下的小半块想,确实挺好吃的,“夫人必会出现。” 桑夏更吃不下东西了。 “可夫人不会在明知有诈的情况下还和人硬碰硬,眼下的情况,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而且……”柳枝顿了顿才接着道:“而且夫人能用的人很多。” “很多是多少?”这方面的情况桑夏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如果是家里那些人,加起来也就百十来个,就算个个是高手这也算不上多,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下还是难免吃亏。 桑夏心里有点难过,她以前从不知道家里情况竟会那么复杂,自顾自的没心没肺的活着,自以为的幸福着,却不知娘承受了多少,当然,她现在依旧不知道,这些天她总是在想,要是她再上进一点出息一点,娘是不是就不会事事瞒着她了? 柳枝却变回了闷葫芦,任桑夏怎么问都不再说话,最后更是干脆神隐起来,她之所以多这一句嘴不过是想让不安的小姐安心一点,并不想透露太多夫人的事,夫人说过,有些事到了小姐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不用刻意去告诉她。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数字,桑夏却到底心安了些,只要知道那些人始终是帮着娘的,依旧愿意和她并肩作战就好,只是,她真的非常想看到平日里总是静静的淡淡的娘威风凛凛的模样,她有点想像不出来。 而那边,季元昊见到了邹家人。 能和许家结亲,邹家自然也不差,这番出面的是许大夫人的兄长,邹家现在的当家人,可见已经是相当重视这件事了。 许真真却不怎么高兴,任谁被不是嫡亲的长辈端了长辈架子怕是都高兴不起来,可她一个失了家族庇护的女孩子家气弱了些,只能勉强自己受着,见到季元昊立刻眼睛发亮的迎了过来,要不是季元昊不着痕迹的避了一避,人整个都要贴到他身上去了。 许真真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他的避让,兴高采烈的道:“季哥哥,你怎么才回来,真真都等你好久了。” 季元昊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上首留着山羊胡的男人,“这位是……” “季哥哥,这是邹伯伯,是我大娘的兄长。” 山羊胡男人已经站了起来,“邹家邹世清,这位便是多番照顾侄女的季公子吧,许家已无他人,邹某替许家多谢公子在许家遇难时对侄女的几多爱护。” “好说。”季元昊松松做了个揖,气势半点不弱,“小妹回来已有些日子,却并不曾见过邹家人,不知邹家此番出面是为何故?” 意味难明的话让邹世清语气滞了一滞,可活到这把年纪脸皮早就磨厚了,很快就接了话,“许家并非只有我邹家一门姻亲,更还有旁枝远亲在,可谁也没有出面,并非为避祸,而是避嫌,不管我们谁接近侄女,都会被人以为是贪图许家的东西而被其他人联手群起而攻之,不知其他人怎么想,我邹家却是打算等侄女对家业有了决定再出面邀她去邹家长住的,邹家小辈多,定不会让侄女有寄人篱下之感,若非赏玩会的缘故,我便是现在都不会出面,若是让侄女心里有了其他想法,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称职。” 这番话称得上掷地有声,让人难以讨厌得起来,许真真便是之前厌烦,这会态度也变了,语带哽咽的道:“是真真不懂事,邹伯伯不要怪真真。” “快别哭,别人见着还道我欺负了你。”邹世清笑得很温和,那样子就像个真正为小辈着想的好长辈。 季元昊却没那么好骗。 除了因年龄所限决定了他没有足够的阅历,并且因各种原因也还保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热情,可他所处的环境也注定了他所知所见不会少,远非同龄人可比,尤其是他心中已存疑的情况下,更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煽动。 他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正文 033章 蛇出洞了 邹世清做了多年当家人,自是看得出来这事做主的是季公子这个外人,而且这人也明显不比许真真好哄骗,许真真很信任他。 如果说许家人真的死绝了,就剩许真真这根独苗,那许真真那点心思休想如愿,这么大一块肥肉怎能落入别人口中? 可许家只是由明转暗,这许真真的事便轮不到他做主,更何况这三贤府和许家有牵扯的可不止他邹家,自有他人会来出这个头,他何必抢着做那枪头鸟。 只是这季公子不知是何出身,据他打听到的消息,张府台和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对他都客气有加,再听这一口京城口音,想来是出自京城那几个顶尖家族之中的一家。 这样的人自是不能轻易得罪,想要将那些东西买回去,怕是要大出血。 心里思量万千,邹世清安抚了许真真几句就看向季元昊,“我和妹妹一奶同胞,自小亲近,家中老母亲知道许家出事几度哭晕过去,日日念叨她,我别的事也帮不上忙,便想着将妹妹那一房的东西都买回去,也算聊尽孝道,给老母亲寻一个安慰,季公子不如让人估算估算价钱,我自是不能占侄女的便宜。” 这番话于情于理,真诚的让人难以拒绝,季元昊觉得,不管许家大房如何烂泥巴扶不上墙拖那许晋的后腿,找的这个出面的人确实不错,从见面至今没有出一点错,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着急来。 可惜他这番心思要白费了,如果让他如了愿他这几天不就白布置了?姐姐还在等着他的好消息呢! 季元昊真诚的脸上露出些动容的神色来,“按理来说我一个外人没有拦着的道理,邹老爷就是昨天来这事都很好办,可就在今天早上,许家所有参与赏玩会的珍玩都已造册公布,一下子要少了十之二三,这让我如何向人交待?别人还道我从中污了许家的东西,这样的冤枉我却是不能背负的,小妹,你说呢?” 许真真连连点头,“自是如此,邹伯伯,不是真真不懂事,您要是昨天来我都二话不说的全打包了给您,可是眼下却……” 这并非推脱之言,邹世清一直关注着许家,自然也知道他们说的实情,可不是他非得拖到今日才来,实在是他今天才知道那一家子不但没死,那许豪还做出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邹世清做了个深呼吸让心气平了平,“如果告知一声,说是邹家将出嫁女的嫁妆买了回去,可不可行?” 许真真看向季元昊,她对这事并不在乎,卖谁不是卖?可要是季哥哥觉得不好,那就不卖。 季元昊在两人的视线里摇头,“你也说过,这三贤府和许家有关系的不止邹家,要是破了例,后面的事怕是会乱了套,我既然管了这许家的事,自是不允许事情在这上头出乱子,一个不好一盆污水还得往我身上泼,邹老爷当也知道我一个小辈的为难之处。” 邹世清张口欲言,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驳,先不说许家人还活着,就许家那些旁枝姻亲哪家又是好说话的,现在不过是堪堪达成了平衡,一旦这个平衡由他打破他们必会想尽办法耍尽手段来分一杯羹。 季元昊暗笑,脸上却一派正经模样,“既是为了安慰老夫人,也不一定要动那些大件,大夫人平日所用的那些东西包括一些首饰都是可以让邹老爷带回去的,且用不着买,想来其他人也不会在这上头小题大作,小妹,你觉得呢?” “季哥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一瞬间的静默后,季元昊勉强扯出一个笑,“邹老爷,非是我做小辈的不懂事,也请你体谅一二,不过如果邹老爷在赏玩会上比别人早一步将东西买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做了这个交易,想来也能堵住悠悠众口了,邹老爷看这样可不可以?” 邹世清觉得这是目前最无奈的办法了,也算是这季公子对他行的方便,再坚持己见遭了他的厌恶,这事情怕是会生变。 一想到自己完全处于这么被动的原因,邹世清就恨得咬牙切齿,许家出了这么个东西也算是倒了血霉了,若非许豪许给他大好处,他才懒得管。 “如此就麻烦季公子了,到时我会早些到场。” 客客套套的将人送走,季元昊转身对着许真真沉默许久,直让许真真心惊胆颤,却不敢开口。 “小妹,以后,你还是唤我二哥吧,兄妹之间当这么称呼。” “季哥哥!”许真真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季元昊,“为什么?你讨厌真真吗?” “我若是讨厌你就不会管你许家的事,而我管你许家的事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并无其他,我没有图谋许家的任何东西,包括人,这样说也许有点伤人,可我们之间本也是清清白白的是不是?” 许真真面色惨白,为什么会这样,桑夏已经不在这里了啊,不久后的赏玩会更是会为她带来天大的财富,为什么季哥哥会在这个时候拒绝她?这样一笔财富,谁能拒绝? “季哥哥,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的,我没有家人了,我只有你,只有你,你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毕竟是一路庇护,还结义了的妹妹,看她这样季元昊心里也有一丝不忍,可他更清楚他要是拒绝得不彻底,以后只会更麻烦。 许真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立刻又道:“最近是真真不好,总给季哥哥添麻烦,季哥哥放心,以后不会了,真真会听话,不哭,不做让季哥哥厌烦的事。” 胡乱抹掉脸上的泪,许真真扯出一丝笑意,“季哥哥,我才十四,你给我两年时间,我会变得和姐姐一样优秀的,你等着我,等着我。” 泪抹起来的速度还没有落下的速度快,脸上始终湿着,就算是这样许真真还是努力让自己笑,那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季元昊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这无疑是给了许真真极大的希望,顿时哭出声来,好像生怕下一刻就会听到她不愿意听的话,捂着嘴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什么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季元昊懊恼得不行,他怎么就把话吞回去了呢? “段洪,你说她是不是认为我同意了?” 段洪一板一眼的回答,“是。” “……”季元昊抚额,他真不是那个意思啊! 回转屋内,季元昊便将这点私情抛到了脑后,“将邹家看紧了,据我推测许豪应该很顾忌许晋,此事并没有告知他,这会怕是正急得坐立难安,我又没有答应邹世清的事,想来他们一会肯定会暗中接触,顺着这根藤把那些矮瓜都给本宫拽出来!” “是,属下已经让朱群带人跟着了。”段洪顿了顿,又道:“此事干系重大,殿下为何为将事情奏与皇上知晓?一旦有事,跟出来的这些人未必够用。” “难得能碰上这般大事,我也想有点成果好让父皇高兴高兴,行了,你去忙吧。” “是。” 等屋里只剩一人了季元昊才黯淡了神情,他为什么不将事情上奏?因为父皇虽待他好,却也防他。 他已十六,朝中大臣多番上奏该让他出宫立府,可父皇一直未有应允,只言要再亲自教导些时日,别人只以为父皇对他有别于其他皇子青睐有加,却又哪里知道父皇身体屡出毛病,疑心病越来越严重,他做为大皇子最能威胁到他而开始防他。 本该为他着想的母妃却只想着利用他固宠揽权,所以他逮着机会就往外跑,只有离了那诺大皇宫,他才觉得能喘过气来。 也之所以他会被姐姐吸引,姐姐这样率性坦诚的性子,翻遍历朝史书皇宫中都找不到一个来,他好不容易碰着一个,当然不愿意放手。 想到姐姐季元昊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想往她那里去,可这会已经午时了,没多久就是赏玩会,在那之前他还得再安排安排,总不能真让邹世清比其他人都先到将那些东西都搬回家去,那就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正文 034章 事闹大了 赏玩会的地点是在许家的另一处宅子里,本是许晋平时所用,离老宅也不是很远,这样也就更方便从老宅搬东西过去。 邹世清未时一刻就到了,他以为自己是到得早的,可一踏进院子就听得里面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其中有数道还是熟悉之极的,他心里一咯噔,立刻加快脚步。 “邹老爷。”季元昊不知从哪冒出来拦住他,一脸愧疚,“晚辈并不曾向他人说起过,不知大家怎的都到得这般早,好在晚辈在他们来之前就差人将大房的东西收拢了一些,邹老爷不如将这些东西带回去,老夫人见着应该也能聊表慰藉了。” 邹世清心里本来很是恼怒,认为这小辈涮了他,可听得他这么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他了,眼神淡淡的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沉默了一会才开腔,“东西在哪里?” 季元昊做戏上瘾,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肃手相引,“搬了放在偏厅了。” 搬出来的东西其实不少,邹世清回想了下许豪派来的人和他说的东西样式,视线转了一圈就找着了三样,担心被季元昊看出什么来,遂转过身来道:“外面人多,季公子自去忙吧。” “也好,邹老爷请自便。” 待人一走,邹世清立刻拿起来细瞧,脸色渐渐就沉了下来,许豪找的手艺人不错,可这东西仿得再像也就能唬唬一夕暴富的人,稍有底蕴的多瞧瞧怕是都能看得出来。 这里只得三件,据许豪说他一共仿了二十四件,就算损耗了一点数量依旧不少,要是还在库房还好,可要是已经摆出去了…… 想到这,邹世清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轻声吩咐,“守好了,不要让他人靠近。” 跟来的都是他的心腹,虽不知其由但得了这郑重吩咐也赶紧认认真真应下。 赏玩会是在前院举行,许家的东西多,除了堂屋井然有序的摆放着外,外面连着的小花园,游廓以及亭子都利用了起来。这样也能容下更多的人。 邹世清看得却有些心凉,这样他要如何将那二十件找齐?怕是他还没找到几件,就有其他人发现其中猫腻了吧! “咦,这件……”邹世清循声望去,是朱家的人,这人和许家有嫌隙,要是让他知道…… 邹世清忙走了过去,想赶在其他人之前先将东西买下来,可他再快又哪有就站在附近的人快。 “你们瞧瞧这胎底,这釉色,还有这把手,我怎么觉着不对啊。” “我瞧瞧。”东西在几人的手里传了个来回,最后落在了邹世清手里,不过这会,他是怎么都不能说话了。 最早发现不对的朱家人脸带嘲讽,“这真是许家的东西?我虽看不上许晋,但也不相信他会做跌份的事。” “这不是那许家的未来女婿经手的吗?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喏,过来了。” 季元昊等的就是这一刻,坦坦然走近一拱手,“不知发生了何事。” 朱姓男人上下一打量他,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想来季公子也瞧得出来。” “这是……”季元昊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脸色顿时黑沉下来,招手示意段洪过来,“这些东西经了哪些人的手?” 段洪低眉敛眼的道:“禀公子,全程皆由府台大人派人送来,后由许小姐接手亲自一一核对,属下等人遵公子吩咐,并无插手。” “请小妹过来,另外派个人去请张大人。” “是。” 季元昊看向一众人,“诸位也听到了,此事断无从中调包的可能,具体如何却还得等小妹和张大人来了才知晓。” 看他处事老道,几人也都识趣的没有踩着进,有人带头走开去察看其他物事后,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立刻四散开来,有一件就可能有第二件,他们都难掩兴奋的想当第二个发现赝品的人。 许真真来得很快,季元昊将事情和她说了,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许家怎可能出现赝品,绝不可能!” 季元昊将东西递给她,“自己看。” 许真真鉴赏能力只能说一般,就她会的那一点还是耳濡目染之下记入脑子里的,这会一时也没有看出名堂来,只能求救似的看向季元昊。 季元昊也懒得和她细说,说了她也不懂,只是道:“是赝品。” “怎么会这样……”许真真傻了眼,她很清楚一旦许家出现赝品对今天的赏玩会会有多大的冲击,那些一个个因许家落难而幸灾乐祸的人必然落井下石,还不定要怎么压价。 “怎么办季哥哥。” “叫二哥。”季元昊皱着眉头纠正,“等张大人来了再说。” 说人人到,张瑞快步进来,“怎么回事?有赝品?” “你看看。”季元昊将双嘴壶递了过去,人也走近了些,压着声音道:“我刚才大概扫了一眼,不止这一件赝品。” 张瑞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越烧越盛,堂堂许家,当年闯出偌大名声的许公子家中竟然有赝品,不止许家跌份,他处置许家之事没有事先发现端倪也得跟着没脸,一个不好说不得还要被人认为他和许家是一伙的! 越想张瑞越恨不得把手里这不值钱的赝品砸个稀巴烂,险险把持住了,叫过身后的人,“查,经手的人分开审问,再去把三贤府几个名声好的朝奉请来掌掌眼。” “是。” 吩咐完,张瑞转过头来向季元昊解释,“此事已经压不下了,本官得掌握主动,世侄你也莫要牵连进去。” “晚辈知晓。” 许真真心下惶惶,将帕子都扭成了一团麻花,眼神怯怯的看着两人,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张瑞看着也迁怒不起来,一抖袖子走开了,他得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找了个理由走开,季元昊低声吩咐段洪,“张瑞必然要去问许晋这是怎么回事,跟紧他。” “是。” 张瑞确实是去见许晋了。 可许晋比他更愕然,“这绝无可能,我早从你这里得知那位的打算,若里面的东西有猫腻我又岂会不和你道明,任这些东西大白于天下,丢尽许家的面子!” 张瑞自然相信是这个理儿,可眼下这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来回走了几个来回,“许家其他人呢?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动的手脚?” 许晋闭了闭眼,他就说当初在他做出决定后大哥怎么那么容易就点了头,要是没有从中捞得好处,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那么通情达理! “想到了?” 许晋脸色有些灰败,起身拱手施礼,“许家之事任张大人处置。” “赔上许家百年名声也无防?” “许家已遭不幸,名声……赔了便赔了吧。”许晋闭了闭眼,拱手告辞,他已经踏出那一步,之后会如何,他便是想控制,又哪有可能事事如他所愿。 张瑞轻哼一声,对这许晋心下也有几分佩服,这么舍得下,是能干大事的人。 随着朝奉的进驻,许家珍玩有假的消息就彻底捂不住了,本来不想搅进这趟浑水里的人都赶了过来,许家在三贤府什么地位?说是第一家族都不为过,这样的人家竟然有赝品,谁不想来踩一踩过个干瘾! 许真真已经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季元昊一个人撑起了这个烂摊子,这也让所有人对他高看了一眼,谁又能知道他心底多盼着这事情闹得更大。 张瑞回转得挺快,“经手之人都查过了,顺手摸走一点小东西的有,用赝品来换真品的事却没人做,本官也不相信他们有那个胆子,更何况他们本也不熟悉许家的情况。” 季元昊眼神闪了闪,“张世伯的意思是,此为许家人所为?” “本官也不敢肯定,只不过……谁能比许家人更清楚他们自己的东西,然后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确实如此。” 看他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张瑞松了口气,他就担心这位不依不饶,“查出来几件赝品了?” 季元昊指着那个人堆道:“我挤不进去,也想避嫌,并不曾靠近。” “世侄做得对,本官去瞧瞧。” 张瑞一走,段洪就靠了过来,低声道:“公子,属下安排人看住了衙门的前门和后门,都没有看到有可疑之人进出。” 可张瑞分明已经从许晋那里得了话,那么是不是说,许家人的藏身之所就是在衙门?这确实是最安全之地,除非皇上开了口,不然向来只有衙门之人查别人的份,谁又敢犯上去查衙门! 正文 035章 柳枝失踪 季元昊斟酌半晌,叫段洪覆耳过来,“叫他们找机会去探一探衙门。” 段洪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公子平日里向来视他们如无物,眼下确实也该让他们动一动了。 有老资格的朝奉掌眼,再有张府台的监督,许家之事在次日天黑之前终于有了结论,为了避嫌,季元昊半步不曾离开。 “许家确实有赝品,共十七件,除这十七件外皆为真迹,大家可以放心。” 张瑞的这番话一出整个三贤府都震动了,这是许家诶,是许家!许家竟然有赝品! 许家有最来钱的金楼银楼,可他手里同样有几家老字号的典当行,死当的自然什么话都不用说,可活当的那些,会不会祖传的真迹就被他们没良心的换了去? 许家的名声跌落谷底,更有人趁火打劫,抱着赝品来说许家换了他们家的真货,季元昊巴不得事情闹得再大些,自然不会出面灭火,反而暗中煽风点火让许家更是出了大名,一时间哪里哪里都在说许家之事。 许真真如惊弓之鸟半步不敢出门,季元昊在这日晚间终于有了空闲去找桑夏。 桑夏虽然也听说了许家之事,可听说的又怎么及得上从季元昊这里知道的。 季元昊知道姐姐关心此事,自然也是说得事无巨细,只要姐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说再久点都没有关系。 “你怀疑许家的人藏身在衙门内?” “我想不到其他可能,只要张瑞给他们提供庇护,衙门是最安全的,幸亏姐姐之前提醒我,不然我们就打草惊蛇了。” 桑夏眉头攒着,完全没有听出来季元昊话里的奉承之意,“要是在衙门就不好办了,秦沛手底下没有庸手,说不定正张开了网等着人跳进去自投罗网。” “姐姐不用担心,我手底下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我知道,柳枝和我说过,柳枝就是我身边除珍珠外的另外一人,她奉命保护我,并不常现身,柳枝,出来给二弟见个礼。” 柳枝从角落里走出来,季元昊发现,他刚刚明明经过了那里却没有发现那里竟然藏了个人。 “柳枝见过季公子。” “免礼。”季元昊客气的虚扶了扶,眼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姐姐将她的底牌都掀给他看了,他在姐姐心里的地位一定不一样了! “柳枝说过你身边有几个是高手,可比起她来还要差一点,而秦沛身边有几人却是连柳枝都要避其锋芒的。” 什么时候官差里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了?秦沛是奉皇命来的,难不成是父皇给他的人?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段洪。” 段洪从门外进来,“是,公子。” “他们去了吗?” “昨晚去过了,无功而返。”段洪看了柳枝一眼,继续道:“彭易说昨晚张瑞和秦沛一直商量事情到天明,他们未曾找到机会。” “叫他们先不要动作,不能让张瑞和秦沛疑我。” “是。” 季元昊看向桑夏,“姐姐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有一点,就是得用到二弟的人。” “姐姐只管说。” 桑夏也不客气,“他们既然张开了网,那么让他们以为有人落网了就是,柳枝就是他们以为落网的人,由柳枝引开他们大多数人,二弟让人从中拦腰截下一半减轻柳枝的压力,别真让她被人逮了去,同时二弟再派人去探衙门,配合好了说不定可行。” “应该可行。”季元昊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错,“就是柳枝太过冒险了些。” 不待桑夏答话,柳枝就道:“属下没有问题。” “她说没有问题就一定没有问题。”桑夏笑,“她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我,不会冒险。” “如此就好,姐姐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不如就今晚。” “可,我这就去做安排,时辰就定在丑时正如何?” 桑夏看柳枝没有意见,遂点头,“那就丑时,辛苦二弟。” “姐姐莫和我客气,我也想将那许家揪出来。” 这晚,晴好了许久的天气竟然下雨了,好在一阵倾盆大雨过后雨势便小了下来。 柳枝出发前桑夏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若是事不可为就先行离开,不用担心我,我和珍珠都有自保之力,张瑞和秦沛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是。”柳枝走到窗边,转过身来郑重行了一礼,“小姐,您只有自保之力还远远不够,您应该比夫人更强大,有朝一日,有更多的人要听命于您,也有更多的人要寻您庇护,夫人已至天命之年,她的将来是安稳还是颠簸全系于您身上,柳枝的爹娘皆是受惠于夫人,柳枝也是因夫人才有了今天,柳枝只愿夫人能健康无忧的长命百岁,属下逾越,今晚事了,属下任小姐责罚。” 又施了一礼,柳枝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于黑暗中。 珍珠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小姐,却什么话都没说,家中所有人都不愿意向小姐施加压力,她尤其舍不得,可在柳枝心里始终是夫人更有份量,所以她敢说! 小姐即便比很多世家小姐强,可就如柳枝所言,这还远远不够。 但是小姐并不曾这么想!因为她不知道她背负着什么!她始终挂念着夫人,也将夫人那句‘装得下天下才是相见之时’牢牢记在了心里,并且敏锐的发现了许家的异常,可,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远远不够! “珍珠,你出去一下。” 珍珠福了福身,离开前也不曾看到小姐此时是何种神情。 桑夏并未因柳枝的犯上而恼羞成怒,心里脸上全是远超平时的冷静。 发现许家有诈,并和二弟联手让许家吃了暗亏,她心里其实甚是自得,大概柳枝就是发现了她的洋洋得意才会忍不住说出这番话来。 是啊,即便是发现了许家的异常又如何?差娘还是有十万八千里,她有什么脸在这里得意! 柳枝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让她清醒过来。 等许家事了,她该打听出梁家在哪往梁家一行,再之后还是得往京城去,张瑞和秦沛这样的人等闲人指使不动,唯有京城中的极少数人才有这个本事。 至于许真真和二弟…… 桑夏走到窗户边,微凉的风吹在身上让她更清醒,许真真缠定了二弟,她却着实不愿意再和许真真有牵扯了,如此的话和二弟也得分道扬镳,若是有缘,自能再见。 谈不上舍不舍得,遗憾却有一点,二弟对她真心以待,她在这上面却有些亏欠,有机会总要还上才好。 这一夜,桑夏站在窗口直至天明,到太阳升起,她也没有等到柳枝回来。 季元昊也是直到下午才出现,神情暗藏兴奋,“姐姐,许家确实是藏身于衙门了,只是我人手不够,再加上对方人手超乎我想像的多,以免打草惊蛇便让他们退了回来,不过姐姐不用担心,我已派人回去调人,一定不让许家得逞。” “只要肯定便好了,不一定要动他们。”桑夏神情浅淡,“便是动又能如何动?让他们假死变成真死?几百条人命,你我谁背负得起?依我看暂时无需理会,我不相信许家付出这么大代价会愿意默默无闻的一直隐忍下去。” 季元昊看着这样的姐姐觉得有点不对劲,犹豫着问珍珠,“可是谁惹姐姐不高兴了?” 珍珠看了小姐一眼,不知如何说。 “无事,只是柳枝一直没有回来,我有些挂心,二弟,你的人可知道柳枝的去向?” 季元昊惊的站了起来,“一直未归?” “恩,我等了一宿也没见着她。” “段洪,怎么回事?” 段洪也是一脸异色,“昨晚是属下亲自带人去配合柳枝姑娘的,当时柳枝姑娘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怎会……” 桑夏心里的担忧又深一层,柳枝身手是好,可并非好到了无敌的程度。 “段洪,你悄悄派人沿着昨晚柳枝离开的方向去寻,动静要小,别让秦沛的人发现。” “是。” “多谢二弟。” 季元昊最不爱听桑夏和他客气,硬生生的转开话题道:“许家的名声是彻底毁了,小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许家的一应东西价钱都被压得很低,小妹也都同意出手,其实那些东西在手里压上一段时间再分开出手,价钱要上浮三到五成。” “随她去,总归是她许家的东西,她都舍得,与我们何干。” “姐姐说得是。” 正文 036章 深夜刺杀 许家的家业都处理完了,柳枝还是没有回来。 在短短几天内,桑夏沉寂了许多。 季元昊一身是汗的跑来,气都没有喘平就道:“姐姐,秦沛他们并没有抓到人,就因为这,秦沛还大发雷霆,柳枝当无恙。” 桑夏神情总算松了松。 季元昊喝了口茶,“此间差不多事了,姐姐有何打算。” “梁永贞家在何方,二弟可知?” 季元昊笑,看姐姐对许家的案子那般关心他便猜到她必然要往梁家去一趟,“我知道,正好我也需得去一趟,姐姐跟我一道便是。” “二弟你……” “我已和小妹说好,我尚有事需处理暂不回京,带上她会行事不便,明日一早便会有人送她上京。” 桑夏讶然,“她同意?” “何需她同意与否,我又非是去游山玩水,她是负累。” 桑夏无言,这话虽然不客气了些却是大实话,只是她的事情总归不能放到明面上来,二弟跟着…… “姐姐不想和弟弟一起走?” “倒也不是。”桑夏斟酌着用词,“二弟不用如此迁就我,我又怎好因自己的私事占用了弟弟的时间。” 明知她就是不愿,可季元昊又哪里愿意就此分开,以姐姐的性子,这一分开,何年何月才能得见。 季元昊抿着唇,明显不高兴了。 桑夏便是满腹思量看他如此也笑了,“行行,我们一起去。” “不嫌弃弟弟碍手碍脚?” “不嫌,只要弟弟不怪姐姐到时有些事情得避开弟弟就好。” 说得这么明白,他还能如何怪,季元昊脸上有了笑意,神情顿时鲜活起来。 天已入夜,珍珠将东西一一打包好,踌躇着问,“小姐,真的不等柳枝了吗?” “等到何时去?若非出了变故,她不会此时还不回,说不定我们离了这三贤府她就能现身了,要真是……受了伤,我给她留了线索,她会追上来的。” “……是。”珍珠看着已经好几天没有痛快笑过的小姐心里有些难过,她的小姐分明是最容易开怀的性子,现在却……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要是一直是小的时候就好了,她们只管开开心心的玩,什么都无需理会,要是小姐是平常人,长大了得嫁人,现在是没有婚约在身,可小姐所背负的东西又能轻松到哪里去,如何还能如小时候那般轻易开怀。 “谁!”桑夏一把将愣神的珍珠扯到身后,看向并没有锁紧的窗户,这是她给柳枝留的‘门’,她是从这里离开的,她盼着她能从这里回来。 可此时,外面的动静绝不是柳枝!至少有不下于十人! 接到小姐的眼色,珍珠将包裹背好走向门口,可退回的更快! “有人。” 很快,门外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桑夏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强行出去,快。” 可还是慢了!门已经拉不开! 桑夏退后几步,一个助跑猛的往门上踢去,门吱呀着响得厉害,却坚持着没有倒!该死的质量过硬! 珍珠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心里有些慌乱,可她毕竟是桑家出来的,桑家就连一个洒扫丫鬟都有点拳脚功夫,平日里比试切磋更是常事,她也没少参与过,这会便强行冷静下来,走到窗边从缝隙里往下看。 这一看就吓了一大跳!连忙把窗户关紧。 “小姐,下面至少有二十人。” 桑夏又一个助跑往门冲动,可这回,门反倒更牢固了,不用想,门外面肯定已经用木条封死。 扫头四顾,桑夏往头顶看去。 “珍珠,来。” 珍珠摇头,往桌上一站,理了理包裹道:“小姐,我来助你。” 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桑夏也不再说什么,踩着珍珠的肩膀爬上了房梁,然后趴在房梁上朝珍珠伸出手,将她拉了上来。 原本打算在中间位置突破,稍一考虑,猫着腰往角落里钻去,“珍珠,你去我对面的方向,动作要快,如果能上去,尽量伏身,不要成了耙子。” “是,小姐留心。” 窗户上传来动静,桑夏心里一禀,对方这是想瓮中捉鳖! “快。” 窗户已经破开了,一个火把扔了进来,紧跟着接连有火把扔进来。 珍珠额头上满是汗,面带欣喜的道:“小姐,屋顶没人。” “这边也没有,你那边人多,过来。” 两人互相借力爬上屋顶,本以为这边人要少些,可两人刚上去便有箭支往她们身上招呼。 珍珠迅速取下包裹,将包裹当成武器击飞箭支。 “怎么办小姐,被包围了。” 桑夏从头上脖子以及腰间摸出随身携带的小玩意三两下组合成一件尖锐的武器,虽然短了些,近身才能起到作用,此时也聊胜于无。 “强行冲出去……等等,有人来了。” 今晚月色不明,桑夏还是眼尖的看到有四人从四个方向冲入黑衣人中,桑夏当下便趁着这个机会从屋顶上滚下去,避免了当耙子的危险。 四人立刻退回她身边,“桑小姐您撑住,公子很快会到。” 桑夏认出四人正是二弟身边的人,只是不知怎么会在这里,闻听此言忙点头,“对方人多,能冲出去便冲出去。” “是。” 主仆两人背靠背,另四人将两人护在其中,竟让众多黑衣人一时间奈何不得。 领头之人知道耽搁不得,下令道:“绝杀!” 对方再无留手,六人立刻压力大增,外面的四人身上先后添了伤口,珍珠徒手,手上很快也挂了彩。 “散开。”桑夏首先从内围冲出来,以发簪为刃,不过一尺长的武器刺入离他最近的一人眼中。 她本就习的轻巧之术,与人硬碰硬反倒吃亏,从六人之阵中出来后如鱼入大海,连连得手。 “杀了她!” 更多的人朝她袭来,桑夏灵巧的周旋在数人之间,寻找最有利的时机出手,身上添了几道伤口,倒也没吃大亏。 可太过关注于近处,远处不免就疏忽了,破空之声入耳,她堪堪避开了四支箭,却没能避过第五支,好在她反应快,身体顺势连连后退,箭入肉并不深。 桑夏不敢怠慢,立刻将箭拔了出来,伤口迅速变黑,她忙捏碎一粒丸子洒在伤口上,又往嘴里塞了几颗,黑色虽然还在,好在没有再往周围蔓延。 桑夏很清楚,这是因为药没有对症,但是伍姨的药药效太好,堪堪控制住了情况。 “小姐!”珍珠踢飞对手飞奔过来,想也不想就要去吸了毒素出来,桑夏拉住她,“一会再说,放心,没有扩散。” 说着话,又一轮箭雨飞来,桑夏不退反进,拉着珍珠去迎这箭雨,如果被近身攻击的人缠住再被远方攻击的人偷袭,她小命堪忧,至少得让一方失了威力! 果然,围困她的人瞬间少了大半,同时远程攻击的人为了增加威力也在不断后退,战线立刻拉长。 领头之人眉头一皱,“不惜代价,拿下。” 桑夏回头一看,发现刚刚退去的人又围了上来,竟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根本不怕被箭射中的狠样。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嘶……” 循声望去,珍珠肩膀上箭矢晃得她眼睛生疼,“你们,欺人太甚!” 桑夏恨透了自己的没用,平日里不曾用到,也不曾用心学过,只是看家里人使过的招数全使了出来,拼尽全力! 就算要死,她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此时,客栈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时不时有人影飞速从客栈里奔跑出来,但是没一人往这个方向来。 趋吉避凶,人之天性。 正文 037章 撕破脸 “尔敢!”随着马蹄声近,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桑夏咬牙死死撑住架在身上的双刀,很快身上一轻,压力尽去。 桑夏一时却也站不起来了,是力竭,也是因为刚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 “姐姐,还好吗?大夫,快去找大夫!”季元昊急得大喊,想去碰人又怕碰着伤处。 桑夏主动攀住他的手臂借力站起来,“二弟来得及时,无大碍,倒是你那四个手下怕是伤得不轻。” “我给他们记功,姐姐,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不急,二弟,你去逮个人给我问问是谁想要我们主仆的命。” 季元昊也想知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当下将人扶到一个干净地方坐下,将自己带的最好的伤药一股脑的全放到她膝盖上,见珍珠过来了才挂心不已的走开。 “小姐……” “我没事,箭头拔掉了?” “我也没事,那箭射穿了,反倒比留在身体里要好处理。”看着小姐身上血迹斑斑,珍珠红了眼眶,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两人互相草草上了点药,将血止住了就暂时没有理会,此时也没有那个条件。 “把这药给那几人送去,替我道声谢,此番多谢他们了。” “是。” 桑夏看着眼前的修罗场长叹一口气,这是她第一回杀人!杀得义无反顾,一点适应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因为不是他们死,死的就是她了。 刚才,她真的以为她要和娘天人永隔! 将脸埋在膝盖里抱住腿,桑夏身体发抖,她没有仇家,在这三贤府更是完全陌生,有人想要她的命自是因为她挡了别人的道,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心想对付娘的后背后之人有这个可能。 可对方也并非想要抓她,而是要她死,根本没打算留她的活口。 要是对付娘,明明抓活的更有用! 一定是她遗漏了什么。 季元昊站在不远处心疼得不敢靠近,这样脆弱的姐姐是自相识以来他头一回看到,他想将人搂入怀中好生安慰,想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他,可眼下,他却只敢远远看着。 好一会后,将心疼压下去些许,季元昊才放慢脚步走了过去,他一走近,桑夏就抬起头来,看起来就和平时一般无二。 “问到什么了?” 季元昊轻咳一声摇头道,“领头的跑了,抓到的这些小卒子全是一问三不知,姐姐心里可有人选?” “没有,我没有仇家,真要算起来我得罪的人只有许家,总不能是他们还有闲情来要我的命。” “我一直让人看着衙门,这几天没有异常,应该不会是他们。”看到段洪过来,季元昊道,“姐姐,我让人在旁边那条街的客栈重新订了房间,我们先过去安置了可好?” “劳烦二弟。”扶着珍珠的手站起来,几人正准备往客栈去,就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以为是对方卷土重来,齐齐提高戒备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段洪不由得看向桑夏。 歪歪斜斜坐在马背上的不是对方的援兵,而是谁都没有料到的许真真。 她直直将马赶到了桑夏面前才险险勒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却不知三贤府何时成了京城。” 桑夏此时真是半点不想见许真真,话都懒得答,径自转身离开。 “桑夏!”许真真声音尖锐得刺耳,“为什么要骗我!” “小妹!”季元昊皱眉,“你看不到姐姐受伤了吗?有什么事情不能以后再说?” “你帮她,你又帮她,你什么时候都帮着她,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明明我才是最小的那个,可你什么时候都是先顾她!桑夏,你就是个小偷,你明知道我喜欢季哥哥你却想将他偷走,你不要脸……” “许真真!”季元昊厉声打断她,“三更半夜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谁不要脸?你要是再如此,我们就割袍断义,以后再不是义兄妹关系!” 桑夏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听到后面追来的脚步声才道:“二弟,这个时辰也不适合再说什么,有事明天再说吧,我有些累了。” 姐姐在拒绝他!明明之前已经允许他靠近一点了,季元昊气恼不已,此时也只能示意段洪亲自带人护送,他得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走到泪流满面的许真真面前,季元昊低喝,“下马。” 到底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季元昊领着她走到人烟不那么密集的地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厉色,“今次我们便将事情说清楚。” “季哥哥……” 季元昊打断她的话,“要论关系,我们只是结义兄妹,再无其他任何私情,这点你认不认?” “季哥哥……” “我不曾亏负于你,也尽了做兄长的心意为你做打算,这点你又认不认?” “季哥哥……” “我是喜欢姐姐,非常喜欢,这和你有何关系?若是你念我半分好,就该盼着我能抱得美人归,可你今晚都说了些什么话?字字句句皆在伤她,抛开其他且不说,在得知许家出事,是姐姐不辞辛苦一路将你带回,你可念她一分好?你若真要恨也该恨我,是我一直缠着姐姐,是我一直想要靠近她,她始终只将我当成弟弟看待,这世间的事,从来就不是谁对谁有意,对方就必须回以同样的心意,没有这样的规定,我倒盼着能有,这样也能全了我的心意。” 季元昊看向眼泪没有停过的许真真,完全不为所动,女人的眼泪他见多了,哭得比她好看的也多得很,“亲兄妹尚有分道扬镳之时,结义兄妹各走各路也正常,你在京城没有亲人,依我看不如留在三贤府,亲戚再不亲厚,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来他们也不敢过份,你若执意要去京城,按之前的计划,明天会有人送你去。” 许真真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要和季哥哥一起走。” 如此的纠缠不清让季元昊满心不耐,“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你就听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非得我明说吗?那好,我告诉你,我对你无意,你不要再缠我,这样是不是就听懂了?” 许真真泪如雨下,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恨季元昊的无情,可她更恨桑夏,要是没有桑夏就好了,要是从不相识就好了! 那天她就不该去追那个小偷,不,不,那天她就不该央着季哥哥去集市,那样季哥哥的玉佩就不会被偷,更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儿。 记起桑夏刚刚一身血迹的模样,许真真发了疯的想,怎么不杀死她,怎么那么没用,连个女人都杀不了,要是把她杀死了季哥哥就是她的了! 对,让桑夏去死,人死了季哥哥再惦记又能怎么样,大家族出身的人,谁又会为了一个女子终身不娶不成! 季哥哥对她那么好,只要成了亲,季哥哥一定会待她好的,她再多生几个孩子,他们之间就是谁也扯不散的关系。 季元昊哪里想到他的一番话非但没有让许真真放弃那个想法,反而让她产生这了这么多可怕的念头,见她不说话了火气也就散了些,一抖袖子背着手道:“晚了,回去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许真真低着头,眼泪还在不停的滴,却没再说话。 看着她摇摇晃晃的爬上马,季元昊伸手招过一人,“送她回去。” “是。” 许真真骑术一般,最多也只敢让马小跑着走,这会更没有快速离开的心思,往前走了几步就回头看去,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一点也不曾顾忌她的心情,都等不及她离开就快步去追别的女人了。 心揪起来疼,眼泪却莫名的止住了,许真真看向前方,神情淡漠,这个男人,只能是她的,谁也休想夺走! 桑夏,是你先对不起我的!休怪我无情! 正文 038章 遇刺后 季元昊到了客栈,段洪看到他忙迎了上来,边随着上楼边低声禀报,“桑小姐进屋后便没有再出来,这是在现场找到的包裹,属下不敢逾越。” 季元昊面无表情的接过来,站在门外没有动作。 “将人手全调来这里。” “是。”段洪有心想问问这事后续该如何处理,可看殿下此时的神情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管如何,他还真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人敢对殿下如何,他是殿下的人,奉殿下之命行事便是。 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珍珠此时已经换下那身血衣,走出来后反手将门带上,对着季元昊郑重行礼,“珍珠替我家小姐,替桑家拜谢季公子救命之恩。” “快起。”季元昊没能将人拦住,只得受了她这一礼,他本也是受惯了这些的,只是因为桑夏从没将珍珠当成普通下人,他便也高看一分。 “姐姐如何了?睡了吗?” 珍珠摇了摇头,“小姐虽然在床上躺着,却未睡着。” 换成谁怕是也不能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后还能心宽的睡着,可这个时辰了,季元昊也不好去打扰,只得道:“好生照顾姐姐,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喊一声我就会过来,放心,这事有我。” 珍珠眼眶略有些红,她从小受冷佳的培养,不是那不识进退不观大局之人,攸关小姐性命的事此时自然不会拒绝,又是郑重的一拜。 门外传来动静,季元昊对着珍珠点了点头,又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进去吧,告诉姐姐,不用理会外面的事。” 珍珠顺从的进了屋,没有再说一个谢字,有些事,又岂是一句谢谢就能表达的。 “公子,是张大人来了。” 季元昊轻哼一声,要是张瑞不来就是他去踹衙门的门了!想着在这里会扰了姐姐,他示意留下两人守在门口,自己只带着段洪去了客栈门外。 因为官差的到来,整条街上被火把点得亮如白昼!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于桑夏珍珠是,季元昊张瑞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亦如是。 张瑞看着走出来的人完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都快要跳出来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那位怎么会牵扯进这样的事里去!要是他有点闪失,不要说他,他一家老小,正好赶上了的秦沛都休想落着好! “殿下!”张瑞这会也忘了那个虚假的身份了,软着膝盖上前见礼,“这是怎么回事?住在这里的是?” “你见过的,我姐姐。” 张瑞有心想问那个桑姑娘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住在了这里,话在口里转了一圈说出来的却变了,“桑小姐可有仇家?” “不是姐姐的仇家,她也很想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张大人,此事发生在三贤府,你当给我和姐姐一个解释。” “是,下官这就去查,一定尽快给公子一个交待。”张瑞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都有些弄不清楚这位殿下有心的到底是许真真还是桑小姐了。 要说是许真真,殿下对桑小姐分明不像是对一个结义姐姐该有的上心,可要说是桑小姐,许家之事殿下又事事插手到底,殿下总不能是两个都想要了! 不过,真要两个都收了也收得起,那地方本就汇集了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那边,许真真已经回了客栈,一进屋她就吩咐等得心惊胆颤的婢女,“去给我打一桶洗水来。” “小姐,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了,您可以……” “换冷水。” “小姐……”秋婵想说下过雨后这几天温度都不算高,不能洗冷水,可被小姐的眼刀一扫她就缩了,低头去拎冷水。 许真真泡在冷水里直哆嗦,她从小就养得精细,在外面也有秋婵侍候着,什么都紧着好的给她用,哪里吃过这个苦头,无数次想跳出浴桶,她都用桑夏激励自己,你想要将季哥哥让给她吗?想吗?要是不想那就泡着! 一旦明天早上她离开了,留下季哥哥和桑夏朝夕相处,以后还有她什么事儿,泡着! 在失去知觉前,许真真得意的勾起嘴角,想把她送走,没门! 季元昊次日一早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收拾妥当准备去看看姐姐起来没有,闻言皱起眉问,“请大夫看过了?” “是,天未亮秋婵就找到属下说许小姐高烧晕过去了,属下当即便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寒气入体,再加上郁结于心,这烧怕是一时半会退不下去,好了后身体也会要弱上一阵子。” 季元昊实在很难相信这是巧合,就那么巧的在要走的时候就病了?可就算知道里头有猫腻,她要真病了也总不能强行将人抬上马车。 “换个大夫再看看,要真是病了就先养着吧。” “是。” 耳尖的听到隔壁有动静,季元昊忙往外走去,“珍珠,姐姐起了吗?” 珍珠面容有些憔悴,福身道:“小姐起了,不过小姐有些惫懒不想动,我去给小姐要些吃的上来。” “给我也要一份,我陪姐姐吃。” “是。” 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着在,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敲门,“姐姐,弟弟能进来吗?” “无碍,进来。” 桑夏应该是刚起床不久,衣裳换了新的,头发只是松松散散的挽着,看着比平常要柔和许多。 “二弟起了。” 看姐姐要站起身,季元昊忙敛了神走过去坐下,“姐姐坐着,伤口都处理过了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太方便看大夫,珍珠都给我上了药,养上些日子就好了,说起来,昨晚幸亏二弟来得及时,不然姐姐命休矣。”桑夏笑笑,“大恩不言谢,姐姐记心里了。” 季元昊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笑里竟带出了些不自知的赫然,一天记一点一天记一点,积累起来不就多了,他要再接再厉才行,姐姐是特别记好的人,这就是他的机会。 早膳用罢,两人各捧一杯香茗看着茶香袅袅,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季元昊打破了沉默,“昨晚张大人来过,这些人的来路他会去查,姐姐若有线索不妨告知于他。” 桑夏摇头苦笑,“我确实是摸不着头脑,这三贤府我是头一回来,要说结怨,也就是和许家了,可许家的当家人连许家的名声赔进去都忍住了,又怎会在这时候来和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过不去,我家里虽有些麻烦,可如果真是我家的对头,他们应该也是抓我,只有抓活的才能换取他们想要的,而不是昨晚那样招招要置我于死地。” 揉了揉额头,桑夏低喃,“对我娘而言,我要是活着一切好说,我要是死了只会将她逼得大开杀戒,对方不会这么做。” 季元昊不知道桑家是个怎样的家族,只以为她说的这些是妻与妾,或是房与房的争斗,想了想,道:“和其他人有没有关系?” “你是说受牵连?”桑夏凝眉,“我这回出门除了二弟你和许真真外并无和其他人有牵扯,我信二弟,许真真她没那个本事,我是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 季元昊心里有点甜,勉强忍住不让嘴巴咧得太开,“偏这时柳枝不在你身边,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可不就是,要是柳枝在她岂会如此狼狈,差点连命都搭上,如果如此无能的死在这里,那就真是要让娘被人笑话死了。 “对了姐姐,许真真病了,看样子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 “二弟,我们别说她。”桑夏对许真真已经是反感得不得了了,连提起她的名字都不愿意,“我也要烦二弟帮个忙,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会忍不住动手。” “……好。”看着那一脸的厌烦季元昊忍不住失笑,这可真是个喜憎分明的好性子,之前结义,她对小妹是千依百顺,自己吃苦头都不在意,现如今对方招了她的厌,她就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了。 他倒盼着许真真招了姐姐的厌是因他之故,可他很清楚,许真真不识好歹不知进退的性子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怕是因为许家诈死之故。 不管如何,以后他都尽量不在姐姐面前提许真真了就是,姐姐的想望他总归是要满足的。 正文 039章 窗户纸破 不久后就确认许真真是真病了,且病得还不轻。 季元昊过去了一趟。 自从赏玩会过后,在别院住了几天的许真真又住回了客栈,为了谁,不言而喻。 “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吧,住客栈不合适,段洪,去安排马车将她送回别院去。” 原本见到人满心欢喜的许真真笑不起来了,“季哥哥,你……不陪真真吗?” 季元昊心里越加不耐,他昨晚说的话她就一句都没听进去?可看她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又实在说不出重话,只得硬声道:“我们虽是兄妹,总是同进同出也不合适,别院有下人侍候,你也能舒服点。” 可你却愿意和桑夏同进同出!死死咬住唇压下这句都到了舌尖的话,许真真垂下视线,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不得季哥哥欢心!堂堂最受宠的许家小姐,竟然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她如何能甘心。 季元昊没有送许真真回去,他本就不是对女人无可奈何的人,现在为了断许真真的念想更能狠得下心。 过得两日,张瑞那边还没有消息,季元昊耐不住亲自找上门去了。 他前脚刚走,身体抱恙的许真真就来了。 桑夏见到她有些意外,却也并不觉得吃惊,只是淡淡道:“许小姐来得不巧,二弟刚离开。” 许真真矜持的在桑夏对面坐下,抿唇一笑,“世上哪有这样的巧事,自是知道季哥哥不在我才来的,不过没想到姐姐却连声妹妹都不愿意唤了,唔,没关系,我也从未曾将你当作姐姐。” 秋婵头都快低到裤裆去了。 桑夏笑,“要是在数天前听到这样的话我怕是会好一阵伤心,可现在却要让你失望了,意料之中的事说出来又有何意思,若是你今日来只为说这个试图刺激我,大可不必,不如回去好好躺着,养好了身体才能继续纠缠二弟。” “你……”许真真笑脸挂不住了,她求而不得的是别人不要的,她在乎的别人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要如何才能让对方和她一样痛,要如何才能将她踩在脚底下! 将哽在心口的那口气用力咽下去,许真真轻咬下唇,一如之前有求于桑夏时,“姐姐,你就真的一定要和我争吗?就不能彻底将季哥哥让给我吗?” “我何时与你争过?何来让与不让之说?” “姐姐竟不知?”许真真瞪圆了眼,“季哥哥喜欢姐姐,想求娶姐姐,姐姐不知?” 被许真真这一点破,恍然想起自相识以来二弟为她做的,桑夏再迟钝也了然了,原来如此,原来二弟并不是将她当成了姐姐在看待,而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 自己能接受吗? 桑夏也不管面前还坐了个许真真,认真分析起来。 首先,她未有婚约在身,娘好像也并未在她的婚事上做有其他安排,她要是自己定下来一个,想来娘也不会反对,可二弟出身定然不低,他可有婚约在身?就算没有怕是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吧,不说京城那样的地方,就是古溪乡那样的小地方婚事都没有小辈说话的份,真要闹出个私相受授来,棒打鸳鸯都是小事,沉塘都属平常,论心性,她也不是大户人家能接受的野姑娘,那些大家族里的规矩她也未必受得了。 更何况家里如今情况不明,娘那里也不知道顺利与否,再说娘会被人这般算计定是有缘由的,她并不想搅和进其他人来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想来想去,抛开感情不说他们也并不合适。 桑夏回过神来,许真真的话就飘入耳中,“只要能遂了我的心愿,许家的一切我都愿意交与季哥哥,这份家业在三贤府绝对是头一份,就算到了京城,我也相信少有人的嫁妆能厚过我。” “如果换做以前,我会劝你几句,现在嘛,你不耐烦听我却也不想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请吧。” “桑夏,你不要不识好歹!” “哦?”桑夏看她,“你待如何?” 看她不说话只是瞪着自己,桑夏觉得好笑,她也真的笑出声来,“从头至尾我都没欠你,许真真,你是哪里来的底气理所当然的对我提要求还不允许我拒绝?就因为我之前对你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乃至理名言!” 许真真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大概是接连在口头上吃了亏,也清楚自己再说其他也占不到便宜,强忍着不快摔门离开。 哼,她才不是怕,她是不想碰上季哥哥,桑夏自诩好人,一向表现得不屑和她计较,想必也不会去季哥哥面前告状,她就等着看,她捅破了他们之间那层纸,桑夏会如何做。 要是桑夏真敢打季哥哥的主意,她一定让她臭名远扬,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想嫁进季哥哥那样的人家,做梦! 要是桑夏装不知道,她也有办法让他们装不久! 最好是桑夏自知配不上主动离开。 回到别院,下马车时人一阵晕眩,幸好秋婵扶得及时才没让她晕倒在地。 门房递上一封信,“小姐,您离开不久有人送来的。” “是谁?”看着那有些熟悉的字迹,许真真心里一惊,立刻将信抢了过来,也不用秋婵扶着了,连走带跑的回了屋。 这字迹旁人认不得她却认得,爹爹左手写出来的字就是这样的,有两年爹爹不知怎的突然改用左手写字,写了又不留着,全给烧了,她仗着宠爱常往书房跑,自是见过不少。 可爹爹不是身亡了吗?怎么会…… 拆开信封,里面立刻掉出来一个小纸包。 小心的放到一边,许真真哆嗦着手将信取了出来,只看了个称呼眼泪就掉了下来,许家其他人都死绝了都没关系,她只盼着爹爹能逃过一劫,回来的一路上她都是这么祈求的,只要爹爹还活着,她就是许家小姐。 老天爷听到她的恳求了,爹爹真的未死! 快速看完信,许真真更是喜极而泣,打开那个纸包,看着里面白色的如面粉一样的粉子捂着嘴猛掉泪。 爹爹在看着她,爹爹知道有人欺负了她,爹爹都知道! 季元昊从衙门出来时天已快黑,他和张瑞喝了点酒,脑子比平时要钝一些。 “公子,秋婵姑娘求见。” “唔,有事?本宫要回去陪姐姐用晚膳。” 段洪看了眼不远处的秋婵一眼,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刚才殿下的话,“秋婵姑娘说许小姐打算明天出发去往京城,以后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想请公子去见上一面。” 季元昊咦了一声,“愿意走了?” “秋婵姑娘是这么说的。” 爬上马背,季元昊掩嘴打了个呵欠,“那便去看看,真想明白了才好,段洪,你回去告诉姐姐一声,就说我会晚些回,你就守在那里保护姐姐。” 许真真今日收拾得极为素雅,头上梳着标准的垂鬟分肖髻,少少用了点首饰,比平日多了几分大家小姐作派,穿着一身乳白襦裙,不显得夺目,但是耐看。 许真真喜好艳色衣裳,便是许家出事,她带孝在身也是想尽了办法的不穿白,而今日这身却是再合规矩不过。 要想俏一身孝,果然如此,季元昊转得慢了的脑子不由得就看多了几眼。 “二哥来了,快坐。” 是二哥,不是季哥哥,看样子是真想通了,季元昊很满意,示意其他人不用跟着,拾步入席。 “二哥喝酒了?秋婵,让下人去准备解酒汤,二哥,你先喝碗汤,菜也都不油腻,你吃几口,能舒服些。” 清清脆脆的菜,刚刚才从山珍海味的酒桌上下来的季元昊看着就很有食欲,夹了一筷子入口,味道也不错。 许真真也陪着吃了些,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季元昊虽然脑子不如平时灵光,可他不太相信许真真突然就真的想通了,一直带着几分防心,可看着他吃的对方都吃了,他没吃的她也都尝到了,心里就放松了些。 不知是不是酒劲太大,迷迷糊糊的听到许真真喊他喝解酒汤,他却怎么都起不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已是次日早上。 ps:明天就上架啦,希望大家支持,粉红票据说有什么改变,能投了后也希望大家能投给鬼鬼啦,不管成绩好不好,鬼鬼都会认真写的,么么哒大家。 正文 040章 捉‘奸’在床 ps:求月票啦!会双更的哦!不过就不知道双更能不能保持住啦,现在谁都知道我这本书写得特别费力,鬼鬼需要动力! 求首订,求粉红!!! 陌生的帐顶,入鼻是带着隐隐香风的气息,便是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季元昊也觉出了不对劲。 猛的坐起身来,顿觉一股扯力自右手传来,顺着右手看去,对上许真真又羞又怯偏又带出几分害怕的眼神。 “二哥,你……你不要多想,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什么都没有。” 季元昊愣了一愣,他以为以眼下的情况许真真该顺势往上缠才对,可她却在往后退。 而她此时狼狈不堪。 一只袖子不见了,衣襟被扯裂,只堪堪遮住了前胸,锁骨却任她怎么抓住衣襟往上拢也遮不住。头发散乱,发髻摇摇欲坠,更可恐的是露出来的手臂上一道道青紫痕迹,尤其是手腕处那一圈,触目惊心。 这些痕迹,足以说明他不无辜。 季元昊收回手用力敲了敲脑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酒量不差,昨天虽然喝得不算少,可也绝对没到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 要说是许真真动的手脚…… 眼前的一切都在彰显她的无辜。 环顾四周,这里应是后堂休憩处,他正躺在一张罗汉床上,“小妹,是你扶我过来的?怎的不叫醒我?” 许真真抠着手指,低头轻声道:“真真看二哥醉了,本打算去叫二哥的人进来扶二哥回去安歇,可二哥却……拉着真真不让走,真真没办法。只好亲自侍候,只是没想到……二哥放心,真真也是大家出身,这点脸还是要的,昨晚并未发生任何事,若非手被二哥握住了抽不出来,真真换了这身衣裳也不会让二哥误会。就是。就是二哥的手脚重了些,真真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今日怕是不能启程去往京城了。” 如果许真真一口咬定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季元昊还会不信,更会对她厌弃至极,甩手走人,可她反其道而行。非但不承认,还将所有的退路都给他留好了。一副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用他负责的姿态,他反倒不好做得太绝情。 不管如何,这副样子独处一室总归不好,季元昊温声道:“小妹先去换身衣裳我们再言其他。” 许真真顺从的起身。自个儿拿了身衣裳去了屏风后。 季元昊掀开被子,未从床上看到任何痕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可再掀开一些,一只乳白色的衣袖印入眼帘。 季元昊不由得闭上眼。虽然此间事情外人不知道,可到底,小妹的清白是毁他手里了,从许家敢全家诈死的胆子看绝非易与之人,要是此事被他们知晓…… 他便是天家子,怕是也不好不认。 坐在床沿不知想了多久季元昊才发现许真真一直未有出来,忙穿上鞋子走近屏风,“小妹,小妹?” 里面没有动静,季元昊心头一沉,撇开头走到屏风后又道:“小妹?” 还是没有声响,季元昊这才回过头看,就看到衣服只换到一半的许真真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惨白的脸上犹有泪痕。 季元昊忙快步过去将人扶起来,身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这种感觉就有了,心里明明知道此事不简单,他很可能是着了算计,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无计可施,因为可能算计他的人摆出了最大度的态度。 “外面谁在?” “属下杨宜。” “请大夫。” “是。” 杨宜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几骑由远及近,待看清了人,他心里一咯噔就待向段洪使眼色,桑夏却先开了声,“这一脸紧张的,二弟发生了何事?” 被紧盯着,杨宜哪里还敢使眼色,昨晚那般大动静,怕是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这要被桑小姐看了去,殿下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眼下,他该如何拦? “你不说我便自己去看。”