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掌家弃妇》 正文 第一章 梦回 深冬,天上飘着绒绒细雪,河水冰凉刺骨,她在水中浮浮沉沉,奋力挣扎,双手渴望能抓到点什么,渴望能够再自由自在地呼吸,渴望生命的空气。 然而,她得到的不过是冰冷刺骨的河水不断地从她的口鼻间灌进她的肺部,撞进她的五脏六腑,那尖锐的疼痛,如同千万根冰针同时刺进去,极致的疼,直至麻木。。。 秦如薇在沉浮间绝望凄然的笑着,眼前又出现那个人无情地站在她面前的一幕,任她惊呼挣扎,任她死死哀求,却始终没有向她伸出生命之手。 不过是因为小仨,离婚就行了,为何,还要置她于死地? “对不起,她怀孕了,身子又不好,做不了事,必须千金万银的养着。你知道,我工资不高,你的那笔巨额保险,我真的很需要!”那个人如是说。 呵呵! 她身子骨不好,需要用百万金钱养着,需要锦衣华食,所以,用她秦如薇的命来换? 呵呵! 她不嫌弃他只是个高中未毕业的技工,她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以为付出就有回报,以为憨厚老实得像只羊的人就不会出gui,却原来,躺在她身边的,原来只是披着羊皮的狼! 呵呵!她秦如薇聪明一世,却毁在一个披着羊皮的男人身上,她原来是个白痴! 随着大风吹来,一个小小浪花打过来,秦如薇眼前一黑,放弃了挣扎,就这样吧。 “哎呀,大柱子你看,水里是不是有个人?” “呀!是秦大妹子!” “快,快救人!” 生无可恋,恍惚中,秦如薇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经懒得睁眼了,任由泼天的河水将自己吞噬。 会有谁呢? 她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便是他,连他都抛弃她,甚至置她于死地,又有谁还会在乎她秦如薇的生死? “如薇,如薇你醒醒,该喝药了!” 秦如薇猛地松开握着拳早已僵硬的双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胸口急促地跳着。 缓缓地伸手抚上胸口,感受那有力的心跳,她强咽了一口干涸的口水,喉咙火烧火燎的疼。 “哎,咋的一额子汗,是不是又魇着了?”一道沙哑的男声传来,秦如薇看过去,却是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面容憨厚老实的男人,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是这具身体的大哥,秦大牛! 秦如薇擦擦汗,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原来自己又在做梦,梦见那凄惨的一幕。 “大哥不是说了,莫想那有的没的,啥坎过不去的?来,快趁热把药喝了!”秦大牛将药碗放在一旁,作势要将她扶起来,秦如薇自己挣扎着起了。 接过秦大牛递过来的药碗,闻着那药味,秦如薇的头下意识的往后仰去,却被孔武有力的大哥给压着了,硬是咽下了那一口苦的要命的药汁。 “老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再想太多了!”秦大牛坐在瘸了半条腿用石头垒起来的椅子上安慰着道。 秦如薇扯了扯嘴角,刚想说话,突听到外面咚的一声锣钹响,不由看向门口去。 妞们,燕陌的新文又来了,喜欢的给收藏个推荐个?O吧? 正文 第二章 活着 琤琤的锣钹声震天响,在这静谧的村落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窝子上头。 “呸!”秦大牛管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队伍,吐了一口唾沫,愤恨地骂:“邓家欺人太甚,人都快死了,还往人心窝里捅刀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话说着,转过身来,见秦如薇睁着一双空洞茫然的大眼睛看过来,不由怔了怔,轻咳了一声。 “出啥事了?”如被沙砾磨过的声音从秦如薇的嘴里飘出来。 秦大牛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粗着嗓子道:“问那个作什么?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好好的养身子才是,不然,旁的人还理你死活不曾?” 秦如薇蹙起双眉,苍白的唇微抿着,心里隐约猜出什么事来。 没等秦大牛再说话,一个尖锐刻薄的声传了进来:“能有啥事的,不就是邓家那娶的新媳妇儿,才儿回门呢。要是妹子你不被退亲,这敲锣打鼓的,就是你了,哼!” 来人是秦大牛的婆娘顾氏,年约三十一二左右,只见她一身粗布衣裳,一根布带子勒在腰间,底下是一条灰扑扑的打了补丁的布裙,看着秦如薇的眼神满是不悦和刻薄,甚至百般嫌弃。 “妹子刚醒,你说那些糟心的破话作什么?快到晌午了,还不去烧饭?耽搁了下晌拔棉花草的事儿,我看你要作死!”秦大牛见顾氏这副态度,不悦的沉下脸来训道。 “秦大牛,我咋作死了?我活该给你秦家做牛做马!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躺着让人侍候呢,亏你还是个爷们汉子,尽干些婆娘的事!”顾氏黑着脸意有所指的怒道。 “你你,莫要在这吵,扰了妹子休息。”秦大牛恼羞成怒,瞪着眼道:“不然我要你好看!” “好哇,秦大牛!老娘嫁给你十四年,崽给你一窝一窝的生,你要我怎么好看?你说,你说!”顾氏一听,怒火一下子窜得老高,两袖子一撸,就是要跟秦大牛干架的架势! 在妹子面前,秦大牛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站起来就要吵,秦如薇忙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大哥,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秦大牛回头看着自家妹子瘦的皮包骨,脸色苍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心里更是愧疚,就扯了顾氏出去,道:“你跟我出去。” 厢房外,传来两人剧烈的争吵声,无非是围绕着秦如薇说话,不多一时,就传来顾氏撒泼的哭嚎声,怨自己命不好,伺候老的,现在一个被抛弃的小姑子也给自己脸色看云云。 许是秦大牛低声下气了,好一会这哭嚎声才没了,只是骂骂咧咧的远去。 听着那渐远的骂声,秦如薇坐在床上好一会,环顾这低矮逼仄的屋子,跪坐在床上的一个破旧的矮柜里掏出一面铜镜来。 铜镜里,现出一个苍白的脸孔,巴掌大的小脸瘦瘦的,一双大眼睛显得特别大又空洞,一头长发挽了条松松的辫子垂在肩头。 放下铜镜,秦如薇敛下眼帘,有些惘然。 是的,自两天前醒来,就知道自己还活着,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尽管名字和样子都和自己的前世一样,可谁都不知道,这个叫秦如薇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同名的异魂给占了。 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去哪了?秦如薇不知道,估计在跳河的时候就没了吧! 上天你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什么?是内疚,是怜惜,所以才赐我重生异世么? 秦如薇苦笑一声,看着自己枯瘦的双手,老天爷其实是在搞笑吧,竟然将她劳放到异世——这封建的古代,贫瘠的山村,而她的身份,还是和前世一般。 弃妇! 没错,就是弃妇! 哈! 秦如薇哈了一声,仰起头,看着那布满蜘蛛网的屋顶,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不管怎样,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那被水吞噬而窒息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正文 第三章 弃妇 在顾氏的骂咧声中,跟个活死人似的躺了好几天,秦如薇终于没办法再逃避,早早的起来,拿着一家子的衣裳去洗,这也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个异世。 挽着装满衣裳的竹篮子,按着脑中残存的记忆,秦如薇慢慢的向村里的溪河走去。 十里屯子,是一个风景秀丽却又封闭落后的小山村,出了家门,四面都是大山,屋舍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四周,却也有五六十户的人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了。 流溪河是村里唯一的河流,依山而下,河水清澈,十里屯子的供水都靠它了,平时,村里的人也到河边洗裳担水,到了夏天,这里更像是一个天然大澡堂。 已是十二月寒冬,再有十天半月就过年了,前几天下了细雪,如今天空放晴,村里的人都趁着好天气清洗被褥什么的准备过年。 秦如薇到达平素洗衣裳的场子时,已有好几个挽着矮髻扎着布巾的妇人在埋头用木槌子棒打着衣裳,见她来了,都有些停滞。 寻了个位置,秦如薇放下竹篮,伸手探了一下清澈的河水,冰凉从指尖直达心底,刺骨的冷,让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瞬间又想起在水里沉浮的感觉。 秦如薇有些恍惚,直到耳边传来碎碎的窃窃私语,才微微侧头,见那几个妇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 “投河了!若不是大柱,这会子人怕是没了。” “倒是个命大的。” “呔,还不如死了呢,这般活着有啥意思?这事都传开了,谁个还敢娶她?” “邓家也太不厚道了些,万般不是,再急,也没得急成这个样,就娶了胡氏,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这都是命!别说了,看过来了!” 秦如薇收回目光,嘴角自嘲一笑,知道她们都在说自己这具身体的事呢! 秦如薇十六岁,母亲早早就死了,爹爹五十来岁,大哥秦大牛比她年长十六年,也算是她半个爹了,后娶了顾氏,也算有个妇人当家了的。十三岁时,她爹上山被野狼咬了,找到人时尸体都硬了,好在早早就和邓家长子结了亲,秦如薇守了三年孝就和邓富贵成亲。 邓富贵是个典型的憨厚老实的农家汉子,人孝顺,就是有着古代男人的通病,大男人主义,倒也没别的。邓家也是有二十亩田的,在许多只能租佃田的农户来说,也算是薄有家底,也是个好归宿了。 带着憧憬嫁进邓家,秦如薇已经想好了要孝顺公婆,伺候弟妹,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如此就完满了,也不枉自己爹爹一心为自己打算。 在十里屯子,拜过堂进了洞房算是礼成一半,还要拜过祠堂的列祖列宗,得了认可,才入族谱,这才算真正礼成。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连秦如薇自己都没有想到。 拜祠堂是大事,但凡成亲添丁,都需告列祖列宗一声儿,禀明家里添人了,求个平安保佑什么的,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可不正常的是,就在秦如薇拜邓家列祖列宗的时候,祠堂里的牌位一下子全倒了! 牌位倒了这可是大事,更视为不祥,证明列祖列宗不接受这新媳妇,当时的邓家族人脸色就变了,邓富贵的父母更是脸如土色。 古时的人都迷信,更不用说小家小户的农户人家,基本不作考虑,这亲是结不成了,当下就不让秦如薇进家门,立时就写了休书,取消了亲事。 而没等秦如薇反应过来,自己才成新妇就成弃妇,邓家为了冲喜,不过三天,就抬了一个新娘进门。 秦如薇成了整个十里屯子的笑柄,嫂子又百般嫌弃辱骂,一个想不开,就在邓富贵抬新人进洞房的当晚就投了河,被异世的秦如薇给占了身子,得以新生。 正文 第四章 前夫邓富贵 溪河边,早早来洗衣裳的人都走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不祥,命不好诸如此类的话顺着风传过来。 秦如薇的嘴角不屑地勾起。 什么不祥,什么命不好,分明就是那供着牌位的桌子脚被白蚁给蛀了,恰好在她跪拜时蛀空了才倒塌的。 慢着,秦如薇握着木槌的手一顿,双眉蹙了起来。 她怎么会知道那供牌位的桌子被白蚁蛀了?这可没有和她说过呀,村子里也没有这样的传言,自己又怎么会知道? 不仅如此,她还对这具身体过去的记忆十分的清楚,甚至连她四岁的时候摔倒磕破膝盖的事都还记得。 老天爷难道还有额外待遇? 承继过去的记忆倒有个理所当然,到底是占了这个身子呢,可邓家祠堂那桌子被白蚁蛀了的事,她又怎会知道? 秦如薇抿着唇,一双大眼闪过一丝疑惑! 正深思着,又有两个女声从后方传来。 “听说了没,祠堂里供奉的桌子被白蚁给蛀了,一条桌腿都给蛀空了呢。” “天没亮就听到我阿奶说了,蛀了不少呢。” “哎呀,你说那秦家姐姐拜堂时,神牌位给倒了,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看十有八九,秦如薇真是倒霉,早不倒迟不倒的,偏偏那时候倒了。” “嗯。哎你看,是秦姐姐。” 交谈声戛然而止。 秦如薇眼角余光瞅见两个穿着布裙扎着麻花辫子的小姑娘放下木盆,两人都看了过来。 她拿起已经洗好的衣裳,也不理会两人,淡淡的走了。 倒霉么?或许吧! 但对自己来说,是幸运的,十六岁,在这时代是早就该嫁人了,但与自己来说,还是个小孩子,不足以成为一个妻子或母亲。 挽着竹篮子往家里走,秦如薇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一路上,也察觉到不少指指点点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这个话题风波,在这封闭狭隘的小山村里,并没过去。 拐过东头的那间破瓦房,再往前走就是秦家,秦如薇沿着石子泥路,低着头一路走去,并没注意到拐角会有人走来。 “哎呀。” 不提防被撞到,这具瘦削的身子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一个有力的手臂快速地拉着她,才不至于倒个狗啃屎。 抬头,眼前是一个年约十八九的青年,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五官透着老实。他上身穿着短袄,下shen是一条棉裤,肩上扛着把农用锄子,正一脸关切的看着秦如薇。 “秦妹子。”他放下锄子,呐呐地开口,双手互相搓着,实在是对在这里遇到秦如薇有些惊讶。 秦如薇眨了眨眼,脑中纷乱的记忆纷纷倒退让路,很快就顺出条理,眼前的青年并不是谁,而是她的前夫--邓富贵。 这是叫冤家路窄吗?可为啥自己看见眼前这人,竟觉得心里复杂得很呢? 邓富贵见她一脸呆滞,眼中透出茫然,心中有些酸楚和不自在。祠堂里的供桌被白蚁蛀了,他已经知道了,那就说明,秦如薇并不是什么不祥的人,是他们邓家负了她。 “秦妹子,我。。。” 邓富贵刚开口,却被秦如薇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邓富贵,我的嫁妆呢,你们家什么时候还我?” 正文 第五章 嫁妆 是的,嫁妆。 秦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早年秦老爹还健在的时候,又是个打猎好手,自小对秦如薇最是疼爱不过,甚至比自家长子还要疼爱,不但教书认字,连重活都不让她干,真正是把秦如薇当个千金小姐般养着的。 自己捧在手心上千金宝贝养着的闺女,自然不愿意看她将来嫁人在婆家不好,为了不至于备受婆家白眼欺负,秦老爹也是给她攥了不少的嫁妆的,这还引来秦如薇的嫂子的眼红呢。 但是,秦如薇被休掉退亲的时候,邓家却没有将她的嫁妆归还,也不知是秦大牛懦弱不敢讨还是忘了,也没记着这茬事去要,是秦如薇自己见着住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才想起来嫁妆还没要回来呢! 秦如薇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农户人家里头嫁闺女的嫁妆能有多少?往大了说去,了不得还不是锅盆飘碗,扯两段布头,加两床棉被什么的,但她这些天却是听腻了顾氏的哭穷怨怼,也对邓家休新娘而不退嫁妆的事表示不忿,恰逢这时碰着了邓富贵,就讨上了。 乍听秦如薇张口就问嫁妆的事,难为邓富贵这憨实的汉子一下子涨红了脸,干巴巴地道:“这这个,我正想着要送回你家呢。” “哦,那就好。”秦如薇点头,再没和他多话,绕过他身边就往家里走去。 “秦妹子!” 后头的邓富贵又叫了一声儿,秦如薇微微侧头看过去,他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抿了一下厚厚的唇,道:“我我对不住你,祠堂的桌子被白蚁蛀了,我也晓得了,这事怪不得你!其实我也不想写休书,你是个好的,我心里。。。但我爹娘他们,我。。。” 他越说越急,有些语无伦次的,眼睛都瞪红了。 秦如薇看着眼前这满脸愧疚的汉子,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不碍事,总归是咱俩没缘分,说起来,恭喜你再娶美娇娘了!”说着,转身而去。 邓富贵眼瞅着秦如薇越走越远,那瘦削单薄的身子,在晨雾中朦朦胧胧的,像是那城镇里的小姐一般好身段,这竟成了他一生难以抹去的画面。 神色恹恹的回到家里,邓富贵就想着赶紧的把秦如薇的嫁妆给抬回秦家院子去,自己已经辜负了她的人,可不能把人家的嫁妆都给吞了,这是他见不得的事。 “娘,这尺头暗红暗红的,给您老做身新的袄子,也给我们小姑子和小叔子都做一身,也好过年不是?” 才进院子,邓富贵就听得自己的娘子胡氏娇声说话,抬头看去,只见她一手拿着个大剪子,一手拿着一匹暗红色的布头,正笑眯眯地对着邓家的当家婆婆许氏比划着。 “娘,你们在说啥子呢?”放下锄子,邓富贵搓着手走了过去。 见自家当家的回了,胡氏先是给邓富贵抛了个媚眼,满脸羞红,端的是新嫁娘的娇羞。 “儿啊,你可娶了个贤惠的好媳妇儿,这不,正琢磨着给娘和你弟弟妹妹们做新袄子过年呐!”许氏乐得合不拢嘴,瞅着胡氏那圆圆的富态的脸,是越看越满意,细小的眼睛甚至瞄向她那扁平的肚子,里头怕是有乖孙孙了。 邓富贵哦了一声,对媳妇的乖巧的做法心里也是欣喜,眼睛便看过去胡氏手上那布头,却是脸色一变,一把夺了过来,粗声恶气的问:“这布头打那来的?” 正文 第六章 黑嫁妆 胡氏冷不提防邓富贵有这一动作,被他猛地一扯,差点没摔倒在地,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许氏也是唬了一跳,瞧着媳妇儿这身段,断然不是像那个倒霉货秦如薇那福薄的相,这可是个好生养的,前些天听着儿子屋里头的动静,指不定这回媳妇肚子里都有乖孙了,邓富贵这一扯一摔,要是把她的乖孙孙给摔没了可要咋办? 想到这,许氏也是不淡定了,霎时就黑起一块老脸来,喝道:“老大你是作啥妖蛾子呢,看把你媳妇扯的?像什么话?” 胡氏也不是那没见识的,知道怎么着才会让男人心疼,仗着婆婆站在自己这边,当下就两眼一红,委屈的低下头,拿出帕子摁鼻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到底是新婚上头,邓富贵见自己娇滴滴的娘子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儿来,心里便有些愧疚,但眼前涌起秦如薇那苍白又瘦削的样子,立即就硬起心肠来,道:“是我孟浪不经事了些。只是,这尺头,不是如薇那嫁妆里头的么?” 胡氏抽泣的声音一止,两道细叶眉皱了起来,看向自家男人,眼中多了几分打量和不愉。 许氏也有些怔愣,但很快就恢复嘴脸道:“是又咋的了?” “娘!”邓富贵没好气地道:“前头都说了,祠堂那供桌是白蚁给蛀了的,牌位这才倒了,压根不合秦妹子的事。咱老邓家做了那下等事退了亲事写了休书已是不中,既是这样,秦妹子的嫁妆自然也得还人家!” “甚么下等事?我不管那供桌是被白蚁红蚁吃的,总之是她拜祖宗时倒了牌位就是不吉利,不然早不倒迟不倒的,咋就她那个时辰倒?咋不见淑兰拜祖宗的时候牌位倒了?”许氏一指胡氏,竖着两道眉道:“分明就是咱邓家祖宗见不得那倒霉货,这惊了我邓家祖宗,咱都没和她算,她好意思讨这嫁妆?她就该给我邓家赔罪。” 听这架势,是不打算归还了! 邓富贵几乎一个倒仰,道:“娘,您这话要传出去,别人还不得戳断我老邓家的脊梁骨?” 当天成亲当天休妻,这已经是十乡八里的热话题了,这回他们老邓家还要黑前头嫁娘的嫁妆,若是传出去,他们老邓家一家子出门都得用面巾子捂紧了脸才中,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许氏是典型的寒门小户的农家妇人,向来是雁过拔毛的,这东西进了他们老邓家的门,还能抬出去?没门儿!想那死鬼秦老头是个疼闺女的,给准备下的嫁妆足有三抬呢,好些都是新布头,家里的小子闺女也大了,正好也存着将来当嫁妆聘礼! 想到这,许氏的腰杆就挺得更直了,道:“咱也是给了聘礼的,这嫁妆就跟那聘礼顶了,你莫要再提这事,气得我心窝子刺儿疼个。老大媳妇,你把这尺头拿进去,回头就给裁了做新裳!” 胡氏瞄了邓富贵一眼,心里也是舍不得这上好的布头的,可却也不敢伸手,只作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站着一边儿。 “我叫你呢,你是聋了么?”见胡氏不动,许氏沉下脸来。 “不成!我这就还秦妹子去。”邓富贵拿着那布头就往厢房里走,可才走两步,后头就传来两声哭嚎。 “老天爷啊!我不活了,我活不了了,手肘拐出不拐进的白眼狼,养大了来戳我心窝子了!” 正文 第七章 结梁子 瞅着自家娘瘫坐在地上撒泼哭闹,向来是孝子的邓富贵傻眼了,也懵了。 “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拉扯大,头发都扯白了,好容易张罗给你娶了媳妇儿,现在你要来戳我心窝子,你这是嫌我命长了,拿把刀来,往这搁!嗷嗷。。。”许氏伸长个脖子,一手成刀刃跺着,敞开了喉咙哭嚎。 胡氏也没见过婆婆这般架势,站在那不知所措,但却拿眼角去瞟邓富贵。 邓富贵扭着手上的布头,道:“娘,咱老邓家再缺也不缺那点子东西,何必被人找话头看笑话?” “我不管!这就是她秦家欠咱的!”许氏蛮横地道。 “娘,这事本就是咱做的不地道,哪有欠和不欠的!”邓富贵有些没辙和泄气。 “怎的不地道?谁个要说来和我老婆子说,我看谁家拜祠堂时牌位倒了都还敢抬那媳妇进门儿的,谁有这胆子,我给他认爹叫娘!”许氏粗声道。 也别说,许氏这话还真说得有些在理,且不说大户人家里规矩和传承多,就是乡下农户里,面对牌位倒了这事,而且还是新嫁娘拜祖宗初磕头的时候倒,还真没几家敢大刺刺就把人往家里抬的,说到底是对祖宗们不敬呢,也不吉利。 邓富贵也知晓这个中厉害,不然他也不想休了秦如薇,到底是定亲了许久,而且秦如薇这人脾气也好,长相也清秀,在这十里屯子,算是个极俊俏的姑娘。 两方就这么僵着。 “这是怎么着了?” “爹,您来的正好。”邓富贵听见来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迎头上去,飞快地说了这厉害。 “爹,咱们老邓家,虽然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在这十里屯子,姓邓的也是个大族,咱们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家。要是传出去黑前头的嫁妆,又怎落得个好?将来弟妹嫁娶的时候也是名声不好说不是?” 邓富贵虽然是个种田的汉子,但骨子里,有着传统男人的大男人主义,也是极要面子的,而且也对秦如薇心有愧疚,当然是极力想把嫁妆还回去的。 许氏早在老邓头进院门的时候就被媳妇扶着站了起来,她平时也是以夫为天,一般由老邓头作主的情况下肯定是不作声的,除非是必要时。 老邓头去摸腰杆上挂着的旱烟袋,沉吟片刻道:“老大说的在理,咱们老邓家不是大富贵人家,但也不缺那点子东西,就退回去吧,省得旁的人在这上头说三道四,落了下乘。这退回去了,腰杆也挺得直,咱老邓家也不亏欠他们秦家什么,就这么着办吧。” 许氏听了张了张嘴,却被胡氏扯了扯袖子,悄声说了几句,只好咬牙不作声。 邓富贵听了,长吁了一口气,心道总算对秦如薇有点交代了。 胡氏将自家汉子脸上的神情看了个透彻,气得咬牙,心道好个不要脸的贱人,被休了还来钩引我家男人。 秦如薇对邓家这事自是不知,更不知就因为自己嫁妆这一事,就和老邓家的一老一少的女人结下了梁子,若是知道未来所发生的事儿,哪怕是穷死了,她也当那些嫁妆给扔进了咸水海了的。 正文 第八章 捡来的么 邓家对归还嫁妆一事起了个争执,秦如薇自然是不知,这才挽着竹篮子回到家门前,就见自家的两个小侄子侄女在屋前堆雪人玩。 秦大牛一共生了三子两女,长子秦一都十五了,顾氏正张罗着要给他说亲,长女取了名叫二娘,才十二的年岁,而三女也才十岁,排第四的是个男孩子,叫四喜,六岁,而最小的五福,还在吃奶,不过半岁。 因着孩子多,秦大牛虽然也会打猎,但到底没秦老爹那般好手,日子也过得有些紧巴,这也是顾氏整天落个怨妇样儿的原因。 “三丫头,四喜,天口冻着,早上风也寒,莫要把手冻坏了,进屋玩儿吧!”秦如薇见两侄子侄女冻得脸蛋红艳艳的都要裂了,便皱着眉叫。 “娘说不舒坦,不让我们在屋里耍咧!”三娘歪着头嘟着嘴道,而四喜则是两只手挖着嘴做鬼脸。 秦如薇的眉皱得更深了,她又咋的了? “玩一会就进屋吧。”虽然是这样,秦如薇还是说了一声,就踏进远门。 “你和她说这个作甚,娘就是因为老姑才不舒坦的。” 后头传来四喜的童言童语,秦如薇脚步一顿,三娘的话又传了过来:“老姑是个好人,也疼我们。” “娘说了,她最坏了,你别被她装模作样的骗了,仔细以后将你卖了当丫头。”司福又道。 秦如薇脸一黑,想要扭头去教训四喜,想了想他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其实都和顾氏一般年纪,也没必要他一般见识,到底是归咎于顾氏,怎的灌输这些东西给孩子! 进了院子,秦如薇先是将洗好的衣裳搭在系在院子两棵榆钱树上晾衣绳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哥嫂的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秦大牛的声音。 “你又要闹啥妖蛾子?马上就要晌午了,还不烧饭,下晌还得下田呢!” “秦大牛,这家里就我一个女人不成?没我就吃不上饭不成?啥事都要我干,好事咋不叫我了?我活该给你老秦家当牛作马,一家子伺候着,一辈子累死累活的,我就不能喘口气儿?”顾氏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可听不出哪里不舒坦。 “哪家婆娘不是这么过来?等将来老大娶媳妇了,你再摆婆婆的谱中不中?让媳妇伺候你吃喝拉撒中不?这当口就别闹了!” “你还提媳妇?哈,有没有姑娘肯嫁进老秦家还是一个事呢!有这么个被休掉回娘家的老姑,老秦家啥脸面都丢光了,谁家愿意把姑娘嫁进来?”顾氏冷哼一声,接着就哭嚎:“哎哟,我这苦的命哟,作死累活大半辈子,想要讨个媳妇儿都没戏儿唱呐。” “你你,你又要提这个!”秦大牛显然气得不轻。 “我咋不能提?秦大牛,我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这窝囊废,才嫁进来,自己都还没养崽,就要养着个不知哪捡来的野丫头,给她弄吃的,扯屎把尿,觉都睡不好,我,唔唔。。。” 里头顾氏的嘴怕是被捂上了,秦如薇听到这里,两道秀气的眉拢成了一团,顾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是捡来的吗? 正文 第九章 开窍 “老姑!你站这作甚咧?”就在秦如薇胡思乱想的当口,一道银铃般清脆的女生响了起来,屋里的交谈声也一下子噶然而止,再无声响。 秦如薇扭头看过去,只见灶房门口,站着一个十二年岁左右的少女,她穿着一套秋香色的半旧衣裙,白净的小脸不见一点瑕疵,头发梳成五股辫,五官精致,显然是个美人坯子,正是秦大牛和顾氏的长女,秦二娘。 她手里抱着一捆干柴木,嘴儿微微抿着,正看着秦如薇。 秦大牛也从屋里出来了,搓着双手看向秦如薇,道:“妹子,你回了,可冻不?你身子骨还没好全,仔细回屋去歇着才是。” “大哥,在门前听了三娘说大嫂身上不舒坦,可是有甚不好?”秦如薇按下心中的疑问,关切地问。 秦大牛嗨了一声,道:“不曾的事,她就是泛懒病。” 里头的顾氏听着就不依了,高声道:“我懒我懒,你们老秦家的小子姑娘都勤劳着,我就是病的要死了也要起来给你们这伙大老爷姑奶奶们烧饭煮水,你等着,我这就起,早死了早着!” 秦大牛脸露尴色。 秦如薇忙的道:“大哥,你去让嫂子躺着吧,如今我身子也爽利不少,活动活动筋骨也是个好事,我去烧饭吧!”说着就走去灶房。 十里屯子的屋舍都是白的墙,灰的瓦,有些像现代江西那一带徵式的屋子,结构都跟北京的四合院差不多。这里的屋舍都讲究正屋,置东西厢房,又置一个天井,正屋都是一家里最高地位的人住的。老秦家的长辈都去了,算是秦大牛两口子地位最高,故也住在正屋,而秦如薇则是单住了一个东厢,秦一占了西厢,二娘两姐妹也占了一个屋子。 灶房砌在西北角,灶房旁还砌了一个堂屋,用以作饭厅,一家子平素吃饭都在饭厅里用,因着没长辈,也就不经那分桌的规矩。 灶房里砌了两个炉灶,一个大的,一个小的,灶台边上放了好几只或大或小的瓦罐,一边烧饭,一边搁上水,等饭烧好,吃用或洗漱用的热水也就都烧开了。 本尊的秦如薇会不会做饭,秦如薇也没多想,在现代,因着自小父母就双亡,跟随着奶奶长大,秦如薇早就学会了独立,故也做得一手好饭菜。 把袖子挽了起来,秦如薇麻利的打开米缸舀了够一家子吃的米,熟练的淘米,下锅,架柴引火,又洗净红薯剁碎放进去一起焖饭。 现在的老秦家可不比秦老爹在生的时候日子过得好,秦家的饭和这十里屯子的许多人家一般,是要搁上红薯一起焖的,这样的饭吃了管饱,也能省点粮米。没谁奢侈到天天吃大白米的。 焖上了饭,秦如薇又麻利地择菜,将埋在厨房角落沙堆里头的土豆挖了三四个出来,削皮切丝,刀切在砧板上,咄咄咄的响,又将两条青的红的辣椒切成丝放一起备用着,那红黄白的捞一起,颜色分明,格外好看。 想了想两道都是素菜,又是中午,男人必须吃饱了才有力气下地,秦如薇又从瓮罐里抓了一把酸菜出来洗了,均匀的切了丝,又切了几片前些天顾氏腊好的腊肉,这才烧红了小锅,下油,扔下一把蒜子,滋的一声,火窜的老高,秦如薇也不怕,麻利的把腊肉放进去翻炒着,又加酸菜炖。 她这厢在灶前忙活着,浑然没看到秦二娘捧着大捆柴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动作。 不得了了,老姑这是开窍了! 正文 第十章 阴阳怪气 顾氏还在屋里盖着棉被侧着身子哼哼着,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外头的动静。 脚步声传来,她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背对着门口,她就不信了,秦大牛会不来求她! 作死的混帐东西,就把那野种当宝贝了,真当是自己亲妹子呢,老头子在的时候就是宝贝疙瘩,如今老头不在了,他秦大牛还是当着宝贝疙瘩,咋不见把她的秦一和二娘当宝贝啊,啥好东西都先想着那野种。 “娘,娘,不得了了!”秦二娘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顾氏一听来人不是秦大牛而是自己的闺女,一下子就掀起棉被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咋了咋了?你老姑又把厨房给烧了?” 不是她小看秦如薇,自小老头子和秦大牛把她当千金小姐的养着,稍微重点儿的活儿都不让干,自己嫁了进来,那是烧饭都不用的,真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哪会烧饭? 这么养着到十四岁,老头子去了,她也不管不顾了,硬是逼着秦如薇学了几年,美其名为将来着想,秦大牛不是没护过,但想着妹子到底是嫁农户人家,又是长子长媳,学着点总是好的,也就由她了。 顾氏是存了私心教会秦如薇,自己也好轻省些,也是用了心去教的。在烧了几回厨房后,秦如薇到底是学会了煮饭做菜,但那味道,不是一般难吃,后来顾氏也死心了。 所以,听着秦如薇说去烧饭,她其实是不屑的,如今又听闺女咋呼,心想那死丫头是不是又把厨房给烧了?家里够穷的了,可经不住这样折腾! 这想着,她就想要下床穿鞋。 “不是,不是呐!”秦二娘连忙摆手,道:“老姑活计做得可麻溜了,那土豆丝,比娘你还切得匀切得细呢!” 她也是吃了一惊,从前老姑烧饭菜,她都是吃不饱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如今看老姑那架势,可真真是十分麻溜利索的。 “你说她?”顾氏俨然一副怀疑的表情,嘴角不屑地嗤了一声。 “是真的!”秦二娘点点头。 顾氏正想要说话,就听得外头秦如薇在叫:“大嫂,出来吃饭了。” 这么快就做好了?这也不消一个时辰吧? “哼!就看看她能作出什么好东西来!”顾氏穿上袄子,整了整头发,斗志昂扬的走出房,往饭厅里去。 一张大大的八仙桌,整齐地摆好了碗筷,中间只有三个菜,一盘炒得油光水滑的大白菜,一盘醋溜土豆丝,上面趁着青红椒丝,十分好看,另一盘热腾腾的酸菜炒腊肉,冒着香喷的酸辣味儿,闻了就觉得口水直淌。 顾氏有些发愣,看向用木盘盛了饭进来的秦如薇,这真是这丧门星给做的? 秦大牛进了饭厅,看了那色香味俱全的简单三菜,眼中也是闪过欣喜,迫不及待的坐下,尝了一箸,道:“妹子,你做饭竟这般好吃了?” 秦如薇笑了笑,给大家伙都盛上饭,道:“就随便炒着!” 顾氏听了有些不服,也跟着坐下,轻哼了一声,尝了一箸,果真如此,可看到那油光,又十分的心疼,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妹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油下的可儿重。如今一两油,可是要十几文的,家里的油,可不经你这么用。” 秦如薇的笑容微僵,捏着筷子沉默不语。 秦大牛脸色一寒,啪的甩下筷子,怒道:“有得吃还堵不上你这张臭嘴,心疼那点油,让你烧饭你干什么去了?不吃就滚出去!” 顾氏也不是好惹的,当下也一甩筷子,嚎道:“姓秦的,你有本事就写了休书,我好收拾了包袱回顾家沟去!” 正文 第十一章 教训顾氏 自打秦老爹死了后,顾氏向来是这个家的主宰,是权威,如今秦大牛为着秦如薇这被休弃令老秦家颜面尽失的妹子,甚至当着孩子的面就呼喝她,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秦大牛虽然是妻管严,但大男人的主义也是在骨子里头的,尤其在孩子跟前,一家之主的尊严他也是要的,便粗声骂道:“你别拿那事来唬我,当我不敢写那休书?我懒得和你三天两头的闹,你要不过就收拾包袱滚蛋去!” 顾氏一愣,随即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好呀秦大牛,你本事,你有主意,我是掉了眼珠子瞎了眼,这才大好的黄花闺女跟了你,福没享着,给你生崽养娃,给你煮饭理家,洗裳伺老,晚头还给你压,你这丧良心的都忘了!为着这么个没亲没血的妹子,你连婆娘娃儿都看不着了,成!你写休书,你跟你妹子过,让她给你生崽料家,你。。。” 啪! 顾氏话没完,脸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刮子,所有人都愣了。 “大哥,你作甚么?有话好好说。”秦如薇腾的站起来拉着秦大牛的手。 顾氏嗷了一声:“你这丧良心的你打我,我和你拼了!”说着双手就向秦大牛脸上招呼而去,一下子就弄了几条血痕! 屋里乱成一团,两个丫头哭喊着去拉扯两人,四喜则是恨恨的瞪着秦如微,像只牛犊子似的拱着头向她冲来:“你这个狐狸精坏女人,黑心尖坏心肠的,我打死你!” 秦如微大怒,手抓住他往身上打得两爪子,厉声喝道:“都住手!” 屋子唰的安静下来,秦如微冷冷的看着顾氏,再无往日的好脾气,冷道:“嫂子!按理说我做小姑的不该理你和大哥的家事,也不该以下犯上来教训你,我在这有得罪的,就先给你赔礼了!”说着曲膝一福。 赔了礼,秦如薇可开始将军了,冷声道:“嫂子,我算是出嫁了的,哪怕是被休了,再回家来也就是姑奶奶了,姑奶奶的话不中听的你也听着。我说句不中听的就是个客人,你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我哥的名门正娶的妻子,和他过辈子的,你才儿说的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还是在孩子跟前。我听着也就罢了,左右是客人,将来我嫁和不嫁,统归和这家没了关系。” 她重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可你不同,你和我哥生儿育女,是过辈子的,你这种糟蹋话就不怕和我哥离了心?嫂子你甚么话该说甚么话不该说,心里就没个谱?都说身教言传,潜移默化,你这些话让孩子学了去,将来你嫁了闺女,婆家怎么看待她们?你以为是在作践我?事实上你在作践你闺女,瞧瞧小四他说的甚么话?不分尊卑以下犯上,连老姑都敢打,你就这么作老秦家的主母?就这么教养我老秦家的子孙?莫说我大哥休你,就是我看着,你这主母也没担当,没谱!” 顾氏脸色变了变,想要说两句反驳的话,可却又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整个人呆在那里看着秦如薇的嘴上下翻动。 正文 第十二章 兄妹 秦如薇是真的气急了,不管她是不是秦大牛的亲妹子,顾氏刚刚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听了心塞,太埋汰。 也管不了尊卑,秦如薇是不吐不快,半是教训半是同情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看着我不顺眼,我搬出去单过就是,何苦为了我这么个客人和你的夫君离心离德?多亏呀不是?!难道你真和我哥分开单过了就开心?眼看着秦一都快要娶媳妇了,你都快享婆婆福了,你就甘心?你舍得?” 当然舍不得,好容易熬到了一个儿子,都快能摆婆婆的谱了,顾氏就是死也死在秦家。 “妹子!”秦大牛一听秦如薇说要搬出去单过,就急了,忙的上前。 秦如微一摆手,阻止秦大牛说话,看着顾氏道:“我如今敬你是嫂子才与你说这话,你才儿那些话要敢学你爹娘听,我保管他们都羞愤得跳河,我话中听不中听,你自个儿想想!”话毕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回头见四喜气鼓鼓的翻着两个白眼珠子瞪着自己,便沉着脸道:“你再瞪,没大没小,仔细把你眼挖了!”说着还威胁似的曲起两挖眼的手指,吓得四喜尖叫一声,扑到顾氏怀里。 “你教的好孩子!”秦大牛也气的不轻,也没了心思骂,哼了一声追着秦如薇出去了。 “娘,娘,我怕。”四喜紧紧搂着顾氏。 顾氏呆呆的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看着两闺女,又看着小四一脸愤恨的样子,不由一惊,细细的思考起秦如微的话来。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若干年后,要强好胜了一辈子的顾氏儿孙环膝的时候,依旧清晰的记得秦如微的这翻话,道:我要强了一辈子,就没服过谁,除了我那小姑子你们的姑奶奶,她是唯一让我服理的人! 秦大牛追到秦如薇的厢房,有些踌躇,魁梧的汉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站在门前不安。 “大哥,要进就进来吧!” 秦大牛听见妹子的叫声,这才掀起帘子走了进去,搓着两手道:“妹妹,你嫂子那是犯拧。她心地也不是坏的,你别往心里去。” 秦如薇噗嗤一笑,挤眉弄眼的道:“怎的,大哥也来当说客了?” 秦大牛嗄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 “我不怪她,她是啥样的人,我也知道。说起来,小的时候她虽没对我有多好,但到底也没冷着我饿着我,也是当我闺女般养大的,我心里感激着呢!”秦如薇叠着衣裳道,她说的是实话,根据记忆,顾氏虽然小家子气,对自己看不过眼,但也真不是那坏心的,小时也没饿着冷着自己,她都记着呢! 秦大牛明显松了一口气,秦如薇看了微微的笑,低下头道:“大哥,我不是你的亲妹子么?我真是爹捡回来的?” “胡说,你就是我亲妹子!”秦大牛脸色微变,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有些恼道:“你莫听你嫂子满口喷粪,你就是我老秦家的闺女!” 看着秦大牛认真的样子,秦如薇微微一笑,手摸向脖子下方,触及那突起的物件,笑道:“对,不管我是不是亲生的,你就是我大哥!” 秦大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而外间,响起一股骚动声。 正文 第十三章 嫁妆收回 引起骚动的不是别个,而是邓富贵领着兄弟还嫁妆来了,闹哄哄的,就连顾氏也惊动了,红着两只兔子眼从灶房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秦大牛一见邓富贵,那是气红了眼,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吼道:“邓富贵,你还来我家作甚么?” “秦大哥!”邓富贵忙的弯腰打招呼:“我是。。。” “我呸!你这怂货少给老子来这一套,在这攀亲认戚的,谁他娘的是你大哥?滚!”秦大牛吐了一口口沫星子,指着门口怒吼。 “你这蛮牛,让人把话先说了不成?”顾氏可是已经瞧出了端倪,快步上前扯住秦大牛,目光却落在邓富贵脚边上的箱笼上,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些可都是秦如薇的嫁妆。 邓富贵本来就心存愧疚,对秦大牛的怒骂也不恼,只是陪着笑道:“秦大哥,是我邓家对不住如薇妹子,这回我是把如薇当初的嫁妆给送回来了。” 秦大牛一怔,这才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东西,可不是吗,那刻着hong梅的箱子,还是他给妹子打的咧! “哼!我们老邓家可是把你家的嫁妆都送回来了,咱老邓家不稀罕图这些个破烂货,可别说咱黑了你家啥嫁妆的。”邓富贵身后的一个年岁不过十三四的少年仰着下巴不屑地瞅着秦大牛道,那是老邓家的小儿子邓福旺。 “老四,你闭嘴,赶紧的给我滚家去。”邓富贵回头瞪了他一眼。 “回就回,你当我稀罕来啊,没得晦气,切!”邓福旺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临走还踹了院子门一脚。 “这死小子,是把我家的地儿当啥了呢?”顾氏可是心疼自己的门,踹坏了可得修呢! “你们怎么个意思?”秦大牛咬着牙瞪着邓富贵。 “秦大哥,也没别的意思,做不成姻亲,我们老邓家也不好收着妹子的嫁妆,我。。。对不住如薇妹子。”邓富贵抿着唇道。 秦大牛脸色神色莫名,杵在那一声不吭。 “既然都送回来了,那便回去吧。”秦如薇在房里看得清楚,走了出来漠然道。 邓富贵抬眼,见她站在台阶上,冬日的阳光洒在她那张鹅蛋小脸上,格外的清秀明媚,不由呼吸微窒,扭头走了。 “妹子。。。”秦大牛转过身看着秦如薇,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心疼。 秦如薇淡淡一笑,故作轻松地道:“大哥,既然我都不是他们邓家的人,我的嫁妆自然也得收回来,不能便宜了他们邓家不是?” 殊不知,她这样的故作坚强更让秦大牛心疼,只见他紧握着双拳,道:“没错,他们老邓家没福气娶得我如薇这样的好妹子,将来大哥给你的嫁妆再置得厚厚的,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顾氏一听急了,在一旁咕哝道:“有这心,还不如先紧着秦一吧,他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妹子一时半刻也不急,这些嫁妆也都没开,留着将来秦一成亲也妥当!” “你给我住嘴。”秦大牛狠狠地瞪她一眼,道:“十五的小子,毛都长不全,急个啥娶媳妇儿?你别打妹子的嫁妆的主意,不然我要你好看。” “你!”顾氏气得咬牙,怒道:“好好好,你就紧着你的好妹子,当我们都是死了吧!”说罢带着两个闺女回屋去了。 秦如薇摇摇头,目光投向地上一溜儿的嫁妆,心思难测。 正文 第十四章 不要了 顾氏说秦老爹和秦大牛是把秦如薇当心尖子的揣着兜着护着,这是一点没假,单从那些给准备的嫁妆就能看出来了。 在农户人家,甭管秦老爹狩猎有多能耐,一年到头,能有三几两银子,那也是十分稀罕的了,可他给秦如薇准备下的嫁妆,乖乖,十里屯子的里正嫁闺女也不过如此。 锅盆瓢碗,那是不用说的,四季衣裳,冬夏被褥,箱笼柜屉,布匹绸子,全是实用的东西。至于首饰,也有两支银簪子,一对银耳钉,说实话,这是十分体面的嫁妆了。 首饰在出嫁的时候就已经戴着,被休的时候也是戴着走了,但其余这些,都不好拿,也就放着,这回子才送回来。 看着那还贴着大红喜字红彤彤的嫁妆物件,秦如薇一样样的看过去,感受到那秦老爹满满的疼宠爱惜之心。 若是他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闺女才出嫁还没洞房就被休,不知道会不会心疼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一声轻哼从秦如薇身边响起。 “嫂子,这些物件你挑着紧用的收起来吧,我都不要了。”秦如薇淡淡的对抱着被褥出来晒的顾氏说道。 顾氏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想到秦大牛的话,便阴阳怪气的道:“别,我可不想被你那好大哥打死。”话虽是这么说,但眼珠子却是移不开地上那些嫁妆。 对她的口是心非,秦如薇是习以为常,道:“快过年了,旁的不说,那些个布匹挑些出来,给几个侄子女都裁个新裳过年吧!”再看到顾氏依旧是一身打着补丁的旧布裙,又道:“嫂子也好些年没裁新衣,也裁一身,过年回娘家走亲戚的时候也体面。” 顾氏鼻子一酸,秦如薇的话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因为日子艰难,自己好些年都没有新衣裳,每年回娘家,都是一身七成新的裙袄,还舍不得穿,走完亲戚回来就得马上脱了整理好收箱笼里去,不知被自家姐妹笑了多久。 假装没有看到顾氏偷拭眼角的泪水,秦如薇故意道:“时辰不早了,我去后院喂鸡鸭,这些东西就劳烦嫂子拾掇了,大哥那边,自有我去说。” “作懒的丫头,又当甩手掌柜。”顾氏见秦如薇当真不管而捧起鸡食去了后院,不由骂了一声,但那语气却不是真在骂,再看地上的嫁妆,眼中露出欣喜,吆喝道:“二丫,快出来,帮着你老姑把东西拾掇下。” “哎!” 秦如薇听了,嘴角勾了勾,推开鸡圈的门,撒了一把鸡食,看几只精心喂养的鸡争先恐后的过来抢,目光悠远。 不是她多不稀罕那些嫁妆,也不是她大度,更不是她要讨好顾氏,而是她不想秦大牛这个磨心夹在中间为难,若是这些东西能堵住顾氏的嘴,不吵吵闹闹的,那就让她拿去吧。 再者,顾氏虽是刀子嘴,但也没有坏心,对她这个小姑子不怎么样,但对秦大牛和几个孩子,却是真真切切的付出真心的,只要她能真心对大哥他们好,这点身外物,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将来,她会不会再嫁都是一个问题,退一万步说,她一个现代人,难道还寻不着路子为自己攥嫁妆么? 正文 第十五章 必须开源 自打秦如薇上交了收回的嫁妆后,顾氏的脸色好看了很多,虽然没掏心窝子的对她好,但到底没说难听的话了,秦如薇也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腊月十八,新年临近,家家户户都杀年猪,十里屯子的猪嚎声也使得年味越来越浓,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玩耍,偶尔走过村落,总能闻到喷香的杀猪饭。 秦家也养了两条猪,那是顾氏的宝贝,天天都得让闺女们赶出去溜达,又精心喂养,养的特别肥壮喜人。 秦家是外来进驻十里屯子的,也没个几个亲戚,如今秦老爹也去了,秦大牛就是一家之主,加上妻儿妹子几个,也不过七口人,两条猪自然吃不完,给自家留上几十斤,其余的就卖给村里的朱屠夫,年年如此。 “秦一过两天也回来了,他爹等这两日地里的活计空了,就去老梁家借个牛车,得去镇上一趟置办些年货。”顾氏数着刚刚到手的五吊钱,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缝,道:“今年的猪养得好,明年还去我娘家舅舅家盘的猪崽仔,我都跟我娘他们说好了。” 秦大牛正埋头削着一个架子,听了就嗯了一声。 “你作啥呢?跟你说十话才应上一句。”将铜钱揣进贴身的衣兜里,顾氏斜睨过去。 “妹子她屋里的绣架子给瘸了腿,央我再给她弄一个呢!”秦大牛虽然不像秦老爹那样狩猎好手,但在镇上跟着个木工匠做事儿,也学了好些,不得不说,还是颇有天份的,木工活都做的不错。 顾氏听了撇了撇嘴,道:“就她绣鸳鸯出鸭子的绣工,还要绣架呢,我家二丫都比她绣活好,哼,矫情!” 秦大牛的手一顿,警告性的看过去,顾氏一扭头,起身去了灶房。 在他眼里,秦如薇什么都是好的,就是绣的鸭子也是顶顶好看的,所以,她要绣架他就给做绣架,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农活忙。 秦如薇得知顾氏的话,不由微怔,古时的人绣活不都很出众么? 带着疑惑,她特意去那堆嫁妆里找出自己的绣活,果然,那大红的枕套上,绣的一对鸭子,对,就是鸭子没错,不是一般的传神啊,这就是秦大牛所认为的顶顶好看的绣工! 秦如薇抽了抽嘴角,艰涩地放下那枕套,实在无法直视,这种绣工,实在比十字绣都不如啊! 前世,她的工作是外资白领,性子温婉,平时也没什么喜好,就爱看书听古典音乐,还学起了书法。最大的兴趣就是绣花,因为外婆是江南女子,有一手好绣艺,更会苏绣,所以自小她就学习,直到外婆去世了,也没有停下来。而且她认为,绣花是最能让人心境平和的,为此,她还经常去著名的苏杭参观学习。 秦如薇知道现在和嫂子平和的相处只是表象,终有一天,她得从这个家里出来的,没有银子,怎么独立?没有银子,她一个被休弃的弃妇怎能在这异世立足?开源发家是必须的,而目前她所能想到赚钱的点子,就是靠她的绣艺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不劳媒婆你费心 寒冬腊月,二十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十里屯子的村民是笑眯了眼,都说这雪下得好,明年开春,地里的油菜花肯定会落得个好收成。 秦如薇走出家门,身后背了个襁褓,手臂挽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盖着热腾腾的饭菜,这是要给在地里忙活的兄嫂送去的,至于背着的孩子,则是秦大牛最小的儿子,得送去让顾氏喂奶。 大雪将路边树枝压得弯弯的,孩童在雪地里叫嚣玩耍,冻得两颊通红,却笑得如阳光一般灿烂。 下了大雪,村子里没有多少人走动,白皑皑的落雪将村子点缀得明净安谧,秦如薇心境是少有的平和。 穿过北头巷,再走不远就是官路,而秦家地就在官路的边上,生怕篮子里的饭菜都凉了,秦如薇脚步飞快,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等秦大牛他们去镇子上,也跟着去扯些彩线回来绣花样。 靠近官路,也稀稀落落的坐落了几户人家,此时炊烟寥寥,显然也是在烧晌午饭的,走至最后一所院子,却见一个穿着大红衣裳头戴着大红花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撞了出来,那庞大的身形差点把秦如薇的小身板给压在底下。 秦如薇被唬的一跳,连连后退两步,一手轻拍着背着的襁褓,微微侧头,见他还在熟睡才松了一口气,再定睛看去前面的人,皱起双眉。 眼前的人不是谁,而是这村子里最有名的媒婆马媒婆。 马媒婆人如其名,生得牛高马大的,长了一副马头脸,那张天生就是媒婆嘴的嘴皮,能把一猪八戒的姑娘吹成个天仙,也说成了不少亲事。 此时,马媒婆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两颊动了动,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口沫星子,哼了一声:“真当自己是金镶玉呢,还不是住个穷乡僻壤破泥房的,人家李员外家财万贯,姑娘天仙似玉,你也挑三拣四,一个秀才还真把自己当金玉想尚公主呢!” 话说着就一手揉着大簸箕的屁股想要走,似是察觉到有人在自己后头,转过脸来一看,一怔,随即堆起满脸笑容道:“哎哟,这不是秦家的闺女么?”又上下打量了秦如薇一番,道:“可怜见的,好好的大闺女遭了这罪,你也莫忧心,我马媒婆就没说不成的亲事,回头给你寻一门好亲配了。虽然你是个走过前头的,又不吉利,但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十乡八里,多的是光棍鳏夫呐,肯定有配的了的!” 秦如薇的脸一黑,光棍鳏夫,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好亲?她这样被休弃的,充其量就只能配这样的残渣剩菜? 真是可笑! 秦如薇讥讽一笑,冷冷地瞪着她道:“不劳马媒婆费心了,我这样‘不吉利’的人,犯不着去看人白眼平白遭罪!” 马媒婆一愣,只觉得秦如薇的眼神特别的渗人,喉头里还没说完的话硬是憋着吐不出来。 而门内,一个女声传了出来:“马媒婆,再不滚,仔细我泼水了啊,我庄家,绝对不会要那样的女子当媳妇!” 马媒婆脸色变了变,恨恨地瞪了刚从里面被撵出来的两扇门,一甩帕子,对秦如薇道:“秦家闺女,我先家去了啊,回头我再来你家和你哥嫂合计合计。” 话说完的同时,那远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马媒婆飞快的跑了,秦如薇看向身旁的屋子,里面走出一个捧着脸盆年约四十年岁的中年妇人来。 正文 第十七章 庄家大娘 哗的一声,一盆水兜头泼了出来,这幸亏秦如薇闪躲得快,不然还真被泼了个透心凉,这大冬天的,被泼冷水可不是玩儿的。 可饶是这样,还是有丁点水花溅到了秦如薇的裙边,她嘴角抽了抽,通胜上难道写着今天不宜出门? 那妇人也料想不到门外此时站着的是别人,等她看清楚,脸上有些愧疚和不安,尴尬地叫了一声:“薇丫头,是你啊!” “可不是我,寒冬腊月的,庄大娘今儿火气大着呐!”秦如薇一边拍着自己的裙摆,一边笑说了一句。 那被称为庄大娘的面容平和,眉梢带着硬气和倔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绾成一个紧紧的发髻,髻上插了支银簪子,身上穿着一袭绛紫色襦裙,浆洗得十分干净,周身的气质就和村子里的妇人不大一样。 按着本尊的记忆,秦如薇也晓得这庄大娘的来路。 她是个视子如命的寡fu,七年前带着个儿子来到十里屯子落户,靠着手中的存银和替人缝缝补补的,娘俩紧巴巴的过日子。但即管是如此,她也坚持让独子庄楚然读书认字,虽也是个农妇,但见识比十里屯子的妇道人家硬是要高。 都说寡fu门前是非多,庄大娘深晓这个理,平素带着儿子足不出户,只让他来往私塾,轻易不会和男人交谈,能和她说得上话的,统共也就是几个妇人罢了,有些妇人看不惯她这作派,硬说她故作清高摆架子呢! 可偏偏,这样独寡的庄大娘就真供养出了一个秀才来,她那独子庄楚然,以十五岁的年纪,在三年前考中了秀才,也是十里屯子唯一的一个秀才。 士农工商,在古时,科举可是上上之路,不管出身如何,都盼着在科举上有出路,盼着混出个功名,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尤其是在农村,有个功名在身,那是在人前都高人一等的,而秀才,那是在县令老爷跟前都不用行跪拜之礼的,怎不叫人艳羡? 这庄楚然中了秀才后,庄大娘的腰杆子可是挺得笔直的,有着秀才功名的斗米什么的,日子也慢慢的过得好起来,在十里屯子里,可是好些人都艳羡得紧,就连里正对他们庄家也是颇尊敬,到底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庄楚然秦如薇也见过,模样长得很是俊俏,如今在县城里跟着先生读书,他又有功名在身,温文儒雅的,这给他说亲的可是踏破了庄家门槛,就刚那马媒婆,本尊秦如薇也撞见过好几回她登门。 但庄大娘显然自有算计,不管是谁说亲,也不急,就这马媒婆是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今儿终于惹恼了庄大娘,被撵了出来。 “我也没晓得是你在外头,快,进屋里烤烤,这水可是冻了yi夜的,冰着呢!”庄大娘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歉疚地道。 秦如薇笑着摇摇头,道:“不必了,也就丁点水,不碍事,我得赶着给我哥嫂送饭咧,一会五小子醒了也得掌奶呢。” 庄大娘抿了一下唇,细细地打量她,道:“你那个事我也晓得,真是委屈你了,咋就。。。” 秦如薇显然不想谈这个事,更不想被施以同情,毕竟自己不是本尊,也没有那样的委屈,便从容地一笑,以天冷饭菜凉为由,背着孩子飞快地走了。 庄大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双眉蹙了一下,喃喃自语地道:“莫非这人死过一回,反而就看开了?从前那丫头可没这般大方。” 正文 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 拧着已然轻了的竹篮子,秦如薇背着啼哭不止的小五走下官道,快步往家里赶,这孩子肯定是屙了一身了。 啪的一声鞭子声响起,伴着车轮的轱辘声,秦如薇便知有车来了,忙的避过一旁,看去,确是一架牛车缓缓的驶来啊。 十里屯子,可不像那镇子县城,华丽的马车满地跑,村里最富有的该是里正家,还有放利钱的金家,除了这两家有马车,其余人家,日子尚过得去的,就是有一牛车也很了不得了,毕竟这买一头牛可要不少银钱。 牛车,顾名思义是用牛代替马,在牛身上安上类似马鞍之类的,再在后头设一板车,这大冬天,坐在没车顶也不能遮风雨的牛车,其实也比走路强上那么一点点,这要是跑快了,还得撞寒风。 秦如薇一边拍着背部孩子的小屁股哄着,一边站一旁等着这牛车过去,不是她不想走,事实上她秉持在前世时的素质,这人和车,实在没必要争那一分半秒。尤其是这么个大雪天,一旦车轮打滑,这牛车撞过来可了不得,特别她还背着个不及一岁的婴孩。 背部的婴孩一直哭个不停,秦如薇侧着头轻拍着他的背部哄着,压根就没注意到那辆牛车在自己的身侧停了下来,直到一个对她来说是熟悉又陌生的叫声响起。 “如薇妹子。”声音带着隐忍的惊喜。 秦如薇看过去,秀眉轻蹙了一下,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这又碰上了! 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话可一点没错,大家伙都住在一个村子,常偶遇,那是必然的! “邓家大哥!”秦如薇淡淡的点头,并没有半点欣喜,眼神露出一丝复杂。 “你怎的在这咧?”邓富贵问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挽着的竹篮子,又道:“是给秦大哥秦嫂子送晌午饭去么?” 十里屯子大部分的地离村子并不近,有很多时候,村民为了节省功夫和赶农活,晌午饭都会让家人送去地里,这吃过了饭,再歇一泡茶的功夫就又开始埋头干活了,这时分,邓富贵也就猜到秦如薇是送饭的了。 秦如薇正要回答,突听重重的一声咳声,不由看过去,是一个生面的少妇,但秦如薇却一下子认出她是谁——邓富贵的新娘子,胡淑兰。 她长得珠圆玉润的,单眼皮的眼睛显得很小,挽着一个堕马髻,头上插着两支银簪子,两只手也戴着两只银镯子,穿了一身玫红色襦裙,看上去极精神,可她看着秦如薇的眼光却是十分不善,甚至是憎恶。 “相公,这是谁啊?”胡氏娇嗲地唤了一声,秦如薇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邓富贵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一个字来,胡氏的脸立马就黑了,看秦如薇的眼光越发不善了。 秦如薇有些好笑,看向邓富贵,挑高眉,如果眼光是实质的,估计她已经被胡氏杀死千万遍了。 可她这一眼,却让胡氏的怒火腾地升高。 “啊呀,这难道就是那个让咱邓家老祖宗不待见的那个晦气的?”胡氏故作惊讶地轻呼,心道,作死的贱蹄子,敢钩引老娘的男人,老娘要你下不来台。 正文 第十九章 和谁争我都不屑 胡氏的大嗓子一叫嚷引得路过的扛着锄子的村民驻足停下,瞅着眼前的几人,一脸的八卦。 邓富贵一脸尴色,紧张地看了秦如薇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连眉目都没有耸动一下,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作甚么呢,你胡说个啥子?”邓富贵轻斥一声。 胡氏十分不悦,阴阳怪气地道:“怎的,难道我说错不成?这十里屯子谁个不知,你邓富贵前头娶的那个是个晦气的,连祖宗都不待见她,不然祠堂里的牌位咋就啪嗒啪嗒倒了?” “你还不住口,祠堂里来了白蚁,你又不是不晓得,凭的埋汰人。”邓富贵没好气地轻喝道。 “邓富贵,你说我埋汰谁?你睁大眼看清楚,谁才是晚头和你盖一床被子的人!”邓富贵这样光明正大的护着秦如薇,可是让胡氏的怒火升到了极点,声音也拔高了不少,怒声道:“不是别人,是我胡淑兰。你这是在护哪个狐狸精骚蹄子?” 胡氏是隔壁胡家村的,他爹是个屠夫,养了四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个闺女,可是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备下的嫁妆也是十分丰厚,要说这样的人也不愁嫁,可为啥就偏偏嫁着了邓富贵这样的娶过一门的? 这也亏得胡家宠着,把个胡氏养得珠圆玉润的,脸胖得像个包子,眼睛小小的,一笑可以眯成一条缝,偏偏她对亲事还挑三拣四,这挑人首先就挑相貌,一来二去的,也就耽搁下来了,养成个十八的老姑娘。 邓富贵这人,虽然是个庄户人家,可身材魁梧,长得浓眉大眼的,家里头也不差,也算是个俊俏的,这十里屯子,也有不少姑娘中意着呢。 八月流火,邓富贵去胡家村送货,恰好就被倚在门前嗑瓜子的胡氏给瞧见了,大热天,邓富贵就穿着一开襟的褂子,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那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在上头,充满了阳光男人之气,这可把个胡氏迷得七荤八素的,当下就打听开了。 得知邓富贵定了亲准备腊月就成亲,胡氏伤春悲秋了一回,可就在邓富贵成亲的当天,传出休妻要再娶的事,她又欢天喜地了,缠着她爹和几个兄长,硬要嫁给邓富贵。 胡家自然是不中意的,但经不过胡氏蛮横纠缠,又想着她到底成老姑娘了,老邓家家底也还行,只得允了。胡淑兰本身就已经备好了嫁妆,邓家又许下了不少聘礼,省了三书六礼,合了八字后就紧打紧的成亲了。 好容易嫁给自己心仪的汉子,如今他竟然护着前头的那个,这让向来娇蛮的胡氏怎么吞的下那口气?当下就揪着邓富贵不放,要他表态,眼角余光扫到秦如薇要走,不由大叫:“秦如薇,你给我站着!你这个勾人相公的骚狐狸,长晦气的倒霉货,还妄想和我争男人?” 邓富贵大惊失色:“胡氏,你疯了么?” 秦如薇的脚步一顿,扭过头去,眯着的双眼射出凌厉的寒芒,冷笑道:“和你争?呵!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更何况是你这样冲喜的货?” 正文 第二十章 胡搅蛮缠 秦如薇轻描淡写的反击,可把胡氏气得脸容扭曲,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了咸菜样儿,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上前撕了她去。 “你说谁是冲喜的?” 秦如薇讥讽地道:“谁应谁就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秦如薇是冷心冷性没错,但不代表她是个泥人,从前的秦如薇咋样她不想去窥究,但如今这具身体是她在用,那么她就有权利维护这具身体的名誉及一切。 前世因为小仨而被害惨死,没有人比她更厌恶和痛恨小仨了!狐狸精?这个词她可担不起! 胡氏画得粗粗的双眉一瞪,张口欲骂,但看到坐在车辕上的邓富贵,眼珠子一转,哭道:“邓富贵,你就看着我被人欺负不管?你还是不是我男人?”话说完甚至挑衅性的瞅了秦如薇一眼。 邓富贵一怔,看看秦如薇,再看胡氏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没好气地道:“在外头吵吵闹闹的像啥,咱家去吧,娘他们怕是等着咱吃晌午饭了。” 胡氏得意的嘴脸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看着邓富贵。 邓富贵有些不敢看她控诉的眼神,大男人主义驱使他挺直胸膛,大声道:“作啥,还说错你不成?”说着心虚地别开眼,拉动缰绳,准备驾车离开。 秦如薇朝胡氏轻蔑一笑,也背着孩子离开,她可不想成为话题中心。 走了没两步,忽听后面咚的一声,接着是邓富贵的惊吼,胡氏的哭声,好奇心驱使她扭头一看,却是胡氏突然将车上办的年货给扔下车了,又哭又闹又骂的,邓富贵则是手忙脚乱的收拾,脸红耳赤。 胡氏的蛮横搅缠,这才是开始呢!日后可更有得闹! 秦如薇呵呵轻笑,有些幸灾乐祸,不多会,又喃声道:“嗯?我怎么知道日后的事?” 蹙起眉,秦如薇远远地看着胡氏,眼中染上一抹思疑。 想不清楚的事情,她不想去费心神,快快地离开战场。 入夜,秦大牛两人回来,饭桌上,顾氏迫不及待的说起老邓家今儿发生的事。 “那可闹翻天了,听说那胡氏连包袱都捡好了,闹着要回娘家咧,是那邓富贵好歹好说,又跪又认错的,这才平息了。啧啧,这婆娘也是个厉害的,这才几天,就把人给拿捏住了!”顾氏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唾沫横飞。 秦大牛皱起眉,看向秦如薇,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神色如常,不由道:“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吃就吃,口水到处飞,要大家伙都吃你口水不成?” 顾氏扒饭的手一顿,沉下脸来:“咋了,嘴巴长我自个的嘴上,我说话还要请示谁不成?” “净学那三姑六婆去看八卦,有啥好看的?没得污了自己眼。”秦大牛迭声道:“那老邓家和我老梁家就是仇人,日后不准你打那边去。” 顾氏哈了一声,正欲开口,却见秦大牛猛使眼色,不由看向秦如薇,撇了撇嘴不语。 秦如薇放下碗筷来,淡淡一笑道:“大哥,我吃饱了,先回屋去,你们慢慢吃,碗一会儿让我洗吧。” “唉唉,你去歇着吧,碗筷你嫂子收拾就成,这天冷得紧,就别出来晃悠了。” 秦如薇点点头,走出饭堂屋,里面传出顾氏嘀咕的不满声和秦大牛的呵斥声,不由摇头。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刀子嘴豆腐心 昼短夜长,日子又过了两天,秦家地里的活计算是忙过来了,因着过年,镇上和县城的铺子基本都会在腊月二十四停工休年假,趁着铺子还开,顾氏就想着要去镇子里采办年货。 这不,吃过早饭,顾氏就回屋去换了一袭半旧的裙袄,头发甚至用头油抹了,服服帖帖的贴在头上梳成发髻,耳朵上戴了两只小银耳钉。 三娘和小四这两个孩子围在顾氏跟前闹着要去镇子耍,扛不过孩子们的闹腾,又是这样要过年的日子,顾氏便也允了。 “二丫你也去吧?如今快要过年,镇子上肯定特别热闹,耍大刀的估计也有呢。”秦如薇看着有些安静满眼艳羡的看着弟妹的二丫说道。 二丫眼睛微亮,却腼腆地笑了笑,道:“不了,我去了,家里的鸡和猪娃咋办?” “有姑在呢!”秦如薇淡淡地一笑:“难道还侍弄不了几只畜牲不成?” 二丫眼睛一亮,渴望地看向顾氏。 顾氏看了秦如薇一眼,道:“你要去就快些拾掇下出来,再耽搁就晚了。” 二丫脆声应了,飞快地跑回屋去换衣裳,三丫见了忙追上去:“二姐,等等我!” “死丫头,跑慢些,仔细摔了。”顾氏故作恼怒地呵斥,又瞥见秦如薇站在屋门前,便咳了一声,斜眼道:“你要是也想去,就也去吧,锁上大门,咱早些回也中!” 秦如薇低头一笑,顾氏这可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昨儿晚听到她说也要去镇子,可是把脸拉的老长,话说得十分难听呢,说什么费脚力,还花钱,家里日子紧巴巴的如何云云,把秦大牛气的,两口子又吵了起来。 为了平息两人的火气,秦如薇只得作罢,只央顾氏帮她置办些彩丝线回来,甚至还给了自己一支两钱的银簪子代费用。 为了那支银簪,秦大牛又发了一场火,一副顾氏要是敢接,就要揍她的样子,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秦大牛再穷,给妹子买两根线的银子还有,妹子这簪子是爹给她买的,顾氏你要是敢接,咱就没法过!”秦大牛愤怒又悲愤的话犹在耳边。 顾氏自然心有不甘,后来又是秦如薇出来打圆场,说不止两根线,她是要办许多彩线有大用的,再说,这也是她的嫁妆,她有权怎么支配。 秦大牛知道她是玲珑心,为他们家着想,自己却没本事,只得任她去了,自己却在屋外抽了两卷烟丝。 顾氏瞥见秦如薇嘴角的笑,不由有些羞恼道:“你笑什么?” “没,嫂子让我去,这银钱可要不经花呢,嫂子舍得?”秦如薇轻笑,见她恼羞成怒想要发火,忙的一转话头,道:“我是不去了,这就要过年,家里头没人也不成,昨儿不是听说春柱嫂子家丢了两只鸡?” 顾氏听了脸色一变,道:“那你就在家吧。” “哎!”秦如薇应了一声,道:“嫂子可别忘了把我要的东西给捎回来。” “得了得了,就你嗦!”顾氏不耐烦地摆摆手,粗声叫道:“二丫,三丫,你们两只死丫头,还不快出来,要走咯。”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除了秦如薇,一家子的人都去了镇子上,为怕还在哺奶期的小五饿醒闹起来,顾氏把他也背上了,家里一下子显得特别安静。 秦如薇拌了鸡食和猪食,将后院的牲口都喂了,又将家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番,这才搬了张小杌子,泡了一壶山茶,拿了炭笔和宣纸,坐在院中的天井晒太阳。 冬日暖阳,屋顶上覆盖着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射出耀目的白芒,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更让人感觉如置春夏,十分舒适。 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眯着眼看了一会雪,秦如薇才收回视线,露出淡淡的一个笑容来,拿起炭笔开始思索。 秦老爹从前给大户人家里头跑过腿,也识得字,他并不像别的男人那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自小就教秦如薇认字,就连家中的孙子孙女,也都一概要认字。所以,秦家除了顾氏不认得字,其余人都是认得的,就连四喜才六岁的年岁也被秦大牛教了好些字,固然不多,但总比顾氏要强的了。 秦老爹逝去后,秦家的环境没落了好些,渐渐的家里连买纸墨的银钱都没有了,顾氏认为孩子们认得字不至于被人骗了也就算了,也没买纸墨,毕竟那些都是文人的事,花的银子可不少。 而秦如薇,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既有心要以绣艺挣银子,总要先画花样来吧? 找遍了整个秦家,也只找到两支蒙了尘的旧毛笔,没有纸,就让秦大牛当了一副银耳钉,新买了一叠最劣差的宣纸和墨回来,觉得毛笔不好使,又用木炭削成了现代铅笔样。 难得如今家里安静,也没杂事所烦,秦如薇也就偷得浮生半日闲,泡茶画花样。 阳光和暖,茶香寥寥,秦家家境不好,并没有什么好茶叶,一罐子山茶,也是顾氏从娘家里带回来的,平时有客才会拿出来待客,秦如薇可是软声求了好久,才求得一小撮来。 抿了一口茶水,微涩又带着甘苦味,让喝惯了好茶的秦如薇轻皱了一下眉,这样被顾氏宝贝着的山茶若是换着从前,她必然是不屑一顾的,可现在,她却觉得甘之如饴。 前世,她独爱咖啡,而曹辉,则是爱茶,因为她喝咖啡导致胃不好,便连哄带骗的让她戒了咖啡试着喝茶。后来因工作原因,出差或者有客户送上好茶,她头一个就想到曹辉,买茶品茶,爱屋及乌,慢慢的也就爱上茶了。 隔了一世,人已非,茶也不是从前的那杯茶,当真是物是人非。 最好最贵的茶她都尝过品过,如今喝着劣质的山茶,竟也觉得千金难得,秦如薇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而远在异世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抱着新jiao妻,坐在他们一道选的沙发上,品着她为彼此收藏好的名茶,笑着她这个可怜又愚蠢的女人? 秦如薇自嘲一笑,压住心口的扯痛,将脑海中的那个男人甩出脑外,低头专注地画起花样子来。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小年 腊月二十四,十里屯子正式拉开了过年的序幕,家家户户开始祭灶。这一天人们都要在灶房的灶台附近墙壁上供奉灶王爷、灶王奶奶。神龛的两侧还要贴上一副小对联,上联写“上天奏好事”,下联写“下界保平安”或“回宫降吉祥”,横额是“一家之主”。古人云:“民以食为天”,所以人们把灶王爷恭恭敬敬地奉为一家之主,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秦如薇在小时候也见过外婆祭灶,在家里的厨房就贴着灶王爷,逢年过节都要上香供奉,十分虔诚。二十四的晚上,就要将插了一年的香烛棍子全部清理烧掉,以送灶王爷回天庭,再重新上香奉瓜果,贴新对联供奉。 作为秦家的小姑子,尤其她如今还是个被休弃在家的小姑,祭灶这样的事自然轮不到她来做,是顾氏这样的当家主母来做的。 在现代看多了祭灶,供奉的无非是三个苹果,以及一些糖果点心,还有年糕,再上一碗米饭,放上肉,以求家中有肉有饭。 顾氏天不亮就起床忙活了,发粉蒸年糕,准备瓜果,香烛爆竹,天蒙蒙亮,就将秦如薇等人叫起,开始打扫家中卫生,清洗平时理不到旮旯角落,就连二娘三娘这样的小姑娘也得动手,而顾氏则是忙碌着清理灶台和供奉的物事。 秦大牛是个勤劳的,主动包揽了清理牲口圈的活计,秦如薇则是领着两个小侄女清理各个屋子。 在现代,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家里请了保姆,秦如薇极少打扫卫生,尽管本尊在前也做惯了,可真正大清理下来,尤其这大病初愈的,秦如薇也累得够呛,腰酸背痛的直喘粗气,小脸都有些青白。 “妹子, 你才病好不久,去歇会吧,剩下的大哥来就弄就成。”秦大牛见秦如薇的脸色不好,忙的劝道。 这话正好被顾氏听见了,不悦地黑了黑脸,目光扫过秦如薇的脸,哼了一声:“娇气!” 秦大牛瞪她一眼。 秦如薇道:“没事,我喘口气就好。” 秦大牛还想再劝,小四却跑了进来,大声地叫:“爹,娘,大哥家来了。” 顾氏一听,忙的放下手中的木盆,欢快地道:“真的?”说着就迎出门去。 秦大牛也是满脸喜色,但没像顾氏那样迎出去,而是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秦如薇抿嘴而笑,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其实也包括父亲呢。 秦一今年才十五,早两年就跟着村里的一个相熟的兄弟虎子在县城里给人跑堂当伙计,帮补家用,如今,年二十四大小铺子都开始休年假,他也是该来家了。 这么想着,秦如薇也有近一年没见过这个侄子了,就连她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 “大哥,秦一回来了,今晚咱多炒两个下酒菜,你们爷俩喝一盅乐呵乐呵。”秦如薇走到秦大牛身边笑道。 秦大牛故作不在意道:“又不是十年八年不见,半大的小子,能喝多少?”顿了一顿又像是不好意思的道:“那小子就喜欢砸那猪下水,妹子你做的猪下水比他娘做的香,今晚就炒个麻辣大肠头?” 秦如薇掩嘴偷笑,哎了一声。 兄妹正说着话,就见顾氏挽着一个高大的年轻小伙走了进来,一边还抹着眼泪花儿。 “爹,儿家来了!”那小伙一见院中站着的秦大牛,二话不说就扔了身上的包袱卷,噗通地跪在秦大牛跟前磕了三个响头。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扯红纸 秦大牛看着跪倒在跟前已经窜高了一个头不止的大儿子,眼睛shi润,却硬着声道:“回便回了,跪啥的跪,起来说话吧,地上凉!”说着背过脸去轻拭一下眼角。 秦如薇低头抿嘴一笑,典型的脸冷心热。 秦一哎了一声,敏捷地从地上起来,后头跟上来的顾氏叨唠着:“天口这般冷,还跪在地上。快,快进屋去烤烤火,去去寒气。”想了想又高声吆喝:“二娘,二娘。” 秦二娘从灶房里跑出来。 “你大哥家来了,快烧些热水来,让你大哥去去乏。”顾氏连声吩咐。 秦二娘看到站在院中冲她咧嘴笑的秦一,也是欢喜非常,应了一声就进去了。 “老大,咋没瞧着你姑呢?咋不叫人。”秦大牛提醒道。 秦一这才看向秦如薇,见她微微的笑看着自己,脸容温婉,不由脸微红,低声叫:“姑也在呐。”心里却疑惑着,姑姑不是嫁人了么,怎么这时在家? “回来就好,你爹娘念着呢!这一路脚程远,累了吧?快进屋歇着吧。”秦如薇淡淡地笑道。 “不累的。”秦一腼腆地笑,可顾氏已经迫不及待的推着秦一进屋去叨唠了。 秦如薇见秦大牛笑得眯了眼,打趣道:“今儿大哥高兴,两盅酒怕是不够呢,我再去村头杂货铺子里给大哥打一斤老白烧来。” 秦大牛不好意思地呵呵两声,道:“哪有的事。”眼中却露出渴望来。 秦如薇也不戳穿他,只解了身上的围裙,进堂屋去寻着常用的酒壶出门去了。 十里屯子只有一个杂货铺子,是张家的,家主从前就是个过街穿巷的挑货郎,存了点银子就在村里开了个小杂货铺,平素卖些日常的酱醋茶之类的物事,倒也能够家里开支。 拧着酒壶来到杂货铺子,只见挤了好几个妇人,吱吱喳喳的在说着什么,张家的媳妇春花嫂子在忙活着,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走近了看,却是在扯红纸,春花嫂子正拿着软尺在度量着裁呢。 “春花嫂子,给我来一斤老白烧。” “哎!”春花嫂子脆声应了,回头见是秦如薇,愣了愣,很快就堆砌起笑容来:“哟,是秦家妹子呢。” 听她这么一声,几个妇人都扭过头来,这秦家的姑子被休跳河的事虽然过去了好些天,但还是有话题的,此时见了正主,都有些好奇。 这么看过去,秦如薇却是不避不让,大大方方的任她们瞅着,也不恼,不由有些尴尬,某个婶子就道:“秦妹子是给你大哥打酒呀?” “是呢,家里的大侄子今儿家来了,出来打点酒,好让他们父子啜两盅乐呵乐呵。”秦如薇大方地回道,又瞧见她们手上的红纸,便多说了一句:“婶子们在扯红纸呢?” 最先开口的那个婶子道:“正是呢,庄秀才昨儿家来了,合着有空当,扯几段红纸去,好求副好对联来看门口!你们家今年也还去庄秀才那求一副么?” 秦如薇眨了眨眼,庄秀才,不就是庄楚然么,原来是他家来了,难怪这铺子这么热闹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庄秀才 不论古今,逢年过节办喜白事都要贴对联,这过年就更不用说了,准会在家里贴上几副对联来迎新。 这家里头有余钱在的,自然是去镇子里买对联,或者在文人的摊子上花银子让写上一副,十里屯子自打出了个庄秀才,这村里十户人家有七八户是来找庄楚然给帮写对联的。 庄楚然为人温文尔雅,都是乡里乡亲的,只是写两副对联,倒也是十分热衷,基本都不会说不字,所以每年这时候,庄家必然是比以往都要热闹。 从前秦家的对联也是去庄家求的,到底是有功名的秀才呢,而且庄楚然的字写得也十分不错,贴在家门上,也不会失礼了谁。 这庄楚然平素在县里读书,也就一月回一次家里头看老母,并且很快就离去,所以秦如薇也极少碰见他,印象是有,但那是本尊从前的,而自己真正认识他,这是头一回!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颀长,虽是文人学士,但却长了健康的小麦肤色,一头青丝用布巾子扎着,穿了一袭藏青色的长袍,腰间挂着一条平安络子。他有一双漂亮的凤眼,眼尾微挑,双眉斜飞入鬓,嘴角微微勾起,显得极是温和。此时,他一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淡笑,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就是比粗野的农户汉子要来得俊俏周正。 这就是庄楚然啊,十里屯子的唯一秀才,庄大娘毕生的骄傲,长得这般耐看,也难怪十里屯子的姑娘都念叨着呢,秦如薇如是想。 “秦姑娘这是去打酒回?”庄楚然笑看着秦如薇,眼睛掠过她手上陈旧的酒壶。 秦如薇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正是呢。庄秀才是打哪去?” “家里没有酱油,家母忙着祭灶,我这是去打酱油的!” 噗,秦如薇抿唇一笑,乍然听到这么现代网络的词儿,挺搞笑的。 见她这般笑,庄楚然有些愣神:“秦姑娘因何而笑?” “没,我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秦如薇压下上扬的嘴角,道:“我先走一步。” 庄楚然心有疑惑,但文人学士的教养也没使他追问到底,而是让开一步:“请!” 两人擦身掠过,庄楚然看着秦如薇远去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个疑虑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相较于以前那个见了人就脸红扭拧的丫头,要大方淡定许多呢! 带着疑惑回到家,庄母正将灶台供奉的香灰清扫出来,将酱油归置好,庄楚然就随意的多口问了一句。 “秦家丫头么?你上旬没回自是不知,她呀,也是个可怜的。”庄母一边整理着拜神的香烛,一边道。 “这话怎么说?”庄楚然有些不解。 “那丫头不是和邓家那大小子早就定亲了么?是腊月成亲,那天。。。”庄母麻利的叠好元宝,像竹筛豆子似的将秦如薇被休弃的那事儿给完完整整的说了,末了道:“许是大喜大悲,这心性也变了呗。哎,儿啊,把那个元宝递给娘。” 庄楚然递过那用银纸叠成的元宝,脑中却惊讶万分,自己不过两月未回,竟不知那个女子身上发生这样的事? 大喜大悲,才变了个人吗?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不得了啦 小年夜,乘着天色还早,顾氏早早就去河边祭神,倒了香灰,将灶王爷送回天庭,秦如薇则是在灶房里忙碌着一家子的晚饭。 按着秦如薇本尊的记忆,不管是十里屯子,还是离这来回要两天脚程的永安县,大部分的人都喜辣,所以十里屯子里头的农户人家的菜园子,没有不种辣椒的,秦家也不例外,秦大牛更是无辣不欢。 秦如薇是南方人士,但因着工作关系走南闯北的,什么菜系没吃过?辣也是她特别喜欢的,只是当年曹辉不喜辣,所以餐桌上极少会做辣菜。 这么想着,原来他们的生活习惯其实有很多大不同,也难怪他生异心了。 “小姑,小姑,锅要起了。” 清脆的女声将秦如薇的神思拉回,微侧过头,是二娘,顺着她努嘴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口炒菜的小锅早就柴火烧得火红。 秦如薇暗叫一声,连忙拿起油罐倒进少量的油,放进已经清洗干净切成段的大肠,快速的煸炒。 厨房很快就蔓延着一股子大肠特有的腥膻味儿,秦如薇心想着,这样难闻的味道却是钟爱吃大肠的人所特爱的呢,有些人吃大肠,还特意洗的不完全干净,留着这股腥膻味。 不一会,锅里的大肠微微变色,加入了花雕酒,糖和酱油煸炒,直至它有八成熟的时候起锅放在灶台搁着。 大肠油多,这么炒出来,锅里还是有一层油,秦如薇只加了一点油烧红,便将备用的姜片葱段蒜头和辣椒干都倒进去,翻炒后最后才加青辣椒,末了才把那炒至八成熟的大肠倒进去一起快速煸炒,没片刻,灶房里发出浓烈的呛辣香味。 “真香呀。”二娘一边往灶里放柴火,一边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头的菜,舔舔小嘴巴。 “你尝尝味?”秦如薇见已经差不多了,用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秦二娘小脸微红,但终究是忍不住那香味的吸引,张嘴卷了进去,双眼一亮。 “怎么样?” “好吃!”秦二娘嚼烂吞了进去,欢喜地道。 秦如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于自己的手艺,她还是有信心的。 “啊嗤,啊嗤!” 有喷嚏声传过来,姑侄俩都看过去,却是秦一一脸睡眼朦胧的站在灶房门口,手里还拿了个木盆。 “大哥,你起来了。”秦二娘站起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木盆,道:“是要取热水么?” “嗯!”秦一腼腆地笑了笑,看到秦如薇,小声地叫了一声姑,又看向锅里那烧着的菜,吞了吞口水,真香呢! “饿了吧?先洗把脸,马上就能吃饭了!”秦如薇淡笑着道,一手麻利地将锅里的麻辣大肠给盛了盘。 “哎!”秦一应声,眼见秦如薇已经背过身去麻溜的刷锅重新架柴,脑海却响起下午顾氏对他说的话,姑被邓家给休了,日后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们几兄妹定亲。 看着秦如薇忙碌的身影,秦一抿起唇,邓家真是太可恶了! “不得了啦,大牛兄弟,大牛兄弟快来啊!”灶房外响起一声尖呼。 燕祝大家新年快乐又进步,Y(^o^)Y~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打起来了 秦如薇和秦大牛父子一路匆匆赶往河边,眼中焦躁不已,脑海中满是春花婶子回转的话:顾氏和邓家老太打起来了! 具体是因为啥原因?秦邓两家所结下的仇怨,除了秦如薇,也别无其它了。 小年夜,平时的河边比往时都热闹,因为今天是送灶君上天庭的日子,这当家的妇人都会拿着旧年的香灰等物到河边清理烧纸供奉,秦家和邓家也不例外。 送灶君,秦家年年都是顾氏的事,邓家往年是邓老太作主,而今年,邓家娶了新妇,自然而然就带着新妇一道供奉拜神,这也有教导的意思在了。 在十里屯子,谁家娶了新妇,入门的头一年都会由老一辈的人给带着学供奉祖宗祠堂神灵的礼节,尤其是长媳,更是重要教导。所谓长子嫡孙,长媳在一家中可是十分重要的,日后老人要是没了或行动不便,这供奉神灵的事,自然会落在长媳身上,所以都会比较看重,也会着重教导各种礼仪。 邓富贵是邓家的长子,胡氏是长媳,邓老太带着教导也不为过,可偏偏两天前因着秦如薇,胡氏和邓富贵闹了别扭,使了小性子回了娘家,邓富贵更是被胡家人拧着好好‘教育’一番,好歹好着的赔礼才把胡氏给哄了回来。 这都要过年了,还闹这么一出,邓老太自然心里不悦,埋怨媳妇的同时,却是更恼怨秦如薇,认为她是罪魁祸首,害得自己家宅不宁,毁了邓家的安宁。又想起祠堂神牌倒了的祸事,这新仇旧恨一起来,那真真是很透了秦如薇。 这不,在河边两家供奉拜神的时候遇上了,心里有怨的邓老太就阴阳怪气的和其它妇人说起秦如薇的不是来,虽没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是在说谁。 若是顾氏是个软弱聪明的,或许充耳不闻装着听不见也就过去了,可偏偏顾氏是个泼辣不服输的,尤其是邓老太讽刺鄙夷的话里还涉及到她的子女,当下气不过就和她吵了起来。 这一吵可就闹开了场子了,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服输,邓老太有媳妇帮口,渐渐就占了上风,向来嘴皮子利落的顾氏急了,撸起袖子就和两人开战,演起了全武行。 秦如薇他们赶到的时候,两方的人已经被人拉开了,邓家离河边近,所以邓家人是最先到达的,都站在邓老太他们那一边,显得气势汹汹虎视眈眈。而反观顾氏,孤家寡人一个,发髻散乱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孩他娘!”秦大牛一个箭步冲过去。 顾氏见自己的男人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倒不像别的女人那般扑过去自己男人那边哭着要作主,而是像是撑腰的来了胆子也肥了,一个挺腰,双手成爪又向邓老太她们冲了过去,嚎嚷着:“你们邓家仗着人多欺负人,老娘活不了你们也别活了!” 本来两方离得不远,顾氏动作飞快,邓家人也不提防,仰着脸得意洋洋的邓老太一个不察,脸就被顾氏利落的抓了两条血痕。 邓老太嚎了一声,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老娘要被这骚货弄死了!” 大家推荐能给力点不?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闹剧 顾氏连抓带扯的把邓老太的头发硬是给扯下了一撮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随着邓老太的怒骂,邓家人才反应过来。 “狗娘养的贱骨头,你敢打我娘,老子杀了你!”邓家的小儿邓福旺扬起拳头就向顾氏招呼,那瞪起的眼睛竖起的双眉,就像一头被惹毛了的牛犊子。 “你敢!”秦大牛先一步窜到顾氏跟前,紧紧的钳着他的手,怒瞪着眼。 秦大牛身材高大,又是因着长期劳作的缘故,肌肉十分发达,看着就吓人。邓福旺不过是半大的小子,又是老幺儿,平素就被邓老太百般宠着,哪里是秦大牛的对手,他就这么一唬,势就断了半截,手被钳得生痛,又跳又叫的喊痛。 秦大牛哼了一声,甩开他。 邓老太见小儿子被唬住了,登时心疼又恼火,见大儿子只是拉扯着自己,而不是教训那臊货,不由挣脱开,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哭起来:“不得好死啊,连老人都欺负,你们老秦家等着天收吧。。。” “我呸!”顾氏往邓老太的脚边吐了一口痰,骂道:“满嘴狗粪的老蹄子,为老不尊,没脸没皮,说大话仔细闪了舌头,我秦家碍着你哪了?在那阴阳怪气的满嘴喷粪,污人清白,你才不得好死,你这老东西死了才要下地狱下油锅,千刀万剐,你们老邓家作下的阴德事,还想要欺负我秦家没人?我呸!” 这人都盼着自己死了上的天庭享福而不是下地狱受罪,上了年纪的人就更是念叨着日后死了能上天庭,也好福萌子孙后代,顾氏这样的诅咒是谁都听不得的,邓老太这样向来虔诚信菩萨的人就更听不得了,当下气得脸都白了。 “你你说什么?”邓老太气得唇都哆嗦了:“你,你敢咒我,你。。。” “我咋不敢了我?大家伙作证,是不是你满嘴喷粪?老娘在这头奉神好好的,是不是你这老东西来挑事,说我家小姑钩引你家大小子,骂我家闺女小娼妇?灌了猪粪的狗嘴巴,说这种话也不怕断子绝孙。”顾氏也是气得不轻,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邓老太。 作为一个母亲,听到别人作践的亲闺女,是谁都不允的,她养的好闺女,被个老太婆这么作骂,她如何能忍? 人群中嗡嗡的议论着,邓富贵听了这样的话马上看去站在一旁的秦如薇,眼神复杂,被一直注意着他的胡氏瞧着了,顿时恨得牙痒痒的。 秦如薇像是察觉到这视线,看过去,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漠然的转过脸,皱起眉想着怎么停止这闹剧。 “老娘还说错了不成,你那骚蹄子小姑子品行不,良,我老邓家祖宗都不待见,休了她是轻的,她就该感恩戴德。可她倒好,竟敢使那狐媚子手段,害我儿子和媳妇不和。好不要脸的小贱人,这般缺男人压咋不去楼子里站着,来搅我老邓家,害得我邓家家无宁日。”邓老太指向秦如薇,一副想吃人的眼神。 “娘!” “你再说一次试试!” 邓富贵和秦大牛同时出声,都看着邓老太,只是态度,前者是不敢置信,后者却是怒不可遏。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泼你香炉灰 邓老太不过是个典型的农妇,长着一副小身板,秦大牛比她差不多长多一个人,如今他往前两步站定跟前,整个人就跟一座大山似的压过来。 邓老太被唬的连退两步,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强硬着道;“怎么着,你这大蛮牛还想打我这老太婆不成?你来啊,你来!” “娘,别说了,这天要见黑了,咱家去吧。”邓富贵深怕自己娘再闹起来不好看,连声哄道。 这不劝倒罢,一劝邓老太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大叫道:“你个死小子,你老娘被人欺负死了都不晓得争一个,你就怂成这个样,老娘这么些年的米饭白养你了。” “娘!”邓富贵提高了声线,道:“这大过年的在这闹,图好看不成?如薇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又不满地看向胡氏,认为都是这婆娘在邓老太跟前搬弄是非,粗声斥道:“还不把娘扶回去,吵起来也不晓得劝一下,娘要是有啥损失可要怎么办?” 胡氏听了这话,将他不悦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的火是蹭蹭的往上升,敢情到这份上,这死人是站在那小贱蹄子那边了,正想开口,邓老太又抢着开口了。 “怎么着,你骂我的好媳妇作甚?莫不成你还真上那狐媚子的当,睁眼瞎了你,净帮着个外人。”邓老太把眼一瞪,恨恨地瞪向秦如薇,道:“你说,你给我儿子灌了啥迷魂汤?你个丧门星,你个当姨娘命的货,你。。。” 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直窜耳朵,秦大牛那是忍无可忍,当下就想上前理论,秦如薇却一把拉着他。 “妹子,你放开我,这口气我咽不下。”秦大牛眼中火光熊熊地烧。 秦如薇摇摇头,左右看看,目光触及地上被踢倒的香炉时,一把抓起往邓老太那边顺风一泼,大声道:“小年夜,送灶王爷上天庭了,求灶王爷保佑我秦家斗米无忧咯,灶王爷上天咯!” “啊,咳咳。” “我的眼。” “啊,你个贱人,杀人呐!” 邓老太本就睁大眼睛,这么一撒,香灰都进了她眼里去,当下都迷得睁不开了。 “娘!”邓富贵惊叫,先是震惊的看了秦如薇一眼,然后冲着目瞪口呆的胡氏喝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拿帕子去河里沾点水来。” 胡氏这才反应过来,忙的从怀里掏出帕子跑到河边。 “我的眼,我的眼,啊,你个黑心肝的破烂货,你竟敢泼老娘,你敢。。。”邓老太尖叫着嚎。 众人都纷纷看向秦如薇,心里暗惊,不得了了,这向来柔弱的姑娘是变成小辣椒了,就连顾氏都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姑子,秦大牛则是担心得很。 “呀,邓家老太太这是咋的了?我送灶王爷上天,你老咋挡着路啊,还想跟灶王爷抢米食不成?”秦如薇装作这才看到邓老太他们一般,冷笑着刺了几句,走近她冷道:“我泼你是轻的,你若再冲我口吐污言,你信不信我能弄瞎你!” 正文 第三十章 教训前小叔 庄楚然来到河边时,秦如薇这轻轻的一句,竟就这么窜进了耳朵,霎时震惊地看着那站在黄昏下的女子。 她身形瘦削,腰肢挺得笔直,两手搭在腹前,下巴微扬,明明只是着布衣钗裙,可庄楚然硬是觉得她浑身都充斥着不可高攀和轻视的傲气。 “里正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又补了一句:“庄秀才也来了。” 秦如薇看过来,和庄楚然的眼睛对上,微愣,轻点了点头。 “这都过年了,大家乡里乡亲的,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的,何苦闹上这一出?”里正走近,皱着眉劝解。 “里正你来得正好,这个小贱人竟敢拿香灰撒我娘的眼,你快把这倒霉催的小贱人给撵出十里屯子去,别毁了咱们十里屯子的好风水。”邓福旺先人一步,大声告状。 庄楚然听得皱起眉,看了一眼邓福旺,没作声。 “你嘴巴给放干净点,有爷生没娘教,听说你还在学堂里念书,先生就教你这样骂人的之乎者也?”秦如薇冷下脸看着他,讥讽道:“一口一句小贱人,如此品行教养,粗野不堪,还想考功名?简直可笑!” 邓家家境不错,供个人念书还是成的,邓福旺是幺儿,小时候脑袋瓜不错,老邓头是把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予在他头上了,可惜如今都十四了,连童生都没考中一个,倒是听人说他学会了和人攀比。 “小贱人,你骂谁?”邓福旺被刺得脸通红,恼怒道:“你个愚蠢的乡下土包子,你懂什么?” “我是乡下土包子,你是什么?你不是十里屯子出来的吗?你爹娘是哪家的高官贵胄来着?”秦如薇冷笑:“嗬,你倒是想高官贵胄,那可要重新投胎了!” 围观的人哄笑出声,要知道邓福旺刚才骂人的同时,可是将自己都骂进去了。 “你你。。。”邓福旺咬牙,脸涨得青紫。 “福旺,你给我闭嘴,赶紧的把娘送回家去。”邓富贵已经和胡氏将邓老太的眼给洗干净了,回过头就听到自家小弟和秦如薇在吵,连忙走了过来喝止。 “哥,难道娘说对了,你真被这小贱人给灌了迷魂汤了?”邓福旺气得跳脚。 “是不是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邓富贵板起脸。 “回啥,凭啥?”邓老太已经回过神来,听到儿子的话,瞪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抓起地上的白茶杯一阵风的向秦如薇冲过来,扬起手骂:“你个狐媚子,你个被休弃的二手货,你敢对老娘动手,反了你了!” 邓老太是人小没错,可有句话叫短小精干,而且她到底是农妇出身,平常也不是养尊处优的,人矮小也灵活,这窜过来,是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就连秦如薇自己,也是慢了一步,眨眼间秦老太手里的茶杯已经向她额头砸了过来。 “如薇。” “娘!” 众人惊呼,秦大牛下意识地就要挡在妹子跟前,就在大家都认为秦如薇这下肯定在劫难逃了,这杯茶砸下去,不破头也泼皮的,可惜了,秦家姑娘还是有点姿色的。 然而,下一瞬他们都惊呆了,包括秦如薇自己,傻傻地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高大身影,这是在演哪一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邓老太装死 咚的一声细微轻响,时间宛若停顿,静谧万分。 “庄秀才!”里正惊叫出声。 庄楚然口中发出咝声,捂着额头苦笑。 “你,你没事儿吧?”秦如薇反应过来,立即往他的额上看过去,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庄楚然会挡在她面前的。 