桑夏皱眉下马,直接往里走。 “桑小姐……” 桑夏看向想拦她而被珍珠阻住的人,“不许我进?” “杨宜不敢!” 桑夏看了段洪一眼,段洪会意,拦住了杨宜。 杨宜大急,等人进了大门才压着声音将事情告知了段洪,段洪瞪他一眼,忙追了进去,桑小姐本就是为告别而来,要是再看到……怕是殿下真的半分机会也无了。 无论怎么看,桑小姐也不是那会和曾经的结义姐妹抢男人的女子。 桑夏熟悉这种宅子的结构,侧耳一听直接进了内宅,没有一个人拦她。 “秋婵,给你家小姐穿上衣裳。” “是。” 季元昊烦躁的敲着桌子,端起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也浇不灭那股燥意,要是心里没有装着谁,这情况于他来说实在太容易解决了,他总归要立府,到时多少女人都装得下,可不能是现在。 姐姐要是知道…… “桑小姐!”秋婵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顿时惊喊出声,她揽着的许真真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季元昊顿时脑子里嗡嗡直响,连头都不敢回,他怕那里真的站着姐姐!他怕对上姐姐带着任何意味的眼神。 桑夏一步步往里走,经过季元昊身边来到床边,示意秋婵让开些。 秋婵迟疑着扶小姐躺回去,退到一边。 桑夏坐到床沿,也不看许真真,探上那只青青紫紫的手,一会后便道:“许小姐的身体有些弱,还是要好些休养少思少虑的好。免得伤了根子。” “姐姐……”异口同声的两声姐姐入耳,一声低不可闻,一声仿若炸雷。 季元昊满口苦涩,“姐姐,是弟弟错了,与小妹无关。” “你以为我是在怪许小姐?”桑夏讶然,旋即摇头失笑。“既然郎有情妹有意。此事便与他人无关,我又哪里来的资格怪这个怪那个,我今日来可不知道会碰上这事。只是二弟昨晚彻夜未归,偏又留了段洪在客栈,我担心二弟才过来瞧瞧,既然二弟无事那我便放心了。本打算昨晚就和二弟道别的,现在也一样。喏,行李我都带着了。” 珍珠会意的将包裹从后面扯到了前面。 季元昊只觉得嘴里比黄莲还苦,在今日之前他能找到各种理由跟随姐姐,可现在。他要如何开那个口? 姐姐……她也不会允了吧,她怎会愿意把自己陷入牵扯不清的境遇里,更何况刚才他还以为姐姐怪许真真耍了手段而帮许真真说了话。这会想来更觉没脸。 “姐姐,真真和二哥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许真真弱声弱气的开口。眉眼微微抖动,尤其的我见尤怜。 “我早该离开了。”桑夏看着她笑得嘲讽,忽的俯下身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便站了起来,季元昊离得虽近也未能听清,可他发现,小妹的脸更白了,明显是吓的。 “二弟,多保重,我若有机会去京城便去寻你,到时我们姐弟再聚。” “姐姐……”看姐姐往门外走,季元昊心头一急,不管不顾的就要跟着一起走了算了,许真真细弱的呻吟声就那么好的落入耳中,抬起的脚后跟又落了回去。 桑夏回头,眼神依旧清亮,便连笑容都没有半分改变,娘说过,不要因为别人去改变自己,不要轻易被他人的对错而动摇心性,她就是她自己,做好自己就够了。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娘,娘想要她做到的她都会做到,娘想她成为怎样的人她就会成为怎样的人。 此时她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声音都比平时要软了几分,“保重。” 背影都消失好一会了,季元昊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杨宜领着大夫来了才回过神来。 大夫熟练的号了脉,绕来绕去说了一堆,就差没有明摆着说病人思虑过重了。 大夫走了后,季元昊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姐姐和你说了句什么?” 许真真神思不属,根本没听到季元昊说了什么,他皱眉,走近了又问了一遍。 许真真这才有了反应,“恩?” “我问你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姐姐只叫我养好身体。”许真真垂下视线,“二哥,真真无恙,你也回去换身衣裳吧。” 看她不愿意说,季元昊有心强求看她这模样也只得忍下,“那你好生歇息。” 待屋里只剩独自一人,许真真将身体蜷缩起来死死咬着牙齿,不让牙齿咯咯作响。 爹爹明明说过这药少有人知,为何桑夏会知道它名为入梦? 入梦这药很霸道,一旦中招根本不会记得发生的事,虽然很多药都有这个效果,可爹说过这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中者也感觉不出任何异常,便是季哥哥怀疑也无可奈何。 可为何,桑夏也知道其名?并且一眼就认了出来? 要是她告诉季哥哥,要是让季哥哥知道她这一身伤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衣袖是她自己扯了放进季哥哥被子里的…… 许真真捂住头,根本不敢想像后果,她都将自己的名节搭进去了,要是事情还不成…… 不,不会,季哥哥不是那样的人,爹爹说他是天家子,是以后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哪怕正位轮不到她,只一个侧位也够了。 只要遂了心愿,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要让那桑夏跪在她面前求饶! 许真真又急又怕,所有的不安都变成了怨恨,要不是桑夏,她又怎会要用上这等手段,都是那桑夏,都怪她!她不会饶了她的,绝对不会。 爹爹还活着,她还有依靠,她谁也不怕!(未完待续) 正文 041章 再遇刺(求粉红票) ps:伸手,粉红粉红粉红粉红粉红! 如无特殊身份特殊事件,在城里是不能纵马疾驰的,桑夏花了不少时间才随着人流出了城,正打算打马赶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看清来人,她便下马等着。 “姐姐。”季元昊飞奔下马,“幸好姐姐走得不快,我给姐姐准备了些东西,姐姐在路上也能省些功夫。” 硕大一个包裹递过来,桑夏接过来掂了掂,可真不轻,“二弟费心了。” 季元昊苦笑,要是可以,他更想一路亲自打点,只是发生了昨晚的事,他实在没脸立刻又贴上去,总要……总要过些日子姐姐淡忘了一些才好追过去。 “姐姐一路顺风。” “多谢,二弟也当保重,这三贤府没必要多呆,二弟不如回京城去。”看季元昊的神情桑夏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现在揭穿了许家并伤不到他们的筋骨,有张瑞和秦沛兜着,谁也轻易动不了他们,不能一举将他们扳倒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殊为不智,真要动他们,得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谁也不会再给他们兜底的时机。” 季元昊想说以他的身份,天下底动不得的人少,可他心底也承认姐姐说得有道理,他身份再高贵,也不能不由分说就让一家几百口全去死,天家子并非他一个,且现在还没有正式立储,他的位置并没有多稳。 姐姐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弟弟记下了。” 看他是真听进去了,桑夏也就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坐定。“二弟留步,姐姐告辞。” 目送人走远,季元昊才不甘的收回视线,“段洪,找个机会查一查昨晚是怎么回事。” 段洪讶然抬头,“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动了手脚?” “我不能肯定。宫里那些手段我都懂。要是等闲我不至于感觉不出来,可今早醒来到现在,我没有找到一点中招的痕迹。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不对劲,不查清楚我心里不安,要是下回再着道。便是丢了性命怕也只是白白丢了,另外你去问问杨宜昨晚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让他竟然从始至终没有近身。” 段洪心下一禀,立刻将事情上升到一个绝对高度,“是,属下立刻去查。” 季元昊又看了眼姐姐离开了方向。转身回了客栈,虽知许真真此时还病着,做为始作俑者他当在身边照顾。可他眼下最不想见的就是许真真,若非她。若非她…… 他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他的不愿亲近,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许真真看着屋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拼命将秋婵往身前推,自己则瑟瑟发抖着往后躲。 秋婵脸都白了,却还是张开双臂将小姐护在身后,哆嗦着问,“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季公子季公子很快就回来了,他很很厉害,你赶紧走,你要是要是伤了我家我家小姐,季公子季公子不会饶了你的。” 黑衣人自然不敢招惹那位,可这位许小姐,他却没看在眼里,想攀高枝的姑娘他见多了,可不是每个高枝都能攀上的。 “许小姐不用害怕,我来是和你做个买卖,关于……桑夏的。” 这个名字对许真真来说就是一剂特效药,什么害怕什么惊惧都可以克服,她从秋婵身后探出头来,“什么买卖?” “自然是合许小姐心意的买卖。”黑衣人勾唇,“不知许小姐可感兴趣?” “你且先说说。” “说简单也简单,季公子的人手现在还在满城寻我等,为了防着我等追上桑夏更是费尽了功夫,怕是自此就要断了线索……” 话头停在这里,许真真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推开秋婵问,“你们就是那天晚上刺杀桑夏的人?” “正是。” 许真真眼里立时有了神采,“你是想要我去季哥哥那里套出桑夏的去向?” “许小姐聪明。” “这并不容易。”许真真皱眉,她和桑夏已经是撕破脸了,季哥哥定然防着她,一想到季哥哥对桑夏的千般维护许真真就暗暗咬牙,“不过我愿意一试。” “如此,我就等着许小姐的好消息了,许小姐放心,我们也算是目标相同,只要知道了她的去向,定然让许小姐心想,事成。” “但愿如此。” 黑衣人一走,秋婵就绞着手低声问,“小姐,你真要和这人合作?都不知他是何许人,若是他有歹心可怎么办才好。” “他有歹心也是对别人的,只要能让桑夏不得好死,信他一回又何妨?” 秋婵心下大急,忍不住劝道:“小姐,桑小姐已经离开了,您何必……” “啪!”许真真用力甩出一巴掌,满意的看着她半边脸迅速变红肿起,“再帮她说一句话,本小姐立刻卖了你!” 秋婵捂着脸眼眶泛泪,再不敢说话。 季元昊心情不好,连着几日都只是过来看一眼便离开,许真真根本找不到机会套话,她心下着急,再次见到季元昊时就道:“二哥,我的身体差不多好了,是不是该去京城了?” 季元昊看她一眼,脸色确实好多了,“也好,我让人送你。” “二哥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先不回,你放心,到了京城会有人将你安置妥当。” 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就想这个男人能倍她一道走,而不是心心念念去追别的女人! 许真真咬牙忍下这些话,努力维持着语气不变,“二哥是要去姐姐那里吗?也不知姐姐现在到了哪里,二哥追去可还来得及?” 季元昊眼神奇异的看着她,“不是真心就不要说这种话。” “真真说得真心实意,真真也看明白了,二哥待姐姐就如我对二哥,若真真无法心愿得成,也盼着二哥能得偿所愿。” 季元昊竟一时看不出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这祝福他还是很愿意收下,态度也缓和下来,“二哥借小妹吉言了。” 许真真低下头去,像是要掩下一脸的难过,“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二哥,真真不敢再求其他,只想知道二哥去往何方,知道了心里就有底,也就能少些挂念。” “小妹有心了,姐姐去了祈石府,我自然也是要往那里去的,等事情一了,我便会回京,小妹无需挂念。” 许真真心下又痛又喜,脸上却半分不显,端茶相敬,“真真祝二哥一切顺利。” 当晚,许真真就将消息透给了黑衣人知晓,次日乖顺的在季元昊的眼皮子底下上了马车,季元昊则向张瑞秦沛告辞,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可到底,他比旁人要晚了一个晚上出发,一步慢,步步慢。 桑夏感觉到被围困的时候并没有多惊慌,就连珍珠有了之前的经验都没乱了手脚。 大概是对方觉得她们这回死定了,头领施施然上前打量她半晌,轻笑出声,“也不见得多么倾国倾城,却偏偏迷住了大皇子,手段非凡,真了不得。” 桑夏心下一沉,大皇子是指……二弟? 是了,是了,如果不是天家子,以张瑞和奏沛的官阶又如何要对他那般态度,若非天家子,又如何能从张秦两人那里知晓那许多消息,那么明显的事,她竟然半点不曾发觉。 她引为傲的判断力呢? 对方看她竟然只是微露讶色,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到位,又道:“若非和大皇子牵扯上,你又怎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吗?” “若只是这个原因,你们最先要除掉的不是我,而是许真真,我再和大皇子有牵扯也已经离开了,许真真可是一直在他身边。” “……”黑衣人一滞,实际上他也并不知晓其中原因,“好一副伶牙俐齿,可惜再利也帮不上你,动手。” 上一次的刺杀虽然杀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可论威力却远不如这一回。 近有数人缠斗,远有弓箭手时时瞄准,瞅着机会就给出一箭,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人观局,防着两人有出逃之机,饶是主仆两人配合默契,且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武器,也在短时间内就吃了亏。 “小姐,这样下去不行。”珍珠再次踢飞一人,逮着空隙轻声道。 桑夏恩了一声,“伍姨。” 珍珠会意,怕被人听去不再泄露更多。 对方的攻势越来越厉害,并且招招都是想将两人分开,桑夏暗中推了珍珠一把,珍珠顺势往旁边一滚,顺了对方的意。 头领眼里露出笑意,也不再耍着两人玩,“时辰不早了,送她们上路吧,桑小姐,去了阎王爷面前记得替我问句好。” 桑夏何时被人这般轻贱过,冷哼道:“那也得你敢报上名来。” “还是不了。”黑衣人笑容得意,“到时候真只有鬼才知道你是替我问好还是告我的状了。” 就趁着他这一时松懈,桑夏将一粒药丸往他弹去,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手臂开始麻痹,然后是身体,等他发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他周围的人也都中招。 得了手,桑夏立刻往珍珠那个方向奔去,同样是一粒药丸弹射过去,在他人避让之时,主仆两人手拉着手往头领那个方向奔去。 此时,这里反倒是阻力最小的。(未完待续) 正文 042章 再重逢(求粉红) ps:伸手,票票票票票票票! 离开前,桑夏不解恨的踢起地上一把刀往之前那嚣张的头领身上砸去,也不管有没有砸中,两人跑得飞快。 “追!” 两人是女子,气力上先天就吃亏,桑夏深知这一点,也不打算在这上头和人拼到底,可这里是平原,跑了好一阵,除了不远处一丛稀稀梳梳的矮竹,一时竟是连个藏身之地都找不到。 珍珠伤得比桑夏重,这时候也是咬牙撑着一声不吭,气息却重了许多,渐渐的,速度却是慢下来了。 而后面的追兵,隐约可闻其声。 “小姐,我们分开走。” 桑夏横她一眼,“少打歪主意,你那点花花肠子还是和我学的,我要真只顾自己跑,你这命都丢得不值。” 珍珠心下一暖,仿佛身上的力气都又回来了些。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在想办法了,你撑着点。”桑夏表xiàn得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着急,珍珠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 前面有个小土坡,桑夏腿也有些发软了,牙一咬,手起手落将没有提防的珍珠打晕藏到背面,包裹也放到她身边,自己拿了两个人的武器不进反退,迎向追兵。 伍姨给她的药以救命的居多,毒药只有少少几样危急时候用,娘不想她太过依赖用毒,担心她心里时时存着侥幸的念头会吃大亏。伍姨自然是言听计从。 摸出几粒药扔进嘴里,桑夏有些后悔,既后悔没有好好学本事。也后悔没有背着娘多藏几颗毒药,现在身上就剩一颗,她必须算计好了用,这真是救命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桑夏默默数了数,有十三个,要想毒药起作用。必须最少先放倒五个,且得留有一拼之力解决毒药没有毒倒的,要是立竭。她还是逃不开一个死字。 又摸出一粒药捏碎了洒在伤口上,桑夏不等包围圈形成就带着一股子孤注一掷的劲强攻过去,娘说过,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更何况她现在防无可防。 一旦陷入缠斗。人多的一方反倒束手束脚,桑夏如鱼一般游走在数人之间,找到机会用长剑就用长剑,如果不行就用短刃,终于有两个人倒下再没有起来,可桑夏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力气已经消耗太多了,可对方剩下的十余人却始终紧紧缠着他,再这么下去…… 桑夏咬牙。不就是怕我用毒吗?我偏就要用! 做出力竭的模样用长剑点地撑住身体,没了长剑的逼人。防守的范围立刻缩小,十余来人瞅准这个机会纷纷往她身上刺来,她矮身一避,最后一颗毒药悄无声息的砸于地上,然后奋力往旁边勉力滚开,敌人只当她是为避开他们的攻击,等注意到她用手捂住了口鼻时,他们已经不能动了。 桑夏急促的喘息,数着人一个个倒下,只剩最后一个。 他却执刀往桑夏的方向走来,步子比平时迈得要慢,可见毒药并非对他没有影响。 他显然也发现了,甩了甩手臂道:“我尚能动,你呢?可还有一拼之力?” 桑夏忍着全身的疼痛勉强站起来,刚才那些攻击,她滚的这个方向并没有避开,身上中了三刀,刀刀不浅,且毒药她也并非完全避开了,要不是之前吃了万毒丹,怕是此时也动弹不得了。 “不错,是有点本事。”男人环眼四顾,“这药可能解?” “我要说能,你能放了我?” “不能,我等的任务是杀了你,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看样子我还真是招了某些人的嫌,来吧,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桑夏憋着一口气又是一轮抢攻,这不是切磋,也不会有人点到即止,这是拼命,谁慢一步,谁就死。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明明站起来都费力的人竟然还有这种暴发力,他之前中的毒只是比旁人少一些才免了当场就昏迷,却也没有时间供他驱毒,这一翻拼斗下来,毒好像扩散了,他越来越觉得每一招都费力无比,若非对方也到了极限,动作明显也慢下来了,怕是最先倒下的是他。 现在,就看两个人谁更能熬了。 桑夏咬牙死死撑着,对方没杀了她只是任务失败,她要是死了却是两条命,珍珠藏得太近了。 可惜,老天老爷最后也没有站到她这一边,失去知觉之前,桑夏脑子里是娘静静笑着时的模样,好想摸一摸啊,娘,女儿想你,娘…… 也是死撑着才没有倒下的黑衣人得意一笑,他赢了,此番,必是大功! 正要将手中短剑刺入昏迷的女人胸口,呼啸声入耳,下意识的他立刻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袭击。 眼神扫去,只见一个平平常常的石头在地上滚了几滚,很快他就没法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了,一个男人仿若从天而降,也不看他,上前轻轻将桑夏揽进怀里。 紧跟着,后面陆续有人赶到,本来还有些心思的黑衣人识趣的不动了。 “公子,桑小姐怎么样?” “还有一口气。”边说着话男人边拿出一个尾指大的瓷瓶,掰开桑夏的嘴将里面翠绿的液体倒入她口中,“荣伯,将我之前交你保管的水拿来。” 一行人正是安平之等人。 安荣忙走到马匹旁边,从里翻找出一个水囊,他还奇怪公子怎会突的准备这无根水,原来是算到了桑小姐有此一劫。 又将还在流血的伤口止住血,安平之才有空问黑衣人,“尔等谁的人?” 这是黑衣人最不能回答的问题,哪怕知道不回答要吃苦,他也闭口不言。 安荣上前熟练的扯开他衣领,领口上并没有特殊记号,可荣伯的目标也不是这,而是最里面缝进中衣衣领中的牌子,“宫中来人,这般不敢见人,不会是皇帝的人。” 黑衣人面带惊色的看向安荣。 安荣轻哼一声,他跟着老爷奔走那么多年,又参与了那么多事,怎会连这个都不知晓。 “桑小姐的身份等闲人根本不知,便是宫里品阶高的几个宫妃怕是都只有一个贵妃娘娘知道些许,你是她的人?” 黑衣人哪想到他不发一语,这点老底子也被人掏得干干净净,他只得更加咬紧了牙关。 “是谁都无关紧要。”安平之抱着桑夏站起身,“将他带上,先去给桑夏治伤。” “是。” 马蹄声渐远,无人的荒野重又安静下来,只是多出来了一地尸首以及不远处一个昏迷为醒的人。 两个时辰过后,这里才又迎来了一人,看身形,是女子。 她先是将一地尸首检查了一遍,确定了什么后本就白的脸色更显得没有血色了,待确认了有人离开的方向,她正待追去就听得一声呻吟落入耳中。 这声音,有点耳熟。 循声奔去,就看到珍珠一脸难受的模样在那里皱着眉头哼哼,她忙将人扶起来,灌了她几口水将人弄醒,“珍珠,小姐呢?你在这里,小姐呢?” “小姐……”珍珠猛的张开眼,左右四顾,什么都想起来了,顿时眼泪就滚了下来,“柳枝,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你走的这些天小姐都遇到两次刺杀了。” “小姐现在人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之前遇到刺杀,小姐带着我跑了,可后来小姐把我打晕了,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柳枝,我们快去找小姐。”珍珠忍着一身的痛站起身来,可环眼四顾,哪里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她又要如何去找小姐的踪迹。 “柳枝,你找找看小姐有没有留下记号。” 柳枝背起包裹,扶着她往南方走,“如果小姐是被虏走定然会想方设法留下记号,可我仔细找过,并没有,也就是说,小姐当时可能失了意识,往好的方面想,是有人救了小姐。” 珍珠忍不住接话,“要是往坏的方向想呢?小姐是不是就……是不是就……” 柳枝沉默,这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 珍珠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旁边明显没有以往平静的柳枝,“不会的,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姐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安老爷子都说那个位置是小姐的,小姐怎么可能在这里出事,柳枝,你说是不是?” “……恩。” 有人应和,珍珠心里稍安了些,沉默着走了一阵,突的又道:“柳枝,你能和夫人联系上,把这里的事告sù夫人一声,就凭我们两个人,太过势单力薄了些。” “恩。” 被两人挂心的桑夏比她们猜测的要好一些,至少不是落在想要她性命的敌人手里,可也只好了一点。 “这样可有感觉?”安平之将银针插入眼旁穴位小心的转动,边问。 桑夏努力不让自己乱了心神,缓着声音道:“没有。” 安平之脸色沉了沉,把银针拔了出来又去给她号脉,半晌后方才开口,“我对医之一道并不精湛,只能勉强看出桑小姐之所以不能视物应和之前所中的毒有关,桑小姐身上可还有此毒?” “最后一颗也用掉了,我需得联系家里人,只是……”桑夏黯淡了神情,“我的侍女一直未归,只有她才能联系上。” “抱歉……” “不,并非珍珠,是另一人,就算是珍珠也不能怪安公子,安公子并不知道我将珍珠藏在了那里。”(未完待续……) 正文 043章 失明(求粉红) ps: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真的有那么差吗? 看着分明仓皇却依旧语调平稳的桑夏,安平之眼神柔软了些许,“你放心,我已派人前去寻她,不过眼下我们却需得启程去往另外一个地方,我识得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他所居之处离这里有数百里之遥,你的眼睛不能耽搁。” 桑夏心下只是稍作考虑就点了头,“如此就要麻烦安公子多费心了。” “桑姑娘无需客气。”安平之起身,“我身边没有带侍女跟随,桑姑娘如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是。” “我会的。” 知道她这会应该更想一个人呆着,安平之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走出屋子,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立刻进来,将门关上。 桑夏只以为屋里此时只她一人,强装的坚强顿时卸去,坐起来抱着膝盖,脸上一片茫然。 珍珠丢了,柳枝不知道在哪,她瞎了,出来三个人,竟没一个落着好。 一个瞎子,她还能做什么呢?不能看书,不能视物,不能瞧见人的喜怒哀乐,不能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就是别人当着她的面做出各种侮辱她的动作,她也看不见,就算别人用轻贱的表情说着真诚的话,她也辩不出真假。 一个瞎子,她要怎么做到娘说的心装得下天下,要是做不到,是不是就真的不能和娘相见? 可是,她好想娘!好想好想,娘。您来看看我好不好?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觉得口渴得厉害,面对一个漆黑的世界。她本能的害怕,想张口叫安公子,可嘴巴张了张,她又闭上了。 这一路数百里,男女有别,她真能事事依赖别人不成? 总不能别人救了她,她反倒要赖上别人! 瞎子。首先得适应当个瞎子。 安平之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都看在眼里,看着她自己摸索着穿上鞋子。扶着床架站起来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倔强又不肯认输。 “嘶……”八角桌不高,桑夏用手摸自是摸不到,脚一探出。立刻就被桌脚踢到了脚指头。她摸到一张圆凳坐下来,自己抱着脚揉了揉。 只是想喝个水便这么难了,其他事呢?她要如何才能尽kuài掌握。 安平之悄悄的将刚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看着她一手执壶一手拿着茶盏慢慢倒,可再小心,水依旧满溢出来。 看着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最后将水慢慢喝了下去,又慢慢倒了一杯。这次比上回好,溢出来的水少了些。 看着她将水壶放回去。却不小心放到了倒扣着的几个茶盏上,不平衡之下倒在一侧,水壶里的水流了一桌子,然后顺着桌角流到她身上。 看着她手扬起想要摔出手中的茶盏,却又克制的放回去。 看着她想去找自己的包裹,摸索了好一会没有摸到,才记起包裹她留给珍珠了,最后摸索着回到床上,穿着一身湿衣捂进了被子里,再无声息。 他知道,她没有在哭。 她的难过,全在心里。 安平之自认少有人能影响到他的情xù,可这会心里也有些酸得难受,便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也要软下心肠来吧。 好一阵,安平之都没有动,桑夏需要平缓的时间,他也愿意守护她的自尊。 自强的人总是能让人心生好感,无论男女。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夏朦胧中听到有人敲门,下意识的扯下被子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时她才恍然记起她如今的情况。 抿了抿嘴,桑夏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好,“请进。” 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渐近。 “桑姑娘。” 是安公子,桑夏莫名心安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很自然,“安公子有事自管去忙,不用管我,既然目不能视,我安份些也就是。” 要是没有之前所见,安平之会相信她的话,她表xiàn得实在太好,一如之前的坦然乐观。 “手底下一堆人,要是事事都得我亲自去侍弄要他们做甚。”安平之在床边的圆凳上落坐,“我给桑姑娘把把脉。” 桑夏顺从的将手伸出来。 离上次号脉不过大半个时辰,情况自然是没有变化,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也都没有说破。 “桑姑娘不要压力太大,失明只是暂时性的,我虽医术不佳,这点却也看得出来,据我推测,应是毒性相冲之故。” “毒性相冲?两种毒?” “对,桑姑娘所中之毒并非一种,再加上救治不及时才会引发如今的后果,只要解了毒,眼睛自然就好了。” 听得此言,桑夏神情微不可见的松了一松,要是因中毒才会失明,就算安公子所说的那个神医不行,她可以去找伍姨,娘避而不见,可只要她需要,伍姨定然会随叫随到,她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伍姨解不开的毒。 若非此时能联系上娘的柳枝不在,她甚至都可以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静等伍姨到来。 安平之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看她终于有了些轻松模样心里也跟着松了松。 “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等去寻人的回了消息我们就出发,桑姑娘也做些准备。” 桑夏知道应该准备些什么,可她此时的情况…… 桑夏笑着点了点头。 安平之出去后,桑夏就掀了被子起床,她应该先去如厕,可是当她扶着床架起身摸索了一会发才现这里根本不是客栈,并非固定格局的情况下她根本找不到净房在哪。 安平之离开时门未关上,此时拿着包裹去而复返就看到站在屋中央的人一脸无助脆弱,仿佛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向左还是向右,心就像被锤子重重敲了几下一般闷闷的疼。 想着她定然不想被人看去此时的模样,安平之悄无声息的退后一些步子,再加重脚步走近,再看到屋里人时,她已经在桌边坐下了,手还紧紧抓着桌沿。 “桑姑娘,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几身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都是适合出行的,可能不太好看,桑姑娘别嫌弃。” “安公子考虑周到,至于好不好看,我现在反正是看不到的,也就不在乎这个了。”桑夏眼神没有焦点的看向安平之说话的方向,依旧是落落大方的,还会拿自己打趣了。 安平之将包裹放到她手里,仿佛没看到桌上还有未干的水渍,“一会这家的小女儿会过来帮你拾掇,有什么要做的你就吩咐她。” “安公子费心。” 拿起空了大半的水壶,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里,安平之轻声道:“在路上我便推算出你有一劫,若是按正常速度我也能赶到,可是……我的身体有些毛病,在途中又昏睡了几日,耽搁了这几天,还是没能让你避过这一劫。” “安公子还是救了我,这就是结果,安公子不用觉得好像还欠了我什么一样,真的没有,是我承了安公子的情,说到这个。”桑夏神情凝重,“不知安公子和洛水安家是何关系?” 安平之轻声给出答案,“我乃安家嫡支长孙。” “所以,安重阳老爷子,是你的祖父?” “是。” 猜测得到印证的感觉并不特别美好,桑夏沉默了一会,问,“为何?” 不用对方回答,桑夏接着又道:“为何你每次都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为何,我娘见了你的祖父一面后就离家,还不和我相见?我可不可以知晓其中理由?” 安平之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让她无需抬头看着自己,“桑夫人可以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告sù你她的故事,让你心里装满仇恨,每日逼迫自己变强,替她一雪当年之仇,可她并没有,而是选择一个人背负这些,让你做个最平凡的姑娘,快快活活的长大,不,应该说比所有闺阁千金都要更加快活的长大,因为人最开心的,就是长大之前的那个阶段,桑夫人爱你若命,若是可以,她甚至打算将她的所有过去都埋葬,半点不让你知晓,只要你开心,所以你肆意长到了十六岁,而现在。” 安平之取走她手里抖动的茶盏,“对方并没有如桑夫人以为的那般偃旗息鼓,而是步步紧逼,用众多人命逼她现身,多年前的事我知晓得并不详细,卜卦也只知一个大概,只是偶尔从祖父的叹息间听到些许,桑姑娘,桑夫人是个了不起的人,你是她的女儿,应该最知道她想过的是平静的日子,现在不得不再次卷入这些是非中,一半的原因是为那些冤死的人,另一半的原因,则是为你,你想知道理由,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你自问,现在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帮上什么忙?能改变什么?若你真有心,就该长大了,你无忧无虑的时候已经过去,你长大,才能替代桑夫人,到那时,你的母亲才能过上她想过的日子,再无人能打扰她。” 虽然依旧还是没有具体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桑夏却听懂了! 大家都在盼着她快点成长,快点变得能够担责任,佳姨离开前的欲言又止,柳枝不惜以下犯上,珍珠不再像以前跟着她疯玩,而是努力变得可靠,还有眼前这人,明明只见过两回,平时也不是多话的人,此时却能说出这样大段大段的话,是不是因为也对她有着她所不知的期盼? “那么,做为一个安家人,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未完待续……) 正文 044章 失明后(求粉红) 87_87686安平之看着眼前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气息却变得凌厉的人,嘴角浅浅勾起,“我姓安。” 三个字,解释了一qiē。 桑夏对安家所知不多,但也听说过一点:安家只辅助他们觉得对的人,历来如此。 也就是说,她是对的人?在她自己都是一团乱,什么都半懂不懂的情况下,他怎么就认定她是对的人? 这个所谓的对,又是怎么个对法?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安平之起身,“无需多想,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治好你的眼睛,其他的,慢慢来。” 桑夏抿住嘴唇,头一回在他面前摆出倔强任性的姿态,没有答话。 安平之笑笑,示意门口怯怯的小姑娘进来,他出屋反手将门带上,却没有离开。 安家的推演之术向来精准,由他出手更是从不曾出错,比起初见之时,桑夏的命盘已经有了变化,这条路她已经踏上去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一旦步入便无可退却。 前些日子他收到祖父的飞鸽传书,言及他的命盘也终于有了动静,易者不卜,他也一直谨记,那日便是因为没有忍住强行推算自己的命盘而被反噬,这才又昏睡数日,以至于误了事。 苦头吃了,结果却仍是混沌,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和桑夏命盘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且是桑夏绝对性的压制住了他,如此强大的命相不要说女子,便是男人身上都少见,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她能镇住自己三魂七魄的原因。 屋内,桑夏却制止小姑娘上前侍候。“你只需给我引导,事情我自己来做,若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及时纠正。” 小姑娘眨巴了几下眼睛,这和那位公子吩咐的不太一样,不过他说一qiē听这位小姐的,那她听话便是。 “好,小姐现在要去做什么?” “如厕。” “是。小的扶您过去。” 桑夏的自理能力还不错。到了地头便无需小姑娘帮忙了,等解决了大问题,桑夏又让小姑娘给她拿了衣裳。自己慢慢摸索着先解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个不小心,衣带就扯成了死结。 小姑娘提醒了一声,桑夏又耐着性子慢慢解开。用了比平时不知多多少的时间,总算将自己拾掇好。 虽然耗时多了些。桑夏却松了口气,这些事情她总要学会的,一路上只得她一个女子,还真能事事依赖他人不成。 安平之掐着时间敲开门。手里端着饭菜,“在下陪桑姑娘一起吃。” 桑夏哪会愿意在他人面前出丑,再坦然也有了些不自在。抓着筷子夹了一点送进嘴里,觉得还算顺lì后才又下筷子。这回吃到的却是鱼肉。 “本想给桑姑娘换成勺子,可是在下想着桑姑娘应该更愿意用筷子。”安平之将剔去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桑姑娘只管安心吃自己碗里的便是。” 桑夏动作顿了一顿,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道:“谢谢。” 细嫩的鱼肉,青青脆脆的青菜都是她爱吃的,炒得刚刚好的瘦肉也吃了几块,却比前两者要少多了,桑夏感念对方的细心,这么快就发现了她不爱吃肉,这样的男人若是敌人,是件恐怖的事。 两人沉默着一人吃一人夹菜,吃得倒也不慢,桑夏一身的伤,怕路上会撑不住拖慢速度,还强迫自己多吃了半碗。 “去寻你侍女的人回来了,她已经不在原地,你也不用担心,应该是她自己醒来寻你去了,并非被掳走,我留个人在这里等她,我们却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听说人不是被抓走的桑夏就放心了些,包裹里有银子,珍珠又不是离了她就六魂无主的软弱性子,一定不会有恙,要真找不到她回家去等着便是,总归出不了事。 “多谢安公子费心。” “无须总和我道谢,我是帮了你几个小忙,可你无形中帮我的更多,我们这也算互惠互利,你只管心安理得的受着便是。” 桑夏有心想问她帮了对方什么,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不管对方是不是宽她的心,这份好意她都记在心里了。 稍作歇息,安平之便扶着人起身准备启程。 接下来的路上自不可能由她一个瞎子独骑一骑,身体的碰触不可避免,桑夏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大大方方的任他牵着。 安平之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担心她觉得尴尬,遂将这宅子的景致说给她听,“这是一处民宅,前后两进,我们租用了后院,这屋主倒也是个雅人,虽说地方不大,但见隙插针的种了不少花,据说还是亲自打理的,走廓朝阳的那边都摆满了,就是可惜用的盆不一样,院子不大,除了留下走道,其他地方也都被花占据,这个时节正是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姹紫嫣红的倒也有些趣味。” “安公子。” 桑夏听出来是之前帮过她的小姑娘,可听气息应不止她一人。 “安公子见谅,小家小户的没学好规矩。”儒雅的男声响起,桑夏一听就肯定了这人是这宅子的男主人,便是附庸风雅的人装也得装出一个雅字,说话之人语气不疾不徐,不说是真正的雅人还是附庸风雅,入耳却着实让人舒服。 安平之仿若没有看到小姑娘眼里的爱慕,对着男人微微点头,“多有叨扰,这便告辞。” 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惹的人,平民百姓自是不愿意多有交往,男人语气虽然没有多大变化,桑夏却能听出其中的一丝轻快,“粗野之地,招待不周,公子见谅。” 安平之牵着人继续往前走,在门外,已有数骑俊马在等候,最前面那一匹尤其神俊,只是马鞍前半部分铺陈的厚实毛毯弱了它几分威风。 在安平之的提醒下踩着马踏翻身上马,身下软软的触感让她再次感念安平之的细心,倾身拍了拍马头,桑夏无神的眼里也有了笑意,“我都忘了还欠安公子一匹马。” 安平之纵身坐到她身后,前胸贴着后背,极亲热的坐姿。 “以后你可以还我两匹。” “一言为定。”桑夏朝后面伸出手。 安平之失笑,扬手和她相击,“一言为定。” 有了这个插曲,两人之间的那点不自在散去许多,安平之绕到她身前抓住缰绳,哪怕他尽量留出了余地,在外人看来他也是紧紧拥着他身前的人。 站在门口送行的小姑娘眼神微暗,一会后却也放开了,她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妄想,现在这样,才是对的,那个哪怕是眼睛看不见了也抬头挺胸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祝你们一路安好。 虽然一路疾驰,但安平之一直注意着桑夏的状态,每每她觉得吃力或者身上伤口颠得太痛时就停下来歇一会,等她缓过来了再继续上路。 可即便如此,强撑了半天时间,在天黑后终于找到落脚地方,她吃着吃着饭就睡了过去。 安平之将人抱到床上,亲自打了水来给她擦了手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她的衣襟,目不斜视的将她几处大的伤口清洗上药,看着布巾上的血渍,安平之脸色发黑,若非担心耽搁久了眼睛会更难治,他不会让她吃这么大苦头。 桑夏即便当时睡得人事不知,次日醒来又岂会察觉不出来,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干脆半句不提及,安平之虽然自觉不亏心,可看她如此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他其实更多的是吃惊,桑夏以惊人的适应力在适应当个瞎子,从昨日才知道时的强作坚强到现在的积极面对,哪怕过程中会有如此时的窘迫时候。 将人引到净房,安平之退出后故意放重脚步走远了些让她不那么尴尬。 在她出来后又给她打来水,扶着人过去洗漱。 两人沉默着,动作里隐隐已有了些默契。 可没想到最难堪的事都配合好了,安平之却拿着木梳出了神,他自己的头发都不曾自己打理过,这女子的头发要如何梳? 让他画个眉还容易些! 感觉身后之人没有动静,桑夏稍一想就明白过来,顿时笑了,笑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伸手道:“梳子给我吧,我自己弄。” 安平之赶紧将手上的烫手山芋递了过去,待看到她动作也生疏时话冲口而出,“你也不会?” “……珍珠是个合格的侍女。” 复杂的发髻是不想了,桑夏梳顺头发,不甚熟练的将头发高高梳起,她以前做男装打扮的时候珍珠给她梳过这个,看着不难。 可想像离现实总有那么一段距离,头发是全梳拢到一起了,可松松垮垮的,不用去马上颠簸,走几步路怕是都会散了。 安平之看着她头顶上那一团,强忍着没有说话,要是她真打算这么出去,他也是能忍的。 好在桑夏考虑一下后还是将发绳扯了,重新梳顺后慢慢的编麻花辫,比起熟手来自然还是差远了,可比之前那个又要好太多,至少头发是编到一起去了的。 “这样可以吗?” 安平之从她手里拿了梳子,小心翼翼的将两边的梳了梳,看上去比刚才又要齐整了些。 “好了。” 桑夏摸着麻花辫松了口气,笑容里意味不明。(未完待续)。 正文 045章 被困(求粉红) ps:儿子烧到四十度,我…… 原本纵马疾驰五天能到的路程,在第三天时拖住了。 安平之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这样的大雨原该下不久,可他刚才卜算了一卦,接下来竟是都不宜出行。 桑夏的眼睛耽搁不起。 “安公子。”桑夏扶门站着,微微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安平之身手远超她,要是对方不说话,再敛了气息,她并不能肯定他在不在屋里。 安平之回头,桑夏明显瘦了些,她表xiàn得再如常,也不可能心宽到失明了也不在意,不然又岂会在短短两天衣裳便宽松下来。 “怎么过来了。”安平之走到门边牵着人往里走,她的手有些凉,衣袖上带着潮意,显然是在外面呆了许久的原因。 “雨声听腻了,来和安公子说说话。”桑夏浅浅笑了笑,“安公子好像有些不高兴?我打扰你了吗?” “怎会,只是这雨久久不停,心生烦意。”扶着人坐下,又过去将窗户放下一半,安平之坐到她对面,给她倒了茶放到她手心。 这几天皆是如此,凡是有关她的事他便不假他人之手,她需要的他总能立刻知晓,并且满足,她也由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坦然接受,两人在短短几天里就经过了磨合期培养出了默契。 “说到雨。”桑夏喝了口热茶,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我去过一个叫乐平镇的地方,那里的雨才叫多,而且那里的人很追捧那种烟雨蒙蒙诗情画意的美。据他们当地的人说乐平镇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下雨,当然,不会时时是这种倾盆大雨,这种雨下得久了就成灾了。” 安平之当然不会说他去过,温声回她的话,“要常年生活在那样的地方也受不了,出门身上就是湿的。不踩木屐出不了门,哪里哪里都是潮的,家里的东西怕是都要发霉。” 桑夏笑着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在那里呆上些时日,怕是人都要变得多愁善感了。” 为了一点简单的事高兴,难受也不使性子。心里再惶恐也知道崩溃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一个人时捂被子里难受难受,怕加剧眼睛的伤势还要用力忍住眼泪,努力开解自己去积极面对,若非她的眼神没有焦点,行走时需要他牵引,没人会相信眼前这人是刚刚失明之人,她把坚强书写得太好。 安平之想,这样的人真是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他并非柔软心肠的人,面对她时也总是要软上几分。心软,语气也软。 “安公子?” “我们两家渊源颇深,你也别总是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我了,要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安大哥吧。” “安大哥。”桑夏笑弯了眉眼,不知为何,比起有结义之情,且对她一直很好的二弟,安大哥更让她信任,或许是因为娘和安家确有渊源之故,在她小的时候,佳姨将安家的事当成故事和她讲过。 “娘说我有三个很有本事的舅舅,他们一起合计着给我取了个表字叫持恒,我一直嫌弃像个男儿名字不好听,也未和他人讲过,不过……”三个舅舅她一个都未曾见过,已经能确定的关慎也已经过世,不知另外二人是谁,又是否还活着。 想着这些,桑夏心情就沉了些,“长辈所赐,又岂有嫌弃之理,之前是我不懂事了,以后安大哥便叫我持恒吧。” “持恒。” 桑夏脆声应了,因为这一声称呼,两人的关系好像瞬间又被拉近了许多。 “我怎么听着这雨声好像更密集了?是不是雨又大了?” 安平之走到窗边瞧了瞧,下面的街道已经有不浅的积水了,“是大了,你别急,眼睛的伤势没有恶化,耽搁一天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马车雨具,只要雨势小了我们便走。” “劳安大哥费心了。” 可是安平之心里一直不安,他卜卦少有出错的时候,既然说会有几天不宜出行,怕是真的会要在这里困上几天。 到得晚上,感觉就应验了。 “公子,上游好些个地方被淹了,有一处必经之处的桥被冲垮,要想过去,怕是只能等洪水退下去一些徒步过去。”安荣的脸色不太好看,“老奴打听过,上游的雨势比这里厉害多了,有些地方还暴发了泥石流,这时候赶路,怕是不妥。” 安平之屈指敲击桌子,“没有其他路可走?” “是,这回的大水怕是会引发不小的灾情。” 正说着话,门被敲响。 “谁。” “小的是店pù掌柜。” 安荣上前拉开门,客栈掌柜在门外躬身行礼,“衙门递话,城中不管是本地人还是途经此地,都请往高处迁移,外面有官差引道,客人若是执意留下,后果由客人自负。” 安平之微微扬眉,衙门反应竟会如此之快,这可难得,也可见灾情定然远超他们预料,才会让官员这般上心。 “多谢掌柜告知,请。” 掌柜会意,躬身去往下一间客房。 “隔壁请掌柜的不要打扰。” 安荣探出头去,确定掌柜的没有去惊动桑小姐后才退回来,“公子可要去?” “不了,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持恒眼睛不便,在陌生且人多的外面会不安。” 持恒就是桑夏了,安荣微微点头,喜见两人关系亲近。 晚上安平之合衣而卧睡得很惊醒,动静一入耳立刻下床,推开窗户去看外面的情况。 漆黑的夜,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如果雨只是让人烦心,那街道上奔流的黄色的水就让人心惊胆颤了。 安平之眼力好,能看到洪水中生的死的一qiē生物,包括人。 “公子!”门被人克制的拍了三下。 “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侍从,穿着安家侍从统一的玄色服饰,进来的脚步很急,却稳住了没有失态,“公子,属下刚刚得知接连有河堤决口,不久前太要县的河堤也没有守住。” 太要县就是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眼看着街道上的水势又大了两分,安平之快速在心里卜了一卦,立刻往门外走去,边吩咐道:“离开这里。”(未完待续……) 正文 046章 相依(求粉红) 站在隔壁房门前正准备敲门,门就从里打开,“安大哥?” “持恒,我们要离开这里,下面的路都被洪水淹了。”说着话,安平之背过身去蹲下身来,并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我背你。” 桑夏恨极了自己此时的无用,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配合,不让自己成为拖累。 刚走到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处,安平之发现客栈已经进水了,原本还存有侥幸心理留在客栈的人这会正到处乱窜,看到这种情况,安平之当即立断返回屋里。 “拿大雨披来。” 安荣早就准备在手,忙递了过去。 将背上的人放下,扶着她站稳,安平之边给自己穿雨披边安慰她,“别担心,不会有事,洪水可以困住任何人,绝困不住你我,你现在只是因为看不见才会不安,真要是看见了,绝不会将这点大水放在眼里。” 桑夏勉强笑了笑,透出几分无奈的意味来,无知才会让人害怕,她现在倒也不怕,只是心落不到实处。 外面尖叫声哭喊声不断,桑夏想说有余力便搭一把手,可嘴张了张又闭上,菩萨心肠也得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全靠安大哥将她这个负担一力挑起,又如何能再去要求他像对待她一样却对待所有人。 安平之离她离得近,哪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将最后一个地方系紧。帽子也戴好后扶着人坐下,背过身去半蹲身道:“荣伯,你将后面的雨披撩起来。扶着持恒伏到我背上。” 安荣一一照做,桑夏也尽量配合,很顺lì的就将两人套进了一个雨披里。 往上颠了颠背稳后,安平之对侍从吩咐道:“顺手的就帮一把,死到临头尚抓着家当不放手的就随他们去和那些东西作伴,另外,想办法把马车带上。” “是。” 桑夏伏在男人背上。听着他不客气的话,心却暖到了极点,不安也淡了去。就好像这件拢着两个人的雨披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危险,这个自成一个世界的小小地方,让她安心。 安平之背着人在屋顶上奔走,在雨声中。背上的人连呼吸都是轻轻的。这让他下意识的走得更稳些,不让身上的人多受颠簸。 很快前去探路的侍从回报,“公子,前面有个四层的阁楼,最上一层已经被人占了。” 三楼也够,要是三楼也能被淹,这太要县就真的什么都留不下了。 上去才发现三楼也有了人,就一对年轻的夫妻带一个女儿。男人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女子面相上就能看出软弱,小姑娘倒是干干净净的,偏生那双眼睛又太过灵活了些。 安来之只看了一眼就将人的底细看了个差不离,这时候大家都想活命,他也不好去将人赶走,遂背着人去了另一边。 雨披不透风,捂了这一路,再加上安平之做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体也暖和得像个暖炉,待雨披一除去,桑夏鬓角的头发都湿成一把一把的贴在额头,这模样给她添了几分弱气,让她看起来格外柔媚,那边拽着脖子看的男人眼睛都直了。 安平之眨眼的次数也比平时要少了些,只是除他自己,没人注意到。 “难受了?” “就是披着雨披有点热,现在好了。”阁楼四面都有门,此时有两边的门开着,风对流过来,很凉爽。 安平之示意侍从去关掉一边,又拿了水囊打开递到桑夏嘴边,“喝点水。” 桑夏确实口渴了,连着喝了好几口才递回给他,感受了一下问,“窗户关上了?” “关了一边,你现在身上有汗,不能吹过堂风,会生病。” 这份好意却是不能拒绝的,哪怕桑夏贪图凉快也不说话了,眼下的情况,生病才是大麻烦,尤其是她还是个瞎子。 “不知众位是打哪来?”对面那男的走近来一些,眼睛还是盯在桑夏身上,地头蛇向来有地头蛇的胆量。 安平之皱眉,横移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管好你的眼睛,你若不想要,本公子替你摘了它。” 男人缩了缩肩膀又退了回去,他油滑惯了,刚才也不过是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和这些有钱人打交道,只要将人哄高兴了,好处大大的有。 可惜,今日他碰上的不大好说话。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男人暗暗戳了戳女儿的后背,小姑娘回头,男人朝着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年轻妇人看在眼里却不敢多发一言,隐约露出的手臂上还有新旧不一的痕迹。 安荣提着一个大包裹上来,先是看了那一家三口一眼才走近安平之身边禀报,“公子,马车在下面了,老奴收拾了些用得着的东西上来。” 打开包裹,最上面是一层毯子,绝对的好货色,安平之却拿着将之垫到背风靠墙的地方,又扶着桑夏坐过去,然后朝着安荣伸出手,“天还未亮,再睡会。” 安荣递上另一层更厚实一些的,安平之接过盖到桑夏身上,“这是在阁楼上,又正在下雨,再背风的地方都凉快,盖着些。” “安大哥呢?还有没有多的?” “放心,我有。” 安荣看着包裹里仅剩的几件衣裳和一些小物,这都是公子吩咐了要随时带着的东西,衣裳是桑小姐要穿的,小物则是桑小姐要用的,哪里还有被子。 不过公子说有便有了。 桑夏不想打扰安大哥休息,闻言就靠着后面的墙闭上眼睛,没有睡意没关系,闭上眼睛也是休息,关心她的人也放心。 安排了人守着,安平之示意安荣跟着他走到外边,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很大一片景象,而此时放眼望去,哪里哪里都是水,蜿蜒着的街道此时全成了河道。 “至少会要在这里耽搁三天,你挑个稳妥人先去找温文,将持恒的情况告sù他,叫他早些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另外,吃的喝的也要多备上一些,明天天一亮,太要县就会乱。” “是。”安荣应了就要往外走,安平之又道:“有那么多人跟着,不用事事都得你亲自去忙活,在我面前还得逞个能不成?” 安荣愣了一愣,渐渐的眼里浮起笑意,“是,老奴会量力而为。”(未完待续……) 正文 047章 好戏(求粉红) 安平之看着外面的情况拿出古钱卜了三卦,“陈前。” “是,公子。” “去衙门,告sù县令安置百姓的西南面不安全,叫他们去东北方向,提醒他,南面的灾情会最严zhòng,让他早做准备。” “是。” “若有必要,打出安家旗号也无妨。” “是。” 桑夏并没有睡着,安平之站的地方正是她呆的这一面,便是不竖起耳朵听,隐隐绰绰的话也随风听了些,安家的人哪! 佳姨曾说过,安家人心里只有大爱没有私情,不是天生无情,而是不能有,传承千年是荣耀,亦是负担,皇帝错得,江山换得,做为引导者的安家,却不能出丝毫差cuò。 而私情,却最亦影响判断。 安老爷子是个合格的安家人,所以年年被拒之门外他还是年年来,虽然不知他一定要见娘的原因是什么,可能出动安家族长的,必是大事。 自从知道安大哥出自洛水安家后,她本觉得他像极安家人,稳重,冷静,看不出喜好。 可眼下,她仿佛看到了安大哥掩盖在大爱下的柔软,人生而为人,是因为人有感情,有七情六欲,若全抛弃了,活着还有何乐趣。 “姐姐……” 自从被许真真叫过她姐姐后,她对出自女子之口的姐姐有些反感,只是出声的是个小姑娘,她总不好去正儿八经的和她纠正。反正她已经‘睡’着了,索性当没听到。 “姐姐,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行行好,给我点东西吃好不好!”弱弱的声音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桑夏猜应该是安大哥的人将她护住了,小姑娘只敢远远的和她说话。 “姐姐,姐姐……”声音大了些,很快有另一道声音响起,“两位。请管好自己的孩子,不要扰了我家小姐休息。” “是是是,孩子也是饿得狠了。我这个做爹的心疼,勿怪,勿怪!” “爹,囡囡饿。囡囡还渴……” “都怪爹没本事。乖啊,囡囡再忍忍。” “爹,呜呜呜……” “囡囡……” 桑夏张开眼睛,她就是真睡死了也得被这对父女嚎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 安平之不在,其他人不敢近她身,一人在两步外回话道:“桑小姐,差不多寅时了。” 那就是还未天亮!摇了摇有些沉的脑袋,桑夏觉得自己有些不好。好像有点发热了。 “这里除我们外还有几人?” “还有一家三口,刚刚说话的便是。” 桑夏撑着坐起来一些。把毯子往上扯了扯,“唔……” 那边父女两人一直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对话,看她询问这些便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就在眼前却还要问,是个瞎子不成? 瞎子好,真是瞎子才好啊,瞎子才好唬弄,可她问了后怎么就没有后续呢?不是应该心生怜悯拿出吃的来给他们吗?就算没他的份,女儿的总该有吧? 一道气息明显重了,桑夏撑着头想了想就笑了,“把小姑娘叫来。” 公子不在,其他人不敢让她涉险,虽然依言叫了小姑娘过来,却只肯让她站在三步之外。 “姐姐好漂亮,和神仙一样漂亮。”小姑娘张嘴就是漂亮话,眼里满满都是真诚,桑夏虽然看不到,却也听得出来,她只是撑着头不说话。 “姐姐的毯子真好看,我摸都没摸过这么好看的毯子呢,姐姐,我能摸摸吗?” 安大哥拿出来的东西当然是顶好的,桑夏手摩挲着毯子边缘仍旧只是笑,她很清楚,小姑娘想摸是假,想靠近是真,这小姑娘,胆子大得很。 “怎么回事?”安平之大步过来,他不过离开一小会去马车里拿点东西,怎么就让陌生人靠近了?凌厉的眼神在一众侍从身上扫过,莫不是因他不在,他们就敢怠慢持恒不成? “是我叫她过来的,她说她饿了。”桑夏坐起来,“大哥给她一个饼吧,我闻着味儿了。” 小姑娘闻言偷偷吞了口口水,她是真的饿得不得了了,家里昨儿就断粮了,爹一早去典当娘的嫁妆到晚上才回,但是没带回来一粒粮,苞米都没一个,闻着他身上那股子臭味她就知道他是去赌了,并且肯定输了个精光,不输光他不会回来。 娘历来拿爹没办法,只知道抹眼泪,她不抗饿,现在已经是两眼昏花了。 安平之只以为桑夏是心软,也不逆着她的心意,拿了一个饼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像是怕他反悔一样飞快的接过去,往口里一塞就咬掉一大口,哪里还记得那漂亮的毯子,毯子再漂亮也不能当饭吃,这时候就算偷了去典当也找不到典当行。 “不孝女,你爹我还饿着,给我留一口!” 小姑娘横他一眼,却也乖乖的过去了,并且边走边撕下一块,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分给她爹时,哪想到她伸出一半的手一个转弯,利落的塞进了妇人的嘴里。 男人大急,“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 小姑娘也狠,又撕下来一块小的往他背后一丢,“你的在那里。” “你个赔钱货,我打死你吃你的肉!” 本来怯弱的妇人在男人的拳头快落到女儿身上时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撞开,抖着身体将女儿藏到身后,边哆嗦着低声道:“快吃,囡囡,快吃掉。” 小姑娘眼里瞒是倔强,又撕下一块强行塞到母亲的嘴里,自己再咬下一口,都不敢嚼得太细就用力吞了下去,然后也不管母亲是不是吞下去了,将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塞了满口,一半塞到娘亲的嘴里。 男人眼睛都红了,上手就要去抠妇人嘴里的,妇人向来软弱,又惧怕丈夫的拳头,更害怕他去抢女儿嘴里的,牙关一松就要让出去。 “啊!” 男人猛的收回手用力甩开,小姑娘主动松开嘴就地一滚避开了他的拳头,显然极为熟悉他的套路,嘴边沾着血迹,脸上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冷笑意。 “你昨天要不去赌,典当的钱我们能买上百个饼,还是肉馅的,现在却想夺我们母女嘴里这点食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未完待续……) 正文 048章 自卖(求粉红) “婊.子生的赔钱货,贱婊.子,老子打死你!”男人气红了眼,抡起拳头上前就要打,就在拳头快要落到妇人身上时,高高扬起的手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拉住了,让他动不得分毫。 桑夏拿着一张饼细嚼慢咽的吃着,哪怕她其实有些吃不下。 她本意并不好,只以为那个小姑娘和她的父亲一样油滑,她便想着逗弄一番,可事情发展到后来,她才知道没有了眼睛,凭感觉去感知一个人的好坏太不容易了,这回,她就冤枉了人。 这小姑娘即便有些坏毛病,那也是被不负责任的父亲逼出来的,人饿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可她再饿,也记得分吃的给软弱的母亲,这就是她的善。 这一善,抵十恶。 “安大哥,这阁楼一二楼可有人?” “有不少。” “那把他扔到一楼去吧,小姑娘,你可同意?” 小姑娘本以为这顿打免不了,便是一开始她存着依靠外人的想法,在得到那个饼后就熄了心思了,对方若真怜悯她,就不会只给一家三口一个饼,可见对方并非有着慈悲心肠的贵人。 可偏偏,对方在最后一刻出手了,并且如此问她,一把捂住要开口说什么的母亲,在她父亲恶狠狠的视线里,小姑娘说话脆生生的如爆豆子般,带着股挑衅和不顾一qiē的劲,“我同意,多谢小姐。” 这会倒愿意称呼她一声小姐了,桑夏勾起唇角。手里剩着的半张饼被安平之拿走,“吃不下就不要勉强。” 不用公子示意,那拿住了男人的侍从就提着人下楼去了。还不忘将他的脏嘴捂上,这种男人他们也挺看不上的。 “不怕事后被打?” “没有这一遭,就凭我之前有吃的不给他也省不了一顿打,更何况往日里无辜打挨也是常事。”小姑娘将他们的包裹打开,翻出一件稍厚一点的衣服披在肩上,又翻出一件递给她娘,这会更凉了。她们母女没有生病的本钱。 桑夏听着动静也猜不出对方在干什么,这会她有些遗憾眼睛看不见,她想见见这个小姑娘。明明有母亲,却由着她一个小孩子在拿主意,可见那个一直没有存zài感的母亲有多软弱,哪像她的娘亲。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想到娘。桑夏脸上就有了笑意,暖暖的,在这带着凉意的凌晨很温暖人,安平之看着她唇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挪开眼。 “还饿吗?”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她当然饿,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可是…… 转头看向娘亲。娘应该比她更饿吧,虽然她软弱得让人恨。她有时也嫌弃得不得了,可这就是她的娘,生她养她,虽然没本事,却愿意将一口吃的全给她,自己勒紧了裤腰带猛喝水填肚子。 