庄楚然放开手,很显然,邓老太是真恨透了秦如薇,瞧他额上,都红肿了,差点没破皮。 “老天,肿起来了。”秦如薇皱起双眉。 “没事,回头煮只鸡蛋滚两滚就成了。”庄楚然展现出良好的读书人教养,微笑着道。 “这哪能叫没事,庄秀才你长得这般周正,这都要破相了。哎哟,我瞧这事得见官,这是想杀人呐!”顾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斜睨着傻了眼的邓老太一家,幸灾乐祸地道:“这可要怎么办哟,庄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将他们下大狱吧!” 邓老太身子一颤,脑瓜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的发昏,自己砸了秀才爷,会不会真被下大狱啊? 农户人对读书人都十分尊敬,对大官什么的就更是心生敬畏了,秀才那可是有功名在身见了县老爷都不用下跪的,如今却被自己砸了,万一告到衙门里去,便是不死那还不得脱成皮? 不怪邓老太想得可怖,关键是她一辈子没出过几次镇上,活动范围就在十里屯子,没长过啥见识,就只认为秀才爷就是官了,打了官,那可是要受大罪的。 听到顾氏的幸灾乐祸,邓老太是越想越心寒,就在不知道咋办的时候,腰间突然被掐了一把,扭过头去,却是媳妇在朝自己打眼色,正想破口大骂,可看到媳妇的嘴形,她眼睛一亮。 “哎哟,我的眼又疼了,我的头好晕,哎哟。”邓老太读懂媳妇眼里的意思,装作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娘!富贵,快,娘要不好了。”胡氏立即尖叫起来:“快把娘背家去呀!” 邓富贵本就是孝子,听了这话,当下也顾不得庄秀才,亟亟的问:“娘,娘您咋的了?” “要死了,老娘要死了!”邓老太装模作样的,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娘!”邓富贵连忙将她背到身上,又冲邓福旺大声道:“快,去请周大夫来家。” 邓福旺见老娘闯了祸早就想溜了,听了这话立时脚底抹油的跑了。 “哎哎,砸了秀才爷这就想走?得报官!”顾氏可看不得邓老太装死,不忿地道。 “秦大嫂子,大家乡里乡亲的,没多大的事。”庄楚然劝道。 “管着你的舌头吧,还撩事!”秦大牛见此扯过顾氏轻斥。 顾氏撇撇嘴,道:“我还说错了?要不是秀才爷,这破相的可是你妹子了,你不感恩戴德,还放这蛮番走?” “少说两句吧!”秦大牛瞪了她一眼。 邓富贵听了,背着邓老太朝着庄楚然弯了弯身,道:“秀才爷,您看,我娘她身上不好了,这先家去,回头我再来给你请罪,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无事,邓兄弟且家去吧,小心侍奉你母亲。”庄楚然大度地摆手,话锋一转道:“今儿都是误会一场,许是邓兄弟没掌好度,这要是和嫂子及老太太她们说开了,就不会有这一出了。” 这可是隐隐的教训了,秦如薇禁不住朝庄楚然看过去,而邓富贵则是脸红红,飞快地背着邓老太走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邓家继续闹腾 一场干戈就在庄楚然的突然受伤下化为虚无,好事的村民很快就在里正的驱散下散去,只剩了秦如薇一家及庄秀才。 “庄秀才,你看你这。。。”秦大牛看着他额头上醒目的红肿,很是不安,两手插在袖笼里,满是汗。 庄楚然看了一眼秦如微,淡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今晚小年,大家伙可别因这点小事闹不愉快,都家去吧!” “今儿可是亏得你身手快,不然如薇她。。。回头我就让我家大小子给你送一篮子鸡蛋过去,庄秀才你可不能推脱。”秦大牛听了感激地道。 “啊!一篮子?家里哪来这多鸡蛋?”一旁的顾氏听了立即拔高了声线,似是对秦大牛这话十分不悦。 “你住口!”秦大牛狠瞪她一眼,又对庄秀才道:“庄秀才你且先家去歇着,啊!” 庄楚然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 他这一走,顾氏就嚷嚷开了,扯着他道:“一篮子鸡蛋,咱家哪来这多鸡蛋?你可别指望那缸里的,咱大人不吃,还有个小崽要养着呢,好容易才存了那么小半缸,连小五我都不敢多让他吃。。。” “住口!”没了外人,秦大牛也就没了顾忌,怒声斥道:“要不是你,今儿晚哪有这样的破事,你还有这个脸面说?” “秦大牛!”顾氏听了也是气得不轻,大声顶了回去:“要不是我,你这宝贝妹子早就被人作践死了,要不是我,你家闺女都让人批的贱过地底泥了。你还敢说我不是!” “你。。。” “大哥,嫂子,这天都黑了,咱都先家去吧,小五他们还在家等着呢!”秦如薇劝止两人,实在是不想再起事端成为话题中心。 今天的事都是因了秦如薇,在外道人跟前,顾氏肯定不会拆自家的台,但如今都是自家人,她自然就没好脸色,不悦地瞪她一眼道:“这都是因为你这扫把星!”说着拿起供奉的物事走了。 “这臭婆娘,妹子,你别气,回头我非揍她不可!”秦大牛恼得不行。 “姑,我娘她就一副牛脾气,你别放在心上。”秦一也劝道。 “无事,哥你也别骂嫂子,今晚嫂子也是为我才和邓家争执,她这般护我,我心里高兴着呢!”秦如薇笑着道。 她这也不是假话,不管顾氏对她多不满,但在外人跟前,顾氏还肯护她一把,她心里是感激的,有这样的温暖,其它的,都不重要。 对她的大度,秦大牛父子俩都表示很欣慰,一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回去了。 而邓家,回到自己屋子的邓老太早就没了刚才的虚弱,一骨碌就从床上弹坐起来。 “娘。你没事?”邓富贵诧异地看着自家老娘。 “你这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兔崽子,你倒是想我有事,啊,在外道人跟前,你不护着我,反而帮着秦家那些个贱蹄子,你这养不熟的,你成心是想要气死我,好乘着来年清明上坟呢!”邓老太气得双眉竖了起来,指着邓富贵破口大骂:“我早说那骚蹄子是个不安分的,啊,竟勾得你连老娘都不要了!” 邓富贵看着邓老太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只觉得头突突突地跳痛,刚想要说话,邓家的小闺女邓春梅跳了进来,嚷道:“娘,大哥,不好了,嫂子又要回娘家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初拜访 一夜无话。 秦如薇早早的就起来,揉了揉酸涩的两只眼睛,目光落在床尾的绣架上,昨夜因为顾氏的不喜,她也没多和他们多聚,吃罢饭就回到屋里摆弄绣品,直到秦大牛来催了几次才吹灯躺下,但到底,第一副绣品是开始了。 重生后的第一个小年夜,注定了不平静,因为她的缘故,顾氏颇有微词,若不是顾及秦大牛,估计还要闹上许久。而邓家,比起秦家,更是闹腾得不像话,最后因了老邓头的喝止和邓富贵的低声下气,这才停了下来,总之两家的仇怨是又深了一分。 房外,顾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凝神一听,无非是惦念着昨晚被秦大牛让秦一送给庄秀才的一篮子鸡蛋,在叨唠了。 秦如薇抿起唇,想了想,还是从自己的箱笼里数了几十个钱出来。 秦家虽然不至于穷得吃不下饭,但顾氏这人极省家,平素家里的母鸡屙下的鸡蛋,她都会存起来,满一缸子了就捎出去镇上卖,也好得几个钱来帮补家用,所以秦家人,也很少吃鸡蛋,要吃也得顾氏应允。 如今因了秦如薇,好容易存上的一缸鸡蛋就没了,顾氏自然不高兴。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所以秦如薇愿意花银子去买这个清净。 果然,当她把那一把铜板交给顾氏的时候,虽然她还是刺了几句,但还是舍不得那一把铜板,都给收了起来,嘴巴自然也就锁紧了。 用过早饭,又帮着拾掇了家里,秦如薇就想起庄秀才来,到底人家昨夜帮自己挡了一劫,再怎么着也该去问候问候吧? 这么想着,她就跟顾氏他们说了一声,兴许是有了那几个钱,顾氏这回也大方了,去堂屋里抓了两把晒好的菜干并两把新鲜的菜心放篮子里让她带着。 “到底是秀才爷家,又是帮你一把,空着手去也忒失礼了。”顾氏是这么说的,又递过一小叠红纸,道:“反正也走这一遭,求着秀才爷帮咱家写个好对联贴着吧!” 秦如薇捏捏眉尖,却不好拒绝,只得都拿上去了。 此时旭日已上,清晨的晨雾却要散未散,炊烟四起,错落有致的黛瓦白墙在雾中若隐若现,难得的静谧。 虽然秦如薇也曾经过庄家,但也只是从门口过而已,却是没真正进去过,如今站在门下,算是头一回来拜访,颇有些踌躇。 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轻声清了清嗓子,秦如薇这才隔着院门大声叫:“庄大娘在家么?” 不怪她敞开嗓子喊这般粗野,农户人家一般都有院子,这人也不是只在院子里忙活,敲门是有礼没错,但肯定没嗓子叫喊那么有用,所以这到各家里去,都是在门前叫门的,乡下人也不拘这个礼。 “谁呀!” 随着应声,庄家的院门也打开了,来人正是庄大娘,抬头见是秦如薇,堆起笑脸:“哎,是秦家姑娘呢,咋就来家了?” 秦如薇将手中的篮子往前一推,道:“家里刚摘出来的菜心,我来给大娘和秀才爷送两扎尝尝鲜,还有些菜干。昨儿晚,累得秀才爷替我挡了一劫,我心里过意不去,还没跟秀才爷说多谢呢!” 不知怎么的,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就在庄大娘见到自己的刹那,总感觉那目光有些古怪和不明。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秀才爷幽怨了 “病了?”秦如薇诧异地看着庄大娘。 昨天看着他好好的,精神也不错,这突然的就病了? “可不是,吃过小年饭,没多会就作起咳来了,半夜的时候硬是给发起热了。”庄大娘话里掩不住的心痛。 秦如薇细细的看她,见她眼底里不掩疲惫,心里暗付,该不会是昨天那一砸,给砸成破伤风了吧?破皮了吗? “娘,是谁来了?” 正思付着,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抬眼看去,正是庄楚然。 只见他穿了一袭黛色长袍,身形瘦削,脸色有些青白,眼圈下更是明显的一圈的青黑,精神头比起昨晚,却是差了一大截不止。 “咦,是秦姑娘。”见是秦如薇,庄楚然也很是惊讶。 “你身子不爽利,还起来作甚么?再染了风,可了不得了,快快回屋去躺着。”庄大娘见儿子出来了,立即紧张地赶人。 庄楚然摆摆手,笑道:“娘,有客人来,主人家却在屋里歇着,哪有这样的道理?忒没礼节了不是?” “这不就有娘在?”庄大娘很是不认同地道。 “对,秀才爷,我就是为昨儿晚的事多谢您的,听庄大娘说您染了风寒,您还是快快回屋歇着吧,我放下东西这就要走了。”秦如薇连忙附和道。 庄楚然这才把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篮子里,笑道:“偏你多礼,只是小小伤,昨晚秦大哥也让你侄儿送来一篮子鸡蛋,如今又是鲜菜,我这可是赚到了,咳咳。。。” “赚什么赚,大过年的凭白飞来横祸,没事你去凑个啥热闹?好好的额头给磕破了。”庄大娘咕哝着道。 秦如薇听了尴尬不已,心里却明白过来,难怪刚刚进门时她的目光有些不善,原来是在怪自己呢! “娘,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调解的帮衬一把也没什么的。”庄楚然看出秦如薇的尴尬,便扯开话题道:“你是不是在灶房里熬着药,我闻着怕是要干了!” “哎呀,光顾着说,倒真忘了。”庄大娘一拍大腿,急急忙忙的就往灶房里冲去。 见庄大娘的身影消失在灶房门口,庄楚然才歉然地对秦如薇道:“我娘她就是太捉急了些,她的话你别放在心里去,她没恶意的,我这就给你赔礼了。”说着躬身施了一礼。 秦如薇吓了一跳,慌忙避开,道:“秀才爷您太客气了,庄大娘护子心切,我心里感动着呢,您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如薇可担不得。” 庄楚然温温地笑,直直地看着秦如薇。 秦如薇有些不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摸了摸发髻,问:“秀才爷,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 她没有精致的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也看不到自己的仪容,虽然出门前是整理过了,但难担保自己不小心染了什么东西。 “不曾,你很好,只是我想着,从前你唤我庄大哥,怎么着我过了两月不回,你倒是客套的唤起我为秀才爷了?听着挺不习惯的!”庄楚然笑道。 “嗄?” 秦如薇瞪大双眼,不是吧,本尊难道还和秀才爷很亲来着?她可搜索不到从前这样的记忆啊?但他这话可真幽怨啊!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大大的奸情 无怪乎秦如薇头顶像飞过数只乌鸦,实是庄楚然此时脸色微白又哀哀的语气,端的是幽怨,以至于她脑袋里头一回窜进几个字:大大的奸情! 不过,这想法秦如薇很快就丢掉了,她对本尊是绝对有信心,典型的古代传统女性,极守妇德,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断然不会和其它男人卿卿我我的。 “这,秀才爷说笑了。”秦如薇尴尬地讪笑,脑部却一直在搜索记忆,有这样的事吗? “相比于秀才爷,我还是觉得庄大哥比较顺耳些。”庄楚然目光清远,温和地道。 呃,秦如薇低下头看着裙摆下露出的脚尖,不知该如何接口。 “这红纸,是要去写对联么?” 两人相对无言一会,气氛十分的尴尬,还是庄楚然找出了话头,指了指她篮子里的一扎红纸。 “是呢,本想让秀才爷您帮着写两副,如今您正不舒坦着,我过两日再来罢。”秦如薇浅笑道。 “让我写倒不是不可,但。。。”庄楚然卖了个关子。 秦如薇抬眼看着他,心想,难道是要报酬? 像是看出她心里所想,庄楚然失笑道:“不是要你钱物。只是,日后可不想再听你一口一句秀才爷了,实是膈应得紧,你若不应,今年我可不帮你家写对联了。” 秦如薇听闻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两颊飞红,支吾着:“我我。。。” “给我吧!” “嗄?”这话题转的,秦如薇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来求对联的么?难不成还想让我帮你出了这红纸不成?”庄楚然笑着揶揄:“也不是不成,只是我家里的红纸都给我娘给裁了,可没多余的了。” “不不不,自然不能。”秦如薇连忙摆手,道:“哪能让你出呢,只是你的身子。。。” “只是感染了些许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写两个字就能写垮了身子了,多活动倒是好的。”庄楚然见她不动,干脆走过来去拿她的篮子。 秦如薇本就不好意思,人家正病着,还来叨扰麻烦,实在是失礼,本想推脱,却不想他的动作也十分快,一把就抓了过来。 “呀!” 温热的手覆在她微凉的小手上,两人都吓了一跳,秦如薇还好,到底是结过婚的现代人,可难为了庄楚然,触及到那清凉又柔腻的肌肤时,又酥又麻的感觉窜过周身,脸立即红了一大片。 “对对不住,我不是成心的。”庄楚然侧过身子,紧张又不安地道。 秦如薇刚想说话,庄大娘已经端着一碗药从灶房里出来了,一眼瞅着庄楚然的脸色,立即惊呼起来:“这是咋的了?脸怎的这般红,可是发起热来了?早说让你去躺着,你还站在这里吹风作甚?” “对对,庄大哥你快快去歇着罢,我这就家去了。”秦如薇顺势说道。 庄楚然皱起眉,有心想要说什么,可秦如薇却已经放下篮子飞快地走了。 “这丫头,走这么快,后头有大虫要追她不成?”庄大娘十分奇怪,见庄楚然还站着,忙的又推着他进屋去了。 秦如薇走出庄家门,长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背失笑,真是奇怪,不就抓一下手,有啥大惊小怪的,难道自己还真像那些个古代姑娘,这就要非君不嫁么? 作者想问一下亲们:大家觉得本文进度如何?欢迎讨论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别自作多情了 “是薇儿吗?” 突如其来的人声将低头胡想的秦如薇吓了一跳,抬起头,心想,这果然低头不见抬头见,同住一个村子就是麻烦些,这不又是她那个前夫么! 来人正是邓富贵,见眼前的人真是秦如薇,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竹篮子,上头装了不少山货和鸡蛋。 “真是你呢,这般早你怎的来这头了?”邓富贵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见她身处的位置正是庄楚然他们家的门前不远,突然就想起昨夜的事来,有些讪讪地问:“你,是来探看秀才爷么?” “嗯!” 她回答得冷淡,邓富贵心里闷闷的,以为她是为昨夜的事恼了自己,便道:“你来看他也是该的,秀才爷人好,又为你挡了一劫,那样的情况我也是看得心惊胆战的,这要是砸中了你,我。哎,你说我咋就比庄秀才慢了一步挡你跟前呢。。。” 邓富贵十分懊恼,道:“薇儿,昨儿晚的事对不住了,我娘她的性子急,有时候就是不着理,一贯是横惯了,急起来也没个分寸的,咱家里的人都要让着她,她年纪又上来了,实在是。。。你莫要放在心上,可好?” 秦如薇听了十分厌烦,邓富贵这人孝顺是没错,那也是愚孝吧,她娘那样的泼妇,那是无理取闹好不?可他却声声为她辩解,完全没理清那根本就是邓老太自己的蛮搅胡缠。 “薇儿。。。” “停!”秦如薇后退一步,漠然地道:“我想你还是叫我秦姑娘为好,免得让旁人听了落了话柄,你也知道,你娘昨夜是因了什么才闹了那一出。” 不是她故作高冷什么的,她不愿和邓富贵多有纠缠,这其一,她本就不是原本的秦如薇,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算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其二,她不想因为再和他多说几句,就又让人说她勾搭他,再招事端,而其三,她说不出是因为什么,本能的,就觉得眼前的邓富贵让她十分失望厌烦,还有一点莫名的悲哀存在。 这不是她第一回有这样的感觉,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兴许是本尊残存的那股子悲伤吧,到底是定了亲也拜过堂的男人了。 邓富贵听了脸色微变,急道:“薇儿,你这是恼了我么?”他巴巴地解释:“我知道,我邓家对不住你,当初我也不想写那休书,可我娘她都把菜刀搁脖子上了,我,我就这么个娘,我还能怎么着?薇儿,我知道,我娶了胡氏负了咱们间的情分是我不对,你恼我是该的,但你就不能懂懂我心么?” 秦如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颇有些痛心疾首的男人,真想仰天长笑,老天爷,这人是奇葩么,他这么一番话,怎么着就让她想到了一个强坚犯所说的:我强了你是我不对,但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么? “你的心是怎么着,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说一句,邓富贵,别自作多情了。”突然的,秦如薇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再和邓富贵说下去了,对着一个曲解你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奇葩,你能说什么?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欲哭无泪 自作多情,秦如薇的这话一出,邓富贵的脸色就跟吞了只死苍蝇似的,十分难看,可骨子里的偏执却让他更深信,秦如薇这是在真恼他。 “薇儿,原来你是真恼我来着。”邓富贵心里说不出的苦或甜,甜的是秦如薇恼他,那就是代表着在乎他,苦的是自己已经再娶她人,即便心里有秦如薇,还能怎么着?难道还能继续再娶她么? 这想法一出,邓富贵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目光熠熠的看着秦如薇,如果她愿意,那他也能豁出去,那些个大户人家不也是三妻四妾么?远的不说,就说他们老邓家,他的曾祖,也娶了两门妻子呢! 邓富贵却没曾想,他的曾祖娶的两门妻,却是因了前头的正妻无所出,为了子孙后代,才再娶一门平妻的。而观自己,才成亲不到半年,家中也并不是大富大贵,要是再娶一门平妻,怕是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邓富贵此时的齐人之福想法秦如薇自是不知,听了他自以为是的话,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眼前的人实在无可取,一昧的大男人主义,当真以为女人离了他就没法生存了呢! “你欢喜怎么想怎么着,只是我再说一句,请叫我秦姑娘。”秦如薇淡淡地道:“你娘撒泼的本事,我可没法儿再领教,昨儿晚的事你也瞧着了,比黄梁戏还要热闹好看,我却是真冤枉了。” “薇。。。”邓富贵涨红了脸,见她沉下脸来,忙的改口道:“秦妹子,我会好好的和我娘说道说道的,你的好,她总是会看在心里,你且放心吧。” 这男人真没救了,秦如薇翻了个大白眼,摇摇头,径直绕过他身边就走。 “秦妹子。”邓富贵见她走,一下急了,想也不想的就扯住她的衣袖。 秦如薇这下可真是恼了,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庄户人家兴许没大户人家里那么多顾忌,但到底是有过婚约关系的两人,这样尴尬被误会,要是让人瞧着了,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妖蛾子呢! 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没等秦如薇发火,隔壁屋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妇人来,一下子将两人‘牵手’的动作看了个正着。 没错,牵手,因了腊冬冷月,这外套袖子都比较宽,这么着垂下来,还真真以为两人是在牵着手呢! “哎哟,这不是邓家大小子和秦家妹子呢,你俩这是在作甚呀?”开门的不是谁,而是村里最八卦的大嗓门吴婶子,瞧她两只滴溜溜转的小眼睛,正泛着八卦的耀光瞪着两人的手呢。 秦如薇欲哭无泪,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她狠狠地瞪了邓富贵一眼,扯回自己袖子走了,这回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邓富贵也有些尴尬,讪讪地看着吴婶子,道:“没别的事,就是来庄秀才家叨扰叨扰呢,我且先过去了。”说着也拎着篮子走了。 吴婶子见两人都走了,不屑地呸了一声,道:“指望着旁的人都是睁眼瞎,充愣装傻呢,这手都牵着了。哎哟喂,可紧着个痴缠呐!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第一幅绣品 秦如薇料想得没错,有了大八卦吴婶子的宣扬,她和邓富贵所谓在巷里牵手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情景剧就灵活灵现的传得众所周知,都说郎有情妹有意,只恨天不公。 邓家知晓这事后那是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胡氏和邓富贵干了一架,第二日出门的时候,邓富贵脸上都多了几条血痕,该是被指甲挠的。而邓母更是得理不饶人,一个劲儿的卯足劲头在家门口朝着秦家的方向开口骂勾人的骚狐狸,贱蹄子如何这般。 听了这样的传闻和骂声,秦大牛的眼角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而顾氏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一天到晚吊着眼看秦如薇,说话夹枪带棒的,意指要守妇德,别赶着儿上门犯贱,丢人现眼如何云云。 随着年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冷,又有这样的糟心事,秦如薇干脆连门都不出了,一天到晚除了在家里帮着干些家务事,就是躲在房里绣自己的绣品,倒是让心静下来不少。 对于自己的绣艺虽有自信,但在古人跟前,秦如薇还是不敢托大,毕竟人家是鼻祖,而且在这样的小地方,也指望不出能卖出大价钱,她也不敢绣大篇幅的绣品,而是先绣些小手帕先试试水,采用的绣法是她最擅长的苏绣。 亏得这几天为躲谣言而足不出户,也静下心来,直到除夕前一天,她已经完成了第一幅绣品。 对于时下的姑娘小姐喜好什么花样,秦如薇并没有前去镇子打听过,问过前些日子去镇上采购年货的顾氏,无一不是绣花草之类的风雅之物。 帕子绣些花花草草无可厚非,什么海棠牡丹祥云青竹文菊等等,都是极具代表性的,关键是绣艺,如果绣艺出众,绣花能跟真的一般,那又是不同的,试想想,你拿着一面帕子,上面的绣花能跟真花似的引来蝴蝶,谁不高看一眼? 秦如薇想着,总是要先试一试,索性就绣了牡丹芍药这样的名品,至于其它,看看市场如何再定。 前世最初学刺绣的时候,也是绣的花草,后来越绣越好,配线什么的都是手到拿来,所以如今再拿起,又是心无旁骛,配色更是稳了不少。 秦如薇自己的绣品本倾向清雅,但牡丹这样富丽堂皇的名品,选色却是要光鲜夺目,如此才配的上牡丹的光华,故而,她配色偏向大胆张扬。 绣架上的绸子,是她嫁妆里的一小匹绸,也是最贵的一匹。本来之前的嫁妆都是给了顾氏处理,她所用做帕子的缎绸都打算重新买的,后来顾氏舍不得银子外流,农家人也用不了好绸缎,就说将那小匹绸子卖给她,此举后来被秦大牛知道了,两人又吵了一架,是秦如薇偷偷的将银子塞给顾氏,她才罢了。 用自己的银子买自己的嫁妆,她这也是头一个了,秦如薇摸着那滑溜的绸子苦笑。 绣艺再好,也要配上好缎子,这话是没错,富丽堂皇的牡丹绣在粉白的缎子上,纹理分明,针脚细密,端的是灵活灵现,引人夺目。 “手艺没生疏呢!”秦如薇看着自己精心绣出的牡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姑,我娘让来问你取几根红线呢!”二娘推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绣架上的那幅绣品。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二娘的心思 秦二娘走到秦如薇身边的绣架跟前,看着那架着的布帛上绣得栩栩如生的牡丹,双眼放光。 “姑,这这是您绣的?”秦二娘惊讶地问,欲伸手去摸,又飞快的缩了回来,竟不敢碰,实在太逼真了。 秦如薇轻轻地笑而不语,用沉默来肯定她的问话,难道这屋里还有别人不成? 秦二娘也是知道这些天外头传得不好听的谣言的,她姑为了避嫌天天躲在家里刺绣,连门都不出,就是眼前这幅吗? 从前,自己也见过秦如薇的绣品,不是自己心眼坏,实在是绣艺不怎么样的,怎的这一幅却是这般齐整精致?这样一朵逼真的牡丹花,都能引来蜜蜂蝴蝶吧? “许久不绣,技艺都有些生疏不少,好在也还能见人。”秦如薇淡笑着,将架子上的绣品给轻轻拆了下来。 许久不绣?秦二娘觉得很奇怪。 不就一个来月,她出嫁前还在绣那些枕巾嫁妆呢,不过秦二娘没多想,眼前的牡丹已经将她的心思全部吸引过去了,不由红着脸问:“我,我能看看吗?” 秦如薇见她眼里透出渴望,便递了过来。 秦二娘立即双手接过,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跟捧着个瓷娃娃似的,别提多珍视了。 “真漂亮,就跟真的花儿一样。”秦二娘迭声称赞,配色均匀,针脚细密整齐,收尾的线头更是连看都看不见,若是拿远了看,就跟真的一样呢! 看了许久,秦二娘才依依不舍的将它还给秦如薇,道:“姑,你的绣艺怎的好了这多?” 秦如薇早就想好了说辞,将那幅绣品一边收起来一边淡声道:“人经过大喜大悲后悟性总是会变化的,这些天也一直在琢磨怎样把绣艺练好些,慢慢儿的倒是琢磨出来了。” 秦二娘不过十二岁,听了这些也似懂非懂,两道秀气的眉蹙起来若有所思。 “给,不是要红线吗?”秦如薇缠了几根线递过去。 外头,顾氏又在吆喝:“扯几根线都要老久,死丫头又作懒。” “快去吧,没得你娘又要发作你。” 秦二娘只得接了过来,走到门口,扭过头来看着秦如薇仔细地收起绣品,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而自秦二娘见过秦如薇的绣品后,就有意无意的来找秦如薇一道绣花,大多时候都在看秦如薇的绣法和指法,然后自己学着。 秦如薇看在眼里,心道小丫头的脸皮薄成这个样,自己的亲姑姑都不敢开口要指点,真不知这性子是好是坏。 但到底是亲侄女,女子女红做的好,将来去了夫家也只会被赞而不会被轻视,既然她有心想学,秦如薇也不会藏私,大大方方的指点起二娘的绣艺来,姑侄俩的感情倒是一下子增进了不少。 除夕前一天,天空放晴,姑侄俩又搬了小杌子在院子里刺绣,说说笑笑的好不亲热。 “有人在家吗?” 就在两人说着笑的时候,外头有人在叫门,两人对视一眼,秦二娘放下绣架过去开门,迎进一个人来。 正文 第四十章 秀才来家 来人不是谁,而是几日未见的庄楚然,只见他一手拿着一卷红纸,一手拿着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物件儿。 “姑,是秀才老爷来了。”秦二娘飞快地走过来道。 秦如薇也很惊讶,记忆中,这位可从来没踏进过秦家门,今儿怎么来了? 没等她开口,听到声响的顾氏从灶房跑了出来,一见是庄楚然,立即往围裙上擦了擦油呼呼的手,道:“哎哟,真是秀才爷呢。今儿吹的什么风,把秀才爷给吹来咱家了?快请进来,二娘,去灶上拿壶滚水泡了茶来。” “哎。” “秦嫂子不忙。”庄楚然笑着道:“我是来送对联来的,一会就走了。” “对联?” 顾氏一愣,秦如薇也是奇怪,看到他手上的红纸,这才想起那天去探望时红纸也搁在篮子里没拿回来,这几天不出门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前些天如薇妹子来请对联,我一时没来得及写好她便家来了,这几天也不见来取,我想着明日便是除夕,怕你们急用,左右只是两步路,就给你们送来了。”庄楚然解释道。 “哎哟,怎敢劳烦秀才爷跑这一遭,你央人来说一声,我差我家四喜去取就是,还劳你亲自送来,这可怎么了得?”顾氏一拍大腿咋呼,转过头又沉着脸对秦如薇道:“小姑你也是的,怎的把这茬事也给忘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取回了,累得秀才爷亲自跑来。” 秦如薇讪笑,道:“我也是给忘了。” “无事无事,都在一个村子里,也不远,溜达溜达也是好的。”庄楚然见秦如薇被批,连忙道。 “秀才爷这人就是好的没话说。”顾氏竖起大拇指夸赞:“这学问好,模样儿也长得俊,心地也好,将来不知哪家姑娘有这福气嫁了你,可就是享大福咯。秀才爷都到年纪了,也要说亲了吧?” 提到亲事,庄楚然立即红了双颊,道:“不急不急。” “是该说了,男儿早成亲当家,你家门槛媒人可都踏破了,秀才爷欢喜怎样的女子,秦嫂子给你相看相看如何?” 庄楚然哭笑不得,秦如薇也大为尴尬,忙对顾氏使眼色,可惜顾氏硬是瞧不见,只得道:“嫂子,你看秀才爷都站得累了,茶还没喝上一口呢。” “对对对,快请进屋去坐,我正做着晌午饭,秀才爷你就在家里吃了再走罢,小姑你快把秀才爷请进堂屋。”顾氏连忙吩咐秦如薇,自己则又去厨房忙活了。 “秦嫂子别忙活,我坐一会就走。”庄楚然忙的叫,可是顾氏已经走进去了。 “我嫂子就是风风火火的,先屋里坐吧,左右无事,坐一会歇歇脚。”秦如薇笑着道。 庄楚然只得应了,随着她进了堂屋,将那卷好的对联递上来,又推过用油纸包包着的东西,道:“这里有包小点心,是我县里的同学给送的,家母也不喜甜食,我也不太喜,你家孩子多,给孩子们尝尝鲜。” 秦如薇微讶,道:“这怎么好意思?” “一点小吃食,不值几个钱。” 话虽是这么说,但点心这样的高贵东西,在农家人里可是瞧不见的,就连邓家这样颇有家底的,都见不着点心这样的精贵物,而现在又是过年,用这样的精致点心待客那是大大有脸面的,所以庄楚然也是送的好东西了。 “那便多谢了。”秦如薇接过来屈膝福了一礼。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能帮一定帮 秦二娘将彻好的茶奉了上来,一同上的还有两碟花生瓜子,见庄楚然起身谢礼,脸红红的下去了。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种山茶虽比不得上好的茶叶,但仔细品了,也自有一丝甘味在。”秦如薇笑着道。 “无妨,白水我也喝得。”庄楚然倒是不计较的样子,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倾刻间点头道:“果是如你所说的一般,苦中留甘。” 秦如薇轻轻地笑,看他脸色比起前些天见的时候已经大好,便问:“这些天我也没出门,不知庄大哥身子可大好了?我这记性就是差,也将对联的事忘了个干净,劳你走这一遭,实在是过意不去。” “已是大好了,在家里拘了几日,出来溜达溜达对筋骨极好。”庄楚然笑着道:“这几年我虽然常在县里进学,但小时到底也是在十里屯子长大的,就是把整个村子都走完,又能有多少路?偏你们上心。” 他说的倒也是,十里屯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算全溜达一圈,估计也花不了大半天的时间。 秦如薇低头勾起一丝浅笑。 庄楚然看过来,入目的是她白净莹润的侧脸,露出一小节细长的脖子,他立即移开了目光,心里不断念着非礼勿视。 “庄大哥年后就回县里?”秦如薇一时找不到话题,想了想自己的计划,便主动撩起了话题。 “如无意外,年十二该是回的,工课也不能落下太多。” “县城里过年定是比村子里热闹才是,也不知都有些什么乐子玩儿?” “那自是多的,耍大刀的,猜灯谜的,大冬天的也有游河的,县里每年的闹元宵也特别有意思。。。”见秦如薇一副向往的样子,庄楚然也就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了。 话匣子一打开,秦如薇问,庄楚然答,你来我往的,两人间尴尬的气氛就散了不少,也熟络了不少。 “庄大哥可知城里的姑娘小姐们,都喜好些什么花样?”秦如薇将话题拉到自己想知晓的范围内。 “花样?”庄楚然一愣。 “是这样的,我闲时无事就绣了几幅绣品,打算做成帕子捎去镇子上卖,就不知入不入得了那些个贵人的眼,所以想问问呢!”秦如薇大方地道。 庄楚然这下可真是惊讶了,想起她的事,无端被休弃,和家中嫂子也不是特别亲,她这样的身份尴尬,兴许是想挣些私房钱,也好将来有个着落吧? 想到此处,庄楚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怜惜,道:“如薇是缺银子用么?”顿了一顿又道:“我虽然是在学里念书,但平时有禄米,花费也不大,闲时我也有帮书斋里抄书,也接了一个酒楼掌柜的儿子的学时教导,每月也有二两银子。私房虽不多,但也是有的,若是你急用,只管开口,我可以先给你。” 秦如薇一怔,失笑道:“我并不急用,就只是想挣些脂粉钱罢了,倒是庄大哥若想帮我忙,不如帮我看看有没有销路呢。”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但庄楚然却立即接口道:“你放心,我能帮的一定帮!”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托付 庄楚然接过秦如薇递过来的绣品,疑惑着打开,入目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就连花瑞上的水珠儿都十分逼真。 “这是你绣的?”庄楚然惊讶地问,反复地翻看。 “如何,庄大哥认为,可入得了眼?”秦如薇答非所问,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紧张。 “对于女红我自是无法在你们这些姑娘跟前班门弄斧,但学堂里,也不乏富家公子哥儿,他们衣领上或衣摆等的刺绣,我也是看了不少,倒真没一个比得上这幅牡丹。”庄楚然真诚地道:“在县城里,大大小小的绣坊也不少,最有名的莫过于倾城绣坊,绣品出众,价格也极贵,许多大家太太小姐都喜欢上倾城绣坊订造四季衣裳。我曾听说,倾城绣坊的大掌柜是从宫里出来的,在尚工局里待过,那是专门伺候宫里的贵人的地方,可想而知,她的统领下,倾城绣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秦如薇认真的听着,如此说来,倾城绣坊那可真是数一数二的高级绣坊了。 “倾城绣坊我纵然未去过,但也见识过它的绣品,依我看,如薇你的这幅绣品,比起倾城绣坊里面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听得如此高的评价,秦如薇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道:“庄大哥说笑了,我就一个农家女,哪里比的过宫里出来的贵人的手艺?你快别拿我取笑了。” 庄楚然看她脸红,笑道:“我也不是拿你取笑,只是实话实说,今日之前,我竟也不知如薇你的绣技如此的好。好,哪怕比不上倾城绣坊里面的,比起咱们镇上的荣贵堂,也要强上许多了。” “真的?”秦如薇双眸微亮。 庄楚然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牡丹,道:“如此栩栩如生的牡丹,只做帕子,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若是足够大,制成画幅,断然是比你做帕子要强的,富贵人家里都中意摆些大件绣品。” “我也是先试一试,毕竟这女红姑娘们大都晓的,大家小姐里更是自小就由母亲教导,我只怕我这样的绣艺见不得人,要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呢。若是真有人看得中,再想下一步呢。” “你说的也对,难得你不骄不躁,心态极好。”庄楚然眼中划过一丝赞赏,道:“依我所看,你拿去镇上卖,还不如我替你拿去县城里寄卖?价格上应该比镇子要强些。” 秦如薇双眼一亮,道:“此话当真?”能去县城里托卖自是最好,到底人也多些,价格应该也能比镇子提上一提,可想到庄楚然在学堂里,便忐忑地问:“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能开这个口,自然不会。”庄楚然笑道:“你若信得过我,只管做好了,来日等我去县城里替你捎上。” “庄大哥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的。”秦如薇连忙道:“如此我就将此事托付给庄大哥了。” 她本来就想着等开年了,再拿上绣品去镇上卖,现在庄楚然开口相帮,她自是感激不尽,想到自己的计划走出第一步,她就有些兴奋,毕竟自己在古代的事业开展了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初闻香胰子 除夕,辞旧迎新,家家活活都早早起来忙活着供奉众神祖宗,鞭炮声此起彼伏,十里屯子的上空都是硝烟,就连空气中都能闻到硫磺粉的味儿。 上半昼基本就是在各种供奉和贴对联的杂事中度过,午晌一家人吃团圆饭,而到了下昼,则是开始烧水给一家子沐浴洗发,将秽气都洗尽,也有将霉运都洗掉的意思。而过了除夕,一直到初五,就都不能洗头了。 秦如薇和秦二娘姐妹俩都洗过头,坐在院子里晾着,嗅着发上的皂粉味,发丝粗燥,她就忍不住皱眉。 “姑,怎么了?可是头着了风不舒坦?”秦二娘这些日子跟着秦如薇刺绣学到了不少东西,和她的感情也是好了不少,而且这个姑姑自打落水后醒来,整个人都不同了,相比以前更好相处,她也乐意和她说话,如今见秦如薇皱眉,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有的事,我就是觉着头发太糙了,就跟一扎草似的。”秦如薇拿着梳子梳了梳子的长发,可真是怀念现代的洗发水啊,要多柔顺有多柔顺,这糙的都要打结了。 秦二娘噗哧一笑,目露艳羡地道:“姑的头发已经极好了,又黑又滑溜,你看我和三娘的,那才叫毛糙呢,也不知姑像的谁,听爹爹说爷的头发都是糙的很呢。” 这话一出,秦如薇看了她一眼,秦二娘像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微变,动了动嘴角,目露焦急。 秦如薇不是秦大牛的亲妹子,家里人除了两个小的,没有谁不知道的。 “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秦二娘着急的解释。 “说什么呐,你可没见过真正柔顺的头发,那可真真是一把梳子放在头顶上,就能自己滑下呢!”秦如薇笑着打断她,道:“这皂粉质量不好,估计这才洗得毛糙,还一股子硫磺味。” “咱们家又没有香胰子,用那个洗才叫香呢,二丫家就有一小块香胰子,洗得可好了。”一旁的三娘双手在玩着花绳,插嘴道。 “香胰子那样的金贵物,哪里是咱们家能用得上的?”秦二娘叹了一口气。 “香胰子?”秦如薇愣了愣,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不就是肥皂么?有皂粉,自然就有肥皂,嗯,古代人起名起得文雅点,叫香胰子。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禁脱口而出,道:“就是邓家小闺女凤珍用的那种香胰子么?” “邓家有香胰子?”秦二娘很是惊讶,随即又道:“这原也不出奇,邓家老太太可当邓凤珍是个宝贝疙瘩,有什么紧着她用也不是稀奇事。” 秦如薇却皱起眉,对自己脑中的闪过的玩意很是迷茫,按理说,她才嫁进邓家一天不到,哪里就知道邓凤珍是用的香胰子?难道是从前去过邓家见过?抑或是邓凤珍那丫头曾经向自己显摆来着? 左右想不通自己怎会知道这事,秦如薇也不多想,反正邓家用什么都和她无关了,倒是香胰子这东西吸引了她,要知道,在古代,没有洗发水沐浴露,香胰子可真个是好东西呢! “二娘,你给姑说说,这香胰子怎么个金贵法?”秦如薇探头问。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守岁 香胰子有多金贵,若说一斤猪肉要十八文,那么一块普通的香胰子就要花上将近二十斤的猪肉,这还是最末等的,真正的上品香胰子,那得一两一块,有些什么要花上二两银子。 “镇上的珍颜堂,卖得最贵的的香胰子就是玫瑰味儿的,得二两银子一块呢,用那个洗了,脸白白的香香的,可好看了,就是洗头沐浴后,也浑身都是花香呢。”秦二娘一脸艳羡地道:“还有很多味儿的香胰子,大都要一两银子一块,珍颜堂的香胰子最贵了。” 秦如薇听得牙齿酸痛,不是吧,在现代三块钱能买一块的香皂,在这里能顶几十斤猪肉,那还是差的,到底是古代的物价贵,还是这香胰子就真的这么稀罕? “只有珍颜堂有香胰子卖么?”她又问了一句。 “自然不是的,有好几个杂货铺子都有卖的,但当属珍颜堂的最贵,也最好。”秦二娘摇头道。 秦如薇哦了一声,看来改天得去镇上一趟,也瞧瞧这香胰子是个什么来路,看是不是就只香皂一块,若是真的话,那可就发达了。 “姑你问那多,是要买香胰子么?”三娘睁着大眼问。 秦如薇淡淡地笑道:“姑如今哪有那个银子去买香胰子?不过将来可说不定。” 小姐妹俩对视一眼,实在不明白秦如薇这句话的意思,而秦如薇也不解释,她自有她的成算在。 “我瞧着头发也干了,梳起来吧。” “姑,你给我梳五股辫吧。” “成!” 帮两个丫头都梳好了辫子,秦如薇自己也麻利地将头发编了一条五股辫,垂在左肩则,容颜俏丽。 昼短夜长,白昼褪去,夜幕降临,除夕夜,一家子吃过饺子就炸油糖丸子守岁,而秦大牛作为一家之主,还得在子时烧鞭炮迎新岁。 几个孩子都敌不过周公的召唤,早早就去睡了,而顾氏也累了一天,炸完最后一锅糖丸子,也带着最小的娃儿睡下了,堂屋里就剩了兄妹二人。 “薇儿,若是你也困了,便去歇着吧,晚上灯不好就别绣花了,对眼睛不好,这里有我守着就成。”围在火盆边,秦大牛削着长板,打算打两个椅子。 秦如薇将手上的绣花针往发上刷了刷,笑道:“我还不困呢,再坐一会,年年我都陪着您守岁,今年自然也不能落下。” 秦大牛的手一顿,放下手中的长板,道:“若不是邓家太浑,你也不会在家里守岁,唉。” “哥,说那个做什么?幸好邓家写了那休书,不然,那样的狼窝我去了也不好过,早晚被折腾没。”秦如薇浅笑着道:“说起来,咱还得感谢他们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到底是对你名声不好!”秦大牛想起这些日子来的谣言,就拉长了脸。 “咱们自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何苦去理会外道人的想法,没得膈应了自己不是?”秦如薇见他苦恼和气恼的样子,想了想问:“对了,哥,从前我可是常去邓家?” “怎么可能,你最是守规矩不过,未过门常去他们家做什么?定亲后,也就认门儿的时候去过,咋了?你自己去没去过都不记得?”秦大牛皱起眉,问道:“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好?” “我也是落水后记忆有些散了,忘了好些事,就随便问问呢。”秦如薇淡淡地笑着,岔开了话题,心里却涌起思疑,既然没去过,自己怎么就有种在邓家生活了几年的感觉?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不要命了吗 “作死的丧门星,杵在这是要当顶梁柱呢吗?猪栏里的粪都给拱烂了,还不快快去铲了?养你是要吃干饭么,不下蛋的母鸡,白养你了。” “娘,我我才洗了裳回,早饭还没吃呢。”秦如薇搓着一双被冻得红通通的站在邓老太跟前唯唯诺诺的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不成?啥时候了还惦着吃,我告儿你,不把猪栏的粪都铲了沤起来,晌午饭你都甭想吃。”邓老太把眼一瞪,见秦如薇还站着,又尖声喝道:“还不快去,耽搁了做晌午饭瞧我不拧了你耳下来。” “娘,吵吵嚷嚷个啥呀,还让不让睡觉了,困死了。”里屋传来邓家小闺女邓凤珍的不悦声。 “哎,你睡吧睡吧。”邓老太回头应声,迈着小脚快步走去正屋,进屋前还不忘催促秦如薇。 秦如薇抿着唇,摸了摸空荡荡咕噜咕噜作响的肚子,又望了望灶房的方向,到底没敢去偷吃,只得将腰带使劲勒紧了,拿起院子里隔着的铁铲去了后院。 邓家的牲口圈砌得很周正,四四方方的,猪圈里养了三头大肥猪,正卧在地上滚嗤嗤的喷着粗气。 三头猪的粪便可不少,到处都是,有的被猪拱得稀巴烂,发出刺鼻的臭味。 哪怕是做了千百次这样的活计,可走进猪圈时,被那臭味儿一熏,秦如薇的胃不断的翻滚,干呕了几声,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只呕出了黄胆水。 擦掉眼角的泪,秦如薇咬着唇瓣拿起铲子认命的将猪圈里的粪便给铲在一边。 好容易将猪圈里打理干净换上新的干草,秦如薇累得跌坐在干草上,看着几头肥猪舒适的眯着眼,不由道;“还是你们好呀,有吃有喝的,吃饱了就睡觉,做猪比做人要幸福呀。” 再看着自己干裂的双手,皱巴巴的,不由吸了吸鼻子,委屈的泪涌了出来。 “秦氏,秦氏你死哪去了?” 尖利的骂声远远的传来,秦如薇连忙擦干眼泪,跑向正屋里,才走进院子,一条白色的什么东西迎面飞来,将她整个人的脸面都罩住了,一阵腥臭味随即钻进鼻尖里。 秦如薇将头上的东西拿下来,一看,脸色立马变了,整个脸涨得通红,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 “你是咋洗衣裳的,我这个裤你都没洗,存心的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对面,一个女人挺着腰,一手撑在门边,瞪着秦如薇骂,正是邓富贵的平妻胡氏。 “这种裤子凭什么要我洗?”秦如薇咬着牙,将那裤子扔在地上,道:“我不洗,要洗你自己洗。” 地上那白色的绣花裤,并不是什么裤子,而是女人的亵ku,档子里的位置黄黄白白的粘着些什么东西,秦如薇同是女人,又哪里不晓得那些浊物是什么? 胡氏竟然拿自己的脏亵ku让她洗,凭什么?要说先来后到,她秦如薇比她先入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相公最喜欢的裤子给扔地上,秦氏,你不要命了吗?”胡氏见秦如薇竟敢反驳,不由黑了脸,指着地上的裤子道:“马上给我捡起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梦魇 “哎哟,娘,娘您老快来啊。”胡氏坐在门边,作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咋了咋了?”听到叫声的邓老太从正屋里小跑着出来,一见胡氏这个样,吓得魂都飞了,尖叫道:“我的佛祖啊,菩萨啊,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啊?” 不怪邓老太这般夸张,胡氏肚子里可是怀着她的金孙呢,可不能有个啥不好。 “娘,媳妇无能,这孩子我不生了,你老给我熬碗落子汤给喝了吧。”胡氏呜呜地哭了起来。 邓老太听了脸色大变,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分贝,恼怒的道:“胡说什么呐,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你如今就是家里的祖宗,现在谁个不顺着你,还耍这种小性子?” 胡氏只管假哭,一边道:“不是媳妇要耍小性子,实在是媳妇受不了这冤枉了。” 邓老太把脸一沉,道:“谁个冤枉你了?你到底是有个啥不如意的倒是说啊。” 胡氏低着头,却拿眼往秦如薇那里瞟了一眼。 邓老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了秦如薇,还有啥不明白的,二话不说就走到她跟前,啪的一声。 “娘!”秦如薇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呆呆地瞪着邓老太,实在不敢置信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自己。 “你给我跪下。”邓老太怒声大喝。 泪水在眼眶里打滚,秦如薇跪了下来,唇瓣咬得死死的。 “你这不会下蛋的母鸡,我就知道你是黑了心肠的烂货,自己不会下蛋就算了,还想害我的金孙?你的心肝可真是黑啊你,你小心被雷劈啊。” “娘,我没有!”秦如薇哭着辩驳。 “我呸!”邓老太呸了一声,一口浓痰落在秦如薇的脸上,大声骂道:“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就你那破皮货还想在老娘跟前耍心计耍手段?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媳妇能给我老邓家生孩子传宗接代,所以你就是想尽办法让她不好过。” 胡氏哼了一声,得意地挺起自己凸-起的肚子,满脸的得瑟。 “娘,我也是你媳妇啊。”秦如薇满脸悲凉。 “我没你这样不会下蛋的媳妇。”邓老太冷哼道:“我早知道你是个搅祸精,在祠堂塌了的那天就该休了你,省得坏我老邓家的风水。你等着,你这黑心肝的烂皮货,回头我就让大郎休了你。” “娘,不要,我求您。”邓如薇哭着跪行上前拉着邓老太的裙角。 “滚开,晦气的东西。”邓老太一脚踢倒她,指着她骂道:“我告儿你,今天你甭想吃我老邓家的一颗米,不把家里的活计都做妥当,明天也甭想吃。” 说着,将胡氏扶起来,安慰道:“走,媳妇你别气了,别让这晦气的皮货给气坏了身子,走,娘给你炖个蛋补补。” 看着那对要好的婆媳,秦如薇哭倒在地上:“为什么不听我说,为什么?” “姑,姑。。。” “为什么,不。”秦如薇一个弹坐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是自己的屋子,转过头,秦二娘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由问:“二娘,你怎么会在我屋里?”话才出,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跟沙子磨过似的。 “姑你可醒了,你都烧了一天了,一直在说胡话呢。”秦二娘呼出一口气道。 秦如薇茫然地眨眼,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这是梦魇了吗?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争端再起 秦如薇在秦二娘的伺候下喝了药,又含了一颗蜜饯,这才看向满脸担忧的秦大牛歉然地道:“大哥,我没事儿了,你莫担忧。” “哪能不忧,你前儿才大病了一场,今儿又昏睡,满嘴的胡话,这人都烧迷糊了。”秦大牛心有余悸地道:“我早就说让你歇着,等身子大好了再做活计。不成,薇儿你就将养着,家里的活计有你嫂子和二娘她们侍弄就成了。” “我母女仨是你老秦家的下女不成?啥事就让咱来做。”一旁的顾氏听了不悦地沉下脸,道:“大年初一的,满屋子的药味,谁家过年跟咱家一样的,没得晦气。” 她是真冤啊,这大年初一,谁家不愿讨个好彩头,意味新年大吉,顺顺利利的?可偏偏,秦如薇竟然病倒了,初一就得熬药,这可谈什么顺吉? “你还说,要不是你老叫她做这做那,哪就会成这样?她身子本来就不好!”秦大牛黑着脸斥道。 “秦大牛,你可捂着良心说,我哪里对不住她?我对她比对我闺女还亲,你说,你说啊!”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秦如薇连忙劝道:“你们都别吵了,是我自个身子不争气,许是昨晚守岁的时候给着了风,吃过药就好了。说起来,今年是初一,我还没给大哥大嫂拜年呢。” 话说着,秦如薇就跪在床上,冲着两人磕头道:“我身子不爽,就不下地了,请大哥大嫂疼我这一回,妹子失礼了。大哥,嫂子,新年好,新年吉祥如意,祝咱们秦家新年富足安康,顺顺利利。” 好话谁不喜欢听,顾氏尽管心里不悦,但脸色到底是缓和了下来,硬着声道:“承你吉言了。” 秦大牛有心要为秦如薇抱不平,可见她猛使脸色,想到今日是大年初一,便也忍下了,道:“最重要是咱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又对顾氏道:“孩子娘你也辛苦了。” 顾氏闻言脸色更加缓和了,道:“天儿都晚了,二娘你去给你姑端点粥来吃了就歇下吧,明儿还要去你舅舅家拜年呢。” “哎。” “妹子这个样,咱们去舅爷家怕是不妥,你看能不能初三再去?”秦大牛又迟疑了。 顾氏才缓和的脸色立即又变了,怒道:“一年到头去不了几次我娘家,好容易走亲戚,你还不让回了?” 秦大牛歉然地道:“不是不回,就是迟个一两天。” 顾氏冷笑一声,道:“秦大牛,年初二谁个不是回娘家的?年年都是如此,我家姐妹都初二回,你让我初三回?明儿,我一定要带着几个孩子回他们舅爷家,你回不回随你。”话说毕甩了帘子出去。 秦大牛有些下不来台,讪道:“这婆娘的臭脾气是越发大了。” 秦如薇则是头疼万分,劝道:“大哥,你也是,咋能说那样的话呢,我不碍事,又不是什么大病,还能侍弄不了自己不成?你快哄哄嫂子去,明日就带着他们娘们几个回娘家。” “可是。。。” “别可是了,哥,要是你不听,我可要恼了。” 秦大牛想了想,只得去了。 屋子清净下来,秦如薇对这些因为自己而起的争端十分无奈,又想起梦里的情景,深深地皱紧了眉,那些梦是个怎么回事,怎么就跟真的一样呢? 想到这,秦如薇的头突突地跳痛起来。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顾氏的委屈 却说顾氏一脸气愤地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是越想越气,也越发的委屈。 当初嫁给秦大牛,就是图他人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娘都说这嫁人,就该嫁个能拿捏的,像她爹那般,跟她娘过了一辈子,只要娘吱一声,就没敢说不的,顾老太活的多有威严啊。 就奔着母亲那样的日子,她听从爹娘的安排,选了秦大牛,带着忐忑的少女心嫁了过来。 进了老秦家的门,才知道日子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伺候公爹相公,做好家事就成,还得照顾小姑子。顾氏自己都还只是个初晓人事的姑娘,连孩子都还没生养,就先学着照顾那咿呀学语的小丫头秦如薇。 可到底是年轻,她自己也没生养过孩子,要照顾这样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谈何容易,一路来磕磕碰碰的,冷了怕她冻了,热了怕她闷了,为得到公爹的认可,那真是一刻也不放松,宝贝得很。 而秦如薇这个姑娘,不是说假的,顾氏这辈子见了不少婴孩,还真没一个像她小时就粉雕玉琢的,那奶声奶气的学说话的样子,让人瞧了就打从心眼里喜欢。 有了这样的喜欢,也为了不落人话柄,顾氏就尽心尽力的去伺候一家子。而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有着血缘的关系在,她的心就慢慢的偏了,但也没有偏得多厉害,但凡自己孩子有的秦如薇也有,她到底是要名声的,可不想被人说虐待小姑子什么的闲话。 真正开始感到不平,是从一碗蛋羹开始。 这做母亲的,肯定都先紧着自己的孩子,在秦如薇三岁的时候,秦一也一岁了,那年两人都恰好都病了一场,而那个时候的年况并不怎么好,好容易得了只鸡蛋,顾氏肯定想给自己的孩子补补身子,可偏偏秦老爹和秦大牛都说男孩子粗养就成,硬是将那碗蛋羹给秦如薇吃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顾氏就有了想法,尤其是听到秦如薇并不是秦大牛的亲妹妹,而是秦老爹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孩子时,就更腻歪不满了。 自己的亲骨血都不疼,偏偏就紧着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野种,谁心里没个想法? 尽管不满,顾氏也没刻薄到要饿着冻着秦如薇,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呢,对那孩子也曾经千金宝贝来着,只是,再没有最初的尽心力。 就这样,不冷不热的处着,有着两个主心骨的男人疼宠着,秦如薇慢慢的长大,模样周正,性格却有些软绵,也执拗认死理,因为她,顾氏不知和秦大牛吵了多少次。 顾氏想起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有不少都是因为秦如薇,心里的怨气慢慢的就上来,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顾氏一看,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去。 秦大牛见此,坐了过去,道:“还气着呢?明日的物件儿可拾掇好了?岳父喜欢那草烟,咱多捎点去中不?” 顾氏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咋了,不陪着你的好妹子了?” “哪有的事,不就怕她又烧起来,家里多花几个钱,快别气了,早些歇了吧,明儿早早起来就去岳父岳母家可中?”秦大牛一把搂着她,嘴就凑了上去。 顾氏还推搡了几把,最后也作罢了,只是心里,到底是极不平,这样因了小姑争执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呢!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背地里的算计 年初二,媳妇子回娘家的日子,天不亮,就有牛车从十里屯子驶出跑上官路,尽管天空又飘起了细雪,但也无阻孩子们和紧着归家的媳妇心里的兴奋。 秦大牛和顾氏也早早的起来,用过早饭,就带着几个孩子一道回娘家走亲戚,家里就剩了秦如薇一人。 顾家村地处牛鼻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路极不好走,村民大都以种茶和果园为生。 赶车走了半天,秦大牛一行人就到了顾家村口,村口里,有个和秦一差不多大的半大的小子在候着,见了一行人,就迎了上来。 “大姐夫,大姐,你们可来家了。” 顾氏探出头来,眼前的人正是顾家最小的儿子顾国全,也是顾老太的老儿子,可是千金宝贝的主。 “是小弟,你咋的在这等着呢,天可冻了,瞧你头上的雪花,也不戴个毡帽。”顾国全今年十六,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多少,顾氏也是相当疼的,见他落了一头的雪花,顿时就有些心疼。 车上的秦一等几个,见了小舅,也纷纷见礼,四喜更是欢喜的爬上了顾国全的后背。 “咱娘让来等着呢,快家去吧,二姐他们都来家了。”顾国全背着四喜说道。 一行赶着牛车来到顾家,把年礼什么的都搬进去,一众小辈又给在屋里候着的顾老爹顾老太见了礼,和其它姐妹互相见礼后,这才各自散去。 秦大牛是个闲不住的,和其他两个襟弟跟着顾家长子去帮着整理果园子去了,而孩子们则到处疯跑,姑娘们则是安静的学做女红,至于女眷就聚着说话儿。 先扯着聊了几家家常,话题就扯到了秦如薇身上,显然,秦如薇成亲当天就被休弃的事传了个十乡八里了。 提起伤心事,顾氏干脆就竹筛豆子似的,将所有委屈全部拿出来和自家娘嫂子姐妹说道。 “我嫁给他十几年,崽子是生了一窝,都还比不得他那个宝贝妹子,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呀。”顾氏抹起了眼泪花,说道:“眼瞅着秦一都十五了,是要开始说亲的时候了,有着这么个晦气的,哪家好姑娘愿意来家?有时候我就想着,还不如和他和离了,我带着孩子单过罢了。” “说的糊涂话!”顾老太轻斥一句,又叹道:“你那小姑子也是个苦命的,都是女人,你也莫轻看了她去。尤其你呐,别使那倔性子,白白和大牛离了心,不值当。” “可不是,按我说,这原也没啥大不了的,再给她寻一门远亲远远嫁了可不就安生了?”顾家姑娘排行二的顾玉梅吐了一口瓜子壳儿,道:“这虽然被休了,可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嫁妆的话,还愁嫁不出去?” 顾氏一愣,仔细想想,可不正是这个理,人家寡?妇都还能再嫁呢,秦如薇长得周正,又还是个黄花闺女,难道还寻不着人家要了? 这么想着,她便挪了挪椅子上的屁股,迫切地问:“梅儿,你们那边可有啥好青年不?” “到底是翻头再嫁,寻个未娶过亲的青头小子怕是不得的,我且合计看看,姐你就等着吧。” “哎,要是能把这么个顶心柱送出去,就是多贴点嫁妆我也舍得。”顾氏双手合十,她就是不顾念和秦大牛的感情,也得顾念几个孩子呀。 一家子又将着这事说了起来,而这背地里的算计,当事人秦如薇却是懵然不知,正烧得糊里糊涂的呢! 正文 第五十章 玉佩疑云 对于被算计的事秦如薇是半点不知,她才好了丁点的病又反复的烧了起来,没日没夜的躺在床上,身子忽冷忽热的反复交替,梦魇不断,等到真正烧退后,已是初五了。秦如薇就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整个人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的肉又消瘦下去,小脸削尖削尖的。 泡在滚烫的水里,秦如薇舒服得直吐气,毛孔都像是在呼吸,让人好不舒坦,撩起浴巾子,细细的擦着脖颈,触及到一根绳子,才低下头。 洁白莹润的胸口前,垂着一块男人拇指大小的圆玉佩,从成色上看,那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玉,碧绿如水,不含半点杂质,而更难得是,哪怕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却完整地雕了两条交缠的双鱼,雕工十分的精细,两条鱼更是栩栩如生,就跟淌在碧绿的水里一般。 秦如薇伸手将玉佩摘了下来,对着光线去看,如果她的眼睛没有问题的话,这上等的翡翠,单凭那玉色就已经价值不菲,更别说那雕工了。 这样贵重的玉佩,秦老爹是怎么得来的呢?这是她当初身上所带着的吗?秦如薇不禁想起当初她得到这块玉时的情景。 那是秦老爹病逝前的深夜,她害怕疼爱自己的爹爹死了,没日没夜的守着,终于到了临终前,秦老爹将这块玉佩单独拿了给她。 “薇儿,这块玉佩你戴着,答应爹爹,以后不管有多难,不管是谁来要,你都莫要将这玉佩卖了丢了。”秦老爹捏着秦如薇的手如是说。 “爹,这是什么呀?”秦如薇忍着痛道:“我不要,我要爹爹你好起来。” “好孩子,你戴上,是爹爹对不住你啊,爹爹。。。”秦老爹剧烈的咳嗽起来,瞳孔放大,急促地道:“答应,答应爹,你会好好保管。” “爹,我答应。你别急,别说话,我给你倒水。”见秦老爹上气不接下气,秦如薇慌了,慌慌张张的就去桌边倒水。 “孩子,你会平安长大的,孩子,别怪爹爹。。。” 等秦如薇将水端到秦老爹跟前,他已经驾鹤西去,临死前,头眼依旧是向着秦如薇的方向。 送走了视为如珍如宝的秦老爹,秦如薇大病了一场,却也将秦老爹的话记在了心上,将玉佩贴身戴着,后来顾氏瞧见了,认定是秦老爹私下给秦如薇的,变着法儿想去夺过来,那样成色的翡翠,傻子都知道价值不菲。 秦如薇虽然没了爹,好在还有个憨实认死理的大哥,一直护着她,认为秦老爹既然给她,自有他的道理在,这玉佩就是秦如薇的。不然的话,这块玉佩都不知能不能保着。 可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路? 秦如薇蹙起双眉,脑海中满是疑云,会是自己身世的象征吗?她不敢想,单从秦老爹的话,怕是不大好的,不然若是身份贵重的话,又怎会将她嫁给一个普通的农汉? 将玉佩重新戴上,秦如薇抛开那解不开的疑云,不管真相是什么,能主宰自己人生的,只有自己!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捎你一程 年就这样安静的度过,除了孩子们有过年的兴奋,大人也不过尔尔,毕竟过年也就是短暂的歇息,所以过了人日,人们也开始慢慢的忙碌起来。 让秦如薇觉得意外的是,自顾氏从娘家回来以后,竟和颜悦色了许多,家里恢复平静,颇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在。可越是这样,秦如薇就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太平静了,而顾氏看自己的目光也让人莫名的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秦如薇没往深里想,兵来将挡,她相信自己应付得来,而有秦大牛在,顾氏处事儿该也不会太过分才是。 “大哥,我去镇上了,可有啥要我捎回来的?”秦如薇收拾整齐,对秦大牛打了一声招呼。 “没啥可捎的。”秦大牛摇头,又道:“你真不要大哥驾车送你?去镇上这脚程可不远呢,你身子才好,累着了怕是遭罪。” 年初八,铺子都会开门,秦如薇想着去看看那香胰子,便提出去镇子走一走。 秦如薇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左右是一个时辰的路程,我走着去,对身子也好呢。再说了,总跟人借车也不妥。” 秦家没有牛车,平时都是跟要好的人家去借的,这有急用,一次半次倒也无妨,毕竟庄稼人实在,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能扶持的定然会帮忙。 秦大牛有些苦恼,道:“等开了年把庄稼种下,我也去接几个手工活计,今年咱家也买一头牛。” 秦如薇点头附和,庄稼人,不管是出行,有头牛家里会轻省许多,便道:“成,等我卖了绣品挣了银子就给你。” 秦大牛憨笑:“傻丫头,哪能要你的银子?你自个儿存着当嫁妆。” “哥!”秦如薇娇嗔一声,羞红了脸。 十里屯子离镇子的脚程是一个时辰左右,极大部分出镇的庄稼人若都没有马车牛车的话,所能选择的出行方式就是步行了。 所以,一大早,就能见着官路上有不少人挑着担子往镇子的方向而去,担子里一般都是些山货或者青菜之类的。 秦如薇跟着这些人身后走着,心道,前世出入代步基本都是四个轮的车子,上天入地的都坐过,如今倒是回归原始了。 徒步自有徒步的好处,没一会,秦如薇的额上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停下来擦汗的时候,身后传来马蹄哒哒的声响,忙的避在一旁。 “如薇妹子?”一记温文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入秦如薇的耳中,抬头一看,竟是庄楚然,只见他坐在车辕上,惊讶地问:“原来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你这是往哪去?” “庄大哥是你呀,我去镇子呢。”秦如薇笑着回了一句:“你呢?是要去哪?” “可真是赶巧了,我也是去镇上访友,上来吧,捎你一程。”庄楚然温温地笑。 秦如薇看了一眼他所处的马车,整个十里屯子,就只有庄楚然,还有里正家有马车,庄楚然是读书人,又是在县城里读的书,故而秦如薇也不惊讶。 “可就要麻烦你了。”秦如薇也不客气,麻溜地坐上马车。 “坐稳了。”庄楚然一挥马鞭,马儿嘶吆一声,迈开蹄子向前跑去。 作者很哀怨,乃们的评啊收藏啊推荐啊红包礼物啊呢?都来捧场吧!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大乡里出城 步行去镇子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这坐马车可就快多了,两人一边聊着天儿,不多会就已经到了镇子的入口。 “真不要我送你过去么?”庄楚然看着秦如薇问。 “不用了,我慢慢儿的走就成了,总不至于就走丢了。再说,我还想到处看看呢,你不是也要赶着路么,隔壁镇的路程也不近,快去吧,莫耽搁了正事儿。”秦如薇笑着摇头。 庄楚然抿了一下唇,想了想又道:“我大概申时就回来,到时候你在这里等我,我再捎你一同回村。” 秦如薇想了想,便也应了。 秦如薇并非没有来过镇子,但次数并不多,而现在,算是她头一回来了。 有着本尊的记忆,她也知道东大街铺子云集,卖的货品齐全,价格也偏高,西大街,小贩常去的地儿,杂货铺子也多,所以她先往西大街去。 年初八,铺子已经开门,但因着元宵未过,街上也还有浓浓的年味儿,人们穿红着绿,小孩儿疯跑,用自己得的铜板红包在卖糖人儿的摊子哄闹着。 因为过年,各个铺子都贴上了新对联,挂着红灯笼,街上处处见着红色,十分喜庆,有些商铺,甚至为了元宵节吸纳顾客,已经在搭棚子造势设灯谜等各种游戏了。 不论古今,逛街是女人的天性,秦如薇也不例外,而且这可是她一个现代人头一回见识古代的城镇呢,不是在电视城看到的仿古镇子,也不是演员穿着古饰在走动,而是实实在在的古代,她是真的身处古代。 眼前的一切对秦如薇来说都是新鲜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就连两个小贩为了争一席摊位扭打成团,她也站着看了一番。 吃着花了两文钱买来的五香油豆腐,秦如薇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土包子,南方靠广那边,有句话是这么形容的乡下人初出城镇而表现出来的震撼的——大乡里出省城。 没错,她现在看着就像个大乡里呢。 秦如薇失笑,用帕子擦干净手和油乎乎的嘴巴,走进颇有口碑的庆记杂货铺子。 铺子颇大,里面挤了不少人,都是来采购过年用去的物件的,铺子里所售的物品都堆放在一个高架上,显得有些凌乱。 “姑娘,想买些啥?我们庆记都有你想要的。”一个伙计殷勤地迎上来。 “我想看看你们这里的香胰子。” 那伙计听了,忙高声道:“好嘞,姑娘过来这边,看想要哪一款?看不中也不打紧,记得我们庆记的货最好就成。” “一等的香胰子,一两银子,姑娘用了,包管年年瞅着都是十五岁,脸蛋儿滑溜溜的。若是觉着价格贵了也不用愁,二等的香胰子,五百文,好处都是一样的,就是糙点。三等的,二百文。。。姑娘可要挑好咯,这不是咱吹的,别家的杂货铺子的香胰子,可没咱庆记的好。所谓一分钱一分货,用在自个身上,那可是要一顶一的好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秦如薇嘴角微扬,难怪这杂货铺子口碑不错,且看这伙计,嘴甜会说话,哪个顾客听了不舒心?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遇登徒子 此次来镇子,秦如薇主要是想看看香胰子到底是个怎样的物事,如今看来,竟也就是普通的一枚肥皂罢了。 这高级的需要一两银子的香胰子,就是四四方方的一块,用油纸包着,体积还特别小,只有现代香皂一半大小,可因为是纯色,香味浓郁,所以价格也高。 而最末等的,就是黄黄的,是最普通的皂角粉融成的,价格也要一二白文,难怪一般人都买不起。 秦如薇看了后直抽嘴角,这样的物件儿竟然要价这么贵,那做大商家的可真是称得上暴利啊。 不禁想起前世看过的手工香皂,那才是真正的精致,雕成的各种颜色的花样,一朵朵的极是漂亮,而制作也十分简单。 秦如薇没有买,在伙计失望目光中走出了杂货铺子,向那传说中的珍颜堂走去。 珍颜堂卖的都是胭脂水粉居多,也是镇上最好的脂粉铺子,听说背后的东家大有来台,似乎是哪个官爷的侍妾的铺子,要价非常高。 脂粉铺子,来的都是女人,但秦如薇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男人,不过一眼就蹙起眉,因为那男子的目光实在是太赤果裸了。 他穿着华贵,头戴金冠,手指戴着粗粗的指环,最搞笑的是,大冬天的他却拿了一把折扇摇着,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一双小眼睛看着秦如薇上下打量,像狼一样发着青光,让人浑身不自在。 秦如薇虽然不是大美人,但皮肤白皙,五官明媚,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出神,她将一头青丝编成辫子垂在左肩恻,衣着不华丽,却干净整洁,配着恬淡的脸容,自有一番清雅气质在,算是村姑里面顶顶出挑的了。 在男子身边,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在挑着什么,许是太过入神,压根没看到自己的男子正对别的女人抛媚眼了。 那男子见秦如薇看过来,故作斯文的点了点头,折扇摇得很是欢快,秦如薇都替他觉得凉快了。 登徒子,秦如薇瞪他一眼,那人眉眼更是欢快了。 来到柜台,秦如薇直接向伙计提出想看看香胰子。 珍颜堂的伙计可就比不上庆记的伙计了,她这话一出,那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伙计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视地先说出各种价格,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秦如薇心里气恼,果然到处都有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她脸上显,只淡淡的看着那伙计,道:“我想看看二两的香胰子。” 来者是客,那个伙计虽然瞧不起人,但也还是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价值二两的香胰子,道:“姑娘可要小心了,这要是刮花了一点半点,姑娘也只得买下了。” “那烦请你打开吧,不然我如何知道这块香胰子是不是本来就刮花要赖上我了?”秦如薇冷笑,那男子听了好一阵轻笑。 那伙计则是脸好一阵扭曲,但还是依言打开了,秦如薇仔细看了看,二两的东西,比起庆记那一两的要来得细腻,个中还有些花瓣在,香味也更浓,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们珍颜堂的香胰子可是一等一的好,也是最多人欢喜的,姑娘认为如何?”伙计一脸自得和轻视道:“若是嫌贵,我们还有末等的,只要二百文就成了。” “不过如此,但我不想买。”秦如薇淡声将东西推了回去,转身就走。 “又是一个死穷鬼。”身后传来一声低骂。 秦如薇冷笑,想要刺回几句,但却没有转身,何苦为了这么个人置气?没得不自在。 “姑娘慢着,你,把这香胰子包起来,送这位姑娘。” 微尖的声音让秦如薇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声音来源,那轻佻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瞅着秦如薇。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好狗不拦路 看着那人轻佻的笑容,秦如薇两颊微红,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羞愤,尤其在看到伙计那暧没的目光后,更是气愤不已。 别以为有男人出口就送你东西就觉得自己特么有魅力,事实上,对初见面甚至不知对方是谁就张口送礼,但凡是有点教养和知礼的男人都不会如此冒然行事。这不是表示爱慕之情,而是赤果的挑逗和钩引,这是登徒子才干的事。 在这样男尊女卑的古代,男人这么做顶多被世道人说一声名士凤流,而对女子,则是不知廉耻,抛头露面钩引男人,低贱下作,要是这时有村里的人在场,秦如薇肯定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瞧,那伙计的眼神不就是这样吗?还有那个女子,那双眼射过来的利刀是想将自己千刀万剐吧? “名品赠佳人,姑娘相中了这香胰子,潘安就送姑娘了。”那男子一甩扇子,自认凤流的抛了个媚眼过来。 切,还潘安呢,就他那纵欲过度的孱弱样儿,皮肤苍白,这是要装鬼么? “潘爷。”那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一听就不依了,嗲嗲的叫了一声表示不满,软绵绵的身子靠了过去,让人光闻声就酥了半边身子。 那名叫潘安的男子斜睨她一眼,轻佻地在她下巴捏了一把,道:“你去玉珠楼等着爷,不是瞧中了那支新打的步摇么?你戴着试试。” 娇媚女子一听这话,立即就高兴起来,左右她只是在楼子是个迎来送客的花姑娘,也真没指望眼前的男人对自己有多专一疼爱,便道:“那玉儿可就去了,爷要快些来。” “去吧!”潘安嘴角噙笑,啪的一声,手中折扇又打开了,重新朝秦如薇看了过来,对那伙计道:“怎么的,还不快快把这块香胰子包起来?” 伙计可不管你道德沦丧,只要有银子赚就成,听了潘安这话立即殷勤地笑应:“是是,小的这就给潘爷包好。” 秦如薇冷笑,并不理会这人,转身就往门外走,对于登徒子,多说一句话都白惹一身臊。 “哎哎,姑娘打哪走啊?”潘安连忙伸出扇子一拦。 秦如薇心里虽气,却也知道她自个儿的身份,在这古代无权无势的,有些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便轻巧避开,冷道:“请你让开。” 那潘安见佳人脸上染上薄怒,粉脸含春,心里登时跟藏了十几只猫儿在挠啊挠的,痒的紧呐! “姑娘,在下潘安,乃潘员外之子,家中良田百顷,旺铺数间,奴仆百名,姑娘若是随了我,包管姑娘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潘安眯着眼说道,那眸光透出的淫靡,让人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好狗不拦路,让开!”秦如薇怒斥一声,狠狠地瞪他一眼,趁他微怔的时候,立即闪身跑了出去。 潘安见此也不追,而是啪的打开折扇,眯起了眼睛道:“这镇子竟还有这般烈的货色,不错,不错!”又扔了一颗银锞子给那伙计:“你,去给我打听打听,这是那个地儿的姑娘!”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秘闻 被这么个登徒子给恶心了一把,秦如薇几乎没有再逛的心思,瞧着已到了晌午,便找个抄手摊子坐了下来。 “大嫂子,给我来一碗抄手,多搁点葱花香菜呗。”秦如薇对在摊子上忙活的老板娘说道。 “好嘞,姑娘你稍等,马上就来。”老板娘高声应了,动作麻溜地下抄手,撂碗,滕汤。 不消片刻,一碗冒着热气的抄手馄饨就上来了,一颗颗白胖的抄手在汤里浮沉着,碧绿的葱花撒在汤面上,格外的好看,让人看了就觉得饥肠辘辘。 秦如薇早饭并没有多吃,如今又走了这么一大圈,这香气一扑入鼻子,还真有些饿了。 “姑娘慢吃呵,这汤不够还能再加咧。”那老板娘笑呵呵地爽朗道。 “哎。” 此时正值当午,摊子上三几张小桌子,也满满当当的坐了不少人,都是来镇上卖点小东西的小贩,鲜小有衣着周正的,一边吃着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扯着话皮儿。 秦如薇夹起一颗抄手,但见皮薄馅儿足,轻咬一口,浓浓的肉汁就渗了出来,味道极是香,再喝一口汤,竟还是用大骨头熬出来的浓汤呢。 她不禁点点头,这摊子虽小,但食物味道却是极好,难怪生意不错。 秦如薇一口抄手一口浓汤,耳中听着周边传来的市井八卦,谁家小妾跟长工跑了,谁家儿子和人争楼子花魁给打得头破血流,谁家的小姐又和谁私奔了。 所以说,市井消息从来都不容小藐,有时候你能从里面得出不少信息来呢。 “哎,那都是小事儿了,近来京里发生一件大事不知你们晓得不?”一个汉子压低声音道。 “啥事儿呀?”众人附耳倾听。 “听说太子围猎的时候从马上坠下来了,双脚都废了,太医说站不起了。这有心思的皇子都蹦跶起来了,京里就跟唱戏一样热闹呢。”那汉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但因为表示自己的消息灵通,声音再低,这隔壁左右的都能听见,道:“朝堂上都在吵着另立太子呢。” “太子是前圣元皇后的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却是唯一的嫡子,那是顶顶尊贵的金贵人儿,该不会被废吧?”另一人有些迟疑地道。 “人走茶凉,任圣元皇后再得帝君尊重,也敌不过这在生的人儿啊,更何况,怎么可能让一个残废坐上帝位?听说皇贵妃的皇五子也极得帝宠呢!” 众人听了不胜唏嘘,任你身份再尊贵,得了这么个劫数,还不是万般都是命? “嗨,这都是贵人们的事,也不是咱这些老百姓能说的,仔细祸从口出,咱自关上门过咱的日子了,左右富贵也轮不着咱们不是?”有人就嘘了一声,众人也深晓这个理,也就顺着岔开话题。 “姑娘,这咸淡可合你口味了?”忙完一遭,那老板娘走过来秦如薇身边热情地问。 “味道自是极好的。”秦如薇毫不吝的夸赞。 “不是我吹,这镇子,做抄手的我桂娘子说一,可没人敢说二的。。。”桂娘子听了十分高兴,滔滔不绝地赞起自己来。 秦如薇笑着附和,心里却还想着刚才听到的秘闻,当今太子,名儿是叫夏岚昊么?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忌讳 当今皇上顺景帝已是知天命之年,先皇在世时,他排行四,因为生母出身不过一个六品知府之女,所以纵然是皇子,在众多皇子中也只算是中庸之辈,人脉也不够,争那宝座算是没有半点胜算的,可他却命好,娶了当其实老安国公的嫡女谭氏为正妃。 老安国公是定国功臣,一生只打过一次败仗,深得顺景帝敬重,而唯一的嫡女谭氏乃是老安国公的心头肉。谭氏也是女诸葛,为人雍容得体大方,为顺景皇争位的时候出了不少的谋略,又有安国府那一派作为支持,顺景帝自己也有才华,终是在那场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坐上那宝座,将正妃封为圣元皇后,十分敬重爱护。 男人有了事业心自然就大,又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老爷,后宫自然不能空虚,新人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圣元皇后所展现的就是大度贤惠,尽管新人不断,她稳坐凤座,尤其是老安国公在帝上位后激流勇退,顺景帝就更为安心了,人前人后,对圣元皇后十分爱重。 可圣元皇后纵有才华,人子嗣上却十分艰难,连接滑了三次胎后才得了如今的太子夏岚昊一个,却是大伤元气再无法生育,顺帝皇为此十分歉疚,眼见夏岚昊天资聪颖,又是唯一的嫡子,便将行六的夏岚昊封为太子。 太子八岁后,圣元皇后就撒手人寰,顺景帝感念结发相扶之恩,在圣元皇后去后,竟也没有再立后,只是将平国公府当时为德妃的向氏抬了贵妃。 圣元皇后殁后,顺景帝亲自教养太子,而太子也确实聪颖,为人谦和有礼,治国安邦也有一定的才华,可偏偏,这样尊贵的人儿,会在一场狩猎中成了残废。 历代帝国,从来没有一个残废能当上皇帝的,顺景帝再疼宠这个嫡子,朝臣的压力却也不是他能压倒的。 但如果说,这场狩猎当中没有猫腻在,那是打死都不相信的,只要那个位置一天没真正坐上去,谁不想去争一争?而一个残废,能拿什么和那些母族强又身体康健的人争? 不算夭折的,顺景帝有八个儿子,最小的那个还在吃着奶呢,太子行六,今也不过是二十岁,上头的兄长,皇长子为贵妃之子,都快要当人祖父了,算是最有竞争能力的人了。 “夏岚昊,夏岚昊。”秦如薇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自己是在那里听过的,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薇妹子,你想什么呢?” 一个暴栗突然敲在秦如薇的额头上,她咝的一声抽了口凉气,瞪着来人,见是庄楚然,不由嗔怪道:“庄大哥,怎的就打人呢?” 庄楚然也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乍见秦如薇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一时不由看得痴了,直到秦如薇的小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 “庄大哥,你可知道夏岚昊这个名字?”秦如薇问道。 庄楚然闻言脸色微变,一把捂着她的嘴,沉声问:“你打哪探听来的,这可是个忌讳。”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大不敬的罪名 在皇权至上的古代,最为讲究的就是尊卑之分,就拿一个人的名讳来说,女子的闺名轻易不会传说出去,而那些深门大户人家里的奴才,更是用不得和主人相同的字眼,一律统统改名,若是相冲就更不用说了。红楼梦里头,薛幡的嫡妻金桂不就因为夫君的通房有个桂字,而给改了名儿么?诸如此类的,比比皆是。 再不用说皇室里头的名讳,便是只出生了一天的皇子公主,哪怕是个一等重臣或者低等的妃嫔,都不得直呼其名,而是称其封号排名,以示尊卑。 所以,秦如薇这番直呼太子其名,那可真是大不敬,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一个不小心,被弄个抄家灭族也不为奇的,谁让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上位者要治你罪,随便一个颜色,就能弄死你! 大不敬的罪名别说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担不起,就是一个权贵,也不是能够轻易承担的,毕竟对方可是皇室! 秦如薇听着庄楚然徐徐的解释,不禁有些后怕,是啊,如此不谨慎,真要落在有心人眼里,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得要连累家人呢! 庄楚然见她脸色有些白,不由轻言劝慰:“你也莫怕,以后当谨小慎微便是了,听说太子也是个仁德之人。” 秦如薇咽了一口唾沫,道:“却是我轻狂了些,亏得你提点我。” 庄楚然微微一笑,又问:“你怎的光就突然问起上面那位来?” 马车在缓缓的走着,这一时半刻也不会到十里屯子,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赶路。 “听说太子狩猎变成了残废,这位置怕是不保了。”秦如薇压低了声音道。 庄楚然抿起唇,沉声道:“此事我也略有所闻,是年前的事儿,太子殿下仁心仁德,却不想遭此横祸,当真流年不运,可惜了。” “是不是流年不运倒也未知。”秦如薇呵了一声。 “哦?”庄楚然挑眉。 “谁都想万万人之上,殿下,排行不过六吧?”秦如薇点到为止。 庄楚然这下可真是有些意外了,认真地打量她,直到秦如薇脸路赧色,才道:“想不到如薇妹子也有这番见识。” 秦如薇羞红了脸,垂头不语。 “太子殿下诚心为民,早几年水涝他亲到灾涝地送米粮,自己也熬出了病,故而在民间颇得声望,这样的人若真是。。。可惜,可惜!”庄楚然叹声道。 “不可惜,太子殿下即管再不是太子殿下,将来,还是会荣登宝座的。”秦如薇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差了,下意识地看向庄楚然,但庄楚然却并不惊讶,只道:“如你所愿才好,太子殿下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庄大哥倒是对太子殿下极有信心。” 秦如薇淡笑一声,见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自己也就没再深说,只是心里却存了一个大大的存疑,自己咋就这么肯定太子殿下会登上宝座? 秦如薇忽然觉得心有些慌,有些事情似乎是自己隐隐中忽略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不要脸的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去小半个月,自打将手头上做好的几幅手帕托交给庄楚然拿去县上寄卖,秦如薇就开始绣大幅的绣品,并琢磨着研制香胰子。 前世她也去制作香皂的手工作坊参观过,看着那一枚枚精致的香皂花被制出来,也是心生喜欢,很是跟着学了一会,但毕竟不是极大的兴趣,又因工作忙,所以充其量也就学过而已。 她看过这里的香胰子,做工都比较糙,尤其是价钱低等的,更是毫无卖相,所以秦如薇想,要想卖个好价钱,就得要精致,当然,东西也要做的好。 趁着农活还没开始侍弄,秦如薇就托秦大牛帮着做几个花模子,准备做香胰子的时候用。 “薇儿,你瞧着是不是这样?”秦大牛将雕好的玫瑰模子递了过去。 秦如薇接过来,深深的雕痕很是明显,能清晰地瞧出一朵花样来,不得不说,秦大牛这人虽然看着虽憨厚笨实,但手工活是真的做得不错。 “大哥,你的手工活做得真好,还真能接些活计回来做呢!”秦如薇看过后啧啧夸赞。 秦大牛黝黑的脸微红,有些羞赧地道:“就怕入不了人家的眼,不过,我也想着等开了春,把地里的庄稼都种好了,就去接些活计。” 秦如薇点头,又道:“我也给大哥一些活计,工钱就按着市价里算。” “胡说!”秦大牛一听就恼了,斥道:“我们兄妹还算这个作甚?不过是几个模子。” 秦如薇笑了笑,并不作答,也不是她要明算账,实在是还有个嫂子在瞪着呢,唯恐秦大牛吃亏了,不过她也没有明说,将来挣了银子,定然说要帮衬哥哥的。 “那就烦大哥再帮我多制几个了。” 秦大牛这才笑了,又拿着从山上砍回来的松木去雕模。 就在兄妹俩说着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刻薄恶毒的骂声,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放下手上的活计,走了出去。 “好不要脸的骚蹄子,这才被休了多长日子,就迫不及待的出去勾三搭四,我老邓家是作了什么孽,竟然摊上这么个骚狐狸,啊?” 走到门口,一连串的脏话噼里啪啦的传进耳中,秦如薇黑下脸来,因为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不是那邓家老太又能是谁? “你这个老妖婆,又来我家作什么?”顾氏闻声从屋背的菜园子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沾着泥块的锄头,像只老母鸡似的气势汹汹的瞪着邓老太。 邓老太哼了一声,眼角余光瞧见秦如薇,登时老脸拉长,尖声道:“来作啥?你问问你家小姑子作了什么丑事?丢人现眼,好个不要脸的,就这么想男人,咋不当猪乸婆去?我呸!” 猪乸婆,就是骂女人如妓,这可是侮辱性的脏话。 秦如薇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开口,身旁的秦大牛却是嗷了一声冲了出去,双手成拳的就要往邓老太那里揍去。 秦大牛生得牛高马大,他这一冲,可是将秦如薇等人都吓了一跳,啥也顾不得的就冲上前去拉。 “大哥,不可。” “他爹,别!”顾氏眼睛都瞪红了。 可已经迟了,秦大牛已经将邓老太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事不能了 一声哀呼,邓老太整个人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那模样要提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要是还在平时,秦如薇他们兴许还会幸灾乐祸的讥笑一番,但如今,就只有心惊肉跳的份。 庄稼人彼此之间有嘴角是很平常的事,妇人之间扭打争执也不出奇,可堂堂一个年轻壮汉打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可就说不过去了。 邓老太年纪其实并不算老,但比起秦大牛,却是实打实的长辈,不管两人口角如何,秦大牛作为一个男人出手就不对。这没什么大事也就罢了,赔了银子了事,要是出了命案,邓家人会善罢甘休? 邓家在十里屯子可是有人有物,秦家,算是独苗寡居的一户,就连个叔伯兄弟都没有,想要找个帮手的都找不着,有句老话说,上阵不忘父子兵,两人总比一人强,出了大事,秦家这样的独户,哪能争得过邓家? 所以,眼见邓老太被推倒在地,秦如薇的心就漏了一拍,慌了起来,忙不迭的去搀扶。 岂料手才碰着邓老太,就被她推了开去,大声哭嚎嚷道:“哎哟喂,秦家的蛮牛杀人了,蛮牛要杀死我老太婆了!哎哟,不得好死啊,连老太婆都要打杀,来人啊,救命啊!” 秦如薇松了一口气,能叫骂,还这么中气十足,证明无什么大碍。 “放开我。”秦大牛被顾氏死死的箍着腰,不断的挣扎,双眼赤红,瞪着地上的邓老太怒道:“看我今日弄不死这老妖婆,我叫她胡说八道。”一脚还使劲要向邓老太那踢去。 “冤家,你是要先弄死咱娘们几个啊。”顾氏也是慌了,尖声嚎道。 她和邓老太打闹是一回事儿,秦大牛是个大男人,又有一身蛮力,下手哪里晓得轻重?一个不察,把人给打死了,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大嫂,快把大哥拖进屋去。”秦如薇当机立断的叫。 顾氏使劲的拖,可她又哪里有秦大牛的力大?被他一挣就脱了身去,自己摔倒在地。 秦大牛今儿是真怒了,恶狠狠的向地上的邓老太踢去。 邓老太见了秦大牛的凶样瞳孔一缩,尖叫起来:“杀人了,要杀人了!” 秦如薇想也不想的挡在邓老太跟前,怒声喝道:“大哥,你疯了不成!” 秦大牛总算还有点理智,怒道:“薇儿你让开,大哥撕了她的嘴,看她还乱放屁不!” “秦大牛,你敢!” 两道身影飞快的冲来,秦如薇一看,暗叫不好。 “老大,小四,快,你娘要被人打死了,哎哟。”邓老太一见儿子们来了,双眼登时大亮。 邓福旺见自家老娘倒在地上,眼都红了,就连邓富贵也是怒不可遏,双手就向秦大牛招呼过来。 秦大牛有火无处发,也早就想教训邓富贵这个负心汉了,当下也不客气,两人你一拳我一掌的打了起来。 “去,快去帮你大哥!”邓老太见大儿子落了下风,忙的催小儿子。 邓福旺也就扑了上去,两兄弟对打秦大牛一个,顾氏见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首的嚎哭起来,几个儿女也扑到她身边哭起来。 秦如薇头痛欲裂,今儿这事是不能了了了! 正文 第六十章 关我屁事 当秦大牛和邓富贵他们被人拉开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顾氏一把扑到秦大牛身上,双手捶打着他,哭道:“你这头死蛮牛,是要逼死我们娘们几个啊!” “呜呜,爹,娘!”三娘小四他们都搂着两人的大腿,使劲儿的哭叫。 这看热闹的邻里就看得不忍,纷纷道:“有啥不能好好说的,莫吓着了孩子。” 顾氏当下又瘫坐在地,将两孩子搂到怀里,哭着说自己命苦。 “这老太婆辱我妹子就不成!”秦大牛指着地上的邓老太怒道。 “你连老人都打,你还有理了?”邓富贵也是气得不轻,尤其见着老娘脸色青白,更是后怕,到底是生养自己的娘啊! “你咋不问问你老娘来这放什么屁?当我秦家没人是吗?敢来撒野就甭想站着走!”秦大牛瞪着他,双拳一握,又要冲上去。 “大哥!”秦如薇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邓富贵一愣,看了自家娘一眼,又看了看秦如薇,见她又气又急的,便有些迟疑,毕竟娘的为人他也是多少知道的。” “我难道还说错了?”邓老太一骨碌的爬起来,秦如薇见她如此敏捷,心就定下来了,可下一瞬,她又沉下了脸。 “你问她,是不是不要脸,不守妇道,在外边勾三搭四的。”邓老太指着秦如薇,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老太太,泥人尚有三分性,你都是要当人奶奶的人了,说话还是留点口德点好!”秦如薇手捏得紧紧的,她不是泥人,换了谁污蔑自己的清白,可都着急上火! “我呸!你这骚蹄子还在这假清高,转了身还不是一个骚样儿,见了男人就巴巴儿的贴上去?咱老邓家从前是瞎了眼,才被你那假模假样给骗了。”邓老太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横眉竖眼的,恼道:“我问你,你前儿是不是去镇子上了?是不是和潘家那小子搭上了?” 什么潘家?秦如薇皱起眉,冷道:“我去哪里还要向你邓家禀告不成?” 邓老太又呸了一声:“我管你去哪,可你在外头勾三搭四就不成,你这是丢我老邓家的脸面,让我老邓家抬不起头。” 众人听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就连顾氏都懵懵的看着秦如薇。 秦如薇当真不怒反笑,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她不看邓老太,却看邓富贵,声音如冰:“邓富贵,成亲当日,你给我一纸休书,是你亲手写的吧?按的指印是你的吧,也确确实实去衙门备了案吧?” 邓富贵被逼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应:“是!” 秦如薇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凌凌地道:“既然休书已出,我秦如薇和你邓富贵,和你邓家再无关系,嫁娶自由,是这样没错吧?” “这。。。是!” 邓老太欲言又止,却被邓富贵挡住了身子。 秦如薇看在眼里,嘴角的笑一收,眼底一片冰冷,道:“那么,我想问大家一声儿,既然我和你邓家无关,我要怎样的勾三搭四,不成体统,你邓家的脸面,是关我屁事儿么?”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歪理尽出 秦如薇是真的气得不轻,以至于连粗话都说出来了,那扫视着邓老太等人的冰冷眼神,真真是比冬日里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邓富贵被她刺得双颊通红,憋紫了脸吐不出一个字来。 邓老太却不然,大声责怪道:“如何不关咱事了?你是从咱老邓家出来的,就是我老邓家不要你,你也当安分守己,偏偏你学那母猪发骚,出去勾三搭四,外道人怎么说道我老邓家?都说我老邓家前世不修,接着你这么个媳妇,丢尽颜面。我老邓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这事就不能了了!” 哈! 秦如薇气极反笑:“你这老婆子真是可笑之极,也忒蛮不讲理了些,休书既出,咱们两家再无关联,这名声不名声的,彼此更无相干。你三天两头来闹,真当这世道是你邓家站着了?你这是打横了说,尽出歪理!” 不等邓老太开口,她又厉声道:“你说我勾三搭四,你可是亲眼瞧着了?在外边听了两句轻狂腌臜话,回头就来腌臜我,这是哪来的理儿?你霸道是没错,你在你邓家怎么霸道当老佛爷,谁都管不得你,但你莫要来别人家撒野撒泼,惹急了我,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大家都听听,这臊娘子还真不知臊了,在外边乱勾搭还有理了,亏她还有脸说,没得污了我这老太婆的耳朵,我呸!”邓老太也是气极。 “做人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有人就附和。 “休书都写了,两家都没干系了,作什么倒也不相干。” “没错,也是你不要人家的,人家要作啥,你邓家也管不着呀!” “忒不讲理了些。” 邓老太见这村民都向着秦家那边,恨得牙痒痒的,又对邓富贵吼道:“大郎你是死人么?还不教训教训这婆娘?这样腌臜的东西,就该拉去浸猪笼,省事。” 邓富贵在一旁脸红耳赤的,道:“娘,如薇她不是这样的人,这没影的事儿,就别。。。” “你这死小子,你被这小狐狸精给灌了迷魂汤了你。”邓老太截断他的话,怒道:“老娘不疼,净帮着个外人,你。。。气死我了,哎哟,我的腰。小四,去,去找你爹来,叫上本家兄弟报官去,这蛮牛是弄断我的老腰了,我要他下大狱吃牢饭!”她又扶着腰叫痛起来。 邓福旺就恶狠狠的瞪着秦大牛,犟着声道:“你等着!”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顾氏被唬得脸都白了,哭声越发呼天抢地的,说邓家仗着人多欺负他们秦家独户,要生要死的。 “见官就见官,我还怕了不成?”秦大牛却没有半点惊慌,仰着下巴满脸倔强。 顾氏听了直接爬起来扑了过去又打又捶:“你这死没良心的,是要丢下我们娘们几个去死啊,你先逼死了我们娘们几个吧,反正也活不成了!” 秦大牛紧紧地抿着嘴,概不认错,而很快的,邓家的本家人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干架,一下子显得秦如薇他们势单力薄的。 秦如薇见事情闹得越发大了,满脸阴沉的,才想要开口,顾氏却是突然推开了秦大牛,头一顶,往门柱上冲了过去,大叫道:“邓家要逼死人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讹诈赔偿 随着顾氏寻死,众人都慌了,眼疾手快的追过去,堪堪在顾氏撞到柱子上扯了回来,七嘴八舌的劝着。 秦如薇被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寒风吹来,后背冰凉凉的,眼睛往邓家人那边看了过去。 邓家算是十里屯子的大姓,人头也多,可是如今,很是有些仗势欺人的样子,见顾氏来这么一招,在村民指责的目光下颇有些不自在。 秦大牛也是给狠狠吓了一跳,双腿都有些发软,见顾氏被拉着了,又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取代的是深深的怒火,刚想说话,手臂就被秦如薇扯住了。 秦如薇似笑非笑的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老邓头,讥讽地道:“今日方知,邓家好团结,我秦家是远不能及了。” 老邓头闻言,脸色青白交错,说不出的尴尬和讪然。 这不就是讽刺邓家仗着人多欺人少么! 虽说邓老太是被秦家的小子给推了,但本来就是邓老太自己蛮不讲理的先来招事端,才有这么一出,现在顾氏又来这么一招,倒真衬得邓家仗着家族人多欺到人上头了。 偏偏这时,里正也出来为秦家说话:“邓大爷,虽然这是你们两家的家事儿,但闹出人命就不好看了,既然都写了休书,婚嫁自由,你们这闹法,实在是。。。” 他言辞未尽,但谁都听得出个中的意思,无非是说邓家不讲理罢了! 也是,休书都出了,就不是你家的人了,两家也无关系,你邓家有什么资格要人家为你家守节的?这讲出去,也太贻笑大方了些! 老邓头的脸色被刺刮得更难看了,狠狠地瞪了自家老婆子一眼,粗声冲着两个儿子吩咐道:“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把你驮回去?” “爹,这蛮牛把娘给伤了,难道就这么算了?”邓福旺嚷道。 邓老太本来被老邓头那一记眼光给剜得有些心虚,一听小儿子这话,眼神连闪,哼哼道:“哎哟,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撞散了,哎哟哟,疼死我老婆子了。” 秦如薇看了心里十分不屑,一回两回装死,亏得她做的出来,果然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上几分。 “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他们家赔汤药费。”邓家小闺女邓凤珍叫道。 这是耍泼之后又要讹诈来了! 秦如薇冷眼看过去,邓凤珍被邓老太养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如今还没开春,穿着也臃肿,配上那圆圆滚滚的身形,跟个球儿似的。 听到要赔偿的字眼,顾氏的眼泪一收,尖声道:“也是这老妖婆不修,先来乱喷粪,凭啥要咱家赔?” “再怎么着,你秦大牛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不赔,咱就见官。”邓家人叫了起来,这是不打算放过了秦大牛他们了,而老邓头也没吭声。 里正见此,也没作声,只是拿眼看秦如薇他们。 秦如薇心里叹了一声,不拿点银子是没法善了了,但也不想邓家这么得意,便道:“咱们可以赔,但她污我名誉,这又怎么赔?” “可笑,你自己行为不端,还好意思在这大言不惭。”邓家的一个老学究一甩袖子道。 “敢问你老,你哪只眼看到我行为不端了?要说我在外头走了几步就行为不端,那你们这一伙人,包括这姑娘,不也是行为不端?”秦如薇反讥回去。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被打了 虽说赔偿一事,秦如薇没打算让邓家得意,但秦大牛确实以小辈先动手在先,即使闹到公堂上去,始终是理亏,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发心思,不痛不痒的刺了几句,便也妥协了。 再妥协,秦如薇也不是傻的,赔偿他们会赔,但也要让大夫来诊断过,并一锤定下赔多少,还让人见证,省得日后邓家再以此来要挟。 这招一出,众人看向老邓家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意味,邓老太和两个小的没觉什么不对,反而有种占了上风的洋洋得意劲,但老邓头和邓富贵却是涨红了脸。 秦如薇这一招连捎带打的,赔偿表面上是他们认理,暗地里却意指老邓家讹诈,这丢脸的当然是老邓家! 尤其是秦家一时没拿出银子来时,而邓老太强硬的让儿子抬走了秦家的两条刚盘回来的猪崽后,老邓家的面是丢了个彻底! 这一闹,随着赔偿算是了了风波,且不说老邓家如何丢脸,秦家,气氛也十分的不好。 顾氏傻愣愣的站在自己空荡荡的猪圈跟前,目光空洞,二娘带着两个弟妹怯怯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秦如薇走近,软言道:“嫂子,你放心,这两头猪崽,我。。。” 啪! 不想话还没说全,顾氏就抡起手朝着秦如薇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掌,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你这扫把星,你还有脸说?”顾氏那嫌弃又憎恨的眼神,恨不得把秦如薇吃了。 “你这婆娘,是疯了不成?”首先反应过来的秦大牛一把抓着顾氏的手腕怒道。 “我是疯了,我疯了才看上你这头蛮牛,摊上这么个搅事的小姑子。”顾氏挣脱他的手,指着秦如薇破口大骂:“一回两回,要被她连累多少回?啊?这日子还有没有个头?” “搅屎棍,搞破鞋,坏女人。”四喜这时也顶着个头向秦如薇撞了过来。 秦如薇一个不留神,不免被他撞了个趔趄,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脚,脸色难看。 秦大牛气得不轻,拽住四喜的领口,一个耳刮子就往他的脸上扇了过去:“混账东西,谁教你混账话,老子揍不死你!” 四喜被打的跌落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氏将他搂在怀里,看着秦大牛哭道:“秦大牛,你打他做什么?错的是他么?你好本事,干脆打死我们娘们几个吧,左右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你,就是你这婆娘教的他不成样子,没大没小,这种混账话也是他说得的?” “我教了又怎么样?秦大牛,今儿我就把话搁这里了,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四喜,咱们走。”顾氏也是个犟性子,扯起四喜就往房里奔。 没多会,就见她挽了个包袱出来,看样子是要走了。 秦大牛脸一沉:“你要往哪去?” 顾氏冷笑,扫过秦如薇,道:“统共这个家是容不着咱们母子了,我们走,碍不了你们的眼。” “娘。。。”二娘和三娘吓得哭了起来。 秦大牛脸色青白交错,恼羞成怒:“走,你走了就别指望回来。” 顾氏哼了一声,当真就拉着四喜出门了。 “娘。。。”三娘追了过去,没一会哭着回来:“爹,娘她真走了。” “大哥,快去追吧。”秦如薇叹着气道。 秦大牛也是大男人主义,道:“她要走就走,谁都别去追。”说着,自顾自的走到天井蹲了下来,抽起了旱烟。 屋内,五福这时又哭闹起来,秦如薇揉了揉额角,也顾不得什么,只好先去哄五福。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劝说 顾氏一下之下带着四喜回了娘家,却是撇下了还在吃奶的小五福,娘不在,孩子饿了要找吃的,成天成夜的哭个不停,秦如薇只好将他没日没夜的哄着,又煎了米糊他吃,饶是这样,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顾氏这一闹,倒又成了没啥娱乐的庄户人的一盅口头八卦,瞧着秦如薇背着孩子出入转悠,少不得又说她害得兄嫂不和,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可怜几个小的了。 这种话秦如薇自己不以为然,传到秦大牛耳边,脸那是更黑了,仿佛就和顾氏斗犟了一般,连秦如薇再三劝说,也不肯去接顾家村低头把人给接回来。 这边秦大牛不肯低头,那边顾家村在娘家的顾氏同样的倔强,尽管心里念叨着孩子,但还是一副秦大牛不来认低就坚决不回去的样子,让顾家老太很是生气,少不得说她沉不住气云云。 眼看着雪融春来,这地里的事也开始忙活,收菜籽,溽秧苗,准备春耕的事儿。秦家大郎是早就回了县里做活的,劳壮力就秦大牛一个,秦如薇倒是有心去帮忙,只是她自小就跟个小姐似的养着,也没做过几回重活,纵然有心,也就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一个家也不能少了主母,两人僵着也不是个事,秦如薇自己心里也难受,只好又去劝秦大牛。 “大哥,说到底,这个家始终还是得靠你和嫂子,两口子吵架哪个不是床尾和的?我也是嫁过一回的人了,将来也肯定不在家里的,你们就为了我这么僵着又何苦?再说,孩子也离不得娘,小五虽然吃米糊也能过下去,但长久以往又怎么成?孩子毕竟还小着呢,去把嫂子接回来吧!” 秦大牛哼了一声,闷头道:“她哪是个做嫂子的样子?她有本事儿就一辈子甭回来,我就不信了,顾家村能容她一辈子了!” 秦如薇摇摇头,道:“哥,你和她争这口气,还不是让底下几个孩子难受?就是我,还不是在嫂子跟前矮了一截?日后又哪有脸面在她面前转悠?” “她不敢给你气受!”秦大牛顿了一顿,粗声粗气的道,只是这声音却是气短了,顾氏又有啥不敢的?这不都敢动手了! “她倒不用给我气受,但邻里总有话说!” 秦大牛一怔,沉默下来,厚厚的唇抿了起来,这村民传出来的话哪有好听的?说来说去,也就是夹在中间的秦如薇难做了! “省不着去接,过两天,她还不是得回来!”秦大牛闷闷地道。 秦如薇见他语气有松,便推了推三娘,使了个眼色过去。 三娘也是个聪明的,一瘪嘴,就哭道:“爹,我想娘,我要娘,呜呜!” 二娘比三娘长了几年,虽没哭,但也存了想念,也插嘴道:“爹,眼瞅着就要开春了,地里的活也不能耽搁了呢!” 到底是长女,说话就有了计较。 秦如薇便暗自点了点头,虽然顾氏不是特靠谱,但两个闺女,教养也不算差,起码比邓家那胖妞好了十倍不止。 秦大牛看了看秦如薇,又看了看两个闺女一脸期盼的样子,咬了咬牙,道:“这臭婆娘,就是会招事儿!” 秦如薇听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可是打算去接人了,便想到自己的打算,罢了,等人回来了再说吧!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示好 秦大牛肯去接人,顾氏也没拿乔,到底是想孩子了,他既然肯低头,就跟着回了秦家。这一进门,见了秦如薇抱着的小五,一个箭步扑过去抢了过来,抹着眼泪花心肝肉儿的叫。 小五似也闻到了娘味儿,一瘪嘴就哭了起来,顾氏就更心疼了,也不顾在院子当口,解了衣裳就要喂奶。 虽然都是女人,但秦如薇见了这阵仗,脸还是红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笑道:“嫂子回来了,快屋里坐着吧,这雪融了,天更冷些,我去罐些热水来!” 顾氏瞥了她一眼,也有些讪讪,撇了撇嘴,抱着孩子进了内屋。 秦如薇提了一壶水进了内屋,只见二娘她们几个围在顾氏身边笑闹,秦大牛虽然没笑,但眼神却也是暖暖的。 一个家,始终是有个女主人才叫家! 秦如薇眼神闪了闪,笑着道:“在说什么这般高兴呢,也说来我听听!” 四喜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被秦大牛一个眼神过去,只好嘟起嘴不说话。 三娘是个孩子,笑着摊开手掌,喜滋滋的道:“老姑,是娘给我和姐姐捎了彩绳来呢,我和二姐说着盘什么辫子好?” 秦如薇看过去,果然在她手心上,躺着一截五彩绳,那是姑娘家绑头发用的。 试问哪个姐儿不爱俏?彩色的绳子绑头发,总比布巾子好看,也难怪小丫头喜逐颜开了,就连二娘也是满脸喜色。 “真是好看,赶明儿扎了五股辫让姑瞧瞧,我们三娘子定定是顶顶漂亮的俏姑娘!”秦如薇笑着夸道。 三娘听了小脸上红扑扑的,有些羞涩地道:“嗯,那姑帮我梳吧!” “哎!” 秦如薇脆脆地应了,又倒了一碗水递给顾氏,笑着道:“虽然顾家村离十里屯子也不远,想来嫂子归家心切,这一路也没喝口水,快给润润嘴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如薇又这般示好,顾氏就是想拿乔,想起自己当日扇的那一巴掌,也有些臊,咳了一声道:“你不说,这嗓子口倒是有些火烧火燎的。”便接了过来。 她这一接,不说秦如薇,就是秦大牛和二娘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握手言和了! 秦如薇又笑着问了顾家两老几句好,顾氏脸色就缓和了,一家子就有了些和乐融融的味道。 待过了一会,秦如薇又笑道:“嫂子这下家来了便好,我这有话想和大哥嫂子商量商量。” 秦大牛一愣:“啥事儿呀?” “也没别的要紧事,就是我们西头不是有个放柴草的旧屋子么?我就想着拾掇拾掇,等开了春独个儿搬过去!”秦如薇笑眯眯地道。 她这话一落,在场的人全都怔愣在场,顾氏反应过来后是欢喜,秦大牛则是惊慌,想也不想的站起来就道:“这不成!” 顾氏听了脸一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五,半声不吭。 秦如薇将几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笑道:“大哥,我早就想着一个人过清净日子了,你就全了我这心思吧,妹子求你了!” 燕说:亲们的评论留言表示都看到了,没有一一回复是因为工作忙,也是在默默地码字回报你们,谢谢你们!么么哒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磨心难为 秦如薇顺着田间去寻,果然发现秦大牛坐在田埂上,抽着旱烟,两道浓眉深深的拢着,显然秦如薇提出搬家的话令他十分不愉。 “大哥!” 秦大牛身子一僵,只是撩了撩眼皮,道:“这天口冻,你出来作甚么?” 听得出他话里带着责怪却难掩关心,秦如薇叹了口气,拿出帕子垫在地上,在秦大牛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一大片黄澄澄的菜花。 两兄妹一时无言,只有袭进鼻尖的菜花香味儿,令人心旷神怡。 秦如薇深吸一口气,揪过眼前的一小颗迟菜上的黄色花儿,折了下来放在手心上把玩,道:“大哥是在生我气么?” 秦如薇说出搬家的打算,秦大牛一句不成就扛着锄子出来了,不用说,他定然是恼了。 “你大了,主意也大了。”秦大牛久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这可是真恼了! 秦如薇轻叹出声。 “大哥,家里这光景你也是瞧着的,三天两头的就因了我吵,再好的感情也会吵没了,我到底是个外。。。” 不等她说完,秦大牛就打断她:“大哥才是一家之主,顾氏有啥能耐对你吱歪的?你且安心住着便是,大哥自然会为你撑腰作主!再莫说那劳什子外人,这么着说,才是寒了我和爹的心!”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搬出去。”秦如薇叹道:“回回看着你和嫂子吵嘴,你当作妹妹的心里不难受?” 秦大牛张了张嘴,没作声。 “我便是搬了出去,也离你们不远,不用朝夕相见,想来感情更好才是,大哥你也要知道,相处容易相住难,更别说,我又是这么个身份!”她自嘲一笑,道:“嫂子呢,她嘴是毒了些,对你和孩子是没话说的,也没二心,一心就为着这个家着想,为你们着想,我看着,心里也是安心的。” “那茅屋子,就是放柴木的,多年没个人气,你一个人去住,我怎放得下心?你又让我清明给爹上坟时怎么和他老人家说?”秦大牛转头看她,声音竟带了些哽咽:“是和他说我没本事,我秦大牛是个怂货,连一个妹子我都护不住,让邓家白白欺负了去,如今连个落脚地都落不下,要逼得你往外去住?我他娘的又算个什么男人?” 秦如薇一怔,见他眼角带红,有泪花在眼圈打转,只强忍着不落,深知这个大哥是真的把她当嫡亲妹子疼,心里不由一暖。 鼻子微酸,她却笑道:“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舍不得我,我也是舍不得大哥你们的,其实我也只是换个地儿睡觉吃饭罢了,这还是在十里屯子里,离得不远,要见也是常常能见着的,算不得离家,爹便是在天知道了,也不会怪你。我想呀,他老人家看着咱们吵,想来也不会安心才是。” 秦大牛抿紧了唇。 “再说,将来我总要再嫁的,大哥你也留不住不是?”秦如薇故作轻快地道。 “那便住着等到再嫁的时候。” “大哥,家和万事兴。”秦如薇把玩着手中的小黄花,颇有些怅然地道:“这个夹心饼,我当不了,也更舍不得你当这个磨心。” 自古婆媳关系最难破,秦家没有婆媳,却有姑嫂,秦大牛这个磨心夹在中间,是最难的!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时半刻的,秦如薇也说服不了秦大牛,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她总是要搬出去的,只等将来慢慢的再循循善之了, 兄妹俩一边说着话往村里走,秦大牛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有秦如薇卯足了劲的去逗笑,倒也不那么阴沉了。 走到村里,就见村中晒谷的地堂上聚了三三两两的人,正说什么十分起劲,有人见了兄妹俩,暧没的眼光就投了过来。 秦大牛本就是沉默少言的人,也没察觉到不对,而秦如薇却是活了两世的人,有了职场生活,察颜悦色的本事还是多少有的,当下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这些人讨论的对象是自己了。 待走近,就听见熟悉的嗓门大声地道:“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真没冤枉过一个好人,这不,大家伙今儿都瞧着了吧?可是我之前冤枉了她?” 秦如薇循声看去,恰好对上邓老太那不屑又得意的嘴脸,双眉不由一皱。 “娘,谁都知道您是个顶顶好的,断没有冤枉谁的,也就是那些个不要脸的干了丑事又不认账罢了。”邓老太身边还站了个少妇,却是胡氏,尖酸的话正是对着秦如薇的方向说的。 “哼!可不正是这个理,有句话不就这么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不是她在外头行为不端的,别人还巴巴的来求你一个破鞋?”邓老太斜睨着秦如薇讥道。 也不知是秦如薇听错了还是怎的,总感觉邓老太这话里还带着一丝酸味儿。 秦大牛再迟钝也是听出来了,怒道:“你这老妖婆又在这乱嚼什么舌根?” “我呸!若不是从我家出去的,我还嫌脏了我老婆子的嘴呢!”邓老太吐了一口唾沫,讽刺道:“看看你那好妹子干的好事吧,丢脸丢到家了!” 兄妹俩脸一沉,正欲开口,有人就道:“哎哟,秦大兄弟怕是还不晓得吧?刚刚马媒婆可上你家去了。”说着就暧没地看着秦如薇道:“听说镇上潘员外家的儿子看中了你家妹子,要讨来做八姨娘呢!” 秦大牛一怔,看向秦如薇,后者也是十分惊讶,潘员外是谁? “铁头婶子,话可不能乱说。”秦大牛忍着气道。 “要不是你这不要脸的在外头勾搭,那潘公子会上门来讨你一个弃妇,这十乡八里,谁不知那潘家里的是个淫尽丫鬟的主?我早就说了,这样的破鞋就该沉了塘去。”邓老太哼了一声。 “你。。。” 秦如薇一把拉着秦大牛,对邓老太冷笑道:“这么说,有人来我家提亲就是我不要脸在外边勾三搭四,那么,将来你家胖姑娘有人来提亲,也就是因为她在外边勾三搭四了?” 不发火当她是病猫么? “骚蹄子你说谁!”邓老太气得眉一横,邓凤珍可是她的眼珠子,可容不得人这么埋汰。 “娘,她说的是咱家凤珍呢!”胡氏恨不得拿了大葵扇来煽风点火,想也不想的就道。 秦如薇讥笑,她可没指名道姓,这婆娘真是愚蠢至极,倒迫不及待挑明了,便笑道:“想来你家媳妇也是知事的,这不就说明了?呀,我倒是忘了,你家媳妇,可不就是没三天就抬进门了,这难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捂着嘴故作惊讶,众人却都听出了那层意思,暗暗窃笑起来。 看着邓家婆媳脸色青白交接,秦如薇心里快意顿升,要比嘴皮子功夫,她差不了谁去,你敢埋汰我,我要你自作自受!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喜从何来 心里惦着有事,秦如薇也懒得和邓家婆媳扯嘴皮,一路急匆匆的小跑着回到秦家,才进院子,就听到马媒婆那大嗓门在堂屋处吆喝着说话。 秦如薇和秦大牛对视一眼,两人脸色均是一沉,走了过去。 “哎哟哟,真不是我马媒婆吹的,那潘家少爷呀,阖家上下统共就他这么一个金疙瘩,潘家百万家财,将来还不是落了他口袋里去?嫁进去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金银首饰任你戴,衣裳天天任你换着穿,一辈子也穿不完呐,山珍海味就甭提了,人家就是漱个口都得用鱼翅汤去,呼奴唤婢当奶奶,这可是满方圆十里都找不着的好亲事呀!” 顾氏听得入神,却是忐忑道:“只听说那潘家少爷,是个,是个不经事的,家里头的丫鬟,就没。。。”这到最后,顾氏红着脸,也是说不下去了。 马媒婆眼神闪了几闪,一甩手中的红手帕,道:“嗐,别听外边人胡说。哪些个攀高枝儿的臭丫头,急哄哄的就往主子床上去爬,潘家少爷那是个顶顶好的,人呢又温善,没得就被这些个丫头给算计了去!他房里倒是有几个正经的姨娘,男人嘛,潘家又是家大业大的,这大户人家里子嗣最是重要了,也就是抬了来生儿育女,偏偏那些个命不好的,就连个蛋都拉不出来!” 说到此处,马媒婆眼珠子又是一转,笑道:“你们家妹子就不同了!且不看秦大嫂子你是个好生养的,一生就是三个带把的儿子,潘家少爷打听着了,都说你家好风水,养人呢!自打见了你家如薇那好颜色,那真是茶饭不思的,好容易费人打听了,巴巴儿的就差了老婆子来求呢。” 说到儿子,顾氏就挺直了腰杆儿,下巴都扬起了,这时代,生得儿子的女人不算啥,生好几个儿子的才叫有福。 正欲开口,抬眼便见秦大牛走进来,忙的站起来,喜道:“他爹可回来了。” 马媒婆也扭过头来,眼睛却只是黏在秦如薇身上,小碎脚的走过去,一甩大红帕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牵过她的手道:“哎哟哟,秦家妹子来家了,我老婆子早就说过,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这不,春来了,这便也见喜信了,秦妹子大喜呀!” 秦如薇被她那脸上厚厚的脂粉给熏得只差没打个喷嚏,不着痕迹的挣脱她的手,淡道:“敢问马媒婆,喜从何来?” “薇儿,是镇上潘员外家的少爷,托马媒婆说媒来了!”顾氏抢先道,眼中欣喜展露无遗。 秦如薇见了她眼中的喜意,心里十分腻味,在古代,父母若不在,女子婚事便是兄嫂作主,顾氏说起来,是完全有资格定她的亲事的! “哪个潘少爷?”她蹙起双眉,脑海中却是闪过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来。 “就是年初八那日你瞧见的那位潘安潘少爷。”马媒婆接过话头,滔滔不绝的再一次就说起潘家的富贵来,末了道:“虽然是八房姨娘,但潘少爷说了,只要你进了门,就给你正头太太的体面,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秦如薇冷下脸来,果然是他,事儿过去这么久了,竟还能寻上门来,到底是她少看了这时代的人脉!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拒绝 常都说,宁嫁小户妻,不嫁大户妾,秦如薇再不了解古代,但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和制度还是清楚的。 做小户妻,日子再穷,也是体体面面的穿着大红衣裳抬进夫家的正门的,是嫡妻。而妾,出嫁还不能穿大正红嫁衣,只能穿粉红之类的,进门也只是从傍晚悄无声息的抬进偏门,将来生下的子女,还不能叫自己当娘,管正妻当母亲,庶子庶女,再有出息,在身份上永远就低了嫡子嫡女一头,更有甚者,被嫡子压得一辈子出不了头。 妾,再备受宠爱,夫家不抬,永远都是妾,死后甚至还入不了祠堂,主母狠点的,对妾打骂是兵家常事,弄死了也没人说什么,你跟人说王法?妾就是妾,说白了,就是个奴婢,打死了又怎的? 来到了这时代,秦如薇从来没想过攀龙附凤,更没想过自甘堕落的去当劳什子妾,她可不想对自己的亲生骨血自称奴婢。 更别说了,潘安那样的纨绔子,风流成性,那色眯咪的样子就是没被掏空,也离此不远了,守着个空壳子,她是傻了才去! 是以,秦如薇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是淡淡的,对马媒婆道:“如薇在这谢过潘少爷的抬爱了,也要马媒婆白跑一趟了,我暂时没有什么心思再嫁,还请媒婆你好好替我说辞。”说着福了一福。 按说,秦如薇是应该拿起大扫帚将人撵走的,但有句话说的很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马媒婆是靠什么为生的? 嘴皮子! 若说嘴皮子厉害,谁又说得过媒婆,秦如薇未必是怕了马媒婆,而是不想得罪了她,继而让她往十乡八里宣扬自己的‘好事’。 名声有多重要,秦如薇作为一个现代人或许不会特别在意,但她总也要顾及秦大牛他们,还有两个侄女,这世道,总有人会不经意的被牵连,她也犯不着去招惹麻烦,凭白让人抹黑自己的名声。 所以,不但她自己好言好语,甚至在进门前都还千般吩咐秦大牛不要出口得罪了她,让自己来处理,不然,依秦大牛的急性子,早把人给赶出去了。 马媒婆听得她拒绝,哎哟一声,道:“我的好姑娘哎,那可真真是十乡八里的好亲事呢,嫁过去就是吃香喝辣的,你可别犯傻,再说了,你也是嫁过一回的人了,难不成还想。。。这亲事,我看是最般配不过了,往大了说去,真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直犯嘀咕,有这么个富贵人家看着,又是翻头再嫁,应都应不急呢,还拿乔作势! 她心里想什么,秦如薇一眼就晓得了,心下冷笑,脸上却愈发温静,道:“就是嫁过一回,心里反倒没那心思了,马媒婆也是女人,经了我前一回那样的亲事,我这心呐,不见得舒坦,还有什么心思再提亲事?潘少爷那样的人中龙凤,我是配不上的,还烦请马媒婆说道说道。” 这,若是秦如薇态度强硬,马媒婆还能出口讽刺几句,可她惯会做这营生,秦如薇又是放低了姿态,便有些讪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过门,穿金戴银山珍海味不在话下。” “潘少爷,我是不嫁的,也高攀不上。”秦如薇目光清澄。 “嗐,你这姑娘怎的这般死心眼?莫不是嫌潘少爷不够诚心?”马媒婆也有些不虞了,道:“也罢,我再去请一请他。” 顾氏听了在一旁急红了眼,若不是秦大牛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当下就应了亲事。 多谢桃淘等亲的打赏,么么哒~ 正文 第七十章 不嫁 好声好气的送走了马媒婆,秦如薇松了一口气,顾氏却是黑下脸来,阴阳怪气的道:“嫁过去就是姨太太,吃香喝辣的,不比你种一辈子田强?你自己也是嫁过一回的人了,还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嫁不嫁得出了还是一回事儿,现今有个好亲事上门来了,你倒是好,别人紧都紧不着,你巴巴儿的就推了出去。” “你知道个什么?那潘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淫尽家中丫鬟,还常上那清楼子,你是想送薇儿入狼窝?”秦大牛气道:“我要是你,就不让那马媒婆进门,什么东西,还来肖想良家女。” “要是她前头不是那样,我也不会打算这亲事,人也明白的说了,嫁过去,和正门太太一样的体面,荣华富贵几辈子都享不完,我还不是为了她好?”顾氏沉声道。 秦如薇冷笑,道:“马媒婆是靠什么营生的,一张嘴皮子能把死的说成生的,嫂子你就信她?那潘安是什么嘴脸,再好的金窝银窝,还不是糟践我?我倒是不知,嫂子是这样为我好了,赶着要我上门去给人当妾。” 顾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那你还想怎的,又不是不知自个事?难得有人看上了,还是大户人家。” 秦如薇冷哼一声:“别说是当妾,就他那德行,当正房太太我也嫌恶心。” 顾氏抽了一口冷气,讥道:“我倒是不知你心这般大了。” “你够了!”秦大牛瞪着她,怒道:“也就是你头发长,见识短,给人当妾有这么好当的?先不说那潘安是个什么德行,当妾很好听么?还是你想将来两个闺女说亲的时候,对人家说有个给人当妾的姑姑?” 但凡是要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紧着把闺女送出去当妾,毕竟当妾,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事,那是自甘堕落。 秦如薇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到底是秦大牛疼她,不然这心可够寒了。 顾氏却是不服气,抿着嘴道:“那也是她自己招惹来的,要不是人家会找上来?还闹前头那一出?” “邓家的烂嘴巴胡说八道,你也合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妹子?”秦大牛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你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扯大的,薇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若是你也这样想她,你就回你顾家村去。” “秦大牛,你有种再说一次试试!”顾氏被激得脸容扭曲。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秦如薇便道:“都别吵了。”又使劲扯了扯秦大牛的袖子,看着顾氏道:“嫂子,潘安这人,我是断然不会嫁的,哪怕梳起一辈子做老姑婆也不嫁,你就别动这心思了,省得闹上台面大家都不好看。左右我也会搬出去那柴屋,也碍不了你的眼,你就放心吧!”话毕,转身走了出去。 秦大牛心里一痛,狠狠地瞪了顾氏一眼,道:“你这下开心了。” 顾氏撇了撇嘴,却是不服气的道:“又不是我要她搬走,我逼她了吗?”嘴上是倔,心里却不免有些忐忑,会不会做的太过分了些?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威胁 自打拒绝马媒婆后,那潘安并不心息,又差马媒婆来跑了两趟,可惜秦如薇还是说不,如此几回后,马媒婆就不高兴了,明里暗里说她不识抬举,更可恨的是,被惹恼的潘安卑鄙的说她明明先勾引的他,现在又在拿乔作势。 秦如薇气得够呛,秦大牛只差没拎起柴刀跑去潘家砍潘安几刀,也被秦如薇他们劝住了。 幸好的是,潘安这人臭名远扬,倒是没有多少人信他这话的,对秦如薇多了几丝同情,但也有贼心的,比如村里的黄二流子就不止一次对秦如薇挤眉弄眼的,言语挑逗。 诸如现在,又堵在了秦如薇跟前。 “哟,这不是秦妹妹么?这是打哪去呀?”黄二流子叼着根牙签,色迷迷地瞪着秦如薇那高耸的胸脯瞧,只差没淌下口水来了。 秦如薇狠瞪他一眼,厉声呵斥:“让开!”又将手中装着衣裳的盆子往上捧高了些,挡着他毫不掩饰的淫邪视线。 黄二流子也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平素偷鸡摸狗的,色心又重,娶了一房妻子嫌他穷,卷了包袱跑了,后面不知打哪又娶了一个,却是个有些痴傻的,倒帮他生了两个带把的。 见秦如薇斥骂,黄二流子也不在意,呸了一声吐了口中的牙签,只笑眯眯的道:“秦妹妹娇滴滴的,这样的重物怎能让你拿,来,哥哥帮你捧。” 真以为他这么好心,那你是错了,这厮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那爪子分明是往秦如薇的胸脯袭来呢。 秦如薇早有防范,后退一步,正要怒斥,黄二流子自己却先叫了出声。 眼前一暗,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跟前,略一抬头,却是邓富贵,只见他扭住了黄二流子的手腕,骂道:“黄二流子,你这厮想干甚么?” “啊啊,疼,放,放手。”黄二流子是个好吃懒做的,身材又瘦削,那里是邓富贵的对手,被他这么一扭,就又跳又叫的。 “滚!”邓富贵往前一推,并举起自己扛着的锄子,恶狠狠地威胁道:“再让我瞧见你欺负她,仔细你的手和腿。” 黄二流子自然也敢和邓富贵比强的,哼了哼,一溜烟就跑了。 邓富贵这才转过身,一脸急色的看着秦如薇,问:“你没事儿吧?没被他。。。”说着麦色的脸有些发红。 秦如薇也颇有些不自在,道:“没事。” “黄二流子不是个好东西,你见着他要绕着走,不然,要是左右没人,指不定就吃亏了。”邓富贵忍不住提醒她,话里掩不住的关心。 秦如薇扫他一眼,点点头,也没打算和他多说什么,毕竟大家的关系都尴尬。 “薇。。。妹子。”邓富贵见她要走,叫住她,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大郎!”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邓富贵脸色微变,忙的催促秦如薇道:“是我娘,快走!” 秦如薇也听出来了,想也不想的就快步离去,走到附近的屋背后,即使如此,都能听着邓老太迟疑的声音:“刚那个是秦家那小妖精吧?” 邓富贵不断地说不是,母子俩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秦如薇看着一篮子衣裳,自嘲一笑,我怕她作甚?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缺钱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而这一天,大地回春,农户耕事也将始,是以,十里屯子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 秦如薇也不例外,但她忙碌的,却是自己独居的房子。 经过自己的劝说和权衡厉害,秦大牛终于被她说动让自己搬出另居,但亦要求逢年过节都必须回到秦家过节,秦如薇也只好应了。 柴木屋,顾名思义是放柴木的,屋子小而逼仄,因为经年没有人居住,显得也极为阴寒,幸好这门户方位是极好的南北对流,采光也不错,打开搬空了屋子拾掇好通风透气,一个人住倒也不会窄到哪去。 所谓二月二,照房梁,蜈蚣蝎子无处藏,秦大牛举着两支大大的蜡烛往房顶上照,一边对秦如薇道:“这屋子还是爹刚刚来十里屯子落脚的时候住的,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这屋顶还是得拾掇拾掇才行,不然这一下了暴雨怕是经不住。” 秦如薇笑道:“我瞅着不用,虽然这屋子空置这么多年,但到底是放柴木的,平素大哥你也没少照料。” 她这话倒也不是恭维,秦大牛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这旧屋子空置了,但因为放柴木,怕久不住会残破,偶尔都会修葺一下屋顶什么的,也不至于会漏水淋湿柴木等物。 秦大牛只是憨厚地笑了笑,道:“始终是旧了。” 秦如薇不以为然,继续打扫屋子,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个旧屋子住一辈子,将来等她挣到了银子,她再起一个大宅子不迟,现在不过是为了暂时避开顾氏的厌恶罢了。 这所旧宅子本来也是住人的,一间正屋,一间堂屋配厨房,都是泥土石砖垒成,窗子都破了,特别简陋,院子更不用说,早就杂草丛生,便是清理也废了不少时间。 秦大牛不放心她一人独居,又砍了好多荆棘木回来重新加固院子的围墙,即便是这样,依旧是不放心。 由着秦大牛自己拾掇正屋的房梁,秦如薇又走到厨房里去,灶头是重新修的,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来还得去镇子置办些物件才行。 避开秦大牛,确定他没有跟过来,秦如薇将自己贴身的荷包取了出来,倒出里面存的银子,不禁愁容满脸。 秦家的两头小猪崽被邓家给抬走了,为了让顾氏息怒,秦如薇不顾秦大牛劝阻,硬是又当了最后一根银簪,重新买了两只猪崽去养。 这如今,数来数去,她所有家底不过是四十六文钱而已。 什么叫囊中羞涩?这便是了! 看着空荡荡的厨房,还有想到同样空落的正屋,秦如薇不由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滋味可真是尝到了没银子,真是寸步难行,想不到我也有缺钱的这一天。” “薇儿,你在哪呢?” 秦如薇听到秦大牛的叫声,忙的应了一声,将荷包贴身放好,走了过去。 只盼着庄大哥快些回来才行,不然没银子还真不知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搬家独居 日子安然地过了几天,秦如薇和秦大牛天天去西头旧屋子拾掇,村里人是都看见的,也都知道秦如薇自己搬出来独居。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秦如薇往外的说法是家里的孩子大了,房子不够住,秦一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正好腾个屋子出来让他作新房,这说法让顾氏的脸色好了许多,毕竟总逼迫着小姑子搬走要好听吧。 但即使不在嘴上说,心里也知道真实的情况,但见姑嫂俩人前说说笑笑的,也便不多嘴罢了,毕竟秦如薇也不是那等子好事八卦的人。 如此一家人搭手,总算把那旧屋子给拾掇出来了,顾氏甚至恭恭敬敬的买来香烛拜了四角,以求平安入住什么的。 对于这样神神叨叨的作法,秦如薇嘴角有些抽抽,但也知道古人多信神佛,他们也是为求安心,也便罢了。 将被盖箱笼什么的都搬了过来,秦大牛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依旧是忧心郁郁的。 “要我说,还是搬回去吧,一家子到底有照应。你一个人住,大哥怎么放心?这万一。。。”秦大牛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秦如薇眼睛扫到竖起双耳的顾氏,不由一笑,道:“大哥,这没啥的,左右隔壁都还有人住咧,回头再买一条守门的狗就好了。” 旧屋子在官路边上,屋后是一片玉米地,经过玉米地,就到平素洗衣裳的河边,河对面也住着人家,而且,秦如薇这边也不是没有人走动。 在秦如薇屋子的左右方,也住了两户人家,而再走过一条几十米的小道,却是庄楚然的家,说起来,倒离他家不远了。 秦大牛还想再劝,那边顾氏已经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塞到秦如薇手中,道:“虽然家里匀了几个瓢盆过来,但过日子的话肯定不够,我这里还有几个钱,明儿个让你大哥跟你去镇上再给置办些家什回来。” 秦如薇一怔,掂了掂,估计也就几十个钱的样子,心知她是不想秦大牛把自己劝回去,这会子倒是大方了,便淡笑道:“大嫂,我手里头也还有几十个钱呢!” “给你就拿着。”顾氏把眼一瞪。 秦大牛也道:“拿着吧,总要再办些物什,你手里又没什么私房银子。”语气里,颇有些无奈和伤感,也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无本事。 秦如薇只好收了起来:“改日有了银子我再还嫂子!” 顾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口不语,兀自走了。 “大哥也回吧,田里的事还有得忙,我再拾掇一下。”秦如薇也笑对秦大牛道。 秦大牛也不可能真赖在这里,嘱咐几句就走了。 不消一会,秦如薇又从屋内听到脚步声回转,便探头出来:“可是漏了啥。。。咦,庄大哥你家来了?” 庄楚然背着手笑吟吟的站在院中,左右环顾一番道:“才刚到不久,在官道上隐隐看见你家的旧屋子有人头在动,待到了家中,听我娘说你独自一人搬了过来,便来瞧瞧。” “你是来得巧,也是今日才把家什搬来呢,快进来。”秦如薇很是高兴,按捺着兴奋,笑迎着。 庄楚然眼梢动了动,却是摇摇头,道:“真是个傻丫头,真当你还是在你大哥家那边住着呢!” 秦如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俏脸绯红一片。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及时雨 在这样男女大防的年代,最是讲究女子闺誉名声,在乡下农户人家里,兴许还好些,但也会多有顾忌。 像秦如薇这样的女子,在没有家人的情况下,又是一人独居,若将一名男子带进家里,被人看见了会怎样? 所以,当反应过来庄楚然说的是什么意思,秦如薇脸涨得通红,也头一回感觉到在这时代一个人生活的不便。 “是我没顾虑到。”她红着脸低下头。 庄楚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羞涩的俏脸,岔开话题,问:“怎么突然就搬过来了?你一个人在此独居,诸多不便,应同你大哥一起住的。” 秦如薇听了露出一个苦笑,以脚尖点着地,颇无奈地道:“你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我嫂子又。。。” 庄楚然微愣,深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也小叹一声,从腰间掏出一个青色荷包递了过去。 “这是?”秦如薇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个疑问。 “你的那几条帕子都卖出去了,因为只是帕子,价钱倒也不是很高。”庄楚然温和地笑道。 秦如薇这才想起来,忙的接过打开一看,惊道:“有这么多?” 她绣的第一批帕子,也不过是八条,可这里的银子,竟是有一两之多。 她睁着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眼里满是惊讶和欢喜,比平素看着的淡然老成显得俏皮多了,庄楚然强忍着没伸手却揉她的头发,嘴角微微勾勒起,道:“帕子的缎子虽然差了些,但绣工却是好的,值得。” “那,也不该值这么多啊。”秦如薇有些不敢相信,看过小说,也看过电视剧,可她却是不相信金手指的,古代的银子有这么好赚? “事实上,一件好的绣品若是卖的好,能值几十两,倾城绣坊有两个绣娘是极好的,只一个扇面的绣品,针法也是苏绣,湘绣,却能卖上五十两银子。”庄楚然将自己知道的说给她听。 秦如薇是真张大了嘴巴了,虽然她知道一件好绣品出来不易,但也没料到只是一副扇面,也能卖的这么贵。 “如此看来,学好一门技术,还真能发家致富了!”秦如薇露出一个笑容。 这就如同在现代读书,有些人学习不好,就跑去读中专,选一门技术来学,毕竟行行有状元,要是出众,并不比读大学差。 若是真的穷困,去做绣娘,也是一条出路呢,秦如薇如是想。 “所以这回我想和你说,你也别做帕子了,费力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绣大幅的,比如屏风之类的。”庄楚然提议:“屏风若是好,卖出的价钱也高些。” 秦如薇也是有打算的,她前世也看过不少精致的小屏风摆件,送人或自己赏玩都是极好的,便道:“这一时半刻怕也是绣不好,只能慢慢筹划了。”况且,她还想先把香胰子给弄出来呢。 想到自己还没谢他,便又是一福,道:“还没谢过你呢,若不是你,也卖不了这价钱,我如今正等着银子用,你这一趟回来,真真是及时雨了!” 庄楚然浅浅一笑,摆摆手道:“偏你多礼,若不够银子,我这也有些。” 秦如薇正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薇。。。”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送麻烦来的 秦如薇和庄楚然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邓富贵一手拎着一条草鱼站在院子门口,惊讶地看着两人。 他怎么来了?秦如薇蹙起双眉。 邓富贵很快反应过来,先是对庄楚然笑了笑:“秀才爷,你来家了?” 庄楚然客套地点头,道:“正是,邓兄弟来是?” 听到他的问话,邓富贵手中的鱼跳了跳,提醒了自己的来意,忙道:“我听说薇。。。妹子搬家了,恰好我去陈地主家帮工捉鱼,给了两尾我,送妹子一尾。” 庄楚然闻言细长的眼镜眯了起来。 秦如薇的脸微沉,偏偏邓富贵还恍然未觉的,兴致极高的道:“薇妹子你不是最爱吃鱼的的么?这是陈地主家鱼塘子刚起来的,可活了,你瞧。”那鱼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活蹦乱跳的甩着尾。 话毕,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秦如薇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双手握起了拳,冷道:“多谢你的好意了,我却是最不爱吃鱼的,你拿回去吧。” 邓富贵听了一急,道:“怎么会,你从前。。。” “你也道是从前。”秦如薇冷冷地打断他:“从前我与你是什么关系,如今又是什么关系?你急匆匆的拿条鱼过来,是嫌我的麻烦惹不够是不?” 这人是没脑子还是怎的?她和他这样的关系最是尴尬不过,就是和他说了两句话,都惹出了那么一大潭子事儿,他如今竟然还敢提着鱼来说送她? 他XX的,这是给她送麻烦来的吧! 秦如薇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邓富贵一愣,傻傻的道:“我,我。。。” “邓富贵,我已经活得够难了,才过门就被你写了休书,你三天内再娶,这也便罢了,算是我们无姻缘份。可你别装出一副对我愧疚的样子来,更不要装同情装好人,我不需要,也嫌看着恶心。” 这话就像千支箭一般,狠狠地向邓富贵胸口射去,他脸一白,急道:“没有,薇儿,我没有装。” “住口。”秦如薇厌恶地再次打断他:“我再说一遍,你的愧疚同情,对我没有用,我也不需要。希望你不要再踏足我家,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邓富贵,如果你真的愧疚的话,请你以为见了我当我是陌生人。” “你,这么恨我?”邓富贵连连后退两步,有些受伤。 “是的,恨!”秦如薇咬牙道:“我恨你们邓家所有人,所以,请不要再出现我眼前,也算是我求你。” 邓富贵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庄楚然这时便道:“邓兄弟,你是有妻室的人了,若是你家中母亲和娘子知道你来了,指不定又会给薇儿带来不便。” 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再看到秦如薇厌恶的目光,邓富贵心里一抽,整个人颓然下来,手里的鱼掉落在地,啪啪地乱跳。 “我。。。”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院门外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邓老太几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秦如薇的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邓富贵一眼。 这个男人,难道真是前辈子欠了他的么?就特么能给她招麻烦! 看书的你们啊,别忘了给我推荐收藏个什么的哟,么么哒~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解围 来的正是邓老太,除了她还有胡氏和胖妞邓凤珍,几人像是一阵风似的卷进来,夹杂着难听的骂声。 “不要脸的骚贱蹄子,看我不撕了这小狐狸精,敢勾我儿子,秦如薇,你给我。。。” 邓老太抢先走进院子,骂音却是一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见庄楚然一手拿着一尾鱼,一手往邓富贵塞了十几个钱,道:“我娘这两日身子不好,正想给她买一尾鱼补补身子,你这尾鱼极好极新鲜,多谢你让给我了。”又像是才看到邓老太一样,惊讶地问:“哎,邓老太你怎的来了?放心吧,邓兄弟人挣两个钱不容易,我自是不会欺瞒他的。” 邓老太孤疑地看了两人几眼,问:“大郎,这是唱的哪出呀?”就连胡氏也满脸疑惑的看向邓富贵,只有邓凤珍,看见庄楚然,双眼冒着粉红星星,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啊?”邓富贵显然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 胡氏一见,哪里还不知他,就插着腰喝道:“你说,是不是给这小贱人送鱼来了?” 庄楚然听了把脸一沉,道:“邓嫂子,我不是说了,邓兄弟是给我卖鱼来么?难道是我说的不清楚,以至于你听不见?” “听清了听清了。”胡氏还没作答,邓凤珍却是上前一步,如小鸡啄米的点头,双眼痴迷地看着他,就像个花痴一样。 胡氏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恨恨地瞪了小姑子一眼,讪讪的问:“这卖鱼,怎么就卖到这小贱。。。这丫头家里来了?” “哦,也没别的,恰好就在门口碰着了,这叼鱼的绳给挣断了,才进来向如薇妹子讨两根绳来绑上,总不能徒手抓着就家去吧?”庄楚然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对对,是这样的。”邓富贵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如今钱银已付,邓兄弟是不是该家去了?”庄楚然又提醒。 “哦哦!”邓富贵看了秦如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疼痛。 邓老太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断定这几人有猫腻,大声道:“骗谁呢,骗我老婆子,我就不信有这么巧,在这小骚蹄子屋前卖鱼。”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听着春花婶子说大郎那小子提了鱼送进这丫头的院子的。 庄楚然把脸一沉,道:“怎么,邓老太不信我的话,莫不是想进公堂和官老爷对簿一次?” 他一身读书人的正气,又板着脸,邓老太这样没见过多大世面的硬是被唬得心头跳了几跳,拧着邓富贵的衣袖:“走,家去,以后不准你来这丧门声这地儿一步,没得晦气。” “秀才爷,不若去我家坐坐吧?”邓凤珍却是舍不得走,娇滴滴地叫。 秦如薇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听了邓凤珍这话,倒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在,邓凤珍被强行拉走了。 “今儿有事,改日再拜访。”庄楚然淡淡的,邓凤珍听了一喜,想要再说几句,却被自家大哥给硬拉走了。 邓家婆媳几个来的快,走的也快,这都是多亏了庄楚然,秦如薇朝他施了一礼:“幸好今日有庄大哥帮着解围,不然又是一个大麻烦。” 他头脑转的快,要不然,肯定有得闹,不过,也是因了他的身份,邓老太她们才不敢放肆。 庄楚然摆摆手,冲着她道:“如今才知,你确实难!” 秦如薇一怔,随即淡道:“不难,总会过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思春 “庄大哥,我自己去就成了,你且去办你的事儿吧。”秦如薇笑眯眯地对庄楚然道。 有了银子,自然就要给自己的小家再置办些家什,不然空荡荡的那可不像是过日子的,而庄楚然听说了她的想法,当下欣然用自己的马车将她送到镇子上。 “一起走吧,我娘亦托我置办些家什回去,是去庆记么?”庄楚然也不顾她反对,自顾自向庆记的方向而去。 秦如薇有些讶然,秀眉轻蹙了一下,却也没多想什么,跟了上去。 自前两日庄楚然帮着自己解围后,两人之间总有一丝微妙存在,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 适逢赶集,街上的行人极多,小贩敞开了嗓子卯足劲儿的吆喝着推销自家物事,有半大的小丫头纳了鞋面拿出来卖,亦有卖山货等的,人头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秦如薇上回来的时候并不是赶集,远没今天这般热闹,左右有时间,也就饶有兴致的逛起来。 “改日有机会,你当去县里瞧一瞧,那边的集市更有意思。”庄楚然见她停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子前,不由问:“想吃吗?” “啊?这都是孩子吃的。”秦如薇有些赧然,摇摇头道:“我就是看看。”话虽如此,可看到那小孩子舔着糖人儿的时候,还真觉得有些谗。 庄楚然似看出她的心思,唇角微弯,走到摊子前,道:“老板的,给吹一朵山茶花。” “好嘞!” 那吹糖人的很快就取了麦芽糖,以牙齿咬着一端,一手在灵活地翻弄,也不知他嘴里是怎么活动的,不倾片刻,就吹出一朵灵活灵现的茶花来,让人叹为观止。 庄楚然付了五文钱,将花递给秦如薇:“给!” “给我的?”秦如薇惊讶地张嘴。 “我不爱极甜的东西。”庄楚然笑着道。 秦如薇看了他一眼,翩然一笑:“多谢。”又低头欣赏起手中的花儿:“真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 庄楚然笑了笑,才想说话,却见她伸出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那朵糖花的叶子,不由一愣,迅速转过头去。 粉红的小舌,红润的小嘴,庄楚然脑袋里乱哄哄的,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浑身燥热起来。 “庄大哥,庄大哥。” “啊?”庄楚然回过神来,有些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 秦如薇有些奇怪,道:“我说到了呢,你是怎么了?我看你脸好红,莫不是发起热来了?虽然已经立春,但这天气可也是极冷的,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庄楚然脸露尴尬,支支吾吾地道:“没,就是觉着今日似是热了些,我们进去吧。” 看他逃也似的走进庆记,秦如薇越发觉得奇怪,这人是怎么了?又想及他这样十九的年岁,正是青春期的大男孩,心道莫不是思春了吧? 改日也当和庄大娘提醒一下,这年头的人都早婚,也该定亲了! 再想到自己,不由自嘲一笑,自己尚且顾及不了,还去管人家,这种鸡仔媒人,还是避免的好。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不清不楚 庆记杂货铺子,有口碑自也有它的好在,物美价廉,秦如薇早就将自己的采购清单给列好了,取出一念,伙计自会将相应的物什拿来。 既然有了造香胰子的想法,现在又独居了,秦如薇也就将这事拿到正面上来,这年代已经有了皂粉和碱,甚至还有皂角这样的半成品,要做试验倒也不太费功夫。 庄楚然对她买这么多皂粉和碱粉表示很奇怪:“你一个人能用得了?” 秦如薇却是神秘兮兮地一笑,道:“我这些可是有大作用的,不过现在可不能告诉你,等事成了你肯定能吃一惊!” 庄楚然讶然,便道:“那我可就等着你这惊喜。” 他意有所指。 秦如薇却恍若未觉,只让伙计又给她取来最普通的茶籽油,还有相应的物事,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待结帐后,倒是花去了近一两银子。 “钱真是不经花。”看着已然近空的荷包,秦如薇有些涩然,却又迫切的更想要快些造出香胰子挣钱。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透明玻璃,但却都用以造窗子,而且是贵价之物,秦如薇想要一套玻璃烧杯,倒是问偏了都没有,再问庄楚然。 “这样的玻璃片都用来做琉璃窗,倒没听说过你说的物事。” 秦如薇皱起眉,想了想又问:“那你可知哪里有能打造的?”若是真没有,就只能用最瓷器替代了。 庄楚然想了一下道:“我回县里问一问学里的同学,兴许会有门路。” 秦如薇登时双眼一亮,满脸喜色的道:“回头我画个图,若是能造,还请庄大哥帮我带回。” 庄楚然自是应下不提。 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已是下午偏西,两人只得赶回十里屯子,马车停在秦如薇的小院,等东西都搬进去了庄楚然才回到自己家。 “秀才爷,家来了。”吴家婶子和邻家的赵嫂子正坐在家门前磕瓜子说话儿。 “是的。”庄楚然淡然一笑,点个头算是给了礼,便将马车驶进家门。 等他走进屋了,吴婶子立即和赵嫂子道:“你可瞧着了?马车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她指了指秦如薇的屋子方向。 “兴许是巧合吧?”赵嫂子有些迟疑。 吴婶子切了一声,道:“早两日你不在家自是不知,这秀才爷从县里回来,就去了那边呢。邓家那老婆子不也说,明明白白就瞧见他在秦如薇那院子里。” “可不是说邓家兄弟也在呢。”赵婶子显然也知道这事。 “就是这么巧。”吴家婶子撇撇嘴,道:“那丫头瞧着老实本分,也是个有心机的货色,从前倒没看着她怎样,这跳了一回河,倒是勾得人神魂颠倒了,这秀才爷也是,竟然就和她给好上了?” “哟,瞧你酸的,该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你家大丫又没那好颜色,还胖成那样。”赵嫂子吃吃地笑。 “作死了。我就是替秀才爷觉着亏,那真真是顶顶好的人中龙凤,当配个大黄花闺女才成。”吴婶子讪然地道。 “亏啥呀?” 赵嫂子还没答话,两人身后却是传来一记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庄大娘笑看着两人:“在说什么呢?”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讪讪,笑道:“庄大娘来家了,没呐,我们都在夸你家秀才爷是个人中龙凤呢,将来不知谁家姑娘有福气了。” 庄大娘得意地一笑,却谦虚地道:“那里的话,就是会读两本书。”又说了几句好话,自转过巷子家去了。 “瞧她得意的劲儿,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和个弃妇不清不楚的,看她还得意不。”吴婶子呸了一声。 赵嫂子道:“得了,做饭去吧,男人们都该来家了。” 两人各自散去,庄大娘却是从巷口拐了出来,满脸阴沉。 陌陌谢谢大家一路支持,本书明日上架,更多精彩在后头,请大家继续支持,作者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哟!么么哒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清清白白的 庄大娘黑着一张脸回到家里坐下,耳中回转的还是刚才听到的闲言闲语,想起儿子近日来的表现,脸色愈发不好。 她一个寡fu养大儿子不容易,受过的白眼,受过的苦,那是一般人晓得的?好在儿子也给她争脸,考出个秀才来,她就指望着他给她挣来更大的脸面呢,如此也对得住那早死的夫君和祖上的列祖列宗了。 自己肚子里的爬出来的一块肉,她知道是什么德行,庄楚然是个好的,也是有出息的,连大师都这么批,他是个有大能耐的人,她始终相信,所以她一直没给他定亲。 不给庄楚然定亲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是年纪还不算大,又是在考功名的时候,她不想儿子被女色牵引住了,反而丢了上进心。二是,她就盼着儿子考到好功名,将来说一个大户出来的好姑娘,若是能给儿子带来助力的就更好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哪怕媒婆踏破了门槛,她都一直拖着不定亲,她始终相信,一个男人有了功业,不愁找不到好人家的闺女做媳妇。 可她这样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却被人传他和一个被休掉的弃妇不清不楚? 秦如薇是可怜没错,她也觉着那姑娘也是个可怜无辜的,也并不觉得秦如薇有什么不好,尤其近来看着,确实是个大方知礼的姑娘,也是那邓家没福气。 但秦如薇再好,也不是她内定的媳妇类型,她的儿子,怎么能和一个弃妇有首尾?这传出去,名声该有多难听?于他将来的前途上又有什么好? 庄大娘越想越不对,尤其是秦如薇和那邓家的传言,还有之前那什么潘家的,心道这姑娘太会来事了。 “娘,您怎么坐在这呢?来家了怎么不进屋里去?外头凉着呢!”庄楚然提着一壶水从灶房走了出来,见庄大娘坐在院子的杌子,不由相问。 庄大娘见了他,脸微沉:“你跟我进来。” 盘腿坐在炕上,庄大娘指了指一旁的春凳,道:“你坐下,娘有事儿问你。” 庄楚然撩起衣摆坐了下来,看向庄大娘,问:“娘,可有什么事?我看您脸色不是很好。” “你别岔开话题,我且问你,你和那秦家的闺女是个怎么回事儿?”庄大娘定睛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半点的不是来。 庄楚然一怔,随即反问:“娘怎么这般问?” “你甭管,你且答我。” 庄楚然眼神一闪,算个怎么回事? 他自己都陷入了思考中。 秦如薇他自小就认识,印象中那就是个很文静很柔弱的姑娘,就是和他说两句话也会脸红的,后来知道她和邓家长子定了亲,再后来,她爹去世,她一个人跑到河边去哭,他神推鬼使的去安慰,她头一回叫他庄大哥,声音又软又糯。 秦如薇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同村小妹妹,因为他常年去县里念书,也就是认识的情分,待年纪渐渐大了,有了男女大防的意识,见了面,也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问两句好,并没熟稔到哪去。 上次回来,他才知道秦如薇的事,心里为这丫头难过,但见她并没想象中难过伤心,反而让他高看一眼,还有了些疑惑,一个难过得投了河的人怎会有那样澄净安然的眼神? 有了疑惑,就有探讨,一回回的,邓家人对她的呵责,发难,他都看在眼里,而那丫头,却让他觉得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不屑,漠然。 没错,就是局外人,仿佛邓家人的发难对她来说都无相干,她看着那些人,就跟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经过前两日她对邓富贵说的话,他又更肯定了这一点,也更想探讨。 这丫头,满身是迷,让他起了些兴趣呢! 想起今日在街上她的种种,俏皮,狡黠,像只小猫儿似的,在你心头挠了一爪子,痒痒的,庄楚然的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庄大娘一直在注意着他,眼见他沉默,又唇角微勾的样子,心就像挂了一只千斤称砣,不住的往下坠去。 “然儿。。。”她的声音带了些颤音。 庄楚然回过神来,见母亲刷白了脸,不由收敛神思,关切地问:“娘,您可是身子不适?” 庄大娘却是一把抓着他的手臂,问道:“然儿,你告诉为娘的,你和那丫头,莫不是?” 她嗫嚅着,竟不敢将心里所想的问出口,就怕庄楚然会真上心了。 庄楚然是个心思灵透的,脑子灵光一闪,就问:“娘是不是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 庄大娘咽了咽口水,到底是忍不住,道:“她们说,你和秦如薇那丫头有些不清不楚的。”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庄楚然眼神一冷,沉着声道:“娘,我早说过,不要去学那些好事的论是非。这人闲了,啥话传不出来?咱们还领教得少吗?清者自清,我和薇儿是清清白白的,没你想的那般。” 庄大娘听闻松了一口气,也想起在楚然小的时候,他们也被村里人说过不少是非,便虎口婆心地道:“娘自是信你的。”顿了顿她又道:“然儿,你听为娘的话,男子自当以功名学业为重,等你功成名就,娘再为你娶一门正经的闺阁小姐为妻。现在,最重要的是考取功名,莫让你死鬼爹失望,他到死都只是秀才,心心念念要考更高的功名,你要全了他的心愿。” 提起早逝的爹爹,庄楚然再度沉默下来,他爹也是个秀才,只是文采有限,考了好几次举人都不中,郁心太重,以至于拖垮了身体,早早就撇下他们娘们走了。 爹临死前,就是希望庄楚然一定要考出更好的功名,为庄家争脸,光宗耀祖。 所以,自小庄楚然就没有童年,基本都与书本度过,更没有玩耍的资格,幸好,他资质聪颖,也远比他爹灵透,相信来年的秋闱,他再下场,定会取得好的成绩。 “娘,您放心吧,爹的遗愿儿子不敢忘,儿子一定会让你们抬起头来。”似是赌誓一般,庄楚然认真地道。 庄大娘点点头,算是放心了,想了想又道:“你就一心念书,不用常回家里了,娘一个人也会好好顾着自己,学业为重。” 只要儿子不回来,见不着那丫头,看那些个婆娘有什么话说? 庄楚然张了张口,垂下眼帘,道:“儿子心里有数的。”为免她多想,又道:“您脸色不是很好,儿子去烧饭吧。” “去去去,君子远庖厨,你且去看书,有娘在,还烧不了饭你吃?”庄大娘一把扯住他,忙不迭的下炕趿鞋去灶房。 庄楚然讪然一笑,眼睛看到放在炕尾上的簸箕针线篓子,一下子想起秦如薇,又想起庄大娘的话,双眉不由拧成一股麻绳。 秦如薇自然是不知因为自己,让庄大娘母子俩有了这么一段对话,她正忙着将自己采购回来的物件一一归置好呢。 灶房和小堂屋是连在一起的,左右只是一个人,吃饭什么的在哪都成,秦如薇干脆就将堂屋布置成办公室,将杂物都放在里面。 将物件都放好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她才开始准备烧晚饭。 旧宅子里没有水井,灶房的一角放着一口大水缸,里面打满了满满一缸水,那是秦大牛帮她挑满的,幸好离饮水河边不远,即便用光了秦如薇自己也能去挑。 架柴引火,淘米下锅,再用瓦罐灌了几大灌水放在灶头上,秦如薇又麻溜地洗大白菜。 刚刚搬过来,菜什么的都是顾氏让二娘拿过来的,还大方的是给了两条腊肉,青菜什么的,说是可以直接回到秦家菜园子里摘。 旧宅子离秦大牛那家有一刻钟的路程,秦如薇也不可能天天都跑去秦家那边菜园子,不然长久以往,顾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话说,故而她今天去镇子的时候也买了好几包蔬菜种子,打算明儿就耙了屋后的一小片地,种上两垄菜,也够一个人自给自足的了。 等大白菜洗好后,她又麻利的将菜切成丝,准备做个炝炒大白菜,又切了一小块腊肉放进饭里焖,这便是一餐了。如此忙碌小半时辰,就着昏黄的灯火,秦如薇才吃上喷香的晚饭,虽然孤单一人,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 相较于秦如薇这边的宁静,秦大牛那边是闹哄哄的,顾氏忙着斥着几个孩子,秦大牛则是唉声叹气的。 “秦大牛,摆哪个脸给谁看呢,这两日可是够了你!”顾氏终于忍无可忍的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自打秦如薇搬走后,秦大牛成天就唉声叹气,不知叨念了多少回,就怕秦如薇一个人会不习惯,出事儿。 “吃你的吧。”秦大牛看了她一眼,背着手走了出去。 “你。”顾氏气得够呛,对二娘道:“你看看,你看你爹,就好像我欠了他黄百万似的,给谁脸看呀。” 秦二娘叹了一口气,道:“娘,爹也是担心老姑,到底是一个女人住呢,离咱们又不近,过几天就好了。” 顾氏张了张嘴,咕哝了句:“又不是我逼着她搬出去。”闷闷地重新拿起筷子,心里也想着秦如薇那边,莫名的烦躁起来。 我想要月票~ 正文 第八十章 琐事 俗话说,“春天孩儿脸,一天变三变”,昨日阳光和熙明媚,今儿就下起沥沥春雨,气温一下子又骤降不少。 打开房门,冷风夹杂着雨息扑面而来,秦如薇打了个寒颤,往手上呵了两口热气,瑟缩着跑进灶房升火烧水洗漱。 才打理好自己,秦大牛就在院门外叫,秦如薇忙的跑出去开了门,只见他穿着蓑衣竹帽,雨水在帽檐边上往下滴,脸冻得通红。 “大哥,你怎的过来了?快进来。”秦如薇忙让开半边身子。 “我瞅着下雨了,你这边也没个蓑衣油伞的,出入也不方便,给你拿一套来。”走进堂屋,秦大牛就扬了扬手中的一套蓑衣。 秦如薇忙的接过来放在一旁,道:“一时半刻也没用的着,倒不用一早就来,你可吃过早饭了?” “不曾呢!” 秦如薇眉一皱,道:“啥时辰了,家里没烧饭?” “小五昨夜有两声咳,闹腾了半宿,你嫂子天不亮才歇的眼,二娘她们还没起,我去地里忙活两把,回头再吃。”秦大牛憨厚地笑着解释。 听到是小五生病了,秦如薇忙问:“小五没多大的事吧?” “也没发热,怕是冻着了。” “那你等我一会,昨夜我还剩了饭,我去给你炒个饭,先垫垫肚子再去地里,不然这天冷的,哪能啊!”秦如薇点点头,连忙又去灶房。 听着妹子话里的关心,秦大牛心一暖,也没拒绝。 灶房的灶本就热着,秦如薇很快就把昨夜的剩饭翻松了,又将几颗红葱头拍碎了,待锅里的油烧得红了,一把扔下去,兹的一声,不消片刻,葱头的香味就爆了出来,这才把冷饭下锅翻炒。 昨儿去镇子的时候也忘了买鸡蛋,不然再嗑两只蛋下去,那是极好的。 她动作麻利,手腕不住翻炒,很快的,一颗颗的米饭在锅里跃跳,又淋了几滴酱油,末了再撒上一把青葱,上盘。 “真香。”秦大牛闻香而来,看到锅里金黄色的米饭粒不由道:“薇儿手艺精进不少,炒个饭竟也这么香。” 秦如薇笑着递过一双筷子,道:“快吃吧。” “你呢?” 秦如薇举了举小碗:“放心,肯定少不了我的。” 兄妹二人也不拘礼,就坐在厨房的杌子一边吃一边聊。 “夜里头都安生吧?”秦大牛不放心地问。 秦如薇看他眼底下卧着两条明显的蚕宝宝,知道他这几天肯定是担心自己故而睡不好,便道:“都安生呢,你就放心吧,我都把菜刀搁枕头下呢。” “那就好。”秦大牛欲言又止。 “搬都搬出来了,大哥你就莫再说搬回去那些话了,也莫和嫂子争嘴,现在不也挺好的?”秦如薇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由安慰。 秦大牛只是嗯嗯两声,很快就扒光碗里的饭,又倒了一碗热水喝了,才道:“有事你就回家去喊一声,要是懒煮饭了也回家吃去,也不差你一个人的饭。” “哎。” “那我下地去了。”秦大牛站了起来。 秦如薇忙的将他送出去。 将两人的碗筷都收好,秦如薇又里里外外的拾掇了屋子,再看外面,雨还是下个不停,想到秦大牛的话,抿了抿嘴,便穿起蓑衣往秦家去。 雨水沥沥下个不停,来到秦家,就听到四喜哭闹的声音,才进院,一个人影扑到她怀里。 “死小子,还不过来,嫌老娘活不够是不?”顾氏大声地吼。 “我不要,呜呜。”四喜呜呜的哭,说话似有些漏风。 “你。。。咦,怎么来了?”顾氏见着秦如薇一愣。 “这是咋的了?”秦如薇扭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后头的四喜,眼睛落在他带血的嘴角,瞳孔一缩:“四喜这是怎么了?” 被她抓住的四喜硬是扭开头,不让她察看。 “姑,是他要换牙呢。”三娘幸灾乐祸地道。 秦如薇恍然,难怪刚才听见四喜的声音就有些漏风的感觉。 “我不拔,死也不拔。”四喜被拆穿了,干脆就大声叫起来。 “都松得要掉了,不拔等它掉在哪去?掉外面找不着我看你以后还有没有牙长。”顾氏大怒。 这小孩掉了牙,都有往家里扔的习俗,掉了上排的就扔瓦背上,掉了下排的就扔床底,不然就长不出牙齿。 四喜闻言迟疑了一瞬,依旧死死的捂着嘴。 “姑帮你拔。”秦如薇见顾氏也没拿什么工具,就向二娘扯了根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铜板:“拔了就给你。” 到底是受不了引诱,四喜抢过铜板,战战兢兢的张开嘴,身子不住往后缩,秦如薇只得让二娘抓住他,打了活结的线往他的牙齿上一套,快而用力的一扯,一颗牙齿就掉了下来。 四喜哇的一声大哭,一口血吐了出来,顾氏则是把折好的毛巾子塞了进去,喝道:“咬着,哭哭哭,丁大的事,还是男子汉呢!” 三娘在一旁嘻嘻地拍着掌笑:“没牙鬼。” 顾氏捡起那颗牙齿,连同已经拔掉的一起塞到四喜手里,没好气地道:“自己扔去。” 四喜抽抽嗒嗒的去了。 “这个时辰怎过来了?”顾氏这才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摘下蓑衣道:“大哥刚刚去我那了,听他说小五有点闹腾,可还有事?”又见她眼里布着红丝,道:“嫂子你没歇好,再睡个回笼觉吧,家里的事我帮掌着。” 顾氏听了心下熨帖,道:“没多大的事,你早饭吃了?” “吃了,大哥也在我那吃的。” 顾氏哦了一声,也再没二话,手脚麻利地拾掇起家里的家务来。 秦家人口少,秦二娘姐妹俩也大了,平时也不是当小姐养的,家务活那也是常干的事,秦如薇也帮了几把,就已经忙过去了。 “嫂子,锄子我拿去翻地了。”秦如薇扛起铁锄子,对顾氏道。 顾氏也知她是要种菜,便道:“你翻得动?等你大哥回来去帮你翻。” “我慢慢翻就是了。”秦如薇笑了笑。 顾氏见她这般说,撇撇嘴,不冷不热地道:“随你。” 也是天公作美,等秦如薇再回到家里,吃了一盏茶的功夫,雨竟是停了。 下过雨,地就松软,后屋处的一小块地,也是熟秦如薇的,只是经年没有种,早就荒了,杂草从生。 秦如薇说是要翻地,其实也毫无头绪,她到底不是干农事的好手,看着那满是草的菜地,她抽了抽嘴角,心道要不花钱买菜? 这念头一起,就被她打消了,毕竟现在要开源节流,可不能乱花,左右只是两垄地,慢慢侍弄就好了。 说干就干,秦如薇把起锄子就开始锄草。 庄楚然来到秦如薇家前,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她穿着暗色的襦裙,一头长发编成辫子垂在左肩,毫无章节的挥动锄子,而地上的草,有的断了半截,有的从根掘起,乱七八糟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庄楚然忍不住抚额。 秦如薇见了他,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庄大哥,你咋来了?” “今儿检查马车,发现漏了东西在,这是你的针线盒吧?”他扬了扬手里的针线盒子。 “呀,怪道昨日我怎么也找不着呢!”秦如薇双眼亮如晨星,道:“你且搁在边上吧,我手脏,一会再捎进屋。” “你这也叫锄地么?”庄楚然摇了摇头,将身上的衣袍撩到腰上,抢过她的锄子道:“一边去。” 秦如薇心道,你一个人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比我强到哪去? 可事实,庄楚然再是读书的,到底也是个男人,有力,这一锄子下去,是连草带泥的翻起来,远比秦如薇的狗刨好看多了。 不过片刻,庄楚然就翻了好大一片地,秦如薇咋舌不已,叹道:“想不到庄大哥还会干这差事呀?” 庄楚然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家里的菜地都是我娘翻的?”他一边专注翻动手中锄子,一边道:“从前想着多学一门差事,总比只会一门要强,即使考不上功名,我也还能种地,到底饿不死。再说,种地常动一动也能活动身子,也没啥不好的。” 秦如薇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道:“庄大哥眼界真阔。” 有的读书人自恃清高,认为种地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事实上,士农工商,农也只是排在士后面,农民并不比谁差。 庄楚然有才,却不自持,单是这种心态胸襟就让人欣赏,也只有这样的人,把眼光放得正,才会走得更远。 两人一边聊着琐事,一边笑,全然不知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 “怪道这丫头搬出来独居呢,原是因为如此。” “奇了怪了,这两人啥时候这么要好了?” “大白天的,也这样招摇,真真是不要脸。大郎,你可看清这蹄子的脸面了,日后可不许你往那边靠,省得丢尽咱邓家的脸。”邓老太嫌恶的呸了一声,快快的走了。 邓富贵看着两人,一人在低头锄地,一人蹲坐在边上,也不知说了什么,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好不温馨又刺眼,眸中不由一热,有什么在心头窜过,又痛又麻。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作出胰子了 有了庄楚然的帮忙,后边又有秦大牛闻了讯儿赶过来帮忙,两垄菜地很快就翻了出来,趁着春雨淅沥,秦如薇很快就将买来的菜种籽点播下去,只要平时除除草,施点肥料,一个人的蔬菜算是解决了。 这趟回来,庄楚然似乎比以往多耽搁好些时候,至少秦如薇就能天天瞧着他在四周转悠,问他,却说学里先生有喜事,不急着回,她也就没多想。 解决了个人菜品,秦如薇就着手开始制作香胰子,将挣钱致富的计划提了上来。 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要想卖的好受人欢迎,配方最是重要。一个方子,大多都是秘密的,基本只会拢在自己手心不让人知晓呢,就是怕配方泄露出去,如此,就不是秘方了。 做香胰子也是同样的道理,要想做出精良又好用的香胰子来,配方是顶顶重要的。 前世,学做的手工皂的时候,因为有精良的仪器,什么烧杯,温度计,那是一应俱全,最简单的作法,就是将皂基溶了重新添加精油等物罢了,连烧碱都省了。 可在这里,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这样的东西,秦如薇就只能靠使用简单的瓷器做实验了。 即便如此,她也准备充足,将能想到的都先准备了,什么口罩,搅拌器,模具等等。 制作手工皂最简单的就是融化再制法,就是将已经制好的皂基融了重新注模,但这就需要买成型的皂基,简单是简单,成本却是不简单,那可真是没啥赚头的。 除此之外,还有冷制法热制法,冷制法成型的效果慢些,秦如薇就打算先用热制法做一些,慢慢再精良,毕竟市面上也有等级不同的香胰子出售呢。 一切准备就绪。 为了安全期间,秦如薇慎重的戴上自制的口罩手套,将碱粉放在锅里,加入井水去烧溶,其实溶碱用精馏水最是好,但这年头哪有什么精馏水,自己精馏也麻烦,幸好古时没有污染,别说井水,就是他们村里那条河的水都是清澈透明的,不比一般矿泉水差,并不存在什么质量问题。 随着火势,锅里的碱溶开起泡,慢慢的变得透明,秦如薇又渐渐的加入菜籽油,一边搅拌,一边想,前世尚且有什么猪皮面膜,到时看用猪肉熬出油来做胰子,效果该也是好的,猪肉炸过后还能吃,一举两得。 将一定份量的菜籽油都放进去后,秦如薇双手握着擀面的棍缓缓地搅拌,约莫半刻钟后,眼见里面的油碱渐成浆,她忙的将放在一旁备用的皂角粉倒进锅里,继续搅拌。 在前世,只是学着做手工皂尚且觉得简单好玩,到底有精准的容器,如今一切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是搅拌这锅皂浆,秦如薇已经满头大汗,偏偏还只是她一个人忙活,脑子还得记配方比例。 瞧着锅里的皂浆变成土黄色,秦如薇一喜,这可是最劣等的胰子颜色呢。 要做自然就要做好,此时已开春,山间野花烂漫,十里屯子别的不多,野花最多,几乎家家户户都能瞧着野月季,一朵朵的十分灿烂,秦如薇也早就采了一大篮子,擀出一大碗花汁来。 将一碗红粉色花汁缓缓倒入锅里,手上动作不停,锅里的皂液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那原本是土黄色的皂液已经变成了红粉色。不消片刻,灶房内就升染起一股子淡淡幽香,芳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秦如薇双眼不由一亮。 将擀棍举起,她认真的看了看粘稠,暗暗点了点头,停止搅拌,转身去取早就让秦大牛做好的模具。 模具有好几种,雕成月季花样的就有几条,也有普通菱形星形的,也有只是长长的一条槽什么形都没有的。 她细心地用刷子用油在模具的底部认真的刷了一层油,然后才拿着勺子一勺勺的注入模具中去。 很快的,小小一锅皂液全部注入模具里,趁着未干,秦如薇又将晒干的月季花瓣放入皂液中。 晒干的花瓣也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做香包,年前晒了一些,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待到将最后一小片花瓣放进皂液里,秦如薇才长吁一口气,用手背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接下来就等着它晾干成型了。 蹲在一条条的皂液模具跟前,她顺手拿起一条月季花模,看着那漂亮红粉色,嘴角高高地扬起。 不管这一小批胰子最后的质量会如何,用是都能用的,起码比最劣等的胰子要好,单从这香味和色样就能加分了。 这一批的配方比重都是她用称子称过的,也计算过,若是没有想象的好,就还得继续实验,反正在实验中进步嘛。 她倒是不担心不能用,毕竟里面都有皂粉呢,若是卖不出,那还能自己用来浆洗衣裳和沐浴什么的,肯定不会浪费。 思及此,秦如薇份的秀眉舒展得更开。 将胰子都挪到堂屋的通风位,秦如薇这才将灶房收拾好,并用炭笔将第一次实验的配方记录下来。 趁着有空档,她又想了好几种香胰子的味道和用途,并一一写下来,思及前世所用的爽肤水,她灵机一动,想了想,将提炼花水的可能性也写在纸上。 手工皂可以根据各种用途来造,还能私人订造,比如美白保湿,消痘淡斑什么的,花香自然是最受欢迎,但药妆也有一定效果,不过这就得请示大夫了,毕竟对药材她是弱项。 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页纸,秦如薇觉着不对,又将它们分门别类装订好,如此,一本美颜坊计划书就出来了。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才惊觉外面天色已暗,肚子咕噜咕噜地的叫,她微微一笑,有事做的时间就是充实,这样忙碌,就已经一天过去了。 总算是为自己找到一点动力了! 秦如薇伸了伸懒腰,这才钻入灶房为自己打造晚餐。 接下来两天,秦如薇就在家安静的做绣活,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挣钱路子,但没有人嫌钱多,而且,她还想开个铺子呢。 她想过了,香胰子能成为奢侈品,一来是因为这东西少,太神秘,以至于寻常人家用不起。二来,这进货渠道远,有的商家为了垄断客人,轻易不会透露出自家的香胰子从哪出品。 秦如薇既然能做出香胰子,就不会只想着小打小闹,东西做出来了总要卖吧,不然她哪来的银子做下一批? 东西要怎么卖,又要怎么打出名号,可都是有经究的,既然她能做出来,自然也不想为他人作嫁衣,她的目标,是开一家铺子,专做这类子的生意。 铺子不是说开就能开的,这要本钱,秦如薇有什么本钱?哪怕是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出几个钱来刮痧,说白了,她如今可真真是穷得要命了! 所以,她还是要做绣活,只不过不再做帕子这样的小东西,而是做大件绣了。 此时,她绣的就是一幅花开富贵插屏,小巧精致,是可以摆在桌上赏玩的,而且,她这次是要做双面绣。 她活了两世,自然深知人的心态,就如同那些有名的书画大师,为何一字难求?就是因为稀,稀就成贵。 她不自持清高,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有人识货,自会找上门来,她的绣活,也要像那些大师一样,一绣难求。 有目标就有动力,秦如薇的手是下针如飞,心想着得要赶在庄楚然回县城完成才好。 绣活重要,胰子也同样重要,两天过后,秦如薇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放置香胰子的堂屋,小心地拿起防止灰尘掉落的纱帐,一个个红粉色的胰子就呈现眼前。 她按捺着激动,拿出月季花模,走到院子的石凳前,一手往下接着,另一手握着模子轻轻一敲,一朵红粉的月季胰子花就落在掌心。 对着阳光一照,红粉的胰子有着透色,花瓣夹在其中,放置鼻尖轻嗅,幽香扑鼻。秦如薇喜不自禁,舍不得用这花型来试洗,又取了长条的胰子,切下一小块来,就水清洗。 丰富细腻的泡沫很快就揉了满手,香味浓郁,秦如薇欢喜得尖叫起来。 “我成了,我做成了,哇!” “什么成了?薇儿,你咋了?”秦大牛忽地推开门走了过来。 秦如薇轻快地跑过去,围着他转了两圈,将满手的泡沫揉在他手里,大叫:“大哥,你看,你看呐!” 秦大牛看了看自己满手的泡沫子,一闻:“咋这么香?这啥东西这么香呀?” 秦如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将他拉到石凳前,将那长长的一条未切割的胰子举到他跟前:“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秦大牛又哪里认不出来,当下惊道:“这,这可是香胰子?” 秦如薇使劲的点头,一脸兴奋地道:“是啊,大哥,我做出香胰子来了,哈!” 秦大牛这时是真惊住了,顾不得满手泡沫,忙往身上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仔细端详,喃喃道:“天啊,真是香胰子!” 秦如薇见此,笑得更欢了,她到底是向目标迈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燕有话说:其实这些做胰子的剧情不想嗦的,但是就嗦一回,日后要怎么做就能一笔带过了,哈。写一章有些逻辑的稿,其实很费时,要查的资料也多,还得组织怎么写,你们几分钟看的三千字,我码了三个小时,实在是难,欢迎捉虫,做工别太较真啊。燕在泰国逛夜市时看到肥皂花就特别喜欢,你们呢?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被警告了 秦大牛满脸呆滞地看着眼前形状各异的香胰子,尚未回过神来,他是一个粗人,这一辈子,还没用过香胰子这样的奢侈品呢。乍然间,这想也不敢想的贵价物件成堆的出现在眼前,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冲击力的。 “大哥,大哥,回神了。”秦如薇在他跟前晃了晃手掌,将他的失神唤了回来。 秦大牛回过神来,也学着她那般蹲了下来,想去摸那红粉色的胰子,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给摸坏了它。 秦如薇噗嗤一笑,将一块星形的胰子硬塞到他手里。 秦大牛登时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似的,惶恐不已,紧张地道:“不可,要是弄坏了可怎么了得?”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笑道:“大哥,这又不是什么金贵物件,不过是块胰子,瞧你紧张的。” “你不知,这东西金贵着呢,城里卖一两银子来着。”秦大牛对他的话显然很不认同,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薇儿,你打哪弄来这么多胰子?大哥听说这东西得从海外捎来呢!” 很显然的,秦大牛已经将秦如薇所说的话给彻底无视兼忘却了。 “大哥,这是我做出来。”秦如薇却是淡淡的道,一边用油纸将胰子包起来。 秦大牛有些呆愣:“啥?” “我说,这些胰子是你妹子我亲手作出来的。” 秦大牛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不语,就在秦如薇以为他欢喜傻了后,他又紧张兮兮地道:“薇儿,你莫要欺瞒大哥,即便你从哪弄来这东西,大哥都给你担着,嗯?” 这话里的意思却是不相信秦如薇的话了,并有不管她是打哪弄来,多神秘,多不容易,都有他这个大哥在后面担着的意思在。 秦如薇是又好笑又觉着温暖,见他眼里止不住的担忧,便柔声道:“大哥,你还不信我么?这真是我做来的,即便你不信我,你总记得这些模子吧?” 秦大牛看向堆放一旁的模具,那可不就是前些儿薇儿托自己打的模子么? 他紧绷的脸颊总算松动下来,激动地问:“那,那真是你做的?”顿了顿又问:“可,可你咋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从前也没见你做。” 秦如薇早在做胰子之前就想好了说辞,所以他这一问,便不紧不慢地道:“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想来也是老天爷怜我,自打死过一回之后,这脑子倒是跟开窍了一般,灵光了不少。” 秦大牛听了脸容一涩,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又欣慰地道:“该是这样没错,我们薇儿必有有福。” 秦如薇也知他对自己之前的亲事一直存着心疼,也基本不提,她拿出来说,他为怕自己伤心也不会刨根问底,当下笑着道:“嗯,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不提了。大哥,你看,这胰子可还用得?” “自是用得的,大哥虽然没有用过这样的好东西,却也见过,我看倒是比镇上卖的成色还要好些呢!薇儿你能做出来用着,倒也极好。”秦大牛坦诚地道。 “那,若是卖出去呢,大哥你认为可行不?” 秦大牛一愣:“卖卖出去?” 秦如薇点点头,说道:“不卖出去,我做这么多做啥?” “我我以为你是要自己用的。”秦大牛傻傻地道。 他心疼自己妹子,之前的亲事又闹成那个局面,就是现在,邓家也时不时给她添堵,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难过的,可恨自己没本事为她做什么罢了。 如今她做出胰子,也当是她自己要用的,倒没往买卖上去想,他只是想,只要妹子要的,都尽力满足她。 秦如薇失笑,道:“大哥也是傻了,这么多胰子,我要用到啥时候哟,况且,我还会做呢。” 秦大牛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道:“那,你是真打算着卖了?” “自是要卖的。”秦如薇干脆拉他坐了下来,真诚地道:“大哥,咱们秦家,在十里屯子是独户,有个啥事上来,都没啥亲友帮衬,这是为啥?除了是因为咱家是独户,没人没物,还因为咱家穷,谁都看轻,谁都能欺负咱。” “也是大哥没本事。”秦大牛丧气地垂下头。 “大哥万万莫要这么说。”秦如薇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咱家穷,也不是能穷一辈子的,现在,不是做出胰子了吗?我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也干不出什么大买卖来,始终是要大哥你帮衬的。” “你放心,要大哥怎么帮你,尽管说。”秦大牛当即拍着心口道。 “也没别的,就是做这胰子,忙前忙后,总要人打下手。胰子做出来了,还得卖出去,将来我还想开个铺子,这样就不愁没生意了。别人都说打仗不离父子兵,这世上,我就大哥一个亲人,咱们兄妹俩一起干,我有的也都有大哥一份,等咱挣到厚厚的家底,看谁还敢看轻咱,欺负咱秦家!” 秦大牛当即道:“这怎么中,这都是你的手艺活,大哥怎能占你的?你且放心,大哥肯定会帮你的,不要你分什么份子钱。” 秦如薇压住他的话,道:“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也是你当得的,只有我富贵能顶什么用?大哥你们也要富裕起来,强势起来,将来才能为妹子撑腰呀。” 这个时代,可不像前世那般,女人也能当道。这时代,得讲究后台,尤其一个女人,必须有娘家人撑腰,夫家才不敢轻视了去。若是她自己富贵,她大哥还是穷得叮当响,腰杆都挺不直,哪提什么撑腰啊? “撑腰必然是给你撑腰的,份子钱就甭说了,不然大哥可要恼了。”秦大牛板起脸,佯作恼怒。 秦如薇知道这个大哥倔起来就跟牛似的,当下,也不再在这话题紧追下去,只想着将来不论如何,都是要给大哥一份的。 用油纸包好所有香胰子,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子话,秦如薇就想着过两天捎一块胰子去镇上问问价。 秦大牛临走时,秦如薇又忐忑地拉着他,道:“大哥,你看,这胰子这么金贵,要是外道人晓得是我做的,怕是。。。” 她话里的意思,秦大牛自然是听懂了,立即说道:“你放心,我谁也不说。”这可是妹子的私房,他自然得嘴紧了。 秦如薇放心了,笑道:“也不是不放心大哥,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人若是知道了,就说咱也是从外面捎回来卖的好了。” 奸狡的人到处都有,他们只是老实巴交的小百姓,若揣着这样的手艺,被人知道了,这可不是挣钱活,只怕是催命符了。 所以,在没有任何靠山后台之前,秦如薇是绝对不会轻易往外透露出去这是自己做的。 秦大牛走后,秦如薇想了想,百般衡量过,这才拿起一块香胰子放在袖中向庄家走去。 此时正是晌午,十里屯子炊烟寥寥,各个巷子都是静悄悄的,并没什么人走动。 秦如薇敲响了庄家的大门,出来应门的是庄大娘,见了她后一愣。 “大娘,在家呢。”秦如薇笑眯眯地问了句好。 庄大娘把在门前,神情有些冷淡,道:“不在家能到哪去?”却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她的冷淡都摆在脸上,秦如薇轻皱了一下眉,怎么就好像很讨厌自己似的?从前也没这样啊。 就在她出神时,庄大娘又问:“这个时候来,有啥事呀?” “啊?”秦如薇回过神,笑道:“没啥的,我有些事想找庄大哥,他可在家?” 庄大娘的脸登时一沉,冷道:“他不在家,你有啥事就和我说吧。” 秦如薇愣了一下,如果现在她都看不出庄大娘是讨厌自己,那她可就真没眼力活了,当下脸上有些尴尬,道:“这样啊,那我下次再来好了。” 就在她转身时,庄大娘又道:“按我说不该说这样的话,你虽然是成过亲的人了,可到底也是女儿家,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就这样来寻我家楚然。” 秦如薇转过头去,庄大娘继续道:“我家楚然寒窗苦读,好容易才考上了秀才,将来前途也不低,若是和个姑娘牵扯传出了不好听的话,那于他的前途,可是有大不好的。秦姑娘你可明白?” 秦如薇怎么不明白,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和庄楚然有牵扯呢,当下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娘你在胡说什么呢?”庄楚然的声音忽地在庄大娘身后响起。 两人看过去,只见他一脸气急败坏的,手里还拿着本书,俊秀的眉皱得老高。 “你出来做什么?回屋去念书吧。”庄大娘很是紧张,恨不得挡着秦如薇不让庄楚然看见。 “薇儿妹子来寻我定是有要事,娘你挡着门不让进岂是待客之道?”庄楚然有些不悦,道:“若是让人晓得,只会说我们庄家不懂礼节。”不管庄大娘有什么反应,他对秦如薇道:“薇儿快请进。” 庄大娘气得不轻,瞪了秦如薇一眼,一抿唇,径直回屋甩上了门。 秦如薇苦笑,这是被恨上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经商计划 庄楚然将秦如薇请进屋,并亲自奉上茶,满脸歉然地道:“我娘她这两天就是有些犯拧,薇儿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待她向你请罪了。”说着长长地请了个揖。 秦如薇连忙起身避开,惶恐地道:“庄大哥万万不可这般说,是我贸然前来,不怪庄大娘不喜。”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郁闷,毕竟被人这么明嘲暗讽的,有谁会心里高兴?她秦如薇又不是白莲花。 庄楚然见她脸露尴色,当下也不纠结这话题,问道:“你可是要紧事寻我?” 秦如薇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但经了庄大娘那样的警告,却是有些忐忑了。 要不要说呢? 庄楚然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涩,却是佯装轻快地问:“薇儿这般,可是恼了?” 