她只是一日未食,娘在前天就只吃了一个馍,将她那一份本就不多的吃食省出大半给了她。 “小姐,您需要丫鬟侍候吗?我把我自个儿卖给您吧……” “囡囡!”妇人的声音尖得刺耳,脸涨得通红,“娘……娘等大水退了就去找活做,娘能养活你。” “一日不离开这里,你挣得再多我们都只能饿死。”小姑娘蹲在母亲面前,告sù她她一定不知道的事,“我已经八岁了,不用多久爹就会将我卖了,卖到那脏地方去,爹有一回喝醉了我亲口听到的,娘,你希望我落个那样的结局吗?” 小姑娘带着一股狠意,“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活得像个人,卖给人做丫鬟总好过一辈子在那种地方一世都翻不得身。” “囡囡,囡囡……”妇人又愧又急,她向来软弱惯了,这会更是拿下定决心的女儿没办法,只是一声声唤着,如泣血般。 小姑娘忍着泪,用力挣开娘的手朝着桑夏的方向跪下,“小姐,您收我做丫鬟吧,只要您允许我带着我娘,给我们娘俩一口吃的,我这条命卖给您,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顿了顿,她轻声又加了句,“杀人放火我都敢。” “囡囡,囡囡……” 桑夏没想到自己一句本是想再顺势给她几个饼的话会引得她做出那般决定,她听着,竟不想拒绝。 她喜欢有主意的人,娘说过,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只和自己有关,要是小姑娘和她娘一样是个软性子,她肯定一口否决,她身边不能放着那样的人,可现在碰上的却是个不愿意对命运低头,拼命想挣脱的人,这样的人,就算遇事,也不是那么容易退缩的吧。 “留下吧。”安平之突然道。 是了,安大哥是安家人,他都说能留下,那一定是对方可用,桑夏愉快的点头,“好,留下,不过这一路……” “所以只能留下小的。” “不行。”那边一直在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的小姑娘立刻拒绝,“我必须带着我娘,把她留在我爹那,她会死的。” 安平之走到两人面前,也不理小姑娘,而是看向妇人,“我给你盘缠,再给你安排一辆马车,你自去一处可容你之地,你可愿?” 妇人一脸彷徨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女儿,这些人,可以相信吗?要是把她们母女分开卖了怎么办? 小姑娘咬牙,用她超乎同龄的脑子用力想,“我娘会去哪里?” “京城。” “我呢?” “你自是跟着我们。”安平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刚才还说杀人放火都敢了,现在又生惧意?” “我……” “我去,囡囡,娘去。”妇人挪到女儿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想从女儿这里找到支撑的力量,这是她自出生以来头一回拿主意,还是这么大的主意。 “娘没本事,可娘也没瞎,娘见过有名的善人,但是他们的眼神还没有这位公子正,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小姑娘却看向桑夏,她更信这位小姐。 桑夏像是感觉出她在看自己,没有焦点的笑了一笑,道:“全看你自己决定,信与不信总归在你。” “我信。”小姑娘全靠那股子勇往直前的劲在撑着,“反正再差也不会比留下来更差,真要是我赌错了,我认。” “那好,我正好需要个侍女。”(未完待续……) 正文 049章 病中信任(求粉红) 终于得了准话,小姑娘再也跪不住,捂着急促跳动的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从来都知道她像父亲,父亲好赌,她性子里有着赌徒的天性,一旦遇上机会,赌上她的命,她的身体,她也要赌上一把。 好在这一次博弈,她没有赌错。 这些人虽不知是何来路,可看气度就知不是普通人,她没有多大野心,就想带着苦了大半辈子的娘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等以后年纪大了能成个家,有自己的孩子,看着孩子在跟前一点点长大,她想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便是苦一点都没有关系,只要安稳。 她不要睡觉都要睁半只眼睛,生怕自己半夜会被人抱走,生怕一觉醒来自己就身在地狱,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没人能救她,她那个软弱的娘根本指望不上。 她想要的,说不定可以从这位小姐身上得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奴婢没有名字,求小姐赐名。”是的,她不要再挂着那个男人的姓氏,以后,她就是全新的人。 桑夏哑然,这小姑娘倒是真狠得下心,“我有个侍女叫珍珠,你便叫宝珠吧,俗是俗了些,可寓意好,桑家不是那不把下人当人看的人家,叫你的母亲放心。” 妇人连连点头,她这辈子没别的指望了,便是真把她卖了她也认,可她的女儿得好好的过,她就这么一个盼头。 宝珠看了别人说什么立刻就信了的娘亲一眼。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吃了一辈子亏也学不会防人,她已经没办法了。 “是。宝珠谢小姐赐名。” “以后你也别奴婢长奴婢短的,我家不兴那些。”桑夏掩嘴打了个呵欠,“安大哥,你再给她们点吃的。” 自有下人去做这些,安平之看她精神欠佳,上前给她号了下脉,一摸着手腕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就刚刚吧,没事,要是有点热水喝就好了。以前我着凉,娘都是让我喝很多水,再好好歇一歇就好了。” “我让人去找柴火了,一会在这里烧个火堆能暖和点。顺便烧点热水。现在你先吃粒药丸子,别生大病。”安平之从药袋里找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送到她嘴边,又喂她喝了点水。 宝珠极有眼色,没有这时候凑上前去,而是起身去将开着的门关上,另开了一扇背风的窗户透气。 看到侍从拿了成捆的干柴进来,心里暗惊他们有本事。在这种时候还能找着干柴,一边麻利的找了个不会让烟往小姐休息的地方去的方向起火。妇人咬着唇,无声的上前去帮忙。 “再去马车里拿床毯子上来,看看能不能找着煮水的锅来。” “安大哥,不用太麻烦,我已经吃了药,不喝水也没关系。” “总是要喝的,我虽让人准备了不少干净的水,可那水也得烧开了才能喝。” 听他这么说桑夏也就不说什么了,闭上眼继续休息,她的身体向来很好,要不是本就有伤在身,之前又一会热一会凉的,也不会这么轻yì着凉。 身上重了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片黑暗,是了,她还瞎着,应该是安大哥给她又添了床毯子,只是,她还是冷。 毯子里冰凉的,没有一点热气,牙关紧咬着,生怕一松开牙齿就会咯咯作响。 桑夏鼻子酸酸的有些泄气,瞎了本就已经是负担,偏生还病了,怎么这么没用!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隐约听得一声叹息,靠着墙的身体被连人带毯子一起搂进温暖的怀里,被冻僵的地方渐渐解冻,身体慢慢软化下来。 她知道是谁,就因为知道,身体连一丝抵抗都没有。 桑夏这时才隐隐知晓,这个叫安平之的安家男人竟得了她如许多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呢? 是了,娘信任安家,有一回在佳姨和她说这天下英豪说到安家时,极少插言的娘却突然说了一句,‘这天底下谁都有可能为了利益互相背叛,唯独安家不能。’ 这样的人家,就差在身上写上‘正派’两字,只要不和他们站在对方面,本就是值得信任的,对,一定是如此。 迷糊中又被人喂了药,耳边还有人在温声软语,桑夏安了心,彻底昏睡过去。 “公子,给。”宝珠双手捧着汤婆子递上,这么精贵的东西,她头一回见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摔着。 “放到毯子里面,给她捂捂脚。” “是。”东西放好,又将毯子捂严实,宝珠抬头飞快的看了安睡在公子怀里脸红扑扑的小姐一眼,立刻退了开去,心里却忍不住寻思,这两人,该不会是私奔的一对儿吧,看起来像又不太像,不过……两人看起来真好。 至于怎么个好法,她却形容不出来。 桑夏一觉睡醒就感觉身上松泛了许多,毯子里暖呼呼的,后背亦然。 “醒了?感觉如何?” 手腕被人捏住,桑夏乖乖的任他号脉,“应该没事了,我想去净房。” 确实好转了许多,安平之扶着人坐正了身体,他起身揉着肩膀道:“宝珠,你来侍候,动作慢些。” 总算有用武之地的宝珠连忙上前,麻利的拿起毯子上一并盖着的外衫给小姐穿上后才扶着人起身,待注意到她走路缓慢,且双手会下意识的摸索时才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个长得极好的小姐,眼睛竟真的是看不见的! 净房早在桑夏未醒时就被母女两人好生拾掇过,虽难免仍有股异味,好在也还能忍受。 不过桑夏并未因为有了丫鬟就依赖他人,而是仍如之前一般只让宝珠引她过去,其他的一qiē都自己来,这些,她总归是要学会的,若是……若是眼睛无法恢fù,她也不能当个废人。 她还想着要多学点东西,眼睛看不见了,心不能盲。 收拾妥当,桑夏坐回去时安平之就捧了碗粥递给她,“还有点烫,小心些。” 桑夏口里淡得很,这粥却放了少许盐,让她很能入口,不过确实有些烫,她吃了一口就先不急着喝了,“怎么还熬了粥?方便吗?” “很方便,你要吃些热食才行。”(未完待续……) 正文 050章 惊天秘闻(求粉红) 桑夏只是眼睛瞎了,并未失去神智,又岂会不清楚以眼下的情况是真方便还是假方便,她此时捧着的又哪是一碗粥,分明是安大哥待她的一片赤诚好意。 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又添了一碗,把心里胃里都撑得熨帖了桑夏才放下碗,擦了擦嘴,道:“安大哥,我们还需在此停留多久?” 安平之想到外面的景象,点头,“最少还需三日。” “灾情很严zhòng?” 这方面安平之也不瞒她,“整个太要县除了地势高的北面尚算安全外,其他地方都被淹了。” “这么大灾情,死的人怕是不少。”这样的问题也无需答案,桑夏又道,“城中乱了吧。” “衙门反应还算快,虽然生了些乱子,倒也还在控zhì内。”安平之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心,“小心烫,城中的事你无需多想,我恰逢其事,总要尽两分心意。” 她也只能想想啊,一个瞎子,能做什么,更可能是因为眼不见为净,她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担心,倒是生出了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 眼睛瞎了,心像是也跟着变得狠了。 “闲着也是闲着,安大哥给我讲讲这苍云国吧。” 安平之好一会没有说话,桑夏也不催,只是慢慢的啜着茶,仿佛一点也不着急。 一阵水声过后,“为何突然想要知道这些。” “我只是这些时日才瞎了,之前所见所闻却并非一并就不记得了。关潘许三家和娘皆有关系,抛开许家不说,关潘两家是真的灭了门。以几百条人命逼我娘现身,无视王法,甚至没将朝廷放在眼里,这样的事岂是等闲人做得出来的?还有许家,秦沛和张瑞分明参与了其中,这两人何等身份,一个是一府之尊。一个是钦差大臣,能同时使唤这两人的得是何等人物?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我不能和娘并肩做战,总得知晓我桑家的敌人是谁。避免有朝一日拿仇人当亲人,将自己卖了个干净不说,还连累了娘。” “你的眼睛定能治好。” 桑夏摇头,“不管眼睛能不能治好。有些事我都当知道。娘其实也并没有特意瞒我,只是我从不曾问,她便从不曾主动提及,如果我从他人之处得知,她必也乐见其成,我的娘亲,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好日子过不久,才会纵容了我的前十六年过得肆无忌惮。要是真将我养成了个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现在怕也只能在家瑟瑟缩缩的等着被保护。又岂会有胆量在外行走,更不用说瞎了眼会如何,安大哥,我娘没有你安家会卜会算的本事,可她的深谋远虑不逊于任何人,以不变应万变是她的行事之法,她绝不会在事到临头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我现在才了解了娘为何从小到大只要求我看书,却并不约束我的行为。” 宝珠死死低着头,要不是不敢有所动作,她恨不得捂上耳朵拒绝再有任何话入耳,她无法想像,她跟的是个怎样身份的小姐,她害怕知道得越多对她越危险,对于刚认的主子,她还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相信。 取走桑夏手里的杯子续了茶又递回给她,安平之头也不回的吩咐,“守着。” “是。” 又是一阵沉默,安平之才开口说话,“你想知,我便告sù你知道,虽不知桑夫人作何想,我却认为你该知道。” “苍云国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当年一帮志同道合之人仅用五年的时间便立国,结束了多年乱世,然后领头之人理所当然的坐上了最高的位置,其他人论功行赏,共同治理天下,年轻的帝皇和同样年轻的臣子皆是意气风发,苍云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安稳下来,并且治下清明,那个时候,虽然是初初立国,却有盛世之像。” “据我所知,现在的苍云国虽算安稳,却也远谈不上盛世。” “是,现在的苍云国远比不上立国之初,只因……当年一人离开,跟随者众,官员的大缺口让朝廷乱了数日,皇帝匆忙间起用了不少臣子才勉强稳住局面。” 桑夏用力抠紧手中的茶盏,僵硬的端起喝了几口,却怎么都不敢去追问这一人是指的谁。 “关慎,便是其中之一?” “对,许晋也曾是。” “他们曾官至几品?” “关慎为中书令,许晋曾是左谏议大夫,在当时皆为正三品,按现在的来算,应是正二品。”安平之静静的看着她,仿佛没看出她心中的惊疑,“他们都是立国功臣,当时挂印离开的,基本都是与国有功的这一批人,现在的朝官基本都是后来所起用,更能被皇帝掌控,论本事却差远了。” 喝了口寡淡无味的茶水,安平之语声悠悠的又道:“一个国家的立国根本律法,行之有效的政令,衙门的建制等等皆是出自那一批人之手,而当年离开朝堂的正是最有本事的那帮人,你说,得是一个怎样的人,才有那样的本事让他们连前程也不要了去追随?” 便是心里惊涛骇浪,桑夏的脸上也波澜不惊,“那人,为何要离开?” “自是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若她有意,当年她振臂一忽,这天下未必姓夏,可她却不愿再起干戈,追随她的人也随之隐匿,我祖父当年便是追随她的人,据我祖父说,当年的许多有识之士是因她才愿意出山,那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那人,后来如何了?” “后来?退让也不过给她换来十多年的安稳罢了,那人逼得她不得不重新出山,至于结果如何……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多年过去,她的身手还剩几何,她的头脑可还有当年好用,她的身体可还能支撑,还有当年愿意把命给她的人,现在是不是依旧能交付后背?十七年,足以改变一qiē,人走茶凉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持恒说是不是?” 桑夏闭上眼,再不能装作若无其事,把杯里的水喝尽,杯子往外递,人往下躺,“我歇一会。” 宝珠颤抖着双手接过杯子扶着人躺好,卖掉自己的第一天就听到这天大的秘闻,要是可以,她真想晕过去装什么都没听到。(未完待续……) 正文 051章 秘闻续(求粉红) 桑夏又哪有可能真睡得着,便是闭着眼睛,也可见眼皮底下眼珠子在乱转。 她从未想过她还有那样一个身世,她从未曾谋面的父亲却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存zài,并且做了对不起娘亲的事,将娘逼走,而现在,又使尽手段逼娘现身,以娘最不能容忍的方式。 是了,是了,只有是他才能支使得动秦沛张瑞,只有他才能给出足够的好处诱惑许晋背叛,只有他,才能让潘家那样的武将世家一夕灭门。 那是他的臣子,在立国前还曾并肩做战,给他打下一个天下,他却灭了人家满门! 这就是君王。 最是无情帝王家,半点没错。 桑夏蜷起身子,她觉得冷,从心里泛出寒意,盖再厚的毯子都没有用。 娘为什么要给她起名桑夏呢?用那个男人的姓氏为名,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可要说她没忘,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不曾见过娘有过为爱缅怀的时候,倒是在翻看那一匣子东西时会露出怀念的神情,而那些,与那个男人无关,便是有关,也不过是数人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那个男人,设下一个如此大的局逼娘现身,是想要娘的性命吗?这么多年过去,还如此紧追不舍,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并肩时的感情呢?人,果然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吗? 等等! 桑夏猛的坐起来,那天追杀他的男人说二弟是什么身份来着?大皇子?是大皇子吧。皇帝的儿子才能叫皇子,也就是说,她和二弟本身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并且,二弟还对她这个亲姐姐有……爱慕之情?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弟知道有她这么个姐姐吗?有这样一层身份,以后还有什么脸再相见! “持恒,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这种事她要怎么说得出口,桑夏苦笑,“怎么好像眼睛瞎了,世界就天翻地覆了呢?” 安平之勾起唇角。桑夫人果然将女儿教得很好,不管是失明还是知晓这样的身世,竟然都让她短短时间就接受下来。这样的承受力,不要说女子,便是男子里都少见。 有这样能包容一qiē的性子,何事没有可能!恐怕就如持恒所言。桑夫人是有意将她养成如此性子。好经得起世事锤炼,遇上再大的难事也是迎难而上,而非退却。 “或许,世界本就如此。” 桑夏也不躺了,往后靠在墙上,宝珠忙上前给她拾掇,让她靠得舒服些。 “活了十六年,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如此了不得的身份。” “确实了不得。且你的身份瞒不久。” “你……卜算过了?” 桑夏的头发有些乱了,安平之从包裹里翻出梳子上前坐到她身后。将她的头发解开梳顺,让她一会躺也能躺得舒服些,虽然他依旧盘不好发髻扎不好头发,梳一梳还是学会了。 “世上本就无秘密可言,你和桑夫人若是一直呆在太溪乡自没人会注意你们,可桑夫人已经走出来,你也和许多人打过照面,断无再瞒下去的可能,秦沛当年并不是桑夫人手底下的人,应是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且当年桑夫人总做男装打扮,后来被起用也是桑夫人离开后的事,而你在三贤府一直做的女装打扮吧?” 桑夏点头,“确实如此。” “祖父曾说过,你和桑夫人的相貌有七分像,只要和桑夫人熟识之人,你便是做女装扮相也会认得出来,你们的脸,很有辩识度,只是气势上你要差上许多。” “安大哥你太客气了,我和娘差的又何止是气势,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便是不知道娘的过去,在我心里也无人能比得上娘,我是娘的女儿,更比不得。” “无关于比不比得。”安平之还是小的时候见过桑夫人一面,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他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气势最强的女子,不用言语,不用动作,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老老实实。 就因为这,当年祖父还曾想过将他留在桑家,他清楚的记得桑夫人就回了祖父两个字,‘带走’,安家人向来倨傲,祖父尤甚,竟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要留下他的话。 后来他问祖父为何,祖父却是笑着回他的话,‘要是能留你,宜容不会拒绝,她不留就必有不能留的理由,别看她硬气,其实最软的就是她。’ 他好几年之后才明白了祖父最后那句话,有些人在心里竖起了一道墙,墙面坚硬如铁,足以抵抗来自外界的各种伤害打压,而墙的内里却柔软如泥,能包容万物,只有被允许靠近的人才能看到这一面。 而眼前这人,现在有其形,却无其骨,“你差的,是经历,据说桑夫人当年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而你,现在还太过简单。” 桑夏再次苦笑,何止是简单,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和娘哪里有得比。 “往后,你也会有你的经历,可能比桑夫人更甚。” “更甚?我?”桑夏指着自己的眼睛,“就我这个连照顾自己都不行的瞎子?” “你不会瞎,只是暂时失明。”安平之声音沉了几许,“持恒,我姓安,早在几年前我便强于祖父,得了安家一半的权力,你应该多给我几分信心。” “对不起,安大哥。”桑夏捂住眼睛,最后索性连脸一起捂住,不让人看到她此时的难过,怎么能不难过呢?这样一个身世,被亲生父亲步步紧逼,为她撑起一个安稳世界的母亲,偏偏这时候眼睛还看不见,让她的信心一垮再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恙,心底又怎能真的无恙。 看她如此,安平之有些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持恒眼睛失明才几天,又让她知晓这些,一事垒一事,她承受住了,却一定不好受。 “持恒,是安大哥不好,明知道你现在心思重还和你说这些,你放心,我总归会站在你这边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要是可以,安平之甚至想伸手抱抱她,给她安慰,给她支撑的力量,可他不能这么做。 一无资格,二则,疼痛让人成长,持恒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未完待续……) ps:退烧一天又发烧,生个儿子做什么啊,折磨死我了啊!! 正文 052章 红鸾星动 洪水总会退去。 时有庆幸欢呼声入耳,放在往常桑夏也会替他们高兴,可现在,她却连扬起唇角都觉得勉强。 三餐照吃,该休息时也能闭上眼睡着,人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心里的焦虑感快将她逼疯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不知道要怎么变得强大,不知道要如何替娘分担……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持恒,我们该离开了。” 今日天气好,风也不大,桑夏已经在外面坐了好一会了。 本来伏在栏杆上的人侧过头来,“能走了?” “洪水已经退去不少,还是早走为好。” 桑夏站起身来,眼睛看不见了,感觉自然就要灵敏不少,今日一二楼的氛围明显要比昨日好,时有道别声传来,显然太要县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那日我听说有一处必经之处桥断了,淌水能过?” “过是能过,却不安稳,侍从借了船,找了两个极有经验的稍公,比淌水安全。”安平之上前极自然的将她的外衫理了理,转过身蹲下,“上来,安大哥背你。” 桑夏想了想,顺从的趴伏上去,这个阁?楼她确实是不想呆了,早些离开的好。 安平之直接将人背到了马车里,低声说了两句便退了出来,指着旁边另一辆小马车对候在一边的母女道:“今日便启程,你们母女就在这里道别吧。” 妇人紧紧抓着包裹。一脸不安。 反倒是在这三天里知悉了不少秘闻的宝珠越加果断了,扶着母亲对着安平之跪了下去,“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婢母女感激不尽。” “你且安心,你娘会过得安稳。” “是。”宝珠扶着娘起身,将偷偷四处打望的娘亲送上马车,低声道:“他已经不在这里,我听小姐说他昨天就被人怂恿着离开了,未有记挂我们母女半分,你莫要再惦记他。也不要挂念我,我会过得很好,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囡囡……”妇人强忍下心中的不安抓着女儿的手。“那小姐看着就是富贵人,娘瞧着也不是那难侍候的,你要上心些,莫耍奸。说不定……说不定他日小姐好心会给你配上一门亲事。你的日子也就有盼头了,啊?” “这些我比你懂,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就更不会,你只管放心。”宝珠心里也酸涨得难受,她这娘再软弱,对她却是真的掏心掏肺。母女相依为命多年,想想这还是头一回分开。怎会没有不舍。 看向车辕上坐着的壮汉,宝珠有些不安,她担心娘吃亏。 不过此时她也没表xiàn出心里的想法,而是对着壮汉福了一福,“劳烦大叔一路多费心。” 那汉子摸了摸头,也不敢上前扶,只是憨笑道:“姑娘放心,这是县令大人亲自吩咐的活计,我万不敢耍滑头。” 原来是父母官亲自出的面,宝珠心里一松,对想得周到的安公子更是感激不已。 她哪里知道,安平之怎会因这等小事去找人帮忙,那县令也是有些见识的,普通人不知的安家他却知道,当日得了话立刻二话不说就照做,第二日那地方便淹了,他心下庆幸,立刻亲自来求见,被安家的侍从打发了回去。 昨日又来,安平之索性就让他帮了这个忙,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父母官的话最管用,就当是了断这桩因果,也好让那小丫头更用心照顾持恒。 没了后顾之忧,又马上要离开没给她留下什么美好记忆的太要县,宝珠满身都是劲,可惜她的新主子心情不太好,一直就不太有精神,根本没给她表xiàn的机会。 坐在布置精致的马车里,宝珠努力不缩手缩脚战战兢兢,让自己看起来小家子气,下人是主家的门面,她要尽kuài适应,不能丢小姐的脸。 透过晃动的窗帘往外瞧,走的应是没有淹过的街道,街面上还算干净,行人匆匆,看远一些便能看到不少人脚上都还沾着泥,一家老小背着家当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的也比比皆是。 宝珠悄悄的吁出一口长气,若非遇上贵人,她和娘只会比这些人更惨。 一直到出了太要县城,宝珠才真正有一种已经脱离苦海的真实感,有生之年,她竟然真的摆脱了她的生身父亲,真好。 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多久,迷糊中宝珠听得公子的话声传来,“持恒,我们需弃车坐船。” 宝珠立刻坐了起来,上前去扶打算起身的小姐。 下了马车,宝珠才发现眼前是一条宽敞的河,浪头不大,但是因为范围过大,仍是让人心生惧意。 岸上停着两条船,安平之抱着桑夏上了其中一条,船身有些晃,桑夏下意识的抓紧了安平之的衣襟。 看她努力掩下惊慌之色,安平之扶着人坐下后也没有松开手,示意被侍从抱过来脸也吓白了的宝珠坐到另一边,两边都有依靠,持恒会觉得安全些。 “船行稳些。” “是。”稍公诚惶诚恐的应了,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将船驶了开去。 也是因为河水虽没有完全退下去,水急却不急了,稍公才敢猛着胆子接下这桩生意。 河上的风有些凉,安平之将人揽紧了些,他更凝神静气,一旦船身不稳就随时准备抱着人冲身而起。 而在他人眼中,两人此时互相依偎着的样子倒有些像是刚刚成亲的恩爱小夫妻。 安荣看着浑然不觉表xiàn得有多亲密的两人,默默转开头去,老爷不知道有没有算到公子红鸾星动,且动的还是桑夫人的女儿。 总算离了被困几日的地方,一行人又开始纵马疾驰,桑夏觉得自己身上那些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又有裂开的迹象。 “已经进了宣风府城,明日再赶半日路就能到诸葛县,这两日跑得急,先在这里好好歇歇。” 桑夏正待回话,就听得脚步声急促接近,“公子,外有传言,梁家灭门。” “……这绝不可能!”桑夏猛的站了起来,她娘怎么可能在明知梁家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任由事情发生!(未完待续……)R1292 正文 053章 温文其人(求粉红) “持恒,你先别急。”安平之按着她的肩膀坐下,“陈前,说得具体些。” “是。”陈前也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忙将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一道来,“宣风府应该也是不久前才得到消息,现在正是热议的时候,梁家九十八口全死于一场大火,和许家如出一辙,已经有不少人将关潘许梁四家联系起来了。” 桑夏忙追问,“火中可有尸骨?” “是,九十八具尸骨,无一有缺。” 桑夏连连摇头,“这不可能,便是娘不知晓梁家有难,我也有修书给她,怎么可能还会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怎么会……怎么会……” “稍安勿躁。”安平之拿出古钱闭目沉思片刻,接连丢出三卦,眉头顿时一松,“持恒,你先别急,此事应有内情,想想许家。” 桑夏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梁家也是诈死?对,娘很有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是这样的话,娘就是不打算隐藏了!” 一定是这样,娘才不是那置他人生死不顾之人,九十八口,这样的命债,娘才不会背! 桑夏心情顿时明媚起来,她的世界已经全部颠覆了,要是娘亲再不是之前的娘亲,她真要撑不住了,幸好,幸好。 草草吃了点东西,天还未黑桑夏就沉沉睡了过去。 宝珠头一次看到了她那一身的伤痕,哪怕在上药时身体本能的颤抖,人竟也未醒,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 诸葛县是宣风府辖下一个县城,离府城八十余里。是处风景极为秀美之地。 一进入地头,安平之反而不急了,放慢速度和身前的桑夏说起温文其人。 “和他相识也是因我这身体之故,安家遍请天下名医,后来请到了温神医,他跟着一起来了,他们师徒在安家住了足有两年。我和他倒也投契。后来他离开这交情也没散,别看他年轻,温神医那身本事他不说全学到了。八成足有,欠缺的两成也只是经验稍欠不足,我们先找他看看,要是他没把握就让他去请他师傅出山。温神医隐匿已久,能寻着他的只有温文。” 桑夏侧耳认真听着。“温神医我也听过其名,想来盛名之下无虚士。” “当得起神医之名,我当年长时间昏睡,若非得他想尽办法给我调理身体。怕是这世上早没我安平之这个人了,只是他本事大脾气也大,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去他那里寻不自在。” “温文脾气不大?” “和他师傅相反,温文脾气温和。很对得起他的名字。”安平之笑,“他说如果他也和他师傅一个脾气,两师徒说不定早就拿起药锄敲破对方脑袋了,小时候是靠忍,忍着忍着脾气就真的忍好了,何谓温文尔雅,一会你见着他就知晓。” “能被安大哥称赞,想来定然是个极优秀的人。” 安平之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堵,没待他想明白就看到刚才还挂在他嘴上的人此时正一身青布衣站在不远处的阶前相候。 翻身下马,又小心的扶着桑夏下来,牵着她走到温文面前,侧头温声道:“面前站着的就是温文。” 桑夏灿然一笑,“听安大哥说了一路温大夫有多优秀,可惜持恒无缘得见。” 温文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笑得颇有深意,“持恒就不要往他上贴金了,想要从他嘴里挖出一个好字,难,来,我们里面说话。” 温文并未因桑夏看不见就对安平之打手势眼色之类的,充分给与了桑夏尊重,安平之看在眼里,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持恒眼睛失明之事他心里一直自责,若非因他莽撞推算自身以至昏睡三天耽搁了路程,她这一劫明明可以避开,所以他一路来都万分上心,就怕持恒的眼睛以后真的再也恢fù不了。 