秦如薇连忙道:“不是,庄大哥你严重了。” 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也没认识个啥人,自己又是一个女子,行走不便,这见识多的熟人,还真是非庄楚然莫属,当下,一咬唇道:“也没旁的事,庄大哥且看看此物。”她从袖中取出那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胰子,推到他跟前。 庄楚然有些疑惑,将那物事拿在手上,打开一看,有些惊讶:“这是胰子?” 他又举起看了看,见手中的胰子成色均匀,味道幽香馥郁,其中夹着细小的花瓣,更难得的是,足够精致。 “这么精致的胰子倒是第一回见,不知薇儿从何得来?”庄楚然赏玩了一会才问。 秦如薇咬了咬唇,小声地告知这是自己做的。 庄楚然这下可是真惊住了,再度拿起那块胰子仔细看了又看,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到底是有些见识,道:“我只是不知,薇儿心灵手巧至斯,竟还能作出胰子来了。” 他话里有试探的意思,秦如薇又如何听不出,淡笑道:“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琢磨出来了。” 庄楚然温润一笑道:“胰子向来金贵,听说这进货的渠道也极是隐秘,所以这价格一直虚高。有些商家便是想卖,也难以进货,难得你有这巧手。”想起之前她在庆记买的东西,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却也没去细问,只道:“却不知薇儿此回来的打算?” 秦如薇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末了羞赧地道:“开铺子现在自是不成,想着庄大哥见的世面多,路子也广,给指点则个,拿去铺子寄卖你看可行不?” 庄楚然把玩着手中的胰子,微微沉吟,道:“寄卖虽说不是不可行,但既然是寄卖,这盈利肯定是和商家一分为二。若按我的想法,左右薇儿你能做出胰子来,还不如做供货的商家,如此也不必亏了,说不定还能赚的更多。” 秦如薇一愣,这是让自己做批发商家了?她忙道:“但是,我没有铺子。” 她自己的本意,是将来自己开铺子做零售,现在就先寄卖,等有资金了,才开铺子。 须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这步子迈大了,一不小心就会扯着腿了,却不知,庄楚然一下就让她做大的。 庄楚然一笑,道:“你也是着道了,铺子算啥,只要你的胰子卖出了,卖得好了,还愁没有人找你供货?有了下家,你还愁没有银子?如此,还愁没有铺子?” 秦如薇一下子怔了,想了想,是啊,与其分一半钱出去,还不如自己做批发,薄利多销,做大头,不比寄卖要强? 要说铺子,她现在是没有,但她能拿出货来就好,谁理你有没有铺子?商家只在意你能不能供货。等有银子了,铺子要多少有多少,还不是使银子的事? 至于本钱,你要拿货,给不给订金?有订金自然就有了本钱了呀,还怕做不出胰子来么? 秦如薇想通其中关键,双眼越来越亮,当下起身对庄楚然福了一福:“今儿倒是来对了。” 她本来只想着寄卖,却没想到自己做供货商家,倒是庄楚然提醒对了。 庄楚然敛了敛眼皮,道:“也是你能想通关键才是。” 秦如薇一笑,想了想,立即就重新拟定了计划,一一和他细说。 要想卖出口碑,就得要有自己品牌,所幸秦如薇在让秦大牛打模具的时候,顺带也打了标志。当初就是想着前世的肥皂可都有独家商标的,为长远打算来看,她自然也要作自己的品牌。 现在倒是有些未雨绸缪的意思了。 她做的标示也不是什么,只是四叶草的叶子,要是想模仿,还是很容易的,未来还是要加密防伪才行。 听着秦如薇细细的说着自己的经商计划,庄楚然眼中惊喜越来越盛,仔细地看她,因为认真,那秀美的侧脸也格外的漂亮有光彩。 从前还不觉得,如今倒觉得这丫头给人越来越多的惊喜了。 “呃,庄大哥这么看着,莫不是我脸上长了花么?”他目光灼灼,秦如薇焉能不察觉?当下有些羞涩,只得故作开玩笑的说笑。 庄楚然也有些羞赧,咳了一声道:“今日才知,薇儿也有大才。” 秦如薇脸越发的红起来,正想要说什么,又见门外身影一闪,便道:“今日却是打扰庄大哥了,我也要家去了。” 庄楚然自然也看见庄大娘的身影,事实上,庄大娘已经在院中晃了不少次,不由摇头。 “胰子的事,还望庄大哥为我保密。”秦如薇红着脸道:“不是信不过庄大哥,只是怀壁有罪。” 她想着,若是胰子卖出了,还要给一成佣金给庄楚然才行,总不能让人白干了。 庄楚然目光一闪,道:“我自是晓得轻重的。” 送走秦如薇后,庄楚然又来到庄大娘的屋里,见她盘着腿坐在炕上生闷气,不由叹气。 庄大娘哼了一声,扯过一旁的针线簸箕做起针线来。 “娘还在生气呢?”庄楚然坐了下来,徐徐地道:“儿子并不是成心要惹娘亲不快,只是待客之道。。。” “你莫要和我说待客之道如何云云。”庄大娘打断他的话,阴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今日我拒了那丫头进门,便是传出来,也没人说着不对。” 男女大防,不让秦如薇进门,外道人还能说她不对不成?若是别人晓得两人在一屋,才会说三道四呢! “娘。”庄楚然有些头痛,道:“薇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就跟闺女一样,怎就。。。” “儿啊,为娘的之前对你说的,你难道忘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没错,可你也知道,她再不是小闺女,你读圣贤书,难道还不知男女大防?男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于你于她,又有什么好?”庄大娘叹息道。 到底是秀才的娘子,庄大娘也不是无知妇人,也恪守男女大防之礼,这话出了,倒是让庄楚然一时半刻无言以对。 便是他坦然的说两人是清白的,外道人又怎么看? “是儿子轻率了。”他长施一揖,道:“我和薇儿,都是以礼相待的,娘请放心。” 见他服软,庄大娘的脸色稍霁,道:“你晓得轻重就好。”又问:“那丫头来做什么?” 庄楚然忙道:“也没什么,她做了几件绣活,想托儿子捎去县里帮着寄卖。我想着,与人方便,也就与己方便,她又是那样的身世,本着能帮则帮的心思,左右有同学开铺子,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虽然没说真话,但这也不是谎话。 庄大娘也不是狼狠之人,便点头道:“你做的极对,断然拒绝,也没得让人说咱心狠,到底乡里乡亲。只不过,日后可不能这般。。。” 她没说全,但庄楚然也知道她话里的警告,忙迭声应了。 此事就这般揭过不提。 胰子既然作出来了,秦如薇也没想着久放,而且也心急开展生意,便带上些胰子去了镇上,为了心里有底气,还拉上了庄楚然和秦大牛一道。 秦大牛赶着马车,秦如薇和庄楚然则是坐在车厢里,歉然地道:“真是麻烦你了,庄大娘那里。。。” 庄楚然自是知晓她的意思,温温地笑道:“秦大哥来请的,我娘自不会说什么。” 秦如薇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她非要拉着庄楚然,秦大牛只是个务农的汉子,对生意的事是一概不知,秦如薇是有经验没错,但在这时代也是头一遭做生意,总要拉个人壮胆。 庄楚然就是极好的人选,而且,又有见识,身上又有秀才功名,也能从旁帮着一二。 有马车,很快就来到镇子,秦如薇没去珍颜堂,而是先选了庆记。 珍颜堂东西卖的贵是没错,但她本来就想着走薄利多销的路线,而且将来还要自己开铺子,势必要和珍颜堂这样基本做独门生意的铺子打擂台战,她可不想将来招麻烦。 所以她选了庆记,庆记口碑好,又是杂货铺子,物美价廉,正是适合做她的胰子品牌推广。 她也不怕自己的东西不好,就是庆记看不上,总还有其它杂货铺子,大不了她自己当小贩。 庆记的季掌柜也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秦如薇所带来的胰子的好坏,双眼亮晶晶的问:“不知姑娘的胰子来路?”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卖出 “不知秦姑娘的胰子来路?”季掌柜试探地问。 秦如薇淡淡地端起茶杯,笑道:“季掌柜倒是可以放心,我这胰子的出处绝对是正路,您只管说一声,我这胰子是入得您眼还是不入得?” 季掌柜的眼神一闪,知道她定是不会告知这胰子从何而来了,也知道胰子的进货渠道各家都是隐蔽的,谨慎也是应当,沉吟片刻,捋着胡子道:“姑娘所带来的胰子倒是新鲜,这成色嘛,倒也过得去,味道芬香,泡沫丰富,老夫也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精致的胰子了。” 他的语气虽淡,但也难掩赞赏,秦如薇和庄楚然他们对视一眼,均看到一抹喜色。 “季掌柜果然长了一双锐眼。实不相瞒,这块胰子却还是魅妆最劣等的,未来还有更精贵的,目前正在研发当中。”秦如薇微笑道。 季掌柜一惊,这样的成色还是劣等,若说更精贵的,那? 但他到底是盘踞商行多年,早已练就沉稳的心态,只挑眉哦了一声,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态度。 若秦如薇只是普通的初出茅庐的农户之女,少不得被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激得急躁起来,但却不然。 秦如薇是谁?那是活了两世的人,前世什么奸狡的商家老板没见过?那等老狐狸,她几乎天天都与之打交道,又哪里看不出季掌柜有心吊着? 商道,比的就是谁更沉稳,这就跟打仗一样,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输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家不成,还有别家,多的是想要做胰子生意的商家。 所以,秦如薇也是淡淡一笑:“我也是要做生意的人,骗您老又有什么好处?俗话说,没那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我既说得便肯定是有我的依据在。” 第一批胰子就已经作出了这等成色,她就不信了,这没有再进步的空间,在试验中进步,是她一直坚信的真理。 季掌柜沉默不语,闪着精、光的双眸不住地打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秦如薇也不急,只悠游的端起茶杯,慢慢的啜饮。 庄楚然一直注视着她,对她的表现是心内震惊,眼前的女子沉稳淡定,在季掌柜这样的老油条跟前,却是半点急躁不现,就跟早就浸淫商海多年的人一般,相反,季掌柜却是有些急了。 “那秦姑娘今儿来的意思是?” 秦如薇就等着他这一句,笑道:“也没旁的,就是无意得了这么个进货的路子,就是想让行家帮着我看一看,这胰子若是上市,可是比得了贵店所经营的胰子?实不相瞒,我却是想要在这镇子开一个供销行的,这销路市场偏平民化,价格嘛,既是让人人都用得起胰子,自然就偏低。” 供销行? 季掌柜一愣。 他们庆记,虽也有卖胰子,但到底不如珍颜坊那样的独家,这拿货的渠道难不说,成本还特别高,若是这镇子有一个供销行,胰子还愁没有货? 季掌柜强按捺着激动,再度探问:“也不知姑娘的铺子什么时候开?” 秦如薇垂着的眼皮一撩,道:“这个倒是不急,你我觉着这胰子好,可不是人人都觉得它好不是?得不到大众的认可,咱们便是将这胰子的好吹到了天上去,卖不出,也只是吹牛皮罢了。” “确是如此。”季掌柜点头,胰子到底是金贵物,寻常人家都舍不得买,也买不起,没用过,牛皮吹破了,卖不出也是没有用。 “我那上家也是这般想,就是想先投入小部分,看看大众的反晌评价,若是好了,再大幅投入的,毕竟这做生意的,谁都想挣钱不是么?” 季掌柜眼神一闪:“那?” “我也不转弯抹角,不知贵店可想要做这吃螃蟹的第一人?”秦如薇目光灼灼。 出了庆记,已是晌午时分,秦如薇和庄楚然秦大牛来到茶楼用膳。 “上两笼包子,再上几个你们的拿手小菜。”秦如薇笑着对小二道。 “好嘞。” 秦大牛还在云里雾里,等那小二走开了,迫不及待地问:“薇儿,咱那些胰子就卖出了?” 刚刚在庆记,他一直都只是旁听,只觉得妹子和那掌柜你来我去,弯弯绕绕的,实在是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庄楚然端起茶杯,一派温文尔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着对面的女子。 秦如薇也是抿了一口茶水,道:“日后可就要大哥帮我了。” 没有谁不想吃螃蟹,她所作出的胰子,也确实好,庆记那是傻了才把这暂时的独门生意往外推。 所以毫无悬念的,季掌柜是接下了她的单子,这也是第一单,为了让庆记放心,秦如薇甚至提出,等胰子卖出了再行结账,三七分账。庆记只是提供了场地人手,就可以得到这一批胰子的三成利润,而第二批胰子,则等日后成本出来了再做打算。 秦大牛喜不自禁,却又有些忐忑:“能能卖出去么?” 庄楚然这时插嘴道:“东西好,价钱低,若都卖不出去,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秦如薇也笑道:“卖不卖得出,且看过两天的反晌。” 她说得保守,可那一双眸子,却是亮如晨星,信心十足。 庆记。 季掌柜正对着一个衣着华贵头戴玉冠的公子卑躬屈膝的禀告着自己作下的决定。 那公子面如冠玉,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白玉般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月季花形的胰子,道:“你做的好。二房一直仗着二娘娘家进货,咱们庆记里的胰子成本就远比其它铺子要高,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我是如何都不信的。偏偏咱们唐家没有其它渠道,才让二哥他们这一房一直把持着,也不知从中吃了多少,呵。” 他冷笑一声,一边嘴角斜斜地勾起,看之十分邪恶。 主家的事,季掌柜自然不敢多嘴,察言观色的道:“四少爷,是不是要禀告东家一声,毕竟我们庆记的胰子向来是从二房那边的渠道进货,这突然转了,怕是。。。” “无妨,爹再昏庸,再偏宠二房,也得先紧着唐家的生意,不然,老太爷那一关就过不了。我们大房,被二房压着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起来了。”唐冶冷冷地道:“老太爷也老了,接班人总要在我们三房选出来,二房近来频频动作,偏偏二娘的兄长又升了一级。三房是个软弱的,也就我们大房能和二房的争上一争。” “若不是二房狡诈,大少爷他就不会。。。夫人也。。。”季掌柜想起那惊才绝艳的大少爷,愤然握拳。 提起大哥,唐冶眼中一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哥的仇,他总会报,他们大房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了。 平复下心情,唐冶又看到手中的红粉色胰子,道:“这魅。。。” “说是魅妆。”季掌柜忙道。 “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唐冶一笑,道:“既然有门路,你也别贪那蝇头小利,长远合作才是正理,唐家八十间庆记杂货铺,所需的胰子可不是一点半点。” 季掌柜脸容一肃,忙正襟道:“四少爷放心,老奴晓得轻重。” “可惜来迟一步,不然可以瞧瞧你口中所说的姑娘,你说她只是个普通女子打扮?” “是,与她一并来的,还有她的兄长,还有一名姓庄的秀才。四少爷也莫急,她总要来结账的。” “哦?”唐冶的手一顿,姓庄?便问:“可是洪德十八年的秀才?” 季掌柜一愣,道:“这倒是不知。” 唐冶点点头,沉吟片刻道:“这批胰子上来,你就照卖,二房那边的也别动,是好是坏,客人总能分辨得出,咱总不能强卖不是?” “是!” 唐冶又吩咐几句,便从庆记走出,驱马来到郊外一处庄子,隐隐听到琴声传出,便信步而去。 停驻在一处屋苑前,他透过门看向门内那坐在桃树下抚琴的男子,眼中氤氲。 “可是四弟来了?”琴声一顿,那男子朝门方向望来,只是仔细看,那清澄的眸子没有一丝焦距。 唐冶深吸一口气,故作轻省道:“大哥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琴技小弟听着又进步了。” 唐濮灿然一笑,那笑容衬在他如玉的脸上,比那桃花还要灿烂妩媚,道:“依旧这般口甜舌滑。” 唐冶撩起衣袍坐了下来,道:“小弟也是说的实话,何来口甜舌滑之说?” 他看着他一双没有焦点的双眸,抿起唇,双拳握起,不急,总会有讨回来的一天。 唐濮虽是双目失明,却是心儿极清的人,笑道:“四弟今日可是有高兴的事儿来报之为兄?” “大哥,你放心,你所受过的苦还有娘的痛,我都会一一还给他们。”唐冶答非所问,似是赌誓一般。 唐濮一愣,那温温不起波澜的眸子依旧平静,道:“四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哥的眼。。。大房就靠你了。” 唐冶却是哼了一声,道:“大哥,你且放心,四弟心里有数,唐家家主的椅子,只会是咱们大房的人坐。二房不就是靠着胰子从老太爷那得的权吗?我就夺了他的权去。”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谁在窥视 将第一批胰子悉数送到庆记,秦如薇就开始筹划着制作第二批,于是,除了去帮秦大牛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就是背着篓子周围跑,采摘野花。 既然要做大生意,总不能就只做一种胰子香味,品种多,生意才会越做越大。 “秦家妹子,又去摘花了?” 秦如薇背着篓子,里面已经有好些月季,听到问话,便笑着回道:“是呢!” “你摘这花儿有啥用哟?又不能吃,戴也戴不了那多。哎,你们这些姐儿哟,就是爱俏。”那老嫂子笑呵呵的道。 “晒干了做香包放衣笼里也是好的。”秦如薇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人家自己这些花是要做香胰子的,要是谁都能窥探出,那她还能弄到免费的花儿? “哎,那你可要去牛山背那处瞧瞧,那一片梅花可儿开的好呢!” 秦如薇一听,双眼登时发亮,道:“真的?” 牛山背她知道在哪,那里有一片野梅树,也没人理,冬春开花时可漂亮了,现在尚未到三月,花期正好。 “我家小子昨儿才去摘了一捧回来,他哪晓得美,摘回来就扔旮旯去了。” 秦如薇顿时沸腾了,寒梅啊,傲而清香,她不可能只做一种味道的胰子,正想着法儿得更多的花汁呢。 辞了嫂子,秦如薇立即跑回家,重新拿了一只篓子,想了想,又拿了一只布袋,屁颠屁颠的往牛山背去。 “薇儿?你这是要哪去?”庄楚然拿着一本书,眼尖地看见秦如薇从自己家门过。 “听说牛山背的腊梅开花了,我正想去瞧瞧,也采些花儿回呢。”秦如薇笑眯眯的,见左右无人,便眨着眼睛小声道:“我正愁不够其它花香呢!” 庄楚然也知她指的是什么,但也皱起眉,道:“前两天才下了雨,这会子山地正滑,你一个人去怎么中?” “没事,我小心走就是,庄大哥,我去了啊。”秦如薇心急想要上山,挥了挥手就跑。 “你等着。”庄楚然还是不放心,当下叫住她:“我与你一道去吧。” 秦如薇看了看他手上的书本,道:“可你不是要读书?”又踮起脚往门内看了一眼,道:“庄大娘她。。。” 不要怪她小心眼,实在是庄大娘看她不顺眼,每回碰见了,那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控诉她要抢她儿子似的。 “我娘她不在家。我看书也看了半天了,眼睛正涩,去看看花儿也是一件雅事。”他一笑,温文隽秀,秦如薇不禁有些失神,这人原来长得也不错呢。 “怎么?你还不欢迎了?”见她呆滞的样子,庄楚然戏谑地道。 秦如薇俏脸微红,忙道:“啊,哪有的事,这山又不是我的?哪有欢迎不欢迎的。” “那便走吧。”庄楚然放下书,掩了门,先她一步而去,秦如薇也只好跟上。 牛山背就在十里屯子的东北位,山不高,但却一直连绵百里,据说深山里头还有猛虎野豹出没。牛山背的山坡较矮,也有不少野果书,十里屯子的孩子经常去那边野,尤其到了夏天野果结成的时候,几乎就成孩子的世界了。 秦如薇和庄楚然一路说笑,一路往梅树那坳子方向而去,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经站在山坡处了。 “天啊!”秦如薇看着那成片的梅林,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庄楚然虽然没有像她那样失态,却也被眼前的美景给镇住了,在十里屯子生活了近十年,原来,这个地方竟也有如此美景。 漫山遍野的寒梅,如棋盘一般错落有致,红的粉的白的结成一片,朵朵娇花迎风傲立,一阵风吹过,颤巍巍的摇曳,花瓣翻卷着,如雨般落下,香气袭人。 “太美了!”秦如薇扔下手中篓子,像只欢快的小鸟似的奔入林中。 她穿了一身淡青色粗布钗裙,满头青丝如过往一般编成辫子垂在肩则,松松垮垮的,有些青丝调皮的跑出来缠在耳边。 她粉黛不施,但白净的脸容却因为低温而染上自然的粉霞色,一双美眸笑成了一弯新月,唇瓣自然盛开,那淡粉色,好比树上的寒梅,娇/嫩摄人。 各色花瓣在风中落下,她张开双臂,快活地旋转着,清脆如铃的笑声响彻了林间。 这是庄楚然头一回见秦如薇这般‘失态’,哪怕是被邓家百般谩骂侮辱,哪怕做成一笔生意,她都是淡淡的,那种冷静沉稳,完全不像她这种年纪,十七岁,倒像是历经千般的人,沉冗又神秘。 如今,她快活的笑,咯咯咯的笑声像是泉水叮咚,滴落在人的心头。 庄楚然的心无发抑制地砰砰砰的跃动起来,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欢快的跃动,像是要窜出喉间。 “庄大哥,你快来。”秦如薇欢笑着跑过来,自然而然的拖着他的手跑进林间。 冰凉凉的小手握着他温热的大手,像是一击电流传过四肢百骸,庄楚然的俊脸唰地红了。 “你看,是不是很美?” 对他的反应,秦如薇恍然未觉,只是满目惊喜地看着四周的美景。 庄楚然却是看着他,嗯了一声:“确实很美。” 意有所指。 秦如薇看过来,对上他炙热如火的眼神,一怔,俏脸腾地绯红起来,忙的松开他的手,尴尬地背过脸去。 真是疯了,须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她竟然还去牵人家的手,幸好这没别人,不然可真是水洗都不清了。 两人都尴尬,庄楚然咳了一声,道:“不是要捡花瓣么?” “啊,哦。”秦如薇连忙去取篓子和布袋,毫不客气地递过去,道:“捡那些新鲜的,莫要烂的。” 庄楚然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我帮着拾花,却不知薇儿给什么好处?” 秦如薇红着脸道:“少不了你的好处,庄大哥要用的胰子,我都包了。” “我喜欢竹子的冷香。”庄楚然淡笑着:“薇儿可记着了?” “嗯。”秦如薇声如蚊呐,脸红到了耳根处。 此时寒梅开得正盛,尤其是刚下过雨,称得上娇艳欲滴,因为来得及时,倒也没有太多腐烂的,两人分开而拾,很快就拾了不少。 秦如薇却是知道,光靠花汁来制胰子,却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寒梅的花瓣再多,也不过小小一片,能拧得多少花汁来? 幸好的是得来的花都是免费的,省了不少成本,不然的话,可就真大条了。 秦如薇本就有先见之明,不但背了个大篓子,还拿了一条大布袋,两人装得满满的,眼见着 装不下了,这才下山去。 回到秦如薇的小院,将花儿都拿进屋去,庄楚然便告辞。 “庄大哥。”秦如薇叫住他,有些羞涩地道:“今儿谢谢你了。” 庄楚然浅浅一笑,道:“薇儿记住我喜欢的香就好。”顿了一顿又道:“说起来,我今日才知,十里屯子也有这般美景,托你的福。”还有这般美人,他在心底加了一句。 他笑容清远,眼角深邃,秦如薇脸微红,抿了抿唇,目送他而去。 转身关上门,她才松了一口气,手放在心口处,感觉那跳动,不由暗暗取笑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发花痴呢。 趁着天色还早,秦如薇将花瓣都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后又用自制的纱布袋包着捶花汁。 待到将花瓣都拧了,又摊在簸箕上晾晒成干花,天色已经全暗下来,她才开始做饭填五脏六腑。 时近三月,气温却是不高,这种天气古人却不是天天洗澡,就是秦大牛这样的农家汉子,在地里干了一天,晚上也只是让顾氏打盆水来伺候洗脚洗脸罢了。 秦如薇却不是,尤其是如今自己独居,自然就与己方便,那是每晚都沐浴的,今儿又去山上采了梅,她心血来潮,干脆来个花瓣浴。 浴桶是秦大牛打的,足够容她一个人,放上满满的热水,又放下一大捧花瓣,香气袭人,将整个身子浸下去,秦如薇觉得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算是她来古代这么久,头一回这么享受了。 撩动着花水,秦如薇一边还哼起了小曲,却全然不知,有人悄悄靠近她的屋子。 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有似无,秦如薇终于发觉不妥,谨慎地往后看:“谁?” 她沐浴向来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便是自己一人,都会锁上门,衣裳也搁在一边。 细微的喘、息声从后窗传来,秦如薇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顾得擦身子,取过衣裳就往身上套,喝问:“谁在那里?” 屋子的后窗,是她开的菜地,也围着栏杆的,这是有人翻进来了? 咯吱一声细微的声响,那是踩碎树叶的声音,秦如薇瞳孔微缩,想也不想的就取过放在枕边的菜刀,双手紧握着,心跳咚咚咚的兀然加快。 “薇儿。” 忽地屋外一声叫喊,秦如薇吓得尖叫一声,后窗处也突然没了声响。 那唤声再起,秦如薇却是松了一口气,是秦大牛的声音,再仔细听后窗那方,有人飞快的跑离,秦如薇这时也顾不得害怕了,忙过去推开一支窗户看出去。 只见雾色夜中,有个人影踉跄跑离,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惊魂 秦大牛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他不放心妹子自己住,偶尔过来溜达罢了,今儿晚倒是来对了,不然的话,秦如薇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饶是如此,秦如薇也没对秦大牛说刚才的事,她深知自己说了,秦大牛定然会放心不下,要么要求她搬回秦家去,要么就守在这。 秦家那边也是只是妇幼呢,秦如薇又哪里敢说?当下,心不在焉的和大哥说了几句,待他走了,方忐忑地躺下。 知道自己被人偷窥,心里存着事,秦如薇哪里敢睡?菜刀是放在枕下压着,灯也不敢灭,一丁点响动都让她的心高高的提起,竖起双耳聆听。 到底是谁?谁这么大胆跑来偷窥?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人? 只要想到自己沐浴怕是被人看光了,秦如薇就寒毛直竖,惊惧不已。 就这么翻来覆去,直到天朦胧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待到秦大牛来帮她做胰子,瞧见她眼底卧着两条黑黑的蚕,不由皱眉。 “薇儿,咋了,昨儿晚睡得不好?这脸色这么差?” 秦如薇又哪里敢说真话,只好道:“昨儿晚睡前吃了茶,久久都睡不着。” 秦大牛不疑有他,道:“要不你再去睡个回笼觉?睡好了再作胰子吧。” 秦如薇摇头,道:“不用,等做好再睡吧,过两日又要开耕,你也不得空。” 见她坚持,秦大牛就没再劝,兄妹俩合着手脚开始做起胰子来。 秦大牛也是头一回帮忙,小心翼翼的,基本上是秦如薇指一步他才动一下,就怕将东西弄坏了,秦如薇笑的不轻,只好让他帮着升火和做搅拌这样的力气活。 有了人手帮忙,倒是比一个人腾得开手,而且有了之前一回经验,这一次就顺手多了,秦如薇斟酌着稍微改良了一下配方,忙活了小半天,才把皂液都倒进模具里。 这次,她做的月季味儿的胰子,还混合了冷梅的花瓣,两者夹着,还有净冷梅香的,粉白色,极是漂亮。 “回头我再帮你打些模具。”秦大牛见之前帮打的模具堪堪够用,便自动请缨。 秦如薇也不客气,想了想,干脆就打些精致的,一般价格的胰子,就用长条,等晾干了再自行切割好了。 “大哥,你帮我看看到哪里寻一条狼狗来家养呗。”秦大牛临走前,秦如薇又道。 “狼狗?”秦大牛一愣,道:“十里屯子里头的都是土狗,似也没有人家有狼狗的。” 狼狗却不是野狼和家狗杂交而得,只是形似狼犬,这才叫狼狗,却是要比一般家狗来得凶狠,多是猎户人家养的。 “且看这方圆十里哪有猎户人家有吧。”秦如薇抿了一下唇,道:“若是没有,就罢了。”没狼狗,就只能养家狗了。 秦大牛见她眉心带愁,便疑惑地问:“咋突然要狼狗,可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秦如薇心里一惊,故作轻快地道:“哪有的事,就是想养一条来看家罢了。” 秦大牛却是心里越发疑惑,但也知道养狗看家是常有的事,也没就没多想,只说会寻一条来。 待秦大牛走后,秦如薇草草吃了晌午饭,也没顾的上刺绣活,爬上床睡回笼觉去了。 这一觉,梦里不断,片段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是在邓家,被邓老太和胡氏谩骂,一会儿,是胡氏挺着肚子骂她不要脸,一会儿,又是在秦家,顾氏扭曲着嘴脸说她是扫把星,而画面一闪,则是昨晚后窗那模糊的男人身影,狰狞着嘴脸向她扑来。 “啊!”秦如薇从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背往额上一贴,才惊觉上面满是汗水。 看向窗外,天色已暗,这一觉醒来已经又是傍晚了。 拥着被褥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秦如薇才披衣下床,来到灶房。 揭开水缸的盖子,瓢水的勺子却是一空,这才发现,水缸里的水早在上午做胰子的时候用光了,也没记着让秦大牛帮着担回去。 秦如薇啧了一声,扔下勺子,自己拿了扁担和两个水桶走出门去。 挑水的河边不远,穿过玉米地便到了,此时天色已暗,蓝黑色的天空只有微光,不远处,炊烟寥寥,灯火闪烁。 将两个水桶都灌了大半桶水,秦如薇挑上肩,差点没摔倒。 都说秦如薇本尊是被秦老爹当千金小姐一般养着,重活是绝对不用干,这话还真没错,挑一担子水就试验出来体力了。 稳住下盘,秦如薇重新挑起担子,自嘲一笑:“前世看电视那什么明星下乡,就觉得作,如今轮着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看来这身体还是多锻炼才行了,不然这古代医学这么落后,一不小心来个伤寒都能死人,那可不妙。 卡嚓卡嚓,悉索悉索。 秦如薇哼着曲的声音一顿,脚步也随之停下,仔细聆听。 除了远处传来狗吠声,没有任何声响,是自己惊弓之鸟了吗? 秦如薇皱起眉,再度往前走,然而,她一动,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秦如薇这下可不信自己是惊弓之鸟,当机立断的放下水桶,将扁担拿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 此时玉米尚未播种,但她所处的地方却是有一片芦苇,高高的,随着风摇曳,发出唰唰的声音。 “谁。。。唔。” 突然有人从后袭击上来,她的嘴巴被捂紧,秦如薇大惊失色,双手抓着的扁担乱挥。 身后的人力度极大,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一手将她往芦苇从里拖,扁担被弄落在地。 咚的轻响,秦如薇踢倒了一旁的水桶,水泼了她一脚。 被拖进比人还高的芦苇丛里,秦如薇此时无比恨这具柔弱的身体,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难道就要这么被人欺侮了去么? 秦如薇心底出现一丝绝望,想到前世看过的警讯什么的防身术,猛地用力将那人捂着她的嘴一咬,双手曲起肘用尽全力的往后一撞。 “唔。”身后一声闷哼,那人的手松了点,秦如薇再度踢脚往后踢去。 许是吃痛,那人完全放开了手,秦如薇大喜,忙的向前跑去。 “臭婊子,我让你跑。”她快,那人更快,三两步就追上她,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后一甩,秦如薇狼狈地跌落在地,发丝散乱。 这声音? 秦如薇心里一凉,抬起头来,正跟那人正面对面看着,可不就是那调戏过她好几次的黄二流子么? 乘着微光,她瞧着黄二流子狰狞着嘴脸上前,咧着嘴邪笑,露出一口黄黄的大板牙。 “黄二流子,竟是你,你想干什么?”秦如薇厉声呵斥,一边坐在地上往后退,手不住地乱扫,祈求拿到什么东西自卫。 “嘿嘿嘿,我想干嘛?小娘子你不是晓得么?”黄二流子咝啦一下口水,摸着下巴淫,笑道:“可怜的小娘子,成亲就被休了,还没尝到男人的味道吧?今儿个爷就满足你。” 秦如薇瞳孔骤缩,怒道:“你敢!” “爷没啥不敢的。”黄二流子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走近:“爷早就注意着你了,和邓家那小子藕断丝连,又和镇子那潘少爷有一手,现在连秀才爷都勾上了,嘿嘿,不甘寂寞的小婊子,装什么清高黄花大闺女。” 秦如薇气得不轻,脑子灵光一闪,问道:“所以,昨晚你跑来我家偷看?” 黄二流子一愣:“什么去你家?” 秦如薇秀眉一皱,不是他,那是谁? 但此时也不是计较那个事的时候,得把眼前的人给摆脱了,秦如薇急得不行,手在这时却是触到一记硬物,不由一喜。 是她的那根扁担。 她悄悄的握在手上,猛地一叫:“大哥,你来了。” 黄二流子下意识地往后看,秦如薇却是飞快地爬起身,双手拿着扁担用力的向他打去。 “啊!”黄二流子吃痛大叫,彻底的怒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贱人,你给老子站住。” 秦如薇是连叫也不敢叫,这年代最是讲究名节,她要是叫来了人,怕是跳进黄河都水洗不清。 该死的封建时代! 秦如薇在心里骂了一声,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愈发的恨自己的一双小脚,连跑路都跑不快。 “啊!”头发再度被扯住,秦如薇不由吃痛出声。 “小贱人,你跑啊。”黄二流子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骑在她身上扯开她的衣领。 “畜生,放开我!”秦如薇想死的心都有了,人在弱势,那管什么名节不名节,当下大叫:“救命!” 黄二流子捂着她的嘴,一手更用力地扯开她的领子,见了里面粉色的肚斗带子缠在白雪肌肤上,不免口水直流:“美,真美。” “唔。。。救。”秦如薇泪水直流。 “是薇儿吗?” 秦如薇双眼一亮,双手对黄二流子乱挥,挣脱开口:“救命。” 有人飞快跑了过来,黄二流子恨得不行,满脸不甘,这到嘴的鸭子飞了,怎能甘心? 但他到底不敢再施暴,只好胡乱地摸了她一把,飞快地跑了。 来人跑得极快,不过片刻就来到秦如薇身边,见她狼狈的样子,不由瞳孔一缩:“薇儿你!” “呜呜。”秦如薇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人善被欺 庄楚然端着一碗热水走进屋子,只见秦如薇依旧披着他的那件外裳,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脸上泪痕未干,那狼狈的样子,让人心里一痛。 “先喝点热水。”庄楚然把水递了过去。 秦如薇身子一颤,抬起眼,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不怕,我在呢!”庄楚然的声音愈发温和起来。 那温温的声音就像暖泉包围着她,秦如薇接过碗,手心触及的温热让她心中微定,浅浅抿了一口热水,那热度一直传到心底。 “你先坐着,我去帮你取水进来沐浴。”庄楚然见她眉眼轻舒,又道。 不等她反应,他又走到灶房,用桶提了满满一桶热水进去,如此两轮,试了试水温,才道:“你先洗个澡。” “庄大哥。”秦如薇叫住他,眼中依旧一片惶恐。 “没事,我在外头侯着。”庄楚然回头一笑,带上门,真的就站在外面院中。 秦如薇走到门边,见他背着门方向站着,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自己狼狈的一身,这才脱下脏掉了的衣裳。 泡在温热的水中,秦如薇阖上眼,眼前尽是刚才的一幕。 若是庄楚然来迟一步,她会怎样?只怕被黄二流子得逞了,而她,大概除了忍气吞声,什么都做不了。 这年代,女人若被人毁了名节,要么就是忍着不吭声,苦水往肚里吞,要么就是一死,却是没有人敢往外说,被人给强了的。 黄二流子,就是深知这一点,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就是认定了她不敢往外说。 是啊,她不敢! 已经有了被休弃的名声,若是现在又加一条名节被毁的名声,这个世界,还能容得下她吗? 秦如薇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在水中,双手抱着膝,如同在母体一般,自己护着自己。 活了两世,什么没看过,只是她没料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这却是两世都没有的事,到底是女子,到底是太弱了。 弱者,就是这样被欺凌,弱者,就是被人欺到了头上都不敢吭声。 不,她不容许! 秦如薇从水里冒出头,眼中厉光大闪,她绝对不让自己一直做弱者,她要强大起来。 只有强大了,才能护着自己,才能护着家人不被欺。 是的,只有强大才能不被欺辱,她要变强! 庄楚然听着屋内如有若无的水声,脸有些发热,再度往前走了两步,脑海中不由想起刚刚的一幕。 他原本是在看书,有一道题却总是解不开,干脆就出来走走,看能否有所突破。 他也不晓得怎么会走到秦如薇这边,脚步自然而然的就来了,而经了刚才一幕,他很庆幸,自己来了。 黄二流子,他竟敢! 庄楚然握起双拳,眼中厉色一闪。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打开了,庄楚然转过身去。 秦如薇站在门前,在她身后,昏黄的烛光在轻晃,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中。 细细看她,脸上的惶恐之色几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一丝凌厉和尖锐,庄楚然皱起眉,却又很快松开。 “饿了吗?”庄楚然笑着问:“我见你灶房里放了面,我给你下一碗?” 秦如薇摇摇头,笑道:“庄大哥,我自己来吧。” “你去歇着。”庄楚然不容置疑地轻喝,径直走进灶房。 经了刚才那一事,秦如薇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见他坚持,也就作罢,自己回转身将浴桶里的水给倒了。 庄楚然动作也麻溜,不过片刻就捧了一碗素面上来,上面撒着几颗葱花,而另一手,则是用碗装了一粒鸡蛋。 “趁热吃了。”他将面碗推到她面前,自己则磕破了手中的鸡蛋,剥壳,又从身上拿出一方手帕,将那颗蛋包了起来,轻轻贴上秦如薇的脸蛋。 咝。 秦如薇吃痛,抬起头看着他,满眼愕然。 庄楚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红着脸道:“不是都说用鸡蛋滚脸能去肿么?” 秦如薇嫣然一笑:“谢谢。”又接过他手上的鸡蛋道:“我自己来。” 两人一时无言。 “今晚多谢你了,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秦如薇真诚地看着他。 庄楚然脸容一肃,冷道:“黄二流子他好大的胆子,真是死性不改,可惜让他跑了。” 秦如薇眼神一冷,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打算怎么做?”庄楚然看着她。 秦如薇自嘲一笑:“这事又不能宣扬,这暗亏只能自己吃了。但黄二流子,哼!” 黄二流子毕竟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家室在这呢,她就不信他不会回来,只是要怎么回报着一顿苦头,倒是要仔细想想。 “这事你莫理,我会帮你。”庄楚然见她脸色不好,便道:“他成不了大事的。” “不。我要亲自来。”秦如薇摇摇头:“这仇我自己报。” 庄楚然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动手的。”她只会一击即中。 庄楚然点点头,心里却是下定了主意,一定要让那黄二流子吃点教训。 “庄大哥,今晚的事。。。”秦如薇咬着唇。 “你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庄楚然连忙保证道。 “不,我自然是信庄大哥的,是我大哥那边,庄大哥,还望你也和他保密。” 庄楚然一愣,看着她渴求的眼神,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她的脸道:“那你这脸,可得快些好才行。” 秦如薇松了口气,举了举手中的鸡蛋,故作轻快地道:“不是有这个吗?” 庄楚然摇头失笑,迟疑了一瞬道:“不若,你还是搬回你大哥家?到底是有个照应。” 一个女子孤身居住,到底是不安全,就像今晚,要是他不是突兴出来溜达,那可怎么了得? 秦如薇笑道:“总是要习惯的。”怕他再劝,又道:“我就打算着去养一条狼狗看家呢,等将来有银子了,我再盖一个大宅子,买些下人伺候,也就不怕了。” “我手里也有些银子。”庄楚然忙道。 “哪能要庄大哥的银子?你也要考春闱,也是要四处打点,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左右现在胰子也做出单子,我再多做几幅绣活,相信很快就能挣到银子。” 看她一脸坚持,庄楚然便道:“若是要用银子,只管来寻我。” 秦如薇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两人其实也称不上多要好,但他却能这样相帮,心里总是感激的。 “谢谢。” 庄楚然见她满脸倦容,便识相地起身道:“我出来够久了,再不回怕是我娘都要急了,你吃完了就歇着吧,莫要多想。” 秦如薇连忙将他送到门口,锁上院门,又收拾了躺在床上思考。 今晚也试探过黄二流子,他怔然的神色不似作假,昨晚的偷窥者看来并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秦如薇的心高高地提起来,咬着唇,摸了摸枕头底下的菜刀,才略略安心。 她不过是弱女子一个,不偷不抢,不奸不淫,却偏偏这么多魑魅魍魉不打算让她好过,一个个觊觎她,是看着她太好说话,太软善了吗? 只要想到被黄二流子在她身上涎着口水胡摸乱抓,她就恶心得想吐。 人善被人欺,这道理她是深深领教了。 那么,她就不要做善良的那一个,什么贤良名声,通通见鬼去吧! 秦如薇阖着眼,心里暗暗赌誓,定要变强至让人不敢轻视,不敢辱没。 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秦如薇再度作起了噩梦,梦里全是看不清相貌的男人狰狞着笑脸向她涌来。 “不,不要。”秦如薇的双手胡乱挥着。 喉咙像被火烤过一样,干渴吃痛,热辣辣的,迷糊间,秦如薇只得爬起身摸到着桌前狠狠地灌了几大口凉水,触及自己的身子,不由恼怒万分。 这是又烧起来了,看向窗外,天还是黑着,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秦如薇头重脚轻,只得重新摸回床上,沉沉睡去。 秦如薇是被二娘唤醒的,挣扎着去开了门,尚未来得及说一声什么,就倒在她身上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苦苦的药汁给灌醒的,眼前人影重重,说话声嗡嗡嗡的,秦如薇分不出是谁,吃了药才又睡死过去。 “老姑,我与你说,咱们村里的黄二流子昨儿晚掉落沟里摔断了腿呢。”秦二娘坐在秦如薇床边,一边做着绣或活,一边对秦如薇说着话。 秦如薇的手一顿:“这是啥时候的事?” “就昨儿晚,听说是灌多了猫尿,给掉进沟里了,真是活该,那人就不是好货,只可怜他家里那个婆娘,少不得要伺候他还被他打。”秦二娘毫不怜惜的道。 秦如薇眼神一闪,会有这么巧的事? 距离那事发生也不过两天罢了,自己也烧了两天,也没出门户,是谁替她整了那只禽兽? 秦如薇脑海闪过一张温润的笑脸,难道,是他么? 除了他也就没别人了吧,秦如薇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再想起黄二流子,眼神又冷下来,只是摔断腿,可没那么容易! “哎呀,这可是胰子吗?”就在秦如薇胡想的时候,隔壁堂屋传来一声惊呼。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顾氏算计 秦如薇听到那一声惊呼,皱起眉:“谁在那里?”接着掀被下床趿鞋,秦二娘忙的跟在她的身后。 走至堂屋,只见三娘蹲在她放胰子的架子前,满眼惊羡的看着那一排排的粉白色胰子。 “三娘,你怎的在这?快过来,莫碰老姑的东西。”秦二娘偷眼瞧了秦如薇一眼,忙的叫道。 “姐,姐,你快来,这是胰子吧?天啊,好多好多胰子,真香呀。”三娘双眼放光,向着她招手。 秦二娘暗恼,心里虽然好奇,却是不敢过去,就怕秦如薇生气,道:“老姑,您别气,她不是故意乱碰的。” 自打老姑跳河死过一回后,整个人都不同了,神色虽然淡淡的,便是生气也不会展露在脸上,但却让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而秦如薇的绣艺传她,秦二娘就只有敬佩的份,心里是特尊敬这个姑姑的,即便秦如薇是搬过来了,她也不敢随便动她的东西。 秦如薇却是看了一眼秦二娘,淡淡地道:“你不过去看看?” 秦二娘双眼一亮:“可以吗?” 秦如薇点头,左右这事瞒不住的,知道就知道了吧,二娘这孩子心里有根称,自不会随处乱说。 “姑,这真的是胰子?”秦二娘满眼惊喜。 秦如薇走过去,拿起一块模子看了看,却是已经可以起模了,便道:“是的。” “怎么,怎会?”秦二娘连话都说不全了。 天啊,是胰子呀,比杂货铺子看到的还要漂亮的胰子呀。 “姑,咋有这么多胰子?好漂亮。”三娘是孩子心性,看着那形状各异的胰子,恨不得就全拿回家去。 “这是姑的朋友拿来姑姑这里放着,是准备要卖出去的。”秦如薇淡淡地笑道。 她不是信不过三娘,只是她才十岁的年纪,嘴巴还不紧,不知道轻重,要是说出去,那可就不妙了,所以才随意拿了个借口。 秦二娘却是不信的,但见老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聪明的不问,还提醒三娘:“莫拿手去碰,这可是金贵着呢。” 秦如薇赞赏地点头,拿起长条的那块模子,轻敲下来,又取来干净的刀子,给切了一块下来,递过去:“给。” “给,给我们吗?”秦二娘双手托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以后用完了再来姑这里拿,胰子咱有多少用多少,但别说是姑这拿的。”秦如薇笑看着秦二娘。 秦二娘双眼发亮,似懂非懂的,道:“姑,我们肯定不会往外乱说的。” 秦如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姐妹俩宝贝似的拿着秦如薇给的胰子回家,不多久,秦大牛就火烧火燎的跑进秦如薇的院中,喘着粗气。 “薇薇儿。。。” 秦如薇早料到他会来,招呼他坐下,又倒了一碗水,道:“大哥别急,先顺顺气再说不迟。” 秦大牛随意灌了两口,正欲开口,秦如薇笑道:“大哥可是为二娘她们来?” “薇儿,这是咋的一回事呀?那胰子,二娘她们姐俩怎的就?你跟我说,是不是她们硬要去的?” “是我给她们洗的。” 秦大牛一听,登时满脸的不认同,皱眉道:“这怎么了得?那可都是你要卖钱的,那么金贵的,那么一大块,得要多少银子呀?” 秦如薇浅浅一笑,道:“大哥,既然咱都能做出胰子了,那又怎么算得了金贵?也就是一块胰子罢了,咱们用得起。再说了,二娘她们都大了,姑娘家谁不爱俏呢。” “糊涂!”秦大牛嗐了一声,道:“咱庄户人家的闺女,哪就用得这么金贵的东西?留着你卖钱,我回头让她们还回来。” 秦如薇不免头痛,正了正脸色道:“大哥你且听我说。” “这胰子,还真算不得金贵,你瞧,我们都做了许多,就是自家人用着又怎么了?从前,咱们是用不起,且也算它金贵吧,可如今,多的是,以后会有更多。咱是苦水里泡过来的没错,从前没条件就不说了,如今有条件,咱也没必要紧着这几块胰子不是?” “可是。。。” “大哥,闺女都贵养,虽说长在农家,但咱有条件了,就能贵养不是?养好了,将来才多的是青年才俊来求呢,几块胰子实在当不得多少事。”秦如薇打断他的话,又佯作不喜的道:“莫不是大哥重男轻女,认为女儿就没儿子不重要了?” “胡说,这怎么会?儿子闺女不都一样重要?”秦大牛沉下脸,道:“我只是。。。” “只是心疼那几块胰子是不?”秦如薇接下他的话。 秦大牛不好意思地点头。 秦如薇不由叹气,道:“大哥,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别说几块胰子,将来咱们还能用更好的东西,你就放宽心吧,好日子在后头呢!就是妹子我,如今便是洗个手,也用的是胰子呢,难道大哥也不让我用?” “哪哪能啊?”秦大牛立即道:“这都是你作出来的东西,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大哥可儿说对了,都是我的东西,我爱给谁用就给谁用。”秦如薇狡黠地道。 秦大牛一愣,失笑道:“你这张嘴,大哥就没赢过你的。” 秦如薇嘻嘻一笑,兄妹就揭过这话不提。 而另一边的秦家,也在就着香胰子在说话。 顾氏拿着手中巴掌大的胰子,翻来覆去地细看,啧啧称奇,看向二娘她们姐俩,问:“这真是你们老姑给的?” 三娘抢着道:“娘,这还能有假的不成?老姑屋里还有好多好多胰子呢,有的跟花儿似的,可漂亮了。” 二娘轻皱了一下眉,看向顾氏,见她眼神闪烁,忙道:“老姑说了,是她朋友的,这是要拿去卖钱的呢。” 顾氏轻嗤一声,戳着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就是实诚,老实得屁都放不出一个,你老姑这是诳你们呢!” 二娘不说话。 三娘却道:“娘,不该啊,那么多胰子,老姑怎么会骗我们?” “你老姑一辈子出过多少回十里屯子?她有什么朋友?说大了就村口那个傻妞花儿,还朋友呢,呸,骗小孩儿呢!”顾氏不屑地道。 “那那些胰子是打哪来的呀娘?”三娘嘟着嘴。 “我要知道。。。”顾氏嘟嚷一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你爹这几日就神神秘秘的,老往你们老姑那跑,肯定早就知道有这胰子,这死鬼,心就只向着你们老姑,是压根不念咱娘们几个了。” 顾氏又闻了闻手中的胰子,一阵清冷浓郁的梅花香味,又想起秦如薇前些天不是背着个篓子到处跑摘那野花? 莫不是? 一个念头在顾氏脑中闪过,双眼登时发起光来:“了不得哟!” 这胰子该不是如薇那丫头给做出来的吧? 不得不说,顾氏的洞察力还是挺强的,只稍稍将几件事连一起,就想通其中的关联。 但顾氏却不是在粘粘自喜自己真相了,而是满脑子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胰子多金贵,谁个不晓得?劣等的都卖个一二百文呢,可顶几十斤猪肉了。 她虽然没用过最贵的胰子,没见识过,但也知道,手中的这块胰子也是顶顶好的,要是卖了,绝对可不值一两百文了。 “三娘,你说你老姑还有许多这种胰子呢?是要卖钱的?” 三娘点点头,老姑是这样说的没错。 “不得了哟,你老姑可是要发了!”顾氏兴奋地一拍大腿。 二娘见娘亲满眼算计,欲言又止。 秦大牛这时回到院里,顾氏立即拉着他进了屋里。 “咋了这是?”秦大牛疑惑地看着自家婆娘。 “你老实跟我说,二娘她们那胰子是不是小姑给做的?”顾氏看着秦大牛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秦大牛一愣,那向来不会说谎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真被我猜中了啊!”顾氏心都欢喜得要飞起来了,大叫道:“这么说,小姑她还真会做胰子?” 秦大牛连忙捂着她的嘴,瞪她一眼道:“你这婆子声再大点。” 顾氏呜呜几声,掰下他的手,道:“咋的了?” “你要让所有人都晓得咱们薇儿会做这东西不成?”秦大牛狠瞪她一眼。 顾氏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如小鸡啄米道:“你放心,都在咱家里呢,我不会往外说的。我又不傻,说出去让人知道了,咱们还怎么挣银子?” 这是把胰子都当成他们的了。 秦大牛一下子板起脸来,眯着眼道:“我劝你别打骚主意,手艺是妹子的,不是咱们家的,挣的银子多少,都是她一个人的。” 顾氏脸微沉,心里恼怒,却知道现在不是吵的时刻,试探地道:“嗨,咱和小姑谁跟谁啊,一家人哪算的这么清?” 秦大牛冷笑:“如今你倒是说一家人了,之前哭着闹着要死要活的让薇儿滚时又算啥?” 顾氏满脸尴尬,讪讪地道:“我那不是气话嘛?你看我有对她怎么来着?” 秦大牛哼了一声,警告道:“总之你给我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做得出格了,别怪我让岳母带你回家!” 顾氏脸色微变,强笑道:“成了,我是不知轻重的人么?”心下却道,好你个秦大牛,老娘跟你十几年,眼瞅着就要发达了,你就给老娘装大爷了?好,看在银子份上,老娘忍你! 秦大牛见她眼神闪烁,满脸算计,不由把眉一皱,心道,还真要把这腰架子给挺直了,不然这婆娘不知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签了张大单子 秦如薇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待到身子骨好了,已是三月了,整个十里屯子忙活开来,侍弄春耕。田野间,农人带着笠帽驾驭着耕牛,绿油油的秧苗呈着春天的颜色,一派生机勃勃。 因着秦大牛要忙活农田,这回去镇子送货,秦如薇就没让他作陪,而庄楚然要回到县里读书,倒是又将她捎上了。 马车驶到庆记前,庄楚然率先跳下车辕,将秦如薇扶了下来。 “庄大哥,你快去吧?这还得赶路呢,晚了县城门怕就要关上了。”才下车,秦如薇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 “一时半会急不了,我帮你把货取下来。”庄楚然温文一笑。 “哎哟,秦姑娘,你总算是来了。”季掌柜从庆记里冲了出来,脸上的急切不是一点半点的,看到秦如薇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满脸堆笑。 “季掌柜安好啊。”秦如薇屈膝福了一福,浅浅地笑着。 “好,好。”季掌柜搓着双手,似是才见到站在一旁的庄楚然,忙的拱手请揖:“哎哟,庄秀才也在,请恕小老丈老眼昏花,失礼了。” “季掌柜客气了。”庄楚然一手背在身后,神情淡淡的,他衣着并不华丽,却干净清爽,浑身上下,自有一番读书人的风骨在。 季掌柜眼神微闪,笑容更恭谨了,请道:“两位快随我进去吃茶罢。” “不急,季掌柜请叫个伙计帮着把货卸了吧。”秦如薇却是笑道。 季掌柜听了登时双眼发亮,连忙叫站在身后的伙计:“快,帮秦姑娘卸货。姑娘,这边请了。” 两人便随着季掌柜来到待客的堂屋坐下不提。 待伙计上了茶,季掌柜就迫不及待的说起秦如薇所带来的胰子,如何的受欢迎,如何的紧缺,末了道:“姑娘若再不来,老丈都要摸着去寻人了。” 秦如薇和庄楚然相视一笑,道:“本该前两天送来的,却是我感了点伤寒才耽搁了两天。” “原是这样,难怪我瞅着姑娘清减了好些,如今可是大好了?”季掌柜哦了一声,关心地问。 “托您的福,已是好全了。” 季掌柜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着急地问起这批胰子来,秦如薇也便将新作的一批呈了上来。 因为配方稍微改良了,较之第一批,这批胰子看着更剔透,而且在月季花保留的香气下又多了一层冷梅的香气,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百花本就有美容功效,这批胰子添有莞丝花的汁液,而梅花本身有活血解毒之功效,味道馥郁,对姑娘来说,那是美颜的佳品 。。。”秦如薇浅笑着介绍所带来的这一批胰子的功效。 季掌柜听得心喜,道:“真不知是哪个心巧的有这番心思了,早前那批胰子已是极好,这批却是更好些。” 这话却是在试探打听了。 秦如薇端起茶盏淡笑不语。 “魅妆的胰子都是极好的,只因目前在试业中,尚有许多品种香味的胰子未制出,季掌柜只要认准了这个品牌便好。”半晌,秦如薇才笑着道。 季掌柜眼神一闪,捋着胡子道:“那是,那是。这魅妆的胰子倒是比老朽想出乎意料的受欢迎了,做工也精巧讨喜,这不,一下子就卖断货了,多的是客人打听着啥时候有货,我呀,是日夜盼着姑娘你来呢。” “季掌柜言重了。”秦如薇一笑,道:“这不就来了?” 季掌柜又是哈哈一笑,道:“只是姑娘每回带来的货都有些供不应求,不知这货源能否再加大些?”顿了一顿他又道:“不瞒姑娘,我们庆记可不止这一家铺子,姑娘的胰子,那是多多都不够的。” 他言语有些自得,秦如薇和庄楚然对视一眼,道:“却是不知季掌柜要多少货了?” “自是姑娘有多少要多少的。”季掌柜口气极大。 秦如薇敛下眼皮,道:“季掌柜想来也知,我这魅妆,是准备开供销行的。。。” 季掌柜忙道:“我们庆记分铺有八十家,很是能吃下姑娘的货,而我们庆记,向来口碑极好,其它杂货铺子自是比不上的。”那意思只差没说,只我们一家都够你们做的了,就别让其它人卖了。 秦如薇一听,心里一喜,八十家铺子,这可是大单子啊,便是只做庆记一单,也够吃的了。 但她到底没被喜悦淹没,按着她自己的规划,她是想发展这么一个日用品的品牌,像前辈子的大品牌化妆品那般,有自己的厂家,有自己的品牌专柜。 而季掌柜这话明里暗里都想做独门生意,那于她未来的发展是不妙的,毕竟胰子这东西流动性称不上快,他要揽着做独门,那她将来有什么歌儿唱? 在商言商,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她可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独家经营,除非庆记来收购了她的品牌,或者给出最大的甜头。 “胰子是常用之物,但到底也不如大米酱油茶这样的物事去得那般块,一块胰子,少说也能用个一月,而这东西讲究常新,放久了易失功效,反而不美。”秦如薇看着季掌柜的脸色徐徐地道:“不管将来我们魅妆有多少合作商,庆记是我们魅妆的第一个合作商家,先紧着你们家的供货量,那是一定的,季掌柜倒是可以放心。毕竟和庆记这样的大主顾合作也是我们魅妆乐意看到的。” 季掌柜皱起眉,这是说她还会再供货出去了? 说起来,胰子不是只有秦如薇有,但任何东西,都有个比较,就拿一个杂货铺子来说,镇子上林林总总这么多的杂货铺子,为何大家伙都比较乐意来庆记采购?自然是因为口碑不错。同样道理,胰子既然不止一家有,自然也都有比较。原本庆记的胰子,参齐不齐,价格虚高,质量也称不上多好,其实利润得不了多少。而魅妆就不同了,进货价低,卖相好,这成本低了,利润自然就高了,是个傻子都知道会选哪个品牌。 最重要的是,他们四少爷要和二房的打擂台,这胰子生意可就是关键啊,若是让魅妆取代二房所进来的胰子品牌,利润上去了,老太爷能看不到? “姑娘此言差矣。” 忽地一个声音从外传了进来,秦如薇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公子掀起珠帘走了进来。 “四少爷。”季掌柜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 唐冶笑着走进,在秦如薇打量他的同时,亦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年纪不过十七八,素衣钗裙的站在桌边,青丝并没有挽髻,而是编成一条发辫垂在左肩侧,一张鹅蛋脸半点脂粉未施,嘴角轻抿着,一双白润的双手在腹间交叠着,露出得体大方的笑容。 妆容简便,浑身气华却大方得体,完全不像普通山野的粗野姑娘。 在她旁边,一个穿着青衣缎袍的男子,脸容俊朗,一手背在身后,姿容非凡,自有一身文人的风骨。 “这是我家四少爷。”季掌柜上前引见一番:“这乃是庄秀才,秦姑娘。” “在下唐冶,秦姑娘与庄秀才有礼了。”唐冶一拱手笑着自我介绍。 “不才庄楚然。”庄楚然淡淡地回了一礼。 “唐公子有礼。”秦如薇也只是屈膝一福。 唐冶眼见两人均是举止温文大方,并没有小家子气的局促,不由眼神一闪。 众人相互见过礼,覆又坐下,伙计上前替换过茶水,唐冶浅抿了一口茶水,遂开口。 “秦姑娘刚才的一番话唐冶听得清楚,但姑娘可知,这同样一块胰子,在不同地方,卖的价钱自也不同。我们庆记,分铺子就有八十家,分布在各地,便是上京,也开有铺子。我们庆记,口碑是童叟无欺,所出的货物都是有口赞誉,相比于其他铺子,自是更胜一筹,便拿一块胰子来说,就比其它铺子卖得要好,这是为何?因为它是在庆记出售的。所以,若姑娘将魅妆的独家经营给我庆记,我唐冶担保,绝对比放在一般杂货铺子出货率要高,这利润嘛,就更高了。”唐冶笑着道:“姑娘何不考虑一下?” 秦如薇挑眉,这唐四少不简单,还知道一件物品的价值不在自身,而在它所处的位置,有点意思。 唐冶淡淡地笑着,眼睛却不离秦如薇,那探索的眼神让庄楚然眉一皱。 “唐四少果然深释经商之道,看来和庆记合作是小女子选对了。同样一件物品,所处的位置不同,价值也就不同,这道理你懂,我也懂。”秦如薇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不过,价卖得再高,始终是在杂货铺子里售出,又怎比得过一个众所周知的专营品牌?” 唐冶笑容一滞。 秦如薇笑得一脸淡远:“我套四少的话,这绝没有看轻庆记的意思。同样是胰子,一个放在杂货铺子里混合着其它杂货一起售卖,一个放在专营日用护肤品的铺子里卖,诸如珍颜坊那样的铺子,四少是倾向哪一方?” “这。。。”唐冶皱眉。 “且说价格,若我颜魅妆的所有货品,在任何地方都统一售价呢?”秦如薇笑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同样的货,同一品牌,同一售价,那么谁都愿去专营店买吧?” 秦如薇说得轻描淡写,但唐冶却是听得脸红耳赤,一张俊脸变了又变,说不出的精彩。 是啊,同样的东西,为何就不去专营店买?同样有胰子出卖,为什么那些大家夫人小姐选的就是珍颜坊这样的铺子?哪怕里面的还比杂货铺子要贵上许多。 除了是专营让人有信心,还有一点就是,品牌虚荣心效应。 你可看过千金小姐去逛杂货铺子或者在小贩档处买脂粉?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愿纡尊降贵去衬不起自己身份的地方消费,哪怕是喜欢街头摆卖的糕点,也只会派下人去买来,为啥?就是不想自降身份。 他所认为的,眼前的姑娘却不以为然,并不是她看不上庆记,而是眼光看得更远,更高。 把专营权给一个杂货铺子连锁是能赚钱,但也就只能局限于杂货铺子了,消费对象,只怕也就是普通平民百姓了,想得差点的,就是和高端绝缘了,若是自己,会甘心? 答案是不,谁不想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不得不说,自己和这秦姑娘相比,眼光是太狭隘了,只专注于一方天地,呵! 唐冶也不是要脸别扭的人,认识到自己的不及,当下站起身向秦如薇一施礼:“今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倒是我眼界狭隘了,姑娘莫介。” 秦如薇满脸惶恐,连忙避开,道:“唐四少言重了,我也就是口头一说,真正要做起来,怕也没那般容易呢。” “你有如此眼界见识已是我所不及,竟还妄想要独家经营权,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唐冶苦笑。 是他太心急了么,就是想着要将二房的拉下来,所以接到魅妆这样的救命稻草,就不管不顾的要心急抓住了。 “唐四少万万别这么说。品牌专营没个一年半载筹备,根本就走不上轨道。再说,我们魅妆还在试业当中,你们庆记实在是我们的大主顾呢!”秦如薇故作轻快地道:“我还怕刚才口气大了,给激着了唐四少,一个不是就取消合作了!” 唐冶哈哈一笑,道:“说女子小心眼这话是没错,相比你这想法,我更怕秦姑娘将魅妆投到别家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三言两语就将刚才的沉重给驱散不少,不一会,两方大有惺惺相惜之感,重新拟订新的合约,约定这一年内,除了秦如薇自家专营铺子,只将魅妆所出的货品供给庆记经营。 “庆记铺子遍天下,我魅妆也盼着这么一天呢,到期时少不得唐四少支持加盟专营店。”在庄楚然等人见证下,秦如薇和唐冶签下这张大单,笑着试探。 作为一个大品牌,只靠她一人,远远不行,同样品牌专营店,未必就同一个老板,只要卖的是魅妆就成了。 唐四少一怔,笑道:“唐某就等着那一天了。” 正文 第九十章 一个二个看上了 啪啪啪。 庄楚然双手拍掌,笑看着秦如薇,道:“薇儿给人的惊喜是越来越大了,真想挖开你那脑子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 秦如薇粉脸微红,嗔道:“庄大哥又在取笑人呢。” 她似嗔似怒的,庄楚然心里一动,强忍着没伸手去摸她的脸,道:“我却不是取笑,说的乃是实诚话,越和你处一起,就越看不透你,每回听你的想法,都颇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秦如薇抬头,道:“庄大哥却是抬举我了,谁敢在你堂堂的秀才爷跟前卖弄学问?” 庄楚然一笑,敛下眼皮道:“我也就是普通一个读书人,比起你的眼界,却是狭隘了。”说着,他又定定的看着她,道:“怎么办,薇儿这般出众,都想将你藏回十里屯子,不让出来见人了。” 秦如薇一愣,傻傻地看着他。 这是,表白? 意识到这点,她的脸腾地烧了起来,热辣辣的,脸红不已。 庄楚然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当下也尴尬起来,耳根泛起粉红,两人都不敢对视,转开头去。 幸好,庆记的伙计上前,打破了二人的尴尬。 “若不是我要回县里,也就能把这些东西给捎回去了。”庄楚然有些歉然地道。 家里已经没有做胰子的原料,秦如薇又在庆记买了许多,林林总总的小半车。 “你也是想岔了,才儿跟庆记签了个大单子,这点货,他们还能不帮我送回家去?”秦如薇轻笑出声:“你且快去吧,怕是中午也只能路上吃了。” 庄楚然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庆记,才压低声音道:“你在这买皂粉这些物事,就不怕?” 他话没说全,秦如薇却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便淡声道:“有时候,总要透露一丝两丝本事让人看看的,也好增加彼此的信心不是?一昧藏拙并不是什么好事。” 庄楚然眼神一闪,若有所思。 “再说了,便是让他们知道了做胰子的原料又如何?并不是谁都能一下子作出胰子的,退一万步说,便是他们做出了,那又如何?我若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又谈什么生意?”秦如薇自信地扬起下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不知道制做胰子的原料?她大大方方的,若他们能猜出,能做出,她也是只有佩服的份。 她秦如薇从来就没想过要死守这点东西,须知道,每一行都有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只有不断推陈出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小看古人,也不高看自己,她需要有人时刻提醒自己,这个时代,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太安逸了,或许就会跌得很惨。 她活了两世,居安思危,这道理她懂! 她下巴微扬,一缕发丝随着风轻拂,庄楚然再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发丝捋回耳后,怎么会有人这么自信,这么美丽呢? 对他表现的亲昵,秦如薇唬得后退一步,傻傻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好,瞅见对面的包点铺子,忙道:“我去给你买几个包子路上吃。”说着也不理他,逃也似的冲过去了。 庄楚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出声。 庆记。 唐冶正和季掌柜议事,伙计在这时进来报秦如薇买了不少碱粉皂粉之类的东西。 “老奴一直尝试套秦姑娘的话,却都被她绕开了。老奴也仔细拆看过那些胰子,肯定是添了皂粉,四少爷你看?”季掌柜皱眉。 唐冶曲起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片刻道:“你怕是想的没错,这胰子根本就是她自己做出的。” 季掌柜一惊,道:“可,她看着才十七八的样子,而且又是个农户。。。” 不怪他惊愕,秦如薇是农户人家出身,年纪也不大,要说她能做出胰子,却是没什么说服力的,这手艺得有多值钱啊! 唐冶撩起眼皮瞥他一眼,道:“经了刚才那一对弈,季掌柜还认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庄户姑娘?那你便是看走眼了。” 季掌柜身子一僵,苦笑道:“老奴老了。” “到底是破铜铁,还是金镶玉,咱放远了看,但季掌柜,你要记得,咱们大夏国的开国老祖宗当初骑在马背打天下时,也只是山野出身的农家汉子呢!”唐冶淡淡地道。 季掌柜登时一震,是啊,不要看低任何一个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和能力。 “别说那个秦姑娘,我看那个庄秀才,也非池中之物。”唐冶眼中精光微闪,道:“我们唐家,三代经商,铺子一家接一家的开,却始终只是商人。士农工商,还是排在最末等,小弟今年八岁,天资聪颖,要转商籍,就靠他了。” 他目光悠远:“我们唐家,能多结交读书人,那是有利无害的。” 季掌柜点头,拱手打揖道:“四少爷放心,老奴晓得怎么做的。” 唐冶点点头,又吩咐几句便走了。 唐家庄园。 唐冶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对大哥说了。 唐濮连连点头,一双平淡无波的双眼向唐冶‘看’过来,笑道:“听你一说,倒是真想见一见这位秦姑娘了,看是否如你所说的那般钟灵毓秀。” “倒比一般村野姑娘要来得大方知礼。” “能有这样深远的见识,便知不同一般,且不说村野,便是我们唐家或其它大户人家,哪家的姑娘不是搬弄绣花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唐濮笑道:“冲着这见识,也知她心里有大广图。” “小弟今日方知自己狭隘了,竟比不得一个姑娘。”唐冶苦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也不必自卑。”唐濮温声劝,又道:“你今年也二十一了,也是时候定下来了,从前订下方家的那个姑娘,唉,也罢,过去的事莫再提。” 听他提起这事,唐冶脸上泛起一丝阴郁,冷笑道:“我倒是庆幸,未成亲前出了这事,呵,不然如今闹腾的就是我们大房了。” 兄弟俩一时无言,半晌,唐濮道:“你说那秦姑娘未成亲?” 唐冶一愣,支支吾吾的道:“应该,不曾吧。” “若是个好姑娘,便是村野出身,也无妨。”唐濮微笑着提醒道:“出身不重要,关键是看她的人,有这份见识,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大哥已是废人一个,小弟才八岁,娘的身体不好,我们大房,需要一个能干的女人来掌家。” 唐冶有些反应不过来,耳根子也渐渐的红了,咳了几声,道:“这事再说吧,铺子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告了一声辞,慌不择路的跑了。 唐濮听着弟弟远去的脚步声,呵的一笑,又抚上自己的眼睛,长叹了一声,希望他们唐家有幸,能得一贤良主母。 秦如薇随着庆记的马车一起回到十里屯子,村头的地堂可坐了不少人在打牌磕叨,见马车进村,不由都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买了啥好东西么?看着满一大车呐。” “前些儿就见她出入镇子好几次,每回都捎回不少东西呢。” “对对,听说还和秀才爷一道呢。” “你们莫说,这丫头底子厚着呢。哎,邓婶子,当初她进你们家门,也带了不少嫁妆,可值当多少银子?” 邓老太黑着一张脸,收回目光,尖声道:“哪个晓得她有多少嫁妆,便是有黄百万又咋的,那么个不祥人,给我邓家黄百万也不稀罕,没得败了咱家的风水,哼!”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年头,谁不看着银子吃饭?要是我那小儿能娶个有黄百万嫁妆的媳妇进门,我把她当菩萨的供着。” “哼!我邓家难道还比不上秦家,那么个烂船破屋子能有多少嫁妆?箱笼都是轻的,胡塞了几样破烂货充大头罢了。我现在的媳妇进门的十抬嫁妆,可就是连个手都插不进去的。”邓老太傲娇地道。 “那是,听说你家凤珍穿的春衫,就是你家媳妇的嫁妆给做的,她可真孝顺。” 邓老太傲娇的脸一下挂不住,却也不好说那是自己强要来的,只好强说道:“那是自然,我家媳妇儿那是顶顶好的,如今又怀上了,这才过门不到半年呢!” 这里的人谁不是当母亲的,也有媳妇儿过门久久都没怀上的,听了脸色就不是很好,邓老太偏偏还自翎得意,见几人脸色不好,更说得口沫横飞,末了还说家去伺候媳妇这才走了。 “呸,瞧她那得意的样子,谁不晓得,她要媳妇的嫁妆做衫,胡氏还闹了那么大一出,现在来装个屁股蛋子贤孝和睦,我呸!”那媳妇没怀上娃的婶子往地上呸了一声。 “罢了罢了,都别说了。” “你等着,这胡氏就不是个好惹的主,我瞅着秦家妹子就是个大有福气的,看她邓家将来咋个后悔,哼!”那婶子还加上一句。 这也不过是气话,可谁也不知道,这婶子的话竟一语成谶,此乃后话。 却说邓老太离了地堂,却不是回家,而是拐到了秦如薇那新住的小院,眼瞧着那个伙计打扮的男子将东西一一搬了下来,眼都直了,心里直嘀咕:莫不是这丫头当初真藏了不少体己钱? “哟嗬,你站这作啥呢?”就在邓老太心里嘀咕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打亲情牌 顾氏大步走到邓老太跟前,斜睨着她:“老太婆,你来这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咋了,这路是你秦家的不成?我爱上哪去就哪去,你还能绑着我脚了?哼!”邓老太冷瞪她一眼,又看了秦如薇那边一眼,撇撇嘴走了。 顾氏往她身后吐了一口口水,呸了一声,转头看到秦如薇那里还在卸东西,连忙快步走过去。 “哎哟,薇儿呀,买了这多东西家来呢?”顾氏一见院子里的东西,有用的也有吃的,还有一匹新缎子,顿时双眼放光。 乖乖,这丫头是真的挣大钱了呢! “嫂子你来了。”秦如薇淡淡一笑,见货都卸完了,又掏出十个钱赏了那伙计:“辛苦你了,拿去喝口茶。” 顾氏看得真切,顿时口里泛酸,待那个伙计眉开眼笑的走了,这才酸溜溜的上前道:“薇儿啊,不是大嫂眼红啥的。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十个钱,都能买上十来个鸡蛋咯, 咋说赏人就赏人了呢。” 一出手就是十个钱,要再添些,都能买上一斤猪肉给孩子们打牙祭了。 秦如薇笑着不语,只将东西搬进屋,一边问:“嫂子咋这回来了?没下地么?” “下啥地呀,这老腰又犯了寒气了,动着就疼呢,你哥让我在家里歇着。”顾氏嗐了一声,自顾自地跟着她进了堂屋,四处张望,问道:“你买这些个都作啥子呢?” 秦如薇转过身,见她左顾右盼的,不由皱了一下眉,不悦地道:“嫂子在找啥呢?屋里乱着呐。” 顾氏脸有些讪讪,道:“没,没找啥。”见她不再出声儿,便道:“前些儿听了二娘说你这有老些精巧得紧的胰子,你也晓得,嫂子就是个粗人,没见过大世面的,就想着来见识见识呢。这看了一圈,咋看不着呢?” 秦如薇暗自摇头,道:“你来的不巧,这今儿去镇子都卖了。” “卖了?卖多少钱了?”顾氏尖锐的声音兀地拔高。 秦如薇吓了一挑,淡淡地看向她,那眼中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被她那眼光淡淡的扫过,顾氏的脸一热,讪道:“这,你年纪还小,嫂子是怕你被人骗了。” “都是成过亲的人了,这年纪可不小了。”秦如薇讽刺地一笑道。 顾氏脸上挂不住,心里暗骂,死丫头,从前不觉得,如今倒是处处都会抬扛,顶着干。 “不是嫂子说你,你一个小女人抛头露面的也不大好,日后有啥让你大哥帮着你才是。”顾氏斜睨着她道。 她话里意有所指,秦如薇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道:“嫂子想说什么呢?不若摊开了说吧,转弯抹角的我嫌听了累。” 其实顾氏此回来是有啥打算,她没猜个十成,八九成总是能的,无非就是从二娘她们哪里晓得了自己有胰子,能挣钱了,想来分一点罢了。 她秦如薇不是冷漠的人,秦大牛也是真真切切的当她是亲妹子,心疼她,护她,如今有法子挣钱,她又怎会撇下秦大牛他们?故她也早就打定要分一份给秦大牛的,顾氏这是瞎操心! 见她恼了,顾氏心里也有气,她向来在家唯我独尊惯了,如今秦如薇搬出来了就给她脸色瞧,哪里不气?怎么说她也是她大嫂呢,没听过长嫂如母么? 当下,顾氏心里积了一通难听刺耳的话,瞬间涌到了喉咙,才想要吐出来,瞧着秦如薇那微冷的目光,不由一怔,骂声一下子悉数吞了回去。 如今这小姑子可是个财神爷,得罪不得! 顾氏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把,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道:“薇儿莫不是还在生嫂子的气?想你那时才小五那么点大,嫂子就抱着你吃喝睡,那是真当你闺女那般疼,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说没有一丁点感情在?” 眼见秦如薇脸上表情软化不少,顾氏又吸了吸鼻子,道:“我晓得,前些儿我是没个好脸色,这不也是邓家给气的么?可怜见的,我养得好好的一个妹子就这么被他们糟蹋,嫂子这心里恨啊。恨邓家,也恨自个不争气,啥都帮不着,这性子越想越左了,连带着你也怨上了。”她牵起秦如薇的手,道:“薇儿,嫂子当真不是要故意让你难看的,嫂子,嫂子也是心里苦哇。”说着,装模作样的抹起眼泪花来。 得,这是打起亲情牌来了。 秦如薇心里微凉,挣脱开自己的手,淡淡地道:“嫂子也不必说那起子话,你待我的恩情,我这心里都记着呢。” 顾氏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亟亟地道:“你心里明白就成。”又笑着道:“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哪就有隔夜仇呢?一家人有苦就一道吃,这有。。。哎哟,我说那些个话作啥,平白惹人看笑话,妹子富贵了还能不疼着长兄长嫂不成?” 这话说的,有难一起,富贵了,也就一道享啦。 秦如薇听了只觉得疲惫不已,抚了抚额,道:“嫂子也莫要试探来试探去的。大哥真心待我,我也不是那狼心狗肺的,日子过好了,自也会照拂一二。” 顾氏张口欲言,秦如薇截在她面前道:“想你也晓得了,我是打算做这胰子生意,大哥来帮我,我心里欢喜着,自也不会亏待大哥的,你且放心。” 她说的明白,顾氏便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道:“我也没这个意思。” “如今这生意才刚刚开始,大嫂的话我也听入耳了,我一个女人出出入入确实不是个事,我就寻思着,左右秦一也是在县里帮工,要不,就让他回来帮着我,平时家里有啥,也能照应则个,你看怎么样?”秦如薇淡淡地道:“要不,你和大哥也回家商量一声。” 她想过了,现在接下了庆记的大单子,就不是小打小闹的了,这胰子肯定是要大批制作的,光靠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这必须请帮工。 胰子本就稀少,会做胰子的作坊都是藏着隐着,就是进货也难,所以这胰子价格才会这么高。不管是为物稀为贵还是为自己着想,秦如薇都没想过高调,自也不会公开,毕竟没根没底的,万一被人端了场子要咋办? 请人吧,外边的人也不知根底,反正秦一也是在外面当伙计,还不如召回来帮她,跑跑腿什么的也成。到底是亲侄子,秦一也是个实诚的,总比外边招人强,等日后自己站稳了脚,再扩招。 顾氏一听,哪有不应的理,当下眉开眼笑的道:“哪用跟你哥商量,平素他就惦念得紧,巴不得他就在家呆着呢。这回来帮你我看就挺好,都是一家子的生意,咋自家不帮还去帮别人呢!” 秦如薇的眼睛眯了起来,瞧得顾氏心里发毛:“咋咋了?” “嫂子怕是会错意了,我这是在请帮工,不管是大哥或者是秦一,来帮我,我都是给工钱的。”秦如薇似笑非笑地道。 顾氏笑脸一僵,眼神闪了又闪,道:“你这丫头,就是算得清,一家人。。。” “俗话都有云,亲兄弟明算账,赌,场里也无父子呢。嫂子,这盘生意是我一个人给琢磨下来的。”她咬重了一个人,意思就是说,这生意是她的,可不是秦家的。 她这么跟顾氏明算,自然也不会真的就只给秦大牛工钱,肯定是要分股什么的,但那也是私底下,她没打算让顾氏晓得。 顾氏这人,不是说她有多不好,而是太过自以为是,太自我,这不,如今就认定这胰子生意是秦家的呢,久而久之,那还得了? 她秦如薇看着是好说话吧,却从没想过让人在她头上指手画脚。 其实说句难听的,胰子是秦如薇自己制出来的,生意也是她给琢磨出来的,与秦家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愿意给秦大牛分股,那是因为秦大牛真心待她,所以才愿意拉扯秦家。 可她愿意,并不就是说这东西是秦家的,顾氏这么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盘生意是秦家的,当她是死人么? 所以,从这一开始,她就要掐断顾氏莫该有的念头,省得将来闹起来难看,她不想秦大牛夹在中间难受。 不过,这也得和秦大牛私底下说清楚才行,免得兄妹俩为两个钱失了心,那可就不美了。 秦如薇说的清楚明白,顾氏也不是笨的,哪里听不出当中的意思,脸立马拉长了,很是不悦。 秦如薇可不会惯她,道:“大嫂若是不乐意,那也罢了,我往外边请人也是一样的。” 顾氏听了,立马就蔫了,舔着笑脸道:“瞧你这丫头,就会较真,也不知这性子啥时候左起来的。”她语气难掩斥责,见秦如薇不为所动,只得道:“那些个往外请人的话就莫要再说了,咱一家人,当然得互相帮忙,我这就让人捎信去让秦一回来。” 打一巴掌赏一颗枣,秦如薇还是懂的,嗯了一声,笑道:“嫂子且放心,秦一帮我,我当姑姑的也不会亏待了他,工钱自然比外边丰厚。” 顾氏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左想右算,让秦一回来帮忙那是双赢的事,要是学会了做胰子,还能不富贵?少不得连娘家都提携上了。 顾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算计得不分毫厘,便说去让人捎信,急哄哄的走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 秦如薇把秦大牛叫来,把自己的意思给细细说了,末了道:“大哥,我也不是防着嫂子的意思,只是怕她揣着银子不着调,将来反而闹出不美来。” 秦大牛一摆手,道:“那婆娘你理她作甚,咱兄妹俩,大哥帮你还要什么工钱,你就是不给,也没事。” “那可不中,总是要给的,不然嫂子那边就交代不了。”秦如薇见他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道:“现在把秦一也叫回来帮我,日后家里就多了一分劳力,也能帮轻你了。” 听到让秦一回来,秦大牛倒是真心欢喜,憨厚地笑道:“也好,自家人比外边的人用着放心。” 秦如薇点头,又道:“大哥,如今生意正是开始的时候,要用银子的地方也多着,一时半刻也不能给你分股,你放心好了,我都会记在账上,将来手头松散了必定一分不少给大哥。” “都说不用给,你给工钱就够了。”秦大牛不认同地道:“生意是你给做起的,与大哥没啥事,不用分啥红的。” “总是大哥要急用银子,就来我这取。”秦如薇笑道。 秦大牛只得应了一声,又吩咐秦如薇,如果顾氏来提什么为难的要求,尽管和他说,由他来处理。 秦如薇笑着点头,心里却想,一个顾氏她都搞定不了,那就真白活了。 阳春三月,春雨淅沥,大地已然复苏。 秦如薇抽空自制了两本账本,一本是总帐,一本则是明细账,翻出总账收入支出,再对明细帐的日期价格,各种原料收付支出,一目了然。 前一批胰子秦如薇因着只是初试验,做的并不多,和庆记是三七分账,胰子不算大,大概就是一百克一枚的样子,却是卖出五百钱一枚,反晌居然不错,如此分账下来,她竟也得了近二十两银子,算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了。 在和唐冶签新的合约书时,所约定的提供各种香味功效的胰子,价格亦是不同,秦如薇在心里稍微算了下,因为庆记这边是大单子,给出的是六折的价格。 一下子要制出好几种胰子,如今春耕秦大牛也在地里忙着,秦一又还没回来,秦如薇便有些忙不过来,只得先做下最精贵的,薏仁透白凝脂胰子。 薏仁本身含有天然滋养成分,又保湿美白,长期使用,肌肤美白细致,要制出精品,所花的心机自然比制普通的花香胰子要花上一倍。 秦如薇庆幸的是,在这个时代虽然很多东西都落后,但有一个好处就是,什么都是天然的,没有污染的,从根保证了质量,也不担心有什么重金属啊铅啊甲醛之类的癌物质。 故而买来的薏仁都是顶顶新鲜的,一颗颗白白的,闻着就有淡淡的清香味儿。 十里屯子只有里正家和邓家有石磨,平素要磨米粉之类的要么就去里正家借用,要么就去邓家。 邓家秦如薇是不可能去的,只能去里正家,她拎着小桶,又包上十只鸡蛋,兴匆匆的就去了里正家。 里正是个挺公正的人,他的夫人就有些犀利眼,但见秦如薇带来了鸡蛋,脸就笑开了,还指着家里长工帮她推磨。 薏仁都用水浸泡了两个时辰,早就泡得软软的,倒是不用花多大功夫,就磨成了粉浆。 秦如薇喜滋滋的。 “秦家妹子,这是打的薏仁做啥呀?”里正夫人瞅着便好奇地问,薏仁不都是煮汤粥的么,磨成这样还能吃? 秦如薇自然不会实诚地说,只淡笑道:“打算磨成粉浆作些小吃什么的。” 薏仁糕什么的也不是没有人做,里正夫人也就信了,看了一会,没看出啥来,便扭腰走了。 秦如薇松了口气,她最怕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了。 将半篓子薏仁都磨成了粉浆,秦如薇又细心地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盖上桶上,以防脏东西掉在里边。 拎着桶往家赶,却是又遇着了邓富贵和他的媳妇胡氏。 有老些日子没见着胡氏,如今一见,秦如薇吓了一跳,这也胖得太快了吧?浑身上下圆滚滚的,都快赶上邓凤珍的节奏了! 见了秦如薇,邓富贵的眼睛闪过一丝欢喜,但碍于胡氏在场,也没敢多看,只觉得一些日子未见,她又好看了几分,皮肤白白润润的,水嫩得似要掐出水来。 “哟,这是谁呢?”胡氏挺着腰,一手扶在腰间,一手攀在邓富贵的手臂上,得意洋洋的瞅着秦如薇,眼睛落在她的脸上时,却是闪过一丝嫉妒的眼神。 这贱蹄子有阵子没见,倒是出落得更好了。 胡氏摸了摸自己圆润的下巴,偷眼看向邓富贵,见他眼珠子只差没黏在秦如薇身上了,不由大怒,用力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内侧。 “哎。”邓富贵失声惊叫,怒瞪着胡氏:“你干什么?” “我看你要干什么,魂被那些个骚狐狸给勾了去了。”胡氏可不怕他,直接把肚子一挺,大声道,她身上如今可是有护身符的。 她声音尖而大,秦如薇眉头一皱。 “你胡说个啥?”邓富贵同样皱眉,却紧张地看了一眼秦如薇。 秦如薇才不想和这两口子扯嘴皮,提起桶绕过他们就走。 然而,她不想惹是非,有人却偏偏不让她好过。 “哎,秦如薇,你跑那么快做啥呀?做贼心虚呀?”胡氏就是不想让秦如薇好看。 秦如薇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谁呀?” 胡氏脸一僵,恼怒地道:“我劝你有点儿自知之明,莫要使计勾三搭四的,你已经是我相公休了不要的,如今他是我的了,我们孩儿都怀了,哼!”说着,又把肚子一挺。 “你够了!”邓富贵尴尬不已,轻扯了扯胡氏。 “怎么,你要争着这贱蹄子?”胡氏把眼一瞪。 秦如薇秒了一眼她的腹部,原是怀孕了,难怪长成了球,可这还没显怀呢,显摆个什么劲儿,又听胡氏一口一句贱蹄子,冷笑道:“你哪知狗眼瞅着我勾三搭四了?就他这个二手货,也就是你这种货色稀罕而已,我还犯得着花心机使计去勾搭?笑话,他不来骚扰我,我就道一声阿弥陀佛了。你有空当在这警告我,还不如将你家男人绑在裤腰带上随时看着呢!”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病猫,真当她没脾气呢? 从前她忍,不过是不想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她忍了又忍的后果就是造就这些人得寸进尺,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可笑,前世大学她辨赢三所高校的高手,这货还不知在哪呢! 不管在邓富贵的眼里或是在胡氏的认知里,秦如薇就是个细声细气的十分柔善的女人,可眼前的这女子,柔善? 双手交叉搭在臂上,下巴微扬,一双眼斜睨着他们,眼神冷厉,出口犀利,给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感觉。 早在她出口时,邓富贵脸上的表情是错愕不已,就差没捉住秦如薇问,那个乖巧的薇儿哪去了? “别以为你这个男人就这么吃香,我秦如薇对二手货没兴趣,尤其是被你这样的人用过的二手货,我嫌脏,恶心。”秦如薇弹了弹臂上虚无的灰尘,讥讽地道:“所以你也犯不着跟只老母鸡似的,逢人就咯咯咯的扑腾着翅膀上前乱啄,嘴巴积德了,就为你腹中孩儿积德吧。” 语毕,她又啧了一声,不屑地道:“这都还没显怀呢,显摆个啥。” “你,你说什么?”胡氏气得身子乱颤,双眼不停地翻着,一副就要厥过去的样子。 “说的自然是人话,是人自然就听得懂。”秦如薇冷笑:“咋了,你不是人么?” 这有好事八卦的村民听了噗的一笑。 “你,你。。。”胡氏气得说不出话来,见邓富贵还是一副呆样看着秦如薇,不由一巴掌过去:“邓富贵,你是个死人吗?你孩子的娘给人欺负了,你还不给把这贱人的脸给我挠了。” 邓富贵冷不堤防胡氏有这一着,脸就被扇了个五指山,几条红指印贴在上面,好不鲜艳。 邓富贵这人是好说话没错,但他有着传统男人的心性,也是个大男人,哪里容许自家婆娘打自己,尤其是当着外人跟前。 眼看着秦如薇站在那边轻蔑讥讽的笑,这么多村民同情地看着他,顿时觉得颜面扫地,想也不想的就反扇一巴掌过去:“你这婆娘是疯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连你家男人都敢动手,反了你了。” 胡氏嫁入邓家差不多有半年了,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男人本来就劲大,邓富贵又是常年耕作的汉子,这带着怒气的一巴掌扇过来,又哪里好得了去?当下就扇倒在地,整个人都傻了。 “邓富贵,你竟敢打我?”胡氏好容易反应过来,尖叫出声,扑上去就是又抓又挠的:“你这糟践的混蛋,老娘给你养孩子,你敢打我。” 两人扭打在一块,力气大的邓富贵将胡氏推开,她顿时哎哟哎哟的捧着肚子叫起痛来。 看到这里,也就是偃旗息鼓的份儿了,秦如薇冷笑一声,拎着桶走了。 这章陌挺喜欢的?你们呢?要不要更泼辣点更狠点?快说快说快说!求月票咧~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我打她怎么了 秦如薇将薏仁皂液倒进模子里,整齐的码放好,才伸了个懒腰,院子外就传来一阵尖刻恶毒的骂声。 抬头看了看天色,秦如薇嘴角邪邪地勾起,来得有点迟呢。 她倒没有先去开门,而是先走进灶房,眼睛搜寻一番,目光落在一把尖利的长刀上。 那是一把跟水果刀差不多大小的刀子,为了方便切胰子而买的,她拿起刀柄,对着微光一照,刀刃发出寒芒,不由冷冷地一笑,将它别在腰带后。 胡氏和邓富贵在村民跟前扭打成团,或许不会下重手,但胡氏到底是怀了身子的,必定会受到些影响,也肯定会闹回家里去。而惦念着孙子的邓老太知道了来龙去脉,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因了秦如薇这个所谓的扫把星。 秦如薇早就料想到这点,也一直等着呢,只没想到会来得这么迟,怕是等大夫走了才过来找碴吧。 走出灶房,邓老太的骂声持续不断,恶毒难听的越来越盛,粗言秽语就跟放爆竹似的,噼里啪啦的不断从嘴里吐出来。 秦如薇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院中的一盆冷水上,那是她炸过猪肉渣后刷洗锅的水。 如今只是三月,天还冻得很呢,那盆脏水放在院中,早就结了不少霜水,最重要的是,上面那一层油渣子厚厚的,黑黑的,看着就恶心。 秦如薇嘿嘿一笑,顺势端起,对着门缝看了一下,笑容越发邪恶,她一手去开门,另一则以腰为主力顶着那盆水,用一手抱着。 咯吱一下,以迅雷之势打开门,双手端盆,用力泼了出去。 “你这个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贱。。。”邓老太站在秦如薇门前叉着腰正骂得起劲,冷不提防门打开,一盆水就迎面泼了过来,将她的骂声悉数淹没。 邓老太被淋了个正,油乎乎的水将她的头发都打湿,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而她自己,则是傻了似的看着自己狼狈的一身。 “哎呀,你老怎么站我门口乱吠呀?”秦如薇似是才看到邓老太一般,夸张地惊叫:“哎哟,这可怎么了得?三月倒春寒,这天寒着呐。” “你你你。。。”邓老太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秦如薇,眼白一阵乱翻。 “我我我,我什么呀?”秦如薇放下盆子,道:“一阵子没见,老太太你咋成结巴的了?可别是有啥病吧?可怜见的,你邓家的人都死绝了么,让个病人到处疯跑,见人就有咬。” “秦如薇,你个贱人,你敢咒我邓家!”邓老太双手成爪扑了上来,老脸狰狞:“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害我孙子不罢休,现在又来咒我老邓家,看老娘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邓老太不过是个一米五不到的小老太太,秦如薇身高一米六六,算是顶高的了,又年轻,若是被这么个老太婆给掀了,那她真是活到呱啦国去了。 这不,邓老太两只干枯的手还没触到她的衣角,秦如薇就是灵活一避,伸出腿一绊,邓老太往前一扑,登时五体投地。 “哎哟,老太太你咋向我行这么大的礼呀?你认错也就算了,我再混也不会和你老人家计较不是?你老行这大礼,我可经受不起呐!”秦如薇笑眯眯的,很是义正言辞的样子,又冲着看热闹的村人道:“大家伙说是不是这理?” 有人吃笑出声。 “贱人,是你故意绊的我,你好阴毒。”邓老太怒不可遏。 秦如薇冷笑,上前一步,脚很‘不小心’地踩在邓老太的手上,道:“老太太,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绊你?谁瞧见了?” 拜古代的裙都开的大大所赐,秦如薇穿着布襦裙,又长又宽的裙摆将她的脚完全挡在裙下,她的那个小动作,还真的没人瞧见。 被秦如薇一踩,邓老太嗷叫出声:“我的手,啊!” 秦如薇使劲碾了两下,装作才发现的大叫:“哎呀,都怪我,咋没瞧见你的手在这啊,快快,快起来。” 邓老太甩开她的手,趔趄着爬起来,瞪着秦如薇的双眸真的称得上瞋目裂眦,怒吼:“你个捱千刀活该千人压万人骑的骚货,你等着,你等着。” 秦如薇眸色一冷,阴森森的道:“你再说一次。” “你个千人压万人骑的骚货。。。你。” 啪!啪! 未等她的话音落下,秦如薇就朝她狠扇了两个耳刮子,众人轻呼出声。 邓老太本就没站稳,这被秦如薇用力一打,又跌坐在地,嘴巴一动,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里头混着两只牙。 “天啊!我老婆子要被这骚蹄子欺负死了,我不活了,啊!”接二连三的败下阵来,邓老太脸色铁青,又转为灰白,拍着大腿哭叫起来。 “一把年纪,嘴巴放干净点,这里不是你邓家,我也不是你的谁任你打骂不吭声。”秦如薇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现在,给我滚!” “你,你。。。”邓老太被震住,指着秦如薇你个不停。 “滚不滚?”秦如薇又从院子的桶里勺了一瓢水来:“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声如寒冬,冷冽刺骨,此时一阵风吹来,邓老太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秦如薇,你敢!”不知何时,邓家人赶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邓家二小子邓福旺,还有老邓头,邓富贵也赶过来了,跑在最后的就是邓凤珍那胖妞。 得,一家子都来了! 有了撑腰的,邓老太就有底子了,越发卖力的嚎哭,说自己要被人杀死了。 一见邓老太那脏兮兮又脸上带血的模样,邓福旺气得肺都要炸了,急吼吼地朝秦如薇奔来:“你个贱人,你敢欺负我娘,我弄不死你!” “福旺!”老邓头叫住他。 秦如薇又岂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手里本就是拿着水瓢的人,想也不想的就往邓福旺那泼。 邓福旺躲不及,被泼了个当头。 “啊!我的新裳,你个作死的贱人,我杀了你。”邓福旺大怒,向秦如薇抡起拳头。 “来啊!”秦如薇扔了水瓢,从腰后掏出那把长刀往前一指。 众人惊叫,连刀都掏出来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便都上前,准备劝架。 邓福旺也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一见秦如薇拿出刀来,唬的脸都白了,连连后退两步,颤着声道:“你,你要干啥?” 邓老太此时不哭了,傻了一样站在一旁,看着秦如薇就跟看着怪物似的。 秦如薇将几人的脸色都看在眼内,冷笑一声:“不是要杀了我么?来啊!”她举着刀上前,冷道:“既然你们都不想我活,那你们也别活了!” 邓福旺吓得躲在老邓头身后,那还敢说什么。 “薇丫头,你别乱来。”老邓头沉声喝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么?”秦如薇嘿嘿冷笑:“有你们几条命陪着,反正我也不亏。” “你做梦!”