命运并非一成不变的,若因他之故改变了大局,不用祖父怎么他,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温文知道两人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事,进屋后也不废话,让桑夏伸出手来把脉。 只是这号脉的时间,长得让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看他收回手只是皱眉,安平之忍不住问,“如何?” “我没有十足把握。”温文说得坦白,“两种毒分开我都有办法,可过去这些日子毒已有融合之像,一般后期融合的毒都不会很好解,不过我可以试试。” “几成把握?” “三成。” 竟然只有三成,安平之心直往下沉,“若是解不了,会如何?眼睛再也恢fù不了?” “不。”温文说话依旧斯文,“送命。” “怎会……”安平之立刻上前号脉,脉象并无多大变化。 “持恒中毒后应该是吃了虽不对症,药效却相当好的解毒丹,所以她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可这解毒丹只解去了一部分的毒,另一部分还残存zài身体里,这一部分现在还安稳,是因为解毒丹的药效霸道,暂时将之压制住了,等药效过去毒性便会发作,到时情况会更复杂,我们动作要快些,持恒手里可还有解毒丹?” “有的。”桑夏将药囊拿出来递过去,“温大夫费心。” “本份。”温文将药全部倒了出来,闻着味道脸上就有了讶然之色,再拿起几粒细瞧了瞧,心里就有了底,“这些药,来自伍草?” 伍草是伍姨的名字,桑夏虽没感觉到对方的敌意,说话也谨慎了些,“温大夫认识?” “自然,我们同出一脉,论辈份我该叫她一声师姑,据我所知师姑是为当年的桑首领效力,不知持恒怎会有我师姑所炼之药?” 是熟人,是熟人就好,因着这层关系,桑夏对温文多了分亲近,“我姓桑。” 温文看向安平之,这是…… 安平之只是对他轻轻摇头,温文会意,压下心中疑惑,道:“怪不得刚才号脉时我便觉得有熟悉感,还以为持恒所中之毒是出自我门中人,既是同出一源,我心里就更有把握了,之前是三成,现在有了五成。” 安平之难得的喜形于色,“当真?” “骗你做甚。”温文笑着起身,“既已到了我这里就无需着急,我已让人备下饭菜,一路奔波辛苦,去吃点东西好生歇歇,我先去琢磨琢磨。”(未完待续)R655 正文 054章 拉拢(求粉红) 解毒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桑夏往日和伍草相处得多,自是知道这点,所以她也能耐得下性子。 倒是安平之失了往日的镇定,一日数次的出现在温文面前。 温文无奈,索性停下手头的事洗了手和他喝起了茶。 “这可不像你。” 安平之搓了把脸,对这个兄弟,他向来信得过,有些话也就不遮着掩着,“你历来不关心外面的事,大概也不知道连着几桩灭门案。” “这次你还真说错了,诸葛县都传遍了的事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怎么,和你有关,还是和桑小姐有关?” 安平之却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问,“你师傅当年说过我的身体无药可医,你可还记得。” “自然。”说到医理上的事,温文漫不经心的神色都淡去不少,“找到办法了?” “持恒就是我的办法,你一定想不到,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昏睡的时间就越短。”安平之起身走出屋外,温文不知他想干什么,起身跟了出去。 已是六月底,阳光炽热,安平之指着自己的影子问,“看出不同来了吗?” 温文讶然,在安家的那两年里他便知道了平之的病不在身体本身,据说平之小时候在道观住过几年,具体他不清楚,只知平之和常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他的影子,他见过他最淡的时候,影子几近于无。 而现在。那影子竟凝实了许多! “都是因持恒之故?” “祖父早先便算出只有持恒能镇住我的三魂七魄,也就是说,只要和持恒在一起。我便不会再昏睡。” 那岂不是将两个人绑到了一起?温文皱眉,“一直需得如此?” “我之前也反感,我安平之的命运竟然需得仰仗他人,我岂能甘心。”安平之抬头眯起眼迎向艳阳,“可我现在,很甘心。” 温文却不愿意在太阳底下久晒,返身进屋。“动心了?” 安平之慢悠悠的跟上,“对她动心太容易,我见过她古灵精怪的时候。那时觉得她也不过如此,桑夫人竟将女人养得如此单纯,和她相差得未免太远了些,但是在和持恒相处了这些时日后我才知道我肤浅了。她是简单。却并非愚笨,你一定想像不到,她失明至今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甚至都不曾失态,而是尽kuài学会照顾自己,努力去适应当一个瞎子,不让自己成为累赘,你说。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让人不心动?” “我若比你先遇上。我们兄弟怕是要为一个女子反目了。”温文笑道,可两人都知道这话里真意有几分,他们都是眼高于顶的人,能入他们眼的人,和相貌家世无关。 安平之执壶倒茶,“持恒牵系着很多人很多事,雅安,她的重要性无与伦比,你千万多上心。” 雅安是温文的表字,普天下知道的也没几人,“能和当年的桑夫人比?” “能,某方面来说还要更重要。” 温文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桑夫人当年便是没坐那个位置,号召力也不逊于任何人,若非她退让,这天下还真不知道是姓什么,可现在平之竟然说桑小姐竟然比她的母亲更重要,那岂不是说…… 温文眼中闪过趣味,这桑家的女子,竟个个都如此不同! 可惜,他慢了一步。 “你且安心,我定竭尽所能,师傅留了些好东西给我,这回一并用上便是。” “我欠你一次。”得了这句话,安平之始终在半空中晃着的心终于落回去了些,端杯和温文碰了碰,“那四桩灭门案有两桩是假的,且都与当年跟随桑夫人的人有关,桑夫人已经被迫出山了,以后待如何,全看持恒。” 温文挑眉,平之会和他说这些,怕是不止要他为桑小姐祛毒这般简单吧。 眼睛不知何时能治好,桑夏也不想浪费了时间,每日只要安平之过来就要他说一些他所知的事,尤其是和苍云国有关的。 安平之知道她心中所想,本身也想多陪着她,索性每日过来大半天,和她讲苍云国的局势,苍云国的朝臣,苍云国的家族,一应利与弊的政令,就连皇宫中的宫妃及几个皇子皇女都有说及。 “大皇子最有可能立储?” “对,虽然大皇子母妃家族不显,但是他表xiàn一直出色,是长子不说,母妃阶位在众妃中又是最高,立储的呼声很高。” 桑夏苦笑,本是结义姐弟,却哪想他们本就是姐弟,要是这层关系揭开,怕是和二弟连朋友都做不得了吧,一个不好,还得成仇。 “持恒?”安平之看她神情不对,却不知为何,以持恒的性子,总不能是想去争那个位置,虽然那本就是她的。 桑夏轻轻摇头,这事,她无论无何都是不能启口的,“其他几位是无心争还是无力争?” “生在皇家,从落地开始看的就是那个位置,又怎会无心,只是大皇子也不过才十六,其他皇子就更小,便是争,也还不到生死相争的时候,不过……” 安平之看着持恒,意味深长的道:“据闻皇帝现在身体并不算好,立储之事拖不了多久了。” 桑夏侧耳听着,眉头轻攒,“听安大哥的意思,皇帝并不想立储?”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恨不得长命百岁,谁愿意立个继位者时时威胁自己,据我得到的消息,大皇子是从小被皇帝带在身边的,亲厚自是其他皇子比不得的,但最被防着的,也是他。” “安大哥知道的不少。” 安平之摇头,“这可不是我的本事。” 桑夏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如果娘当年真的曾经那般了不得,有人为她所用也是正常,安大哥曾说过安老爷子便是曾经追随娘亲的人,有这层关系,要知道这些事并不难。 “他不曾防备吗?” 安平之自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自那之后皇宫的人全换了,可他又怎知换上的人全是忠于他的,也许他知道,只是他没办法。” “……听起来好可怜。” 安平之失笑,也只有持恒会觉得做皇帝的人可怜。 “不过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他不值得可怜。” “……”还真是桑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换成她人,现在想的大概是怎样去认回那个爹得到她应有的一qiē吧。 持恒却似根本未将那个人,那个位置放在眼里。(未完待续……) ps:追这本书的真的都是老读者,么么哒大家,下本就不剑走偏锋了,我还是写大众类型吧。R1292 正文 055章 表心意(求粉红) 知道得越来越多,桑夏对苍云国了解得也越来越深,到达诸葛县的第七日,温文给她煎了第一剂药。 “平之,拿这白绸给桑小姐系在眼睛上,在好之前白天都不可取下,桑小姐,这药吃下去后眼睛周围会有点痒,可能还会有点痛,一定要忍住,还有,每次喝药半个时辰后都需得施针一次,眼角周围的我来,但全身的筋脉需得疏通就得从背部下手,平之,一会你去我那里,我教你。” 安平之绑绸带的动作顿了一顿,轻声恩了一声。 之前给持恒上药正面都看光了,比起来背面不算什么。 桑夏仿若未闻,端起药一饮而尽,若不是知晓她喝的是药,那豪爽姿态落在他人眼中还道她喝的是酒。 安平之跟着温文来到他的屋子,看着他拿出长长短短一套金针不由问,“非得如此?” 温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若非必须如此,我还让你去轻薄一个姑娘家不成,金针软,和银针有些许不同,你注意着些力道,长针入肉一寸,短针入的位置险,只能入肉半寸,过了对桑小姐有害无益,千万留心。” 安平之觉得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可当眼前所见是持恒白皙莹润没一丝瑕疵的背部时,他手就忍不住的发颤。 () “平之,准备好了否?” 深吸一口气,安平之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勉强静下心来。至少手不抖了,“开始吧。” “先用长针,魂门。心俞,灵台……” 手下的身体是僵硬的,安平之尽量手指不碰触到肌肤,集中所有精神在针尖上,一轮针走下来中衣都湿了,额角也具是汗意。 示意宝珠上前侍候,安平之绕过屏风和温文的视线对上。他只能苦笑,他便是有心当柳下惠,对象也不能是持恒啊。对着自己心仪之人还能无动于衷的,能有几分真心。 温文拍拍他的肩以示同情之意,“一日三次,坚持半月。” 安平之顿时脸都青了。 “七成把握。听到这个是不是能坚持住了?” 安平之咬牙。“五成把握我也会坚持,只要对持恒有益。” 这是自相识以来头一次看到他如此……如此……一时间温文也不知要如何形容,要说失态也还算不上,就是不像以前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温文暗爽在心,笑得一如之前一般温文尔雅。 经过了这一遭,两人再相处时便有些尴尬,虽然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且那次见到的远比这次更甚,可那次桑夏毕竟晕着。装不知道也就过去了,眼下,却是装都没得装。 “咳……持恒,你放心,我……” “安大哥!”桑夏忙开口打断,“安大哥是为了帮我,我知道的,其他的,我不会多想。” “不是多想,持恒,你确实可以想一想了。”安平之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就将两人之间那层纸捅破了,“持恒未有婚约在身是不是?正好,我也没有,持恒觉得安大哥如何?” “安大哥不用如此,我并非受那些约束长大的,对所谓名节看得也没有那么重……” “无关名节,我并非因为看了持恒的……身子才会起这个心思,而是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对持恒有了爱慕之意,我喜持恒豁达的性子,喜你的坚韧勇敢,喜你的一颦一笑,喜你所有的一qiē。” 安平之在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话里满是蛊惑之意,“持恒,你要做的任何事都是我需用心辅助的,这是我的使命,若是换一个人,他们更重的是自己的利益是不是?我却不会,安家的家训在那里,便是他日你坐拥天下,我也依旧只是安家的一份子,安家无需权利为倚仗,无需扩张,自我之后更可能沉寂百年,我们之间不会掺杂任何利益,不管以后你的身份如何改变,我都是你的男人,不管多少年,我都只有这一个身份,持恒,我自信,会比任何人都适合你。” 这实在太蛊惑人! 是哪个女人都没办法拒绝的情话! 桑夏紧紧咬住唇,生怕一时不慎就松了口。 “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看她神情动摇,安平之适时的适可而止,他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 反正现在还无人入持恒的心,以后有他相伴,也必不可能再给他人机会,只要保持现在这样便好。 桑夏双手相握,安大哥的手很暖,便是松开了,她的手也比平时要热和,“我娘说,只有我心里装下了天下才能和她相见,以前我不懂,现在再说不懂就有些对不起娘了,可是,可能吗?” 桑夏抬头,无神的眼里看着格外没有底气,“苍云国上下无人知道我的存zài,便是那个人,怕是也不乐意见到我吧,娘……娘当年再本事滔天,十七年也足以改变太多,人从来就是健忘的,便是他们依旧拥护娘,也绝不会将对娘的忠心爱戴放到我身上来,娘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既如此,我有何本钱去心怀天下?就凭着我是桑宜容的女儿?” 安平之将茶杯放到她手里,温声安抚,“有些事已成定局,你我皆是局中人,顺势而为便是,毋须多想。” 她怎能不多想,自从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一层身份,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如果这是娘希望的,我会尽力去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若是桑夫人盼着她如何出人头地,又岂会隐于一个小地方十七年,走出那里也不过是不得不如此罢了,安平之也不说破,他早看出桑夫人对持恒影响巨大,就让她这么认为也不错。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等。”安平之起身走到窗边,风徐徐吹来,很是舒服,“等时机到,在那之前你只需好好养好身体,我会助你更全面的了解苍云国,为以后做好准备。” 以后吗?桑夏抚上眼帘,“我的眼睛,能治好吗?” “能,对温文来说七成把握就相当于没有万一。” 真是如此就好了,桑夏心里悄悄揪紧,一日看不见,她就无法完全放松。(未完待续……)R1292 正文 056章 伍草到 治疗的滋味不太好受,不是不能忍痛,也并非每日需得在安大哥面前褪去上衣露出大片肌肤,而是那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痒让桑夏恨不得抠开皮肉去好好的挠上一番。 可她必须忍! 哪怕是手指都抠出血来,身上被掐青也得忍住。 安平之看得心疼,只得去逼着温文想办法。 “我也不想她吃这苦头,可是没办法。”温文叹道,之前听平之说她能忍的时候他尚不觉得如何,现在亲眼见着了才知道她忍性何其坚韧,外人看着都实在心疼。 “一点缓解的法子都没有?” 温文摇头,“要有计可施我又岂会藏着,你多陪她说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吧。” 安平之气急,丢下一声庸医疾步离开。 温文也不和他计较,除非必要的时候,他都不忍去瞧桑小姐强忍的样子,他一个外人都如此了,上了心的平之怕是都恨不得以身替之。 “砰……” 温文皱眉,起身走出门去,他可不知道这诸葛县有谁敢踢他的门。 待看到几乎是跑进来的人,他就半点不觉讶异了,虽然多年未见,这人的变化并不大,“温文拜见师姑。” 来人正是 正文 057章 宜容反击 与此同时,祁石府的一处宅子里,话题中的人物也是桑夏。 “四姐既如此挂念,怎不一起过去?”说话的人是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左右,长相只能说普通,气度却非凡。 被称为四姐的正是桑宜容,就连皇帝都不知,他们结义的并非四兄妹,而是五兄妹,行五的便是这眼睛有疾的梁永贞。 桑宜容能得那诸多人追从,又怎会是那弃挚友性命于不顾之人,对方既然逼她现身,她现身便是,她桑宜容不论何时都能挺直了脊梁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可在女儿之事上,她也只是个母亲。 “挂念归挂念,此时却不宜相见,离了我那孩子才愿意动脑子,不在我身边她才能成为独立的桑夏,而非只是我桑宜容的女儿,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总不能再让她当个无忧无虑的桑家小姐,便是我想,她想,情势也容不得。” 梁永贞不无遗憾的叹气,“要是当年你不退让,又哪会有他如今的苦苦相逼,夏儿也不至于突的被逼至如此境地。” “我却觉得挺好,清清静静的过了十六年,夏儿也肆无忌惮的活了十六年,皇宫那个地方,好人都会被逼成黑心肠,夏儿要在那个地方长大,怕也没有如今的夏儿 梁永贞摇头,“你就是看得太透,心累。”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宜容,才能让他们甘心追随。 “许晋叛变我一点也不意外。当年我就看出来他不是甘于平庸的人,当年他就想岔了,这回同样没有想对。以夏榛明的性子,就是起复他又怎会重用于他,夏榛明啊,可惜了,明明信了安家的预言,偏又要装不信,既要借你的势。偏又防着你,初见时他要是这种性情,我们就是逆了你的意也不会让他上位。” 看对方不接话。梁永贞哪还不知道她不喜这个话题,不过现在还真只能说这个,“三哥所留的病叛许梁已有三字解开,这病字结合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也好解。夏榛明的病。怕是不轻,不然也不会疯了一样做出这样的事来,二哥三哥家几百口人,竟然就……” 梁永贞的声音抖,手也抖,放下杯子平复了一会才又道:“四姐你也莫自责,这并非你的错,当年若非为了保全大家你也不会一退再退。要是你选择和他争,我们能保全的也不知有几家。二哥和三哥到最后想到的都是提醒你,可见他们并未将此事推到你身上,你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桑宜容神情依旧只是淡淡,就是最亲近她的人也无法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心中所想,尤其是她不愿意说话时。 梁永贞自是知晓姐姐的性情,有些后悔提及二哥和三哥,这两家之事四姐不可能不自责,正待转开话题,就听得四姐道:“何宛如有没有什么动静。” 梁永贞一愣,何宛如?那个贵妃?“宫中传出的消息都是有关夏榛明的,没在何宛如身上费心,她有异样?” 不能怪他们不看重后宫妃子,和前朝比起来夏榛明的妃子算不得多,且因他不好唬弄,也不喜后宫是非不断,妃子之间也只敢暗中耍些手段,却不敢闹出人命来,再加上夏榛明纳的妃子身份都普通,没有强势的外戚撑腰,宫妃们自然也要安份许多。 “离宫后我见过一次何宛如,她发现我有孕,曾对我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是我大意,自忖身上煞气重,女子皆惧我,没想到有她那么胆大包天的,若非伍草本事大,我们母女未必能平安无事。” 这事梁永贞却是不知道的,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立刻让人注意她。” “另外,该立储了。”若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夏榛明,非桑宜容莫属,猜疑心重,无容人之量,刚愎自用,还是个完美主义者,越是让他立储他越反感,谁呼声高谁就越被他猜忌。 那就从这里下手吧,夏榛明,该算帐了,新帐老帐一起算。 梁永贞也是聪明人,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立刻召了人过来吩咐,他有些找着当年和四姐一起并肩时的感觉了。 四姐从来都是人家哪里疼就打哪里的人,痛的人痛得爽,打的人也同样痛快。 **** 伍草从温文那里了解清楚了他的治疗方法后并不仗着身份指手划脚,而是想法子减轻桑夏过程中的痛苦。 每每桑夏痛得受不了时,她就以一套特殊的手法给她拍打全身筋脉,两天过后,温文发现此法非但没有阻碍他解毒,反倒筋脉疏通得更好了。 自然,有了伍草也就不需要安平之帮忙施针了,在得知宝贝夏儿被人看了身子后,伍草对安平之就没了好脸色,心里满是女儿即将被抢的危机感。 安平之却并未因此就避免出现在桑夏面前,而是和往常一样常过来陪她,告sù她一qiē她想知道的,以引导的方式。 伍草再看不顺眼也只能忍着,安家的长孙是安家的异数,有些东西像是天生就会,伍草很清楚他的指导对夏儿有多大好处。 夏儿有最宽阔的心胸,最天马行空的思路,她需要的,就是吸收她之前从未上心的一qiē,安平之虽然年轻了些,却合格。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伍草的思绪,看两人并没有被影响,她索性起身往外走去,待看到来人是谁,想也不想抬手就一人给了一下,“叫你们保护好夏儿,你们就这么保护的?” “伍姑姑……”珍珠跑得急,差点一头撞到了伍草身上,伍草这一下很是用了些力气,在一边的宝珠听着声音就觉得挺疼的,珍珠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反倒是松了口气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伍姑姑你来了就好了,你来了就好了。” 抹一把眼泪,珍珠又爬起来,“我去看看小姐。” 看着这样的珍珠,伍草也不忍再说什么,把人跟丢了,珍珠怕是比谁都难受,哼了一声又看向柳枝,抽了抽鼻子,眉头皱得更厉害,“受伤了?” 柳枝点头,“是。” 桑家出来的人忠心方面都没得挑,伍草早从夏儿那里知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抓着不放,“再有下回,哼……跟我来。”(未完待续……)R1292 正文 058章 收徒 虽然多日过去眼前依旧一片黑暗,桑夏神态间却已现往日的鲜活,亲人友人皆在侧,还有向她表白了心意,她也有几分喜欢的男子日日在身边守候,她本又不是自怜自艾的性子,如何能不心生欢喜。 珍珠在得知自己不在小姐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小姐竟受了如此多的苦难早就愧疚得不能自已,对尽心尽意侍候小姐的宝珠也很是友善,空闲时教了她不少东西。 这让担心自己会被排斥的宝珠大大松了一口气,主子仁善,她吃的用的在太要县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小姐的身份不得了不说,便是小姐身边的人一个个也都了不得,就连同是侍女的珍珠姐姐看着也像是小姐多过像丫鬟。 这对她来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好日子,气色明显好了,还长了点肉,那总是笑得很好看的大夫还抓了几剂药给她让她自己去煎,说是她身子亏损不小,不调理调理以后要吃亏。 不过一个下人却得了这样的待遇,她深知自是因小姐之故,这让她更是下定决心要更加用心的侍候小姐,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于是这日晚间洗漱好,便拉着珍珠说起了事。 “死契?”珍珠失笑,“桑家不要说死契,活契都没有一张,你就是想签都没有。” 宝珠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活契都没有,这是什么人家? “还是说你签了?” 宝珠摇头,就是因为没签心里才不安,要是小姐不要她了怎么办? 珍珠摸摸她的花苞头,“桑家多年没有添过人了,说起来你还是家里最小的。放心,只要你一心为小姐,家里所有人都会善待你。” “我自然唯小姐之命是从。” “那就行了。”珍珠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拉着人在床沿坐下,道:“桑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小姐的身份你应该也知晓了些。以后麻烦少不了。你要机灵些,若我顾不及时你一定要守好小姐,只要能让小姐平安。什么手段都使得,明日我去找伍姑姑,让她给你一些药以防万一。” 宝珠看她对自己如此交心,连连应下之余也将自己的渴望道了出来。“姐姐,我什么本事都没有。真有事怕是非但帮不上忙还要成为累赘,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我一点防身术,不敢奢望能有姐姐这般厉害,就是力气大一些也是好的。” 珍珠托腮看她半晌。“你做好吃苦的准备。” “是。”宝珠大喜,吃苦算什么,她就是吃着苦头长大的! 可到了次日。事情却有了变化。 桑夏无神的眼睛都因为讶异睁大了些,“让宝珠随伍姨你学毒?” “医毒不分家。要学自然得一起学,宝珠,你可愿?” 宝珠已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张着嘴瞪着眼不知该做何反应。 倒是桑夏笑了,“还不速速上前拜师。” 宝珠便是此时脑子里还在发懵也知道这是她的大机缘,立刻僵着手脚上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伍草受了礼,她年岁已经不小了,以后也必然要伴在首领身边,这是她当年跟随首领就做好了的打算,如今就算是为了夏儿也需寻一个衣钵传人。 宝珠很合她的眼缘,再者这小姑娘也不是那循规蹈矩的孩子,要是一直被欺压,不定以后变成什么样,可因为遇到了夏儿,她的未来也就有了其他可能。 这是个哪方面都很合她心意的弟子。 “入我门也没有其他规矩,只有一点你需得记住。” “是,请师傅教导。” “你的命是夏儿的,无论你今后有多大成就都不得背叛她,若有违背,不死不休!” 宝珠没有丝毫犹豫的应允,“是,徒儿谨记。” “起吧。” 宝珠这时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人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眼里的喜意倾泄,无从遮掩。 伍草也很满意,“虽说医毒一脉,你却得先修习毒术,半吊子的医术起不到什么作用,毒术却能制人,跟着夏儿总不能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是。” 伍草起身,“文文这里什么都有,不浪费时间了,随我来。” “是。”宝珠应声,抿了抿唇,敛了喜意,庄而重之的上前两步在桑夏跟前两步拜了下去,“宝珠多谢小姐。” 桑夏虚扶了扶,“和伍姨好好学,能收到一个合心的弟子也是圆了她的心愿。” 有传承的拜师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温文知道后立刻请出了数代祖师灵位,按着规矩一番叩拜,这才算正式入了师门。 桑夏既为宝珠高兴,也为伍姨高兴,娘早就让她多出门走走,好寻个弟子继承衣钵,伍姨却一直不愿离开娘亲身边,现在好了,宝珠虽然初见时有些油滑,可在身边这些日子她瞧着却像是将过去完全交割了一般,再不见半点滑头,可见她自己也并不愿那般,身边这些人秉性都好,受她们影响,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 安平之过来看到她一脸笑意的模样,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很高兴?太阳快落山了,到院子里走走?” “恩。”习惯性的伸出手,被一双温暖大手握住。 从屋里到院子这段路她已经很熟了,不用提醒也不会再踢到什么东西,在熟悉的范围内,熟悉信任的人身边,桑夏的心情很放松。 夕阳下,牵手的两人男俊女俏,便是没有凑得很近,其中一人还看不见,当四目相顾说着什么时,两人之间也尽显柔情蜜意。 伍草双手环胸靠着廊柱,眉头轻攒。 “师姑不看好两人?” “文文很看好?”伍草反问,“这小子,趁人之危。” 温文看着那两人,眼里有情xù一闪而逝,“和平之自小相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笑得如此温柔,不轻yì动情的人一旦动情,感情必然真挚,其他不好说,平之的为人我信得过。” “这还用你说。”伍草哼了一声,她就是不爽自己看大的孩子眼看着就要被个臭小子拐了去,要说合适,没有比安家更适合夏儿的,其他人她才真信不过。(未完待续) ps:谢谢博洱的和氏壁,谢谢云华月清,谢谢二姐,谢谢大家,么么哒。R655 正文 059章 天时地利 可世事,也并非总是好事。 安平之和外界的联系一直未断,往日三两天会有一回信鸽到,可这几日天天都有,还不止一只。 桑夏便是瞎了也知晓事情不寻常,一听到安平之的脚步声进来就迫不及待开口问,“安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和我娘有关吗?” 安平之虽然暗喜于心上人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这会却也着实高兴不起来,“事情不少,和桑夫人倒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桑夏也不催,等着他道明。 “太要县的大水还记得吧?” “记得。” “太要县隶属于丘阳府,以太要县县城都淹了一半的灾情在丘阳府来说还不是最严zhòng的,太要县上游的几个地方全淹了,死亡人数以万计,全加起来数字更是恐怖。” 桑夏轻轻皱眉,“要是我没记错,应该刚缴完夏税不久。” “对。”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他们虽从未在底层生活,可安家有必须熟知民间疾苦的家训,从小就要开始了解,而桑夏则是常以男装在古溪乡到处玩,知道贫苦百姓过得有多艰难。 往常勒紧裤腰带勉强也能撑到秋收,可眼下家没了,田淹了,要是再有失去壮劳力的人家,真不知道如何熬过这一年。 “朝中有何动向?这么大的灾情,应该会要赈灾吧?” 安平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刚刚得到消息,苍云国下月将和沙门国开战。” 桑夏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这种情况下开战? “我记得,沙门国国力丝毫不逊于苍云国。” “是。”安平之轻声道。“去年天灾不断,朝中也未有赈灾。” 桑夏哪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为了开战,他倒做足了准备,他哪来的自信就一定能击败沙门国,而不是战争拖垮苍云国,又或者。吃败仗。” “我研究过。夏榛明在战事上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常常有出其不意之举,就是这样的举动常常能让情况变得对己方有利。当年他就有过非常出色的表xiàn,不然那个位置又岂能轮到他坐,你别小看了他,能让你母亲看上的人不会太差。只是有些人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罢了。” 桑夏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奇怪。她明明一点都不想提那个人,可心底又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小的时候她对父亲也有过憧憬,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很早就死了。所以娘才从不提及,现在知道他还活着,她大概也是盼着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吧。 “他现在的决定可算不得英明。朝中无人反对?” “会反对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不在朝。这么多年过去,朝中和初立国时的百花齐放已经完全不同,倒是和前朝没有区别了。” “可百姓是根基,就这样不管他们死活……他就不怕有朝一日动摇了国本吗?” 安平之毕竟不是夏榛明,自然不知道夏榛明是怎么想的,不过以他的立场,如今的局面他很喜闻乐见,夏榛明越失常,持恒机会才越大。 要大动干戈去夺得天下,持恒怕是不愿,只有夏榛明失了民心,天时地利人和全站在这一边了,持恒才能下得了那个决心。 只是这样的局面不能拖得过久,不能真让苍云国元气大伤,无论什么都是建起来难,毁起来易。 