邓老太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秦如薇唰地瞪向她,森冷的目光就将一条冰冷的蛇似的将她紧紧缠住,本来就被淋了一身,又被这么瞪着,邓老太忍不住抖起来。 “你住口。”老邓头将邓老太一扯,对秦如薇道:“薇丫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动枪的。” “有话好好说?”秦如薇桀桀地笑起来,道:“问问你身后的老太婆,她可有好好说话?也问问大伙儿,她来我这喷什么粪?” 邓老太沉默。 “咋不说话了?不敢么?啊,说啥呢,说我害你家孙子,嗤,真是可笑!”秦如薇冷眼扫过老邓头,看向邓富贵,道:“你家孙子管我什么事?打胡氏的是你邓富贵,我可是一根指头都没碰她,她胡氏要是有个啥三长两短一尸两命又关我什么事?你们找人出气是不是找错人了?” 她说得恶毒,邓老头他们脸色十分不好看。 秦如薇却不等他们开口,继续指着邓老太道:“这个老不死的,啥都把事儿算到我头上?怎么,你邓家是天王老子,这里是你们说了算?你要冤谁就冤谁?要骂谁就骂谁?真当个个都是死人吗?好啊,左右没让我好过好活,大家一起死好了!” “你骂谁?”邓老太气得浑身发抖。 “瞧,我就骂她一句,她就一副要咬死我的样子,她骂我,我就该受着?”秦如薇讥讽。 “那你也不该动手打人。”老邓头也气得不轻,邓老太脸上的印子可不是假的。 “我打她怎么了?”秦如薇睨向他:“她为老不尊,脏话连篇骂我,我就打不了她?哦,我这人有点不好,别人骂我,我是懒得动口的,我喜欢直接动手。” “你。。。”老邓头脸一阵红一阵青。 “爹,撕了她的嘴,看她还敢嚣张不。杀人要下大狱,她不敢的。”邓凤珍在后头扶着邓老太叫嚣。 “对,她不敢!”邓福旺也跟着道。 秦如薇桀桀地笑出声:“我不敢?” 她将那散着寒芒的刀放在唇边,一边斜眼瞪着邓凤珍,一边伸出殷红的舌头,在刀面上一路舔舐向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咚的一声,邓凤珍看了这画面,直接晕倒在地! 爽不?其实陌陌觉得舔刀很有视觉冲击力的,特别sex,你们觉得呢?咳,邪恶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奉陪到底 不得不说,秦如薇用舌舔刀的一幕十分的震撼又有冲击力,在十里屯子,还真从未有人见过眼前的这幕,女子胆小的如邓凤珍吓晕了过去。邓老太则是软了腿,斜斜地歪在小儿子的身上,看秦如薇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吃人的怪物,满目惊惧。 太可怕了,这死丫头就是个妖精啊! 可男人看了这幕,却是热血沸腾,邓富贵那是满脸血红,双眼闪着不知名的光,看着秦如薇那殷红的舌头舔在刀面上,就恨不得变身成那刀子。 这太刺激了! 没错,就是刺激,比一个女人脱光了在眼前,还要刺激个百倍,勾起人藏在心底深处的欲wang,邓富贵身夏悄然起了反应 “敢不敢,试了才知道。”秦如薇缓步走近老邓头他们,一脸诡笑。 邓老太脚一软,喃喃道:“疯了,这蹄子真是疯了。” “你,你别乱来。”老邓头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秦如薇实在太陌生了,压根就不是那个他小时看着长大的那乖巧温善的姑娘,而是一个拿着刀的侩子手,来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从我嫁入你秦家那一天起,就是活在噩梦里面,明明是你们老邓家穷要脸,连祠堂的供桌被白蚁蛀了,都舍不得换修,硬是赖在我头上,说我是不祥人,坏你邓家风水?接了一纸休书,也就罢了。可你这老太婆,一次又一次侮辱我,我忍你是看在我爹份上,可你不该挑战我的底线。”秦如薇瞪着邓老太,阴测测地道:“晓得吗?是个人都有底线,一旦踩过了,要么就万劫不覆,要么,呵,以命来抵。” “你,你敢!”邓老太死死地瞪着那把刀子,对周围的人大叫道:“你们还不把她拉开,这死丫头肯定是鬼上身了,她疯了。” 然而,没有人动,毕竟秦如薇的遭遇是谁都知道的,在场的多是女人,多少有些同情心。 “你以为你邓家有多金贵,谁都巴望着进去不愿走呢?我告儿你们,我最庆幸的就是你们邓家给了我一纸休书,使得我和你们邓家没有半点关系,我真该天天上香告知天神,赐我这样的好运离了你们那狼窝虎穴!”秦如薇讥笑一声,又道:“别说我钩引你家儿子,他就是个二手货罢了,我秦如薇不稀罕!我秦如薇在此对天立誓,我要是再进你邓家门一步,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邓富贵脸一白,高大的身子晃了一下。 “薇儿。”秦大牛拿着铁锄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后头跟着顾氏,两人正好听见秦如薇那句誓言,不由大怒,举起锄子就要挥打:“你们这些吃人的混蛋,见天儿欺负人,我要你们的命。” “哎哎,有话好好说。”看热闹的人终于当和稀泥了,拉着秦大牛好一阵劝。 “疯子,一家都是疯子!”邓老太看秦大牛那暴红着的双眼就感到一阵战栗。 “大哥!”秦如薇挡在秦大牛跟前,摇摇头,又冷冷地看着老邓头他们:“我告儿你们,若是你们邓家有人再敢来我这辱骂半句,就别怪我手上的刀不客气。别以为你邓家人多就可以欺负人,我秦如薇有幸,做生意时也结识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玩,我奉陪到底!” 她是有点狐假虎威没错,但唐家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多少都会有些后台路子,她即管真的不是要求他们罩着,但靠这点合作关系,借点力总是成的。 再不济,我花点银子请几个地痞流,来闹几场,你邓家人再多还敢和流忙扯皮? 这年头,有钱就是硬道理,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花钱买清静,她没什么不敢的。 听着秦如薇这威胁,老邓头脸色微变,众人也都脸色怪异。 谁不知道近些日子,秦如薇的小院常有马车出入,都在猜想她做什么生意或是结识了什么大人物,现在听她说来,怕是不假了。 “你。。。”邓老太不服气,张口要叫,老邓头忙的捂着她的嘴:“唔唔。” “滚!”秦如薇厉声一喝。 “抱你妹子回去。”老邓头铁青着脸叫邓富贵,他自己则是拖着邓老太走。 邓家人愤愤不平地散去,看热闹的也散了,只是看秦如薇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也收起不少轻视。 “薇儿,你没事吧?”秦大牛上下检查她,听到邓家人又来找茬的时候,他也顾不得地里的活计,急哄哄的跑了过来,看见秦如薇连刀都拿出来了,那是心都提到嗓子上。 秦如薇长吁了一口气,道:“哥,我没事,有事的是那老太婆。” 这一闹,就跟打了一场仗似的,秦如薇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但看到邓老太吃瘪那死样,她又从脚底爽到头上。 秦大牛将她拉进屋,道:“吓死我了,我看你连刀都拿出来了。” “可不就是,刀剑无眼,你可别乱来,弄伤了人,要下大狱的。”顾氏拍着心口道,乖乖,这丫头也不是个好惹的,那刀看着就渗人。 “就是吓唬人的。”秦如薇狡黠地眨眼,道:“这比气场,比的就是谁比谁狠!” 邓凤珍是真说对了,她还真不敢杀人的,取刀不过是备着吓唬人,又演了舔刀的那一出,她赌的就是邓老太他们是个嘴硬的蜡枪头。 庆幸的是,她赌对了。 不过,若真是邓家人要来横的,她也只好挥刀而上了,要想赢,就得要比对方狠辣果决。 “你呀!”秦大牛摸了一把她的头,嗔怪一声。 却说老邓头一行回到邓家,邓老太一直嚷着:“那死丫头,疯了,鬼上身了这是。” “你住口。”老邓头狠瞪她一眼,骂道:“媳妇胎不稳,你不伺候着,跑去那闹个什么劲儿?这下好了,凭白丢人现眼。”说着又嫌恶地瞧她一身:“瞧你这狼狈的,还不去拾掇拾掇,留着过夜呢。” “你骂我,我被那死丫头弄成这样,牙都被打掉两只,手都快被那丫头碾断了。你倒好,不给出头,还骂我?”邓老太跳了起来,伸出自己被碾的手,果然已经红肿起来了。 “你那是活该。”老邓头掏出烟丝,冷睨着她:“我们要是来迟两步,你早被砍死了。” 邓老太一听,脸色煞白,久久才道:“她,你以为她敢!” “你再去试试她敢不敢?”老邓头没好气地道:“她连刀都敢玩儿,你看她敢不敢!” 邓老太萎顿在炕上。 是啊,那死丫头,竟然就敢在那刀面上舔,这多骇人啊,只要想一想那画面,就觉得渗人得紧。 “总之,那丫头不是从前那和善的,你莫要再去自讨苦吃,不然撞她刀口上,咱救不了你。”见她萎顿的样儿,老邓头摇摇头忠告。 “不成,这口气我就吞不下去,我就不信了,她还能翻了天了她,秦家也就独门独支,还能咋的,我去叫大伯他们帮忙去!”邓老太却是越想越不岔,转身就要出门。 “你回来。”老邓头气得不轻,一把拉着她,怒骂道:“你还长不长脑子,没听到那丫头的话吗?谁知道她后台有些什么人在撑腰?不知头不知尾,你还敢去招惹,你想死你去!” 邓老太脸色一僵,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这么算又咋的?也是你自个先去招惹她。” “吃了熊胆的贼丫头,她怎么就敢,死丫头,阿嗤,阿嗤。。。”邓老太骂了两句,就冷得直打喷嚏,摸了摸脸,冷冰冰的,还有头上那胡成一团的油头发,又骂:“贱丫头,吃了雄心豹子胆,恶鬼上身了她。” 她哆嗦着去解衣裳,想要吩咐媳妇去烧水,才想起媳妇还在床上躺着呢,不由又埋怨地骂:“都怪那胡氏,胆儿肥了她,连自己男人都敢打。” “娘,娘。”邓富贵跑了进来道:“爹,娘,胡氏她要收拾衣裳回娘家呢!” 邓老太正在气头上呢,听了就怒道:“让她自个儿回去,回了就别回来。” “不会说话就阖上你的嘴。”老邓头瞪她一眼,又对邓富贵道:“你还不去劝着跑来做什么?她是你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咱邓家的骨血,你赔两句不是都不会了?” 邓富贵满脸委曲,哎哎两声就又跑了。 老邓头见此就摇摇头,长叹一声:“真是冤孽。” “爹,娘,快来看啊,姐她犯起浑来了。”这厢,背着邓凤珍回房的邓福旺大叫着。 听见是宝贝闺女有事儿,邓老太也顾不得整理自个儿了,忙的跑去邓凤珍的屋子。 只见邓凤珍双手乱挥,嘴里含糊地叫:“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敢了!” 邓老太看得一阵肉痛,心肝儿肉的扑了上去,又冲老邓头道:“老头子,还不去请米婆来收惊,凤珍这是被那贱蹄子给魇着了。” 老邓头见女儿向来红润的脸蛋此时煞白煞白的,不由一跺脚,扒拉着出去了。 胡氏那边在闹腾,邓凤珍这里又犯浑,邓家乱成了一团,一家人彻夜未眠。而秦如薇,难得出了一通浊气,是美美的睡了一觉。 亲们看见错别字别介,因为和谐,所以用同音字替,没法哇~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秦大牛的觉醒 翌日,顾氏兴匆匆地跑来秦如薇处嚼舌根。 “把米婆给请去了,作了一夜的法,听说那胖妞今儿早才睡着。那胡氏又闹腾着要回娘家,听说邓富贵给跪了一夜赔罪呢。”顾氏磕着瓜子,一边吐壳儿一边道:“她倒是想把娘家人叫来撑腰,可她也是出手打了自家男人的,邓家也有气,这就把人给看住了,硬是没能通风报信,如今可闹腾得厉害呢。” “邓家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活该绝子绝孙的,倒是保住了那肚子里头的崽子,真是个命大的。”顾氏很是恶毒地呸了一声。 秦如薇看了一地的瓜子壳儿,又听她说得恶毒,不由皱起双眉,冷道:“嫂子你的嘴巴也要收一收才是,这等话就莫再说了,嘴上积德也是给自己积德。” 顾氏吐瓜子的嘴巴一僵,讪道:“这个,我不是替你抱不平吗?” 秦如薇拿过一旁的扫帚,慢斯料理的扫起地上的瓜子壳,淡淡地道:“我没什么不平的,邓家与我再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紧着上门来招惹我,大家也就是各自关上门过日子,各自修行。” 顾氏闻言,撇撇嘴道:“你倒是看得开,他们家作下的下作事,平白糟蹋了你的名声,我就是不岔。” “总好比洞房后再写休书吧?”秦如薇睨她一眼,道:“说起来我该庆幸才是,起码我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 洞房一词出了,顾氏都有些愣神,秦如薇却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把个顾氏给尴尬了一回。 “哎,不提那些个糟心事了,你啥时候再做胰子呀?你大哥忙着,秦一这一时半会的又没着家,要不我给你打个下手吧。”顾氏将一把瓜子揣回兜里,笑嘻嘻地探问。 秦如薇扫她一眼,淡声道:“不必了,我自己能,你做不来。” “嗐,不都眼见功夫,你在一旁教嫂子不就得了。”顾氏一挥手,见秦如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不由有些挂不住,火辣辣的,道:“罢了罢了,你自己做吧。” 她气咻咻的走人,一边嘀咕:“死丫头,防贼似的。” 秦如薇不免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想着把胰子做了。 秦大牛扛着锄子回到家,见顾氏神神叨叨的,便问了一句。 “你那妹子也是个养不熟的,我可是她嫡亲的嫂子,防着我跟防贼似的,难为我小时那般疼她。”顾氏扔下针线篓子,哼道:“就是透露我一点半点这胰子是怎么做又是咋的,还能抢了还是怎的?” 秦大牛听了重重地把锄子往地上一放,哼了一声。 顾氏吓了一跳,觑着他问:“咋了?”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什么主意,就是想着弄清楚那胰子是怎么做的,好带挈你娘家吧。”秦大牛睨着她。 顾氏脸腾地红了,道:“你胡说八道,我还不是为了咱家。”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秦大牛似笑非笑的,冷道:“我再说一次,把你那些莫须有的念头都给我收起了,这胰子就是薇儿她自己搬弄出来的,是她自个的本事。你莫要在这算这算那的,闹得不好了,你就给我回你顾家村去!” 顾氏气大了,跳起来尖声道:“秦大牛,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是,我是有私心想带挈娘家,但我想的还不都咱秦家?她也是秦家人,自己发达了,还不带挈兄长,要自己一人富贵了!” “你这蠢货!”秦大牛也是怒了,喝道:“薇儿是咋样的人?你自小看到大了还不晓得?咱们如何待她,她心里会没数?你若是一心待她好,还能短了你吃少了你喝了?百般算计,最后都算失了了心你就哭去。” 不得不说,秦大牛这人看着憨厚,心里倒是心水清得很的。 顾氏回过味来,试探地问:“那,她说给多少咱?” “她给和不给都随她欢喜,给你多少你只管接着就是。”秦大牛又瞪她一眼,道:“还有,你那嘴巴给我严密些,别以为跟你娘家姐妹显摆就得意了。咱们秦家,也没个大人物撑腰啥的,薇儿有这手艺,要是被人惦念去了,还不知会招来什么祸!” 顾氏听了身子一震,声微颤:“不,不会吧。” 秦大牛看她脸色微白,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老百姓,能拗得过那些个大人物的大腿么?到底是独门独支,无权无势,唉。” 顾氏也跟着沉默了,她有时候是犯拧,但也不是分不出好歹的。 “所以,你得谨慎点了。”秦大牛接着又道:“还有小四,这回又跑哪厮混了?成天不见人。薇儿说了,干脆就将小四送去学堂吧。” “咱哪有银子。”顾氏嘟嚷,随即又是眼睛一亮,喜滋滋地道:“薇儿她说的,真送去学堂?那银子也是她出了?” 她一副捡到便宜的样子,秦大牛不由摇摇头,想到秦如薇的话,叹气道:“若是小四懂事,便是读不出个大官来,明理也是好的了,将来和秦一相互扶持着,也不至于像我现在这样,有个啥事上来都没个帮手的。你这当娘的,要拘着他点,别让他到处疯跑,还有小五,现在就得好好的教着。” “得了得了,偏你操心。” “你这婆娘就是不知好歹,要是咱们秦家出了读书人,命好的出了个当官老爷的,还能抬不起头来?”秦大牛恨得牙痒痒的,指了指她的额头道:“就是二娘三娘他们将来出嫁了,腰杆都能挺得直直的,夫家敢对她们不好?” 须知道,一个女人,最重要是有娘家在后边撑着,他们是长辈,总会比孩子先走一步,将来两个闺女能依靠的,不是兄弟又是谁? 顾氏这人最是心疼孩子的,听了这话也正色起来了,忙道:“知道了,我拘着他们,得了吧。” 秦大牛脸色稍缓,掏出烟袋子点起旱烟,抽了一口,看着湛蓝的天空道:“爹没本事,我也没本事,就靠着下代了,能不能发起来,都看他们了。” 若不是秦如薇对他耳提面命的,他怕也是想不到这深的一层,也不会觉醒,只盼着,日子真的过起来才好。 两口子关上门商量了个章程,并很快就行动起来,儿子是传承者,自然会着重教导,但两个闺女,也没落下,毕竟就两个闺女呢。 顾氏也是看到了二娘跟着秦如薇学刺绣的进步的,她再挑刺,也只有服气的份,便让三娘也跟着一道学习,毕竟女儿家有一手好女红,那是人人赞誉的份。 顾氏自己也有一丝私心在,秦如薇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自打死过一回后,就变得有主意,举手投足都多了一丝大气,看着就让人不敢小藐的,让女儿多学着点,总没差的,若是秦如薇能教两个女儿做胰子,那就更美了。 于是,十里屯子里,就常常能见秦家的两个闺女得空了就往老姑独居的小院里跑,秦如薇本人也觉得奇怪,后来听了三娘无心的一句话,不由失笑。 顾氏的出发点是好的,秦如薇也不会说不是,两个侄女都是嫡亲侄女,性子也好,愿意亲近她,那她也不会拒之门外,毕竟,亲情难得,她从来就没想过当孤家寡人。 有两个小侄女的偶尔陪伴,一道做做针线活也做胰子,日子也过得飞快,在春耕进行一半的时候,三月中旬,秦一终于从县里回来了。 秦如薇让他帮着秦大牛先侍弄了地里耕种,闲了再来找她,帮着打下手。 这半个月,秦如薇也做了一批胰子送去胰子,而那最精贵的冷制皂,薏仁凝脂的皂子,倒是现在才能脱模。 模子是新打的,秦如薇量过尺寸,大概就是能容一百克的深浅,模底雕刻着一朵白玉兰花,兰花上又是一个细细的魅妆二字,十分的精巧。 模子呈圆形,将那呈粉奶白色的胰子敲落下来,圆圆的一块,上面有这魅妆的标志,清香扑鼻,十分的漂亮。 “老姑,这就是薏仁做出的么?真能洗得脸白白的?”二娘一脸好奇地看着那块胰子。 秦如薇笑着点头:“薏仁本就是美白的,长期用了,肯定会白白嫩嫩的。”她又割下一些用其它模子装的,用手巾子裹着搓出泡沫,见泡沫细腻柔润,不由心喜,姑侄俩试着洗了,都觉着脸嫩嫩滑滑的。 “感觉很干净滑溜呢!”二娘喜滋滋地摸着脸颊道。 秦如薇笑着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道:“我们二娘天生丽质,都长成大姑娘了。” 二娘羞红了脸。 两人将东西都拾掇了,又找出裁好的油纸来,细细地包好,连边角都放好了。 二娘随意问了一句这售价,秦如薇笑着道出二两银子一枚,把二娘吓得差点将手中的胰子跌落下来。 “这这么贵?”她咋舌,二两,得多少银子啊。 秦如薇笑而不答,一个品牌,既有低端的货当然也有高端的,现在不过是一块胰子罢了,她将来还要造出花水等来呢,再打造限量发售的,那才叫高端呢! 求月票咧~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买狗招工 庆记。 季掌柜满脸惊愕的看着秦如薇,一块一百克左右的胰子,二两银子? 他挤出一抹笑来:“这,会不会定价太高了?” 不是说要走大众平民路线么,不是要让人人都用得起胰子么?二两银子一小块胰子,那个平民买得起哟?如今庆记卖得最好的,就是五百钱一块的花香胰子了,这已经是大有赚头的了。 秦如薇淡淡一笑,道:“物有所值就不高。这款薏仁凝脂柔肤胰子,泡沫比之前的更为细腻丰富,具有美白的功效,长期使用,对皮肤是极好的。”她顿了一顿,道:“贵店之前不也卖过一两银子一块的胰子么?” 季掌柜一滞,道:“是这样没错,可那出货率远没有二三百钱的要来得快。” 秦如薇摇摇头,道:“你且别管出货率,只要有人识货了,不用你推销力荐,只怕人会来抢着买。” 她说得信誓旦旦,季掌柜眼神微闪,试探地道:“姑娘真有这个把握,须知道,就连珍颜坊。。。” “珍颜坊如何我不管,这块胰子就是魅妆的出品,功效如何,且看一段时间便知。做生意不争那一日长短,长远了看才是双赢。”秦如薇打断他的话,道:“季掌柜,就连贵店的几种瓷碗,也分高低吧?平民买不起,难道这大户人家还能差了这二两银子?” 季掌柜一震,连连拱手道:“倒是老朽想岔了。” 秦如薇笑了笑,道:“您也不必极力推销,只要一块卖出了,日后就不愁卖。若是一时半刻没人买,也别慌,这胰子,总会有识货之人。” 季掌柜连连应声,又说起缺货什么的,希望秦如薇能加大制作,毕竟八十家铺子,想要都卖上,确是有些供不应求的。 有生意谁不想做,秦如薇也不例外,只是局限于人手什么的,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说会尽快。 说起来,当初签契约的时候,有一个好处就是并没定下每月的交货量,若不然,秦如薇可真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看来也是要考虑一下请人了! 说清了新货销售的事,秦如薇就向季掌柜介绍秦一:“日后我若是不得空,怕是也由他跑腿儿的,还望季掌柜照顾则个。” 秦一老实,但到底也在县里当过伙计,算是见过世面,当下也大大方方的朝季掌柜行礼。 季掌柜自也不会托大,夸了几句,然后才跟秦如薇结上回的账。 庆记能发展到八十家铺子,自也不是夸大的,销量确是好,秦如薇怀揣着一百多两银票,心里也不免有些轻飘飘的。 “走,趁着集市还没散,咱去逛逛。”秦如薇笑着对秦一道。 秦一当然没有不从的理,跟着她一道去了。 两人先来了布庄,秦如薇给自己挑了两匹素色的绸缎和棉布,到底是做生意了,总不能来来去去都穿那两套衣裳。 瞅见秦一身上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裳,还打了两处补丁,秦如薇便问道:“你喜欢什么色的?也挑两匹。” 秦一微怔,一脸惶恐地道:“小姑,我不用的。” 秦如薇一笑,道:“是要长出来和商贾打交道的人了,总不能还穿着补丁衣裳,不说有多体面,总要整整齐齐的。”说着也不管他,在哪些上好的棉布上看了看,选了一匹青色的,还有一匹深蓝色的,道:“也给你爹扯两身。” 挑好了,想了想,总不好厚此薄彼,又给顾氏二娘她们都挑了一匹。 “小姑,够了,这得多少银子啊。”秦一在一旁看得咋舌,悄声地道。 “银子挣了就花,花了再挣。无妨,咱有底子。”秦如薇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秦一有些呆愣,只好由她了。 秦如薇一下买了几匹布,可把布庄的掌柜给喜得眉开眼笑的,弯腰躬身的好不热情。 出了布庄,两人又拐到了西街的集市上,因了是上集的日子,人特别多,卖什么的都有,走了一段,秦一手上已经多了许多大包小包的了,偏偏秦如薇还饶有兴致,见着什么都想买。 “嗷呜。” 突然一声低低的鸣叫,将秦如薇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循声看过去,只见右前方的巷子口里,一个穿着粗布短衣袄的小伙子站在那,手里牵了一条绳子,绳的另一头,是一只黑色的狗。 不,若说那是只狗,不如说是只狼,但又完全不像狼,因为没有狼的那种凶残暴戾,倒是看着有几分温和。 秦如薇想要再走近些,秦一快手拉着她,紧张地道:“小姑,别走那么近,是狼。”说着,还挡在秦如薇跟前,就怕那狼伤着她。 见他这般动作,秦如薇心里一暖,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我就看看。” “我这只黑将军不是狼。”那小伙听了秦一的话就反驳,但看了卧在地上的物种,又有些懊恼的道:“好吧,它有一半是狼。” 秦如薇挑眉,走近两步,那条狼狗抬眼看了她一眼,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黑亮的双眼瞪着她,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叫吠。 秦如薇见此兴致更大了,干脆就蹲了下来,细细地打量这条狼狗。 应该是狼狗没错吧,头腭尖形,颜面圆的,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刚出生大概几个月的样子,四肢修长,却不知是因为没吃的还是怎么,比较瘦,毛发很是黑亮,双眼很有神,牙齿尖利。 “这是狼狗吗?”秦如薇抬头问那小伙。 小伙蹲了下来,扫着黑将军的毛发,萎顿地道:“应该是吧,我家大黑上了一回山,狗肚子就鼓起来了。那山上多的是狼,大黑生了三只,两只都死了,就剩了这只了,该是狼狗杂交的种。” “你是要卖吗?”秦如薇又看了一下那狗的后头,还是公的,好吧,挺配将军这名儿。 “它吃的多,我家里穷,也没啥给它吃的,又咬死了不少邻人的鸡,我爹娘就让我拖来集市卖了狗肉摊子。”小伙蔫蔫地说,一边摸着它的毛发,道:“黑将军那么好,我舍不得,就看有没人买了养,你要吗?” 那狗似也听得懂人话,蹭了蹭小伙的脸,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像是在无声地安慰着他。 “多少银子?”秦如薇不动声色地道:“你家在哪的?它不会跑回去吧?” “不会的。”小伙想也不想的就道,又想到自家的环境,似是对秦如薇又似对黑将军道:“回我家又有啥好?吃也没吃的,难不成真要叼邻人的鸡吃么?这位姐姐,你要是想养,就送你了,只要你好好养它就成,我不要你钱。” 秦如薇微微一笑,转头问秦一:“摊子上的狗肉多少钱一斤啊?” 秦一便道:“应该八九文钱吧。” 这年头狗不值钱,狗肉也远不比猪肉贵,八九文已是贵极了。 “你要是买回去吃,我不卖。”那小伙却是误会了,瞪着双眼气道:“你走吧。” 秦如薇站起身,看着他护着黑将军就跟护着孩子似的,不由莞尔,道:“你这人也是执着,我现在说买了养着,回头我杀了吃你也不晓得不是?” “想不到你模样长得这么周正,心肠这么恶毒,狗是我们的好朋友,你竟然也吃。”小伙气愤的站了起来:“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 得,这还义正言辞的训起来了! 秦一大怒:“臭小子,你说什么?敢再说一次。” “我说又怎么了?难道还说错了?”小伙却是半点不怕秦一,哪怕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上那么一两岁。 “你。。。” 秦如薇拉着秦一,笑着摇头,又看向那小伙:“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赵铁柱,今年十三,我家在孙家凹,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半点不怕你。”小伙挺起胸脯拍着心口道,好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秦如薇莞尔,道:“我不吃狗,你这只将军,我买了,一两银子够不够?” 赵铁柱睁大眼:“真的吗?真的是要养吗?” 他问的不是银子,而是先确定秦如薇是不是真要养,秦如薇眼神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黑将军,你听到没?有人养你呢。”赵铁柱握了握拳,再次蹲下来摸着它的头道:“你去了这姐姐家,可不要再回来孙家凹,也别去叼人家的鸡,晓得么?这姐姐一看就是个好人,她肯定会给你吃的。”说着他又讨好的觑了秦如薇一眼。 秦如薇看得真切,笑意更盛,有意思,才儿才说她蛇蝎心肠,这会试探,嘴巴还恭维起来了。 赵铁柱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你你带走吧,我说了不要钱。”又看了黑将军一眼,依依不舍地将绳子递了过来。 秦如薇示意秦一接过,黑将军又哀鸣一声,将头蹭在赵铁柱的裤腿上,低声呜咽。 赵铁柱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背过脸去擦了一把眼睑,强装冷漠道:“拉走。” 黑将军不肯走,干脆叼着赵铁柱的裤腿,秦一憋红了脸,轻骂:“这只畜生,还会通人性了。” 秦如薇就蹲下来,试探着摸了一下黑将军的头,道:“跟我走吧,不会让你离开他。”说着,又看着赵铁柱笑问:“你要不要给我打工?”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废了黄二流子 秦如薇从小贩手上接过那包芝麻花生糖,递过银子,转头看向秦一,笑道:“秦一,有话你就问吧,你这么憋着,小姑都替你觉着难受。” 秦一的脸红了,下意识地想要挠头,手上却堆满了东西,右手还重重的,他扭头看了一下,刚刚花了三十个钱买的黑将军不怀好意地瞪着自己,不由回瞪过去。 黑将军吠了两声,声音洪亮,不受挑衅,倒是把过路的人给吓得连退两步。 秦如薇看得莞尔,轻言安抚了黑将军,才往前走去,一边问道:“是不是想问小姑,为何要聘请那个小子,这才第一回见。” 秦一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姑咋就这么聪明。” 秦如薇淡淡地笑,一边翻看着路边小贩的货品,一边道:“为什么?一个爱狗的人,可见他的品性,忠诚忠贞,善良。他年纪不大,眼神却很正,对于错的,不认同的,他会坚持自己的己见,不怕得罪人,当然,这也是弱点,或许有人会说他傻,但这样的傻,却也让人生敬。” “他误会我想买了狗是要吃的,虽然愤怒,但也没有用粗言秽语的语言谩骂侮辱,可见他的修养也不浅薄。他正气,却也不会一根筋走到底,确定我要养黑将军,不惜恭维说甜言蜜语,是个会看眼色的人,脑瓜转弯转得快。他只是个孩子,家里穷,衣服的补丁甚至比你身上的还多,但他同样也是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大方朴素。这就可以初步判断这个人思想健康、情绪正常、善于生活。若是他不修边幅,糟里邋遢,则可能说明这个人对生活马虎随便,散漫等等。” 秦一倾耳听着,眼中满是崇敬。 “我故意给了个高价去买这只狗,但他不要,最后才在我坚持下只要了三十文,可见他待人接物都是以诚待人,与人为善是心灵美的表现。如果他硬是接了我一两银子,那他就是以假处世,贪心不足,这样的人必定也是傲慢冷漠、虚情假意,是伪君子的嘴脸。”秦如薇放下手中的一支梅花簪,走向下一个摊子,道:“秦一,有时候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的也不一定全是真的,但不道听途说那是必须的,眼见为实是没错,但你的判断不仅仅要从眼睛出发,最重要从心里去判断,懂吗?” “所以,小姑才要请那小子吗?”秦一似懂非懂。 秦如薇叹气道:“我们现在做的是胰子生意,这胰子你也知道,本来就是比较隐秘的,不然它不会卖得这么高价。咱们家的生意想要做大,始终得要扩展,咱们能用的人手太少了。招伙计不难,难在招一个嘴密又机灵的。赵铁柱,我看他很好。” 她知道这年代招人,还能用契约,一旦定下死契,那人若是作出不利主家的事,那就是背主,主家要罚要卖,甚至生死,都由主家作主。 秦如薇始终是个现代人,虽然她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同化,但目前,她还是做不到视人命为蝼蚁,所以,一旦遇到个不错又忠诚可靠的苗子,她就不想错过。 “那小子会来吗?”秦一有些不确定。 “且看吧,该是会来的。”秦如薇笑了笑,道:“走,咱们去牲口买卖所看看。” “啊?”秦一被这话题转得太快了,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咱们家连条牛都没有,出入太不方便,你爹也要耕田,买条牛吧。” 秦一双眼一亮,可看到满手的东西,又有些迟疑:“小姑,咱们今日买了这多东西。。。” “其它不买也就罢了,这牛却是必须的,走。”秦如薇也不理他,带头走去,秦一只好跟上。 在牲口买卖所,秦如薇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头牛,眼见已是下晌,才准备带着大批战利品回十里屯子去。 “哎哟,小娘子一个人呐?” 就在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秦如薇却又听到一记熟悉的声音,身子顿时一震。 “小姑,那不是黄二流子?”秦一皱眉,语气满是厌恶。 可不就是吗,秦如薇只要想到自己差点被这混蛋给糟蹋了,就恨得牙痒痒的,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黄二流子被教训了一回,却是死性不改,就看看现在,他腿还瘸着,竟然又去调,戏一位年轻娘。 那年轻娘子穿了一身绸缎,脸容姣好,身段更是凹凸有致,十分惹火,啐了他一口,快步走了。 黄二流子嘿嘿直笑,甚至把那口水用手指沾了放在口里舔了进去。 呕,秦如薇和秦一看得直想吐。 “这人,真是。。。”秦一不过是个十五的半大孩子,对这样带着青色的污秽,羞红了整张脸。 秦如薇看到黄二流子那淫,笑和动作,顿时想起自己被他摸过,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小姑,你没事吧?”秦一吓了一跳,紧张茜茜地扶着她。 秦如薇摆摆手,把胃里的东西给吐了个干净,从腰间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道:“没事。” “可是,你脸色好差,脸儿好白呢。”秦一不放心。 秦如薇摇摇头,看到黄二流子轻佻地往前走,不时调,戏一下单身走的人,不由大恨。 这人真是欠教训! 该要怎么着才让这人不敢再造孽? 秦如薇苦想着,忽然眼睛一亮。 只见那最初被调,戏的那个娘子正对着一个胡须满脸的男人指着黄二流子说着什么,那男人一脸暴戾,眼睛都眯了起来。 黄二流子却没感到危险,依旧得意洋洋的往前走,向小柳胡同走去,秦如薇见那个胡须男手一挥,身后就跟了四个同样高大壮实的男人,杀气腾腾的。 秦如薇眼睛一转,吩咐秦一去庆记再买点白面,她则跟了过去。 “哎,谁,你干甚么?”黄二流子才转入巷子,就被人从后套了麻袋,拖进了巷子深处,秦如薇连忙跟上,躲在后面看着。 “老子是你老子,王八羔子,连老子的女人你都敢动?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那胡须男冷哼一声。 那几个男人立即对着麻袋拳打脚踢,一时间,巷子里响起猪嚎的尖叫声。 “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哟。”黄二流子蜷缩成一团,不断求饶。 “老子看是哪只手动的?右手,左手?”那胡须男蹲了下来,执起黄二流子的手,阴测测地问。 “不,没没有,我错了,我错。。。啊!”黄二流子的话未完,手就被胡须男给用力折了,软绵绵的垂着。 响彻云霄的痛呼声响彻了天际,秦如薇嘶的抽了口凉气,哼了一声。 看来这厮今天不走运,给惹了地痞的姘头了,呵,活该! “让他长点眼色。”胡须男狠踢了两脚黄二流子,又吩咐几个手下。 那些人都是地痞,哪有不听的份,当下更用力的去招呼了。 而这过程中,不知谁给踹中了黄二流子的子孙根,他又是痛呼一声,这回是连求饶的声音都没有了。 眼见着差不多了,那胡须男才叫停,又搁下了几句狠话,这才带着人走了。 黄二流子哎呦哎哟的哀鸣,秦如薇左右看看,抿了抿唇,快步冲了上去,接着刚才的揍打。 她没有用手,而是用脚踢,狠狠地踢,捏着嗓子骂道:“王八蛋,叫你发情,叫你不要脸,老娘弄不死你。” 黄二流子连哀求的声音都没了,只抱着头躲,秦如薇看他那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的脏东西位置,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要不要废了他? 秦如薇咬牙,想起自己病的那一场,那些噩梦,眼中恨意一闪,咬着唇,往他那处狠狠踩去。 “嗷。”黄二流子再被重创,痛的满地打滚。 秦如薇也不敢再逗留,飞快地跑离,躲在远处偷看着,见他费力扯开了头上的麻包袋,脸青鼻肿的,根本看不清原来的脸色,便走了。 没死就好! 她是恨,可到底在法治社会活了几十年,做不到草菅人命的事来,只希望,这黄二流子经此一事是真的长了教训了。 过了没两天,十里屯子就传出黄二流子被人给废了子孙根的话来,说是不成了,那话儿怎么弄都抬不起来。 对于这消息,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则施以同情,有人拿二流子为例警告男人管好自己的色,心,莫要步了后尘。 而黄二流子那是整天叫嚣着要报仇,可他那天被人套着头死揍,连个人样都看不见,又找谁报仇去?只能认了这死亏了。 偏偏他不行了,色心犹在,于房,事上愈发变态,脾气也愈发乖戾暴躁,可怜了他那婆娘被折腾得不像样,非打即骂,整天罐黄酒。 又一天,黄二流子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竟是掉到河里给淹死了,等人发现的时候,早已经发胀起来了,他那儿子,竟是欢喜叫好,草草的埋了,倒是带着母亲妹妹安安分分的过起日子来,当然,这也是后话了,表过不提。 作者写得薇薇狠吗狠吗?额,对人渣必须狠吧!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贪心 黄二流子的事被人津津乐道好几天,但随着新鲜事的到来,这样的小人物,尤其是人渣,也就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生活间。 如今十里屯子最好奇的是什么呢? 莫过于秦家了。 为何这么说? 从秦如薇被休跳河,又和邓家有过几次争执,她单独搬开居住,一系列的闹剧事儿都不曾脱离人们的眼睛,也是不离口的话题,尤其前阵子秦如薇连刀都掏出来了。 都说这秦如薇才成亲还没洞房呢,就被夫家给写了休书赶出了家门,必定是个不祥的扫把星,倒霉催,这日子铁定不好过。 然则,他们却是想错了。 自打秦如薇搬出另居之后,就神神秘秘的,整天不知捣弄些什么,日子不但没过得穷困潦倒,反而是有滋有味的,这可真是让人好奇到了骨子里。 这不,那小院不但有马车常来,秦家的人也不时出入那院子,而秦如薇自己也常常出入镇子,每回都捎了些东西回来,这会子还给买了一头牛回秦家。 了不得哟,一头牛得好几两银子呢,这秦家是发了,莫不是那小院还掘出了金子不成? 所谓人无横财不富,要不是突然天降横财,秦家咋这么快就起来了,就好似一朝一夕过上好日子了,肯定是得了啥横财了。 这一消息传出来,秦如薇十分无语,这古代的人,幻想力非一般的丰富啊,她倒是想掘金子呢,得有才行啊。 当然,也有长眼色有想头的,从秦如薇带着俩侄女四处疯跑摘花儿,秦一那小子还从县里回来也常到秦如薇的小院,就联想到秦家肯定是做什么生意挣到银子了。 有好奇就想解惑,春耕一忙完,就有人明里暗里打听,但秦家却是守得紧紧的,连一点风声都不透出来,把人的好奇心提得高高的,心就跟被猫儿挠了几百回,痒的不行。 “该不是做香包吧?”春花嫂子看着顾氏探问:“我瞅着二娘他们姐俩就跟着她姑到处跑,这十里屯子的野花都给她们姑侄俩给摘光了,听说城里头的人都爱戴个香包什么的玩意儿,这值多少钱呀?” 顾氏心里十分得意,虽然秦如薇没有给他们银子,但是还给买了一头牛,又给扯了几匹布,每回也给些吃食什么的,眼瞅着这日子是开始有奔头了,不欢喜那是说假的。 她也不怕秦如薇当老赖日后不给银子,那妮子对自己虽说不得特别亲,但对她大哥倒是出自真心的好,就连几个孩子也不落着差。 “就是几朵野花能值多少钱?也就是她们姑侄几个图好玩儿做着玩,关键是她们做了绣活拿出去卖,就得了几个钱而已。”顾氏说得平淡,但声音里却是难掩得意。 用女红绣活做借口,也是秦如薇事先交代了的,毕竟这做女红纳鞋底出去卖的也大有人在呢。 顾氏话里也不过是托词,春花嫂子是远远不信的,当下嗤笑道:“你这婆娘,编也编个像样的,如薇那丫头吧,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她女红怎么样,我还不晓得?”意思就是说顾氏说假话骗人了。 顾氏有些不悦,道:“你也莫小看了人,女红做得好不好,也不一定拿真本事示人的,她从前不愿张扬,也不是说一辈子都浑浑噩噩不张扬了。” 春花嫂子一怔,却也是不信的,撇撇嘴哼了哼就走了。 顾氏没得好,心里也是不岔,想了想,也就去了秦如薇那说了这事。 秦如薇也不在意,道:“随他们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身上,咋说都随她,不由咱们确定。” 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顾氏急了,道:“这要是万一让他们晓得了,咱家会做胰子,那还得了?” 秦如薇从绣棚上抬起头,看向顾氏,见她眉眼间有急色,道:“晓得就晓得呗。” 顾氏睁大眼,坐到她身边,急道:“那咋成啊,不是说得保密么,你大哥不是说了,让人知道咱家会有麻烦么?” 秦如薇收回目光,重新专注在那幅刺绣上,淡淡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也瞒不了多久,被人知道也是迟早的问题。” 她从来就没想过,她能做出胰子的事能瞒住一辈子,她也没打算瞒着一辈子,现在瞒着不过是担心引来祸事罢了,但真被发现了,那也只能接受。 顾氏见她一脸淡定的,反显得自己太不成事,就讪讪的住了嘴,眼珠子一转,笑问:“话说,咱家都做了好几回胰子了,也不知如今赚了多少银子了?” 秦如薇下针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下针,淡淡地答:“不多。” “不会吧,我听秦一说,不是卖得挺好的?”顾氏一脸不信。 “嫂子是觉得我会少了秦一他们几个的工钱?”秦如薇眯着眼睨过去。 顾氏被这眼神给震得心里一跳,吞了吞口水,别开脸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秦如薇又埋头做针线活。 顾氏有些尴尬,道:“事实上,你侄儿的姥爷过了清明就要做一甲子的整寿了,这老人做一甲子整寿都是大事。过去那些年,家里穷,我也没给他姥爷置些什么像样的寿礼。”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秦如薇的脸色,继续道:“我那两个姐妹,每回的随礼都比我们两口子的好看,我没脸也就算了,这连带着你大哥都抬不起头来了,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儿。回回都怨自己没本事,唉。。。” 这话拐弯抹角的,秦如薇听得心里烦躁不已,干脆停了针,道:“嫂子你就明说吧,你是想为二娘姥爷办多金贵体面的随礼?” 顾氏讪笑:“也不是说多金贵,就是让你大哥体面些,让两老人也赞他一回,总不能都让两个连襟看轻了去不是?” 秦如薇看着她不语,似笑非笑的。 顾氏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却又不甘心,胰子做了这多回,她可是一个钱都没收着呢,全在这丫头手里攥着,虽然不担心她会吞了日后不给,但银子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好。这般想着,便咬了咬牙,道:“你看,十两银子中不中?十两银子,置些随礼都顶顶好看了。” 十两? 秦如薇哈了一声,还真是狮子开大口,贪心不足了。 “嫂子,秦一从前在县里当伙计的时候,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五百钱吧,有打赏顶多是八百钱,往多了说去,给足一两。我是他小姑,也不小气,我给他二两月钱一个月,年末还给花红什么的,够意思了吧?”秦如薇冷眼看着她,道:“秦一来我这打下手不够一个月,再算上大哥吧,往高里说,月钱也就是三两。” 顾氏听她算账,有些不知所措,张口欲言。 “你也别急,我给你算算。前儿我给你们每人都扯了布做新裳,那里就花了二三两的银子,还给买了一头牛,那花了五两,至于那些吃食肉啊什么的,我也就不算,给几个侄子侄女打牙祭我还是欢喜的。大嫂,你也不是个笨的,算得出来这一共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吧?而他们爷俩这些日子加起来的月钱,才三两。”秦如薇抢在她跟前说道:“嫂子,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得知足。” 顾氏的脸腾地涨红了,刷地站了起来,看着秦如薇想要反驳,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秦如薇可没打算给她脸面,左右这院子也就只有她们两人,不给她一点忠告教训,顾氏少不得三天两头就来用各种借口要钱呢。 “你要十两,也不是不成,权当了我替大哥争一回脸面。但你要了这十两,就算是年末的花红,日后这胰子挣多少,花红你就莫提了。” 顾氏一听,登时大急:“那可不行。”又见秦如薇满脸讥讽,不由脸热,道:“说起来,现在争那脸面作什么,日后富贵了,还怕挣不来么?” 胰子多挣钱啊,她就是不会算数,也知道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要是现在拿了,日后的没了,那还不是取了蜗牛丢了大牛? 秦如薇垂下眼睑,道:“这就看你的了。” 顾氏恨得牙痒痒的,死丫头,滑不溜手,一点都不让步。 又见秦如薇不说话了,顾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有些下不来台,半晌才道:“那我家去了。” “嫂子,知足常乐,莫要争那一日长短,也莫要算计得那么精,到头来,把人心都算寒了可就得不偿失了。”秦如薇在她背后淡淡地说道。 顾氏身子一僵,转头看她。 秦如薇不避不闪,这话她不会和别人说,但也看不得顾氏一直算计,这里就两姑嫂,说明白了,总比将来闹得不好看要强。 “嫂子受教了。”和秦如薇对视半晌,顾氏泄气地垮下肩来,恨恨的出了院子。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都说姑嫂,姑嫂,到底是隔了一层。 虽然秦如薇给了这么一忠告,但回头,还是给了秦大牛三两银子,让他给顾氏办随礼,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你怕吗? 咄,咄咄。 秦如薇一边剁着肉末,一边想着心事,砧板上的肉零零碎碎的,或大或小,很显然,她的心思不在做晚饭上。 胰子的生意好,秦如薇心里自然欢喜,但欢喜的同时,又有一丝隐忧在。 如今眼看着日子过得越发有奔头了,也就渐渐的活跃在人们的眼中,得不到秦家发起来的原因,他们是不会死心的。所以,她做胰子生意的事迟早会暴露出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不知道这事能瞒多久,外边的人旁敲推击或许能知道一丝半点,若是庄户人家,那也就罢了,如果是那些个有不轨意图的晓得了,真不知自己揣着这手艺是福是祸。 她没有想着能隐藏一辈子,也不会,毕竟日后她是要开铺子做生意的,总不能为了怕招来麻烦就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推到门外,这不是她的风格。 只是想着底子不厚的时候,能低调就低调,让这一天来得更慢些,毕竟这才开始呢,但是,若是暴露了呢? 她要怎么做? 秦家是独支,没有任何强硬的后台支撑,这觊觎的人会使什么手段来夺? 不是秦如薇想得可怖,曾经也看到过不少书上写揣着秘方的人家会招来横祸,就是为了那么张挣钱的方子,家破人亡。 当然,这也是比较极端的做法了,也是她能想到的最严重的。 “啧,又不是什么独门秘方,不过是些胰子,会做的也不只有我一家,弄得跟卖盐茶那么紧张,有必要吗?”秦如薇狠狠地用力一剁砧板上的肉,骂道:“这他妈的完全是怀璧有罪啊!” 确实是啊,胰子只是普通玩意,卖得贵,只是因为它稀少,就连进货的渠道也十分隐秘,这才把价格炒得高高的,也让人想要迫切的得到。 如果众所周知胰子在哪能进货,产量大了,或者知道胰子大概的做法,还会这么奇货可居么? 秦如薇剁肉的手一顿,是啊,当一个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也就不用操心了。 想通这一点,她双眼发亮,三百六十五行,行行有竞争,现在胰子不也有珍颜坊的出品么,这也就是竞争啊,不过就是比谁家的东西更好罢了。 秦如薇眼中精,光大盛,想好了解决方法,心情也放开了,还哼起了小曲来。 汪汪汪。 黑将军在院子外面吠叫起来,其中夹杂着人声,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 秦如薇看了看灶房窗子外的天色,都要入夜了,还下着微微细雨,会是谁啊? 走出灶房,她往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喝止黑将军,一边问:“谁啊。” “薇儿。” 秦如薇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门前站着的,赫然就是一月未见的庄楚然。 “庄大哥?”她语气透着惊喜,道:“这么晚了,你啥时候回来的?” 庄楚然撑着一把油纸伞,看她就这么跑出来,不由把伞移过去,责怪道:“刚刚进家门不久。出来怎么不带伞,下雨呢?” 微细的雨落在伞面上,甚至听不到声响,秦如薇却是无端一暖,道:“都是毛毛小雨,不碍事,快进来?” 庄楚然迟疑了下,左右看了看,又看她满脸欢喜的,终是点了点头。 “这天有些倒春寒,堂屋里也不通火,可冻了。我在灶房做饭,里头烧着火,快烤烤。”秦如薇将他领到灶房里,碎碎念念的。 灶房已经点起了油灯,灯火昏黄,透着淡淡的暖意,灶里火光升起,坐在小杌子上,暖意扑面而来。再抬头,秦如薇拿过灶头上煨着的瓦罐,又从边上的架子上取了一个瓷罐,从里掏出一小撮花茶放在茶碗里,滚滚的开水一倒,经过晾晒的干花就泡了开来,一朵朵的煞是好看。 “给。”秦如薇递过去,笑道:“暖暖身子。” 庄楚然接过,见里面赫然是几朵寒梅,不由眨眼:“这是?” “是上回摘的寒梅,乘着天色好的时候晒了好些,再加了些香料,做成的花茶,你尝尝。” 庄楚然轻嗅,一股子淡淡的冷香传来,令人精神一震,他又轻啜一口,茶水带着清凉的味儿,润而舒,就像一股子清泉拂过喉间,寒梅的花香清冷冷的,泌人心脾。 “怎么?”他有些奇怪,这茶好像很凉,但又很舒服。 “嘻嘻,感觉到很清凉是吧?我就听着你的嗓子有些哑,肯定是赶路赶的,这茶除了有寒梅,我还加了蕃荷菜,所以才清凉凉的。”秦如薇有些得意地道。 “蕃荷菜?” 蕃荷菜又叫薄荷,秦如薇原本也不晓得,听了这名尝了尝,才知道是薄荷,这才制了这么一泡薄荷梅花茶。 “嗯,藩荷菜是常用中药之一,可作药用亦可食用。它里面所含的薄荷油,是药用的有效成分,中医用它作为发汗解热剂,常用于防治伤寒、咽喉疼痛等症状呢。”秦如薇笑眯眯地道:“对了,它还有个挺洋气的名字叫薄荷,做调味香料也是极好的。” “你懂得真多。”庄楚然笑着道。 秦如薇脸红了红,道:“喜欢嘛。”说着又转身去将砧板上的肉装盘,然后在一块干净的木板上倒了两碗粉和面。 “你在做什么?”庄楚然探头看了看问。 “打算做些肉包子和饺子呢。”秦如薇把白面粉掏了个洞,用碗倒了点冷水进去,双手掏起来,一边问:“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庄楚然往灶里放进一根柴木,道:“过两日清明,回来上坟。” 秦如薇哦了一声,又道:“你不说,我倒也不知这日子快到清明了。” 庄楚然抬头,她将衣袖卷在臂弯处,露出两条洁白的手臂,双手灵活的在翻动,那一团面很快就成了团。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姣好的侧面恬静柔和,嘴角微勾,两丝调皮的发丝在颦边晃动,让人忍不住想去将它们捋顺。 这时秦如薇已经用擀面棍去擀面皮了,庄楚然撸起袖子道:“我来。” 秦如薇讶然地看他一眼:“你成吗?” 庄楚然却是洗了手,接过她手上的擀面棍,道:“再笨,擀个面也是成的。” 秦如薇挑眉笑道:“那成,我给你包大大的饺子,放多多的肉,一会让你撑着肚子回家。” 庄楚然扭头看她,她笑得月牙弯弯的,便也温和一笑。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合作,倒是很快就把饺子包起来了,不过片刻,秦如薇便添柴烧水,待锅里的水都烧开了,才放进饺子。 一颗颗白胖的饺子在水里翻动,秦如薇又用剩余的肉末包成了一个个包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蒸笼里。 “我就想着,等到这秘密守不住的时候,干脆就透露出去,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也就不重要了。”秦如薇对庄楚然说起自己的想法。 庄楚然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道:“若薇儿是男子,日后必定封侯拜相。” 秦如薇切了一声,道:“我可是小女子,国家大事儿我可是不关心的,就想着挣两个脂粉钱而已。” 庄楚然笑了笑,沉吟片刻道:“倒也不必将详情透露,这有心的人自然会打听,不经意间的暴露会更有说服力。” 人们都愿意发掘,一旦掘到些蛛丝马迹,就会沾沾自喜,继而展开猜想。 与其透露出去,还不如有他们自己发掘,如此,或许更能保全一下自己的手艺,也不会太着人眼。 “你说的也是理。”说话间,秦如薇已经拿了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饺子递过去,又送上一小碟陈醋道:“尝尝。” 庄楚然接过,饺子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咬一口,肉汁鲜美,皮爽口又有筋劲,不由赞道:“薇儿好手艺。” 秦如薇得意地抬起下巴,自己也盛了一碗饺子,拖过一旁的杌子坐下,细嚼慢咽。 “对了,你在家可是吃过饭了?你娘她知道你来我这边吗?”秦如薇突然问。 庄楚然眼神一闪,看向她,反问:“你怕吗?” “啊?”秦如薇有些不解:“怕啥?” “我娘。”庄楚然眨了眨眼,道:“你怕她吗?” “我干嘛要怕她呀,她又不是老虎会吃了我。”秦如薇失笑出声,觉得他这问题好生奇怪。 “其实,我也只是才刚到家门,吃了两口茶就来你这里了,我娘,她并不知道。说起来,这样的时辰,你又是一个女子居住,我实在不该在这时候过来。”庄楚然定定地看着她,道:“只是不晓得为何,就是想过来,看你一眼,说一句话也好,这是我这一月来最想做的事。” 咳,咳咳! 秦如薇被口中的饺子呛得猛烈咳嗽起来,好容易顺气了,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我从这里出去了,有些什么不好的传言传出来,你怕不怕?”庄楚然看着她问。 秦如薇傻了。 不好的传言,对啊,她是单身女子,他是个成年男子,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大防,到了年岁,自该避忌着。 可这样的时辰,庄楚然登堂入室,若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他们? 秦如薇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看向他,他眼里一片认真和专注,眼底里,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见,不由问:“那你呢?怕吗?” 正文 第一百章 跪下 “若是我说不怕呢,薇儿,你又当如何。”庄楚然凑近了秦如薇,低沉温润的声音沙哑地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性感魅惑。 他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喷在秦如薇的耳窝上,一阵酥麻,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却忘了自己坐在杌子上,这一仰,就往后倒去。 “啊!” 秦如薇惊叫出声,以为自己肯定摔个四脚朝天了,可腰部却是突然被人托着了,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毛毛糙糙的,怎的这么不小心。”他将她带起来,语带责备,却难掩宠溺。 秦如薇的脸唰地红了,读书人,不都是斯斯文文的之乎者也么,这哪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啊,就跟个痞子还差不多。 她心口噗通噗通的乱跳,偷偷地瞄他一眼,不住地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问,可是庄楚然却已经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看着她道:“我吃饱了。” “啊,哦。”秦如薇只好也站了起来,咬着唇。 “那我回家了。” “我送你。”秦如薇走了出去,拿起放在灶房门口的伞,撑开。 此时天色已晚,四处静悄悄的,天空还在下着毛毛细雨,真正的润物细无声。 庄楚然从她手中接过伞,张口欲言,又见她眼神躲闪,不由轻叹一口气:“我走了。” 秦如薇轻嗯了一声,看着他走到院门,挺拔修长的身姿颇有些萧索,不由问:“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庄楚然撑着油纸伞,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灼灼,道:“刚才与你一道坐在灶边吃饺子的时候,不知你可有察觉到一事?” “什么?” “我与你,尽管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也没有仆人伺候,甚至没有正经的桌子,只是两碗饺子,可我却觉得,比这世上任何山珍美食都要来得美味和温暖。”庄楚然笑道:“最重要的是,我与你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秦如薇红了脸,双眼却是异常的亮,静静地看着他。 “你问我怕不怕,我却是不怕的。”庄楚然走近她,看着她的双眼道:“因为,这样的温暖,我想要一辈子。” “薇儿,你若是愿意,我差人来提亲可好?”他温温的声音,钻入她的耳膜,咚咚咚,秦如薇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跃出来一样,不敢看他,只羞涩地低下头。 她两世为人,前世她和曹辉恋爱,他是个木纳的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她看中他,不过是因为老实,两人在一块,没有过多的情调,不温不火,爱他吗?不知道。最后是年纪上来了,也谈了足够久的恋爱,水到渠成的结婚,说白了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 曾以为,就那样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再生个孩子,一生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就在她一心准备备孕的时候,却遭受了致死的背叛。 她还记得,那刺骨的海水,冰凉,淹没她的时候,那种窒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了,乍然听到这样的表白,心头却是一动。 到底是因为从没爱过,还是因为其他? 看着眼前的男人,秦如薇有片刻的恍然,分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庄楚然见她不语,脸上的神色却是复杂莫名,最后用双臂抱着自己,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紧了,便道:“是我唐突了,你若是不愿,我。。。” “庄大哥,为什么是我?”秦如薇突然问:“你身有秀才功名,未来前途无量,人也长得好,将来不知多少名门闺秀等着你挑。而我,不过是一名被休的弃妇罢了。” 庄楚然皱着眉道:“为什么是你?这是什么话?因为你只是你啊。”顿了顿又道:“莫要妄自贬低自己,你没有什么不好,什么弃妇不弃妇的,日后莫要再说。” 秦如薇听了不由失笑,道:“庄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娶了我,于你名声有多不好?我到底是成过亲的人。” “我说了我不怕。”庄楚然沉声道:“功名么,连这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宏图大业?更重要的是,若是这点担当我都没有,我又以什么资格来匹配你,谈什么娶你?” 秦如薇讶然,怔怔地看着他:“可是。。。” 庄楚然将她垂在鬓边的发丝捋在耳后,道:“不管你成过亲与否,我只知一点,那便是,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若你愿意,我差人来提亲,可好,可好? 秦如薇脑袋嗡嗡地作响,越发的不知所措起来,手脚也不知放哪好,半晌才道:“天晚了,你快些回吧,不然庄大娘可要担心了。” 庄楚然闻言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眼底的失望秦如薇又怎会看不见,咬了咬唇,道:“这事,我们日后再说,等我们都足够了解对方了再说,可好?” 庄楚然双眼一亮:“你意思是?” “就是,嗯,先处一段时间,若觉着合适了,再提亲事吧。”秦如薇羞红了脸,婉约地道。 这个人,她不讨厌,但也没谈得上多喜欢,若是一定要嫁人,那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等你。”庄楚然露出一个笑容。 秦如薇将他送出家门,反手锁上门,靠在门上咬着唇想,这样做对吗?她想了许多,最后都得不出一个答案,干脆就摇摇头,一切都冥冥中有安排,顺其自然吧! 却说庄楚然脚步轻快,满脸笑容的回到家,眼见庄大娘站在屋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脸上笑容一收。 “回来了?跟我进来。”庄大娘冷冷地看着他,自己则转身走进正屋。 庄楚然抿了抿唇,收起伞,跟了进去,却见她径直进了屋内的佛堂,站在平素供奉的神台前,上面摆了一面神主牌,那是庄楚然爹爹的牌位。 “娘。” “跪下!”庄大娘厉声呵斥。 庄楚然噗通地跪在牌位前,低下头。 “说,对你爹的牌位说,你错在哪里?”庄大娘目光森然,再不见往日的和蔼。 她是真的气啊,儿子回来了,吃了茶,乘着她做饭的功夫就溜出去了,至于去哪里,这还用问吗? 从前早就训斥过他,不要和秦如薇那丫头来往甚密,这于他的前途不利,前些日子,他们走得这般密,村里人有了些闲话,那也就算了,她也还可以忍着,毕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儿,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性。 可今日,她却是忍不住了,别说人都要脸面名声,男女本就授受不亲,更莫说孤寡居住的女子更要避忌些,免得落了人话柄。 可偏偏这样的时辰,庄楚然竟然冒然跑到秦如薇那里,真枉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有功名的秀才爷,平时所读的,所知晓的礼教都去哪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管两人有没有什么,一旦传了出去,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淹死,未婚苟且,他庄楚然将来还要不要考功名?还要不要前途了? 庄大娘只要想到这点,就觉得脑门的太阳穴一阵跳痛,气得心口上下起伏不休。 “娘。。。” “不要叫我。”庄大娘怒斥一声:“我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不知所谓的儿子。说,对你爹说,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庄楚然低头不语。 “我早就说过,不要和那丫头来往过密,于你前途不利,你怎就不听?啊?你说,你到底想要作甚么?”庄大娘忿忿地看着他,怒声道:“你是打算不要前程了吗?你怎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是了,从前你也不是这个样,定是那丫头给沟引带坏的你。” “娘!”庄楚然抬起头,垂在身侧的双手微握成拳,终是鼓起勇气道:“娘,孩儿想娶薇儿为妻。” 娶秦如薇为妻! 庄大娘的头嗡地一声,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扶着神桌,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庄楚然,颤声问:“你,刚说什么?” 庄楚然将她的表情看了个真切,心中有些忐忑不忍,却还是道:“我想娶薇儿为妻。” 庄大娘这回是听明白了,身子晃了晃,冷笑道:“好,好,你大了,有主意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她哈哈地笑,扑到神主牌位前:“他爹啊,你可听见了?你的好儿子,他长大了,他竟想着要娶一个弃妇为妻,哈哈哈,你可听见了?这就是咱养的好儿子啊!” 她语带疯癫,边说边笑,眼泪却是滑了下来,庄楚然吓了一跳,忙的从地上站起来去搀扶她:“娘,您别这样。” “放开我!”庄大娘甩开他的手,目光森森的冷,咬牙道:“你想要娶她为妻,成,除非我死!” “娘!”庄楚然皱起眉。 庄大娘推开他,摇晃着身子往前走,这还没走两步,两眼一翻,身子一歪,往一旁倒去。 “娘!”庄楚然唬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接着她的身子,拦腰一抱,将她抱出了佛堂。 而这一切,秦如薇都不知道,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庄楚然向她求亲的场景,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呆,直至深夜才沉沉睡去。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服软 一夜无话。 淅沥沥的细雨下了一夜才停,昏沉了两日的天空也终于放晴,清晨的阳光升起,水汽被蒸发,远处的山峦云雾环绕,十里屯子炊烟四起,画成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秦如薇早早起来收拾妥当了,熬下稀饭,才信步走到屋后的菜地里打算摘两把葱。 年后种下的两垄菜,如今已经长成,一行菜心和麦菜极是嫩绿,她还种了一小块的香葱和香菜,同样的生得繁茂,足够秦如薇一个人食用。 “秦妹子,摘葱呢,可是做啥好吃的?”有挑着簸箕路过的农人路过,笑问一句。 “哎,就熬点清稀饭,苏家大叔是去地里呢。”见有人打招呼,秦如薇也就回了两句。 这样的对话不止一人,秦如薇把菜地里的草都除了,拿着葱和香菜回到院子,只见黑将军正追着一只小蟑螂满地的跑。 “顽皮。”秦如薇笑骂一声,黑将军又扑上来蹭她的裙摆,嗷呜一声。 秦如薇干脆就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它的头道:“一会就有你吃的。” 黑将军喷嗤着鼻息,摇晃着头,似是不满,秦如薇也就想起它的前主人,便又道:“看来你从前的主子是看不上我这里呢,不肯来了。” 黑将军汪了一声,趴下,身子,伸着舌头,看着门口。 秦如薇失笑,站了起来,皱了皱眉,难道自己真估错了?那小子不愿意来? 她也没多想,把葱菜都在院子洗了,这才走进灶房。 “小姑。” 秦如薇探出头来,只见秦一双手捧着个盘走进院子,便笑道:“你来了,吃过早饭没?” “吃过才来的。”秦一抬了抬自己的手,又道:“娘昨儿晚做了艾糍,让你也尝尝鲜,爹今儿扎花圈,怕是不过来,让和你说一声。” 明日便是清明节,十里屯子的人家都会蒸艾糍祭祖先,也会扎些花圈等到上坟的时候烧。 秦如薇接过来,揭开纱布一瞧,扁扁的盘子上整齐的码着几个艾糍,泛着一层油光,艾叶的味夹杂着一丝甜味传来,清香扑鼻。 “我晓得了,回头也替我谢过你娘了。”秦如薇笑着道,不管顾氏出于什么心态,便是表面的和睦,她也是乐意看到的。 秦一挠挠头,看一看四周,道:“今儿要做些啥事?” 秦如薇看了看天色,便道:“今日有些阳光,回头把那些模子给洗了吧,也好晒一晒。” 前两天才将一批胰子脱模了,秦如薇早就想着要清洗一下那些模子,毕竟要做的干净卫生,多作一些工作也是好的。 秦一应了一声,自去堆放模子的地方搬弄胰子不提。 用过早饭,秦如薇又拿出账本算了一回账,如今账面上的银子有一百三十两,对于普通的农户人家来说,这绝对是一笔极大的财产了,但对秦如薇来说,就是九毛一毫,那是在好一点的地段买个铺子都不够的。 她有太多的计划想要开展,要建房子,要买铺子,若是有闲钱了,她还想买些田地呢,毕竟田产才是最有底气的安身之本。 合上账本,秦如薇咬着唇,想起屋后的地,除了那块菜地是自己的,其余都不是,都是过往的绝户留下来的,登记在村里的。 日后要建房子,肯定就不能建小房子,那么自己这三分地是远远不够的,得把后边和左右的地都买下来才行。 打定主意,秦如薇就叫上秦一,锁了门,向里正家走去。 去里正家要经过庄楚然的家,她特意停了停,院内一片静悄悄的,咬了咬唇,倒也没好意思敲门。 庄楚然压根没知道秦如薇刚刚经过,此时他正捧着托盘跪在庄大娘的床前苦苦哀求呢。 “娘,您再气,也莫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好歹吃些东西吧。” 庄大娘昨夜被庄楚然给气得晕了过去,抹了油没多久就醒来了,醒来也不和庄楚然说话,直接将他赶了出去,便是今儿早,也还气着 这不,任凭庄楚然跪了半天,她依旧是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娘,是儿子不孝。您多少吃点吧,要是病着了可怎么才好?这不是要儿子难受吗?”庄楚然继续哀求。 他是真想不到庄大娘会这么抗拒,所以在这关口他是半点不敢提秦如薇,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庄大娘哼了一声,道:“这不就乘了你的意了,等我死了,你要娶谁爱谁,都由得你了。” “娘,您何苦说这样的话来剜儿子的心?”庄楚然话里透着深深的疲惫。 庄大娘腾地翻身坐起,瞪着他,冷笑一声:“我剜你的心?到底是谁在剜我的心?啊?”她拍着心口,眼泛泪光,道:“你爹去得早,我一个寡母含辛茹苦带大你,受了多少白眼?你还记得咱来这里时候是怎么来的?” “就是你那两个狼一样的叔父为了咱家的几亩地,怎么冤的我?啊?是我一个女人拿着刀闹到族里,拼了命才护着了那几亩地,后来才卖了来这里扎根。我这是为啥?就盼着你出人投地,光宗耀祖,除了让你爹在地下安心,也是为了将来的一天,回到百里庄扬眉,让那些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看看,咱们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后悔,将咱们的名字给从族谱给除了。” 庄楚然抿着唇沉默,手攥成了拳,那时他还小,但也懂事了,又怎会不记得? 两个叔叔为了几亩地,冤枉庄大娘偷人,是他娘拿着菜刀拖着他到祠堂里抹脖子,才平息了这事,但后来,他们也住不下去了,卖了田就来到十里屯子落脚。 “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庄大娘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和个弃妇拉拉扯扯,大晚上的,你还跑去她那里,你是想要作甚么?你还要名声不要?要脸面不要?啥,你还说要娶她?一个弃妇?真是贻笑大方。” 庄楚然忍不住辩驳:“娘,薇儿是个好姑娘,您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还不知道她是怎样的脾性么?” 庄大娘冷笑:“我如今倒是才知道我是瞎了眼了。她一个成过亲的女人,竟然不知廉耻,还想沟引我儿子。” 如果说恼庄楚然不知廉礼,庄大娘更倾向于是秦如薇不知羞耻去沟引庄楚然,这才害得庄楚然不知所谓,头脑发昏不管不顾,把礼义廉耻都丢到了脑后。 “娘!”庄楚然却是听不得人侮辱秦如薇的,腾地站了起来,触及庄大娘森然的目光,语气软了下来,道:“娘,被休不是她的错,你也是女人,如何就不懂她的苦?她人聪慧机敏,性子也好,大方明理,是个极好的女子,配儿子是断断配得上的,你莫要再说那些话了。” “呸!”庄大娘冷哼一声:“真正清白的黄花闺女,会在未成亲和一个男子独处一室苟且?从前我看她是个好的,我是瞎了眼。” “娘这般说,那是把孩儿都辱上了?”庄楚然气得沉了脸。 庄大娘见他一脸阴沉,知道刚才的话重了,却又不肯认输,歪过头道:“总之,你要娶她,那是不可能。你想成亲,行,过了清明给你爹上了坟,娘就去托媒人,给你寻一门正正经经的亲事。” 庄楚然眸光一冷,有些失望地道:“娘是想看儿子落不着好?” 庄大娘大怒:“自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你爹不在,还有我,难道我还不能替你作主不成?你想不孝?” 庄楚然闭了闭眼,知道现在庄大娘在气头上,说什么都说不通的,若是和她顶着干,说不准明儿她就将人给抬进门,那就不得偿失了,这么想着,便软了声,道:“娘,咱们不提这茬,左右儿子功名未有,日后再提亲事不迟。” 庄大娘见他服软,便有些得意,从来就没有儿女能拗得过爹娘的,一个孝字,就能将他们透透的。 “那你应允我,日后再不许糊涂,也不许再往那边去了?”庄大娘瞪着他看。 庄楚然敛了眼皮,淡道:“孩儿常在县里进学,一年能在家的时候又有多少?” 庄大娘想了想也是,一月才回一次,有时候还是两月一次,倒真是少了许多见面的机会,而且,她一直不允,他们能如何? 这世道,男子等得,女子可等不得。 又见庄楚然颓萎的样子,便抚着他的肩道:“儿啊,你听娘一句劝,待到功成名就,娘自为你讨一个名门闺秀成亲,你且安心读书吧,嗯?” 庄楚然苦笑,看着她:“娘,待到功成名就,嫁我的名门闺秀,有几个不是看我的功名?有几个是真心看我的人,不论贫贵?” 庄大娘脸色一僵。 “这粥怕是要凉了,我去热热再给娘端来。”庄楚然取过搁在一旁的托盘,也不等她回话,走了出去。 庄大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张了张口,觉得心头一阵酸涩。 但想到秦如薇的身世,她又冷下脸来,不成,便是不娶名门贵妻,也要娶个清清白白的书香人家闺女。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买地又有算计 秦如薇带着秦一来到里正家,开门见山的禀明来意,想要买下屋前屋后隔壁荒了下来的地。 秦家似是发迹了,里正也耳有所闻,此时听明秦如薇的来意,也没有推脱的理,毕竟地荒着也是荒着,而且也不是水田,只是旱地,卖出了也是只有好没坏。 秦如薇很欢喜,还给里正夫人送上了两块花香胰子,把她喜得跟什么似的,把那几块地的价钱压了又压,最后以一两银子一亩给买了下来。 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待到里正带着人去量地立碑尺,那是整个十里屯子都沸腾了,纷纷到场看热闹。 顾氏得了消息急哄哄的扯着秦大牛赶过来,地已经量好了,立了碑界,前前后后四亩之大。 交付了银两,契约公文什么的自有里正去办理,秦如薇却是被顾氏拉回了屋子。 “咋突然就买起地来了?啊?这都是旱地,也种不出啥东西来,扒拉着就让你种几垄土豆番薯,那东西值啥钱呀?你这丫头,咋先不跟咱商量了再买呢,白费了银子。”顾氏碎碎地念叨。 “跟串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先听听薇儿咋说的不成?”秦大牛瞪她一眼。 秦如薇便道:“大哥,我想过了,咱庄户人家,始终是要有田地在手才有底气,所以,趁着有些余钱,我就想买些地,毕竟,地是跑不掉的。” 秦大牛点了点头,道:“你这想法中,但是你嫂子也说得对,这几亩地,都是些旱地,往大了说也就是种些菜,种不出啥庄稼来的。” 秦如薇一笑,道:“我知道,所以这几亩地,我是准备着将来建房子用的。” “啥,建房子?”顾氏双眼一亮。 秦如薇淡淡地扫她一眼,敛了眼皮轻嗯一声:“我这屋子也老些年了,等有银子了,我就想推了重新建一座,到时也住的宽敞些。” “几亩地,那不得好大?”顾氏急问。 “有银子就盖大些,没有,就盖个小的,左右一个人住,怎么建怎么着。” 顾氏一听急了,脱口而出:“哪就一个人住呢?咱家一家子,可有七八口人呢,建个小的哪够住哟” 这话一出,秦如薇不语,秦大牛和秦一却是涨红了脸。 当初秦如薇搬出来,是因为顾氏闹得不好看,这才无奈搬出来的,秦大牛父子都觉着对不住她呢,毕竟是孤零零的一个女子搬出来啊。 可现在,秦如薇赚到银子了,准备建大房子了,顾氏又妄想要一起住,试问,这不是恬不知耻又是什么? 顾氏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见秦大牛两人瞪着自己,忙讪道:“我意思是说,薇儿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也不像,从前咱家小是没法。既然要建房子,自然建个大的,一起住,将来也有个照应不是?” “胡说。”秦大牛忍不住怒斥出声,喝道:“这房子要是建了,就是薇儿一个人的,将来也就是她的嫁妆,与你什么事?” 顾氏羞红了脸,翕了翕嘴,尴尬不已。 秦一同样尴尬,看了看爹娘,又看秦如薇,道:“娘,我看小姑一个人住习惯了,怕是不习惯再和咱住的,小五还小,见天儿闹腾,小姑算帐什么的闹着了可不成。我看咱们家那块地也挺大的,要是不够住了,挣了银子推了再盖也是一样。” “就是这个理。”秦大牛听得连连点头,冲着她道:“你莫想那有的没的,快快回去带崽吧,待会小五醒了找不着人又得哭。” 顾氏不动,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嘟嚷道:“不是有二娘她们看着呢吗?” 她可不是这样想的,她有三个儿子,这房子,哪怕是推翻了旧的再起,也是远远不够的,这谁还有人嫌房子多呀? 秦如薇又不是不嫁了,这么大的一所宅子陪嫁,那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她却也不想想,宅子多大,都是秦如薇一个人挣来的,与她没多少关系,再说,这房子还没建呢! 顾氏想要占便宜的想法,秦如薇心里透亮得很,莫说是她,秦大牛俩父子不也清清楚楚的,不然秦一就不会说得出这番话。 秦如薇摇摇头,顾氏这人就是这点不讨喜,时刻想着占便宜,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若是不改,总有一天会吃亏在这上头。 她也不理顾氏,只对秦大牛道:“大哥,房子倒是小事,你看着哪里的水田是良田,就来说,咱再商议着买,到底有田才有根本。” 秦大牛哎了一声,道:“你主意多,大哥都听你的,你说买哪的咱就买。” 顾氏又忍不住要出声,秦大牛狠狠瞪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秦大牛又和秦如薇说起明日去给秦老爹上坟的事,这女儿家都是不能去上坟的,秦如薇也就在家里祭奠一下就成,饭也还去秦家那边一块吃。 说好了上坟的章程,秦大牛扯着满脸不情愿的顾氏走了。 秦如薇一路送出去,却见邓老太在和隔壁屋的庆新婶子在说话,见了她,哼了一声。 自打上回闹过一场后,秦如薇就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她,兴许邓老头敲打过,又或许因为别的,不管是怎样,秦如薇都乐于见到的,眼不见心不烦嘛。 人家不待见她,她还不乐意见呢,秦如薇反瞪回去,砰的关上了门。 “你瞧瞧,瞧瞧,这贱蹄子,真真是没家教,也是,也不知哪抱来的野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外室养的。”邓老太气哼哼地对庆新婶子道。 秦大牛的娘早就死了,这秦老头不知在哪将这么个丫头抱了回来养,是谁都知道的。 庆新婶子睨她一眼,道:“外室不外室的,当初你们邓家不也和他们家结亲了?这会子说这个有啥意思?” 秦如薇有没家教她不知道多详细,只知道这丫头是个和善的,只要不惹到她头上,对谁都是笑着嘴脸的,连自家的两个孩子,也得过不少她给的糖。 倒是这老太婆,眼见着人家发起来了,如今又买地啥的,巴巴儿的就跑来说三道四的,就想从自己嘴里套话,那些个话难听的,啧,都懒得从嘴里说。 邓老太一噎,讪道:“也就是那死老头不知道根底,喝多了两滴猫尿,就和那死鬼秦老头结了儿女亲,幸好祖宗保佑,成亲就知道那不是个好的,没祸害咱家。”说罢又双手念了句佛。 “依我看呐,你家祖宗也不知是喝了啥酒汤了?要不是成亲那天你们邓家给写了休书,指不定现在发的就是你们邓家了!”庆新婶子掩嘴笑,道:“瞧瞧人家,虽还住着这么个旧房子,但穿戴什么的瞅着就比从前要整齐,如今又买了地,我听说啊,这虽然是旱地,也要一两银子一亩呢。” 看着邓老太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庆新婶子就继续道:“哎,便是旱地,咱十里屯子没有的人也多了去了,这眼皮都不眨的就买下来了,要说不发,我是铁定不信的。邓家婶子,你说是不是?” 邓老太撇撇嘴,道:“不过是几亩旱地罢了,也值当你眼红。” 庆新婶子心里哼了一声,你不眼红,你语气咋就酸得跟吃了十年老醋一样呀,你不眼红,咋巴巴儿的跑来我这套话呀? “话也不是这么说,这年头谁还嫌地多呀?这地真真是比银子还金贵,要是不卖,那真是怎么着都跑不掉的,尤其咱庄户人家,地就是咱的命呀,多一分,那也只有笑的份,管它是旱地还是水田地?”庆新婶子道:“薇丫头现在也就是买旱地,可那手出的,可儿大方。你就瞅着吧,说不得明儿,就又买上个十亩八亩水田咯。唉,我是家里小子才十岁,要不然,我都想娶了回家供着,有这么个聚宝盆,还怕家里还发不起来?” 生怕邓老太不够憋闷似的,庆新婶子嗐了一声,道:“瞧我这说的什么话,也就是你们邓家,有田有地,光景好,也不志在这点子东西了。” 邓老太眼神闪了几闪,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干巴巴的道:“正是这理,咱老邓家二十亩地,有十五亩都是上好的水田,不愁那吃喝。这娶媳当娶贤,要是娶个不祥的,多好的家底都被败得老光,咱老邓家也不是个眼浅的,不图这个便宜。”说着,又道:“家里的猪还未喂,我家去了。” 庆新婶子见她走远了,呸了一声,道:“空口说大话死要脸,眼红得跟兔子似的,看你装到啥时候。” “娘,你咋又和那老太磕闲话?那人嘴碎得很,少点和她走动。”庆新家的闺女春儿走了出来,皱眉道:“尤其莫和她说薇姐姐的闲话,薇姐姐是个好人。” “知道了,你娘我还不晓得好歹?那婆子的作态我就是看不过眼,我就看着他们邓家咋个悔去。”庆新婶子拉着春儿进屋,道:“去,装几只艾糍去你薇儿姐家让她也尝尝,你就说。。。” 没多久,春儿从秦如薇那里出来后,秦如薇就全然知道邓老太的话了,不由冷笑,二十亩很了不起呢,呵!若是没了呢?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下等事 却说邓老太回了家,就见胡氏撑着腰倚在屋门口,满脸怒容的瞪着邓凤珍,又不知闹啥妖蛾子。 “这是咋了?”胡氏到底怀着自家的金孙,邓老太也不好对她眼不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便耐着性子问:“黑着一张脸。” “娘!”邓凤珍拖着如山似的身板小跑到邓老太身边,嘟着嘴不满地道:“嫂子她欺负我!” “小姑你别胡说。娘,您回来得正好,您瞧瞧小姑,一个大姑娘,都是要说亲的人了,懒成那个样,我差她做个蛋羹都敢甩我脸子。”胡氏很是不悦地瞪了邓凤珍一眼,见邓老太一下子沉下脸,心里一秫,忙把手覆在那微凸的腹部,道:“这蛋羹也不是我要吃,是这宝贝金蛋要吃的,我要不是身上不自在,我哪能催动她?” “呸!你哪不自在了?见天儿在屋里躺着,这也叫不舒坦。”邓凤珍鄙视地剜她一眼。 胡氏黑下脸来,道:“若不是前些儿你大哥打我,我能在屋里见天躺着?” 邓老太哼了一声,冷道:“蒸个蛋羹要多大功夫?你有多不自在不舒坦,连个蛋羹都蒸不出来?咱庄稼人家,哪个婆娘怀着崽的时侯不是上山下田的?偏你金贵!” 若是以往,便是看在胡氏肚子那块肉上,她也会顺着胡氏,左右只是蒸个蛋羹,给她吃,也就是给孙子吃,她乐意。 可今天,她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舒坦,为啥?自然是因为秦如薇。 上回秦如薇那蹄子对自己扇了两个耳刮子,这牙掉了两颗,如今说话还有些漏风呢,被她踩着的手是肿了好几天才好,脸面是丢尽了,若不是邓老头警告了,她还真想去找那蹄子算帐。 好歹好说的,自己忍下来,及看那贱蹄子啥时候给天收去,可事实却不是,那死丫头像是有神助似的,这日子是过得越发滋润,如今连地都买上了。 该不会真是做什么生意发了吧? 邓老太心里痒痒的,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麻麻痒痒的,迫切的想知道那死丫头背地里在搞什么? 庆新家的说的没错呀,哪有人嫌地多?若是秦如薇是邓家的人,那些地自然也是邓家的! 有了这潜意识的想法,邓老太就浑身不得劲,连带着看胡氏也不得顺心了。 胡氏入门的时候,最初是好的,嘴甜会讨人欢喜,又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子,也让她和老头子十分满意,可有一点不满的就是,胡氏好像没为邓家带来什么福旺。 不但没福旺,好像自胡氏进门后,家里的事端就多了好些,目前最大的,就是前些天和秦如薇闹得那一场了。 是了,这也是因了胡氏挑衅在先,自己才会怒冲冲的去找秦如薇晦气,也被打掉了牙。 想到这,邓老太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娶媳妇干嘛呀,还不是为旺夫益子,振兴家族? 可胡氏不但没带来兴旺,现在有了身子就持宠而娇,人愈发懒不说,现在连她最宝贝的闺女也敢支使了? 不知为何,邓老太脑中有一种错觉一闪而过,那就是若是换了秦如薇,她必定不敢如此反驳半句,战战兢兢的看自己脸色过日子。 “要吃蛋羹自己蒸去,珍娘身子骨才好没多久,休要指动她。”邓老太心里不满,也没骂胡氏,只冷淡地扫她一眼,又对邓凤珍道:“你快去屋里躺着,莫要着了风。” “哎。”邓凤珍笑着应了,转头看到胡氏黑脸的样子,得意地一笑,眼珠子一眨,对邓老太道:“娘,我也要吃蛋羹,你瞧我脸色都白白的。” 邓老太是真疼她,闻言便道:“好好好。”便又吩咐胡氏:“你给自己蒸蛋羹时,也给你妹子蒸一碗,多搁些糖花,再放些蜜儿。” 胡氏一听肺都气炸了,尖叫着道:“娘,你要我一个大肚子的去伺候小姑么?她那么胖,再不动那成什么样了?” 邓凤珍爱美,也最忌讳人家说她胖,听了胡氏这话,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珍娘。”邓老太担忧地叫,回头狠狠地瞪胡氏一眼:“你是咱邓家的长媳,不是你伺候翁姑小姑子,难道还要我老婆子去伺候你吗?你还敢说珍娘不是,去,马上给我蒸蛋羹去,不然你也莫要吃了。”说着急匆匆地跑去邓凤珍屋里安慰。 “我呸!”胡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道:“要我伺候那胖妞,没门!” 邓富贵挑着两只竹箩走进屋,恰好听见这一句,双眉皱了一下,也没作声,放了箩筐,就径直往院子水井里去舀水。 “邓富贵!” 邓富贵拿着葫芦水瓢舀了一瓢凉水,直接就喝了,擦了一把嘴,才看向她:“咋了?” “我想吃蛋羹,你去给我蒸来。”胡氏趾高气扬地吩咐:“是你儿子想吃了。”意思就是,你儿子要吃,你烧不烧? 邓富贵皱了一下眉,道:“我喝过水还挑肥料去地里,田里的秧苗才种下,得上肥了。灶房里不是放了鸡蛋,你得空,自己去蒸吧。” 胡氏脸一沉,道:“我身上不舒坦,你去是不去?我肚里的是你们邓家的金菠萝,还比不得那几块地金贵了?再说了,那蛋羹还有你家宝贝妹子要吃呢。” “我这不是不得空吗?爹还在地里等我咧。”邓富贵耐着性子道。 “我不管,今儿你不给我蒸蛋羹,这孩子我也不怀了。”胡氏在邓老太她们那里受了气,今天是非要从邓富贵那里找回场子了。 邓富贵见她胡搅蛮缠的,也失了耐性,冷道:“你爱吃不吃,我没那功夫和你扯,我去地里了。”说罢挑起两只竹萝就往后院去。 胡氏气得发抖,哇的一声坐在地上,用双手捶自己的腹部,哭嚎:“我生了,这娃不生了,反正也没爹疼,没奶疼,打掉了算了,呜呜。” 邓富贵心里烦躁,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扔下竹箩,跑过去:“你要作啥你!” 邓老太听到声音也从邓凤珍的屋里出来了,见此情景,尖叫一声,怒骂:“你这婆娘是要作死哟,还不给我住手。” “不生了,反正我不生了。”胡氏心里得意,嘴里却是越发上劲儿,双手双脚一起来,耍泼耍了个淋漓尽致。 “住手,我给你蒸还不成吗?”邓福贵吼了一声,起身往灶房里去。 胡氏这才哼了一声,却嘴硬道:“又不是我要吃,是你儿子要吃的。”顿了顿又道:“多搁点糖花和蜜儿。” 邓老太脸一黑,感情这婆娘是为了躲懒又吃蛋羹,这才耍泼了,当下一拍她的肩膀,骂:“你这作死的婆娘,要是再敢拿我孙子出气,你给我回你胡家去,还不给我滚回屋去。” 胡氏撇撇嘴,也不和她抬杠,反正自己目的已达,便也回屋里去了。 “真是造孽,娶了这么个婆娘。”邓老太哎哟一声,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她却不想想,娶胡氏,还是自己作的主,三天不到娶进门了。 邓富贵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将蛋羹弄好送了进去,再去地里,这天都要入黑了,被老邓头狠骂了一顿,心里不禁越发恼怒。 待到晚上,一家子吃罢饭,也就早早歇了,邓富贵粗粗洗了脚就进屋,只见昏黄的灯光下,胡氏敞着半怀侧身躺着,那因为怀孕而变得更丰满的两团让邓富贵吞了吞口水。 “淑兰。”邓富贵急急地脱了衣裳上了床,大手向胡氏的胸口摸去,嘴巴也跟着凑上去。 啪的一声。 邓富贵吃痛,看向胡氏,却见她一脸怒色,不由一怔,那满腹的邪火也就下降了不少。 “咋了?”他傻傻的问。 “我才问你咋了。”胡氏瞪他一眼,道:“亏你还是孩子他爹,我身上还怀着身子呢,你就想那些下等事,也不想想伤着孩子咋办?” 邓富贵脸红红的,讪讪地道:“不是说了,三个月后就能了么?” “呸!你也信那些有的没的,那是些个不害臊的自个想了才胡说八道。”胡氏冷哼一声,冷瞪着他道:“我告儿你邓富贵,孩子没出生,你就别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我要你好看!睡觉!” 胡氏说着就背对着他侧过身子,邓富贵很不是滋味,又伸手过去,依旧是被打了回来。 接二连三被拒绝,他也没了兴致,便往外挪了挪身子,眼光光的瞪着房梁发呆。 耳中,胡氏很快就传来了鼾声,邓富贵却是满腹邪火,左翻右覆的很是不得劲。 脑海中,忽然涌起一个画面,那是秦如薇用舌头舔刀子的一幕,邓富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向下冲去,手不由自主的往那硬得像铁的东西摸去。 脑中的画面不住地变幻,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幕,那水声,邓富贵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待到腰间一阵发麻,他低吼一声,下神往上快速挺了几下后不动,半晌,他才从被子里掏出手来。 一手的白浊。 邓富贵嘴角勾起,抿了抿唇,看了看胡氏睡得正香,便悄然下床,趿鞋披衣走了出去。 额,这章好脸红有木有~年底单位忙死了,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用,求各种安慰哒~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再被窥视 秦如薇又梦见了邓富贵,不,准确来说,应该梦见了本尊秦如薇在邓家的生活,她不是她,秦如薇清楚地知道,所以自己就是一缕魂魄,看着她的生活。 天不亮就爬起来,烧水焖饭,伺候一家子早饭,一会这个要水,一会那个要个稀饭,一会那里。。。 秦如薇飘在她后面,一直转着,眼前的女子忙个不停,别人在吃早饭的时候,她在灶房刚捧起饭碗,就被邓老太给叫住了。 “牲口圈的粪堆的满了,你快去清清,那味儿都飘进堂屋来了,闻得人犯恶心。” 秦如薇轻皱了一下眉,看着手里的碗并不吭声,似乎在犹豫。 邓老太并没得到回应,一下子就火了,吼骂道:“叫你呢,你是耳聋了还是想作死了?” “娘,我看她是犯懒呢。”胡书挺着个肚子走出来,打了个呵欠,假惺惺地道:“可惜我是怀了身子,渴睡得很,不然我定然会去打扫干净了,难不成还要娘您老动手么?也没这个理不是?” 邓老太听了脸色越发不好看,一双老眼阴森森的瞅着秦如薇,那眸光就幽幽的,渗人得厉害。 秦如薇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娘,我吃过早饭立即就去。” “我叫你现在就去,你是听不明白了?吃吃吃,不会下蛋的母鸡,吃再多也是白费了米饭。马上给我去铲粪,不然你今儿都甭想吃一颗米。”邓老太厉声呵斥。 秦如薇眼圈一红,低下了头,却没有动。 一旁站着的胡氏则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可劲儿的煽风点火:“哟,大姐,娘就是说你两句,你就甩脸子红眼圈儿了,不知道的以为娘怎么着你呢?莫不是在心底造娘的不是吧?” “我没有!”秦如薇捏起拳,唰地抬起头,一脸愤恨的瞪着胡氏。 胡氏被她那憎恨的目光唬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弄个吃人的眼神作什么?心虚么?” “你冤枉我。”秦如薇急急的辩驳,又看向邓老太:“娘,我没有。。。” 未等她把话说完,邓老太就用力一个耳刮子甩过来,怒声道:“我就看你有,莫怪这些日我身上各种不舒坦,敢情是你这臊皮货在后头咒我呢。” 秦如薇捂着脸,眼泪唰地掉落下来,辩道:“娘,我没有,我怎么敢?” “呸!”邓老太冲她头上吐了一口浓痰,道:“你当我老眼昏花,不知道你皮相下的那黑心肝呢,遭瘟的小娼/妇,作个哭哭啼啼的死样给哪个看?滚出去,别在我眼前晃,我看了你就心烦。” 秦如薇被骂得一声都不敢吭,连头上的那口脏物也不敢伸手去擦,就这么顶着出了院子,往牲口圈去。 秦如薇看了个清楚明白,心头一阵阵的痛,不知为何,本尊所受的痛,就像是自己切身所受过一般,让她心口闷闷的,十分压抑。 再看邓老太和胡氏,两人皆得意洋洋的,一个暗自欢喜自己拿捏媳妇,一个欢喜挤兑了情敌。 秦如薇很想挥手抽两巴掌,手摔过,也不过是凭空经过她们的身子罢了。 “好奇怪,娘,刚刚你有没有感觉到一阵阴风经过?”胡氏扫了扫手臂。 “四月半,各路的阴灵经过也说不准,快快回屋去吧,再给菩萨上炷香。”邓老太催促她。 两人便各自回屋,秦如薇则是往邓家牲口圈‘飘’了过去。 来到牲口圈,秦如薇并没看到那个可怜的本尊,却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在角落里传来,飘过去一看,只见她躲在放柴的角落里,抱着手,头埋在双膝低声抽泣,双肩一耸一耸的。 秦如薇轻叹一声,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既然这么苦为什么还要待在那个家呢?”秦如薇轻轻地道。 她是真不明白,邓富贵不是娶了胡氏么,可这个梦算什么?本尊怎么也在邓家,而且看那情景,很明显就是她先胡氏进门。 邓富贵那是享了齐人之福? 秦如薇皱起双眉,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梦到底在预示什么? “爹,女儿太苦了,呜呜。”本尊咬着自己的手臂痛哭。 秦如薇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血肉模糊了,不由大惊:“你疯了么?”下意识想去抓,手却穿透了空气,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哭倒在地。 哭声从压抑变得撕心裂肺,秦如薇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心也在抽痛,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离开吧,离开吧!”她跟着哭劝。 离开吧,离开那个家吧! 汪汪汪! 秦如薇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手下意识地摸向手臂的一个位置,那里像是有个疤痕似的,痒而酸。再摸了摸脸颊,不知啥时候泪水冲刷了整张脸,她茫然地看着黑黑的四周,安安静静的,除了外头黑将军的狂吠声。 悉悉索索,有什么声音在后窗传来。 秦如薇身子一颤,看向后窗,眼角余光一个人影从窗口闪过,顿时寒毛直竖,把刀从枕头抽了出来,厉声一喝:“谁?” 门口吧嗒着,像是什么东西在挠门,秦如薇也顾不得穿鞋,赤脚走到门口,拉开门,却是黑将军在用爪子挠门,见她把门打开了,便跃了进来,直扑到后窗那处。 秦如薇也跟着过去,想了想还是打开窗子的一条小缝,只见迷蒙的雾气里,一条高大的人影飞快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汪汪汪! 黑将军冲着那人影狂吠,用头顶着窗,一副想要冲出去的样子。 “将军,停。”秦如薇拍了拍它的头,轻声安抚,眼睛却是看着那人影消失的地方闪过一丝凌厉。 又见魅影,到底是谁在暗中窥视? 秦如薇咬着牙,将窗放了下来,心道,这回是有黑将军警觉,才把那人给惊跑了,看来这狗养对了。 到底是什么人? 要说是黄二流子,他也早变成一堆黄土了,况且之前她试探过,也确定他不是窥视的那个。个 秦如薇冷下脸来,她并没有招谁惹谁,有些人总是不让她好过,若是查出是谁,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看了一眼较为冷清的屋子,秦如薇又抿起唇,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是不是该先把房子建起来?先保证了人身安全再谋其它? 左右睡不着,秦如薇便点了灯,拿出存放账本和银票的木盒子,又从脖子上解了一条小钥匙开了,细细的算起账来。 直至大半夜,秦如薇才觉有了睡意,想着第二天是清明祭祖的日子,便吹了灯重新睡下不提。 翌日,秦如薇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秦家,秦大牛见了她眼皮底下的两条卧蚕,便皱了眉问:“昨儿晚可是没歇好?咋看着精神不大好。” 秦如薇打了个呵欠,昨晚本就作了一场那样的梦,又经了魅影那事,哪里睡得好?不过她又哪敢说昨晚的事,只含糊说了几句就揭过去了。 顾氏在一边带着两个女儿在整理祭祖的事宜,秦如薇便走过去帮忙。 祭祖的物事都是早就备好的,也不需要弄什么,因着上山的路程不短,几人合手,很快就整理好了,放在一个大篮子里。 顾氏拉着秦一细细的吩咐,东西要怎么摆,金银元宝蜡烛纸都要烧了云云。 四喜拿着两联小的爆竹,得意洋洋地对秦三娘她们做鬼脸儿,因为女子是不能去祭祖的,他在显摆呢。 本来还想对秦如薇也做鬼脸,但见秦如薇那清清冷冷的样子,也不敢造次,只撇撇嘴就跑到一旁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秦大牛便扛了锄子镰刀等锄草的农具,带着两个儿子上山祭祖。 难得天公作美,天气极好,秦大牛父子几人出发祭祖,秦家人口少,准备饭也简单,顾氏这回是极替秦如薇着想,见她着实没什么精神,就让她回去歇着,只等到下晌饭点的时候再去叫她。 秦如薇见也没什么要自己帮忙的,也实在渴睡,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打开门,黑将军就迎了上来,秦如薇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作安抚,便抬腿走向屋里,才到门口,又顿下了脚步,抿了抿唇,信步转到屋后窗处。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后窗处本来就是菜地,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秦如薇走到那位置,只看地面布着几个凌乱的脚印在那,她皱起眉,蹲下来细细的看。 看着尺码,肯定是个男人没错,而且,昨晚她看到的身影也是个男人,只是,是谁? 秦如薇眼中眸色不住转换,再看一眼周围,也没什么发现,便站起身准备回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秦如薇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那一从月季上,那是她移种过去的。 月季有刺,不但刺人,衣裳什么的一不小心,也能勾破,所以,秦如薇从那枝梗上将那缠着的一小片布料摘了下来。 手中的这块布料,是棕黄色的棉布,只是小小的一片,想来是谁不小心在她这丛月季勾破的。 到底是谁? 秦如薇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冷冷地勾起,不管你是谁,总会逮你出来。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买铺 清明节一过,又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却让十里屯子的村民都极是欢喜,都说春雨贵如油,这雨下了只有对庄稼好的。 自节前庄楚然来‘表白’后,秦如薇就没再见过他,她特意在村子里走动,也都没偶遇上,不由有些不解,难道自己没说得明白所以恼了? 心里虽有疑问,但秦如薇也没多想,她到底是个女子,也不好冒然上门去打听,这于身份上也不合宜,只当他可能有急事回了县里或者其它地方。况且,秦如薇也没那个闲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毕竟现在她身上事儿也多,一天不将那个在她后窗偷窥的人,她一天也不能安心。 但十里屯子,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手中所截得的布料也是极普通的棉布罢了,庄户人家大都用这种粗布,她也不可能家家户户去探查,这事就只能端着。 找不着人,秦如薇再急的嘴里冒火泡,也没法子,只好将这事暂时放了下来,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活。 现在秦如薇做胰子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配方什么的都拿捏得极好,做出来的成品也让唐家很是满意,这东西质量好,用途大,就不怕打不开销路。 所以,按着季掌柜传来的话,魅妆这牌子的胰子开始渐渐的进入老百姓的视线中,因为只有他们庆记在卖,好些人慕名而来,也有些取代一些低劣胰子的势头在。 秦如薇心里清楚,魅妆是终会慢慢的渗入各处,要打开它的名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所以,她接下来的计划,便是开设专营铺子了。 建新房子或盘铺子,前些天她权衡过,哪个比较急切,事实上,若为人身安全着想,她是该先把房子建起来的。 但秦如薇也知道,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她手上虽有百来两银子,但往大了说,还真称不上松乏。 一个企业,需要充足的资金运作,才能盘营起来,若是她把银子都拿去建房,她手头上的生意要如何?毕竟各种原材料不是凭空而来的,她还想扩大经营,没银子,那就更不用想了。 最重要的是,秦如薇还想到一个危机,那就是某一天,自己这项手艺会曝光人前,她既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那就必须提前准备。 任何东西,都以稀为贵,秦如薇说白了,就是在胰子广泛出现在世人跟前时,先把自己的第一桶金赚得满满的,如此才有资本去筹谋下一步。 不得不说,秦如薇的危机感很盛,居安思危,她也不喜欢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被杀个措手不及。 所以,秦如薇还是将银子留着先把生意做起来,待到手头足够充裕再建房不迟。 只是,在镇子上走动一圈,都没发现有多合适的铺子。 “先歇个脚吧。”秦如薇实在是累了,就在她上回的抄手馄饨摊子坐下。 秦一也没有不从的理,见她捶腿,就主动招呼老板娘,要了两碗抄手。 那老板娘应了,此时摊子也没什么客人,手脚麻溜的就端着两碗抄手上来放在两人跟前,又打量了一下秦如薇,爽朗地笑道:“哟,又是妹子你呀!” 秦如薇笑了笑,道:“这些天惦叨着桂娘子的抄手,来帮衬了。” 桂娘子一听笑眯了眼,见左右这时段也无客人,便一派自来熟的坐下木凳子,道:“不是我吹,我桂娘子的抄手,来过的人都说一顶一的好,我们家可是祖传下来的秘方,几十年的老字号了。” 秦如薇自然不会拆台,而且这抄手味道确实极好的,便点头附和道:“您说的极是。” 桂娘子闻言更得意了。 秦一听了便也拿起了筷子一试,他倒没说什么,但很快的,那碗抄手就见了底。 桂娘子显然是个健谈的,就在秦如薇用餐过程中,就滔滔不绝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说起来,各种市井消息也是极灵通。 “妹子是来镇子买啥呀?都看不中么?”桂娘子见秦如薇他们两手空空的,便笑着问了一句。 秦如薇本想应是,但转念一想,道:“也没旁的,我想盘个铺子,走了这半天也没瞅着有吉铺,桂娘子您常年在此,可知哪有铺子转让?” 桂娘子一拍大腿:“哎哟,这可是打瞌睡碰着送枕头的了,你可真问对人了。” 秦如薇双眼微亮:“桂娘子的意思是?” “就我那死鬼的一个旧友,在椿树胡同那有个极小的铺子,本是卖布的,是他爹给留下的,到他手里也守不住,那铺子别说挣钱了,不赔就偷笑了。这会子,他老母又得了重病,就想着把铺子租了卖了,一家子回乡下买个十来亩田,总有些出息,也不至于饿死了。今儿才把公招给贴出来了。” “椿树胡同?”秦如薇微微歪头。 “小姑,就在西街匣子巷那边。”秦一提醒道。 “这小哥可说中了,就在那匣子巷旁,极好找的。”桂娘子说道。 秦如薇哦了一声,又道:“我们倒是想去看看的,不知桂娘子愿不愿意做个中人给拉个线。” “这有啥的?我这摊子平素都过了酉时一刻才收。”桂娘子也是爽快之人,道:“不过见和妹子你投缘,左右现在生意也淡,嫂子我今儿就早些收了吧。” 秦如薇立即感激地道:“那可就感念嫂子的情分了!” 桂娘子确是个手脚麻溜爽快的女人,说干就干,又有秦如薇姑侄俩帮手,很快就收了摊子,风风火火的带着他们去了椿树胡同。 椿树胡同位于西街,那边的商铺不如东街的商铺繁华物贵,但因为价格不贵,而且,西街那边杂货铺子,酒坊,食肆也一应俱全,所以来往的人也并不少。 秦如薇一边听着桂娘子介绍周边,一边打量着,如今虽是下晌,但来往走动的人也还多着,也有小贩在吆喝叫卖。 椿树胡同位于西街的西北角,在朝阳大街的匣子巷边上,胡同并不大,只能容得下一辆马车出入的宽度,两边是青砖墙面,而胡同口面对大街的第一位置,则是一家点心铺子。 才进了胡同,一阵酒香就扑面而来,秦如薇微愣,看向桂娘子:“这酒香?” 桂娘子一笑,道:“香吧,这胡同的尽头,就是松记酒铺,那也是百年字号了,你也别小看这胡同窄小,慕名来买酒的,也不少呢!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秦如薇恍然,难怪呢。 不消片刻,秦如薇她们就来到一家铺子跟前停下,抬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块歪歪斜斜的快要掉下来的牌匾,上面用红漆写着的刘记布庄几个大字因为时间的风霜,早已褪了色。 所谓人靠衣装,一个人的形象首先就会先看其的仪容仪表,干净整齐,才会让人耳目一新,若是糟蹋不修边幅,任你再美,形象分也会大打折扣。同样道理,一个铺子,也需要形象,你可以不修整精致,但总要拾掇整齐干净,才会让人赏心悦目,尤其是牌匾,那是一个铺子的面子,你连牌匾都要掉不掉的样子,里面的东西有多好?很多时候,门面功夫是必要的,因为这里是古代,可没有什么小资非主流颓废美一说。 走进布庄,秦如薇就摇了摇头,其实这铺子方位也挺好的,坐北朝南,光线也充足,可铺子里头却是乱七八糟的,那些布更是堆得凌乱,架子上还蒙了一层灰尘,让人生不起购买的欲望。 “刘兄弟。”铺子里没人,桂娘子不由冲着柜台边上的帘子处吆喝一声,对秦如薇道:“后头还有个小院子,这会子怕是在里边呢。” 秦如薇不禁生了兴趣,有院子,也就有歇息的地方,挺不错的。 桂娘子又叫了两声,没人应,她就让秦如薇稍等,她自己则掀帘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桂娘子就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那人还一边打着哈欠,见了秦如薇,开门见山的问:“你要买铺子?”显然就是桂娘子口中的刘兄弟。 秦如薇一愣,这人倒也爽快,便笑了笑道:“价钱合适的话,也有这个意思。” 刘兄弟点了点头,道:“你是桂嫂子介绍来的,我也不懵你,这铺子就这么大,后头还有个院子,有两间房带一个耳房,灶房也有,一口价,一百六十两。你要觉得中,今天就能立契约按手印交接,这布你要了再加个二十两,不要交接了我就清走。”尔后对桂娘子道:“嫂子你带她四处去瞧瞧吧。”说着就往柜台后的椅子上一坐,阖起眼假寐。 秦如薇失笑,她也不是磨叽的人,便跟着桂娘子走进后院,一边在心里盘算开。 铺子确实不大,但也胜在麻雀俱全,秦如薇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这里住下,那也不必提心吊胆了,所以她心里也满意,只是想着再压一压价。 因为有了桂娘子牵线,算是熟人,那刘兄弟便又削了价,一百五十两整数,再不肯降了。 秦如薇想着也差不多,关键后边还有屋子,很是对她的心意,想了想便拍板了。 都不是拖沓的人,两边各自请中人作担保立契约再拿去相关衙门立案不提,秦如薇也很快就拿到铺子的屋契,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份产业。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以诚为本 买下了第一间铺子,秦如薇心里挺欢喜的,暗暗地盘算这铺子要怎么装修,啥时候开张,只是交付了银两,她手上能动用的银子就只有三十两不到了。 好在秦如薇也不是那等心灰的人,左右她现在还有庆记这么大的单子呢,不愁这资金回笼不了。 随着太阳渐渐西下,秦如薇的牛车也下了官道,驶入十里屯子的泥路,进了村子,她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一,停一停。”秦如薇忙叫。 那身影听见声响,也转过身来,两人对视后一愣,随即笑了笑。 秦如薇跳下牛车,走到他跟前:“庄大哥。”又扫到他手中用禾绳捆着的药包,不由急问:“你生病了?” 庄楚然听出里头的关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定定的看着秦如薇,眼神温和,道:“不是我。” 秦如薇自话一出口,就有些尴尬,似乎自己显得很是急切一般,耳根子都有些发红,又听他这一说,便道:“那你这是?” 庄楚然看了看手上的药包,露出一个苦笑来,道:“是我娘,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好。” 一听是庄大娘不舒服,秦如薇又问:“呀,难怪这两天也没见你出来走动,还以为你回县里了,她如今可是大好了?” “托你的福,也没多大碍。”庄楚然微微一笑。 事实上,那天将他娘气晕了,虽然自己马上认错服软,但庄大娘依旧不放心,本来就心思重,半夜就发起热来。所以这些天,他一直留在家里照顾,而庄大娘,即使是在病中,也把他看得极紧,生怕他偷偷溜出去见秦如薇,不让他随便走动,也就没出去。 “三四月倒春寒,这早晚都凉得紧,可别贪凉,多添两件衣裳才是好的。”秦如薇并不知道庄楚然的心思,依旧关切地道。 “嗯,我会转告她的。”庄楚然笑着点头,又问:“你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秦如薇嗄了一声,有些不自在,总不能说自己老些天都没见着他,觉得奇怪吧? 庄楚然见她羞涩的样子,不由挑眉,吟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秦如薇一愣,唰地抬头,见他眼中带笑,脸一下子飞红,嗔怒道:“庄大哥胡说什么呢?” 即管没有说什么,可这话却算是调/戏了。 庄楚然也意识到自己唐突,忙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如薇瞪他一眼,道:“是了,我今儿在镇子上买下了一个铺子。” “哦?”庄楚然惊讶地看着她。 “就在椿树胡同那,原本是个布庄,还带了个小院子,挺好的。”秦如薇一脸欣喜,道:“庄大哥你文采好,可否求你一幅题字?” 她看过庄楚然的字,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为秦家写的对联看到的,她不是鉴赏大家,但那一手颜体,确实写得极好。 “说求倒是显得生疏了。”庄楚然摇摇头,道:“你准备何时开张,届时我送你一副便是,只要你不嫌我的字丑。” 秦如薇喜不自禁,忙道:“庄大哥的字也叫丑,我那一手鬼画符可就真见不得人了。” “言之不实,我看薇儿的簪花小楷也写得不错。”庄楚然不认同她的话,又意味深长地道:“可惜我手中却无薇儿的墨宝,不便时常鉴赏。” 秦如薇脸一红,这人今天是转了性子么,总是有意无意的调/戏她,从前那一副淡定从容又沉稳老成的样子咋就不见了? 不过庄楚然的话也挺中听,本尊自小就被秦老爹教着认字练字,学的就是楷体,而秦如薇前世也曾学过书法,有功底在,所以字也写得挺好的。只是吟诗作对什么的就不成了,到底不是古人,也学不来文人那些伤春悲秋。 “我也就平时得空了练练,也没什么字帖。” “我同学手上也有些临摹而来的字帖,回头我给你送来。”庄楚然连忙说道。 秦如薇道了一声谢。 此时斜阳落下,天空泛起一抹橘红,秦一在后头的牛车上看着两人,突然就觉得这画面好生怪异。 但见两人相对而站,一个抬起头,一个微低着头,均看着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相视而笑,残存的红霞落在二人身后,十分唯美。 岁月静好! 秦一的脑中突然想起从前掌柜曾说过的一句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秦一似懂非懂的。 夕阳落下,远处炊烟升起,有农人扛着农具归来,见几人站在这说话,不由都看过来。 为怕有人说闲话,秦如薇就和庄楚然道别,道:“我有两幅绣品还有些收尾就好了,庄大哥你要回县里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好送过去。” 庄楚然嗯了一声,看着她欲言又止。 秦如薇觉得奇怪:“怎么了?” 庄楚然想了想,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快家去吧。”现在什么都未定,两人的心都还未靠拢,还是莫要和她说的好。 虽然心里奇怪,但他不说,秦如薇也就不再问,两人道别,各自家去不提。 买了铺子,自然也和秦大牛说一声的,左右也晚了,秦如薇也懒得做饭,便让秦一直接回秦家。 秦大牛听说秦如薇买了铺子,也是十分欢喜,秦如薇乘机道:“这开张的事宜是要准备的,大哥你手工活好,帮我打几个柜子如何?” 秦大牛自然没有说不的理,当下就说明天帮她做,毕竟现在农闲了。 “不急,我画了图大哥再打不迟。”秦如薇笑道。 兄妹俩在商讨着这铺子的事,那边在灶房忙活的顾氏听到儿子说秦如薇买了铺子,便站不住了,立即解了围裙扔给秦二娘,让她把剩余的菜都炒了,风风火火的往正屋里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两人在说打造柜子和铺子装修的事,顾氏双眼一亮,果然是买了铺子呀。 她抬脚走了进去,秦如薇两人便停了说话。 顾氏可不在意,双眼发光的看着秦如薇,问:“薇儿,我听你侄儿说,你们今儿在镇上买了个铺子了?” 秦如薇敛了眼皮,嗯了一声。 顾氏一拍大腿,欢喜地道:“哎哟,秦一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想不到是真的,薇儿可真有能耐,那可得多少银子呀?” 不怪顾氏大惊小怪的,那可是一间铺子呀,庄稼人,别说买个铺子,有的人家一辈子都存不了五两银,有个铺子可真算是大能耐了。 邓家那样的在十里屯子算是好的了,有二十亩地,可也没有铺子呢! 而且,秦如薇做胰子才多久啊,那么块就赚到一间铺子的钱,那胰子岂不是卖了天价? 她却是不知,秦如薇这么快就赚到一大笔银子,除了胰子这东西现在算金贵,物稀,所以价格高。更重要的是,她和庆记签的那一张大单子才是赚钱的原因。 毕竟胰子再贵,你也得有销路,而庆记的铺子多,还分布各地,就算一块售价五百钱,除去成本和折扣,秦如薇也还能赚上二百多钱,这还不算更贵的胰子,诸如那薏仁胰子,利润就能有一两之多。 所谓薄利多销,积少成多,这才是快速挣下第一桶金的缘故。 秦如薇也就只是利用这个时间差来挣钱而已,其实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在争分夺秒的去挣银子,因为她知道,这胰子的价位不会一直都这么高。 任何东西,一旦多了,价格也就贱了。 “多少银子也没你的事,问那么多作什么?”秦大牛一看顾氏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粗声粗气地道:“你管好几个孩子,理好家就是,没你的事就别管。” 顾氏一听心里就骂,呆子,这铺子咱们家也有份的呢,我就不能关心则个? 但她见秦如薇敛眉不作声,生怕惹了她不快,便笑道:“我这不是替薇儿欢喜吗?咱们秦家有个这般聪慧的闺女,真真是大福气,我心里高兴呢!爹在地下晓得咱秦家就要发了,肯定高兴,我待会可要上香告儿他老人家一声,让他也乐呵乐呵。” 秦如薇眼神一闪,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大牛脸色稍缓,道:“得了得了,快去把饭端上来吧。” “有二娘在呢。”顾氏一甩手,又兴匆匆地问秦如薇:“妹子,咱家铺子啥时候开张呀?听秦一说,咱家的胰子不是庆记在卖么?依我看,不如就不要给庆记卖,咱家铺子自己卖,不是更来钱?这叫什么来着,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若是只有咱们自己家卖,肯定赚得盆满钵满的。” 顾氏越想眼睛越亮,几乎就看见眼前的金山银山了。 秦如薇眯起眼,道:“大嫂懂得可真不少。” 顾氏得意地道:“你嫂子我虽然大字不认得一个,却也不是没见识的。。。” “那嫂子知不知道,这世道还有一词叫以诚为本?”秦如薇截断她的话:“庆记与我有合约在先,现在我毁约,那便是失信于人,传了出去,日后谁敢与我合作做生意?” 顾氏想吃独食不怪她,但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诚信却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体现一个人的品格。 顾氏脸色一僵,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伙计来了 秦如薇也不是故意要下顾氏的脸子,只是她就看不得这人把眼珠子瞪在她的生意上,出的好主意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些不着理的,着实让人恼火。 不过顾氏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理,毕竟谁都想做独家发售的生意,但秦如薇知道,想要做一个吃不完的蛋糕,就必须要合众力,这样才能常做常有。诸如现代的连锁加盟店之类,那是同一个老板吗?不,只是同一品牌,多个老板,但拿大头的,却是总部。 和顾氏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季掌柜他们,得知秦如薇买了铺子,拐弯抹角的探问,就怕秦如薇要取回经营权做独家发售。 “想来是我这人看着太不实诚,唐四少才不信的我。”秦如薇故作伤心地道:“即便唐四少不信我,总也能相信咱们立下的契约吧?这可不是说毁就能毁约的。” 唐冶一愣,亟亟的解释:“我自是信得过秦姑娘的,也没那个意思。” 却不料这话一出,就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由一怔,苦笑道:“秦姑娘真爱说笑。” 秦如薇噗哧轻笑,道:“也是逗你玩儿。”话锋一转,又道:“我却也是说真的,庆记是我魅妆合作的第一人,自是不能毁约的,唐四少请放心。” 唐冶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说实在的,如今庆记所出售的胰子就有三家出的,属魅妆卖的最好,利润也最高,我们是庆记是希望一直合作下去的。” 秦如薇闻言笑道:“那是魅妆的荣幸。” 这时,季掌柜走了进来打断二人的话,兴奋地道:“早前姑娘所带来的薏仁胰子,效果是出奇的好,如今已经断货,不知姑娘什么时候再送货?县里的铺子已经接了几张订单。” 唐冶惊讶地看向秦如薇,她却淡定的端起茶盏,显然的,这是意料之中。 “这种胰子的制作时间本就二三等的长些,一时半刻是没法做出来的,故价格高便是这个原因。你放心,我到底是做生意的,有货自然会送来。” 唐冶和季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道:“秦姑娘好手艺,胰子这工艺向来隐秘,所以这出货的渠道也是隐秘,我们庆记也是近几年才取得中间人才搭上线。倒是不知,会这工艺的就在身边了。” 这可是在试探了。 秦如薇淡笑不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 唐冶眼神一闪,心下了然,细长的凤眼发光,这猜测没错,那些胰子真的是眼前这个女子作出来的,她看着才十七八的样子。 到了这份上,秦如薇既没说不也没承认这胰子是自己做的,因为她知道,这瞒不住,猜到就猜到呗! 秦如薇放下画着花儿的精致茶杯,笑道:“时辰不早,我也要去铺子那边看看,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唐冶站了起来,道:“请便。”便引了路,却是要亲自送出去的意思了。 秦如薇微愣,道了声谢走了。 带着秦一来到铺子,那刘兄弟已经将最后一匹旧布搬到木板拖车上,那是准备贱价卖出去的,见秦如薇来了,道:“你来得正好,这铺子我都清好了。”说着又把一串钥匙递给她:“这是铺子的钥匙。” 秦如薇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她肯定是要里里外外都重新换上新锁的,所以这钥匙可有可无。 刘兄弟将那块旧牌匾也拆了下来,摸了一把上面的灰尘,叹了一声,又看了铺子一眼,转过头,拉着板车走了。 秦如薇看在眼里,摇了摇头,现在不舍又能如何?从前都干嘛去了? 有人经过,探头看:“咦,这布庄不做了?” “不做了。”秦一回了一声。 那人哦了一声,嘀咕道:“又破又旧,早就该关门了。”顿了顿又问秦一:“你们是新主人啊?这铺子将来要做什么呀?” “将来你来看看就晓得了。”秦一卖了个关子。 那人轻嗤,拧着酒壶往巷子深处走去。 拧着沉甸甸的钥匙,她走进空荡荡的铺子,嘴角微弯,从此以后,这铺子的主人就是她秦如薇的了。 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脑中在规划着要怎么整修这铺子。 “小姑,这天色还早,不如咱们也清理一下吧?”秦一已经动手将一些被前面主人丢弃的东西给拾起放在一边。 秦如薇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便点了点头,姑侄俩捋起袖子开始整理,丢弃的丢弃,有用的便留下,直干到下晌才回十里屯子去。 秦一赶着牛车经过村头,不经意的瞧见一个人,不由一愣,停下车对秦如薇道:“小姑,你看那小子是不是黑将军的那个小子?” “什么黑将军的小子。”秦如薇嗔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眉一挑。 那边,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趿着草鞋,肩上背了个包袱的小子正侧着脸对着两个婶子问什么。 “哎,秦家妹子,找你的哩。”那个婶子高叫一声。 那小子转过头来,赫然就是黑将军的前主人赵铁柱。 见了秦如薇,他撒丫子的跑过来,秦如薇有一刹那觉得,可真像黑将军跑的样子呀。 赵铁柱很快就跑到跟前,黑亮的大眼看着秦如薇,问:“你是不是要收我做长工?我来了,你还要不要人?” 秦如薇挑眉,一笑,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赵铁柱眼神黯然,略略垂头,道:“前些儿,我奶老了,在家守孝。” 秦如薇一怔,敛了笑,道:“节哀顺变。” “没事。”赵铁柱抬头,呲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奶都很老了,她老人家是去天上享福了。” 秦如薇微微一笑,拍了拍身边的一侧板车,道:“上来吧,家去再说。” 赵铁柱忙的跳上了车。 待几人走了,那两个婶子才收回视线,道:“哎,我才儿没听错吧?那小子说是来给秦妹子打工的?” “可不就是。这打啥工呀?哟,莫不就是料理那几块地?” “不中吧,那地种得了什么,还不够给工钱的,你看会不会是盖房子?听说那地是要盖房子的。” “过些时日就知了。” 那厢,秦如薇也问了赵铁柱好些问题,家里有什么人,什么年岁,都在干什么?他都一一答了。 赵家还有个老爷子,赵父赵母,兄弟姐妹则有六个,肚子里还有一个,他是家中老大。 “家里穷,早就想出来了。”赵铁柱道:“所以别说狗将军,连我娘肚子里的妹妹弟弟,怕也是要送人的份。” 秦如薇沉默,这古代可没什么避/孕一说,古人晚上没消遣,尤其是农村里,为省油灯蜡烛,早早就上chuang歇息,这早睡早那啥。于是,孩子一窝一窝的生,生出来养得了就养,养不了就送人,有残忍一点的,怕是直接滃死,还不如不生呢。 勉励了几句,牛车就到了秦如薇的小院,像是嗅到赵铁柱的气息一般,黑将军扑到门板上狂吠起来。 “是黑将军吗?”赵铁柱有些激动。 秦如薇一笑,掏出钥匙打开门,黑将军就扑了出来,直接扑到赵铁柱身上。 赵铁柱不提防,被它扑倒在地伸出长舌舔着脸,不由咯咯地笑,一人一狗耍得好不欢喜。 “啧,真是白养你了。”秦如薇摇摇头。 赵铁柱偷看秦如薇一眼,喝止了黑将军,紧张地道:“它自小就跟着我一道四处跑,有时候还跟我睡,所以。。。” “没怪你,进来吧。”秦如薇进了院子,赵铁柱也想跟着,但见秦一搬车上的东西,忙的扔了包袱,跑过去道:“秦大哥,你赶了车也累了,歇着罢,这些东西我搬就成了。”说着就搬过他的东西进院子。 秦一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再看赵铁柱的后背,双眉皱起,但他也没歇,而是转身去搬其它东西。 秦如薇见赵铁柱乖觉,不禁一笑,小子挺机灵的,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两个屋子,皱起眉来。 伙计来了,问题也跟着来了。 她这个院子,不过是两间屋子,要怎么安顿赵铁柱? 她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赵铁柱,此时已过了清明,天气也没冬日那般寒冷了,所以赵铁柱也只是穿了一件薄春衫,两只袖子捋到臂弯处,露出黑而结实的肌肤。 “秦大哥,那个重,让我搬。” 他今年十三的年岁,半大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声音粗噶,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鸭公喉,也是小大人了。 而自己,今年十七,虽然活了两世加起来也是个中女了,但在这里,还只是个十七的丫头,和一个半大少年住一个院子,妥当吗? 村里人别的本事没有,捕风捉影的本领那是极高强,孤男寡女共住,哪怕你清清白白的,总会让人生出些旖/旎来,可别忘了,在古代,十三岁娶妻的少年可不是没有。 秦如薇很想不为名声所累,但入乡随俗,她是不是要避忌一些? “啥时候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秦如薇露出一个苦笑来,心里却下定了主意,回头再去买一个丫头来,反正铺子家里也是要人手的。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二娘提点顾氏 秦大牛和顾氏见秦如薇带着个黑黝黝的小子进门,不由对视一眼,这黑小子谁啊? 秦二娘从灶房出来,见了秦如薇很高兴,欢喜地叫:“小姑,你来了?”继而看到她身后的赵铁柱,一愣,脸红了红,却掩不住好奇。 “薇儿,这小子是谁啊?”秦大牛在顾氏第三次推自己手臂后指着赵铁柱问。 秦如薇淡笑道:“是我招的伙计,叫赵铁柱。”又对赵铁柱道:“这是我哥哥和嫂子。” 赵铁柱连忙叫:“秦老爷,秦太太好,叫我铁柱就成了。” 秦大牛显然是头一回被人称呼老爷,憨实的脸不禁红了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嗳了声。 倒是顾氏,听到那一声太太,挺起胸脯,笑眯了眼,太太呢,多贵重! 但她也没被欢喜给蒙了头,拉过秦如薇悄声道:“咱家不是有你大哥和你侄儿帮工?咋还要招伙计呢,这多费工钱啊?” 秦如薇瞭她一眼,淡淡的道:“这忙不过来自然就要招伙计了。”不等她接话,又对秦大牛道:“大哥,我看如今也准备开铺子,这人手也不够用,就招了个伙计。” 秦大牛对她的决策是没有半点异议的,当下就道:“你决定就好。” 顾氏在一旁嘟嚷道:“花这个钱还不如给要加工钱呢,偏要便宜外人!” 秦大牛瞪她一眼,低声叱道:“你懂个啥,一边去。” 顾氏不服气,但见秦如薇眯起了眼,便怏怏的闭了嘴。 秦一这时已经把牛车给卸下了,走进来对赵铁柱道:“你跟我来吧,先放下行李,就和我挤一房。” 赵铁柱忙的笑着应了,抬腿就跟着秦一走。 顾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急道:“哎哎,慢着慢着。”她看向秦如薇,问:“薇儿呀,这是个啥意思啊?” 秦如薇对秦大牛道:“我正想求哥哥嫂子一事。想来哥哥也知道我那院子,就两个屋子,我又是一个女子住,让他去我那边多有不便,为免招人说闲话,就看看能不能在你们这里挤几天?若是不能我让他去镇上住也是一样。” “能,自是能的。”秦大牛是个好说话的,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啊?在咱这住啊?咱家也没多大的地儿!”顾氏一听就不情愿了,因为她想到的是在这住,还得在这吃,看这小子就是个皮实的,吃得肯定也多。 秦如薇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不奈,道:“嫂子莫愁,也不白住你的,每天算上住宿费你觉着如何?” 顾氏双眼一亮:“那给多少呀?” “嫂子觉得多少才合适?” 她语气清冷,偏偏顾氏还听不出,就连秦二娘使劲扯她袖子也被她甩开了,呵呵笑道:“你瞅着给呗,你还会亏了咱不成?依我看净是住的话,二十来个钱也够了,管饭的话,那就。。。” “你给我闭嘴!” 未等顾氏说完,秦大牛就狠扯了她一把,怒道:“这是咱妹子,你收她银钱,亏你说得出,我看你这婆娘是钻钱堆去了,眼皮子这般浅?” 顾氏不服,道:“我……” 秦大牛把眼一瞪,道:“我才是一家之主,这家我说了算,你在磨叽就给我滚回你家去。”又对秦如薇道:“薇儿你放心,大哥一个钱也不要你的,让赵小子尽管安心住下。秦一,把人带去你的屋里。” 秦如薇淡淡道:“大哥,也没几个钱,我还给的起,别因几个钱伤了感情。” 这就是她为什么对顾氏亲热不起来的原因,心是不坏,但就是算计得太精,把银钱看的太重,把人心都消磨掉了。 “要不,我在柴房挤几天也是成的。”赵铁柱见势不对,连忙表态。 “胡说,住什么柴房,家里又不是住不下。秦一,带人去你屋安顿。”秦大牛粗着胖子道。 秦一忙把赵铁柱带去他的屋了。 赵铁柱满脸忐忑的看了秦如薇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秦一去了。 顾氏满脸不岔,张口欲言,却被秦二娘捏着手臂道:“娘,小五在哭哩,怕是饿了,你快去喂吧。” 顾氏自然还想争取一二,但在秦大牛的瞪视下不甘不愿地走进屋,秦二娘紧跟进去。 秦大牛骂了几句,又对秦如薇歉然地道:“薇儿,你嫂子就这副德行,也别往心里去,这里也是你家,让谁来住都成。” 秦如薇笑了笑,道:“就暂住几天,铺子那也有个院子,等拾掇整齐了,就让他去那边住,顺便看管铺子。” “你怎么觉得好怎么觉得中。”秦大牛毫无二话。 正屋,顾氏一边抱着小五喂奶,一边对秦二娘碎碎念的埋怨。 “一句话要做些啥,你哥你爹,噔噔噔的就去帮工,就没个二话的。这久了,银子是挣得盆满钵满的,挣的银子都在她手上攒着,她倒是没个商量就买了个铺子,就没见过一个钱落到咱手的。我要住宿费又有啥的,那才多少钱?再说了,我要了也不是我花。你们一个个都大了,要娶媳妇要嫁人,这聘礼嫁妆到哪攒去?”她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偏你爹,没钱还充大头,装大方,哼!” 听到嫁人嫁妆的,秦二娘忍不住脸红羞涩,道:“娘你也是冤了小姑了,前儿她不是给你三两银子给姥爷办寿礼?又给咱家买了牛,平时有什么好的也没短了咱们的,说起来,因了小姑,咱们家的日子过好了许多,就连小四三娘他们,糖果也没少吃不是?从前,不是逢年过节,哪见得了那些东西?” 顾氏脸一热,面露尴尬,讪道:“你懂什么?你道你姑那铺子买了多少银子?听你哥说一百五十两呢,那可是多少银子?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多钱,她给咱那几个算啥?不过是九毛一毫。” 秦二娘皱了皱眉,道:“可是娘,那本来就是小姑的呀,要不是她,咱们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呢!咱们也要知足!” 她就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至少也能常打牙祭了,就连胰子那么金贵的物品他们也能用上。旁的不说,秦如薇肯教她绣艺已经让她十分感激了。 顾氏一噎,轻叱道:“你这死丫头,瞧你眼皮子浅的,好东西你没见过呢。” “娘!”秦二娘叹了口气,劝道:“做人要知足,说起来,咱们也对不住小姑,从前就不说了,就前些日子,她被邓家那般对待,咱们一家子应该对她好的,可娘你非要闹着让小姑搬走,最后她一个姑娘搬去旧宅。虽说是她自个愿意,但外人始终说咱们薄情了,咱们其实理亏在先。” 顾氏微怔,想要解释,却没有说话。 “爹有句话说得极对,胰子都是小姑一个人搬弄出来的,她让大哥和爹爹帮忙算高工钱,也是看在自家人的份上,这是在情。若是于理,小姑她完全可以不让咱们知道这生意,也可不让爹爹他们帮忙。”秦二娘又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道:“有句话娘你也常挂在嘴边,小姑,她是爹的亲妹子么?” 顾氏听到这里,完全傻了。 秦二娘也不急,只等她慢慢想,秦如薇是不是秦家的骨血,大家都知道,就连她也知道,小姑不过是爷爷抱回来的弃婴罢了。 亲骨血也有亲疏,更何况隔了一层?所以秦如薇在富贵时还能想到秦大牛,不忘提携他们家,她其实已经觉得很满足。 顾氏嗫嚅着嘴,道:“小时,我当她亲闺女一般养,要她几个钱又如何。” “小姑没给你么?不然姥爷的寿礼哪来?娘你就是太会计较,这一次半次就罢了,长久以往,再热的心都会被冻冷,人心最经不起算计。”秦二娘轻叹。 顾氏抿着唇,若有所思,又瞄了一眼秦二娘,问:“你这丫头,唉声叹气的一副大人样,嘴皮子倒是利索了,谁教你的?” “若是女儿说是小姑教的,您会生气么?”秦二娘看向她,道:“小姑是真的变了不少。” 因为年龄相差不大远,从前小姑和她也有话说,但很多时,都是聊一些极琐碎的事。后来小姑出了事,她时常和她一起做绣艺,再聊起话题,虽然也有琐碎的事,但很多时候,小姑都在教她做人的道理。 从前小姑是不是故意藏拙她不知道,但她就觉得小姑是有大智慧的人,从前那般行事,虽然有时不大着理和看着愚笨,但焉知她是不是心里明、镜儿似的? 大智若愚,或许应该这般形容从前的她! “所以,娘,你别再斤斤计较了,那赵铁柱住几天还能亏了么?你啊,别因小失大!” 顾氏身子一震,故作不耐的道:“晓得了晓得了,你们一个二个就和你爹一样,都向你小姑那靠拢,娘就成那不好的坏坯子了。” 秦二娘连忙笑着撒娇。 门外,秦如薇听了个明白,唇角微勾,二娘是个明白人,不枉她平素灌输她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有这样的明白人时常提点顾氏,只希望顾氏不会一个劲儿的犯拧给她添堵。 忙疯还得码字,心塞啊,乃们都不给我月票吗?啊啊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怪异 有了秦二娘这个明白人提点顾氏,秦大牛又告诫了几句,顾氏心虽有不岔,但后头倒没闹下什么幺蛾子。 既然有了伙计,铺子也买下了,秦如薇也把筹划开张的事宜给提上了日程,但在这之前,她先让赵铁柱签了卖身契,每月工钱五百文,逢年过节也有赏银什么的,若过了试用期,做的好了再提工钱,让赵铁柱很是欢喜。 铺子需要装修,但胰子也要先做出来,不然铺子装修好了,却没货品,那也开不成张。于是,秦如薇用炭笔重新按着铺子的格局画了图样,又从码头处召开了短工,让秦大牛带着按着图纸装修,她自己则带着秦一和赵铁柱他们做胰子。 秦一也是跟着她做过好几次胰子的,也知道这东西现在也算值钱,故而工序隐秘,见秦如薇指点赵铁柱做事,好几次欲言又止。 “秦一,我与你说过,有不明白的就大胆问,你跟着小姑也有一阵子了,这点却还不如一个新来的伙计。”秦如薇浅笑道。 赵铁柱虽然才来两天,但却是不懂就问,人也勤快,最重要的是对于她下达的指令和提的要求无条件服从和执行。 这点让她很满意,这也是她前世练就的驭人本事,对于属下,尤其一个新丁,你想其衷心于你,听你话,可以对其提任何要求,便是做不到也无关系,只要其听你的指令去做。如此,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习惯,无条件服从。 秦一脸一红,瞧了一眼搬着模具走进堂屋的赵铁柱的背影,迟疑的道:“小姑,这制作胰子,不是要保密?” 秦如薇似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淡淡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秦一一怔,低下头:“是。” “你们去把那口大锅洗一洗吧,一会我要用。”秦如薇淡声吩咐。 其实做胰子这样精细的东西,还是女子来做较好,因为女子心细,看来还是得要买上两个丫头好好培养,不然将来若是开大的作坊,不可能只用男子,而铺子里,她也想用女子做销售,毕竟女子更懂女人心意。 秦如薇蹙起双眉,感觉事儿似乎准备不足,还乱。 她闭了闭眼,不急,一切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想到此,秦如薇便转身进屋,打算再重新改一下计划书,不然想着东又念着西,最终啥事都成不了,弄得一塌糊涂的反而得不偿失! “薇儿。” 就在秦如薇一只脚踏进屋,院门口传来一声叫喊。 转头看去,却是庄楚然站在门口处,正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秦如薇将庄楚然让进堂屋,亲自端来一杯茶,笑问:“庄大哥怎么得空来了?” “我这会是来向你道别的。” 秦如薇一愣,道:“你要回县学了?” 庄楚然点头。 “这次不多住两日?”秦如薇抿了一下唇就问,不知为何,听到庄楚然要走,心里有些闷闷的。 “先生让我明年下场,给布置的功课也很紧。而且,先生也想带我去州府拜访一下柳山大人。”庄楚然抚住杯沿,怕秦如薇不知柳山,便解释道:“柳山大人是名满大夏的学士,更是先帝钦点的双科状元,学问极好,弟子不知凡几,若有他老人家指点,于我该有不小的埤益。” 秦如薇听了,欢喜地道:“如此还真要恭喜庄大哥了,想来明年你下场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候就该称你一声举人老爷了。” 她笑容甜美,眼睛笑成一弯新月,与她平时恬淡沉稳不同,眼中透着狡黠,多了几分调皮。 “调皮。”庄楚然曲起手指轻弹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这轻轻的一弹,倒不会让人觉得疼痛,可这样暧、昧带着亲密宠溺的行径,却让两人都红了脸,尴尬不已。 “咳,对不起。”庄楚然握手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 秦如薇呵呵地笑,岔开话题:“庄大哥啥时候走?” “明日一早便起行。”他又道;“因这一趟不知何时会回来,所以你铺子开张的时候我可能赶不上,送你的字,我已经送去墨香居装裱,你赶明儿报我的名号去取就成了。” 秦如薇应了,想了想,就道:“你等我一下。”说着也不等他回话,快步出了屋。 不消片刻,她就抱着用蓝布包着的物件儿走进屋里,放在了桌子上。 在她的示意下,庄楚然解开蓝布的结,现在眼前的,赫然就是一面用暗红木装裱好的小绣屏。 他早就知道秦如薇现在的绣品是绣屏之类的,却不想如此精巧。 拿起在面上的那一面,图样是喜鹊登枝,配色鲜明,那喜鹊绣得栩栩如生,极是讨人喜。 再看底下的,还有一幅麻姑献寿,一幅花团锦簇,上面俱是牡丹花。 难得的是,几幅都是双面绣,十分精致。 “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绣了这么多?”庄楚然十分惊讶,他虽然不是女子,但也知道一幅精细的绣品,是需要花费许多心力时间的,不然那些握有绝技的绣娘不会那般吃香。 “也不短了,这是我早就开始绣下的,堪堪昨儿才完工。”秦如薇笑容清浅。 这几幅绣品,是她拾起绣花针的时候就开始琢磨的,得了空就绣,所花的时间也不少。 “绣花,就如练字,也能使人心平静下来。”她道:“平素我心里想不透了,总以此来静心。” “难得难得。”庄楚然眼中赞赏不掩,将绣品重新放回布里包上,道:“我会帮你送去好的绣庄寄卖。” “不。”秦如薇摇摇头,见他不解,脸有些红,咬了咬唇,道:“那个,你不是说要去拜访柳山大人吗?嗯,你若是瞧得上的话,可以挑上两幅送礼。”话到最后,她的脸红透了,声音如蚊子般小。 庄楚然讶然,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和暖意,故作遗憾道:“那你不是吃亏了?” 秦如薇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亏了?” “哦?我正为给柳山大人备什么礼发愁,薇儿送上几幅绣屏,我还以为薇儿忧我所忧,为我解愁呢。”庄楚然故作伤感地道。 这真是明目张胆的调、戏,秦如薇脸刷地一热,嗔道:“胡说,我这也是还你那幅牌匾的情。”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不知你合用不,若是不中,那便罢了。” 庄楚然浅浅一笑,拿起那幅牡丹双面绣,道:“百花之中,柳山大人独爱牡丹,他所作的一幅牡丹画作曾被誉为天香国色,极受爱画之人临募。所以,这幅绣屏我瞧着是极好的。”见外面没人,他伸过手来握着她的手:“你放心,我总不会辜负你。” 秦如薇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不禁涨红了脸,低叱道:“还不放手。” 恰在这时,外边赵铁柱的身影一晃而过,秦如薇急的不行,瞪了他几眼,使劲抽出手里。 庄楚然也不在意,笑了笑道:“我该回了,还得拾掇一下行李。” 秦如薇嗯了一声,起身送他出去。 出得门外,就被站在门外的人给狠吓了一跳。 “娘,你怎么过来了?”庄楚然一惊。 “你来得,我怎么就不来得了?”庄大娘瞪他一眼。 秦如薇也反映过来,浅浅地一福:“庄大娘。” “哼!” 庄大娘黑着脸,正欲说话,庄楚然飞快地站到她身边,急速地道:“娘,有什么话我们家去再说吧?”说着又对秦如薇扬了扬手中的绣屏,道:“你放心,这绣屏我会替你送去倾城绣庄寄卖的。” 秦如薇觉得有些奇怪,却见庄楚然朝她打眼色,便眨了眨眼,浅笑道:“就麻烦庄大哥了。” 庄大娘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庄楚然拿着的用布包着的东西,冷淡地瞧了二人一眼,道:“跟我回去。”说着,就往家里去。 庄楚然松了一口气,用口型对秦如薇说了一句给你写信,就走了。 秦如薇站在门口目送二人远去,心里升起一丝怪异,总觉得那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而庄楚然,回到家中对庄大娘百般解释,甚至还把秦如薇的绣屏展给庄大娘察看。 “她的女红竟是这般出众。”庄大娘看了那几幅绣屏,很是讶然。 “确是。”庄楚然觑了一眼母亲,小心地拿着那幅牡丹绣屏道:“她虽然被休离,又独自搬出独居,却也坚强独立,为了不被看清,故而之前我也曾帮她把一些绣品拿去县里寄卖。也这本来是要寄卖的,她得知我要拜访柳山大人,又知他素喜牡丹,便把这一幅赠与我。” 他本着为秦如薇说好话的心思,庄大娘却轻哼一声,淡道;“无功不受禄,回头娘会把银子给她,算是咱们买了。” 庄楚然一怔,张口欲言,庄大娘冷冷地瞧他一眼,道:“难道你忘了娘之前说的话?” 庄楚然涩然,道:“娘,我心里有数,这银子我交与她吧。”说着拿着绣屏回房。 庄大娘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不愉,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陌陌多谢亲们的月票,算是给我红包了,么么哒,陆续再来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暴露 秦如薇家里近日突然多了个半大小子走动,自然会引起村中人的注意,待一问起,那是秦如薇的伙计,是请来帮工的,就像平地起了一声雷,让人心生好奇,都在猜测这小子是要来帮什么工,难道真要把那几块旱地开荒么? 而秦如薇自己,早在把赵铁柱领回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所作的生意很快就暴露在人们的视线当中,但她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日,秦如薇才带着秦一和赵铁柱完成了一批胰子,顾氏就抱着小五来串门儿了。 说串门,其实就是想来看一看秦如薇那做胰子的工序,可惜的是,她大概知道是用些什么做成,却始终不知道那整体的工序,便是问说秦一,他也说不全。 “又要做胰子,又要打理铺子,你哪来的这么多时间,要不这样,我和二娘来帮帮你?”顾氏试探地问。 秦如薇正拿着一个布偶逗着小五,闻言也不抬头,只淡道:“有大哥和秦一,现在还有赵铁柱,还用不着嫂子。” 顾氏撇撇嘴,她其实也知道肯定不成,只是不甘心,便又道:“那让二娘去帮你?别的不成,收个银子总是能的。” 这话一落,秦如薇就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顾氏有些脸热,讪讪道:“我不是心疼你吗?看你小脸儿都瘦一圈了。” 秦如薇正欲说话,三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娘,小姑,不得了了。” “咋了这是,跟只慌脚鸡似的,瞧你那脸,往哪蹭了一层锅灰来。”顾氏见她小脸黑黑的,上前用手去抹,一边碎碎叨叨的念着。 “娘,四喜他把咱家的胰子拿去虎子那了。他他,他给嚷开了,胰子是咱姑给做的。”三娘气呼呼地跺着脚道。 顾氏一愣,手一下子抓住她的肩问:“啥,你说啥?” “现在谁都知道咱姑会做胰子了。”三娘垮下了小脸。 顾氏傻了,看了看她,又看看秦如薇,一跺脚,咬着牙骂:“那死小子,看我抽不死他。”话说完,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秦如薇倒没跟着去,而是皱紧了眉。 她早知道瞒不住,便是庆记也猜出了,庆记是贺州城的富商,也算是有门面的人家,自然干不出强取豪夺,但难保有些浑的。 秦如薇抿起唇,脑中飞快地运转起来,相对于十里屯子的村民,她更担心的是外面的人。 所谓混混怕流/氓,流/氓怕不要命的,有的人为了银子,啥干不出? 唉! 一声叹息从秦如薇的嘴里吐了出来,不管古今,都是上面有人才好办事,平头老百姓要想出头,除非有个官身在。 不过若是真到了守不住的哪一步,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秘密公开出售,毕竟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银子,也得有命花才行。 就在秦如薇抱着小五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夹杂着四喜叫痛的痛呼声。 抬头看过去,只见四喜一身脏兮兮的被顾氏拧着耳朵半拖半拉的扯了进来。 “你这死小子,这会子吃懵你了,啥都往外说,等你爹回来看打不死你,作死的狗崽子。”顾氏一边骂,一边推了四喜一把:“去,给老娘去你姑跟前跪着,不认错看你姑以后还给不给糖你吃。” 四喜犟道:“不给就不给,谁个稀罕。”说着又心虚地瞟了秦如薇一眼。 “作死你了,冲谁喊呐你。”顾氏眉都竖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那力度大的,四喜都趔趄一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一哭,小五也跟着嚎哭起来,震得人耳朵嗡嗡的直响。 “够了。”秦如薇皱眉喝叱一声,道:“嫂子,他还是个孩子,懂个什么?” “哎哟,我的好妹子哎,你是不知道这混小子造了啥孽,就被那虎子唬了几句,巴巴儿的就跑家里去把你给三娘她们的胰子给拿出去显摆了,这如今,怕是谁都知道了这胰子是你做的。”顾氏是真气,想到秦大牛说过的话,不由紧张兮兮地问:“薇儿,这不会招祸吧?说起来,这胰子也不是咱们会做的呀。” 秦如薇敛下眼皮,淡淡道:“便是招祸,也是冲我一个人来,到底是我做出来的。” 顾氏也是急过了头,听她语气淡漠似有不愉,便有些讪讪,道:“那个,嫂子也不是哪个意思,就是。。。” “没事,不就是几块胰子吗?早晚会被人知道。” 四喜见秦如薇没怪他,反而有些惶恐,嗫嚅着道:“我,就是虎子他们知道。”他今年七岁,也开始懂事了,之前也只是偷听到爹娘说小姑做胰子的事,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小姑时常给他们姐弟带糖果,隐隐有些相信了。 今天,虎子他姑奶奶给他们家带了块胰子,就在他们几个小伙伴之间显摆,他气不过,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但现在听娘的语气,好像不该说出去,不然会没命的。 想到这,四喜都急得红了眼,声音带着哭音道:“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说出去的,呜呜。” 到底是个孩子,秦如薇见他吓得小脸有些白,便笑道:“男子汉哭什么,你娘那是唬你呢,说出去也不打紧。” “真真的?” 秦如薇点点头,又从屋里拿了几块糖出来,给他和三娘一块,道:“乖,出去玩吧。” 得了糖,两孩子都很快出去了,剩了顾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个川字,不断的叨念着:“咋办,这下可咋办哟。” 秦如薇被她晃得眼花,便道:“嫂子,你也别在我眼前晃了,晃得我头晕,带小五家去吧,我要仔细想想下一步的运作。” 顾氏这时也不敢烦她,连忙抱过小五走了。 听到风声的赵铁柱和秦一这时也走了来,看着秦如薇欲言又止,他们都知道这胰子的重要。 “没事,去忙你们的吧。”秦如薇淡笑着道:“我出去走走。” 也不等两人有啥反应,她信步走了出去,她需要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秦如薇不过是随便走走,但来到某间屋子前时却不由失笑,竟是走到了这里来,庄楚然都回县里去了,她来做什么? 是想和他讨个主意? 竟是不知不觉中,已把他当作可商议的对象了么? 秦如薇摇摇头,转身回去,在巷子的转角位时却遇上了隔壁屋的吴婶子。 “哟,秦家妹子。”吴婶子端着个盆,探长脖子看了庄楚然的家门一眼,笑嘻嘻地问:“这是打哪来呀?” “四处走走,吴婶子去洗衣裳回呢?”秦如薇看了她盆中湿答答的衣裳一眼回道。 “可不是,柱子那小子尿了几床,这都臊了,只得洗了。”吴婶子嗐了一声,又满眼兴奋地问:“妹子呀,我才儿听他们说你还会作胰子呢?这可是真的?哎哟,秦妹子真真儿是有一双巧手呢!” 秦如薇心底露出一个苦笑,这么快就传遍了,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道:“哪有的事,就是前儿买了块皂角子回来学着琢磨则个,做着也不大像。” 吴婶子撇撇嘴,酸道:“秦妹子也学会藏三捏四的了。” 秦如薇淡淡一笑,也不和她扯皮,道:“我家里还有事,先家去了,婶子你忙。”说着不等她回话就走了,不然再扯下去,只怕自己会被酸死。 吴婶子见她走远,啧了一声:“防贼一样呢。” 她也不想想,要是自己会做胰子,只怕会藏得更紧,但吴婶子是不会有这样的认知的,她快步回家吆喝:“春香,把被子搭了。”扔下盆子自己却跑去赵家磕闲话了。 从庄楚然那处走回来,秦如薇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不用猜也是说她能做胰子的事了。 “哎哟喂,难怪呢,又买地又买牛的,这会子还招了个伙计,敢情就是这因由啊。” “胰子可是金贵物,我听最差的一块胰子也得要两百个钱呢,娘哎,秦家这下可发达了。” “呀,那邓家可不是走宝了?白白休了这么个聚宝盆。” “指不定就怎么悔呢。” 诸如此类的话让秦如薇听得直皱眉头。 邓家确实是悔,尤其是邓老太,她倒是没刻意去打听秦如薇的事,但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看不得人好的,也总有喜欢幸灾乐祸的,所以,即使不出门,邓老太也把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说啥?秦如薇那蹄子会做胰子?”邓老太傻眼看着来人问。 “可不是,你们邓家可走宝咯,这胰子可金贵了。” “瞎扯的吧,她会做那金贵物,秦家早就发了。”邓老太回过神,一副不信的样子,道:“要是会做的,过去那么些年,秦家至于那个光景?被唬了吧。” 来人一愣,但很快就道:“谁知道是不是得了啥福报,不然咋来的银子买地买牛呀,这会子还招了长工。” 邓老太脸一黑,很是不快,道:“一个倒霉货能有啥福报?哼!” “你可是不知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怕就是这个理呢。”来人幸灾乐祸的道:“老嫂子,要不是你们休了,这会子发的可是你们邓家了!” 邓老太脸一僵,想起秦如薇那日渐过好的奔头,不由将信将疑起来,难道那丫头真的会做胰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眼红心热 秦如薇会做胰子的传言传遍了十里屯子,不但她本人被探问,就连秦大牛一家子都遭受到关注,明里暗里的打听,让人烦不胜烦。 尽管秦如薇他们都没正面承认,但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家,尤其秦如薇的院子里,谁叫你买地招长工的那么高调,要说你不是发了,你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虽没正面承认,但秦如薇也没否认,只是不管旁人怎么试探,她都是淡笑处之,依旧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对秦大牛他们也是这样吩咐,因为银子是自己赚的,日子是自己过的,真没必要对谁交代! 但正因为这样的不明朗,就更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毕竟这秦家发家的困惑不解开,那就跟心被猫爪子挠了,痒痒的,偏生还抓不到。 这和秦家没什么事的也就罢了,毕竟人有人的运数,你再眼红,那运数也落不到你头上不是? 但和秦家不对盘的,却就不一样了,诸如邓家一族。 首先被人撩拨得呕心沥血的邓老太就是最憋屈的一个,为啥? 当初秦如薇入门的时候,在拜倒了牌位时,第一个说要休了她的便是邓老太。 邓老太是典型的农家封建老太太,最是迷信不过,人还特别固执和强势,秦如薇那样的,她还真看不上,让她入门,不过是看在那十几台嫁妆份上。然而,在她入门时就出了那事,邓老太自然是坐不住的,当即就认定不祥,逼着邓富贵休妻。 如此强势的邓老太搬来族中人,硬是把还没完全成为邓家妇的秦如薇给休弃回家,并且做主给邓富贵娶了胡氏冲喜去秽气,她认为自己做得极对,为邓家除了一个不祥人,这是没错的。 可如今,有人来告诉她,她所认定的不祥人,乃是个聚宝盆,而她,亲手把个聚宝盆给送走了,这让邓老太怎么受得了? 一个固执的人,认定自己的所作作为是对的,那是绝对不容别人说她是错的,总要做出些什么让人来信服,来认定她是对的。 所以,邓老太百般为自己找借口,坚决不信秦如薇有那样的大本事,但随着传言越演越烈,她终究是坐不住,借故去打听。 若说秦如薇会做胰子只是传言,毕竟没人亲眼所见,也就是你猜我度,但当秦如薇在镇上买了个铺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后,这下所有人都相信了,换来的,是各种眼红和羡慕嫉妒恨,也有人坐不住了。 消息传到邓老太耳中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铺子?”她看着他们邓家四房的侄媳妇,目瞪口呆。 “可不是,就在匣子巷那边儿的,现在正在装修呢。听人说,那铺子可不便宜呐,起码值这个数。”侄媳举起了两根手指,生怕邓老太不信似的,巴拉巴拉的将听来的一股脑儿的对邓老太说了。 “三嫂,那扫把星有这样的能耐买这么大个铺子?”邓凤珍显然信了的,睁大眼睛兴奋地问:“这么说,她还真会做胰子?” “肯定是,不然做什么能有银子买这个铺子?除非她早就有一大笔压箱底的银子藏着了。”侄媳酸酸地道:“哎,要是知道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说什么也不能休,说不定发的就是咱邓家了。” 邓老太闻言黑了脸,瞪向她。 “哟,就是没休,她也是我们二房的人吧,与你们四房有啥事?”邓凤珍可不干了,插了一句。 侄媳一噎,脸色有些不好看,凉凉地道:“是哪房的人都不打紧,现在人家可不是邓家妇。说白了也是富贵没福气,若不是二婶作主休。。。” 邓老太重重地将手边的碗砸在炕桌上,瞪着她道:“富良家的是来给你二婶我添堵的么?” 福气?这是说秦如薇有福气,而她生生的把这福气往外推了么? 邓老太强势一生,从没受过这个气,更容不得一个后辈明里暗里指责她不对。 “什么福气?一个不祥人哪来的什么福气?不就一个铺子,看你眼皮子浅的。也是,四弟是个混的,若不是好赌把家里田都输出去,你们也不至于就这点子见识。”邓老太黑着老脸冷道。 四房的家主也就是富的爹是个混的,年轻时好赌,把家业输掉大半,这些年也过得艰难,而邓老太他们这一房,因有二十亩田,是族中最出息的一房,倒是过得顺遂,腰杆也值。 那富良家的听了她这话,心里有气,却不敢县,砸巴着嘴,赔笑道:“哎哟,二婶,侄媳哪敢哟?就是说不知那丫头往哪得了这么份机缘。” 邓老太哼了一声,道:“不是就好,我要歇午了,你家去吧。” 富良家的撇了撇嘴,又不好赖着,只好讪讪的走了,待出得了门,才回头呸了一声:“死要脸的老太婆,说我眼皮子浅,你眼皮就深了?不也老眼昏花把个聚宝盆给赶走了?哼!” 却说邓老太这里,待富良家的走后,脸色就特别不好看,偏偏邓凤珍还不觉,只兴奋地道:“娘,要真是这样,那不是要发达了?胰子多金贵啊,秦家岂不是有用不完的胰子。啧,从前真看不出她有这本事呢,真是可惜。” 邓老太心情正不好,此时也听不得有人说秦如薇如何的有本事的,偏偏现在说话的是自己的闺女,让她发作不得,只得捂着心口直喘气。 “要是她早就露这一手就好了。”邓凤珍犹不自知邓老太的心思,一个劲儿的惋惜道:“这样的话,咱家又有胰子用,还能赚银子,那铺子也是咱们邓家的了,不像嫂子,那也只是她娘家有些银子罢了,又不是咱们家的。” 邓老太的脸越来越黑,正要说话,门外,胡氏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哟,敢情小姑子是可惜了这么个会挣银子的嫂子呢,要不要我给她让位儿,好让你们邓家把人抬进来呀?”胡氏撑着腰走进来,脸色极不好看。 显然的,她是听到了邓凤珍的话了。 胡氏也很是恼怒憋屈,她出身比秦如薇好,人也长得比秦如薇好,嫁妆也不少(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刚嫁进来的时候,公婆甚至邓富贵小姑他们对她都是极好的,也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可渐渐的,邓富贵好像就变了,不如开始对她那么柔情,怀了娃娃后就更是了,还在她面前不止一次维护秦如薇那个小贱人,前会子还为了那小贱人打了自己,孩子都差点被他打掉,若不是看在他跪着认错,她绝对不会罢休。 好容易让他服软了,现在又传出那小贱人会做胰子,胡氏很想骂娘,会做胰子了不起吗?有铺子了不起吗?她胡家没铺子吗? 胡氏没承认自己是眼红嫉妒,更不承认怀孕的自己变丑比不上秦如薇的好容色,在她眼里,秦如薇就是个小贱人,丑八怪。 女人都这样,尤其是情敌,能数出对方的一百个缺点来! 可偏偏,婆家姑子觉着她那‘前嫂子’要更好些了,士可忍,胡氏可忍不得! “好好儿的不在你屋里歇着,过来作啥?别累着了我的金孙。”邓老太扫了一眼她挺起的肚子,不冷不热地道。 胡氏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哼了一声道:“我不来,由着你们把我扫地出门?好为你们邓家迎了聚宝盆进门?” “你胡说八道个啥,啥聚宝盆?没风没影的事你也听来嚼舌根。”邓老太一拍桌子怒声道:“谁个要把你扫地出门了?” 胡氏呵了一声,却是瞥着邓凤珍道:“娘,这没风没影的事可不是媳妇说的,而是您的宝贝闺女说的咧。” “她还是个孩子,懂个啥?就你瞎捻酸。”邓老太呵斥道:“你好好的养着娃儿,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理,听那起子话作甚?” “是不是瞎捻酸娘知道,这话才从她嘴里吐出来呢,当我没听着是怎的?还想孙子,要把我惹恼了,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孩子跟我姓胡。”胡氏讥笑一声,不屑道:“都要说亲了,还是孩子呢?” 邓老太一听胡氏要让孩子跟她姓胡,那还了得?当下把眼一竖,怒道:“你敢!” “我有啥不敢的?”胡氏挺起了腹部冷笑,可笑,她可是有护身符在身的。 “你。。。”邓老太气得发抖,指着她就要开骂。 “娘,她要回就回呗,等她回了,咱就把秦氏重新抬进来,这下,咱们有胰子用,还有银子花,两全其美。”邓凤珍得意地抬起下巴。 不得不说,蠢钝的邓凤珍终于‘聪明’了一回,竟还能想到这个法子来气胡氏。 邓老太一怔,回过神来,气定神闲地睨着胡氏道:“凤珍说的没错,只要是个女人,都能生娃儿,邓家娶得起。但生过孩子的女人,可没多少人要。” 意思就说,你走了,我回头还能找人来顶上,但你,以后怕是没人要了。 胡氏嫁来邓家半年,从来没吃过瘪,这一下气得不轻,指着两人,半句话也说不上来,哇的一声坐在地上撒泼哭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哟,没情人的陌好孤单,只能埋头码字了,求送花安慰咯~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偷窥之人 对于秦如薇,邓家是眼红心热的,由上至下,由老到少,不管是邓老太,还是邓富贵几个小辈。 这人不比还好,一比,还真能比死人。 邓富贵看着秦如薇那气定神闲的光鲜和长得越发好的容色,再回来看自家婆娘撒泼卖疯,心里是越发厌恶。 若是秦如薇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她总是温柔的。 所以,见胡氏卖疯,邓富贵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劝了几句,就不管了。这下胡氏反而不敢再装疯卖傻,因为邓老太说中了一点,生过孩子的女人再嫁,贱如泥,她还真怕失了邓富贵的心呢。 这人就是这样,你紧着她,她越发肆无忌惮,你要是冷着她,她倒是巴巴儿的贴上来了。 撒泼是不敢了,但胡氏却是更把秦如薇恨上了一层,只要听到秦如薇这个名字,都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秦如薇自然是不知自己过得好了也招人恨,相对于外面的各种眼红,她是坦然得很,既没高人一等,也没扭扭捏捏的,还是和从前一般,怎么活得自在怎么来,但日子,却是真比从前更忙碌了。 因为,铺子的装修已经竣工,只等择吉日开张了。 秦如薇这些天既忙着做各色胰子,又在制作新的产品——花水,能护肤美容的花水。 此时已经近四月末,也是春末,虽然天气不热,但白天却是已经可以穿薄裳了,有的汉子甚至打赤膊跳进河里洗澡也不觉冻。 春末夏初,是百花齐开的日子,秦如薇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光,能收集的花瓣自然都收归囊下,趁着好日头处理了好待用。 这日,因了秦大牛带着顾氏兄妹几人回了岳家拜寿,家里就托了秦如薇看管,秦如薇帮着料理了一下秦家后院的牲口,便想着去铺子打点一下开张的事宜,锁了门就从秦家出来。 秦家的牛车被秦大牛他们赶去了岳家,秦如薇也就只能步行了,穿过大石街,便是宽敞的地堂。 地堂是十里屯子的公众地方,边上种了两棵大榕树,听说有五百年的年份了,枝叶极其繁茂,上面垂挂了不少红布条,有的布条挂着苹果。若是仔细看去,你会发现布条上面都有墨色的字迹,显然的,这两棵树已被十里屯子的人称为吉祥宝树,有事无事都来这丢福袋祈求福报。 在大榕树的后面不远,还有一座细小的土地庙供奉土地公,逢年过节或春秋开耕,十里屯子的村民都要来此拜土地公,祈求风调雨顺,丰衣足食,所以庙前插满了香梗骨。 因了地堂处于十里屯子的中心带,地儿广阔,又有两棵大榕树遮荫挡雨,下头用石板砌了不少供人坐的石凳。而榕树上的一条成人手臂的杆枝,还垂挂了一面大锣釟,但凡十里屯子有什么大事决策,只要敲响锣钹,里正都会在此召开大会,是以这地堂又是屯子里的村民夏日最爱的好去处。 此时正是巳时一刻左右的光景,十里屯子的春耕早就完了,所以这时段不少人在地堂处坐着闲聊磕叨。 秦如薇看过去,有老者在下棋,有人背着手叼着烟杆子观棋,也有打牌九的,还有妇人在纳鞋底做女红的,也有小孩童在追逐玩耍。 好一派春日迟迟的和乐景象。 老百姓就这样,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已是心满意足,至于上面的谁做官谁当皇帝,都不重要,有时候,当老百姓更远离权利风波。 秦如薇嘴角微勾,正要往前走,忽然一颗小孩手掌大小的石子丢到了脚边。 “哎呀,虎妞你砸到人了。”奶声奶气的声音惊呼。 这话一落,有个小姑娘跑过来,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捡起石子,很是局促不安。 秦如薇看向她身后不远,画着简单的格子,还有两个小丫头站在那咬着手指,同样的不安,不由一笑,道:“你们玩跳格子呢?” 那丫头点了点头,低着头把玩着那小石头。 “没事,没砸准我呢,继续玩吧。”秦如薇自然不会和小丫头计较,摸了摸她的头便往前走去。 走近了大榕树,就听到各种交谈声,有人自然也看见了秦如薇,交谈一顿,很快又响起来。 秦如薇也不在意,不管谁向她打招呼,都微笑点头。 却不想,冤家路窄,一记不合时的讥讽声传进耳中。 “哼!不就开个破铺子,能不能挣钱还说不准呢,就在那得瑟个什么劲儿!” 这声音,秦如薇可不会不认得,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便是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 看过去,果是邓家的好媳妇儿——胡氏。 秦如薇平日也算是深居简出,没事也不会随便溜达,所以和胡氏碰面的时候,也是极少,如今再见,她竟较于上次,又肥了一圈。 胡氏肤色不算白,但她还穿了一件暗红的春衫,显得肤色也暗黑,脸圆圆的,肥肉挤得眼睛小了半截,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坐在石凳上亦能看得出腹部高高隆起。 她手上拿着一件棕黄色的衣裳在缝补,虽是对着身边的一个年轻媳妇说话,但眼睛却是看着秦如薇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嘴里所说的是秦如薇一般。 秦如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嘴角漠然地勾起,不屑,无视。 却不料她这样的一笑,反而刺激了胡氏,嘴上越发不客气:“破落户就是破落户,挣了两个钱就自以为多了不起。眼皮子浅的,当谁没见过几个钱呢,摆那派头,就那些不入流的穷胚子显摆罢了,真巴不得嚷得全天下人皆知。” 她可没忘记邓凤珍和老太婆是怎么说的,对秦如薇,她恨之入骨! 秦如薇又瞥她一眼。 那年轻媳妇倒不是面皮厚的,见了秦如薇总有些尴尬,便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哎,邓家嫂子的针线活可真好,瞧你补的这口子,针脚可真整齐,有你这样的针线好手,邓家兄弟可儿有福气。” 好话谁不爱听,胡氏得意地一笑,像是故意要刺秦如薇似的,扬了扬自己手上的衣裳,道:“那是自然的,自家男人的衣裳,我不补谁补?难道让那些没名分的贱蹄子去补么?” 那年轻媳妇闻言有些怪异,瞥了秦如薇一眼,继续岔话题道:“倒是可惜了这一身,我瞅着像是新作的衣裳。”心却暗付,这胡氏可真是一个护搅难缠的,很是不识趣,明明自己扯开话题,硬是要往人家身上扯,看来日后都是要远着些好。 “别提了,这还是年前用新布裁的,昨儿就想着洗了收进柜笼里,才发现那冤家不知啥时把好好的一身新裳给勾破一个洞。”胡氏脸上有些恼,道:“这也罢了,问他,哪时勾的都不知道,真气人。也幸好裁的时候还剩了点布,不然你说这么一个洞,打那找同色的布补去?” 秦如薇本已朝前走去,闻言脚步一顿,唰地转过身来,看向胡氏手中的衣裳。 胡氏正双手拿着那件男人外裳向那个媳妇子展示那个大口子,得意地道:“你也别说,我这针线活可儿是好的,你瞧,看不出针脚吧?” 那媳妇子迭声恭维了几句。 胡氏朝秦如薇看过来,见她脸上神色莫名,便抬起下巴,很是傲然:“所以说啊,娶媳妇儿,就要娶个女红好的,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还真要不得。” 秦如薇眼睛一眯,向胡氏走去,倒不是为了她那句话,而是她手中的衣裳。 棕黄色,那样的一个补丁小孩拳头大的口子,和她那天捡到的布可是十分的相称啊。 胡氏见秦如薇面色不善的走来,脸色微变,捏紧了衣裳,尖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秦如薇来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上衣裳的补丁口,暗自和脑中的布缎一比,眼神渐渐的暗沉下来。 “这是邓富贵的衣服?”她眯着眼睛问,声音冷冽。 胡氏一愣,随即大怒,好个不要脸的臊娘们,竟然明目张胆的想要打听自家男人不成,便怒声道:“自然是的。秦如薇,你还要不要脸,你。。。” “邓富贵!”秦如薇打听她,嘴角邪邪地勾起,道:“好,很好!” 好什么? 胡氏被打断,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秦如薇的眼神特别森冷,就跟,就跟。。。没错,就跟那狼看人的眼神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作死的骚娘们,该不是想要打她男人的主意吧? 正要怒骂,秦如薇却是已经转过身走了。 人都走了,胡氏再要找碴也没对象,只得对身边的媳妇子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悻悻作罢。 而秦如薇,在确定那衣裳是邓富贵的后,那最初升腾起来的愤怒已渐渐平复下来,紧握的双拳也松了开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想要找出的在后头偷窥之人,竟是被送到了明面上来。 邓富贵,邓家!这盘帐,她会慢慢的和他们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哪都有争斗 报复仇人有许多种方式,以牙还牙,杀了,让其一败涂地,秦如薇都觉得这不是最爽的,她觉得报复一人最能有快2感的,便是摧毁他所在意的一切。 其实,秦如薇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邓家休弃宿主,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按着她自己的想法,是压根不放在心上,所以也称不上有多恨。 但不知是否因为宿主的缘故,秦如薇本人对邓家的恨意超过了她自己的预想,尤其在作过几次看见宿主在邓家的生活后,她心中的那团怒火,不降反升,也不知是否代入感太强了,以至于总有种感觉,那是自己曾经历过一样。 从前邓家的蛮搅横缠,秦如薇都能不放心上,但如今,那在背后的偷窥之人浮出水面,竟是邓富贵,就不能不当一回事了。 都说知人口面不知心,这话可真没错,一个看着那么憨厚朴实的人,内心竟如此龌龊恶心。 秦如薇从愤怒到平静,深呼吸几口气,别急,别恼,不值当的,慢慢来,新仇旧恨,总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秦娘子,您喝茶。”赵铁柱小心翼翼地将一杯茶放在秦如薇的跟前,今天的主子看着很是不顺心,他还是小心伺候的好。 秦如薇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住的可惯?” 在秦大牛那边住了三天,赵铁柱就搬来了铺子这边的院子,一来可以帮衬着装修,二来也能照看铺子。 赵铁柱呲牙一笑:“惯的,比我家里的狗窝要舒服多了。” 秦如薇淡淡的笑了笑,道:“要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你尽管出声。” “我省得的。”赵铁柱搓着双手笑着应了。 喝过了茶,秦如薇便走出院子,去了前边的铺子。 铺子重新粉刷过,已是焕然一新,正对着门是一个大大的玻璃架子,上面现在空空如也,但相信不久后,会摆上不少物件。 正门靠右,设了一个柜台,也是掌柜算账站立的地方,在柜台的旁边,又设了一个较小的玻璃台以陈示货品。 靠左边,则是设了两张小圆桌,用以招待客人,如此空间格局就极是明朗了然,墙色以粉紫色为主,很是温馨舒适。 后院,除了给了一个屋子伙计住,还有一间堂屋秦如薇则布置成招待客人的客厅,格调比外面铺子更为雅致一些,也算是VIP间了。 整体来说,秦如薇对于这装修还是挺满意的,现在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里里外外的看过,秦如薇便吩咐赵铁柱锁了门,带着他去了庆记。 庆记的伙计早就对秦如薇熟悉得很,也知道她是掌柜和东家都十分看重的,便躬身上前招呼。 “你家掌柜呢?”秦如薇环顾一圈,并没看到季掌柜的身影,不由笑问。 那小伙计正要开口,忽然庆记通往后院的帘子被人用力掀起,一个二十来岁衣着华贵的男子走了出来,跟在他后头的,正是季掌柜。 “你们这些刁奴,主子给你脸面才赏你个管事做,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串通个外人不知打哪弄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铺子里卖。季老头,主子能抬你上来,也能推你下去,庆记也不是非你不可。”那男子冷厉地瞪着季掌柜叱道。 秦如薇眉一皱,收回了正要叫出口的声音,退到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那男子。 季掌柜虽是被训斥,但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惶恐惊慌之色,而是不卑不亢的一拱手道:“昌平的各个分铺都是四少爷在打理,若是四少爷觉得老奴不适合担任掌柜,老奴自会请辞,这点请二少爷放心。” “哟,今儿才知,季掌柜还长了一张挺利索的嘴皮子。”那被称为二少爷的男子轻蔑地一笑,话音一转道:“少用唐四来压小爷我,小爷打理庆记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呢。” “哟,我却不知,二哥四岁就在庆记打理了,小弟真要请教一二,二哥打理出什么来了?哦?上蹿下跳的偷糖么?” 就在那二少爷的话音落下,一记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秦如薇看去,却是唐冶,他像是从哪处急赶过来,额上有一层细细的汗。 唐平转过头来,见了唐冶,似笑非笑地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就是我们家那二世祖?打哪个花娘怀里来呀这是?”又扫了季掌柜一眼,讥道:“怎么着,怕我欺负你养的狗呢?放心,打狗还得看主人,我总会给四弟几分面子的。不过四弟呀,不是做二哥的不提醒你,这刁奴可真要好好敲打一二,别弄个奴大欺主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季掌柜面一沉,却是抿着唇低下头,只是那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正忍着极大的怒气。 唐冶眼神一闪,淡道:“二哥本事大,四弟可真要学习一二,诸如在铺子里教训下人。嗯,比起教训个奴才,铺子生意确实不是最重要的,想来老爷子知晓,也只会‘夸’二哥几句的。” 唐平脸色一变,看一眼铺子里在看热闹的客人,脸色阴沉。 在铺子里做生意的时候内讧,若被老爷子知道了,只会骂他不识大体,错的只会是他。 “好,很好,一阵子没见,四弟果真是长进了,二哥真真是小瞧你了。”唐平冷笑一声,道:“想来大哥也能放心休养了。” 唐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正要发作,秦如薇却是在此时开口:“小伙计,把那个梳子给我瞧瞧。” 唐平没料到这时会有人出声,看了秦如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见她在仔细挑选梳子,便又移开了眼。 唐冶见此心底暗松一口气,道:“二哥放心,四弟一定会向二哥看齐,把庆记打理得好好的。” 他咬重了字眼,唐平又岂会听不出那弦外之音,哼了一声,道:“那二哥拭目以待。”说着拂袖而去。 秦如薇此时也放下了梳子,朝唐冶看过去,他走来失笑:“让秦姑娘见笑了,请移步内堂说话。” 秦如薇摇头轻笑,表示无碍,但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跟着移了步。 内堂,小伙计为几人奉上茶水,退了下去。 唐冶似乎真渴了,狠灌了几口茶水,咯的重重一声放下茶杯。 “四少爷。”季掌柜欲言又止,脸上似有些懊恼。 唐冶摆摆手,道:“无事,他迟早会知道,只是不知,他会亲自来,看来是真急了。” 季掌柜看了秦如薇一眼,秦如薇忙道:“你们忙,我下回再来。” “秦姑娘请慢。”唐冶苦笑一声,道:“这事其实也和姑娘脱不了关系。” 秦如薇一愣,重新坐了下来,道:“因为胰子的事?” 唐冶微讶。 秦如薇失笑,道:“我和庆记,本就因胰子结缘,与我有关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唐冶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赞道:“秦姑娘果然聪慧有加。” 秦如薇淡笑不语。 唐冶斟酌了下,道:“那是我堂兄,我唐家一门二房的兄长,唐平。在秦姑娘的胰子前,庆记的所有胰子,都由二哥他们那一房进货。” 他点到即止,但秦如薇活了两世,而且本就是商人,又怎会听不出这里面的意思? 胰子在这世道本就是金贵物,进货渠道还隐秘,如果庆记在此前所售的胰子一直是唐家二房经手,价格,也就是任二房开口,个中的猫腻,不用说也知道。 可如今,秦如薇横插一手,庆记就多了个渠道,听唐冶的语气,两房必定是对手,看唐平像只疯狗似的扑咬,想来是损害到那一房的利益了。 本来是一人独食,现在平白被人分了,谁个会甘愿?更别说,这后来居上的有取而代之的节奏,也难免唐家二房急了。 谁都不愿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秦如薇轻叹了一声,果然,大到大户人家,小到平民百姓,哪里都有争斗,大家族更甚。 “让秦姑娘看了笑话,唐冶是。。。”在外人跟前内讧,唐冶其实挺难堪的。 “这对敌啊,谁先急了谁就输了。”秦如薇淡淡一笑道。 唐冶一愣,随即失笑。 “四少爷,如今二少找上门,只怕会循着路子,很快就会找上秦姑娘,只怕。。。”季掌柜皱着眉,似有些忧虑。 “我相信秦姑娘的为人。”唐冶看着秦如薇道。 秦如薇一愣,笑道:“做生意本就以诚为本,我和唐四少有合约在先,自也不会和旁的人再立约。” 唐冶闻言,眼中闪过笑意。 “只怕狗急跳墙。”季掌柜却是担忧更甚,察觉自己口出恶言,忙的站起身:“老奴失言,求四少爷降罪。” “都是自己人,无妨。”唐冶摆了摆手,又自信地道:“魅妆的胰子相较于其它胰子在庆记卖的最好,利润也高,大家都有目共睹。私底下斗个你死我活不重要,但老爷子却是最看不得有人牵扯到大局,二哥他若是要使绊子,也休怪我们不客气。” 秦如薇敛下眼皮,端起茶杯不作发表,大家族的明争暗斗多不胜数,有些东西不是她该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季掌柜的话却是提醒了她,现在她和唐四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必须谨防有人狗急跳墙,做出些不利她的事来。 过年啦,小陌君也要放假了,一年到头很辛苦的,所以过年更新章节相对会较少,求大家也疼疼我,让我偷个懒吧,欢迎养肥看哦~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蔫儿坏 秦如薇这回来庆记本是带赵铁柱认个熟面的,也商议了接下来的合作。 “待秦姑娘的铺子开张,冶必送上大礼。”唐冶笑着道:“只盼着秦姑娘有新品莫要忘了庆记。” 秦如薇谢了,道:“自是不会忘的,我还盼着和唐公子一直竭诚合作下去呢。” 秦如薇肯定不会只看着一间铺子,而唐冶,但凡有些野心,也不会只看着几块胰子吃饭。 有来有往,不管做人还是做生意,都该是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从庆记出来,秦如薇本是准备要回村里的,好巧不巧的,又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人不是谁,却是邓家的小儿邓福旺。 邓福旺今年十五的年岁,和邓凤珍是双生子,他是邓家老幺,性子被惯得骄纵无比。而邓家家中颇有些家底,邓福旺一直都是在镇学上读书的,可惜的是,这么多年,连个童生都没考出来便是。 彼时,已是申时一刻左右的时分,邓福旺夹着本书,显然是刚下学的样子,他穿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的长衫,腰间还学人别了一把折扇,头上用一支竹簪别着,那下巴高抬的样子,整一个二世祖的样儿。 在他身边,还有三个同样穿得像模像样的学子,只是几人身上的,都比邓福旺的料子好得多,显然也是颇有家底的富家子了。 秦如薇移开目光,几人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正要走,她却听到一个略尖的声音道:“哎哟,你怕个蛋蛋呀,什么叫文人风,流,小爷今天就带你去红河边见识见识,保管你小子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可不是,我就念着媚娘那一管销魂噬骨的声音,就这么想一想,我这腰都酥了。”另一记声音道。 “听说百花红坊又进了两个会弹会唱的雏儿。。。” 百花红坊? 秦如薇顿住了脚步,有些讶然地看过去,几人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一片通红又激动,好不兴奋,就连邓福旺也是涨红着脸,一副极其向往的样子。 这哪里是什么读书人,分明就是几个小流,氓,毛都没长齐就念着去玩女人了。 常听人说,这买金银首饰等金贵物就要去东大街,买元宝蜡烛棺材板之类的就要去狗头巷,买下人的就去西山码头,而想要寻乐子,就要去红河边。 红河边,一色的花楼子,一到申时,倚门朝路人挥红手帕的莺声燕语不在话下,而百花红坊,则是高田镇最出名的花楼,里头的姑娘,不论才艺或是身段样貌,都是顶尖的。听说百花红坊的头牌芙蓉,若是让她陪喝酒,就得要五十两银子,更别说陪夜了。 这几个小无赖,竟然想去百花红坊?而邓福旺,他有这银子? 果然,邓福旺兴奋过后,就蔫儿了,憋着个红脸道:“我,我身上没有银子。” 那几人闻言露出讥讽之色,最初说话的穿得像个福袋似的男子就道:“都说了带你去见识,还用的着你出银子?走走,要喝要玩,今儿我章小爷包了。” 另外两人顿时狗腿地道:“章哥哥就是大方的人儿。” 那叫自称章小爷的闻言得意极了,当下手一挥,就要领着几人去红河边,不远处,那看着像是小厮模样的小伙子急了,扑了上来:“少爷,老爷让你下了学就要家去的。” 章小爷听了一脚过去:“滚一边去,爷的事哪轮着你管,去去去,乖乖的爷让百花红里头的姑娘喂你几口酒喝,不然就卖了你。” 那小厮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邓福旺几个闻言窃窃地笑出声。 奴才是拧不过主子的,邓福旺几人很快就消失在眼前,秦如薇挑起眉。 若是邓家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盼着光宗耀祖的邓福旺去花楼,不知会怎么着热闹呢? 想到此处,秦如薇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不是她坏心,事实上,新仇旧恨,她看不得邓家人好。 “我们也走吧。”秦如薇招呼赵铁柱,走了两步,却又顿住了,转过头来直直地瞅着赵铁柱。 赵铁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呐呐地道:“秦秦娘子,怎怎么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但赵铁柱也知道秦如薇是个和气的东家,对她时不时弄出来的点子也很是信服,真不明白这样的人儿怎么就会被人休掉了。 想起自己开始叫她姑娘,后来还是她改了称呼,说自己到底成过亲了,称姑娘似也不妥,干脆就唤一声秦娘子吧。 她人和气,可赵铁柱还知道她说一不二,主意还多,现在突然的瞪着自己看,虽然没有恶意,但赵铁柱却偏偏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阴谋两字。 果然,秦如薇贼贼一笑,道:“铁柱,你要不要去喝花酒?” 花,花酒? 赵铁柱的脸轰的一声红了,胸膛上下起伏不已,好一会才沉声道:“秦娘子,铁柱虽然穷,却也不是那等子,那等子下作的人。” 太可恨了,竟然让他去,去那种地方! 赵铁柱气得满脸通红,他虽然是山里出来的,但因为从前也拿过山货来镇上买,混迹在集市上,小贩的荤段子可没少听。 红河边他也听过,还偷偷的去瞧过,就是那种脏地方,那些个女人,都不是正经的,所以正经的人是不该去的。 可现在,秦娘子竟然叫他去喝花酒? 秦如薇见他气得两只大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似的,不由噗哧一笑,道:“去花楼,也不算下作,文士风,流,亦有不少学子与花娘的佳话呢。” “我不去。”赵铁柱依旧气鼓鼓的扭过头。 秦如薇笑得不轻,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小家伙实在可爱,便道:“铁柱啊,去花楼未必就不正经了,日后若是你有造化,要商谈什么大生意,少不得就去花楼酒坊这些地方做陪客,这不叫不正经,这叫应酬,生意场上是必须的。” 赵铁柱一愣,皱着眉若有所思。 “人在世,逢场作戏是少不了的,只要自己心中有一盏明灯就是了。生意场上,需要戴的面具可不止一张,你可得同时戴着几张,什么人说什么话,懂?”秦如薇呵呵一笑:“而且,我这会子叫你去,也不是真叫你去找什么花娘喝花酒。” 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什么该做不该做,秦如薇还是分得清楚的。 赵铁柱这才反应过来,道:“那,你是要我去瞪着刚刚那几个小子?” 秦如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真是愚子可教,便让他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赵铁柱听得连连点头,道:“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秦如薇笑了笑,想了想就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自己机灵点。” 赵铁柱本想不要,但认真想了一下,便也接了,一溜烟的跑去红河边瞪梢。 秦如薇见他远去,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正愁要怎么让邓家好看,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契机。 邓福旺才十五,正是血气方刚的人,这么着就被人勾去那些地方,只要去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本就心不定,资质愚钝,如今再被人一诱,哪还会有心思念书? 果然,直到傍晚时分,赵铁柱才回转,向秦如薇禀告在红河边那处打听来的好事儿。 “前后脚的跟过去的,百花红那龟奴把我给拦住了,我就说刚刚进去的是我家少爷,夫人要我给伺候着,又按着你吩咐给了几十个钱,那龟奴才把我放进去了。”赵铁柱双眼精亮,道:“那章小爷是章员外的独子,家里是开米铺的,也不是头一回去了,包了个包厢,还叫了叫了。。。” 他脸有些红,偷偷看了秦如薇一眼,才继续道:“叫了四个女的进去伺候,没没多久,邓家那小子就抱着个花娘,嗯,上了楼。” 说到这里,他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再看秦如薇,却是半点羞意都没有,不由抽了抽嘴角,暗付,自家东家果然是个能人,一个女子听到这些东西,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却不知道,秦如薇活了两世,啥没经历过,就是前世,那些嗯嗯啊啊的小电影也看了不少,更别说,在陪老板谈生意时,在夜总会见识到的了。 “然后呢?”见他停了口,秦如薇又问。 “然后?”赵铁柱一愣,才反应过来,道:“然后就没了,后面邓小子就出来了,还对那花娘说日后再来寻她来着。” “那花娘你有打听到叫什么?”秦如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听说叫丽娘的。” 秦如薇曲起手指,轻敲着桌面,双眸一会儿亮一会儿暗,配着嘴角轻翘的样子,却让赵铁柱看得心头有些冷。 秦娘子这模样儿,看着蔫儿坏的样子。 “左右这些天铺子也还没开成,铁柱,这几日你就别做啥,继续给我瞪着那小子。”秦如薇半晌才对赵铁柱吩咐。 赵铁柱听了一怔,却是没有半点异议,应了下来。 秦如薇很满意,脑中却是在盘旋,邓福旺这会子开荤,尝到了甜头,肯定会再去花楼,这回是别人请,下回呢?下下回呢? 都说表子无情,没钱,谁会对你温声软语?没钱,邓福旺装什么大爷? 而哪能来钱?不还有个邓家么! 秦如薇轻轻地笑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挑拨 秦如薇这边在算计着邓家的事儿,却不知自己也正被别人算计着,这也不是谁,而是顾氏的娘家人。 顾氏的老爹做六十整寿,顾家的子女自然都齐全在的,自顾氏出嫁后,也就最初几年日子好过些,慢慢的就有点拮据了,家中两老做寿或逢年过节,她这个长女的贺仪总是最轻的,让顾氏很是抬不起头来。 今年却是不同了,顾氏不但给两老买了两匹新布,还有点心好酒,肉也称了十斤回去,再并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等等,贺仪丰富得很。 而她自己,由内到外都拾掇了一番,几个孩子包括秦大牛也是一身的新衣,看着自家姐妹目露艳羡的,顾氏狠狠的长了一会子脸。 这回,顾氏就坐在正屋里陪着自己娘还有两个妹子说话,腰杆子挺得笔直,眼中的得瑟显然易见。 “我就说呢,前些日子听到我们村里嫁在你们十里屯子长贵家的媳妇莲花,说你们要发达了,我还不信,现在看着大姐这一身气派的,还真不到我不信了。”顾家二女顾虹梅满脸艳羡的瞪着顾氏看。 顾氏闻言更挺直了腰杆,却是故作不屑地道:“这有什么气派的,还不是平素那般穿着?就少了两补丁。” 顾虹梅撇撇嘴,谁看不出这一身是新做的,她有什么家底自己还不知道么,十年都没做一身新衣,这下子是一家子都穿上了。 “大姐,莲花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那小姑子真个会做胰子?”顾虹梅又问。 “对对,大姐,你带回来给娘他们的那块胰子,就是你们家做出的?哎哟哟,我瞅着可好使呢!”顾家三女顾秋香也道。 顾氏眼神一闪,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碗,道:“哪有的事,就是她在哪瞎糊弄,弄着玩儿。” 顾虹梅气恼,心里道,这会是藏着捏着了。 “大姐是防着自家姐妹,这本也没差,只是没得妹子们伤心,竟是比不得一个外人了。”顾虹梅语气酸酸的,道:“前儿大姐在那头受了气,给你出主意的还不是娘家人?” 顾氏听了有些尴尬,忙道:“你这丫头,都是亲亲的姐妹,我防啥呢我。”顿了一顿又道:“这胰子她倒是会做的,只是好不好我也不晓得,你大姐我,哪有什么见识。” 这话说的含糊,但在场几人都是脸色好看了些。 “哎哟,那可真发了。”顾虹梅一拍大腿,兴奋地道:“不都说那胰子特别金贵么?大姐,你们赚多少银子了?” 顾氏顿了一下,迟疑地道:“这个我是真不知的。” 顾虹梅一愣,和顾老太她们对视一眼,小心地问道:“大姐你不是长嫂么?这个怎的不知?” 顾氏讪讪的,道:“这些都不是我料理的,是你姐夫和秦一在一旁帮着忙,我哪里知道挣得多少银子?”而且,秦如薇她也不会透露,防得跟什么似的。 “那姐夫他总会告儿你吧?” “他,他也是不知。”顾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啥,你们啥都不知,那这盘生意算谁的?”顾虹梅声音拔高起来。 顾氏撇了撇嘴,道:“你大姐夫说了,这生意是我那小姑的,咱们是没份儿的,所以秦一他们只是帮工,到时也是给高点的工钱。” 说到这点,顾氏总是不满的,都是一家人,凭什么秦如薇就占大头啊,他们这房人还多。 “大姐你真是糊涂到家了。”顾虹梅哎哟一声道。 顾氏看向她,眼露不解。 “我且问你,这胰子是谁做出来的?” “是我那小姑子啊。”顾氏翻了个白眼。 “大姐,你养这丫头也养了十几年了吧,她有多少斤两你不知道?要是她会做胰子,从前咋不做出来,白过了那么些年苦哈哈的日子,现在才晓得做这个了?”顾虹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依我看,这做胰子的方子和本事,肯定是你那公公留给她的。” 顾氏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又想起当初公公去世的时候,秦如薇是守到最后的,给了她什么东西的话,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但正如顾虹梅所说,要是公公有做胰子的方子,也早就拿出来了吧?再观秦如薇,处了十几年,她也不是那起子奸狡的人。 想到这,顾氏就道:“我看不像,你也说了,要是老头子有这方子,早就拿出来了,何苦等到今天?” 顾虹梅一噎,却道:“大姐你就不明白了,这老人,心都是偏的,而且你们家老头子,当初是怎么的偏心,你还不晓得?就是偷偷留着给她傍身,又有什么稀奇的?” “我看二姐说的在理。”顾秋香点头附和。 顾氏皱起眉,会是这样吗? 顾虹梅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便又道:“你可别不信,偏心偏到胳肢窝的大有人在,你们那小姑子又不是亲的,还能和你们真推心置腹啊?” 顾氏神色一凛,是啊,秦如薇可不是秦大牛嫡亲的妹子!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皱着眉不知想些什么。 顾老太瞪了顾虹梅一眼,道:“二丫你少说两句,你大姐好容易,日子过得有些奔头,你又来撺掇她闹隔阂。” “哎哟,娘哎,我还不是为大姐好。”顾虹梅很是无辜,道:“那胰子可能卖钱了,这么小小一块,都能给您老称几十斤猪肉了。可您听听,这么多的银子,大姐他们可是没份儿的。” “也不是没份,你大姐夫说了,小姑一年到头也会分上一点的。”