祖父在桑夫人身边,再加上有堪称智囊的梁永贞在,当不会放过眼下这机会,现在,持恒的眼睛更重要。 看着眉头依旧皱着的持恒,安平之告sù自己不要心软,这些持恒都该知道,以后她还需知道更多,他应该让她去展翅高飞,而不是以保护的名义困住她。 他不能困住她,再心疼,都不行。 治疗已有半月,这日一早起来桑夏就觉得隔着一层白色的绸缎隐隐能看到在眼前晃动的人影。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人影伸出手来时去抓住了手,热乎乎的,竟然真的抓住了。 “小姐?”珍珠反手握住小姐的手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柳枝在不在?” 柳枝立刻现出身来,快步走向气息明显急促了的小姐,“小姐,我在。” “去找伍姨,还有温大夫,快。” 柳枝一个转身,晃了一晃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珍珠一顿,又惊又喜的在小姐眼前摇了摇手,“小姐,能看到吗?” “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 珍珠立刻红了眼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担心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希望了。 伍草应该是在床上得到的消息,衣襟的带子都系错了也没发现,冲进来推开珍珠就去号脉,迟滞的脉象确实是通畅了些许。 “真能看到了?” 桑夏笑着回了同样的话,“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 伍草心砰的落回了原地,“文文本事不错,要是让我来你怕是要吃更大的苦头。” 珍珠麻利的给小姐拾掇,此时心情好了,嘴巴也不闲着,“要是换成伍姑姑你来治,你会怎么治?” “我更擅毒,遇上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以毒攻毒,不过这种法子有利有弊,没有文文这法子稳妥。”看夏儿想听,伍草也就说得更明白,“以毒攻毒的话,时间上来说不用拖这么久,不过毒性霸道,尤其是几种毒冲撞,解毒过程中就不是痒一痒能完事的了。” 珍珠吐了吐舌头,“幸好是先到的温公子这里。” 伍草瞪她一眼,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论医术,她还真不一定有文文这师侄的本事高。 安平之是和温文前后脚到的,温文先检查了一番,也不说什么,只让珍珠和柳枝将早就准备好的黑布遮住门窗,等屋里只余微弱光线了才示意平之去解开眼上的白绸。 “来,不急,慢慢张开。” 桑夏小心的张开一点点又闭上,连着几次后渐渐适应了才慢慢张开。 “如何?” “能看到人影,可能是你们都离得太远了,珍珠,你过来。” 珍珠忙凑近小姐眼前。 桑夏摸摸她的脸,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这样会好些,能勉强看清人的眉眼。”(未完待续)R655 正文 060章 好转 ps:我都是上传前修文,今天有急事出门,没来得及,回来修。 温文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比什么时候都要盛,“不用担心了,再有得几日应该就能恢fù。” 安平之想得更远,“比之前呢?视力可有损伤?” “真当我是庸医不成。”温文没好气的看向好友,“要是伤了视力我敢说恢fù?师姑还不得找我算帐。” 伍草双手环胸,一脸傲娇,“那当然,师兄的弟子哪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屋子里的气氛是这些日子以来最轻松的,这些人,除去温文都和桑夏息息相关,这段时日不管装得多自在,实际谁心里也不轻松,她们是真的害怕桑夏会就此看不见。 抛去主从这层关系,桑夏从来也是个让人喜欢的孩子,便是她不姓桑,大家也都盼着她好。 自这日后,眼睛就以突飞猛进的姿态在恢fù,不过四日时间就已经能瞧得清人了,只是屋子里的黑布还是遮着,白绸也依旧绑了回去,她的眼睛此时还不能见光。 “夏儿,明日我就要回首领身边去了。” 桑夏一点也不意外伍姨要走,实际上这比她预料得还要晚了两天。 “好,要是娘问起我,你》就说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好孩子。”伍草抱了抱她,“不要怨你娘,坚强的人总是要吃亏一些。她习惯了一个人挺直腰去扛下所有事,她所做的一qiē,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你。她不说,你却需得记着。” 这是桑夏最熟悉的怀抱,记忆中娘亲从不曾抱过她,佳姨琐事多,其他人和她再好也始终有距离,只有伍姨陪她最多,明知道她胡闹也从不制止。有时还会在一边出谋划策,两人关系好得如同最好的朋友。 靠在伍姨肩膀上,桑夏眼神有些迷茫。“娘是多少人的首领?” “很多人,最盛时数十万。” 这个数字远超乎桑夏的预料,可她又觉得这很正常,在她心里。娘就是这么厉害的人。 “夏儿。你应该比首领做得更好,我们都知道你能做到。”伍草摸着她的头,声音温柔,“后来的夏榛明我们是看不上,可他也曾经光芒万丈让人俯首相随,那个时期的夏榛明和你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是他们两个人的女儿,有最强大的血脉。只要你愿意,你能比任何人都强大。另外。” 伍草将桑夏扶正了,眼神灼灼的盯着她,“当年夏榛明在外面养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首领成婚近两年还未有身孕,他想要儿子,夏儿,你的存zài瞒不了很久,我们早就盼着这一日,你要尽kuài变得强大起来,当夏榛明知道你的那一刻起就要让他后悔,你是女儿不错,可他那些儿子加起来也抵不得你一半,虽然我不想说夏榛明什么好话,可我也承认,他当年对首领确实是真情实意,只是后来被权利腐蚀成那般,从宫里传出来消息,他每月有近半的时间是独自住在首领曾住的万德殿,足可见他未曾忘jì首领,这样才好,我便等着看,当他得知你的存zài时会如何吃惊。” 桑夏突然就悟了。 娘早就放开,可追随她的人却个个都替她不值,让夏榛明后悔是他们的执念,就如伍姨这般。 她几乎可以想像,当年娘但凡有半点不甘都绝非眼下这结局,她甚至怀疑,那些人后来暗地里也没让夏榛明好过。 若有相见那日…… 桑夏有些出神,对一个从未曾谋面的人,感情自是没有,起冲突时她更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娘那一边,可对夏榛明,她依旧有着她自己都不懂的期盼,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期盼。 这就是所谓的父女天性? 桑夏笑,重新趴到伍草的肩窝里懒洋洋的道:“世上唯独没有后悔药可吃,他若真后悔就不会有那许多妃子了,宫中那些妃子总不会都是旧人。” 伍草恨声回话,“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男人都这个德性,以后要是你的男人敢这么对你,阉了他,你下不了手就我来。” 桑夏第一时刻想到了安平之,顿时差点被口水给呛着了。 “想到谁了?恩?”伍草一声怪笑,“告sù伍姨,伍姨给你做主。” “不是早知道了吗?还问。”桑夏稍有些不自在,不过真说出口了又坦然了,“我现在也不方便写信,这些日子的事伍姨你都知道,娘要是问起你只管说便是,我不怪你告状。” 伍草胡撸了她头发一把,难得的有些沉默,一会后才道:“伍姨知道你心里有抵触,可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无可改变,你的事首领不问我也会详细告知与她,伍姨这辈子啊,没在你娘面前说过一句假话,没瞒过任何一点事,到老了可不能晚节不保。” 伍草高深不了多久又笑开了,“回去后得和安老爷子商量商量,安桑两家定亲可不是小事。” “不用这么急……” “伍姨也没说马上就要定亲哪,就算你想怕是都不行,多事之秋,得先攘外。” 桑夏哼哼两声,当是听到了。 伍草闷笑,她们家夏儿这性子可真不得了,换成别人家的哪敢自己言自己的亲事,怕是提及一句都扭着小腰跑走了吧。 离开前,伍草去见了安平之,谁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伍草离开时神情明显很满意。 宝珠才入门,伍草自然是要带走的,“我先教她点能自保的东西再让她回你身边来,总不能遇事还要你来保护她。” “既入了伍姨你的门,自然就得留在你身边侍候你,无需回我这里来了。” “我说了算。”伍草豪气的一挥手,让徒弟过来磕了头就准备离开,看她要起身眼睛一瞪,声音大了起来,“你的眼睛不能见光,给我安生坐着,对了,左丹他们几个今后就归你使唤了,你对他们都熟悉,知道他们各自擅长什么,好好用。” 桑夏没有拒绝,她身边本就缺人,是熟悉的人自然更好。(未完待续……)R1292 正文 061章 二个答案 伍草来得突然,离开得也快。 她是个活力十足的人,没了她在,宅子里好像都清静了许多。 “其实师姑一到我就给师傅去了信,只是师傅大概恰好进山采药错过了,他等了师姑这么多年,不可能在得知师姑到了还避而不见。” 温文边给桑夏眼睛周围施针边给她讲古,“师傅和师姑当年差点成亲,后来却因为他人闹翻了,师姑负气出走,再不与师傅相见,后来师叔祖过世师姑回来过一次,我那时候才几岁,到现在都还记得向来严sù的师傅坐立不安的样子,他以为师姑愿意回来就是原谅他了,却没想到师姑却说要和他彻底做个了断,将师傅给她的所有东西都还了回来,包括定情信物,这一分别就是二十年。” 将针捻了捻抽出来,瞧了瞧针尖,温文继续道:“谁都没想到师姑会是那般绝决的人,爱是一辈子,恨也是一辈子,宁愿蹉跎了年华也不愿委屈将就。” 桑夏还是头一回听到伍姨的过去,不由得问,“你师傅做对不起伍姨的事了?” “就我师傅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拳头打出去都不会拐弯的人,哪能真做对不起师姑的事,不过是有人瞧上了师傅,被师傅拒绝后耍了些不该耍的手段正好被师姑瞧见了,师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当场就狠狠发作了一番,那女子却也不是个易与的,自己不行就拉出了老的。那时候师傅也没有现在这诺大名声,差点被逼着拜了堂,当然。堂肯定没有拜成,全被师姑放倒了,师傅不喜用毒,觉得那不够光明磊落,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温文一点也没有在背后道长者过往的不好意思,实际上这事他就从没觉得师傅是对的,都被人逼着成亲了。还管他什么磊落不磊落,首先就是对方不磊落在先。 “怪不得伍姨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桑夏有点心疼伍姨,“要是现在伍姨还没原谅我倒觉得是好事。若非因为在乎,谁会总记着那点陈年旧事,像我娘那样连原谅不原谅都无从说起的才是真正忘却。” 温文瞧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头。“有道理。我会将这话转告给师傅的,都不年轻了,要是真将一辈子耗在这里面实在不值,好了,去拉开半面窗户,温小姐,我们来试着看看是不是能适应了。” 桑夏撑着坐起来,边道:“温大夫也别总叫我温小姐了。和安大哥一样叫我持恒吧。” 温文挑衅的看向平之,“那持恒也叫我一声温大哥就是。” 安平之眯了眯眼。雅安可知道他眼里跳跃着的光是什么? 屋里的光线只比之前亮了一点,并不刺眼,桑夏张开眼睛也不觉得有多刺眼,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后就滚下一颗眼泪来,“温大哥,这……” “正常现象,不用担心,眼睛难受吗?” 桑夏感受了一下,“还好,没多大感觉。” “去把门上的布拉开。” 如今已是三伏天,太阳白花花的热得很,门上的布一扯掉屋里整个亮堂起来。 桑夏下意识的闭上眼。 “慢慢睁开试试,放心,你的眼睛现在能适应这个亮度了,温大哥不会害你。” 安平之看他一眼,隔着一拳的距离伸开手掌挡在桑夏眼前,“持恒,我们慢慢来。” 听到安大哥的声音,感觉到他的靠近,桑夏立时安心了,慢慢睁开了一点点,比预料的亮度要低,待看清眼前的手掌时,心里顿时泛起几分甜意。 安平之慢慢的将手掌距离拉开,到最后有没有他的手都没差别时才将手放下去,桑夏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手没了,倒没发现她此时已经完全适应。 “眼睛有没有涨痛感?” 感觉了一番,桑夏浅浅摇头,“还好,就是总想眨眼睛。” “这几天都会这样,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歇一会,好受了再睁开适应光线,毒已经解干净,只要眼睛适应了光线就没什么问题了。”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喜不自禁,总算是要好了。 “持恒都不知该如何感谢温大哥。” “那持恒便记在心里吧。”温文笑眼看她,“能让持恒恢fù如初,我也很高兴。” 走出屋子,温文也不急着走,就在屋外廊下坐着,果然没多久,安平之就从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人坐一方,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温文打破了沉默,“倒显得我有些理亏了,平之,我们是兄弟,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说完也不管安平之什么反应,经过他面前离开,有些事,慢了一步就再无可能。 他珍惜和平之的兄弟感情,也看得出来持恒心里已经有了平之,他再往前一步,除了伤人伤己,没有一点好处。 人一辈子,能动心一次也够了。 安平之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一直防着发生这种情况,哪想到还是没有防住。 持恒这样的人,要为她动心真的太容易了。 幸好持恒快好了,到时尽kuài离开便是,他也不想和多年的兄弟起隔阂。 桑夏此时正高兴,哪里能想到有两个男人在为她伤脑筋。 “安大哥出去了?”回头没看到人,桑夏忙问。 “是,和温大夫前后脚出去的,怕是去问小姐该注意的事项去了。”珍珠抿着嘴偷笑,“安公子对小姐您真上心。” 桑夏斜她一眼哼哼两声,那鲜活的模样娇俏无比,珍珠分明看出了几分小姐从前没有的风情,有了心上人,果然就不一样了。 从健康到失明,再到恢fù,虽然时日不算久,经历了这一遭的桑夏更沉得住气了,再加上有安平之的日日提点,对局势有了更宏观的了解,高兴劲过去后就开始琢磨起了今后的路。 娘说她的心装下这个天下才能相见,想了这么久她心里有了两个答案,其一,心怀天下,为百姓计,如何才能为百姓计?一条路,入仕。 其二,也就是她最初想的那样,这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拥有这个天下――皇帝,娘是想要她从夏榛明,她的父亲手里夺了这天下。 她更倾向于第一个,后一个,太不可能了。(未完待续……)R1292 正文 062章 决定 “所以你打算入仕?”安平之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要从哪里入手对持恒更有利,入仕,他倒从未想过,此时听得持恒提起他倒觉得这确实是条极好的路子。 桑夏摸摸自己的脸,“要扮个男人还是很容易的。” “倒也无需刻意扮男人。”安平之看着眼前和桑夫人有七成像,只是更显年轻朝气且表情也要多许多的女子,“苍云国当初的律法是由梁永贞所写,他和桑夫人相交莫逆,且当时也都盼着桑夫人能出仕,所以律法中从未曾提过不允女子入仕,他们的打算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律法并未有改动。” 桑夏眨了眨眼,安大哥的意思是让她以女子之身入仕?能成?第一关就会被刷下来吧? “你不是旁人。”安平之看出她的疑虑,笑着给她解释,“苍云国立国才二十年,再加上皇帝野心不小,这方面颇有些不拘一格,并非一定要走科考那条路子。” “保举?” 安平之点头,“没错,保举。” 于他们来说,要找一个人保举持恒入仕实在太过容易,都不用动用桑夫人的人脉,他就能做到。 桑夏心底有些小兴奋,或许不止伍姨他们想看到那人失态吃惊的模样,她心底也偷偷的这么盼着,“那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需得由你来做。”安平之执她手,指尖微凉,“以后的所有决定都得由你来做,这方面你不能倚仗任何人。” “你也不行吗?” “不行,但是我会尽我所能辅助你。不管你要做什么,不管你以后坐到哪个位置,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不要怕,你只管勇往直前,身后有我。” 桑夏不傻,安大哥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和她的想法明显是有差距的。可当看着这个男人一脸坚定的说‘不要怕。你只管勇往直前,身后有我’时,她说不出其他话来。甚至心底里涌起的全是兴奋的战意。 她不敢奢望有娘那么厉害,可正因为有娘在前,让她知道女子也能活得那般精彩,她也想看看。她桑夏,能做到何种程dù。 “那。我们去京城。” “好。” 就算心里做好了决定,桑夏也没能立刻动身。 “如今正是一年中太阳最毒的时候,持恒需得再适应几日再上路,且不能骑马。我让人去备一辆舒适的马车,虽然速度慢一些,却能让持恒将眼睛养到最好。” 事关桑夏的眼睛。所有人都不敢轻忽,自然唯温文之命是从。可当三日过后一qiē准备妥当,正打算向温文告辞时,却看到温文带着个背着包裹的下人背着双手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 “持恒身边可还缺个大夫?” 桑夏先是一愣,旋即大喜,温文这样医术高超的大夫是求都不一定能求来的,她哪能拒绝。 “就怕扰了温大哥的清静日子。” “无防,清静日子过久了也想活动活动筋骨,持恒不用在意这些。”温文看向神情莫测的安平之,慢慢踱了过去,低声问,“担心了否?” 安平之双手环胸,“有你加入,我更放心。” “当真?” “真。”安平之拍了拍温文的肩膀,“持恒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只要一心向着持恒,为她效力,我都欢迎。” “你可真是……”温文摇了摇头,认识的年份长了,自然分得出这话有多真心实意,“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陷进去了多深。” “我的心我自然知道。”安平之看向和珍珠说着什么的持恒,“公大于私,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但愿你真能一直如此公私分明才好,温文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眼神不由得也柔了几分,不能占据她的心就守着她吧,他在别的方面帮不上忙,让她身体无忧还是能做到的。 诸葛县离京城有三千多里,正常速度的话需得二十日,赶一赶半月能到。 桑夏没管这些琐事,一路只管从安平之,温文,左丹等等人身上源源不绝的吸取他们有而她没有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要学些什么,只能从自己欠缺的方面着手,而她眼下最欠缺的,就是阅历以及经验。 自然,其他人也是敞开了教她,就这样一路学到了京城。 京城名为成安,中原王朝历来定都于此,虽然几经更迭,军队打到成安的时候都有,损坏的地方却并不多,几朝建设下来,繁华中透出的底蕴自不是他处可比的。 走在青砖铺成的巷子里,桑夏倒退着往前走,相比起入城时所见的繁华,这里就太过清静了些,可正因为清静,周围越加显得古意十足。 尖尖的房顶,屋角也是尖尖的往上翘,屋瓦是青色的,和青砖接近的颜色,很耐久看。 桑夏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了听,“我好像听到了风铃声。” 安平之拉着她往前走,边给她解释,“住在这一片的都是传家至少百年的,前朝有在屋角上挂风铃的习惯,后来改朝换代,担心犯着新皇忌讳,风铃就按着各家的习惯改了地儿。” 桑夏点头表示了解,“闹市中有这么一片安静的地儿,真不错,安家在这里也有宅子?” “论传承久远,这天下怕是没有谁能和安家比,安家的宅子在这一片是最老的。”说着话,安平之在一处宅子前停下脚步,桑夏发现,这里已经是巷子的最里边了。 安荣上前按住铜环扣门。 很快门从里打开一条缝,待看清人立刻大开,声音里也满是惊喜之意,“荣伯,您怎么来了?之前并没有收到您要过来的消息啊。” “公子来了。”安荣侧身一步,露出阶下的数人。 着安家统一服装的下人一愣,忙了出来,跪地见礼,“青从见过公子。” “免,入里说话。” “是。” 一行人鱼贯而入,迈过门槛时安平之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等门关上,阴影中人影一闪即逝,几个纵身消失在一片屋宇中。(未完待续)R655 正文 063章 行动 万德殿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宽大的榻上侧躺着一个男子,气息轻浅,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男子的脸很是瘦削,带着病态的蜡黄,但是仍看得出来年轻时必然极为俊朗。 门被轻轻推开,手拿拂尘的公公踮着脚走近轻声禀报,“皇上,燕秋送回消息,安家有人入京,住进了东城的宅子。” 好一阵没有动静,公公却不会真的以为皇上是睡着了,皇上以战起家,从不会睡死到有人走到身边还不知道的程dù。 果然,一会后宽榻内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安重阳?” 公公腰弯得更低了些,“回皇上,不是安老爷子,不过曾跟随老爷子多年的安荣却跟随在侧,应是安家受宠的小辈。” “朕不需要应是,去查。” “遵旨。” 公公正待离开,听得皇上又道:“秦沛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回皇上,还没有。” 夏榛明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袍披在身上,越加趁出他的清瘦,“传朕旨意,着他回京。” “……遵旨。” 看皇上再没有吩咐,公公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夏榛明往内殿走去。 跨过门槛,一抬眼就能看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幅画像,上面画着四个人。 说是四个人,其实就是同一张脸,只是穿着打扮不同罢了。 同样冷冽的眼神,同样淡漠的姿态,同样仿若冲入凌霄的骄傲,普天之下。能让人只看着画像就想追随的,只得这么一个人。 不管在哪里都是如此。 夏榛明掩嘴咳了两声,胸口的阵阵刺痛提醒他他现在身体欠佳。 阿容,我现在,只想见你一面,我知道,你快要出现了。 梁家是你对我的回应吧。你在告sù我。你并不惧我是不是?这一点我从来都知道,不管是曾经的桑队还是桑首领,你都不曾怕过任何人任何事。我知道。 来吧,阿容,到京城来,来为关慎。为潘俊生报仇吧,只要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什么手段我都使得出。 ### 路上虽然走得不快,却也是长途奔波,好好歇了一晚,几人也就缓过劲来。 温文闻着茶香就笑开了。“安家的金眉是我喝过最好的茶。” 桑夏一听忙端起茶盏来闻了闻,“唔,确实好香。” “你要喜欢。随你喝多少都有。” 真正喜欢饮茶的温文不由得掀起眼帘看过去,这重色轻友的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些。 安平之当没看到。金眉制起来并不易,茶树也只得那么几棵,他能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给持恒,可再分不出另一份给兄弟了。 闲话一阵,安平之便说起了正事。 “持恒,做好准备了吗?” 桑夏心跳得快了几拍,用力点头道:“做好准备了。” “那好,我的想法是让你进都察院,虽说才进去官职不会很高,但是权限广,灵活性也大,你心里可有其他想法?” 桑夏笑,“我之前想的是进大理寺,不过能进都察院更好。” 大理寺倒也确实可行,不过要论行事便宜还得是都察院,更何况,“都察院左都御使陈方雷和我有旧,且也曾是治世军中人,虽不及关慎等人和你娘亲近,却也有几分香火情在,有这两层关系,总要对你多关照两分。” “安大哥费心了。” 安平之轻轻摇头,“进去容易,难的是进去之后的事,我们不能随你入官署,进去后要如何行事,你自己需三思后行。” 桑夏郑重应下。 看两人停下了话头,温文温声道:“我打算开个医馆,以我的医术打出个名声来应该也不难。” 安平之想了想,点头,“可行,说不定今后能起大作用,就这么办,我们分头行动,持恒,你将律法再好好熟悉熟悉,都察院纠百官事,办事时必须有理有据,不能让人抓到错处,你是苍云国建国以来第一个女官,所有人都会盯着你,这方面尤其不能行差踏错。” “我知道。”桑夏没有说律法她已经背下来了,多看几遍多背几遍反正也不吃亏。 今日正是五日一休的休沐日,陈方雷并未外出,在家逗弄了一下刚得的大孙子,就收到了管家递来的拜贴。 漫不经心的打开瞧了瞧,在看到落款后神情立刻变了,“人在哪?” “太阳大,门房引他进里间等着了。” “做得好。”陈方雷正了正衣裳,“我亲自去迎。” 管家一愣,忙跟了上去,心里开始琢磨这安公子是何许人也,竟能让正二品的老爷亲自相迎。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一见着安平之,陈方雷就先行见了礼,“没想到安公子会来,久候了。” 安平之浅浅回了一礼,并不说话。 陈方雷见状立刻明白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他不厌反喜,立刻引着人往里走。 安家的人是谁?知悉他们底细的谁不是盼着能让他们欠下人情,就是人家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就强大到足够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于陈方雷来说,安家人找上门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没有去平常待客的花厅,陈方雷引着人去了平日里家人都不许进的书房,并让管家并自在门外守着。 “几年不见,安公子越发俊秀了。” 安平之理了理衣袖,架子端得足足的,完全不是平时在桑夏面前的模样,“我也不说费话,陈大人,我此番登门是有事相求。” 来了,陈方雷坐直了身体,“安公子请说。” “有个人想请陈大人安排进都察院,一个七品的侍御史即可。” 陈方雷高高提起的心放了回去,要是去其他部司还有为难之处,弄个人到自己的地盘倒是容易得很,遂点头,“我明日便做安排。” “不急,我也不诓陈大人,她的底细自要告知与陈大人。” “安公子是磊落人,我自是信得过。” 安平之笑,“陈大人如此说,我这话倒不知要怎么开口了。” 陈方雷神情不由得一凝,还真是有麻烦之人?不过能得安家庇护,再麻烦又能麻烦到哪里去,他能有今时今日,全赖眼前这年轻公子,得了人家诸多大好处,就是麻烦,他也需得接下。(未完待续) ps:上传了忘jì设定时间,我也是病糊了。 是的,我又病了,每回儿子一病,在他快要好的时候我就病,没有一回躲开了,今年上半年我也是够够的了。R640 正文 064章 入仕(求粉红) 陈方雷出身乡绅之家,并不算多有底蕴之人,他能爬至正二品官位,自是其人本身有点本事,另外也是因为得了安平之的帮助。 说起来也是两人有缘,陈方雷也是洛水人,回家为老父祝寿时恰巧遇上了难得没有昏睡,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安平之,安平之观他面相不错,习惯性的占了一卦,发现他竟跟自己有些许羁绊,因与己有关,卦象很是模糊。 他当时正是心气不顺的时候,明明有天降之才却偏偏被身体拖累,什么都做不了,难得遇见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干脆就抖了身份指点了他一番,十余年时间让他从五品爬到了正二品,升迁不可谓不快。 陈方雷要是个蠢人也不可能有今天这番成就,自是知道别人能让他爬上去,一旦得罪了让他摔下来也不难,所以只要有机会回去就会去安家拜会,就是回不去,每年过年也会让老家的人带礼去拜年,年年如此。 正因为看出他是个记恩之人,安平之才敢用他。 陈方雷端正了神色,“陈某受安公子大恩,只要陈某能办到之事,绝无推辞。” “陈大人严zhòng了。”安平之也不说客套话,径直道:“说起来她也算是陈大人的故人之后,陈大人可还记得当年的桑首领?” 陈方雷这时才真正变了脸色,“桑首领?皇后?她的孩子?” 安平之点头,轻飘飘的再扔出一句。“正确的说,是她的女儿。” 陈方雷这下是连坐都坐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皇后……不,桑首领她又成婚了?” “孩子名桑夏。” 不用再多解释,名字说明一qiē,桑夏,桑宜容和夏榛明的女儿,可当年并未曾听说皇后怀有身孕! 陈方雷艰难的问,“皇上可知道?” 安平之笑了一笑。不说话。 陈方雷哪还看不明白他的意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嗡嗡声了。 这还真是个烫手的大麻烦。 安平之看他来来回回的踱着步。静静等着他做出决断。 保举持恒的人有很多选择,只是要进都察院,自然是陈方雷最方便也最合适,可他要是有所顾忌。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好一会后。陈方雷重新坐下来,“我要怎么做?” “平时保举人是如何做你便如何做就是,不用刻意遮掩她的身份,也不用公开,你顾忌的不外乎那几个老臣子,放心,只要他们见了人便不会阻碍你。” 当年没挂印离开的人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可他们未必就真的忘了桑夫人。只怕心里更添愧疚,这对持恒大大有利。 保举一个女子入仕风波自然不会小。陈方雷一开始还有些顾忌,可当看到桑夏,他就理解了安公子的话,这简直是皇后娘娘的翻版,要说不同的只有神情,皇后娘娘不管是当年做首领时还是坐皇后位都始终是一副冷冽模样,少有笑的时候,而桑夏却鲜活异常。 “今后就要麻烦陈大人了,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陈大人只管指正,我一定有错就改。” 这脆生生的说话姿态,皇后娘娘也不会有,陈方雷心里不停的做着对比,同时也不冷落了桑夏,言语间颇带热情,“桑……桑……” “我表字持恒,陈大人唤我持恒便是。” “持恒。”陈方雷喜欢她这股鲜活机灵劲,因为是皇后娘娘教出来的女儿,他更有些好奇,“持恒对律法可熟悉?” “不说倒背如流,应该也不会出错,陈大人若不信,只管问。” 陈方雷真就问了几句,一开始是用得最多,普通百姓也能说出个一二三的,看她答得毫无压力,渐渐的就往偏门里问了,可就算他都要翻一翻律法书的角落里,桑夏也能张口就来。 陈方雷信了。 “持恒好记性,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陈方雷看向陪她一起来的几人,“我这就带她去各部走走,需在吏部挂职,还得在户部挂个名,那些地方,诸位是不能进的。” 安平之点头,“我们这就回,持恒还请陈大人多维护一二。” “安公子放心。” 没了熟悉的人在,桑夏有些紧张,可心里再紧张她面上也不显分毫,每每陈方雷和她搭话她都能迅速接上,且言中有物。 陈方雷感叹她思维敏锐,心里也更放心了些。 他做了这保举人,担的风险也不小,可要是桑夏以后有大成就,那也得记他两分情,这就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自是威力大增,一个不好,那就是两败俱伤。 不过陈方雷他敢下这个赌注,从各种细节来看,皇上对皇后并未忘情,要是知道两人之间有个女儿还不知道怎么欢喜,他就算无功,也绝对无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完成了安公子的托付,怎么都不吃亏。 两人先去了离得近的户部官署。 桑夏今日一身乳白襦裙,头梳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用了几朵珍珠制成的珠花,更衬得她肤白貌美。 这还是头一回有姑娘家在官署里走动,来往之人谁都多看了两眼。 “陈大人好。”迎面走来的是户部侍郎左春阳,看到他忙见礼。 陈方雷微一点头,“尚书大人可在?” “是,刘大人正在里面办公。” “行了,本官自己进去,你去忙吧。” “是,卑职告退。” 桑夏如今对朝中诸人门儿清,户部尚书刘治是正三品,自然记得更清楚。 