顾氏忍不住辩解。 “一年分一点,哪比得上是自己的好?”顾虹梅翻了个白眼,道:“她倒是好,把银子都攒到手里,给你们分点,就打发乞丐呢?就大姐你实心眼,你待人好,人家可未必就对你掏心掏肺呢。” “对啊,大姐,说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胰子,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你公公给的方子,那可是你们秦家的财产了。” 顾氏脸色不好看了,唇抿了起来。 顾老太这时道:“我看也未必。”见顾氏她们姐几个看过来,便道:“你公公那人是个实诚的,不然我和你爹也不会把你嫁过去。大牛是你公公的亲骨血,要真是早就有这样的方子,还真的会藏着,白过着苦日子?便是要给谁,也不会藏到死才给了,这人偏心是没错,但说到底,难道还真会偏到不顾自己的骨血,去偏着个捡来的?” 顾虹梅张了张口,还想再说,顾老太狠狠地剜她一眼,继续道:“大丫,你们现在过好了,娘和你爹心里高兴,大牛也是个好的,爹娘放心。你莫要听你妹子的傻话,白白去和你小姑子离了心,这样的话,烂在心里为好,真心的相待人家,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你们,端看这回回娘家来,便知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顾老太这人还是心儿清的。 顾氏心里也只是将信将疑,这些日子二娘也没少在她耳边提点,她自己也不是个笨的,好歹多少还知道,便道:“娘,你放心吧。” “大姐,你自己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儿才好。”顾虹梅撇撇嘴道。 “你大姐我也不是傻的。”顾氏啧了一声。 顾虹梅有些郁闷,自己一心提点,却是有私心在的,算是有点挑拨成分,要知道胰子可是真卖钱的。大姐若是争回大头,她对自己也只有感激的份,将来也能帮扶一下自家。但现在看着,大姐的性子好像是变了些,倒没以前那般冲动了。 一计不成,顾虹梅又道:“是了大姐,过年那阵子,你不要是要我看看村里有啥好人家说给你姑子么?” 顾氏一愣。 “还真给找着了,就是长盛他姐那边夫家的兄弟,马头村的,二十的小伙,人是极好的,长得也周正,早年跟着人去外边儿跑船,也挣得了好些家底,现在可是起了个五间的大房子了,你看这门亲事怎么样?”顾虹梅笑着道。 不过若是从前,就是没家底,顾氏恐怕也会使劲儿应了,可如今不同了,秦如薇可是个聚宝盆,要是嫁出去了,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那他们秦家还有什么拿捏? 想到这,顾氏就淡道:“我也不是没问过她,只是她说这会子才被邓家休了,暂时也没那个再嫁的心,说多了,又嫌着我操心,以为要紧着赶她出门去呢。你姐夫还拿这事骂了我一宿,说是她嫁不嫁都随她,顶不了让秦一他们给奉养送终呢,我也没那心思说了。” 她又不是傻的,秦如薇若不嫁人,最亲的就是他们这一房了,便是挣了百万家财,没有后人,还不是给几个侄儿? 所以,她不但不急着让秦如薇再嫁,如今还得怕她再嫁呢! 顾虹梅听了,很是不高兴,便道:“大姐如今腰杆直了,小姑子也本事,自也是看不上这样的人家的。” 当初是顾氏求着要她找的,现在又为着自家利益推了,理亏在先,也没敢搭话,只是低着头喝茶,装作没听到。 顾氏不应,顾虹梅也没法,酸酸的说了两句也就不说了,姐妹俩倒是因此生了嫌隙,也是应了那句再亲的姐妹,嫁人了,也都先紧着夫家,也是各有成算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谋算 对于娘家人的‘提点’,顾氏是听进去了,但说到底,心里还是多了些想法,要是那做胰子的方子是秦老爹传下来的,也本应是有他们一份儿的。 于是,在回到秦家后,顾氏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秦大牛将心里的犹疑给小心问了。 秦大牛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她道:“你这婆娘咋就这么多疑心,又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子了?”想到这两日是在顾家村过的,便道:“不用说,肯定是你那些个妹子给挑拨离间吧?” “啥挑拨,她还不是为了我们好?”顾氏有些挂不住,迭声辩驳,道:“她也说的在理啊,要真是爹给传下来的,理应有我们一份儿啊!” “胡说八道!”秦大牛没好气地道:“爹要是有这宝贝,还用得着见天儿上山打猎,还把命都丢了?” 顾氏一噎。 “死脑筋,人说两句你就长心上去,长长脑子吧,好的坏的都分不清。”秦大牛瞪她一眼出去了。 顾氏气不过,硬声道:“我妹子还能坑我不成?” 想不透,顾氏又拉了二娘把这话说了,殊不知,二娘的话却是和秦大牛一模一样的,又把她提点了一番,顾氏只得蔫巴了。 这些话,自是没有传到秦如薇耳中。 秦如薇可是注意着邓福旺逛花楼的消息呢,如她所料,邓福旺这刚开荤的尝到了甜头,就又去了几回百花红坊,两回找的都是那个什么丽娘,听说连赎身的话都说出来了。 赎身?秦如薇差点没笑死,一个花娘要赎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旁的不说,就赎身的银子,价格可就比卖的时候 高上千百倍。 邓福旺不过是个农家小子,哪来的钱来给那丽娘赎身?也不过是好言好语的哄着罢了,这倒是让丽娘很是不愉,但她到底是做表子的,心里不满,脸上还是笑脸相迎的没表露出来。 秦如薇一直想着要怎么报复邓家,说到底,邓家这么硬气,不过是因为有二十亩的上好良田罢了,尤其有十五亩都是水田,出息极好,听说那些田可是价值十两银子一亩的。 若是这些出息极好的水田都没了,邓家会如何? 没错,她还真是打起了这些水田的主意,但要怎么不着痕迹的把这些田弄到手,可是个技术活。 有了邓福旺这个不着理的败家子逛花楼一事,秦如薇似乎是找到了那个点了。 秦如薇找到了唐冶。 “你要买地?”唐冶很奇怪,买地不是该找牙侩么,找他作甚么?想了想他才笑道:“是要我给你寻一个熟悉的牙侩?” 秦如薇摇摇头,道:“我要买的地,已是看中了的。” “哦?”唐冶更奇怪了,既然看中了,去买便是了。 秦如薇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我买这些地,一时半刻并不想让人知道买主是我本人。” 唐冶挑眉,静待她的下文。 秦如薇咬牙,将自己的谋算给说了出来。 邓福旺被那章小爷勾得去花楼见识了,如今兴头正热,是和丽娘这样的新鲜货色打得火/热的时候,一时半刻,肯定回不过神来,秦如薇就想趁着他兴头在的时候,让那个丽娘给演一出仙人跳。 说是仙人跳,其实也不然,但也没差了,同样是利用丽娘这样的女色去引诱他,从而让他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子来罢了。 邓福旺想玩花娘,就得有银子,没银子谁让你玩?一般花楼,没银子,见不着银子,你还想抱着软玉喝暖酒?做梦吧!直接就把你轰出来了! 可秦如薇并不想看着邓福旺被轰,相反的,她想看他在里面醉生梦死的,邓福旺想要玩儿,没银子不打紧,后边有她暗中在付,而邓福旺这欠她的钱越滚越大,就要用相等价值来抵了。 而她要的那个相等价值,就是邓家的那些地! 当然,这少不得一个角色在中间做饵,那个饵就是丽娘。 唐冶听得目瞪口呆,道:“可你找我帮忙是怎么个帮法?” 秦如薇咳了一声,支支吾吾地道:“我听说,嗯,我听说唐四少和百花红坊的妈妈挺熟的。” 唐冶刚抿了一口茶,闻言噗的一声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指着她道:“谁谁和她熟了?”说着,自己的耳根红了。 这不是暗指自己常去百花红坊么?唐冶觉得有必要澄清,咳了两声道:“我也不过是去了几回而已,且都是听听曲儿喝喝小酒罢了。” 只不过几回都是寻那头牌,出手极其大方,百花红坊的妈妈可是当唐冶神一般拜的。 秦如薇本也是不知的,巧的是,她让赵铁柱去蹲点瞪梢的时候,恰好瞧见了唐冶出入百花红坊,这一打听,得,唐四少是出手阔绰的常客呢! 想打瞌睡的正碰着送枕头的,秦如薇正愁着要怎么搭上百花红坊的姑娘,有唐冶,还不是手到拿来的事? 秦如薇丢给唐冶一个不必解释的眼神儿,让唐冶哭笑不得,道:“你又费这个心思做什么?不过十来亩田,真想要,任他价格再高,再加点银子,还能买不过来?” 秦如薇却是笑道:“唐四少生在富贵窝,却是不知庄户人家的苦了。庄稼人,视田地如命,若不是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把田地给卖了的,毕竟那是根本。”她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卖出去还能得一笔钱,大不了再买回,又怎比得上看着自己亲儿子把家底败了出去够来得痛心疾首?这还是因为寻花娘给败了!” 邓家人要是知道邓福旺这个宝贝蛋子为了玩个花娘,把家里的根本都败出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要弄死他? 想到此处,秦如薇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唐冶看着秦如薇那兴奋的眸光,眼神微闪,还以为,这女子一直都是淡定若水的,却不想,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个可怜的家伙,是邓家的人?”唐冶斜睨着她问。 秦如薇一怔,随即苦笑,做生意,又怎会不打探清楚对方的来历,想来自己的身世,唐冶他们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便点了点头。 “冶还以为你心中不怨不恨。”唐冶挑着眉轻呵出声:“却是引而不发,静待时机,秦姑娘当真好谋算!” 秦如薇敛了眼皮,端起茶杯道:“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邓家欺我在先,我也不过是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唐冶挑眉:“你想要怎么做?” 这是肯帮忙了! 秦如薇放下茶杯,笑道:“我到底是一个女子,出入花楼不方便,只想要唐公子给做一做恶人。只要让那丽娘哄得邓福旺拿出地契或签下契约就好,至于邓福旺的寻花问柳的银子,我自会替他出,不会让百花红坊亏了。” 唐冶切了一声,话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变相的出钱在邓福旺手里买来那些地,只是过一过手罢了。 不过,秦如薇这样的谋算也算是恶毒,自己自愿卖出田地和被寄予厚望的子弟因一个表子而败了根本,还能败了邓家儿子的名声,怎么着,都是后面那点够恶心人。 嗯,这点和他大哥,还真有些像。 一样的奸诈可恨! 唐冶摸着下巴想! 秦如薇被他那眸光看得嘴角发抽,道:“唐四少,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唐冶突发奇想的道:“秦姑娘,可想要和我大哥认识一二?我想你们肯定极投契!”毕竟你们都是一样的奸铰人! 秦如薇一愣,随即想到那被季掌柜赞过不止一回的男人,笑道:“好啊!”可等应下了,又觉得唐冶那暗藏的笑容好像不是很对劲! 不过秦如薇并没有多想,毕竟设计邓家远远比其它更来得引起她的兴趣。 邓家尚不知自己被人给瞪上了,但邓老太此时的脸色实在是很不好看。 “前两天你才来要了十两银子,现在又要十两银子,你当家里是有金山不成,哪经得住你三天两头的要银子?”邓老太瞪着邓福旺道:“你要这么多银子来做什么?让你爹知道仔细你的腿。” 邓福旺很是不耐烦,道:“娘,我不是说了,这都是要给先生打点么?这点银子怎么够?” “逢年过节不都有给束脩?这会子还打点什么?”邓老太很是不信,实在是这阵子邓福旺要银子要的太勤了,让她觉着不大对劲儿。 “秋天不是要下场么?娘你还要不要我给你考个大功名回来给您争脸了?不要就算了,反正我也不要读书了,没得累得慌。”邓福旺有些暴戾,干脆就耍起了小性子,这次丽娘都没给他好脸色了。 邓老太听到这个,心里一软,一边撩起衣襟从口袋里掏钥匙,一边道:“娘知道你孝顺,就是怕你不知好歹被人骗了。” 邓福旺心里一跳,忙的凑过去,腆着脸道:“有娘这个王母在,谁个不长眼的敢骗我?” 邓老太被哄得心甜,啐他一口道:“就你口甜。你读书归读书,也当仔细身子,娘瞅着你这两日脸白的,可是没睡好?” 一边说着,却是打开了匣子,里面有一匣子碎银,而碎银下,压着的则是印着官鉴的地契,邓福旺看在眼里,也没在意,眼疾手快地抓了一大把银子,道:“娘,我的衣裳也旧了,多给几两,我去打一身。”心里却是想,给丽娘买个银簪子哄哄她。 小陌君祝大家除夕合家团圆,求压岁红包了喂!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张 五月初一,是秦如薇铺子开张的日子,吉时选在辰时二刻,天没亮就得起床打点。 因了十里屯子离镇子的路程也不近,所以早在前一天,秦如薇就住到了铺子的客院里,同她一道作陪的还有秦二娘,赵铁柱和秦一则是在另一屋。 还在掌灯时分,秦如薇就起来梳洗,按着顾氏吩咐的设供案准备拜神迎财神什么的,她一动,秦二娘几人自然也不会再躺着,于是,不大的小院,一大早就开始忙忙碌碌的。 待到天已经全部大亮,东西已准备齐全,只等吉时到,秦如薇又去铺子前面细细查看。 对着正门的置物架上,已经满当当的放上了不少胰子,形状各异,颜色各异,极是好看。当然,也只是放了一块样品以供展示,其余的自然是包装好放在货柜里的。 为了方便人选购,秦如薇还带着二娘他们制作了不少小卡片, 上面用小楷写着用途,以及价格,算是明码实价,便是不认识字的,也是购买无障碍了。 尽管时间比较紧,但秦如薇还是争分夺秒的作出了二十多种味道的胰子,便是花香,也林林总总有十来款之多,其它功效的,诸如芦荟保湿的,玫瑰美白的,还有薏仁胰子,也是作出了好些。而有几款珍珠粉末胰子和羊奶泡胰子及米浆胰子,都是新品,连庆记都没得卖的。 既然是铺子新开张,秦如薇总是要搞些别人家没有的出来做噱头,除了这样新鲜的胰子,她还做了玫瑰花水这些高端产品,当然,因为仪器和人手限制,这些做得不多,所以要价也特别高。 所有待售的物品都挑选了一款样品放在陈示架上,价格什么的一目了然,很是清明。 再看摆在入门左边位置上的小桌子,杌子摆放得整齐,还套上了椅套,椅套上的绣花,都出自秦如薇的手,绣工十分了得。 桌面上,放了几碟瓜子小点心之类的,一个小小白瓷瓶,还插了一致娇艳的玫瑰,看上去极为雅致。 而桌子上方的墙面,则挂着一幅女子对湖水梳妆的墨画,倒是和铺子的风格有些相得益彰。 信步走出铺子,正门上方,铺名的牌匾 已被一面红绸覆盖着,正中一个大大的红花球,两边绸子垂下,只要吉时到了,这绸布就会拉下,魅妆会正式展示人前。 秦如薇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她的第一个铺子,是她在这世界的第一盘生意呢! 正想着,忽听着轱辘轱辘的车轮声,秦如薇扭头看去,灿然一笑。 “大哥,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来人正是秦大牛他们,因为铺子开张,所以也赶着过来帮忙。 “呼,幸好还能赶着,吉时未过。”顾氏背着孩子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三娘和四喜。 秦大牛也说了两句,就要先紧着把牛车拉去车马站暂时寄放了,顾氏便走进了铺子,一看那摆设,都啧啧称奇。 “娘哎,这可真真是好看呢。”她是头一回来这铺子,见这铺子不同其他铺子那么凌乱,反而有一种和她这种身份的人格格不入的感觉,手脚便有些无处放。 而三娘和四喜,也是瞪大了眼睛去周围看,四喜见了桌面上的瓜子糖果,就想伸手。 啪的一声,三娘轻拍了他一下,道:“不能吃。” 虽然她也很想吃,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吃这个的时候,这些瓜果放在这里,肯定是有姑姑的用意的,说着又去偷偷看秦如薇。 四喜嘴一瘪,看一眼秦如薇,却不敢哭,道:“不吃就不吃,谁稀罕。”话是这么说,眼睛却是往那些糖果上看过去。 “吃两个没啥打紧的吧?”顾氏心疼儿子,看着秦如薇道。 “这里的果子是要招呼客人的,你二姐在后院里忙着,也有备着瓜果点心,你们去后边,让她拿给你。”秦如薇淡淡地看着四喜笑道。 四喜双眼一亮,巴巴的往那垂着的布帘子看去。 顾氏见此便带了他们进了后院去,反正这铺子看也看过了,也看不出个啥来。 秦如薇自己在铺子里打点,没一会,赵铁柱也出来帮忙了,把供桌什么的都摆到了门口处。 “秦姑娘,我家公子送开张贺仪来了。” 就在众人忙碌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捧着个大大的盒子走来,秦如薇认得,那是唐冶身边的小厮大勇。 她忙吩咐赵铁柱接过去,又招呼大勇,道:“你家公子呢?” “公子有点事绊住了,一会就到。”大勇嘻嘻一笑道,我这边先把贺仪送来,便紧着要回去伺候了。 秦如薇知道这些公子哥儿身边片刻都离不得人伺候,便从袖里拿出个红封递给他:“讨个喜儿。” 大勇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接了,又朝秦如薇打了个揖,笑道:“我祝姑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吉祥话谁不爱听,秦如薇笑眯了眼,道:“承你吉言。” 送走了大勇,又有人送来贺仪,却是秦如薇不认得的,一问,才知那是庄楚然差人送来的。 她自己亲手接了,知道那人只是个跑腿儿的,也问不出庄楚然什么来,只好也赏了个封红送走了,打开那包装好的外布,一封信掉了出来,是庄楚然的笔迹。 有信,秦如薇便也不急着看那贺仪,而是先拆开了信。 信中,庄楚然说已经拜见了柳先生,对他送去的牡丹双面绣很是喜欢,学问也得到柳先生指点,受益不浅,现在,他又随着县学的先生去了山东,秉着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的心思,算是游学。对于她铺子开张,庄楚然自然赶不回来,送上贺仪,祝她生意兴隆。 末了,还有一个想字,秦如薇愣了一下,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将信读了两遍,秦如薇才拆开了那长盒的贺仪,一看,却是一幅画,上面是大团大团的花王牡丹,画得栩栩如生,用色鲜明,题与富贵锦绣。 让秦如薇觉得惊讶的是,那画的落款竟是柳如承。 如承,是柳山大人的字,这幅画竟是柳山大人亲自所作? 秦如薇惊讶万分,又去翻那个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纸,展开一看,还是庄楚然的字,信中说是他求的柳山大人所作,也曾问过能否作贺仪送至亲,得其首肯,让秦如薇安心悬挂。 秦如薇一阵激动,摸着那幅画,心头暖暖的,这样一份礼,比什么都来得贵重。 若是挂了这幅画,但凡有些见识的,都会知道这画出自谁手,就算外人不知道她和柳山有什么交情,总会有些顾忌,不然柳山大人的画怎会在此?更别说上面还有赠小友几字云云。如此一来,那些想要打小心眼的,就要琢磨琢磨了。 庄楚然这是给她弄来一个撑腰的,虽有些狐假虎威的样子,但却是十分贴心。 看来庄楚然信中对见到柳山大人的云淡风轻,也并不简单,应该也是得柳山大人喜爱的,不然怎会求得来这么一幅? 秦如薇顾不得多想,连忙招呼赵铁柱和秦一,就在柜台上方的墙面捶了钉子,将那幅富贵锦绣给挂了上去。 这么一来,整个铺子的格调又高了几分,秦如薇嘴角飞扬。 再回到后院,四喜他们正巴巴的看着唐冶差人送来的贺仪,顾氏手在上面,看样子是想拆,见秦如薇来了,便有些讪讪的,道:“不知是什么东西呢!” 秦如薇也不拆穿她,拿来剪子拆开包装,里面赫然是一尊黄玉貔貅,有孩子半手臂大。 “娘哎,这可是真玉哎。”顾氏惊叫起来。 秦如薇摇头失笑,黄玉虽比不上羊脂白玉什么的,但这一尊玉貔貅,雕工精细,寓意极好,怕是比她的这个铺子还要值钱。 “乖乖,这玉貔貅得要多少银子呀?薇儿你可真好命,认得这样的贵人。”顾氏满眼艳羡,恨不得把它给收回家去藏起来。 “娘!”二娘似是对顾氏的眼皮子浅十分尴尬,不由扯了扯她的袖子,打了个眼色。 顾氏咳了一声,便没作声。 秦如薇看了屋里的沙漏,道:“吉时要到了,该出去拜神了。”又吩咐二娘,道:“把这尊与貔貅放出去外面柜台上摆吧。”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外面?”顾氏想也不想的就轻叫,见秦如薇皱起眉,忙的又道:“要是不小心碰坏了咋办?” “娘!”秦二娘气得跺脚,道:“今儿什么日子,你说这种丧气话。” 顾氏似也觉得自己失言,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呸呸,百无禁忌。” 秦如薇摇摇头,吩咐秦二娘,自己则是出去准备了。 秦大牛已经从车马店回来,吉时一到,秦如薇亲自拜了财神,放了一串大大的花炮,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拉下了那盖在铺名上的红绸布,龙飞色舞的魅妆二字就正式展现在人前。 秦如薇又将一个广告牌挂在了胡同口,上写着各色广告语,新张一律八折优惠,还有抽奖,并画了箭头标识,让赵铁柱放了爆竹,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 “新张期间,一律八折优惠。”赵铁柱高喊着。 秦如薇勾起唇,至此,铺子正式开始迎客。 女猪开张了,初一了,祝大家新年开运,财源广进,万事胜意,吉祥如意,好运齐来!可以给小陌君红包不?没有,月票也高兴哟,哈哈~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谦谦君子 脂粉铺子之类的不比其它生意,秦如薇的铺子虽也不难找,但也不是处在正大街的位置,开张之时,那么大的爆竹声响过,尽管也有人好奇张望,但真正进铺子选购的人并不多。 秦如薇却是半点不急,不管来的人有没有买,也都笑脸相迎,有问题也是耐心解答的。 脂粉铺子来往的多是女客,为了方便生意买卖,秦如薇自己做起了伙计,并拉着秦二娘一道,相反的,秦一和赵铁柱就帮着递货送客什么的了。 与别家卖胰子的不同,秦如薇准备了让客人试用的胰子,一旦有客人来,她就主动端来水,用装胰子的沙棉袋搓出了泡沫,细细的帮客人洗手按摩,一边还讲解胰子的成分功效。 ”您若是嫌玫瑰的香味太过浓郁,桂花香比较清淡,也是能试试的,端看您喜欢哪一款了?”秦如薇拿着一条干净清爽的帕子细细的帮跟前的妇人擦干了手,笑道:”你闻闻,可钟意?不过呢,我觉着您更适合玫瑰花香呢!” 彼时已是初夏,那妇人穿了一身夏衫,头上戴着两支金钗,两手又戴了足有几两重的银镯子,看着像是暴发户的样子。 但秦如薇知道,这人不是暴发户,而是卖猪肉的,因为她一近身,秦如薇就闻到一股子猪肉臊味儿了,所以她给她推荐了玫瑰花香的胰子。 那妇人确实是西街老张猪肉铺卖肉的,平时被人喜称张家的,见这里开了新店,本也是随便看看的,却不想秦如薇这般热情,让她有些不好拒绝了。现在双手洗过了,她自己一闻,得,倒真是比平时用的胰子要好,手上的肉味是半点也闻不着了,只有浓浓的花香味。 张家的脸上神色一喜,家里是卖猪肉的,银子自然是赚到些,可和猪肉近多了,便是洗好了,身上总是有一股味儿,有时候和那些个妇人处一块,都遮遮掩掩的离她远些,让她好不气恼。 ”这胰子贵了些吧。”张家的心动了,一瞄那价格,便有些犹疑。 ”不贵,我且算给你看,这本是五百钱一块的胰子,如今新铺开张,我家的店所有货品八折优惠,也就是四百钱,您要是买上两块以上,在八折的上面再折,也就是三百二十钱,这么说,原本一两银子买两块胰子,您花六百四十钱,可就有两块了!而且也就是这十天八日才有的优惠哦,过了日子,可就没这个价了。”秦如薇笑眯眯地拿过算盘算了一帐,又凑近了她耳边道:”嫂子您要是用了这胰子,香香的,您当家的也只有高兴的份儿不是?” 原本张家的便有些心动,听了秦如薇这话,更是眼神直闪,谁不想自己美美的,好让自己男人离不开?便笑道:”小娘子可儿会说话,得,就给我包两块胰子。” ”哎。”秦如薇连忙吩咐秦一拿出两块玫瑰花香胰子,引着去柜台前结帐了,还抓上了一把糖塞到那张家的手上:”新铺开张,您也讨个喜,拿去当个零嘴儿,甜甜蜜蜜的。” 张家的笑眯眯的接了,一个劲儿的夸秦如薇会做生意,秦如薇趁机宣传自家的产品,说用着好了,莫要忘了帮她介绍客人来。 送走了张家的,转头见秦二娘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问:”看什么呢?” ”小姑你好生厉害。”秦二娘是真的崇拜,这三言两语的一下子就卖出了两块比较贵的胰子,怎能不服?就连秦一他们都是一脸崇拜。 秦如薇趁机教导,道:”做服务的,当然要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这才贴心,这做销售的,舌灿莲花是必须的,没有人不喜欢嘴巴甜的,你们说可是这个理?” 几人连连点头,这时又有客人上门,各自忙去不提。 小半天过去,生意虽称不上极好,但也小有所成,上至秦如薇,下至二娘几个,都是笑容满脸的,待到晌午,秦如薇总算是迎来了唐冶和季掌柜他们。 ”倒是比珍颜堂要来得细致。”周遭察看了一番,唐冶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赞,道:”秦姑娘的经商头脑果然不一般,点子多且新颖,不错。” 说过很多回称她秦娘子或许更适合她的身份,但唐冶依旧是秦姑娘的叫,久而久之,秦如薇也随他去了,轻轻一笑道:”唐四少便是不给我高帽戴,我自也会将新品送去你庆记的。” 唐冶见她眼中闪过狡黠,不由失笑。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柜台上的那幅富贵锦绣,一看落款,不由微讶:”这是?” 柳如承,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前大学士柳山大人的字吧? ”是柳山大人的墨宝。”秦如薇笑眯眯地解释。 唐冶这回是真惊讶了,看向秦如薇的眼光颇有些意味深长起来,道:”秦姑娘好能耐。” 秦如薇敛眉轻笑,也没解释,只道:”也快晌午了,不若去太白楼用午膳?我也要谢谢你送来的玉貔貅,寓意极好。” 唐冶也是客套了几句,便说好,因为铺子也要人看顾,秦如薇又叫了一桌酒席回来铺子让秦大牛他们用,她则带着唐冶去太白楼。 铺子开张自是要请客吃饭的,可秦如薇认识的人不多,来恭贺的也就唐冶他们以及庄楚然,庄楚然就不必说了,不在镇上,所以请的一桌也就够了。 秦如薇先和太白楼的掌柜给张罗了一桌上等的席面,再回到雅间的时候,却见里面多了一人,不由有些惊讶。 唐冶站起来笑道:“这是我大哥。” 秦如薇眨了眨眼,早前唐冶说要介绍她和他大哥认识,原以为只是笑话,却不想真的。 那男子约二十五左右的年岁,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缠了一条紫色玉带,上面缀着一个墨色荷包,还有一方白玉,他头戴玉冠,面容清俊,肤色白皙,五官极是俊美,早在秦如薇进门的时候,便站了起来,嘴角憨笑瞧她这边‘看’了过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秦如薇脑中涌起这么两个词,在对上他的双眸时,却是一愣。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墨黑深邃,如同一潭静水,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让人想要溺死在里面,但是,这样的一双眸子,却是没有半点焦距。 对,没有焦距,哪怕潋滟,可仔细看,却不难看见那一刹的黯然无波。 “久闻秦姑娘大名,唐濮有礼了。”尽管看不见,可唐濮却像是能看见秦如薇一般,朝着她的方向就施了一礼。 秦如薇避了避,还了一礼,笑道:“唐大公子有礼,快请坐。” 各自坐下,唐冶故作忐忑道:“没经你邀请,我请了大哥来,不会怪我失礼吧?” 秦如薇道:“怎会?唐大公子能来,是我的个荣幸才是,只怕招待不周。” “秦姑娘客气,非请自来,是唐濮担扰失礼。”唐濮轻笑着,又‘看向’唐冶,道:“我早说不合宜,你偏要诳我前来,如今我也没带贺礼,你让大哥情何以堪?” “秦姑娘铺子开张是好事,大哥你常年都在院子里,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没错,大公子您不必惶恐,贺礼有唐四少送的就足够了。”秦姑娘也跟着道。 唐濮正要说话,唐冶便道:“我说我们就不要再说这些个扫兴的话了,今日我看秦姑娘的那个新铺开张优惠点子,挺有意思的。”见唐濮看过来,他便将秦如薇铺子的新张优惠给说了。 那边他说完,这边唐濮已经在飞快计算了一番,由衷道:“秦姑娘好本事,这优惠看似是顾客挣到了,但到底是商家更有挣头,一块胰子固然看不出利润有多少,可这两块,三块。。。十块百块,薄利多销,既让客人觉着便宜了,又让自己的货品快速的卖出去,避免了积压,这才是挣头,真正的双赢。” 这人都有想占便宜的心,一块胰子的优惠算不了什么,但两块叠加,越是买得多,对己方就越利,商家固然是利润低点,但却能使货物快速售出,如此就是一个大的赚头,尤其是秦如薇这样的新铺子,有这样的噱头在,会较快打开局面,进入人们的视线中。 对于兄弟二人的称赞,秦如薇并没有得意,只笑道:“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花招罢了,让你们见笑了。” 她的声音高不低,淡淡的,却自有一番余韵在,唐濮听在耳里,突然就想看看这样的女子长的什么样子? 这时菜上来了,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就这么半场下来,秦如薇已是对唐濮有了一定的见解,不论举手投足,谈吐举止,都让人难以忽视,果然出自大家的风骨。 只可惜,这样的人才却是一个瞎子。 秦如薇自不会失礼的去问唐濮这眼睛是天生瞎的还是如何? 可她没问,唐濮却是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却是后天变瞎。 秦如薇一愣,仔细看他的眼睛,并没有白内障那样的乳白色等,便知这变瞎并不简单。 “不能医治?”她问。 “看了不少名医,却是束手无策,也罢,左右也是习惯。”唐濮淡然地道,可声音却是难掩黯然。 “怪医司马芳也不能?”秦如薇想也不想的就冲口而出问。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骑虎难下 “司马芳?”唐冶和唐濮‘对视’一眼,均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啊,他不是个神医么?听说。。。”秦如薇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话未说完,却是一窒,脸色变了几变。 唐冶他们却是第一次听到司马芳这个名字,见秦如薇停了话,便急切地问:“为了我大哥的双眼,我们寻过天下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这司马芳却是光头一回听说,不知秦姑娘是从何得知此人?若是姑娘认识,烦请姑娘为我们牵个线,我唐家必对姑娘感激万分。” 秦如薇皱起双眉:“我。。。我。”却是再说不出话来。 “秦姑娘若是不便,也可告知此人何在,什么代价我们都能给。”唐冶以为她不想牵扯,不由急道,显然他是真的很捉急。 “四弟,不可无礼。”唐濮低叱一声,又转头‘看’向秦如薇,歉然地道:“他性子向来焦躁,也是着急了才对姑娘无状,唐濮代他向姑娘赔罪了。”说罢站起来向秦如薇施礼。 秦如薇连忙避开,急道:“大公子不可,并不是我不想告知,而是。。。而是我并不认得此人。” 唐冶一愣,双眉紧紧皱起,刚想说话,唐濮却是抢先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姑娘从何得知此人?” 秦如薇额上冒出了几滴冷汗,别说唐冶他们觉得奇怪,便是她自己也觉得有鬼,她一个现代人,来这古代也不过是大半年,一直只在十里屯子这样的小地方活动,哪里知道什么怪医? 可偏偏,她自己却像是鬼上身似的,脑中灵光一闪,就冒出来这个人。 事实上,这司马芳,她压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如薇这么想着,不仅额上冒汗,就连后背都湿了一身,这还没到七月半呢,不会就那么邪门了吧? “我,我也只是偶然听到过有这么个人,听说他医术很是了得,还立了大功。”秦如薇支支吾吾的道,总不能说这人只是自己脑瓜子凭空出现吧? 可自己把话说完,她额上的汗就渗得更密了,大功,什么大功? 秦如薇的眉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事儿越来越诡异了,总觉得有哪里出了差错,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唐濮和唐冶皆沉默下来。 眼见唐濮脸上闪过失望,秦如薇便有些难过,道:“对对不住,我我。。。” “无妨!”唐濮却是笑言安慰:“这么多年,我也是习惯了,这几年见过的名医不知凡几,都说我这眼是再不能。。。所以,你所说的这怪医。。。兴许也是无法的吧。” 他语气淡然,似不抱任何希望,却难掩失望和黯然,秦如薇愈发不安起来。 “大哥,既然有这么个人,我们总要试一试的,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去寻。若真能医好你的眼,便是上山下海,都会寻他出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了。”唐冶目光闪过坚定之色。 秦如薇也道:“唐四少说的对,大公子你肯定会得偿所愿。” “秦姑娘,不知你在何处听得这个怪医的行踪?”唐冶急问道,若是知道地儿,这打听起来的机会也是大些。 秦如薇脸一僵,动了动嘴角,很是为难,她是真不知道啊! “我却是不记得了。” 常说说一个谎话,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她这算不算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再仔细想想。”唐冶目光急切。 “四弟。”唐濮皱眉,呵斥道:“不可强人所难。” “大哥。。。我。”唐冶张口,看着秦如薇一脸为难,不禁捏了捏拳,吸了一口气道:“秦姑娘,我很抱歉。只是这对我大哥还有我们唐家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些年,为了大哥的双眼,他们不知跑了多少地儿,请了多少大夫,吃了无数药,却都是摇头,什么邪门奇术,都试过,大哥的眼睛依旧是看不见。 尽管唐濮自己豁达,也表示看不见也无所谓了,可他们却不然,一旦听到有名医,便立即去寻访,哪怕结果都不是好的,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所以,如今秦如薇说有这么一个人,自然是要想试上一试。 看着唐冶那急切又隐忍的眸光,秦如薇很是有一种感觉。 骑虎难下! 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她微阖着眼,使劲儿的在脑中将记忆洗刷一番,恨不得将脑子剖开寻找记忆体,看到底是在哪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可惜的是,她想破了头,也是不知道。 唐冶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露出这副表情,不禁失望地问:“还是想不起吗?” 秦如薇摇摇头。 唐冶抿了抿唇,深呼一口气,强自笑道:“也是,若是很容易就寻出,那一定不能称为怪医呢,想来此人肯定有些本事的。” 秦如薇默了默,半晌才道:“若是我想起了,定然会通知你们,只是,我却不知他是否就真。。。”她看了唐濮一眼,终究是不忍说下去。 一个人失望已久,又何苦再给他添一笔? 唐濮却是心儿清得很,尽管秦如薇的话未说完,他却是已经猜出了那当中的意思,反过来安慰她道:“秦姑娘不必自扰,我这眼。。。濮早已习惯,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秦如薇有些歉疚,恨不能拍自己一嘴,这没头没脑的吐出这么个人来,白白引人高兴,啥时候做事这么不经大脑了! 强笑着安慰几句,秦如薇也说不出话了,因为再华丽的安慰在此时说也是苍白,若能找到那怪医能治好唐濮也便罢了,若不能,凭白失望罢了! 唐濮到底经的事多,尽管看不见,却长了一颗剔透玲珑心,也不在这话题牵扯下去,而是又转到了生意上,不管这怪医能不能寻,秦如薇这样的一个生意好手,他都想笼络住了。 这场宴饭一直吃到了未时三刻才散去,秦如薇回到铺子里,赵铁柱他们就兴匆匆的上前问好,争着说卖出了多少东西。 秦如薇听了,心情也是极好,但想到唐濮那一双默然无波的眸子,便觉得有些讪讪的,交代了几句,她便去了后院寻秦大牛。 秦大牛正在劈柴,顾氏带着小五在歇午还没起,四喜和三娘两人则是在院子里追逐玩闹,瓜子壳花生壳吐得到处都是。 今天铺子开张,秦如薇也没有开口骂人,想着自己的怪异,便走到秦大牛跟前问:”大哥,我且问你个事儿。” “哎,你回来了?”秦大牛放下斧子,问:“啥事呀?” “大哥可听过怪医这人?”秦如薇皱着双眉问,想了想又道:“名字叫司马芳的,或者你可听爹爹提过?” 秦大牛有些奇怪:“怪医?” 秦如薇见他这个样子,便知无望,却也点了点头,道:“一个叫司马芳的神医,别人称他为怪医。” 秦大牛憨憨一笑,道:“薇儿你也不是不知,大哥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啥大场面,哪里识得了这样的人物?” “也没听说过么?”秦如薇不死心的问:“便是爹爹也不曾说过么?” “自是不曾的,爹爹也是常年只和大山打交道。” 秦如薇哦了一声,自顾自的走进里屋,倒了一杯茶喝了,托着腮兀自沉思起来。 怪医,司马芳,她到底是在哪听过来着? 庆记。 “这几年,我看着四弟沉稳不少,也是放心,怎的今儿这般寻不住气?”唐濮轻言对唐冶道:“今天却是为难了秦姑娘了,一会你代为兄送上一份礼去。” 唐冶苦笑,道:“我也是激动,大哥,这怪医。。。” “且不管这叫司马芳的在何处,便是寻着了,他也未必就能治得大哥这对眼。”唐濮淡声道:“这么多年了,看过的大夫也不少,若能治好,也。。。” “大哥,那也只是他们学艺不精。”唐冶急急的打断他,道:“兴许这怪医就能了呢,何况,你也不是天生就是如此,是二叔他们。。。” “四弟!”唐濮厉声呵斥,道:“大哥的眼,是在南边时不小心沾上了毒物而已。” 唐冶一抿唇,捏起了双拳,不服气地道:“是不是不小心还是别人有意为之,谁都心里有数。” 唐濮阖上眼,道:“事儿过去也近八年了,你又何苦执着是非对错?” “大哥,我就不信你不怨不恨。”唐冶眼睛微湿,声音带了些哽咽。 唐濮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再怨再恨又能如何?一昧执着于仇恨上,于自己实是无益。做人,都该向前看,这么多年,你还不懂?若你还是这般,将来,又怎能和二叔争家主一位?” 唐冶双唇紧抿,道:“大哥,我总是会寻得人来治好你的眼,家主一位,除大哥你再无旁人能及。”他这话似是赌誓,又似说服自己一般。 唐濮却是长叹了一口气,那人在哪都不知,又如何能轻易打听得出来? 兄弟俩正说着话,季掌柜却是脚步匆匆的走进来禀道:“大少爷,二少爷又来了。” 唐冶眼神一冷,腾地站了起来,看向唐濮。 他气息冷冽,唐濮又如何察觉不了?不由摇摇头,道:“让他进来吧。” 陌表示过年码字很心塞有没有?老想去玩,又不想断更,两厢为难哟,继续求月票求红包,咳咳!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清高 落日时分,秦如薇却是收到了来自庆记的贺礼,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唐濮差人送来的,小厮传唐濮的话说这是赔礼,今日唐冶他们无状,望秦如薇莫要见怪。 秦如薇苦笑,自己的一时之说,却是闹大发了,推托不得,只得收了。 打开礼盒,秦如薇顿觉得压力山大,里面赫然是一个景泰蓝掐丝珐琅花瓶,整个瓶身都布满了盛开的象征着吉祥的番莲花。 不送金银首饰这样的不便之物,送来的虽是一个花瓶,却是更为合适,不但寓意着蒸蒸日上,还极是大方得体,更不会惹人诟病。 细细的欣赏了一番这花瓶,秦如薇才将它重新放回礼盒中收好,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装订好还没用的新本子,开了墨,将今日收到的贺仪都登记在录。 不管做人还是做生意,人情来往是少不了的,收礼送回礼也是要注重讲究,收了对方什么礼,登记好了,将来己方当送回些什么,是否同等价值,或者是不是同一件物品,一翻本子就会知道,自也不会出现将对方送来的反送回去这样的笑话。 待登记好了,又寻地方收好了,秦如薇再看外面,天色已是全黑,便让赵铁柱他们关铺子。 草草的吃了晚膳,秦如薇便掌起油灯开始盘账,赵铁柱等人则在外头打扫。 和之前的一般,秦如薇依旧是做了明细账,故而对账的时候也并不费力,双手落在算盘子上,噼里啪啦的响,秦二娘看得眼热。 每算上一笔,秦如薇就在账本上画上一笔,一盘子账,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已经出来了。 “小姑,算好了?”见她停了,秦二娘就迫不及待的问。 秦如薇抬起头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铁柱和秦一都已经走了进来,三人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不由莞尔。 “除去成本什么的,今儿一日的利润是十五两银子。”她笑着道:“开了个好张。” 几人听了,纷纷欣喜,秦一道:“竟有这么多,那日后。。。” “今日来的也是图新鲜,估摸着明儿怕是没那么多的。”赵铁柱欢喜过后,却是泼了秦一好大一瓢冷水。 秦一瞪他一眼,就连秦二娘也目光不善的瞪着他。 赵铁柱也是口快心直,知道自己说错话,不禁惴惴的看向秦如薇,暗怪自己晦气,不会说话。 可秦如薇却是点点头,眼睛闪过赞赏,道:“你说的不错,人们就是图个新鲜,便是明儿也能卖出不少,过得了几天,就会慢慢的淡下来了。” 秦一和秦二娘听了对视一眼,眼中有些担心。 秦如薇将几人的表情看在眼内,只有赵铁柱淡定的站着,似乎没有半点担忧,不禁暗自点头,是个可造之才。 “这开铺容易守铺难,做生意总是有亏损也有风险,铺子是必须守出来的。”秦如薇淡声说道:“这生意起落高低,也是必然的事,不要以为开始是好,便会一直都好,要知道,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不管好坏,以平常心视之便是,赢了,再接再厉,输了,东山再起。” 几人听得若有所思。 “不过开头得了个好,也算是个好彩头,你们辛苦了。”秦如薇笑着道。 几人连忙说不苦。 一大早起来忙活,秦如薇也是觉着累了,又点拨了几句,便让他们去歇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秦如薇都在铺子里忙活,如她所料的一样,这几天的生意都是差不落,到了第四天,生意便开始淡下来,因有了之前打的预防针,秦如薇他们也很淡定。 一眨眼,便到端午,秦如薇也有好几天没回十里屯子了,铺子的货也出了不少,也要再做新品,便带着秦二娘回了十里屯子。 再过一天就是端午佳节,十里屯子的好些人家都已经将菖蒲和艾条插于门楣之上,裹粽子更不在话下,而有的姑娘,也戴上了辟邪除瘟的香囊。 端午佩戴香囊的习俗,秦如薇也知道,她也早早就亲手绣了好几个香包,这回回村子里,也买了不少朱砂、雄黄、香药等放置香囊内的东西,一个个的装好了。 她做的香囊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也是以一般的绸布所做,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按着布头大小作各种不同形状,上面也绣了各种花式,形形色色,小巧可爱。 她的小院里,秦大牛他们早就挂上了艾草菖蒲,秦如薇将庭院挥洒一遍,便带上自己做的香囊去了秦大牛家。 将香囊分给几人,秦如薇便对秦大牛粗略说了铺子的生意,听得生意还不错,秦大牛也是笑眯了眼,迭声说好。 秦如薇从堂屋出来,便撞上了顾氏,只见她手上拿着苇叶,讪讪的笑着道:“和你哥说完话了?”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摇摇头,轻嗯了一声。 “我听二娘说铺子生意挺好的,到底挣了多少银子呀?”顾氏忍不住问。 秦如薇睨她一眼,并没说话。 秦大牛听到声音出来,轻叱一声,道:“在这瞎打听做啥呢?要不裹粽子了,就跟我下地落肥去。” 顾氏撇撇嘴,道:“我就不能跟着高兴高兴?”心里暗骂呆子,这银子咱们也有一份儿呢,不问清楚咋成? 秦如薇懒得理她,本打算帮着他们裹粽子的,也不去了,辞了两人便回去自己的院子。 她翻出剩下的两个香囊,一个水墨色绣着文竹,一个则是暗红绣着寿字,抿抿唇,放下那绣文竹的香包,拿着那寿字纹的出了门。 来到庄家,却是门户紧闭,叫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显然是没有人在家中,庄大娘也不知哪去了。 “哟,我以为是谁呢,是秦家妹子呀!来找庄大娘呢?她好像是去镇子了,秦家妹子你来他们家作啥事呀?”那八卦的吴家婶子听到叫声,从自家屋里探头出来,目光落在秦如薇拎着的布包,探长脖子问:“那是什么个玩意呀?” “一点小物件。”听到她的话,秦如薇便淡淡地说道:“谢过婶子了,等庄大娘在家我再来。” “哦!” 看着秦如薇远去,另一个媳妇子赵嫂子探出头来,努了努嘴道:“你说她来作啥?” “谁个知道,年前就拎了一篮子的东西过来探,现在又拿了一布包。”吴家婶子吐了一把瓜子壳儿,巴咂着嘴道:“也不知啥时就亲起来了。” “可不是,往日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块,这下子倒是亲香起来了。”赵嫂子从她手上抓过几颗瓜子,一边磕,一边闲聊,猛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哎哟。” “咋呼个蛋蛋呀,吓谁呢。”吴婶子被唬了一跳。 “你听我说。”赵嫂子凑近道:“你看,该不会是两人看对眼了吧?要知道,秀才爷还没说亲呢,这想男人了吧,荡着呢!” “不会吧?”吴家婶子愣了愣,道:“那就是个二手货,秀才爷看得上?那还不如我家春香配了他呢。” “你倒是想做秀才爷的丈母娘,可你家春香那满口龅牙又胖的,有人家秦氏的那皮相吗?”赵嫂子切了一声。 “有那皮相又怎的,还不是被休了?我家春香脚头好,一看就是标准的旺夫相。”吴家婶子恼羞成怒。 “啧啧,得了吧,别说秀才爷,就是庄大娘都瞧不上你家春香呢,不然,你过去透露过多少意思,人家理你了吗?” “我家春香瞧不上,难道就能瞧上个二手货了?” “嘘,别说了,庄大娘家来了。”赵嫂子见庄大娘挎着个篮子回来,立即提醒了一句,两人立即闭了嘴。 “庄大娘,家来了。” “哎,在这聊天儿呢?”庄大娘笑着回道。 “是呢是呢!” “我先家去。”庄大娘眉眼里都是笑,按着篮子里的东西,显然心情十分的好。 “瞧大娘这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可是有什么好事儿?说来让咱大家伙都跟着高兴高兴呗。”吴婶子腆着脸笑道。 “哪有的事。”庄大娘一摆手,但很快又道:“去普华寺求了支好签,说是我家楚然将来得娶贵妻呢!” “是这样么?”吴家婶子和媳妇子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庄大娘瞧了个正着,但好心情的她却没放在心上,正要走,吴婶子又道:“哎,才儿秦家妹子来找你呢,也不知是个啥事?” “你说谁?”庄大娘顿住脚步,扭头看她。 “就秦如薇那妮子呀,我看她拿了个大布包,怕是给你和秀才爷捎了些什么好东西来呢。”吴婶子笑嘻嘻地道:“神神秘秘的,怕是些胰子吧。庄大娘可真有福气,日后这胰子,怎么用都不用花银子了。” 秦如微会做胰子的事是传遍了的,现在还开了个铺子,庄大娘怎么会不知? 秦如微会做生意什么的,是她本事,庄大娘也不会恼她或者嫉妒,但吴婶子这话里有话的,却是让她好生恼怒,冷下脸来,道:“我家楚然堂堂的秀才爷,一块胰子还是给得起银子的,至于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吴婶子可要慎言,仔细祸从口出。”说罢也不等她回话就回了家,嘭的关上门。 “呸!真以为自己多清高呢!”吴婶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 赵嫂子拉了拉她,往巷口那边努了努嘴,吴婶子立时笑了:“添堵的又来了,我就看看她庄大娘有多清高。”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话里有话 庄大娘气咻咻的将手中的篮子放下,想着吴婶子意有所指的话,到底意难平,又恨恨的转过身想要出去说个一二,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下。 “真真是长舌妇,无知妇人。”她咬牙轻骂一声,深吸一口气,便要走进屋。 “庄大娘,您在家呢么?” 一记女声在门外响起,庄大娘的身子顿时一僵,看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秦如薇其实也说不准自己干嘛要来,尽管庄楚然对她表示了那个意思,但到底两人未定亲,她也没有什么由头过来庄大娘这里。 按了按怀中的布包,她抿抿唇,这算是讨好么? 门内没有人应,她皱了一下眉,明明老远瞧着她回来了呀,便又伸手拍门:“庄大娘。。。” 未定她完全说全话,门被人从内刷地打开,庄大娘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视线之内,但很快的,便恢复如常。 “庄大娘,您来家了。”秦如薇也没多想,笑着称呼一声。 “是你啊。”庄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声道:“咋这个时辰过来了?” 秦如薇扬了扬手中的布包,笑道:“明儿就是端午了,我来给您送俩香囊戴。” 庄大娘听了登时火大,心道你一个没婚配的女子,和我家没有任何渊源,你这是套热乎个啥劲儿?也不怕别人说闲话,难道就真要巴巴的赶着进我家门? 想得美! 庄大娘很想将她撵出去,眼角瞅见吴婶子她们探长脖子在张望,瞳孔微缩,道:“进来说话儿吧。” 秦如薇跟在她身后进了门,来到堂屋坐下。 她把手中的布包打开,里面除了有两只香囊,还有几块胰子,还有一盒点心,都摊在了桌面上。 “从前总是承大娘和庄大哥的情,帮我良多,我这也是担扰了,心里也是极感激的。明儿就是端午,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俩个香囊是我亲手所做,大娘若是不嫌弃我这女红的话,戴着顽儿。”秦如薇将俩个香囊推了过去,又道:“还有几块胰子是我铺子出的,这盒小点心却是从聚香斋买来的,礼轻了点,还望大娘莫介。” 庄大娘看着桌面上的东西,面色晦暗不明,拿起那香囊,这近了鼻尖,顿觉清香四溢。再看那绣工,心里却是微讶,之前听楚然说她女红不错,给绣了几幅好绣让他帮着寄卖,这么一看,那话倒是真的。 这香囊用的布料虽不华贵,但上面的刺绣却是极精致的,一个寿字更是如写在上面一般,十分端正,配色也极沉稳得体。 这女红做得好的女子,总能被人高看一眼,而上了年纪的人,都希望自己长寿多福,庄大娘也落不了这俗套,脸色就好看了些。 但饶是如此,庄大娘也还深深记得自己儿子和秦如薇的交集,深知眼前的人,很有可能就把自己儿子给勾去了,便也没有特别热情,只淡声道:“都是邻里邻居的,这谁有个啥事的,能帮的肯定就帮上一把,也不是奔着那点子孝敬什么的去的。偏你这丫头,也是忒客气了。” 秦如微眼神一闪,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有句话说:得人恩果千年记,我爹爹生前常教要知恩感恩,所以不敢忘。这点子不值钱的东西,我还怕大娘您看不上呢!” 话到这里,庄大娘若是不收,那就是她真的看不上而嫌弃了。 庄大娘这拒绝的话便生生的咽了回去,道:“你这丫头,这话都说到这了,我若是不收,就是我不知好歹了。” 话里暗指她强硬。 秦如薇也只当听不懂,笑着道:“大娘就爱揶揄我。” 庄大娘闻言瞅她一眼。 此时的秦如薇是侧着半边身子坐着的,露出的半边姣好侧面,她微低着头,嘴角微勾,颈脖细长秀美,白、皙的脸蛋光洁嫩滑,便是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就从庄大娘这边的角度看过去,她那眼睫毛纤长卷翘,又浓又密的。 从前庄大娘只觉得秦如薇是个周正的姑娘,可现在凑近了仔细看,不得不说,这丫头是个容色极好的。 难怪楚然那样定的性子也是有些神魂颠倒的了! 想到此处,庄大娘的眼神闪了又闪,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对了,今儿我去普化寺求了支好签,那普元大师说是极好的上上签,解得签文也是极好,我早就听说你也跟着你爹爹读过点书,给大娘瞧瞧可中?”庄大娘突然笑道。 秦如薇一愣,笑道:“大师说好,那肯定是极好的,要我说,我可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呢。” “就看看。”庄大娘一摆手,也不等她拒绝,就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秦如薇抿起双唇,低下头来,目光复杂不明。 她不是个愚笨的,庄大娘将她请进屋,虽然也是好言好语,但其中的冷淡漠然,她又怎会感受不到? 秦如薇将记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从前,本尊虽然和庄大娘他们不算太熟络,但因为性子温和,见了面也是点头打招呼,相处起来也是颇融洽的,可没现在这般疏离。 而这疏离在于什么? 除了庄楚然,显然是没有别的原因了。 而庄楚然? 秦如薇自嘲一笑,恐怕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胡思乱想着,庄大娘已经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张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笑眯眯的道:“你给看看。” 秦如薇站起以双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时也至来运也通,五湖四海任君行,一时走进福禄地,兴家立业主亨通。。。。。。忽遇一般音信好,人人欢笑喜庆来。 不用细说,单看这字面上的意思,便知这是支好签,不管说事业还是别的,都是顶顶好的。 “如何?”庄大娘一直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问道:“可是好的?” 秦如薇笑着道:“庄大娘诚心所求的,自然是好的,我瞧着也是上上签呢。” 庄大娘闻言,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坐下来道:“普元大师也是这般说的,他解的签文就说我家楚然将来官运亨通,顺风顺水的,他还说啊,我们楚然将来得娶贵妻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异常的发亮,秦如薇看在眼里,不禁眼神一闪,道:“那真真是支好签了!” 庄大娘抿嘴一笑,道:“我听了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的,我一个寡婆子就楚然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满心盼着他好的。他几岁就没了爹,我既当爹又当娘的,就盼着他将来出人头地,如此我也能安心的去见他爹了。” 秦如薇忙道:“大娘快别这么说,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将来您定是能享福的。” “福气啥的,也是老了才知道,好在他也是个让人放心的,倒也知道好歹,上回捎信来也说得了先生缘,想来将来也不会太难过才是,就看他考个什么名次了?”庄大娘语气淡淡的,却难掩骄傲,眼神一转,道:“这签旁的不说,就这姻缘一说我却是最最满意和欢喜的。” 秦如薇看向她。 庄大娘被她看得心里一突,却说道:“都说娶妻当求贤,娶一贤妻旺三代,而不好的,也是这个理,必是祸三代。这娶妻子可有学问了,原本我就想着给他说个啥样的妻子,现在看来,倒是不愁了,贵妻贵妻,这别的不说,出身和教养什么的自然都是顶好的。薇丫头,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如薇淡笑着,道:“自是这个理。” “原本呀,我也是想等着他考了功名再求娶,现在求得这么一支姻缘签,那可真是等不得了。”庄大娘又掩嘴一笑,神神秘秘的靠近她道:“也不怕你笑话,这出了寺门,我就去托了官媒,家世也不用多富贵,最重要呀,这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就好。” 她着重咬重了这清白二字,还定定的看着秦如薇,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表情来。 可惜的是,秦如薇就是眼睑都没动一下,只是笑着附和道:“姻缘自有天定,这每个人的红线,月老爷,这心里都有一根秤呢。庄大哥是个好人,想来月老爷也会给他配个好姑娘的。” 庄大娘见她没啥反应,心里疑虑,难道自己想错了? “那是的,姻缘自有天定。我老婆子别的不求,就求那是个清白贤惠的姑娘,我们这样的耕读人家,最注重这点名声了。若是不清白又和别人有过牵扯啥的,哪凭她本事通天了去,也是不会求的。”庄大娘想了想,就搁了狠话。 秦如薇淡淡地一笑,道:“大娘的话,月老爷定是听得清楚明白的。”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故作惊讶道:“呀,说着说着,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要家去了。” “再坐一会吧。”庄大娘闻言就留了一留。 “不坐了,日后我再来陪您说话儿。” 秦如薇可不会真当她是真心挽留,这一路下来,话里有话的,她再傻,也听明白了。 这么一大通话,无非就是告诉自己,庄楚然将来的妻子,不管贵重与否,那必然是清白的,而这清白,秦如薇这成过亲的,自然算不上。 一句话说:你秦如薇,配不上我儿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收网 走出庄家,秦如薇回头看了一眼,小小的院墙内,传来庄大娘喂鸡食的叫声,语气欢快,不禁苦笑。 在自己看来,这么着被休了,可能算不得什么,可在古人看来,那就是大事了。 一个女子被休,在世人眼中,就会想这姑娘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不然好好儿的,又怎会被休? 秦如薇轻叹一声,突然就想起庄楚然,他的态度会是如何?会轻言放弃,就此作罢,还是会力争到底? 若他真能力争到底,那么。。。秦如薇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她,会再信爱情一回,一同坚持。 到底是个现代人,即便清楚知道庄大娘对自己不喜,秦如薇也并不伤春悲秋,毕竟她自己也经过事,和庄楚然,感情并不浓厚,更没到那个非他不可的地步。 再说大了去,即便是两情相悦,也要正儿八经的有媒为聘定下来呢,不然的话,就是无媒苟合,会被视为不耻。 秦如薇再不屑这古训,既然身处这古代,名声能往好里造就造好吧,毕竟一个好名声,远比坏名声的优势来得强。 将脑海中的忧虑甩开,秦如薇往家里去,铺子开了,她要忙活的事可多着呢! 热热闹闹的过了端午,秦如薇又开始大批量的作起了胰子花水,铺子是天天都要去上一回,两头转着,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而庄大娘那边,也并不是说说而已,还真的有官媒三天两头的上门,秦如薇隐约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而已。 可她越是淡定,庄大娘反而就不急了,毕竟她也并不是真的就急着要给庄楚然定亲,在她心里,只要庄楚然名成功就,不愁没有名门闺秀嫁来。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了,忽然一日,唐冶来了。 “有好些日子不见你,这会子怎么来了?”秦如薇将他请到堂屋坐下,笑着递过茶盏。 唐冶接过喝了一口,苦笑道:“自听你说有司马芳此人,便派了人四处去打听,有点消息就去寻,所以。。。” 秦如薇一愣,问:“那结果?” 唐冶摇摇头,道:“司马姓本就不多,寻着了好几家,甚至还有同名的,却都不是。” 秦如薇脸色微凝,抿起唇。 “无妨,若真是这般容易寻出来,就不叫神医了。”唐冶笑着安慰道。 秦如薇有些尴尬,道:“这都怪我。” 唐冶摆摆手,道:“这回来是为了之前那事而来的。” 秦如薇闻言抬起头,目露疑问。 唐冶翻了个白眼,道:“就是你给邓家人下套子那事。” 秦如薇嗄了一声,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问:“怎么?” “也是时候该收网了。”唐冶挑高眉,道:“若你想继续,也不是不成。” “这么快?”秦如薇来了兴致。 “两人都说到私定终身了。”唐冶不屑地轻笑,道:“也就那样的毛头小子会信一个妓子的甜言蜜语哄骗,那花酒钱,早已远远超过那十几亩地的银子。” “这么说来,邓福旺这阵子是百花红坊的常客了?”秦如薇挑眉。 铺子开张,她就一直在忙碌,也没那时间去理邓家的事,所以也不知邓福旺到底作到了什么程度?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唐冶故作神秘地笑。 好戏? 秦如薇眯起了双眼,那双清远的眸子发出睿智的眸光。 百花红坊。 邓福旺傻了眼的看着丽娘,结结巴巴的问:“你说说啥?” 丽娘嗔怪的啧了一声,柔软无骨的靠过去,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小腹上,道:“死相,我说,你要当爹爹了!” 当爹爹了!当爹爹了! 邓福旺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炸得七零八落,嗡嗡作响。 “你你。。。”他抖着手,话都说不全。 丽娘妩媚的道:“瞧你,高兴坏了吧?孩子才一个月,这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你就能看到他了。” 邓福旺这会子算是清醒了,刷地推开她,腾地站了起来,道:“不成,这孩子不能要!” 丽娘哎哟一声,听到他这一句,脸色微变,道:“四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邓福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道:“我我。。。” 丽娘站了起来,道:“你之前说要把我赎出去,要正儿八经的用轿子抬我进门,难道都是假的?你是哄着我玩的?邓福旺,你想当负心汉?” 邓福旺脸色一变,道:“不不是。” 丽娘脸色好看了些,嗔道:“那你啥时候和妈妈提?”她捂着肚子,道:“我等得,孩子可等不得,难道你还想自己的骨肉生在楼子里不成?” 邓福旺整个人都乱了,他和丽娘,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怎么可能娶她?也就是哄哄她而已。至于什么孩子,这孽种肯定是不能要的,不然必然被笑掉大牙,别说他的前途没有,他爹就第一个会打死他。 丽娘才不会和他墨迹,自顾自的道:“自从和你好了后,我就没再接其他客人,妈妈早就不满,但有我之前的私房打点,她才没有发难,四郎,你快快取了银子来与我赎身吧。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邓福旺哪有什么银子?他之前说要给她赎身,也只是随便说着玩,偏她还当真了,便道:“这事,我得和家里人商量着。” 丽娘眼中闪过不屑,她才不信他会和家人说,却是堆着笑脸道:“那你快快去吧,我和孩子等着你。” 邓福旺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抬脚就走。 才到门口,丽娘又道:“四郎,你可不能抛下我们母子,若不然,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去找你的,十里屯子也不远。” 邓福旺身子一僵,转过头来惊恐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他可没有说过他是十里屯子的人啊,她又怎会知道? 丽娘故作不知他惊惧,噗嗤一笑道:“你不记得了,上回你喝醉了,与我说的,还说带我回去见你爹娘来着。” 邓福旺双腿登时一软,脸色煞白。 “四郎,你怎么了?”丽娘见他如此,心里越发不屑,走到他身边扶着他,道:“你可别吓我,我们母子俩可就要靠你了。” 她一口一句母子,邓福旺此时的脸色可真称得上面无人色了,冷汗直流,又见她伸手扶过来,像是瘟疫一样,使劲的甩开她的手。 丽娘再度看向他,他忙道:“我我。。。丽娘,这孩子咱不能要。” “你说什么?” 邓福旺咬牙,道:“我说,这孩子不能要,打了吧!” “四郎,这是我们的骨肉。”丽娘尖叫起来。 邓福旺撇过头,冷硬地道:“谁知道是不是我的。” 他此时只知一个,决不能让丽娘找到家里去,不然他铁定会被打死。 “邓四郎。”丽娘站起来,尖声道:“什么叫孩子不是你的,自打跟了你后,我就没再接过客,甚至你来了,不够银子付酒钱,也是我给垫的,你现在说孩子不是你的?” 邓福旺脸一红,支支吾吾地道:“我又不是不会还你。” “你拿什么来还?百花红坊就是喝个酒都要十两银子以上,更不说要花娘陪,你咋还?”丽娘忽然哭了起来,道:“我早知道,你就是个负心汉,只会说好话儿哄骗我。我不管,你要是不理,我就闹到你家去,闹到天下皆知,你负了我。” “你安静点。”邓福旺吓了一跳,忙的捂着她的嘴,道:“谁个不理你了,不是逗你玩儿么?” “真的?”丽娘眼泪一收,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自是真的,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邓福旺见她梨花带雨的,不禁心里一动,有股子邪火窜了上来,捏了她的脸一把。 “死相,就会逗人家,讨厌。”丽娘双手握成拳捶打他几下,一边捶一边拿眼妩媚的剜着他。 丽娘那点子力气与其说打,不如说是挠痒痒,邓福旺腹下的邪火便愈发旺盛了,这下子也不急着走了,直接将她扯着往床上带。 “好丽娘,你就舍得打我。”他的手往她的肚斗里钻去,寻着那丰满,揉,捏着,一手将她的手往腹下那处带。 丽娘拍了他那硬硬的地儿一下,嗔道:“你少说甜话儿来哄骗我,正经的把我赎出去才是真。”话说着,手还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儿。 邓福旺被撩得邪火乱窜,将她扑倒在床,道:“总得要有银子才是。” “你不是说家里有二十亩地么?我认得一个豪爽的恩客,正好要买地儿,能比市价高出半点呢。” 邓福旺心里一动。 丽娘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道:“反正将来你家的地都是留给你的,提前用了不好?你给我赎了身出去,我也还有些私房,便是你不理我母子,我们也能活着,总比在楼里遭人践踏的好。” “你容我想想。”邓福旺急着泻火,扯开她衣裳就凑上去。 “不成,你得应了我才能。” “好好好,爷应了。” “当心孩子,还不成呢。”丽娘又压着他的手。 “好丽娘,我都难受死了,这不能那不能,还能怎样?”邓福旺烦躁不已,见她嘟着小嘴,眼睛一亮,淫笑道:“那你用小嘴儿。。。” “讨厌!” 不消片刻,房里便响起口水咂舌的声音,夹杂着一两声低吼,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陌陌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计上心头 当邓福旺脚步虚浮的走出白花红坊时,初夏的一阵凉风吹来,将他混沌的脑袋给吹了个激灵,回过头一看,丽娘倚在楼上的栏杆上含情脉脉的朝他挥着帕子。 邓福旺勉强一笑,逃也似的走了。 丽娘见他远去,才轻声呸了一声,回到屋内,不一会,就有小丫鬟来请,丽娘忙的梳妆整理一下去了贵客的雅间。 “唐四爷。。。”见着里面的男人,丽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靠了过去。 唐冶执酒杯的手一挡,丽娘立即止步,跺脚嗔叫:“四爷。。。” “那小子走了?”唐冶睨着她。 “在我身上连撒了两炮,还不走?没得被我给榨干!”丽娘娇媚的一笑。 唐冶手一抖,道:“交代你的事?” “放心吧。”丽娘笑嘻嘻的从胸口里掏出一张纸来,道:“您瞧瞧,万无一失。” 那贴身放在胸口藏着的纸张带着一股子馨香,唐冶接过一看,不由挑眉,道:“你倒是有两手。”竟哄得了那小子写下了契纸。 那上面可是写着邓福旺在百花红坊吃了多少银子,若无银钱来偿还,便以邓家地市价来偿,还画了押。 这也是刚刚她和邓福旺欢好时哄着写下的,重要目的却不是在于要银子,而是用此来逼迫邓福旺把地契拿来卖了。 丽娘得意一笑,道:“有我丽娘出手,自然是马到功成。”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活该这小子倒霉,也不知哪得罪了四爷。” 唐冶斜眼看过去,道:“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内事就成,旁的不用打听。”他语气清淡,可话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胁。 丽娘心中一凛,忙笑道:“那是自然的,你放心吧,他把地契取来拿来倒也罢了,若不然,我定是要闹到他家里去的,有这契纸在,我不怕他不认账。” 唐冶执起酒杯轻笑,几乎可以想象邓家会是怎样的鸡飞蛋打。 地契没了,邓家肯定会闹起来,地契若没拿来,百花红坊这边也肯定会去邓家闹,邓福旺嫖。妓子,闹到了家里,还把这地都弄没了,只要想想,就会热闹得很。 “事成后,四爷答应我的?”丽娘看着唐冶。 “该你的不会少,我早说,那些地,绝对会比市价高出一成买了。”唐冶敛下眼皮,淡声道。 丽娘闻言大喜,道:“那便多谢四爷了。” “你。。。”唐冶又看向她的肚子。 “我们做妓,子的,早就灌了药,哪能生的出孩子来?”丽娘摸着肚子,笑容带了一丝苦涩。 “到时候不会出问题吧?”唐冶问了一句。 “放心,我会准备妥当的。”丽娘忙的敛起苦涩的神色,道。 “嗯!我已和红妈妈答应了,事成后,你若愿意,也可以离开百花红坊。” 丽娘听了一喜:“真的?” 看着唐冶点头,丽娘不禁心喜,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愿意再过了。 “那赎身银子。”丽娘又问。 “只要地契来了,其它都不是问题。”唐冶淡淡的道。 丽娘这下是真放心了,眼中更是燃起阵阵斗志,那邓家的地契,她必然要取来,死道友不死贫道,谁让你邓家得罪了唐四爷,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出了百花红坊,小厮大勇觑向唐冶,小心地道:“四少爷,这会不会太过迂回曲折了?这银子可花的更多了。” 既要花银子买那些地,又要帮丽娘离开百花红坊,银子多花了,还不如直接就买了那些地去呢! “如她所说,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东西被自己人白白败出去更难受,银子花了再赚回来就是,可比起要让仇者痛,却是多多银子都比不上的。”唐冶淡声道。 大勇听了若有所思。 唐冶又道:“大哥说了,有时候人情,比银子更难赚得!” 他这般迂回,就是想要秦如薇欠上一个人情罢了,说起来,也是他起算计了。 大勇一震,抿起唇来不再说话。 却说邓福旺回到家,心里就直发虚,脑海里一会是丽娘那梨花带雨又带威胁的眼神,一会是邓老爹愤怒的脸孔,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 “四郎,来家了杵在门口作甚?还不快快进屋来?”邓老太从里屋出来,就瞧见宝贝儿子站在门口不知发啥呆,不由走了过来。 待走近了,见他脸色青白,双目无神的,眼底下还有一圈青黑,身子骨像是瘦了一大圈,更是一骇。 “哎哟,这是咋的了?脸色咋这么差?可是读书累着了?”邓老太完全没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只念着儿子好学,读书坏了身子骨,便叨念着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学的,也要悠着点儿,可别把身子骨给折腾坏了,要是有个好歹,你要让娘怎么活?” 邓福旺心虚,嗫嚅着道:“娘,我好着呢。” “还好,瞧这脸儿青的,不成,娘得给你炖只鸡来补补。”邓老太拍了一下他的脸,鼻尖却是闻到了一股子脂粉味儿,皱眉问:“这是啥味?闻着像是脂粉香味。”说着,像只小狗似的耸着鼻子去嗅。 邓福旺吓了一跳,差点没跳起来,道:“啥脂粉味,娘你鼻子没事儿吧,我就是蹭了一身的花香。”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邓老太就越发孤疑起来,道:“花香?” “可不是,镇学里头的花都开了,几个学子一道赏了回花作诗,这才沾上的。”邓福旺不耐烦起来,又怕她追问下去,便道:“娘你不是说给我炖鸡吗,快点,我都要饿死了,读书可儿累人。” 儿子几天没回来,又是这样的脸色,邓老太也就被转移开注意,心疼地道:“哎哎,娘这就去杀鸡。” “娘,杀鸡呢,去宰那只肥的,你孙子也得要补补。”胡氏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叫道。 邓老太把眼一瞪,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快去把灶火升起来,烧锅水给你小叔子洗个澡。” 胡氏眼珠子骨碌一转,捂着肚子叫:“哎哟,肚子又疼,娘你等着,我去茅房。”说着就跑了。 邓老太气得不轻,骂了句懒人屎尿多,惦念着儿子,忙的又去牲口圈抓鸡。 邓福旺早就进了自己的屋,想着自己那事该怎么办才好? 这肯定不能让丽娘给找上门来的,不然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去? 要不,就按着丽娘说的,悄悄的偷了来? 不,这样偷来,迟早有一天,爹娘会发现的,那到时该怎么办? 可恨没银子,要是有银子,何苦至于这么为难? 邓福旺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板,突然就恨起自己生在这样的穷人家里,连喝个花酒都要偷着摸着,像章从那小子,随手就是一大把银子,要什么女人没有? 邓福旺心里烦躁,换下了衣裳,想了想,就跑去灶房。 邓老太正在忙活着,见他来了,忙道:“哎哟,小祖宗,你来这作甚哟?没得熏了你,快出去,快去。” 邓福旺笑嘻嘻地上前,道:“有几天没见娘了,我想娘了,来陪你说说话儿。” 邓老太听了顿时笑逐颜开,道:“娘知道你乖,快出去,一会就有鸡吃了。” 邓福旺也不应,径直坐下,一边往灶里塞柴火,一边说话,连声恭维了邓老太好几句,把邓老太逗得笑眯眯的,见牙不见眼。 “咱家就是得有娘这样的好手掌着才兴旺,哪像旁的几房,就没几个钱落袋的,穷得裤子都是补子。”邓福旺嘻嘻地夸。 邓老太听了傲然地挺、胸,道:“那自是的,这娶媳妇儿啊,就得要娶个精打细算的,那才叫持家有道,就跟你娘我一般。”说着又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你就是娘的眼珠子,将来娘肯定给你娶一房跟娘一般的好媳妇儿,聘礼银子都给你攒着呢。” 邓福旺心里一跳,道:“娘,咱家现在存着有多少银子了?” “能有多少,不过是二十来两。”邓老太浑不在意地道。 “这么少?不是说有百八十两?”邓福旺皱起眉来。 “你还说,之前断断续续的被你要去几十两,不然哪止这个数儿?”邓老太瞪他一眼,压低声道:“你可别往外说,你嫂子那人,闹起来可是个得劲的。” 邓福旺有些讪讪,道:“娘,我这银子不也是为将来做打算,等我考上了秀才当上了大官儿,这百八十两银子还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回来的事?别说几十两银,便是上千上万两都有。” 邓老太听了就只有心喜的份,道:“那你争气点,娘就指望着你了。” 邓福旺敷衍几句,得知了家里只有这么点银子,也没心思坐下去,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这回他也没回自己的屋,却是去了正屋坐着,青白的脸苦成了一团,这下可怎么要得?二十两银子,能顶个啥用,还不能再伸手要了,不然肯定得知道他作的事。 邓福旺在自己爹娘的正屋里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床头的那只柜子里,目光闪烁着。 “娘,赶明儿去大舅家喝喜宴酒,我这衣裳旧的都没法儿穿了,你给我再打两身吧!” 外头,传来邓凤珍的叫声,邓福旺一怔,突然的,计上心头。 求月票月票,求第一~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戏开锣 唐冶说让等着看好戏,秦如薇就真的一直在等着,一反往日事不关己绝不八卦的常态,明里暗里探听邓家的消息。 可等了两天,也没见着邓福旺有什么动作,秦如薇有些讶然,难道自己小看了那小子?竟就这么坐得住? 饶是如此,秦如薇却并不着急,反正邓福旺这人肯定会坏事,着急的却是丽娘,她可是等着那些地契来换钱好赎身从良呢。 这人一着急,就要想些法子来应急,丽娘也没怎么的,却是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来找邓福旺了。 邓福旺原本想着丽娘应该不会全说真话,怕是唬他的,可见着伺候丽娘的那个小丫头琴儿时,邓福旺那是跟白日见了鬼似的,脸色别提多青白了。 将琴儿拉到屋角,邓福旺煞白着脸问:“你你怎么找来了?” 琴儿甜甜一笑,道:“我家姑娘打发我来向邓公子问安呢,说是念着公子的好,只盼着公子莫忘了她才好。” 邓福旺听了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琴儿嘻嘻地笑,又道:“奴婢这就是要走的了,姑娘说了,公子要是忘了答应她的好事儿,就亲自来寻公子呢!” 这话一落,邓福旺听得脸色大变,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琴儿这话轻描淡写的是没错,可他却是听出了个中意思,这可是浓浓的威胁啊! “四郎?” 一把熟悉的声音让邓福旺身子一僵,转过身去,只见邓老太和老邓头站在自己的身后,正打量着跟前的琴儿呢。 见着两人,邓福旺的脸色那是如丧考妣,别提多难看了,忙的低声催促琴儿,道:“我都省得了,你速速回去吧,别再来了。” “四郎,这姑娘是谁啊?”邓老太人矮小,脚步却是飞快,不过两三步就来到琴儿跟前,眯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穿着粉蓝衣裙,扎着双髻,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倒是比一般的村丫头要耐看。 老邓头也是看了个真切,不同邓老太像看媳妇似的,他却是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年纪虽小,可眉眼却是有一股子媚态在,不像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怎么会跟自己儿子站一块?她是谁呢? “四郎,问你话呢,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邓老太捅了桶邓福旺的腰则。 邓福旺这才反映过来,未等琴儿开口,他便抢先道:“哦,这是镇学里的一个学子身边的丫头,是被她家少爷打发来问我借两本书呢!”说罢又对琴儿道:“你家少爷的话我都知道了,明儿我就拿去给他,你这便走吧。” 琴儿长年跟在丽娘身边,迎来送往的,早就学会了擦颜悦色,见邓福旺打眼色眨得眼睛都要抽筋的样子,不禁又抿嘴笑,应了一声,又冲着邓老太福了福身,跳上马车就走了。 见琴儿走了,邓福旺长吁了一口气,转过眼瞧见邓老太还在张望,便道:“娘你来家了,快屋里坐。” 邓老太却是一把拉着他,问道:“那是谁家的丫鬟啊?这丫鬟就穿着这么好,主子家肯定是大富贵的人家吧?” 邓福旺心里苦笑,这能不好吗,说不定琴儿那一身,也是有他的贡献在呢! “那是章员外家的,肯定是大富贵的。”邓福旺支支吾吾地道。 “乖乖,莫道是宁娶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讨一般村姑子当妻,这话可真真是说中了,丫鬟都这么气派呢!”邓老太丝毫没想到不对,她脑海里就只有琴儿手上戴着的两个银镯子了,那水头可真足啊! “章员外可是章记米铺那家的?”老邓头这时插了一句。 邓福旺忙道是。 “这丫头看着不像是个正派的,妖来妖气的,你少点近身,好好读书才是真。”老邓头瞪着邓福旺道:“莫学那些个少爷派头,净干些不该干的腌臜事儿,闹了个不好看,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尽管邓福旺说那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老邓头还是看出琴儿的不对来,便告诫了一番。 邓福旺这人仗着邓老太的偏爱溺宠,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他的这个爹,听了这么一番话,冷汗吟吟,话都说不全了。 邓老太却是不乐意了,啧了一声,道:“我儿子有大出息,结识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有钱人,这有啥不对的?偏你这老头子也要编排。” “慈母多败儿,你就可劲儿惯着他吧,早晚要惯出个大事来。”老邓头瞪她一眼,吸着烟杆嘴背着手进屋去了。 “我儿子本事大,我乐意惯着。”邓老太在他身后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又笑眯眯地拉着邓福旺的手,道:“别理你爹,他就是脑瓜子转不过弯,你与我说说,那章家是咋样的富贵呀?” 邓福旺心里暗暗叫苦,只得随意敷衍着,心里却是想着,怕是真要用那一计了,不然,下一回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就是百花红坊的人? 敷衍了邓老太几句,她又紧着说了好些谄媚的话,便又道:“赶明你舅爷做寿,我们这一家子都得去的,你的衣裳都给你放在柜子了,就穿那一身吧。” 邓福旺眼珠子转了转,道:“娘,舅爷做寿我是去不了了,先生布置的学业多,我是得去学里的。” 邓老太眉一皱:“那是你舅爷。” “娘,等我中了秀才什么的功名,再给舅爷赔罪还不中?”邓福旺心里有事,说话语气也有些不耐起来。 邓老太听出他不乐意,忙道:“中中,你要中了功名,那是比什么都强,不去就不去,啊。” 邓福旺这才作罢,悻悻的回屋去。 “这孩子,性子脾气愈发拧了。”邓老太皱眉,又看着儿子微岖的背,眉皱得更深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琴儿来找邓福旺的消息,秦如薇自是听到了的,不由一笑,想来这好戏是开锣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了。 过了两天,秦如薇从铺子上回到十里屯子,就见人们都往中街里去,像是瞧啥热闹,便拉住了人问。 “哎,你不知道啊,老邓家昨晚儿招了贼子了。”那媳妇子双眼亮晶晶的,一脸八卦道:“真是造孽哟,也不知丢了多少好家伙了。” 秦如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动了? 那媳妇子显然是要去看热闹的,也没理秦如薇,飞快的去了。 秦如薇想了想,便也跟着去了。 来到邓家那边儿,已聚集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老远就听到一阵破天的嚎哭声。 那是邓老太的哭声。 待走近些,就听到恶毒怨恨的骂声,无非都是骂那贼子,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要多恶毒就有多毒。 “天杀的贼子啊,活该你个遭瘟的断子绝孙,全家死光,暴尸荒野呀。。。” 秦如薇听得眼皮直跳,要是将来邓老太知道她诅咒的贼子就是她那宝贝儿时,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听说丢了三十几两银子呢。” “作孽哟,这可是一辈子都挣不来哟。” “银子丢了那也没啥,听说他们家的地契都没了。” “不是吧?那这可是大事呀!” 秦如薇心里一动,微微低下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下,嘴角微牵。 “哎哎,薇儿,你也来了。”顾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兴奋地道:“真是老天开眼,这老邓家可是遭报应了。” 她的声音可是中气十足,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老邓家遭殃了似的,这周遭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看了过来,见是秦如薇她们姑嫂,目光了然。 这是和邓家最有牙齿印(仇恨)的一家了! 顾氏满脸自得,秦如薇却是皱起眉,转身便想走,她可不想被人当稀有动物一般看着研究。 “让开让开。” 听到呼喝声,秦如薇连忙避开了,看过去,只见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被里正领着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差来了,里屋哭声骤停,不过片刻,就见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不是邓老太又是谁? “青天大老爷啊,一定要给我老婆子做主啊,我老邓家的地契银子全没了,作孽呀!”邓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在大腿又拍又打的,把个泼辣老太太演了个入木三分。 官差来了,老邓头也出来了,满脸阴沉的,将人迎了进去,一边说着,丢了什么东西,家里怎么个乱,秦如薇这下也不急着走了。 原本以为邓福旺就只会把地契什么的偷了去,想不到,他连自己兄嫂的屋都给翻了,胡氏拆天的骂,自己丢了多少首饰什么的。 捉贼要拿赃,这又没人瞧见是谁偷的,去哪里找人? 有村人就说邓家这下要认死亏了,秦如薇却是摇头,银子丢了倒是没啥事,这地契丢了,谁拿着却也不是就能把地得了的,这还要过户按瘾,所以邓家才会报官,因为深知地契这样的,总是要过户什么的。 老邓头私心里想,只要有人过户啥的,就能把这贼子给揪出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贼子,正是他邓家的内贼呢! 亲们开工大吉,恭喜发财~小陌跪求月票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窗 老邓头是真的觉得很纳闷儿,过去那么些年,虽然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是平平安安的,没招过贼子,咋这会儿他们只去了一趟饮宴,家里就被掏光了呢。 这银子丢了也就罢了,偏偏最重要的地契都丢了,那可是一家子的生机啊,要是没了,一家子的嚼用要在哪里出,要怎么活? 想到这,老邓头的头发又白了几根,愁容满脸,这水烟是一管接一管的抽着不断,嘴角都起了一个个的火泡。 总说让老婆子别把东西都放一块,偏她还认为放得极安全,现在好了,一锅端,啥都没了。 老邓头狠狠地瞪了邓老太一眼。 官差查看了一番,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道:“这门是没坏吧?” 老邓头怔了一下,就连嚎哭的邓老太都安静了。 “家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老邓头愣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却又不敢想。 “门锁是好的,瞧着不像是外来人,瞧你们家的这些屋子,也就正屋和这东厢被翻了,倒像是熟人作案。”官差颇有些肯定的道:“你们可是得罪了谁了?” 老邓头忙道:“没的没的,咱家都是和和睦睦的。” “嗐,不见得吧,前儿才见邓大婶和村里的老杨头家的吵了嘴儿。”有人插了一句。 邓老太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又是拍着大腿嚎:“遭瘟的短命货啊,盗人家财不得好死啊。。。” 官差摇了摇头,也问不出什么,道:“这地契还没过户,拿去了也不顶多大的用,这一过户了,肯定会晓得,且等着吧!” 老邓头听了吁了一口气,但表情依然不乐观,为啥? 地契过户,也就是文书明面上的活,这要是遇着强权或无赖,人家难道还会说什么过户,捏着地契就能说这地是我的,你想要什么证据,人家也能捏造出来。 所以,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注定是被欺压的,就跟与大户人家冲突,被打死了,一条人命,兴许就只值个几十两银子。 老邓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一旦遇着这样的权贵,也就只有俯首称臣的趴着,现在就只求着是些流氓痞子给偷的吧。 没错,相对于是熟人,老邓头宁愿相信是地痞流氓给偷了去,或许这样,才能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 官差来得快,走得也快,这围观的人也都知道了,邓家这会子招贼,可能就是熟人给做的。 “哎,你可别说,昨晚儿齐黑时,我像是瞧着邓家的小儿子来家了呢!”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不当吧?他家的小子不是在镇学。” “瞧着那身形就像,我还叫了一声,没应,就当认错人了。” “哎哟,难道你说这贼子是家贼?” 这议论的声音不小,邓老太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一下子懵了。 “严家的,你说的可是真的?可真看到福旺那小子昨晚儿来家了?”满脸怒容的胡氏推开众人,挺着个大肚子瞪着那最初说话的婶子。 那严家的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道:“好好像是吧!” “好哇,我就说呢,好好儿的怎么就招了贼子呢,原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胡氏听了,立马转身恨恨地瞪着邓老太。 她屋里也丢了不少东西,银子她藏仔细了没翻去,可她有两根银簪子并一只银镯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邓老太一个鲤鱼挺跳了起来,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满嘴喷粪的乱嚷嚷,我四郎在镇学读书呢,哪就来家了?严家的,你睁眼瞎还是怎么着,见不得我四郎比你家狗蛋出息是不是?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喷粪!” 严家的是个软蛋子,一见这阵仗,便是心里有火,也不敢和她犟,道:“我就看着差不多,谁个知道是谁?最好不是了,要真是,呵,这可真是大出息了!”话说完也不等邓老太有啥反应,急哄哄就走了。 “瞧瞧,拉了屎没擦屁股蛋子吧,身有屎呢,满口狗粪的臭娘们!” 邓老太气得不轻,指着严家的后背大骂:“也不瞧瞧自己是啥货色,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见她走远,又想到胡氏的作为,便把矛头指向她:“还有你,我老邓家的这米饭白养你了,手肘拐出不拐进,亏你是个当嫂子的。” 胡氏也是个泼辣的,听了这话就道:“娘这话可不对,这差大哥都说了,家里门锁都好好的,墙边什么的都没被翻的痕迹,证明就是熟人,这啥熟人还有咱家的钥匙啊?” 不等邓老太回话,她又道:“昨儿一家子都去舅老爷那吃寿酒,就小叔没去,不是他又是谁?” “你放屁!”邓老太气得脸都青了,怒道:“你小叔子是去读书,他不去喝酒又有啥的?啊?他好好儿的翻自家作啥?” “谁个知道呐,说不准在外头养了啥野姘头,把银子都偷了呢!”胡氏冷笑。 “你,你说什么?”邓老太这下可真是气得身子都抖了,左右看了看,抄起墙边的一根棍子骂道:“你再说,再说,看我弄不死你!” 胡氏把肚子一挺,道:“你打啊,你打,最好打死了你孙子。” 邓老太一看那高高凸起的肚子,咽了咽唾沫,没敢下手,胡氏愈发张狂得瑟了,哼了一声道:“我告儿你,不是他最好,要是他,我丢的簪子手镯,他不还回来,我要他好看!” 邓老太向来作威罢了,当着众人的脸面,被自家媳妇下了脸面,又是抓住她最宝贝的幺儿说事,那还了得? “反了你了,我老婆子就看看你要咋个好看法!”这么说着,她手里的棍子就要往胡氏的手抽去。 “够了。”老邓头见婆媳俩愈闹愈不像话,周围的人在指指点点烟嘴偷笑的看热闹,不禁脸阴沉得像锅底,冲邓富贵道:“大郎,管好你的婆娘,和婆婆顶,像什么话?回屋去。” 胡氏一听,就想要辩驳,邓富贵却是过来一拽她,喝道:“你给我回屋去。” 胡氏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叫道:“咋了,我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邓富贵黑着一张脸,家里出了大事,本就不快来着,胡氏又要胡搅,自是气得不轻,又瞧见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看热闹的秦如薇,当下,火一下子升了上来,想也不想的就抡手往胡氏脸上挥去:“我让你说,让你闹。” 胡氏被扇得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幸好站不远处的村民扶了一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胡氏张起手就向邓富贵扑去:“你这个蛮番仔,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胡氏的肚子都将近六个月了,这么打闹可不成,这同宗的婶子立即拉着她,又劝邓富贵,闹成了一团。 秦如薇冷眼瞧着,嘴角牵了牵,这才开始呢! 老邓头眼瞅着场面失控,儿子和媳妇在人前上演全武行,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一股子热血直冲上头,身子晃了晃。 “二叔,您咋样了?”注意到老邓头的异样的是同宗房四房家的邓富良,立时扶着他,大叫邓富贵:“大哥,快来瞧瞧二叔,像是不好。” “爹!” 老邓头稳住了心神,捏着邓富贵的手,深深地喘了几口气,道:“我没事。”又看了一眼还围着看热闹的,便转身进屋:“你跟我跟来,老婆子你也回屋来。” 邓老太可不敢拿老邓头的身子开玩笑, 不用他叫,也快脚跟上,还不忘让那拉着胡氏的婶子将胡氏拉进屋里。 秦如薇见此,知道这热闹也是看不下了,转身便走。 走了没两步,手臂就被顾氏拉扯着了,只见她一脸的八卦,兴奋地问:“薇儿,你说这内贼是不是就是邓福旺那小子?” 秦如薇淡淡地道:“你问我,我哪晓得,嫂子你想知道,你就在这蹲点守着呗,我很忙。”说着拨开她的手走了。 顾氏怔了一下,随即撇撇嘴道:“死妮子,那把嘴半点也不饶人,哼!”说完又去和自己相熟的媳妇子看热闹说八卦。 邓家正屋里,邓老太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邓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头子你说啥?让四郎回来?”她急问:“你这老头子是糊涂了吧,难道你也相信胡氏那满嘴喷粪的,认定家里这事是四郎干的?” “谁说是他干的了?”老邓头瞪了她一眼,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该让他也知道一二。” 其实老邓头也说不准自己为啥就要把邓福旺叫回来,总是觉得心有不安,好像胡氏和严家说的都是对的。 想到此处,他胸口又一阵气血翻滚,微阖了眼,半晌睁开问:“你才儿说家里丢了多少银子?三十两?” 邓老太心思都在儿子上头,听了他的问话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家里不是有一百多两么?怎么就剩三十多两了?”老邓头眼睛一眯,阴森森的问:“银子都去哪了?” 邓老太闻言心里一跳,眼神闪躲着,支支吾吾地道:“哪哪有这么多?” “说!”老邓头一喝。 “前些日子,四郎说要银子打点,我就给了他好些。”邓老太被唬了一跳,不服气的道:“儿子本事,只要挣得来功名,几十两银子算个啥事?” 老邓头听了心里一沉,心口咚咚直跳,那种不安越发深了。 求月票啊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事发 邓福旺在哪里?他正沉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呢,哪里晓得家里都要拆天了。 彼时,香气萦绕,邓福旺敞着怀靠躺在榻上,脸容扭曲,嘴里发出阵阵的似痛苦又似舒爽的哼声。 忽而,他一个低吼,双手用力地捏着下边的女子的头,身子挺了几下,才长长地吁叹了一口气。 丽娘抬起头来,嘴角有一丝可疑的白,但见她媚眼如丝,掏出手帕摁了摁嘴角,身子像条无骨的蛇一般靠了上去,叫了一声:“四郎。” 邓福旺抬了抬眼皮,捏了一下她的脸,道:“你真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丽娘在心里暗呸一声,笑容却是越发的甜腻妩媚,摸着他的胸口道:“丽娘伏侍得你舒爽不?” 邓福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道:“这还用说?丽娘的功夫自是顶顶好的!” “讨厌!”丽娘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我可是应了你了,你应我的呢?那买家都在等着呢!” 邓福旺从刚刚的晴欲中清醒过来,听了这话便压了压胸口,脸上却是有些迟疑。 