早有皂隶先一步前去通报,在两人快到时刘治从里迎了出来,客套的话还在嘴里就因看到桑夏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陈大人,这是……” “持恒,上前见过大人。” “是,桑夏问刘大人好。” “你叫桑夏?” “是,表字持恒。” 刘治求证似的看向陈方雷,陈方雷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入里说。” 刘治不由得又看向桑夏,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说不是皇后娘娘的女儿他第一个不信。 在屋里落座,刘治示意屋里其他人都出去,眼神不受控zhì的又看向桑夏,桑夏回他一笑。 “咳……”这点和皇后娘娘不像,皇后娘娘从不会这么笑。(未完待续……)R1292 正文 065章 远虑 “陈大人带……持恒过来有事?” “我保举她入仕,来刘尚书你这里走个章程。” 刘治肉肉的脸上脸皮狠狠一抽,入仕?女子入仕?要是其他人来他面前这么说,他想也不想就会打回票,还要好好奚落几句,可是面前的人是桑夏,就算皇室公主没有资格,她也有。 “陈大人,你确定……要如此做?” “确定。”陈方雷自是明白他话里未竟的意思,听出他其中的担忧之意,语气便也缓了缓,“持恒既然要走这一步,便是没有要继续瞒下去的意思,持恒,可是如此?” “是,与其在暗处被人窥伺想要我性命,倒不如站在明面上来,我倒要看她还有没有那个胆量动手。” 陈方雷和刘治面面相觑,这是……有人先皇上一步知道了她的存zài容不下她?真真是笑话,这苍云国谁有资格容不下她? “持恒可知道对方是何人?” “自是知道,不过……我也不想将事情弄复杂了,虽然她害我差点失明,可我毕竟现在完好无损,只要她住手,我便既往不咎。”就当是还了二弟的情份。 皇后娘娘的女儿就是大气,刘治的眼里尽是欣喜,得知故人不但有后,还继承了故人的优秀,他当然高兴。 “我这里没问题,是跟着陈大人你?” “先从七品侍御史做起。” 刘治想了想这个职位的利弊,点头,“是很合适,持恒,以后若有事随时可找我。” 桑夏朗声应下。诚声道谢。 将士出征在即,户部个个忙得四脚朝天,两人也不好耽搁刘治太多时间,又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前面进行得如此顺lì,桑夏以为吏部肯定也没问题,娘的故友满天下,面子也大。就是走个过场的事。 可没想到吏部这里却阻住了。 吏部尚书朱雁清是个矮瘦的老头。嘴角下垂,看着就是个极不好打交道的人。 果然一开口就不是好话,“若是皇后娘娘来找老头子叙旧。我老头子扫榻相迎,若是皇后娘娘隐居的日子过腻了,想重新回朝,她就是想要老头子这个位子我也拱手相让。因为皇后娘娘有这个本事,可你现在是要让一个小姑娘无功无故成七品御史。陈大人,非是我不念旧情,要是我点了这个头,你让我如何面对寒窗苦读多载却落榜的科考学子?” 论官阶。陈方雷正二品,朱雁清正三品,若是放在往常。被如此当面顶撞他肯定着恼,可这会他却实在恼不起来。 朱雁清这老头子就是这么较真固执的。满朝皆知。 “持恒,你先去外间等候。” “是。”桑夏对陈方雷投去歉意的一瞥,行礼告退。 朱雁清看着连背影都相像的桑夏,眼神复杂,要是个男儿,该多好。 “朱大人,现在朝中情况,你怎么看?出征在即,你觉得和沙门国开战,我国有几成把握?” 朱雁清沉默片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出征沙门国是皇上的命令,君有命,臣子尽其所能便是。” “要是当年那些人都还在,莫说是向沙门国出兵,就是同时向周边所有大小诸国开战我都觉得必胜,可现在,只对上一个沙门国我就觉得没底,你管着所有人的官帽子,我监督百官,现在朝中官员都是什么秉性你我心里最清楚。” 朱雁清如何不清楚这点,他也觉得奇怪,明明起用的人一开始都不错,不然也过不了他这一关,可是一旦入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同化,变得如朝中其他人一样唯唯诺诺。 他并非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改变。 陈方雷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又道:“朱大人,持恒在这里。” “恩?” “持恒在这里,皇后娘娘离得还远吗?说不定,皇后娘娘现在就在京城的某个地方,她若在了,那些因她挂印的人是不是也有可能复出?” 老朱被这话激得脸色几番变化,他不敢奢望皇后娘娘回朝,只要当年挂印的人能有一半回来,这次出征他都会更有底气。 皇上的战术确实让人佩服,在立国之前也曾屡屡大放异彩,可那是皇上本人领军作战的情况下,现在以皇上的身体自不可能再御驾亲征,这回出征带兵的虽是老将,可其他人全是这十多年里起用的新人,训练场成绩再亮眼,也未必就经得起战场上的残酷,更不用说将皇上的战术执行到底。 他无法不担心。 现在并非征战的最佳时机,可皇上一意孤行,谁也没办法。 “我不同意持恒入仕并非看不起她是女子,有个那样的娘亲她自然不会差,我在吏部主事多年,这双眼睛看过太多人,自认看人不会有差,持恒太干净太纯粹,官场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她那样的人进来滚一圈,要么就被染黑了,要么就成了别人的踏脚石,不管她成了哪一种都非我乐见,远离这是非之地方是上策,可听你这么一说……皇后娘娘真有可能在京城?” “你不相信皇后娘娘的护牍之情?” 朱雁清信,于是他更又有了别的担忧,“皇上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找皇后,要是他顺着持恒找了过去……” 仿佛自己从未有过忐忑一般,陈方雷说得自信喷发,“持恒既然站了出来,自然是没打算继续藏下去,皇后娘娘的布局岂是我们能看透的,说句实话,朱大人,我也想看看皇后娘娘教出来的女儿究竟如何,比之大皇子又如何。” 如果比大皇子强又如何?朱雁清没有问出口,大概是皇后娘娘当首领时气势太强,当年如果是首领坐了那个位置他们也只会拥戴,而不是想着她是女子,没资格凌驾于男人之上。 如今这天下依旧是由男人掌权,这些年也再没有出现过出色的女子,要说对女子的宽容自是比不得当年了,可比起前朝又要好了太多,只要桑夏真有本事,再加上身后有桑首领撑着,有些事未必就不能想一想。 两人对视一眼,朱雁清轻咳一声,“既如此,你叫她进来吧。”(未完待续)R640 正文 066章 入仕 成了,陈方雷心一松,眼里有了笑意,扬声道:“持恒,进来。” 桑夏是习武之人,不过一门之隔,两人自以为私密的对话全被她听了去,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她才更加清楚的知晓,要想真正成为桑夏而非皇后娘娘的女儿,她需更加努力证明自己。 对这张神似皇后娘娘的脸,朱雁清怎么都摆不出平常那副表情,只得正经了神色道:“御史有监督百官之责,你可知晓?” “是,持恒一定加倍努力。” “你是本朝第一个女官,要经得起闲言碎语,不要事事与人较真,你做得好了他们自然就会闭嘴,当然,你也无需怕他们,就他们那些人还动摇不了什么。” 不管是陈方雷还是刘治朱雁清,对她的维护都显而易见,桑夏知道他们都是看在娘的面上,这没什么可不服气的,真要让人刮目相看,以后努力便是。 “持恒谢朱大人提点。” 陈方雷和朱雁清心照不宣的对看一眼,心里的算盘皆是打的啪啪响。 在朱雁清的有意放纵下,有女官入职的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开,各部官员小吏以各种原因过来吏部串门,确认了后将事情传得更广。 “不过一天时间,京城都已经传开了。”安平之眼含笑意的看着吃西瓜吃得正香的桑夏,“这其中少不了那些老大人的手笔,没他们在背后推动,事情传不了这么快。” 说到这个,桑夏吞下口里的西瓜,将自己在吏部门外听到的说了出来。安平之若有所思,这些人,果然是老狐狸。 他们想要当年那些人回朝,甚至盼着桑夫人能回来,而自己这些人却是想着将持恒推上位,一旦事情成了,挂印的那些人自然也会回来。 这样看来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安大哥。我心里有些没底。”西瓜再甜桑夏也吃不下去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行差踏错一步,怕是不止我自己得不着好。保举我的陈大人,给我开了方便之门的刘大人和朱大人怕是都会被人诟病,可我也不敢说就一定能事事做好……” “你尽己所能便是。” 桑夏垂下视线,说出心底最深层的担忧。“我怕给娘丢脸,最开始是不知娘有辉煌的过往。后来知道了,就觉得娘很厉害,可到了京城我才感受到娘的厉害到了怎样的程dù,我不想成为娘辉煌中的败笔。” 安平之不由得坐近了一些。“持恒,你甘心吗?” 桑夏抬头,眼里满是不解。 “你甘心生活在桑夫人的阴影中吗?做得好了别人只会说桑首领的女儿理当有此本事。要是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别人便会说桑首领英雄一世。教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你付出再多努力别人也当看不到,在别人眼中你就是桑首领的附属品,你甘心吗?” 甘心吗?桑夏头一次想这个问题,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才道:“甘心,也不甘心,只要是娘,无论怎样我都甘心,可正因为我是娘的女儿,我又不甘心,我想有朝一日能让娘以我为傲,让别人说起我们母女的时候不只记得我是桑首领的女儿,也会知道桑首领是我桑夏的娘。” 桑夏不好意思的低头浅笑,“说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安大哥你听不听得懂。” “我懂。”安平之眼神异常温柔,这是他希望的最好的局面,京城是桑首领的大本营,在这里桑首领的存zài太过瞩目,他也担心持恒会心里失衡,好在持恒没让她失望。 “我懂,持恒愿意做桑首领的女儿,却也想做自己,是不是?” “对,我除了是桑首领的女儿,还是桑夏。”自己都说不清的意思被人理解,那人还是与她有着千思万缕关系的人,桑夏很高兴,笑得如夏日艳阳,“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会努力做好自己。” 看着这样的桑夏,安平之心头柔软得不成样,人贵在品质,桑夫人真的将持恒教得很好。 京城都传遍了的事,皇宫诸人自不可能不知,桑夏之名落入平民耳中不过是个普通名字,最多也就是姓氏特别一点,和当年的桑首领同性。 可落在有心人耳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贵妃娘娘何宛如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不愧是桑宜容的女儿,出牌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居然出仕做女官了,这是要和皇上相认吗?桑宜容那般高傲的性子尽然允她如此做?还是说,桑宜容根本不知?又或者,桑宜容已经死了? 真死了才好,何宛如恶毒的想,死了才让她安心。 不过既然桑夏出现了,有些人就不能留了。 苍云国第一个女官,呵呵,官又岂是那么好做的。 何宛如妆容精致的脸上再度泛起温柔笑意,眼神却透出冷意。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眼前的折子许久未有动静,公公弯着腰,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桑夏?桑宜容的桑,夏榛明的夏?” “回皇上,正是。” 夏榛明都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是悔多一些还是高兴多一些,不用见人,只听名字他就知道那是他们的女儿。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需避讳他的名字,可这苍云国敢以他的姓为名的,只有宜容有那个胆子。 或者说,不管他位置坐得有多高,在宜容心里,他就是夏榛明,不管何时都没有改变。 之前他不甘于这一点,现在他才知道能始终如此的宜容有多难得。 “她住在哪里?” “回皇上,她……桑大人住在东城安公子处。” 安平之,安重阳的孙子,当年安重阳随宜容退隐,两人相识也是正常,只是这般不忌讳的住在同一屋檐下…… 夏榛明嘴里满是苦意,这事也轮不到他来说什么吧。 他从来都知道他不如宜容,两辈子都是,只是当有了机会让他将一直比不上的人压下去时,他拒绝不了诱惑,他是那么想要宜容臣服于他,和所有女人一样,魔征了一般想要达成所愿,却忘了,要是宜容真是那样的人,又岂能迷他两辈子。(未完待续)R640 正文 067章 亲姐弟 从皇上称帝始就跟随在侧的范冬公公自是见过皇后娘娘的,桑宜容就是有一种能让见过的人都追随她的本事,虽然只接触了短短两年,且没有贴身侍候,范冬依旧对皇后娘娘印象深刻。 得知她和皇上竟然有个孩子,心情激动下连规矩也忘了,主动问道:“皇上可要召见桑大人?” 夏榛明自然想见,想见得不得了,可转了数个念头后,他强行将心里迫切的想望压了回去,“既已入仕,不愁见不到人,叫人去查查她身边都有哪些人。” “遵旨。” 范冬一走,夏榛明也不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奏折了,女儿主动到了眼皮子底下,宜容你呢?你在哪? 皇宫中除去这两位,还有另一人也被这消息惊得半晌才反应过来,“桑夏?没有记错?” “是,属下得到消息后立刻去都察院瞧过,正是桑小姐。” “怎会……”季元昊愣在那里,姐姐怎么会来了京城不找他,却去做了女官? 姐姐究竟是何身份,一般人怕是连都察院的门都摸不到,姐姐不但摸到了,还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在其中占据了一个位置,要说朝中无人,绝无可能! “姐姐在哪里落脚,你带本宫去。” “是。” 桑夏想到了二弟会来,可她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看着手里的拜贴想了想,桑夏起身,“安大哥,我去见见故友。” 安平之神情莫测,“安家地方很大。” “在这里大概他会有所顾忌。我既已到了这里就不想再藏着身份,有些事该说清楚了。”桑夏心里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半途认识的人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好笑的是,他们还结义了。 安平之并不知道季公子是哪个季公子,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拦着,“我在家等你。” “……恩。回来我再和安大哥细说。”桑夏莫名有些红了脸。轻咳了一声就带上珍珠柳枝两人出去了。 安荣有些担心的道:“公子怎不一起跟去。” “持恒不想我去。”安平之心里也有些郁闷,谁会高兴自己的心上人去见别的男人,“我相信持恒。” 大门外。季元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待听得门响立刻抬头望去,看到人后眼睛都亮了,“姐姐。” “二弟。”看他高兴的神情不似作伪。桑夏心情更加复杂,“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季元昊自然没有二话。仗着地主的便利带她去了一个幽静的庄院。 “这里的茶不错,茶点也很有特色。” “看样子二弟没少来。” 季元昊叹气,“别看京城大,能让人一去再去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三个。这里算一个了。” “二弟说好的肯定差不了。”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季元昊是想着怎么表明身份才能让姐姐不生气,又担心他亮了身份姐姐待他的态度变了。更是纠结再三,桑夏也在想着怎么开口。 “我……” “我……” 愣了愣。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正好茶和茶点送来,等东西都摆好后季元昊才开口,“姐姐试试看可合口味。” 桑夏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又酥又脆,带着花生的香和一点点甜,确实不错。 喝了口茶水咽下口中碎末,桑夏抬起视线看向对面端坐的人,“二弟何时回的京城?” “回来不过十来日。”说到这个季元昊便皱了眉,“我不过比姐姐晚了几日动身却没有追到姐姐,莫非姐姐没去祈石府?梁家灭门的事姐姐可知道?我在祁石府等了姐姐数日也没等到姐姐。” “我去了祁石府,不过还没进入府城就又遭到追杀。”听着他满满的委屈之意,桑夏话冲口而出,“我也是从那些人嘴里才知道和我结拜的弟弟竟是当朝大皇子。” “姐……姐姐……”季元昊,不,夏元昊满脸惊意的站起身,“他们怎会知道我的身份?姐姐莫不是怀疑是我指使的?我敢对天发誓,我和此事绝无关系。” 桑夏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来时眼里已敛了锋芒,“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并不怪二弟隐瞒身份,在外行走这个身份确实不方便,我能理解,说起来,我瞒着的事也不少。” 夏元昊迟疑着坐下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姐姐今日是来摊牌的,后面的话他有想要打断的冲动,可对姐姐身份的好奇让他又想继续听。 “我姓桑名夏,桑是我母亲的姓氏。” “桑不是大姓。”夏元昊笑着接话,“不过这个姓氏也不孤僻,咱们苍云国有个女将就姓桑。” “苍云国有个女将就姓桑,你的先生就是这么给你说她的?” 夏元昊敏感的感觉到了不对,“有何不对吗?” 桑夏几乎是立刻就知晓了皇室的做法,他们在淡化娘的功绩,从根本上抹去娘的痕迹,这一代,再加上下一代也许能从长辈那里知晓桑宜容的不凡之处,可多年过后,也许史书上娘的名字都不会出现,那些困于内宅的女人们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女人比男人更出色。 “你说的那个女将就是我的母亲。”桑夏几乎是冷笑着说出这句话,看他脸色骤变又觉得心里也不好受,“还用我细说吗?” 皇后的名讳是宫中禁忌,可身为大皇子,他自然知道苍云国的皇后是谁,只是宫里人从不提起,先生偶有提起也是一句带过,有很多年他都曾以为皇后已经故去,只是父皇重情为她空悬后位,长大后知道的多了才知道皇后不是故去,而是离宫,这其中他娘还扮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 姐姐是皇后的女儿?!夏元昊嘴巴几度开合,他想说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要是姐姐是皇后的女儿,他们何用去结拜,他们就是亲姐弟啊! 亲姐弟,他们竟是亲姐弟!哈哈!哈哈哈! 夏元昊猛的站起来踉跄着跑走,桑夏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远去深深叹了口气,要是可以,她也不想伤他,可是她走了这条路,这层关系就迟早会有捅破的一天,既然避不开,她宁愿由自己亲自动手。(未完待续)R640 正文 068章 偏心 夏元昊跑回了宫。 他相信姐姐不会在这事上开玩笑,可他还是不信,他不信。 “殿下,娘娘在歇息……”宫女急声提醒,可根本不敢相拦,只得提高了声调提醒里边的人。 在内殿侍候的采珠听得动静忙迎出来,可不等她走出去,夏元昊已经撞了进来。 冷眼看着里面母子两人依着坐在一起分吃一盘糕点笑语晏晏母慈子孝的场景,夏元昊冷笑,“母妃不是歇着了吗?” “昊儿……”何宛如也有些尴尬,两个儿子,一个从小不在身边,一个却是自小就粘着她长大的,哪可能真一碗水端得平,可平时再怎么说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今儿却是被大儿子堵了个正着,让她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皇兄平时不都不愿意来看母妃吗?今儿怎么来了?” “齐儿!”何宛如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看长子的脸色便知道要不好,她和昊儿本就有嫌隙,要是再生裂痕,怕是…… 齐儿只得七岁,他上面还有两个兄长,再宠**幼子,她也深知未来能依靠的是长子。 手高高抬起拍在齐儿背上,何宛如起身歉意的走向长子,正待说什么就听得昊儿道:“您那一下,怕是连蚊子都拍不死吧,何用在我面前作势,您是我母妃,您就是把心偏到阴沟里去了我又能如何。” 何宛如忙要解释几句,夏元昊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您把那话留着哄您的齐儿吧,我来只为问您一句,桑夏是皇后的女儿。我的长姐,是不是?” “昊儿,你从哪听说的……” “您只需说是还是不是!” 何宛如本就满心的不甘愤恨被儿子这态度一激全给发作了出来,尖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以为另僻路径就能压我一头?做梦,她要是能生出个儿子还有和我斗的机会,不过是个女儿,再厉害又能如何。皇上当年连她都容不下。现在还能容下和她一样的女儿不成。” 夏元昊福至心灵,话冲口而出,“是您派人去刺杀她的。是不是?” “是又如何?你还要为了一个她来向你的母妃兴师问罪吗?” 竟然真是如此!姐姐是知道的吧,姐姐她…… 夏元昊闭眼片刻,转身就走。 “昊儿,你要做什么去!来人。拦住他。” 几道矫健的身影纵身进来,是几个女侍卫。看是要拦大皇子殿下,动作都有几分迟疑。 夏元昊回头冷笑,“母妃是想和儿子撕破脸吗?” 何宛如暗恼自己今天没有忍住,声音也柔了下来。“怎么会,我们是母子,我做的一qiē都是为了你……” “不。”夏元昊打断她。“您做的一qiē都是为了您自己,真该让父皇看看您此时的模样。” 最后再看了一眼咧着嘴笑的亲生弟弟。夏元昊满心厌恶,他宁愿有个桑夏那样的姐姐,也不想有这样满心阴暗算计的弟弟。 “谁敢拦本宫!” 夏元昊在夏榛明跟前长大,一旦横眉怒目自有一股威严,谁也不敢再靠近,何宛如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子离开锦绣宫。 “母妃,不要为不孝的皇兄伤神了,您还有我,儿子一定会孝顺您的。” 何宛如在宫中多年,又岂会看不出小儿子这点心思,平时还会指点他一番,此时却是连话都不愿说了,挥了挥手道:“母妃累了,齐儿先回吧。” 夏元齐不甘的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施了一礼退了出去,哼,总有一天大哥的一qiē都是他的! 皇宫的事自然瞒不过夏榛明,“何宛如早就知道了?且还派人动了手?” “老奴刚刚查过,一个半月前宫中禁卫魏金以病为由请了长假,至今未销假。” “真是好大的胆子。”夏榛明冷哂,宜容身边无一庸手,就是他派人去也未必能伤夏儿一根寒儿,凭一个禁卫就想成事? 不过,“范冬,去查清楚何宛如是最近才知道夏儿存zài还是十七年前便知道,尽kuài,还有昊儿,朕要知道昊儿和夏儿怎会相识。” “遵旨。” 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夏榛明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嘴角那抹笑意更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昊儿向来不表露真性情,对他母妃也历来是能忍则忍,没想到这回因着夏儿倒是露了一回真面目。 夏儿……是知道他这个父亲存zài的吧,恨他吗?他给了其他子女荣华富贵,真正想疼的人却至今不得见,宜容,这是你给我惩罚吗? 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夏榛明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他曾在作战部队好几年,每年有最全面的体检,他的身体素zhì一直是全优,可这些年身体却每况愈下,太医院一众御医查了多年也没查出来毛病出在哪里,就是一年比一年不行,一年比一年沉坷,谁都无计可施。 有人偷偷说是心病,或者,真是心病,所以无药可医。 那边桑夏也回了安家。 安大哥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她吃了半盘的西瓜还放在原处,就好像自她离开后安大哥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一般。 这么想着桑夏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在她看来,骄傲的人就该行骄傲之事,不该为任何人折损了他的骄傲,就像娘那样。 为她也不行,她并不以此为傲。 “回来了?”安平之有些讶异她回得这般快,看她一头的汗,忙叫人拧了冷毛巾来给她擦脸。 “唔,本来就没说几句话。”把毛巾捂在脸上,身上的暑意瞬间退了些,“他在外化名季元昊,本名夏元昊。” 夏姓虽比不得李王陈刘,可也算是大姓,并非皇室用这个姓氏,可于名讳上却多少是规避了的,姓夏且是元字辈的,只有皇室。 安平之微微点头,“在三贤府相识?” “也不是,半道上相识的。”桑夏也不知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还结拜了,和许家小姐一起。” “那个许家?” “对。” 安平之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本就是姐弟去结拜了,另外一个也是和桑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天南海北的三人却绕到了一起,这世界未免太小了。(未完待续)R640 正文 069章 朝堂相见 桑夏继续吃那冰镇着的半盘西瓜,抬头看安大哥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心里不由嘀咕,更狗血的我还没说呢,许家小姐爱上了大皇子殿下,而那个大皇子殿下却对结义姐姐表白了心意,结果结义姐姐却是亲姐,简直可笑。し “你表明身份了” “恩,本也瞒不住。”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桑夏叹气,“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这是他需要去面对的事,你现在能这般坦然是因为你已经面对过,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安平之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现在要想的是明日的事,我打听过了,明日正是大朝会,你打算奏事吗” 桑夏想也不想的道:“当然,我入仕可不是为了那个名头。” “打算奏何事” “洪灾。” 安平之皱眉,“这不在侍御史职责内。” “如此大的灾难朝中却无人理会,这就是官员失职,怎么不在御史职责范围内我也并非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抗衡什么,只是总要想想办法为百姓筹措一点银子,没有银子粮食也行,京城繁荣之地,他们用剩下的一切东西都是灾民需要的,总不能因地域之利自己过好了就不理其他人的死活,他们命好生活在富庶之地,当然也可以命不好受命南迁。” “你这是威胁。” “就是威胁。”桑夏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正好可以看看我那个便宜父亲对我的态度。” 安平之语气顿了一顿,“持恒,你想和他相认吗” “不想,就是有点好奇。我不知道有父亲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可能有一点点期待。”桑夏想了想,“大概还是想被重视吧,不过血缘上的关系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对他没有感情,而娘是我的一切,知道他曾对不起娘逼娘远走。我更不可能和他亲近去伤害娘。” 这确实是想得很清楚才能说得出的话。安平之放心了,要是持恒对夏榛明有相认之心就不太好办,感情这东西对很多人没用。但是对重情的人却是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苍云国和前朝不同,七日一大朝,一日一小朝,大朝会时京官有事皆可上朝。小朝则只有朝中重臣觐见议事。 桑夏领到的官服和同品阶的其他大臣并无不同,就算她是苍云国第一个女官。眼下也不会为她特意去做一身,可就算拿的最小的,穿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大了,尤其是束带束紧后更明显。 珍珠紧张得不得了。一边给她拾掇一边在那碎碎念,“小姐,不能我也穿着男装进去侍候您吗” “你就别想了。我可不想去坏了规矩成众矢之的,好了。就这样吧,等新做好的官服送来就合身了。” 扶了扶官帽,桑夏匆匆往外走去,时辰已经不早了,入仕第一天就迟到就真要被人笑死了。 三两口吃了个包子,手里又拿了一个边走边吃,看到安平之都只来得及扬了扬手就疾步跑走。 等安平之追过来,人已经打马快出巷子了。 “她这副样子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安荣轻哼一声,“那也得他们敢说,皇帝的态度没有摆出来之前,想下绊子的也得悠着点。” “未必,叫人看紧何家和季家。” “那个季家” 安平之摇头,“不是那个世家大族,他就算不站在我们这边也会保持中立,何宛如的娘家母亲姓季。” 安荣恍然,怪不得那位大皇子出宫后会用季姓。 今日的朝会人来得异常的齐。 陈方雷带着都察院的一众人到时,眼光刷刷的全看了过来,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到属于他的位置。 “桑大人,你的位置在这里。”桑夏看过去,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早上时间赶,大家只在都察院初见时互相见了礼道了姓名,桑夏记得这个叫徐方,和她一样是侍御史。 “多谢。” “不客气,咱们都是都察院的人,本该守望相助。”苍云国第一个女官落在了都察院,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官有几分本事有何特殊,就冲着这头一份他们也觉得颇有面子,更何况男人对女人,尤其是年轻男人对年轻女人本就要宽容许多。 越来越多的眼神看过来,都察院的人不管年纪大小,纷纷都将背挺得更直了。 “皇上驾到,众臣接驾。” 桑夏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心跳猛的加快许多。 不止她,知晓内情的其他人也有意无意的掀起眼帘往上偷瞧,皇上的态度决定他们的态度,不多关心一些不行。 桑夏是七品,位置比较靠后,夏榛明从出现在大殿中那一刻开始眼神就在搜索,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在一众男人中看到了那道相对于男人来说要瘦小不少的身影。 那是他的女儿这个念头一出现,夏榛明几乎就有些控制不住想要走到她身边去,想叫她抬起头来看看,看看他的女儿是长得像自己多些还是宜容多些。 可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在宽大的龙椅上坐定,夏榛明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诸卿平身。” “谢皇上。” 桑夏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动作尽量和其他人保持了一致,她并不愿意刻意去吸引那人的注意,那会让她觉得对不起娘。 夏榛明扫了范冬一眼,范冬弯了弯腰,拂尘一扬,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瞬的沉默过后,有人率先出列,“臣有奏。” “说来。” “臣要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方雷。” 站在他身边的人恨不得离他远点,也不知道这秦明朗是受了谁的怂恿当了这出头鸟,没看到平日里活跃的人都夹起尾巴了吗 夏榛明长长的哦了一声,“你要弹劾他什么” “臣要弹劾他滥用职权,将有心人保举入朝。” 桑夏抬头看去,这个有心人是指她不过倒也没错,她还确实是那有心人。 夏榛明本就时时留意着她,待她一抬头立刻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只这一眼,就让他耳中再听不到其他人的话。未完待续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