丽娘看了个真切,也不管他,飞快的就从他怀里掏出几张纸来。 “哎,你做什么!”邓福旺大急。 “怎么,难道你还想反悔不成?”丽娘嘟起嘴巴,道:“我可是连房子都找好了,要不然,你让我回你十里屯子住?” 邓福旺闻言撇撇嘴,道:“要反悔我还能拿过来?” 丽娘斜睨了他一眼,打开一看,还真是地契呢,不由双眼大亮。 “琴儿,琴儿。”她重新叠好,高声叫了起来。 “哎,来了。” 琴儿走了进来,一见窗口榻上那情景,心里了然,脸红了红,笑问:“姑娘有甚吩咐?” “去,唤刘爷来。” “哎!”琴儿应了一声,带上门走了。 邓福旺见此就问:“真的要卖掉?我爹会打死我!” 丽娘见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心里不屑地想,你来嫖我的时候咋不想你爹? “你也是着相了,你爹的还不是你的?将来不都给你?”她温声安慰道:“你爹难道还会为了几亩地给杀了你不成?不还有你娘么?” 邓福旺想到邓老太向来护他的,便点头道:“嗯,我娘她是真疼我的!” 丽娘心里不屑,却道:“你放心吧,将来我给你生个大胖儿子,你爹娘就会高兴了。再说了,难道你真不想和丽娘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邓福旺只得呵呵地讪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丽娘生怕他临时反悔,只得又使出浑身解数去撩拨他,弄得邓福旺那处很快又抬起了头,将她压倒在榻上,房里又是一副旖旎景象。 待得两人完事后,琴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八字胡子的中年男人,就是丽娘口中的刘爷。 按理说,这买地,肯定是先要到现场去查看过的,不然咋知道地是好是坏,出息如何,但邓家的地如何,这些人自然都是心里有数的,压根不用去查看。而邓福旺本来就是个不通庶务的,对此也并没怀疑,只觉得丽娘没骗他,这刘爷出的价钱,确实是极高的。 一方要买,一方要卖,过程自然是极顺利的,这买卖的中人担保什么的都齐全,画了手印,一手交钱,一手交契约,自有人去衙门备案不提。 丽娘拿到了那百多十两,别提多高兴了,待得刘爷走后,她就抱着邓福旺喜滋滋的亲了又亲。 邓福旺如坠梦里,直到百花红坊的妈妈笑容满脸的过来说恭喜,看着丽娘嫣红的脸颊,他才反应过来,家里的地没了,而他多了一个丽娘。 邓福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似兴奋,又似惶恐,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却说邓家这边,派出了邓富贵去寻邓福旺,他却是白走了一遭。 邓福旺根本就不在镇学里! 从镇学里出来,邓富贵垂头丧气的,双眉皱的紧紧的,脑海中是那两个学子的话。 邓福旺这些日子三天两头的不在学里的。 不在镇学,他去哪了? 邓富贵脸都黑了,难道真如胡氏所说,家里这事是小四给干的? 正胡思乱想着,邓富贵撞着了一人,对方哎哟一声,骂走路不长眼呀! 邓富贵连忙哈腰点头认错,对方哼了几哼,忽而问:“咦?” 邓富贵抬起头,见跟前的是一个穿着体面的富家少爷,顿时更惶恐了,手足都无处摆。 “你是谁啊?”那少爷问。 邓富贵本不想答话,但见这少爷是要去镇学的方向,心里一动,强笑道:“这位少爷,我是邓福旺的兄长,是有要事来寻他的,却是不在,不知你可知他哪去了?” “难怪小爷我就看着眼熟,原是那小子的兄长,都一股子穷酸味儿。”那个少爷轻嗤一声,又坏笑道:“你来这可是寻不着他的,得去红河边!” 邓富贵一怔:“红河边?” “可不是,去百花红坊寻吧,这会子怕又是被那丽娘给缠着了,嘿嘿。”少爷坏笑几声,哼着小曲离去了。 红河边,百花红坊? 邓富贵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邓富贵去了那种地方?而且听刚刚那少爷的口气,还不是头一次去的样子? 邓富贵给顿觉得一股子热血往头顶上冲去,紧抿着唇,大步往红河边走去。 邓福旺根本就不知道大祸临头,此时他正忙着和丽娘嬉笑玩乐呢,直到琴儿慌慌张张的跑来告知他大哥来寻,才慌得脸都白了。 “咋办?这下咋办?”他在屋里来回走着,急得挠头挠脑的:“大哥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你还不快跑?”丽娘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对,跑!”邓福旺忙的拿起一旁的衣裳套上,道:“不被大哥抓到就是了。” 丽娘对琴儿使了个眼色,琴儿道:“邓公子快跟奴婢来吧?我带你去后门。” 邓福旺也不顾得什么了,跟在琴儿身后就走,可是出了门拐进回廊,就和邓富贵撞了个正着。 “小四!”邓富贵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或者说,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就是邓福旺不会在这里。 可事实呢? “大哥!”邓福旺双腿一软,脸色灰白。 “你。。。你!”邓富贵见他脸白无华,双眼凹下去,脸部浮肿,这一眼就看出他精血失亏,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才多大的年纪?小小年纪,就来逛楼子招妓子,费银钱不说,还白白败坏了身子。 “大哥,你怎么来了?”邓福旺心虚地问。 “跟我回去。”邓富贵捏着拳,强忍着没上前抽他两个耳刮子。 “大大哥,我还要去学里呢!”邓福旺哪里敢跟他回去,眼神闪躲,就要往后退。 可他快,邓富贵更快,三步两步上前,一把扯着他,强拉着出了百花红坊。 邓家,邓老太探长了脖子张望,嘴里喃喃地道:“去找他作甚,好好的孩子在念着书,打扰他作甚?” 老邓头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也看不出他在想啥。 “哼!是不是在念书还不晓得哩!”胡氏撑着肚子冷笑一声。 “这里没你的事,滚回你的屋去。”邓老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咋没我的事,我偏要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连嫂子的屋都翻。”胡氏呸了一声:“还读圣贤书,读狗屎呢吧!” “无凭无据的话,家嫂你就莫要多说。”老邓头终于开口,却是出言警告。 胡氏敢驳邓老太,却是不敢在老邓头跟前撒野的,听了这警告的话,就撇了撇嘴,不作声。 “来了,来了,二叔,大哥他和福旺回来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邓富良高声喊道。 老邓头立时站了起来。 邓老太已经等不及了,快步走到门口,这一看,就叫了起来。 “哎呦,我的儿,这是咋的了这是?”老邓头尖叫:“谁干的,这是要作甚?” “娘!”邓福旺都快哭出来了,偏偏手脚还被绑着不能动。 “下去。”邓富贵解开了他脚上的绳子,怒声道:“你自己和爹娘说。” 邓福旺脚早就麻了,这一跳下车就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啃屎,邓老太看得心都碎了,快步过去扶起:“这是要做什么?大郎,这是你绑的他!” “娘!你是不知他做了什么好事,他。。。”邓富贵咬牙,恨恨地瞪着邓福旺。 邓福旺心虚地避开,可怜兮兮地看着邓老太道:“娘,儿子好累。” “那就回屋歇着去。”邓老太连忙拉着他进屋。 老邓头出现在门口,看着邓福旺那一身,眉头皱起,问邓富贵:“这是怎么回事儿?” “爹,娘,你们不晓得,这小子他。”邓富贵摔了牛车上的绳索,怒声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哪寻到的他!” 老邓头闻言心里一沉。 “不是在镇学么?”邓老太后知后觉地道。 “呸!”邓富贵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老大,进屋说去!” “我是在红河边的楼子里逮着他!” 老邓头和邓富贵的话同时说出口,老邓头看着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村民一眼,不禁阖上眼,到底是慢了一步。 2月最后一天,求双倍月票哇~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败露 “听说了吗?老邓家那小子逛楼子去了。” “早听到了,听说还是常客来着,作孽哟,这才多大的小子,就惦记着那事了。” “我早就说那小子不是个好鸟,瞧他脚步虚浮的,怕是被掏空了吧。” “哎哟喂,都说这楼子的花娘是练过的,只要你进去,便是不成的,也能弄的你成,一晚来个十来次是不成问题!” “那不被吸光了?莫怪道这男人都向往楼子,敢情是因为这个呢!” “嘻嘻,你难道还想去取经不成?让你家的离不开你那处?” “去你的!” 类似这样的各式荤话层出不穷,都绕着邓福旺去逛清楼的事来说,这可比邓家招了贼子还要来得让人八卦呢,毕竟邓福旺还是个读书人,可如今? 丢脸丢大发咯! “真是枉为读书人,伤风败德!”一些老学究如是说。 老邓头的头发都白了,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邓福旺,胸口堵着的气都喘不上来。 “毛都没长齐,你就敢去逛楼子叫花娘?好,很好!”老邓头满屋子看,终于在墙角发现一根擂茶棍子,两步走过去抄起就往邓福旺身上招呼:“老子让你逛楼子,你个不出息的,老子打死你,也好过让祖宗蒙羞。” 邓福旺嗷的一声痛呼,滚落在地上嚎。 “老子打死你个不肖子,我让你去,让你去。”老邓头又是一棍下去。 “四郎。”邓老太终于从知道儿子逛清楼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见老头子是用了真火气去抽,立时就扑过去护着了,叫道:“老头子你疯了吧你,这是要打死他不成哟。” “你让开!要不是你惯着,他敢上瓦揭房?”老邓头抄着棍子指向她,怒道:“我早说过,早晚要把他惯出个大事来,瞧他都干出了啥事来?啊?屁大的毛头小子,就去逛花楼?” “他才多大,咋知道事?都是那些遭瘟肮脏的狐狸精把他给勾坏了,要怪,就怪那些个贱蹄子。”邓老太心里虽然也恼,但到底是心疼儿子,不自觉的为他开脱。 “你还护着他。”老邓头气得不轻,大声喝道:“让开,今儿我非要把他打死不可,省得丢人现眼。” 老邓头一生极好脸面,他自己年轻时跟人做伙计,硬是赚下了这二十亩田,是整个邓家宗族里最富足的一房,别提有多骄傲了。 后来他娶了许氏,生了两儿两女,也算是子女齐全,是个有福气的,又把邓福旺这个幺儿送去学堂,一心盼着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可这会子,却是给他捅了个天大的篓子来! 想起刚刚那些个村民听到邓福旺小小年纪去逛清楼时的异样眼光,老邓头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不丢脸。 他强硬一生,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如何能不气? 想到这,他就捏紧了手中的擂茶棍,怒声骂:“你让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打。” “你打,你打死我们母子,总之你要打他,就先打死我。”邓老太紧紧搂着邓福旺,像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似的。 “你你。。。” “儿子一时做差了,再说道说道就是,又不是啥大事儿,他都这么大的人了。”邓老太见老邓头没下手,便松了口气,又对邓福旺道:“儿啊,娘说的对不对,快跟你爹认错,以后都不敢了!”说着掐了他腰则一把。 邓福旺接到邓老太的暗示,忙道:“爹,我不敢了,我也只是去过一两回,我以后都不敢了!” “呸!一两回?那些个地方,没有金山银山都别想走进去。爹,我看之前娘给他的银子,就是拿去养妓子了。这好几十两呢,扔水里还能听得一个响儿呢,扔花楼?都不够看的。”胡氏一脸的幸灾乐祸:“早前我就说过了,你们偏不信,这不,我说中了吧?” “你给我闭嘴!”邓老太恨恨地剜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个搅屎棍! “爹,您可真要好好儿的审他一审,昨晚儿咱家是不是就被他给扒了!”胡氏理都不理邓老太,只急着看向老邓头。 管他邓福旺是不是被那些个花娘给掏空掏光了呢,她只在乎她那几根银簪银镯子。要不是顾及着老邓头,她就早审了。 邓老太明显感觉到怀中的邓福旺身子一颤,不由心中一跳。 老邓头也是怔了一下,听到长子说从楼子里把邓福旺逮回来,光顾着发火了,压根忘了这茬。 他瞪着邓福旺,问:“你给我老实说,昨晚儿,家里招了贼子,是不是你干的?” 邓福旺身子一抖,眼神闪烁,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大哭道:“什么招贼子,我哪知道,娘啊,这是要逼我死啊,我不活了。”说着,作势就要爬起来往墙上撞去。 这下可把邓老太给吓了个半死,死死地拉着他,道:“儿啊,你别做那傻事,有娘在呢呐!” “你别装神弄鬼的,你说,昨晚儿你是不是来家了?”老邓头看到邓福旺那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大事不好,喝停了邓老太,死死地瞪着邓福旺。 邓老太忙扯他的手臂,道:“你快说啊,不是又不会逼着你认!” “我没有,我在镇学里!”邓福旺眼神闪躲。 “你说谎,我去镇学里问过,都说你三天两头不在,昨晚儿也不在。”邓富贵这时开口。 “哼!这下不用审了,肯定就是他了。”胡氏听了便道:“你说你扒就扒爹娘的吧,连你嫂子的首饰都不放过,你还算是个人吗你?” “老大,把你媳妇拉回屋去。”老邓头瞪了她一眼。 “爹,这可都是媳妇的嫁妆啊,您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让我爹爹哥哥们来讨个说法,呜呜。”胡氏干脆哭闹起来。 老邓头脑门儿嗡嗡地跳痛,道:“你放心,要真是他做的,自会给你个说法。” 胡氏这才满意了。 “你还不说实话?”老邓头见她消停,便又沉着脸问邓福旺:“银子就算了,那几张地契,是不是你拿去了?” 那可是一家子的命根子呀! 邓福旺别开眼,死不承认:“我没有拿什么地契,不是我拿的,我昨晚儿就在镇子里。” “好,好,不见棺材不流泪了你这是。”老邓头又抡起了棍子。 邓福旺尖叫着往邓老太身后躲去。 “儿子说不是就不是,你咋还打你。”邓老太张开双臂拦着:“伤着了他我老婆子和你拼命!” “让开。” “不让。” “你。。。” “不好了不好了,二叔不好了!”邓富良大叫大喊的跑进来。 “你二叔好着呢,富良你喷个啥粪!”邓老太骂了一声晦气。 邓富良喘了口气,道:“不是,是,二叔,你家的田地里,来了好几个人,说是量地立碑界呢!他们手里好像,好像有地契。” 老邓头听了,身子一晃,差点站立不住,下意识地看向邓福旺。 邓福旺身子一颤,低下了头。 甩开邓富贵的手,老邓头脚步踉跄的出了门,邓富贵他们忙的跟上。 邓老太有些反应不过来,直觉告诉她,事情越发的大条。 待屋子只剩了她和邓福旺时,邓福旺噗通一声跪在她跟前:“娘,您要救救我,不然我肯定就没命了!” 邓老太脸一白,指着他,动了动嘴角,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老邓头他们赶到自家田地,果真有几个人在量地,其中还有他熟悉的身影,就是刚来他们家的官差。 见老邓头来了,那官差就上前,道:“邓老爹,你们可就不对了,明明让你儿子把地儿卖了,咋还说家里招了贼子。” “差大哥,这是啥意思?谁把地卖了?”老邓头怔怔地问。 “诺,这就是买家,说起来,你们家的地也卖的好,比市价还高出了一成呢!”官差引来那叫刘爷的人。 “我们没有卖地,你这是哪来的地契。”邓富贵跳了出来,看着刘爷问。 刘爷上下看了他一眼,也不废话,只拿出了契约文书,再将个中交易的情况给说明了。 “你们老邓家,可是出了个情深意重的学子,花把个花娘给赎身了,听说是要养在白杨胡同的宅子,我这才出了高价买的地。”刘爷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可听在老邓头的耳里,那可不是什么好话,只觉得那是催命符。 他心口一阵气血翻滚,一股子腥甜堵在了喉间,他强忍着,赔笑道:“质子年幼不懂事,瞒着我们把地契给偷出来了。我们邓家,不会卖地的,他收了你多少银子,我会还回去,还烦这位爷给个情面。。。” “银子就算了,这些地我瞧着就极好极中意的,左右我也想着当个地主,就这么着吧。”刘爷呵的一笑,拒绝了。 老邓头听了眼前一阵发昏,喉咙间的那股子腥甜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吐了一口热血出来,整个人往后仰倒。 “爹!” “二叔!” 邓富贵他们大急,忙的抱住了老邓头倒下的身子,一边嚷着叫大夫,乱成了一团。 而这罪魁祸首邓福旺,哭着对邓老太承认了地契是自己偷的,将事儿倾盆倒出,邓老太也是傻了,未等她作出反应,就又被另一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邓头吐血厥过去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财两空 邓家招贼子的案子不到一天就破了,正应了那一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贼子竟就是自家的儿子,这不免让人唏嘘。 而最让人觉得唏嘘的是,这家贼还是个读圣贤书的学子,眼瞅着就要考功名光宗耀祖的,出了这一茬,那算是没戏唱了。试问哪个当官的,前科是个贼啊,这还是家贼,还是为了个妓子而当的家贼。 这底子一花,便是这邓福旺有千般才华,上面也是不敢录的,不然还不得让唾沫星子给淹死? 而让邓家人觉得绝望的,不是邓福旺考不了功名了,而是家中赖以为生的地,朝夕之间便已荡然无存,昨晚儿还写着自家人的名字的地契,过了一晚,就是别人的名字了,这才叫人绝望。 于是,老邓头吐了一口热血,邓家乱成了一团。 请大夫,熬药,人是醒过来了,可说话,却是没以前那般利索了,毕竟这刺激也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待得忙乱消停下来,邓家的人才想起要把这罪魁祸首捉来拷打问责,可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翻遍了邓家的每一个旮旯角落,确确实实的,邓福旺不见了,或者准确点说,他给跑了,在忙乱之间,谁也不晓得他是啥时候跑的。 老爹吐血趟床上生死不知,他这当儿子的怕担责却是跑了,实在是让人心寒不已。 邓老太找不着儿子,傻眼了,瞅着老邓头没啥大碍,忙的让邓富贵组织了本家兄弟去寻,这第一个寻的地方,自然是百花红坊。 听了邓福旺的全盘托出,邓老太还不认为儿子这是大错,这最该死的,就是百花红坊,都是这个肮脏的地方把自己好好的儿子给勾坏了,还下套子来坑自家的地儿。 这样的一个大亏,邓老太会依? 那自是不依的! 这不,让儿子去寻不算事,她自己也跟了去,撑着腰就在百花红坊门前叫骂,把个泼妇的本式演了个淋漓尽致。 在十里屯子,这一般人家怕是炒不过邓老太的。 可百花红坊是什么地方,人家能混到第一花楼这名份,自然是有点把子的,说白了,人家头上有人,你一个乡下老婆子有啥? 再说了,花楼打开门做生意,你要是不发骚有淫心,还能勾得你来?都说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你这是自愿的呀,人家又没逼你! 于是乎吧,这骂, 骂不过人家,打,更别提花楼里面的打手呢,那是个顶个的壮实,要比耍泼不要脸?花楼是干啥的? 卖肉的! 人家直接把裙子一解,直接露出个白花花的大腿屁股儿,就能把你臊得无地自容。 邓老太饶是再泼,也泼不过人家这脸面都不要了的,臊红着脸灰溜溜的回去了,直焚了好几把香才觉着把身上的秽物给焚去了。 儿子找不到,邓老太就哭,见天儿的哭,要不骂人,还骂百花红坊,可是人找不着,她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老邓头知道邓福旺趁乱跑了,又厥过去一回,醒来后直嚷着和邓福旺这个不肖子断绝关系,让他走了就别回来。 这一连串的事端,把邓家打了个灰头土脸,邓老太是惦顾着儿子,怕他出事儿,背着老邓头让人去找,结果是一回回的失望,便是茶饭不思了。 而邓老爹,则是一脸的忧愁,托关系去找那个买地的刘爷,想要把家里的地给买回来。 可别人不知,秦如薇却是知道,这些地,并不是刘爷的,而是她的了。 她会把地还给邓家么? 呵,凭什么,她又不是圣母! 真要让邓家好过,她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儿去设这个局,她所受过的苦辱,也该轮到邓家尝一尝了! “就不觉得他们可怜?”唐冶如是说。 “可怜?”秦如薇冷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若让我高抬贵手,那么我只能说,一时心软放过你的敌人,那等同于给自己掘了一个坟墓!我活得好好儿的,我干嘛要自掘坟墓?我傻啊我?” 唐冶哑然。 待得与大哥唐濮说了,唐濮却道:“好果决的一个女子,够坚决,够心狠,你啊,还比不上一个女子!” 他言语里有藏不住的欣赏,唐冶不禁失笑,道:“或许是我太过瞻前顾后了!” 让邓家失去依仗,是秦如薇最直接反击的一步,邓家凭什么这么硬气,不就因为有二十亩地,出息极好吗?现在没了,他们何来这样的硬气? 更别说,这嚼用的银子都让邓福旺给顺去了,便是给邓老头买药的银子都没了。 这地没了,人总要吃饭的吧,这人病了,也得医治吧,邓老头尚不到六十岁,身子骨也硬朗,还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呢,可看大夫抓药,也要钱啊,没钱,你病得起? 老邓头自然是病不起的,勉强吃了几副药,又心心念念着家里的地,不得不光强硬的拖着病体亲自去找刘爷说项。 可得知那些地卖出去将近二百两时,老邓头没话说了,别说二百两,家里现在连二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哪来的二百两去买回地? 老邓头又愁得病下了,抓药掏钱,还要嚼用,邓家很快就足襟见底起来,胡氏见天儿闹着要回娘家,说活不下去了,气得邓富贵又和她吵了一场。 “把去年冬的粮食卖一半儿来嚼用花使吧!”听着胡氏闹腾的声音,老邓头脸容憔悴,短短几天就落脱了个人形,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不止。 邓老太盘着腿坐在炕尾边上,闻言撩了一下眼皮,嘀咕道:“老幺还没找到呢!”这几天,她既担心着邓福旺,又要照料老邓头,人也跟着瘦了不少,眼底下的一圈青黑十分明显。 邓福旺可是老邓头心底的一根刺,一听邓老太这话,腾地就翻坐起身,怒瞪着邓老太:“你管他去死,最好是这辈子都甭回来,他作出这等事,我看他有个啥脸面回来!” 邓老太立即道:“那是你儿子,你就不心疼?他才多大的人啊,一辈子没离开过家,哪个知道他如今在哪,可是冻着了,饿着了,伤着了?”说着说着,她就抹起了眼泪花儿。 “我心疼个屁,我有俩儿子,死了也还有老大给我担幡买水,至于他,我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老邓头怒道,可也不难听出,他话音里带着的浓浓的失望。 邓老太哭得更大声了。 老邓头又一脸痛心的道:“辛辛苦苦供他去学堂,便是不求他考多大的官儿来,也知事明理,可他是怎么着的?毛都没长齐,就去逛花楼,养妓子,啊,还敢偷家里的地契去卖钱给人赎身?真是荒天下之大谬!那是一家子的嚼用啊,这个孽子,他怎么就敢,他,他。。。” 这越往深里说,老邓头就越气,胸口堵得就跟喘不过气来,抚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呼气。 “你悠着点吧!”邓老太忙的去顺他的后背。 “不准你去找他,有本事,他就甭回来,就当,就当他死了。”老邓头气得脸都青了,背过身去不理邓老太。 邓老太自然知道他脾气,这时也不敢再提,就怕把老头子给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这个家可已经经不起事了。 “我们邓家,这是要败了啊!”老邓头哽咽的说了一句。 邓老太听得身子一震,心里越发恨那百花红坊的贱蹄子。 屋外头,胡氏哭闹骂人的声音越发大,邓老头有气没处发,下炕趿鞋,三步两步的走到门口,大骂:“老大,胡氏要回就让她回家去,咱家也不是非她这个媳妇不可。滚,滚回你胡家去!” “滚就滚,你当我不敢?你以为你们邓家还跟以前那么风光,我呸!这三餐都没着落呢!”胡氏得知家里的地都已经是别人的了,早就不满了,也根本不会给邓老太脸面看。 这话才落,她就进屋拎着个包袱出来,自己撑着大肚子走了。 “胡氏,你给我回来。。。”邓富贵跟了两步,就被邓老太喝住了。 “老大,你回来,不许去追,我看她回去又能怎么着!”邓老太喝了一声,又侧面往屋内看了看,走到邓富贵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去你舅舅家找一找,看你弟在没在?要是在,就让他在舅爷家呆着,等你爹下气了再回来。” “娘,小四他。。。”邓富贵皱起眉,对于邓福旺,他也是气的,毕竟那是一家人的嚼用啊,可他向来孝顺,听了邓老太的吩咐,也不敢说不,只得诺诺应了。 而此时,邓福旺在哪? 只见他一身脏污,被百花红坊的龟奴给丢了出来,威胁道:“再来就打断你的腿,什么玩意!” 邓福旺捂着腿哀痛几声,脑海里还是龟奴的话,这里没有什么丽娘,人家早就赎身,已经回乡嫁人了。 这些话他自是不信的,丽娘说好要和他双宿双栖,还有生下孩子的,怎么就回乡了呢? 可事实是,丽娘真走了,说好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至于她乡下在哪,他不知道。 这时的邓福旺才感到悲哀和害怕,还有一股愤怒,因为也是在这时,他才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被丽娘给骗了! 现如今,他有家不敢回,人财两空,这下要怎么着?邓福旺越发觉得悲从心来,趴在地上嚎哭出声。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添人 整个五月,十里屯子都围绕着邓家败落的话题而转,因为一个妓子而当了家贼把家里的地契偷出去卖了的邓福旺,可算是让整个邓家都赫赫有名起来。 有这样的名声,邓福旺算是毁了,学堂也没好意思去,他也没脸面去了,而最重要的一点,邓家也没银子供他去了。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邓福旺压根就没敢回家去,事实上,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到底是死死活。 而老邓头,则是天天都去自家的地里,不,应该是从前的地看看,一坐就是一整天。 卖地的时候,种下的庄稼也是一并卖了的,进,入六月的时候,地里的稻谷已经开始抽穗了,看着又是一个好收成,可这样的好收成,却是别人的了。 老邓头背弯了不少,头发也全白了,见天儿长吁短叹,愁容满面。 邓老太也并不好过,心疼那些地的同时更担心小儿子不知去哪了,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整宿整宿的睡不好,性子越发的拧,动辄一点小事都能骂个半天。 而在某一天,老邓头发现地里有人在打理,一问,是那刘爷的长工,便再也没去过地里。 对于邓家的遭遇,秦如薇并没有感到可悲可叹,她一如既往的淡定,宠辱不惊,仿佛这当中根本就不曾有过她的手笔一般。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了,铺子生意已经打开了局面,算是有了一小批老客户,并且有人慕名而来,想要从秦如薇这里进货。 但秦如薇本就和庆记签了契约,这一年内,除了自家零售,是不会再做大批发的,而且,要往外做批发,就得搞大作坊,要添人手,按着她现在的资本,暂时还兼顾不来。 秦如薇守信,唐冶他们那边也很是放心,尽管秦如薇开了什么专卖店,但他们庆记售胰子这一块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庆记的铺子也多。 诚意为本,大家都知道这个词儿的理在哪,于是秦如薇拿到了原本属于邓家,现在是她的那些地契。 “不是说了不急?”秦如薇失笑。 唐冶懒洋洋地道:“左右是你的,懒得给你保管,眼见就要收成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替你把粮食收了卖了再给你?” 秦如薇自然知道他是在说笑,道:“你便是给我,这银子我一时半刻怕也不能结给你。” 前前后后,为了得到这些地契,一共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出去,上好的良田要八到十两一亩,邓家的那块水田一共十五亩,便是十两一亩也不用那么多。 但既然请了人演戏下套,自然就花得多些,所以秦如薇对邓家,其实真没半点不安或心虚愧疚的,这些地,可真真是她真金白银买来的,她心虚个啥? 好吧,真要怪,那就怪她让人给了点甜头去勾,引邓福旺,从而导致了今天这局面! 银子秦如薇有,但还真没那么多,她总得要留着些铺子周转吧,做生意,本来就要资金周转的。 “给你,自然就没想着要你付银子,收着吧!”唐冶把地契推了过去。 秦如薇一怔,故作认真笑道:“如此,我可真不敢收了。” 无功不受禄,平白无事,她白收这些地?只怕受不起。 “当初早已说好了真金白银买,唐四少这是诚心要我难看不是?”秦如薇淡笑出声:“原以为还能让四少高看一眼,却是我高估了自己了!” 唐冶听了皱眉:“这又是什么话,哪里是要你难看。。。” 他话顿住了,看向秦如薇,只见她目光清澈,不平不淡,却自有一番倔强傲然在,不由怔了一下,失笑道:“是我的不是。”说着起来拱手施了一礼。 赠礼,也要看场面看情况,早已说好的事,现在改为无偿相赠,这算个什么事,你大方,可要看受的人是不是乐意,秦如薇有她的骄傲,有她的坚持,唐冶这样突如其来的,却是小看了她了。 “那就按市价吧,一百四十两足矣。”唐冶生怕她再拒绝,急声道:“就让我讨你一个人情可中?” 秦如薇挑了挑眉,笑称:“四少果真是生意人。”半点亏不吃,人情大过天,虽然她现在可能没有什么作为,但焉知将来,会否一跃龙门。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今天你富贵,未必一辈子富贵,今天你落魄,也未必一辈子都这般落魄,事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才是为人之理。 聪明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 唐冶,他亦如此! 秦如薇再推拒,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她也不再多话,痛痛快快的把那张地契收了起来。 虽然只有区区十五亩地,但她也是个小小地主了,最重要的是,这是从邓家那里弄来的,想想都觉得愉快。 两人聊了一会,唐冶便告辞走了,秦如薇却是带着秦一去了西山码头。 铺子开起来了,事儿越发多,人手腾不开来,如今邓家的事解决了,她也是考虑添人的时候了。 秦如薇不是没想过让唐冶他们帮着介绍些可靠的,但显然,唐冶他们也知道避嫌,只介绍了牙侩,并没有直接把人塞过来啥的。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原因,而是,他们把人弄来,便是有卖身契,可这人,到底是算唐家的人,还是秦如薇的呢? 而秦如薇,又是做胰子的,谁都不会想把自己的东西无条件的泄露出去。 对于唐冶他们的识相,秦如薇表示很舒服,这才是有眼神儿有见识的人,到底出身大家,不像那些个眼皮子浅的。 唐冶那边介绍的牙侩姓陈,是个中年妇人,挽着圆髻,拾掇得很是干净利落,她常出入大户,听说也给过官家荐人,很是有口碑。 秦如薇只是想要买个丫头,知道她的要求,陈牙侩给精挑细选几个十二到十六的丫头来,一溜排开。 “秦娘子要是想要找个灵巧又要多留几年的,那便挑个年纪小的,要是想要个沉稳的,那便要年纪大的,性子也不跳脱,能理事,这最左边的两个,都是在县里大户人家里头呆过的,断文识字不在话下。”陈牙侩笑眯眯地道。 秦如薇听了便看了过去,最边上那个,年纪看着十五六的样子,梳着如意髻,穿着秋香色的衣裙,脸容沉静,唇轻轻抿着,双手交叠在腹前,见秦如薇看过来,便微微点了点头。 秦如薇问:“你叫什么,从前是在哪个主家伺候呢?” 她也是循例一问,便是那丫头回了,秦如薇也未必知道。 那丫头站前一步,脆声回道:“我叫杨柳,从前在县里周文周举人的夫人跟前伺候,因周举人谋了山西的差事,我并不想离了昌平,便留了下来。” “山西啊,远是远了点,但既然你主家已谋了官职,可当官家丫头,也比寻常商户人家的丫头要强多了。怎么?” 杨柳的脸暗了暗,咬了咬唇,道:“我之前还有一个奶奶。” 秦如薇听了,也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没再问,又转向下一个。 这一溜问下来,秦如薇心里大概就有了数,陈牙侩挑来的人都不差,但有几个却是不想签死契的,那个杨柳,倒是爽快,无依无靠,死契也就死契。 秦如薇也只想要一个丫头,至于日后,再慢慢的添吧,观察了一圈,杨柳性子沉稳,便是秦如薇没表现出要她的样子,也没有半点急切和不耐。 “你若不怕吃苦,便跟着我吧。”秦如薇点了杨柳。 杨柳也不迟疑,当下便磕头认了主。 其余几个虽然失望,但也并没有多热切,毕竟秦如薇那也不算得是好去处,除了一个年纪看着十三左右名叫糯米的黄毛丫头,目光十分热切的看着秦如薇。 眼见秦如薇已经敲定了杨柳准备走人,糯米一下子急了,想也不想的就跪倒在秦如薇跟前:“娘子,你买了我吧,我签死契,我可以不要工钱,只要有饱饭吃就成!” “做啥呢你,给我站回去!”陈牙侩见此呵斥一声。 糯米咬牙,不理她,只跪行两步,道:“我什么都能干,我劲儿大,啥都干得了,真的,我能扛两包大米,当个粗实丫头绝对没问题。” 秦如薇觉得挺有意思的,挑眉看着她,问:“两包大米?”又怀疑地扫视一下她的身板。 糯米连连点头,生怕秦如薇不相信似的,腾地站了起来,对杨柳福了一礼,道:“姐姐得罪了,借你一用。” 杨柳还没反应过来,她却是一把把杨柳扛了起来,包括杨柳在内,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秦如薇也是被惊到了,这丫头,果然劲儿很大呀! “你,是为啥卖身?”秦如薇咽了一口唾沫问。 糯米脸红了红,扭扭拧拧的捏着衣角,蚊绳似的说道:“我,我饭量大。” 秦如薇怔了一下,看向陈牙侩。 陈牙侩也很是不好意思,道:“这丫头一顿能吃五碗尖尖的米饭,这,好多人家都不要愿要。”谁家愿意要个饭桶啊,一人能吃两三人的饭量,养不起啊。 “您若买我,两碗就够了!”糯米急着表态。 好吧,秦如薇算是真惊讶了,看向羞得把头低到胸口的糯米,良久才道:“那你也跟着我吧!” 糯米一听大喜过望,跪下道:“多些娘子,我一定会好好做事儿绝不偷懒。” 秦如薇闻言噗嗤一笑,忽然觉得自己日后的生活怕是不会寂寞了。 昨天加班当监工,一天都没摸电脑,晚上回来再赶出来,顺便就发了,先一更吧~年前年后也忙,表示醉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捻酸 秦如薇一下子添了两个丫头,杨柳今年整满十五,按着古人的年纪,这已是要嫁人成亲的年纪,但既然卖身当了丫头,那主子完全可以留到二十再嫁。 而糯米,也十三了,或许是从前日子过得苦,家里也穷,这才卖身出来,身板看着不圆,劲儿却极大,手长脚也不小,看着就是个好使的。 这买丫头,自然是买那些能干活儿又稳重伶俐的,至于相貌,看着整齐就成,又不是要买个小姐回来供着,这人要是漂亮得过份了,说不准还会为自己招来什么麻烦呢! 在大户人家里,这买了丫头一贯都会重新取名,秦如薇倒也不拘这个规矩,而且杨柳和糯米这样的名字听着叫着也顺口,干脆就这么叫着了。 邓家落魄了,小儿子不知所踪,邓富贵现任的媳妇也回了娘家,邓富贵去接了两回都没把人接回来,也是火了,干脆就不去接了。 世人惯会幸灾乐祸,从前邓家多风光啊,那十五亩田出息一等一的好,娶了媳妇儿,说她晦气,说休就休,没两天就又给抬了一门新媳妇进门,多威风啊! 可如今呢,败落了,可前头那个媳妇,却是过起好日子来了,会做胰子,又开了铺子,买了小工,现在又买了两个丫头伺候,便是里正家,也只有一个小丫头做粗活的呢,这可瞧着就是过起正儿八经的小姐生活了。 不不,秦如薇嫁过一会,人都称她一声秦娘子,也就这么说,过着富太太的生活了,当然,要是再换个大宅子,那就更像了。 说起秦如薇,如今的十里屯子,也没哪个不羡慕的,当然,这捻酸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有人说她和个男人不清不楚的,靠上了大靠山。 对于这么见不得人富贵胡乱造谣的人,秦如薇是不会理会的,她坦坦荡荡的,问心无愧,言行举止也相当守礼,因为她清楚,嘴巴长在别人嘴上,要说什么,她挡不住,又何苦为了自己不在意的人的话来为自己找不自在? 把杨柳和糯米领回她的那个小院,一下子就显得窄小了起来,秦如薇寻思着,差不多就要把宅子给建起来。 外人羡慕她呼奴唤婢,自家嫂子同样羡慕,不但羡慕,还嫉妒得紧。 “她倒是自在金贵,一个人过日子,要两个丫头伺候着,这十里八里的,哪个庄稼人闺女都没她金贵咯。”顾氏一边喂着小五吃米糊,一边瞧着秦大牛道:“咱们家一家七口人,合着都没她一人自在,我这腰,怀着小五的时候就寒了,如今还不是一般上山下地的。” 听听,这话可酸得跟陈年老醋似的,连牙缝都渗了。 秦大牛睨她一眼,不说话,又埋头去雕刻手中的竹筒,妹子说了,这装花水的筒子可要加密又加密,以免有人混水摸鱼。 顾氏等不到他回话,心里气结,又道:“这买丫头合着也花不少银子,每个月还得开月俸,咱家二娘三娘都大了,也能帮得上手,有那银子,还不如便宜了自家人呢!” 秦大牛还是不吭声。 顾氏这下可是脾性上来了,咔的把碗一放,怒声道:“和你说话呢,嗓子是哑了还是怎地,屁都没一声儿!” 秦大牛这才看向她,冷道:“亏你是个当娘的,让自己闺女去伺候姑姑还收银子,薇儿她是使唤还是不使唤啊?” 顾氏一噎。 “这侄女伺候姑姑也是应当的,是孝道,你就甭想着收好处收银子,不然你那就是卖闺女!”秦大牛哼了一声:“我看你是钻进钱堆子里去了,说出去都笑死人!” 顾氏张了张口,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道:“我不是为咱一家子着想?孩子一天天大了,要娶媳妇要嫁人,哪里不是要银子?铺子是开起来了,银子是赚了,她倒是好,都倒进自己腰包里去了,这头招了伙计那头又买了两丫头,正儿八经的摆起奶奶款儿来了,咱们有啥呀?一昧的跟头牛似的埋头苦干,也不见得了几个钱回来?” 秦大牛重重的把手中的刀往地一扔,恼道:“没得几个钱,早几天薇儿才给咱爷俩几个结了月钱,整三两的银子,全让你兜着,这叫没得几个钱?成,你要这么心大,我这就去把老大叫回来,让他去县里做工,我也不给薇儿打这下手了,去码头等拉工的,看咱是不是能挣得更多些银子来!” 顾氏一听登时急了,跳起来拉着他:“你这蛮牛,你上哪去啊你,我说几句你就跟我甩脸子耍威风啊!” 开玩笑,秦一去县里做工,一个月只有几百个钱,还累死累活的,做不好了就骂,离家又远,哪有现在好? 给秦如薇做工,一个月能得个二两不说,这吃住也有着落,给自家人做活儿也是自在,她是傻了才会让秦一回来! 偏偏这蛮牛,还耍脸子了! “放开!”秦大牛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冷笑道:“我就是看你心大,既这么着,我就如了你的意!” “你回来!”顾氏死死的扯着他,见他较真儿,只得软了声道:“我这也不是心大,只是捉急的,秦一这都十六了,你就不想喝媳妇茶抱大胖孙子呀?” 秦大牛怔了一下,顾氏瞄着他的脸色,知道是把他的毛给顺下来了,便又道:“和老大一年的虎子柱子,人家都生俩了,老张家的见天就跟我炫,哎哟,我这嘴里不说,心里头见着哪有不羡慕的理?就恨不得马上就给秦一娶门媳妇儿回来伺候咱俩!” “这想要娶一门好媳妇,办一场体体面面的酒席,那不都要银子啊?咱家这光景你也不是不晓得,孩子多,房子小,兜里又羞涩,就是有好闺女人家也不愿来啊!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秦大牛抿了抿唇,重新坐了下来拿起刀,道:“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充啥大头?” 顾氏在心里暗骂一句呆子,软着声道:“咱苦了大半辈子是为啥,还不是图着儿女们得个好?难道你还想要他们也跟咱苦哈哈的过日子?” 秦大牛的手顿了一下,半晌道:“总之,做人就得脚踏实地,该你的你就拿着,不该你的也别惦着,这人吃多少用多少都有老天爷定着,别想那有的。” 顾氏心里气得要死,却不敢和他对着干,只咕哝道:“你倒是看的开,我却是不服,都是姓秦的,她就呼奴唤婢,咱……” 秦大牛又把刀重重放下,把顾氏吓了一跳,惶恐的看着他。 “敢情到这份上你还惦着呐,要没有薇儿,咱家现在有这好日子?你能一个月得三两银子?你这婆娘忒没良心!”秦大牛冷哼:“我告儿你,咱有今天都是承了她的情,她要做啥买啥咱都管不着,你也别捻那酸吃!” “我……” “你以为谁都像薇儿那好脾气,被嫂子赶出门独居还能对你好?”秦大牛森森的瞅着她。 逼得秦如薇一个女子孤零零的搬出去独居,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时常提醒着他的无能。 顾氏脸色一变,五颜六色的十分难看,嘴角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大牛也不理她,顾氏这人心不坏,就是心眼儿小,还贪心,不知足,按着他们现在这样,日子越发有奔头的,眼看着家业就要掌起来了,她却还是不心足。 秦大牛叹了口气,这人啊,没就想有,有了还想更有,不知道满足,不知道感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大牛的话顾氏听得进去,却是心不岔,人最怕有对比,比起秦如薇呼奴唤婢的,她要起早贪黑操持一家子,哪能比? 但顾氏也不傻,心里不平也不会真傻到闹到秦如薇那边去,真要惹毛了她,那也真没好果子吃的。 可不能让自己闺女当丫头,她外甥那些总成了吧? 顾氏背着小五去了秦如薇的小院。 “娘子,舅太太来了。”糯米跑进里屋报了秦如薇。 秦如薇正绣着一方帕子,听了这话手顿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妹子,在做啥呢?”未等糯米出去,顾氏就走了进来,叫她拿着一面帕子在滚边收线,哎哟一声:“这帕子做的可儿精致,妹子女红越发好了。” 秦如薇落下最后一针,把针脚藏了起来,咬断线头,一边抖了抖帕子,一边问:“嫂子怎么有空来了?” 顾氏看了糯米一眼:“你帮我把小五带出去玩儿,拿点蒸糕他吃,仔细点伺候,要磕着碰着了不然仔细你的皮。” 得,这都使唤起自己的奴婢来了,还颇有架势! 秦如薇瞧她一眼,叫糯米看过来,便点了点头。 糯米抱着小五出去了,见了杨柳,便往里屋努了努嘴,咕哝道:“又来了!” 杨柳看着她怀中的孩子一眼,皱了一下眉,道:“小心伺候吧。”便去忙活了。 顾氏靠着秦如薇坐近了些,先是拿起她做的帕子观赏赞了一番,然后就说起她的姨甥女来:“女红也好,这脑瓜子也灵活,才情也好,是个勤快的……” 秦如薇听着摸出味来了,忽然想起秦一的年纪,便打断她问:“嫂子这是要给秦一说媳妇儿了?” 顾氏嗄了一声,傻傻的看着她。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丫头 顾氏看着秦如薇,一时半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媳妇儿?给谁说媳妇儿? 秦如薇笑看着她,道:“嫂子你把那姑娘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不是要说给秦一做媳妇儿的么?”顿了顿又道:“若确是个好的,嫂子和大哥做主就好,到底你们才是亲爹娘呢,我是没意见的。” 虽然她不主张男子这么早就成亲,毕竟才十六,按在现代里的说法,那还是个刚进青春期的高中生呢! 不过嘛,这时代的人可没这个观念,而且一般老人六七十就很长寿了,念着多子多福,含饴弄孙,就会盼着儿孙早些成亲,开枝散叶,有好些像秦大牛这样年纪的,早当祖父了,十里屯子不也有好几个? 顾氏总算是听明白了,忙道:“妹子你是想岔了,我说那姨甥,不是想让她当我媳妇儿,而是想让她来伺候你。” 啧,二妹家的那珍丫头她可看不上,二妹家又不富贵,能有啥嫁妆,如今他们秦家也掌起来了,难道不能说个嫁妆厚实的媳妇? 换做以前,顾氏是绝不会这么想的,因为二妹家比他们秦家富有,若是她把姑娘嫁来,顾氏只有供着的理,可现在就不同了,秦家有铺子,好吧,虽然是秦如薇的,但她儿子秦一在帮忙呢,日后混个管事什么的肯定成,这能比不过二妹家? 所以,现在顾氏要是想讨儿媳妇,断断是看不上她二妹家的,她要给秦一寻个嫁妆厚实的媳妇! 秦如薇听的如坠梦里,眨了眨眼,伺候她? “嫂子的话,我不是很懂。” 既然都把话说出来了,顾氏再遮着掩着就没啥意思了,便呵呵一笑道:“这不是看你买了两丫头吗?这外边来的人,哪有自己人好使?我那姨甥,是个勤快的,有我看着,肯定出不了问题来。不同外头买来的,谁个知道忠奸好坏?你花那个冤枉钱,还不如给了嫂子,我给你找人来伺候呢!”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啊! 秦如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嫂子倒是为我着想!”见顾氏眉开眼笑的,便又话锋一转道:“只不知是看在银钱份上,还是真心为我了!” 顾氏脸上一热,讪道:“瞧你这丫头咋说话的,自然是真心为了你的。” 秦如薇嘴角微勾,眼皮敛了敛,道:“那真是多谢嫂子了,只是我刚买的两丫头,也够使了!” 这话便是拒绝了。 顾氏一急,道:“我刚不是说了么,外边买的哪有自家人好使,哪知道他们忠奸……” “嫂子怕是不知道这买丫头,是要签卖身契的,而我买的这两个丫头,签的可是死契,死契是啥意思?”秦如薇顿了下来,恰好杨柳捧着两杯茶进来,她便看着她道:“死契的意思就是,生死由主家,打骂随意,要是这下人背主什么的,我便是打死了,告到官老爷那边去,也是没话说的。” 杨柳身子抖了一下,却很快镇定下来,道:“娘子,茶来了。” “嗯。”秦如薇点了点头,示意她放下,待杨柳退了出去,她又对顾氏道:“所以嫂子,这忠奸什么的,她们要是不想活了,忠奸对我来说还重要么?不过打死了事。” 要是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来背叛她,那么忠不忠,奸不奸的,还真不重要,反正她们也是一死! 当然,或许她会饶过一命,端看这背叛的底线去到哪里罢了! 顾氏怔住了,看着秦如薇淡淡说着生死时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秦如薇太陌生了,也太让人兢惧了,仿佛打死一个人就跟打死一只老鼠蟑螂似的简单,那是个人呢,又不是阿猫阿狗。 寒气自背脊骨升上,这是头一回,顾氏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秦如薇真变了,变得让她不敢轻易冒犯。 顾氏咽了一口唾沫,僵着嘴角道:“这个,我也不是……” “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真要使唤起嫂子的甥女,说出去也不像。再说我下手没个分寸的,这要是打坏打死了,因此和嫂子生分了,反而不美!”秦如薇纤细的手指抚着杯沿淡淡的道:“所以,类似这样的话嫂子就甭再提了。” 顾氏讪笑,道:“我也只是怕你年轻被那些个蹄子给蒙混了去,却是我白担心了,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呵呵!” 秦如薇笑而不语。 顾氏坐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坐不下去,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秦如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转头又见糯米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惊恐,不由一愣,想来刚刚她和顾氏说的话这丫头都听见了。 “你们进来,我有话说。” 秦如薇从椅子上坐下,杨柳和糯米进来后,两人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她跟前,垂着头。 秦如薇一愣,失笑道:“你们这是作什么?” 糯米抬头看了她一眼,捅了捅杨柳一下。 杨柳抿了一下唇,道:“娘子,我们不会做对不住娘子的事。” 糯米如小鸡啄米的点头,谁会像娘子那样,让她吃饱饭吖?而是还是白米饭! 秦如薇一笑道:“起来说话吧。” 杨柳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糯米也跟着一起。 “让你们来也没别的意思,你们跟着我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想来我是做什么营生的,你们也晓得了!”秦如薇淡声道。 杨柳和糯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发现新主子是会做胰子那样的金贵物时,着实是惊讶了一番。 “胰子现在金贵,你们都知道,这胰子怎么做,我相信谁都想知道,不说将来如何,便是现在,也是要守密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才会买丫头,将来你们或多或少都得要帮我打下手,之所以要你们签死契,也是这原因,只希望你们嘴巴严紧了。” “我并非是草菅人命的人,但我自也有一条底线在,那就是绝容不得背主,我相信也无人忍得。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你们跟着我,若一心侍奉,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该你们的一分不少,将来嫁人或者赎身也随你们。但若是让我发现谁背主,那,也别怪我心狠不念旧情了。如果你们觉得跟着我也没前途,现在也可以离了去!” “娘子,我是愿意跟在娘子身边的。”糯米迅速表态,又加了一句:“只要能吃饱饭。” 秦如薇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能吃,还真不是假的,别说五碗,要是饿狠了,六碗都能吃下去,但她劲儿大也是真的,那力度,就是秦一他们都比不过她,干活也爽利。 “你放心,总不会饿着你就是。” 糯米闻言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她也是战战兢兢的,就怕秦如薇不喜她大吃而被撵出去。 秦如薇又看向杨柳。 “我们做丫头的,就是侍奉人的命,去哪都是做丫头,在大户人家做事儿是体面没错,但主家要是不好的,遇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别说背主,随便安个由头打骂是常事,甚至不用理由,这打死了也就是一个破席子扔出去乱葬岗了事。”杨柳抿着唇道:“娘子的脾性,我们虽侍奉时日短,也知是极和气的,遇着这样的主子,是我们的福气,还求什么?” 到底是在举人家伺候过的,瞧这一番话就说得极有水平,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暗里已说明了心意。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就记得你们今日的话,所谓忠诚,不过是看背叛的筹码是否够大,将来,若是……主仆一场,我也希望好聚好散。” 杨柳听了一震,糯米则是歪着头,似懂非懂。 待出了秦如薇的屋子,糯米便问:“杨柳姐姐,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既然卖身了,又是死契,不是一辈子都是娘子的丫头么?” 杨柳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又回头看了里屋一眼,道:“那你要记得一句,你这一辈子都是娘子的丫头,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糯米越发懵懂了,傻傻道:“这当然啊,娘子能给我饱饭吃!” “若是其他人给你更多的饭吃,还给你钱,让你做对娘子不好的事呢?你做不做?” 糯米一愣,歪着头皱起双眉,唇抿得紧紧的,道:“那也不能,这样做不好,娘子是好人。我娘说,做人不能恩将仇报的,不然她肯定会打死我。” 杨柳听了失笑,摸了摸她的头,意味深长的道:“那你真真要记住了你今天说过的话了。”说罢又自去忙活不提。 糯米站在原地好一会,喃喃道:“我又不老,当然会记住了。” 经此番谈话后,秦如薇发觉两个丫头做事越发爽利,对她也更为恭谨。尤其是糯米,让她去东绝不去西,一板一眼的,秦如薇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秦如薇说屎是香的,也只会点头称是,让秦如薇好笑不已。 而顾氏经了这一谈话,看秦如薇的眼神有些变了,言语带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讨好和谨慎,这让秦如薇很是满意。 知道怕就好!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来 添了两个丫头,秦如薇便觉得轻省不少,相处了几日,她也对两个丫头有了一定的了解。 杨柳年纪大些,又是当过丫头的,按着前辈子的说法,也就是有工作经验的,处事老成,尤其是人情来往方面。她话不多,但总会说到点子上,性子也沉稳贞静,很是会观颜察色,又会识字算账。加以培养,应该也能成一大助力。 较于杨柳的沉稳,糯米的性子就较为跳脱些,力气劲头大,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活力似的。虽然没当过差,但人也不失机灵,就是年纪还小,没当过事不够沉稳,卖身时虽然也学过下规矩,但也只是极简单的礼节,常咋咋呼呼的让杨柳很是头疼。 秦如薇前辈子也管过人事,杨柳沉稳冷静,完全可以往助理那方向培养,糯米她就暂时让她理家事学规矩,当然,杨柳也是要近身伺候的。 六月底快进七月,天气越来越热,秦如薇恨不得一天冲几个澡好去暑气,绿豆汤那是常备着,当凉水喝。 铺子已经开张近两月,因为没有掌柜的,秦如薇几乎天天都得去,为培养杨柳当秘书,她也时常跟着出入,很快就和秦家的人还有铁柱他们混了个面熟。 这天,秦如薇一如既往的坐镇铺子,天气热了,近正午的也没什么客人,她就趁机在后院盘点账目。 如今魅妆主要的收入利润还是庆记的那张大单,铺子里的出息利润高的却是那些高端的品类,比如有美白效果的薏仁胰子,玫瑰花水等。整体来说,目前铺子出息还是好的,近两个月来这利润也有上百两,这还不算供给庆记的利润。 “秦娘子?” 秦如薇合上账本,道:“进来吧。” 赵铁柱走了进来,她笑着问:“有事?” 赵铁柱抿着唇道:“是有件事。” 秦如薇看向他。 “前两天,我们铺子不是来了个大客么,把咱们铺子每一款胰子花水都买了一款。” 秦如薇一怔,点点头,是有这样的事,可把秦二娘他们高兴坏了。 “有什么问题?” 赵铁柱道:“今儿早我去西街那头吃抄手时,我就看着那客人和珍颜坊的掌柜进了庆丰茶楼,看样子很是熟稔。” 秦如薇听了手指一曲,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肯定没有,珍颜坊的掌柜我认得。”赵铁柱肯定道。 秦如薇轻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轻敲起来,咄咄咄,十分有节奏感。 “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赵铁柱有些忐忑,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秦如薇抬头一笑,正想说知道了,可见他面露忐忑,便转了话锋:“你怎么看这事?” 赵铁柱嗄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暗喜,这是要考自己呢! 他抿着唇,斟酌了下,小心翼翼地道:“我们魅妆开张两个月,生意一直不错,原本这镇子,珍颜坊是最出名儿的,我们魅妆一开,珍颜坊的生意有没受到多大的影响我们故而不知,但影响必定是有的。” 说到这,他又看了秦如薇一眼,见她点头鼓励,便又挺起了胸膛,继续道:“说起来,我们魅妆和珍颜坊就是,嗯,就是秦娘子所说的竞争对手,这个,会不会是人家来探我们的底了?” 秦如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孩子心思挺敏锐的,便道:“若只是探底,大可不必把每一款品种都买了。” 赵铁柱听了皱了一下眉。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看,他们不但是探底,很有可能,是要把我们店里的东西买回去研究一二,或许,仿制。” 一件东西,为什么会卖得火,但凡有心思又想赚钱的人肯定会考究一二,或者,盗版。 要盗版,就得要有样品,若珍颜坊要仿制他们魅妆的东西,那就得买来,研究研制。 有对手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秦如薇其实不怕自家的东西被别家研制出,她只怕,有些人用些腌臜手段来人使绊子。 “仿制?”赵铁柱有些担忧:“早知道,就不做那人的生意了。” “你这也是小孩儿气话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仿制是必然的,端看他们怎么防罢了。”秦如薇呵呵地笑。 “也是我们不警醒。”赵铁柱很是懊恼。 秦如薇朝他安抚地一笑,道:“难道客人上门 ,你还得防着他是不是有预谋?你看到珍颜坊的掌柜和那客人一起不妥,你能有这样意识到不妥的认知,已是极好。行走在江湖上,凡事多一个心眼儿总没错,免得被人算计了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 赵铁柱脸红了红,挠了挠头道:“我也是觉得奇怪,心想会不会是巧合偶然,但娘子说过,有时候偶然也会致命,所以才。。。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等着吧!”秦如薇又敲起了桌面,道:“除了等他们出招,也没有其他的了。” “小姑。”秦二娘快步走来。 “咋了?”秦如薇见她脸上有一丝兴奋,不由问。 “秀才爷来了。” 秦如薇一愣:“谁?” “秀才爷,咱们屯子的庄秀才老爷!”秦二娘笑眯眯地道。 秦如薇心里一喜,他回来了! 快步来到前堂,掀起帘子,入眼就是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听到声响,那人转过身来,两人视线对上。 他嘴角微牵,笑容温润,一双眸子满是笑意,道:“铺子经营得似是不错。” “你,回来了!”秦如薇回了一抹笑。 “嗯,回来了。”庄楚然笑眯眯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我尚未回屯子。” 秦如薇哦了一声,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哪说起,显得有些局促。 “小姑,快些请秀才爷去后院坐着吧,这天口热着呢!”秦二娘在一旁提醒道。 “啊,对对,进去坐着喝口茶吧。”秦如薇这才想起人家都没坐下,又对杨柳吩咐道:“杨柳,你去灶房端两碗绿豆汤来,端那用井水湃着的。” “哎。” 庄楚然跟着她进了后院,一路也将小院子的景色收在眼里,见秦如薇将他引到一间雅致的堂屋,不禁挑眉。 “这是铺子平时招待女客用的。”秦如薇笑着解释一句。 “布置得不错。”庄楚然赞了一句。 杨柳很快就将茶水和两碗绿豆汤端了来,麻溜地放在两人跟前,福了一礼就退下,庄楚然不由多看了一眼。 “也不知你走到哪了,便也没法去信,我新买了两个丫头伺候,刚刚这个就是其中一个,叫杨柳的。”秦如薇将两碗绿豆汤都推到他面前,道:“这是今儿早煮的,用井水湃过,该是凉了,你多喝两碗解暑,一路回来,热吧?” “热,今年看着比去年更热。”庄楚然也是真渴了,也不客气,端起一碗喝了一口,道:“甜度刚好,不会太甜腻。” 秦如薇听了便笑了,他好像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两碗绿豆汤很快就见了底,庄楚然又拿起茶水淑了口,笑道:“莫怪人们都欢喜煮这个汤解暑,这两碗下肚,暑气确实去了不少。” 秦如薇早就将他打量了一遍,道:“这一去,瞧着你黑瘦了不少,很累吧?” “你倒是半点也没晒黑。”庄楚然看着她白皙的肌肤道。 秦如薇粉脸微红。 “去了贺州,又去了青州,后头又去了山东,累是累,但这一路,见识却不少,那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走千里路,果是真理。”庄楚然笑容清远:“我从前,还真真是井底之蛙了。” 秦如薇定定地看着他,感觉这一趟回来,他身上更多了些沉淀的东西,更多了些淡定从容,气质比以往更为沉冗稳重。 “看得出来,你过得不错。”她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这人的眼界开阔了,心胸自然会更广阔,看得也会更远。 “你亦然。”庄楚然见外头没人,不由伸出手去握她放在桌上的手。 秦如薇惊了一下,道:“你作什么?”说着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别动,我就牵一下。”庄楚然使劲握着她,道:“这一路,也想你了。” 秦如薇脸一热,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脸色酡红,嗔道:“我看你是见识多了,有些孟浪了。”说着用劲抽回手,瞪他一眼。 她似娇似嗔的,逗得庄楚然哈哈大笑,道:“我这回出去,一路也带了不少特产回来,都装在马车上,回头给你拿来。” 秦如薇轻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说你才回,还没回十里屯子么?” “嗯,过来只是想着看你在不在,撞个巧,倒是运气不错。” “那你还没用饭吧?在这里用了饭再走?” 庄楚然点了点头,道:“我去帮你。” “君子远庖厨,你一路赶路也累了,就歇一会吧,煮好了我去叫你,秦一他们的屋子在旁边。”秦如薇劝道:“我有杨柳和二娘帮手,做两个菜很快。” 庄楚然想了一下,也就应了。 秦如薇将他带到秦一的住处,带上门,快步走去厨房,脑中却是想,要怎么对他说,庄大娘的意思?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我可好 正午,大地被火辣的阳光烤得要烧起来,秦一用井水在院里洒了好几遍,热气腾腾地升起。外头热得要把人烤熟,秦如薇领着秦二娘和杨柳在灶房里同样忙得热火朝天。 “娘子,这里太热了,由我来做就好了。”杨柳擦了一把汗,对秦如薇道:“你去外屋歇着吧!” “无事,左右两个菜而已。”秦如薇浅浅一笑,手上动作麻溜地将白瓜切成片片,又拿起一条葱段,像是削笔似的,斜斜的嗖嗖地削成小片。 她围着围裙,头发用布帕包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容来,她神情专注,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温柔又恬静,杨柳有一瞬间看呆了。 “杨柳,杨柳。” “啊?”杨柳回过神来。 秦如薇道:“你去洗个咸蛋和松花蛋来,做一道双蛋白瓜片汤,消暑。” 天气热,大鱼大肉的反而腻人,所以她决意做几个清淡的小菜,凉拌茼蒿,腐竹,白灼鱼片,再来一个瓜片汤。 都是些简单的小菜,又有杨柳等人帮手,很快的,就把午饭做好,秦如薇解了围裙,这才净面洗手。 再来到堂屋,庄楚然也已经端坐好,秦如薇看了一眼,各人的位置都已坐好,只有她的,在庄楚然身旁。 秦如薇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却是装作不知的大方道:“不用等,吃吧。” 众人都是饿了,待秦如薇坐下,便都开动起来,有说有笑,一顿饭,乐也融融的。 用过饭,各人自去忙或歇中觉,堂屋,依旧只剩了秦如薇和庄楚然,两人各捧了一盏茶在说话儿。 “我却是差点忘了一茬事。”庄楚然说着说着就放下了茶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秦如薇。 秦如薇不明,打开一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竟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 “你的那两幅绣屏,卖了个好价钱。”庄楚然笑道。 “这么多?”秦如薇惊讶得很。 “倾城绣坊出得起价,这还只是因为寄卖,若出自倾城绣坊自家的,估计会卖的更高些。”庄楚然解释道。 “这也很高了。”秦如薇真的是惊到了,她还真的没想到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依她想着,能卖个几十两,也是极高的了。 “这回我也是先回了县里一趟的,却是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庄楚然看着她道。 “嗯?” “却不是关于我。”他卖了个关子,目光炯炯的道:“而是你。” “我?”秦如薇不解。 “你的这两幅绣品,倾城绣坊的掌柜很是喜欢,她更喜欢你的绣工,托人找到我,想招纳你去倾城绣坊当绣娘,年俸二百两。” “嗄?” 秦如薇嘴巴张得大大的,震惊不已,道:“倾城绣坊想招纳我?怎么可能,你逗我玩呢!” “我骗你作甚?”庄楚然失笑道:“你自己本事如何,有目共睹,倾城绣坊有眼光,想招纳你,也并不出奇。” 秦如薇怔了怔,还是摇摇头道:“不可能,这有的是人比我绣工好。” “真真是个傻丫头。”庄楚然啧了一声,道:“比你绣工好的确实大有人在,尤其是那些藏在深闺的女子,女红大都极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绣品出卖。所以,这绣坊招纳人才,也大都会找那些卖绣品之类的绣娘,因为既然能卖绣品,生活自然有所逼迫,一般来说,这绣娘都愿意去的,难不成去深闺寻么?而倾城绣坊是个极大又有口碑的绣坊,它递出的橄榄枝,很多绣娘都乐意去。” 秦如薇明白过来,现在这支橄榄枝伸到自己这边来了,她是接是不接? “你若不愿,也是无妨的。”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去的。” 庄楚然点头,道:“我也料到了,只是受人所托,总要透露一声。” 她若是只会刺绣,没有任何出路,那么或许会去试上一试,可眼下,她自己做起生意来了,这生意貌似还做得挺好,又怎会卖身去绣坊当一名绣娘,毕竟多有制肘。 “我倒是多谢你了,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秦如薇笑了笑,道:“只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嗯?” “不怕你笑话,我也想着日后也开一间绣坊呢。” 庄楚然讶然。 秦如薇浅浅一笑,道:“不过现在也只是有这打算,开绣坊要筹备大,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你这是要做女商贾不成?”庄楚然失笑。 “这世道,总没有人嫌银子多的。”秦如薇浅浅地笑:“我就是个俗人,喜欢那等黄的白的,决不嫌多。” “现在我可总算明白,有一技在手,不愁生计。”庄楚然笑着道:“在青州我就看着一人卖糖人养活全家的。” 秦如薇也认同这话,道:“所以,这学手艺很重要,出师了也就不愁了。” 庄楚然嗯了一声,侧过头去看她。 秦如薇被他看得脸发热,低着头问:“你看什么?” “看美人如画。” 秦如薇瞪他一眼。 “你这些日子过得怎样?可还顺当?”庄楚然知她面皮薄,也不逗她了。 “挺好的,开了铺子就忙得紧,不过真的挺好。”秦如薇看了看他,道:“我还做了一事,嗯,坏事。” 庄楚然挑眉。 秦如薇把玩着手上的荷包,淡声道:“我把邓家毁了一半。” 庄楚然闻言坐直了身子,问:“可有吃亏?” 秦如薇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摇了摇头,道:“既然做得,我自不会吃亏。”见他静默看着自己,便徐徐将如何算计邓家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 庄楚然皱起眉。 秦如薇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皱眉,敛了眼皮,道:“可是觉得我太恶毒了些?” “你怎会这般想?”庄楚然满面愕然的望着她。 秦如薇低头不语。 庄楚然想了想,失笑道:“我只是想,你有烦心事,怎的不告与我,偏要,偏要欠那唐冶的人情?” 她说到求的唐冶帮忙,心里还着实酸的不轻,唐冶那人,长了一副好皮相,嘴巴跟用油刷过似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小子看秦如薇的目光。 所以,他确实有些恼,恼她找唐冶帮忙,而不是想到自己。 秦如薇呃了一声,偷眼看去,这人,是醋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如薇心里有一丝甜意蔓延开去,甜丝丝的。 她咳了两声,道:“你不是出去游学了吗?远水救不了近火。” 庄楚然更懊恼了,道:“我这趟离开,可真是离开得不是时候,倒让唐家那小子有机可乘了。” 秦如薇嗔笑,斜睨着他道:“瞧你说的,是个秀才爷说的话么?”顿了顿又道:“我们,也只是君子之交,并无其它。” 得,这是解释了! 秦如薇脸上发烫,扭过头去。 庄楚然却是欢喜了,问:“真的?你真这么想?” 语气里带着揶揄,秦如薇的脸越发烫了,想起庄大娘,热度便冷了几分,转移话题道:“端午时,我去了你家一趟。” 庄楚然一愣,浓眉皱了起来,直觉她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听。 “给你娘送了两香囊,她恰好去求了支好签,是支上上签,说你将来得娶贵妻,前程似锦。”秦如薇看着他,道:“庄大娘她,对你的期望极高。她说了,将来给你求娶媳妇儿,这第一个,就是要身家清白的大姑娘。” 庄楚然突然觉得心有些慌,执过她的手,道:“你放心里去了?” 秦如薇看着那握着自己的大手,指骨分明又修长,发抿了一下唇,道:“你也知道,我从前。。。” “我不介意。”庄楚然打断她。 “庄大娘介意,若是庄大娘一直不允呢?”秦如薇定定地看着他,问:“你当如何?” “不会的。” “庄大哥,今上重孝道,一个孝字能压死人,为我,你能走到哪一步?”秦如薇淡声道:“庄大娘连官媒都寻了。” 庄楚然呼吸一窒,眸中变幻莫测。 “瞧我,说这个作什么?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儿。”秦如薇苦笑。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两情相悦而成的,又有多少? “不,你错了!”庄楚然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会走到底,一直,你相信我。” 秦如薇有些愣神。 “我会求得她同意,薇儿,你等我可好?”庄楚然似是哀求,似是宣誓,认真地道:“我会以三书六礼为聘,让你堂堂正正的成为我的妻,你等我可好?” 不可否认的,他说出这么一番话,秦如薇的心着实不争气的跳了几下。 看着紧握着自己手的那一双手,再看他黑黑沉沉的眸子,秦如薇咬牙点头:“好。只要你不放手,我会等。” 再信一次爱情又如何?若是不能,大不了,她自己一个人过! 庄楚然双眼一亮,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对视着,笑容清浅,咚咚咚的心跳声,从相握的手穿透彼此。 作者有话说:言情啊言情,作者君总感觉古人言情好难,于是,我又渣了一把,这情言的,好烂!咳!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双凉鞋引起的误会 “然儿,然儿?”庄大娘皱着眉在庄楚然跟前挥了两下。 “嗯?” “怎么了这是?咋提不起精神来呢?”庄大娘满脸关切,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可是身子哪处不舒服?” 庄楚然笑着摇摇头,温声道:“许是苦夏,这天热的,让人也跟着恹恹的了,没旁的不适。” “很是,今年的天比去年可要热多了,娘在灶头上熬着绿豆汤了,回头就能喝。”庄大娘一脸疼惜。 “嗯!娘刚您要说啥?”庄楚然笑问。 庄大娘登时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道:“你瞧瞧,娘端午时给你求的好签。” 庄楚然眼皮跳了一下。 “我请大师给细细的解了,将来你能得一门贵妻呢,前程什么的都是顶顶好的。”庄大娘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这是打哪求的?”庄楚然扫了一眼,没有半点惊讶,好在庄大娘也没注意到。 “普华寺,特意求的普远大师解的签文。”庄大娘重新将那张签文仔细叠好了重新放在荷包里,心情极好,道:“虽然娘也想抱孙子,但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年,等你考中了进士状元,娘必定为你娶一门贵妻。” “娘,贵妻不贵妻的不重要,最重要是孝顺您。”庄楚然笑着说:“儿子给您娶媳妇是伺候您的,可不是娶回来让您供着的,身份太贵重的,我也消受不起。” “胡说,只要你好,娘啥都经受得起。这事你甭管,娘自有分寸。”庄大娘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只要用心读书就成。” 庄楚然抿了抿唇,蹲在她的跟前,道:“娘,儿子的婚事让儿子自个儿作主可好?” 庄大娘一怔,心里莫名一跳,看着他,孤疑地问:“你心里有人了?”脑海中跳出秦如薇来,手登时一紧:“是如薇那丫头?你又去见她了?” “便是她也没啥不好的,她心地善良,性子温婉,相貌也好看,将来生的孩子肯定特别漂亮。”庄楚然故作轻快地道:“娘你从前不也常夸她来着?” “不成!”庄大娘想也不想的就反驳道:“你别给我打哈哈,总之她不成,一个成过亲还被休掉的女人,配不上你,你就死了心吧!” 庄楚然心里苦笑,道:“她是个好女子,你知道的。” “再好也不成!”庄大娘语气强硬,瞪着他道:“你别给我整出不好听的话来,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娘。” 见庄大娘有些恼怒,庄楚然只得软声道:“咱不说这个事了,不是说熬了绿豆汤?这会子我却是想喝了。” “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这就去端来。”庄大娘立马站起来,风风火火的走去灶房。 庄楚然长吁一口气,随即又眉宇深锁,要怎么说服庄大娘答应他和秦如薇的亲事,可是个技术活。 他转头,看见桌上的一个荷包,那里面装着庄大娘求来的签文,不禁若有所思。 日子很快就进/入七月,天热得跟个火炉似的,十里屯子的狗都只趴在树荫底下吐着长舌头。 秦如薇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眼睛好不眩晕。 “哎哟,娘子,你快进屋去吧,天可儿热呢。”糯米挑着两桶水进来,见秦如薇站在院子里不禁劝道。 “你快快进去吧,瞧你的脸,别晒伤了。”秦如薇退回屋檐下说道。 “她皮粗肉厚的,晒不伤,娘子你快别理她了,进屋歇凉吧。”杨柳捧着一碟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 “屋里也是热得紧,这外头还有些凉风,你去把我的针线篓子拿出来,外头亮堂。”秦如薇笑着道。 杨柳知道她是要做针线活,便将手中的那碟西瓜放在屋檐下的杌子上,自己进了屋。 糯米来回两趟,也把水缸给灌满了,一张脸晒得红扑扑的,呈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显健康,见了那红得起沙的西瓜,不由咽了咽口水。 “过来坐着歇歇吧。”秦如薇见她一脸馋样不由失笑。 “哎!”糯米欢快地跑了过去,眼睛往那碟西瓜上瞄。 “想吃就吃吧,这西瓜我瞧着买得极好。”秦如薇笑说。 糯米双眼顿时发光,爪子伸了过去。 “娘子都没吃,你一个丫头吃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杨柳拿着针线篓子和绣棚出来时恰好看见了,便呵斥出声。 糯米唬了一跳,手缩了回来,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一块西瓜而已,你骂她作甚?”秦如薇嗔笑,道:“吃吧吃吧,天热着呢,多吃两块。” “娘子,您脾性好,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愈发不知规矩。”杨柳不认同的道。 “没事,不过是吃快西瓜。”秦如薇自己本身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人,自然也没这么多规矩,但杨柳却不是,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尊卑有别,规矩是要遵从的,所以,她自己遵守的同时也拘着糯米,把个糯米弄得怕她比秦如薇还要怕。 糯米却是先偷看杨柳一眼,见她瞪过来,不由缩了缩脖子,眼珠子转了转,先拿起一块递给秦如薇,谦卑地道:“娘子先吃。” 秦如薇只得接了过来。 糯米又拿起一块,却是递给杨柳,一脸讨好的道:“杨柳姐姐,你也吃。” 杨柳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吃。” 糯米也不客气,咔嚓的就咬了一大口,鲜甜的汁液流入口中,不由眯起了眼,真甜啊。 秦如薇也觉得甜,让杨柳拿了一块,主仆三人一边吃着瓜一边儿说话,倒也清闲。 “今年虽热,这瓜却是长得不错。”秦如薇接连吃了两块瓜,用杨柳打来的水洗了手,笑着夸了一句。 杨柳道:“娘子说的很是。” “你别吃那么多了,仔细闹了肚子。”秦如薇见糯米拿起了第五块瓜,不由道。 “不怕,我吃一整个都没事的。”糯米笑嘻嘻地拍了拍肚子,见杨柳又瞪过来,不由脖子一缩,三下两下就吃光了,收拾残局,净了手,才坐在秦如薇脚边帮着分线。 “杨柳姐姐是在织鞋底呢?” 秦如薇看过去,也笑:“这是要作什么,草鞋?” 杨柳脸红了一下,道:“小时候我奶教我织过,这天热,草凉鞋穿不出去,在家里当木履穿,也比绣花鞋凉爽的。” “我瞧瞧。”秦如薇接了过来。 这是用蒲草织成的鞋底,和木履差不多,却比木履更简单,织了鞋底,再用麻绳套着,或缕空,绳子往脚腕一缠,就是一双凉鞋了,要么就跟木履那般,也就是现代的人字拖那样的。 “手工不错,要是整成缕空的怕会更漂亮。”秦如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脑中灵机一动,吩咐她道:“你去把我房里的那两条粉色丝带取来。” 杨柳不明,但很快就去取了秦如薇买下的丝带,这边,秦如薇已经拿起剪子动手加工了。 糯米知道自家娘子向来手巧,此时也有些不明,和杨柳对视一眼,都饶有兴致的看着。 秦如薇也不是做什么,而是做后世的人字拖,将丝带缠在固定的人字上,再用针线收好,忙活小半个时辰,一双粉色的人字草鞋就出来了。 简单,轻薄,却看着极清爽,她脱了脚上的绣花鞋,穿上一试。 “呀,真好看!”糯米惊喜地叫。 一双白/皙的小脚套在粉色的鞋里,越发衬得那对小脚如白玉一般,小小的脚指头更是像颗颗珍珠似的,别提多好看了。 杨柳也是觉得好看,再看秦如薇,心里直叹,这那是农家女子该有的脚啊,哪怕不是谁都缠小脚,但也不会这般好看,再看娘子的气质,更不是普通人能比,说是大家小姐也不为过的,可惜,命不好。 秦如薇不知道丫头的腹诽,只站起来走了几步,笑道:“倒是比绣花鞋要清爽,不错。” “什么清爽?”一记声音从门口传来,秦如薇转过身,却是庄楚然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处。 “你怎么来了?”秦如薇满脸欣喜。 “路过,来瞧瞧。” 杨柳和糯米是知道庄楚然的,两人都过来施礼叫了一声秀才爷,又忙着去砌茶。 “刚听到你说什么清爽了?”庄楚然走了进来笑问。 “你瞧。”秦如薇想也不想的提起裙子,露出穿着人字拖粉色凉鞋的脚来。 庄楚然看过去,却是呼吸一窒,脸上一烫,耳根子都要红透了,瞬间别开眼去,心口突突地跳。 “好看吗?”秦如薇笑着抬头,见他面色潮hong,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飞快地放下裙子。 天啊,瞧她都干什么了,这可不是现代,大热天的,女人穿个背心吊带短裤,露着大片大片肌肤就能出街走动,这古代,女子的脚就如身上的肉一般重要,轻易不能示给外男看的,要是严谨些,算是毁了闺誉清白了,人家只会认为你轻浮。 秦如薇的涨得通红:“我,我。。。” 庄楚然摸了摸鼻子,道:“我忽然想起,我娘等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说着,也不等秦如薇回话,逃也似的走了。 秦如薇都快哭了,抬了抬手,想说,秀才爷,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样轻浮的人! 这,是不是叫一双凉鞋引起的误会! 亲们,小陌君有空当肯定会多码字更的,只是,单位办公室要改造,得当监工啊啊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邓富贵的嫉恨 庄楚然这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如虔诚的圣徒一般捧着秦如薇的一双玉足,如待珍宝,细细的亲吻着,一路攀上,白玉的足尖,她魅惑的笑,庄楚然醉了。 第二天醒来,他惊觉被褥下的异样,伸手一探,濡湿一片,不由涨红了脸。 庄楚然像做贼似的,慌慌张张的拆下被子,抱出院子里清洗。 “然儿,大清早的你作啥呢?”庄大娘走出来,看他拿着一张被子在洗,不禁纳闷问:“咋把被子洗了,快放下,娘来洗。” 庄楚然哪敢让她洗,讪笑道:“娘,洗个被子也没多大的事,我能的,您去烧早饭吧,我饿了。” 庄大娘满脸疑虑的看了看他,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得去了灶房忙活。 见她没追问,庄楚然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被子上的污迹,脸上一烫,梦中的旖旎又重现起来,不由甩甩头。 再见到庄楚然的时候,秦如薇也是很窘迫,只要想到那一幕,就觉得特别羞人,你说有新鞋就有呗,跟个孩子似的显摆个啥,没的让人说你轻浮。 “那个……”秦如薇很是尴尬,轻咳一声问:“庄大哥啥时再回县里?” “初六的样子吧,怎么?” “庄大哥替我捎回来的小镜子很是精致,我想着也到县里走一趟,看看有没什么能买回来一起卖的,也想造些瓶子。”秦如薇笑着道:“那些烧杯仪器做的极好,这做胰子的比例就更精准了。” “这可是归于你自己的功劳,若没有你的图样,也做不出来,便是那烧玻璃的掌柜,也很是惊讶呢!” 秦如薇淡淡地笑。 庄楚然看着她一张粉俏的脸,心跟被猫挠了似的,痒痒的,很是不得劲。 “天儿热,要不到河边走走?那该凉快些。”庄楚然忍不住道。 秦如薇一愣,羞红了脸,抿着唇点了点头。 此时尚未到正午,天气依然热得慌,但阳光倒不猛,有孩子光着屁股在河里扎猛子凫水玩儿。 秦如薇身穿湖蓝色衣裙,一条粉色腰带将她的纤腰勒得细细的,盈盈一握,头戴着一顶竹帽子,和庄楚然并排走着。 庄楚然穿了一身青衣,身姿颀长,手在身后背着,时不时侧过头对秦如薇说着什么,两人会心一笑。 糯米折了一根蒲草在二人身后不远跟着,歪着头想不知娘子为啥要叫她来。 她却是不知,秦如薇是为了避嫌,才叫她跟着,不然,这要是在现代,两人谈恋爱,还要个大灯泡跟着啊? “我娘她一时半刻转不过来,你别急,我总会想到办法让她应允的。”庄楚然突然道。 秦如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半晌道:“我知她的心思,换了是我,估计也不愿意一个弃妇当我儿媳妇呢,更别说你还有这样的好前程。” 庄楚然眉头一皱,轻叱道:“不许你妄自菲薄。” 秦如薇抬头看他,耸了耸肩,一派轻松的道:“我这可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说事实。不过我可没有半点不平,瞧这一家子,多糟心啊,我可感激早早脱离了虎口。” 庄楚然见她果真没有半点不快或伤感,才松开眉,道:“你说的很是,若邓家不是如此瞎了眼,也轮不着我!” 得,这还赶上了! 秦如薇嗔道:“说什么呐你!” “我说的也是真话,若是,他没放手,我如何能得?左右我也感激他们一家子才是!”庄楚然呵的一笑。 “你是高兴早了,过得了庄大娘那关再说吧!”秦如薇折了一根芦苇把玩着道。 “你不信我?”庄楚然停下脚步皱眉看她。 秦如薇浅浅地笑,道:“非也!庄大哥你读圣贤书,要知道一个孝字能压死人,便是他。”她指了指天,道:“也是躲不过的。世人有太多的制肘顾虑,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们也不例外。” 庄楚然眉头深锁。 “我并非不信你,我只是知道,这个时代往往很多事不能由我们自己掌控。庄大哥,若真的求而不得,那,我们也笑着祝福彼此,如何?”秦如薇看着他淡声道。 求而不得! 庄楚然的心缩了一下,想也不想的就抓住她的手,急道:“不会的。” 秦如薇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糯米那,见那丫头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不禁脸一烫,羞恼的道:“你作甚呢,还不放开?” “你这登徒子,快放开我家娘子!”糯米终于反应过来,飞快的跑过来冲着庄楚然大吼。 庄楚然愣了一瞬,急急忙忙的放开她,红着脸道:“对不住。” 秦如薇白他一眼,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人,看过去,一愣。 只见邓富贵挑着一对箩筐站在那看着他们这边,满脸铁青,那样子就像,嗯,捉奸在床?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 瞧瞧,他瞪着庄楚然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好不渗人! 庄楚然也是一愣,但随即就恢复淡然,背着手,淡淡的看着他。 邓富贵冷冷的扫了庄楚然一眼,再看秦如薇时,却是满目柔情,柔声叫道:“薇儿!” 秦如薇打了个寒战,不自禁的想起眼前这人曾经做过什么龌龊事,不由心生厌恶,别去头去! 庄楚然却是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似笑非笑。 “眼瞅着就要正午了,这日头都烈了,我们回吧。”秦如薇压根不想理会邓富贵,对庄楚然笑道。 庄楚然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也不看邓富贵是个什么表情,翩然而去。 邓富贵脸色僵硬,看着那一青一蓝的两道身影,那样般配又养眼,眼中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似的,酸而涩,刺辣辣的痛。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捏成了拳头,指骨发白。 回到家中,放下两个箩筐,邓富贵径直走到井边,拉了一桶井水上来,从头冲下,一桶,又一桶,浑身湿嗒嗒的。 “大郎,下晌你再去镇上寻一寻四郎吧,这都好些天了,他是去哪里了哟!”邓老太担忧的话从后头传了过来。 邓富贵腾地转身,看着邓老太那张担忧的脸,头一回觉得憎厌,要不是她坚持,秦如薇如今还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像今天。 她和庄楚然握着手那一幕又重现眼前,邓富贵只觉得怒火腾腾的从脚底升腾起来,转过身又去拖了一桶水上来淋了个透。 “大郎,和你说话呐。” 邓老太等不到他的回话,不禁又拔高了声音。 邓富贵把桶一扔,怒道:“找了多少回了,他要是没死,自然就会回来。” 邓老太唬得后退一步,听清这话,脸登时拉长下来,呵斥道:“你喷啥粪呐,那是你亲弟弟,一条肠子出来的,你也咒他?” “我这不是咒他,我是说实话。”若在平日,他或许还会好声好气的顺着邓老太的意,可今天,他被秦如薇和庄楚然牵手的那一幕给刺激到了,恼道:“若不是他,家里何至于弄成这副光景?” “你,你。。。”邓老太气得不轻,指着他骂不出来。 邓富贵转身就回屋。 “你就是不去把你弟找回来,你那婆娘也去接回来呀,这孙子还要生在胡家不成?”邓老太在后头追着喊。 邓富贵腾地转身,道:“当初是您不让追她回来,现在又叫我去接,神是你,鬼也是你。要不是你做主娶这个婆娘回来,会。。。” 他噼里啪啦的乱喷,邓老太听得傻了,这儿子向来老实孝顺,今儿接二连三地对自己不敬,是要作反吗? 威严被挑战,邓老太是最不能容忍的,当下跳了起来,指着他骂:“反了你了,老娘把你生出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扯大,就是让你这犊子来糟践我?” 邓富贵也是一时火遮眼,见了邓老太白了不少的鬓发,那肚子火散了些,强硬道:“反正我不去,她要回不回。”最好不回,我也好把如薇再娶过来。 邓老太见他真的就这么跑了,不由大气:“反了反了,一个个的这是要反了!” “大老远就听得你嚷嚷,吵吵闹闹的,作啥?这好好的一个家的运气,都让你吵没了。” 就在邓老太气得跳脚的时候,门口处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带着不悦。 邓老太转过身去,惊讶地叫:“娘,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我再不来,我那可怜的小乖外孙是要死在外头了!”邓老太太的话音毕落,在她身后,钻出一个又黑又瘦浑身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小子来,冲着邓老太就哭叫一声。 “娘。” 邓老太身子一僵,直愣愣的看着那脏兮兮的小子,惊疑地叫:“你,你是四郎?” “娘,是儿子,我是四郎啊!”邓福旺一个激动跑了过来,跪倒在邓老太跟前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孩儿想您啊,娘!” “四郎,真是四郎。”邓老太回抱着他,一边哭一边捶打他:“你这死小子,这些天儿是去哪了,这是要你娘的命啊!”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起来,真真是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把这个不肖子给我撵出去!” 就在这和谐的画面,忽然出现了不和谐的一句,众人看去,却是老邓头铁青着脸怒瞪着邓福旺,一副要杀人的眼神。 小陌君是要虐一虐邓富贵的节奏?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 邓老太和老邓头过了大半辈子,孩子生了一窝,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怒过,赤红的眼像是想要喷火,灰白的发都要竖起来,抡着不知从哪抄过来的烧火棍没头没命的往邓福旺身上打。 邓福旺嗷嗷地叫,抱着头满院乱窜,嘴里发出如杀猪的嚎叫声。 邓老太反应过来了,连忙扑上去护着,大喊大叫:“你这糟瘟的老头子,你是要打死他哟,干脆连我都打死了事,我母子俩也不碍着你的眼咯!” “娘,娘哎,嗷嗷。”邓福旺死命的钻在邓老太怀中,这要是秦如薇瞧着了,定然又会不屑的轻嗤。 一个男子把当娘的当挡箭牌,这还是个人嘛? 那是畜生! “你给老子滚开!”老邓头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抡着烧火棍就要上前。 一旁站着的邓老太的母亲许周氏看着也差不多了,便让媳妇扶着自己,颤巍巍的上前,道:“金生,也够了,真是要打死他不成?要打死他,你就连我这把老骨头也拿了去,左右没几年活头了,去底下了和他也作个伴!” “娘!”邓老太大恸。 许周氏已经年过花甲,灰白的头发,微弯的身躯,已经显示她不年轻了。 老邓头的娘早死,对这个岳母向来是孝顺服从的,这会子听了她的话,虽没再打,却也是冷着声道:“丈母娘,您是知道这混帐东西做出啥混事的,打死了也好了事。” “知道,知道。可是金生啊,这地没了还可以挣回来,这人要是没了那可就真没了。人,才是根本啊!”许周氏叹气道。 老邓头一愣,看着地上呜呜抱头痛哭的娘俩,重重的一哼,把手中的烧火棍扔地上,自己则摸出烟袋蹲了下来。 许周氏知道他这气是散了好些,便对一旁站着的邓富贵吩咐道:“大郎,你把你弟领进屋去,烧锅水好好的刷洗几遍,这都不知在外边荡几天没洗了,人都要馊了。” 邓富贵不动,许周氏就把脸一沉,道:“咋了,现在你娶了媳妇儿,连姥娘都指不动你了?” 邓富贵一脸厌恶,但也转身去灶房了。 “去洗一洗吧,娘给你取衣裳来。”邓老太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儿子。 “他这么大的人了,找个衣裳都不能了?要你一把年纪伺候他?”许周氏喝住邓老太,见她要反驳,便朝老邓头那边使了个眼色。 这女儿是越大越回去了,不知道这时该把老头子的气给顺下来么? 邓老太瞄一眼老邓头,撇撇嘴,只好道:“四郎,你去吧!”但又吩咐邓凤珍:“去给他取身干净轻爽的,天儿热,别捂坏了。” 邓凤珍不情不愿的,撇着嘴去了,看得许周氏直摇头。 “金生,屋里说话去吧,这一路来,也是累着了。”许周氏看向老邓头,自己已经走进里屋了。 在里屋坑上坐下,邓老太坐不住,就说了一句去打茶来,急哄哄的就走了出去,许周氏他们看在眼里,也不说,知道她是放心不下的。 “我知道你心里气,甭说是你,初儿便是我听到了,都气得厥过去。好好的一个孩子,还读书,就被勾坏了,还干出这等下作事,哪能不气。”许周氏盘着腿,看着老邓头道:“其实要我说,这要怪,就怪那些个腌臜的臊贱娘们,要不是她们存心作鬼,四郎会这般作?” 老邓头抽着烟不吭声。 许周氏知道他心里还有气,也不挑破,只道:“都说这花楼里的花娘是狐狸精附体的,这摄人精魂先就不说了,那些个狐媚勾人的招数个顶个的,别说四郎那一个年纪小的,便是上了年纪的,都怕是抵不住这样的招数。这不着,哄着他把地契摸出来了,人就跑了。四郎也就是屁大点的人,经了多少事去,那些狐媚子有心哄骗,哪里逃得过?”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瞧许周氏这一番话,既劝带骂,把邓福旺的过错全推到花娘身上去,硬是把他给洗了个八成净。 瞧着老邓头的脸色松动几分,许周氏继续道:“不是我偏疼自己的外孙。四郎是你邓家的种,邓家何时出了这样的底子来?”又见他眼神直闪,便又道:“这孩子就是一个实诚的,你也是知道的,不然,还能把他送进学里读圣贤书挣脸面?” “脸面,现在邓家还有啥脸面可言?早被那孽子给丢光了!”老邓头冷着脸道。 这时,邓老太进来了,坐在许周氏身边,眼圈儿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了! 许周氏睨她一眼,说道:“这事出了,也没法儿挽回了,孩子也是知道错了。你们是不知道这孩子可怜的,家里不敢回,就是我那边儿也不敢去,就怕你们找着了打死他。你当他这些天是咋过的?就躲在咱家后山咱们从前藏粮食的窑洞去,这饿了就去摘野果子,偷地薯,要不是你大哥去窑洞放粮食,也不知道他藏在那。作孽咯,合着这么些天,他就一直躲着蹑着。” “呜呜,我可怜的儿。。。”邓老太又抹起了眼泪花儿。 “你还有脸哭,都是你惯的他,不像样。”老邓头烦躁的瞪她一眼。 “合着就是我一个人的崽子,你就半点不心疼。”邓老太抽噎着道。 “成了,都别闹了。”许周氏阻着两人,道:“我细细问过了,四郎也就是被他那个什么章少爷带着去的,这才着了道。实也不怪他,这毛头小子,开了荤,火气正大着呢,那些狐媚子又有手段,哪经得住?” “娘说得很是,就是这个理。”许老太急声附和。 “我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头了,就欢喜子子孙孙在我死的时候都在身边儿伴着,四郎我打小就疼,少不得将来要吃他孝敬的一柱香,金生啊,就看在我这把老骨头上,全了我这老脸面,这会子就饶了他这一会可中?”许周氏唉声道。 “现在说啥都没有用,地没了,一家子的嚼用……眼瞅着又要丰收了,今年地里的庄稼物都长势极好,想着又是打个满仓的,可如今。。。丈母娘,我这心,疼着呐。”老邓头哽咽着道。 许周氏沉默半晌,问:“那买地的怎么个说法?还是不肯让?” “要二百两的银子,就是把我这老命拿去了,都凑不来啊!”老邓头又抽起了烟丝,道:“听说现在又转卖了。” 许周氏听了叹了一口气,道:“你也莫多想咯,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最是重要,地没了再挣回来就是。是了,咋不见老大媳妇?” “甭提她这个倒霉货,提起了我就来气。”邓老太一听就火大了:“家里这么个光景,她倒是好,借个意就跑回娘家去,三催四请都不回来,还不是躲懒?我呸!我就看看她是不是能住一辈子。” “糊涂,她都那么大的月份了,再不接回来难道还生在娘家不成?那可是你们邓家的种。”许周氏皱着眉叱道:“就是你这么个性子,才纵得孩子们这性子。别个不说,就珍丫,才儿你让她去取个衣裳都不甘不愿的,这可怎么了得?都要说亲的人了,这样懒可不中。” “丈母娘你也看到了,可不是我说她不是,实在是把孩子惯的不知天高地厚。”老邓头 一副找到知音的样子。 邓老太被训斥得有些讪讪,道:“这也不是咱不去接,是她摆着个款儿,这来回几回的,大郎一个大男人的也要脸面,这会子也不肯去接了。” “这老大媳妇也是个不省心的。”许周氏闻言脸上也是有些不好看。 在她看来,这当媳妇的,既然嫁进来了,婆家怎么着你,你就得受着,小委屈啥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偏要放大了弄。小性子耍着,差不多也就算了,这样拿乔作态,可就不是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她还怀着身子,早把她休回去了!”邓老太恨恨的道。 许周氏瞥她一眼,道:“一个是休,两个也是休,你这是要把大郎的名声都搞臭了才肯?要知道这么着,还不如当初就要那秦氏。” “我这不是说说嘛?”邓老太讪讪的。 “这都是命,我才儿来的时候,就碰着那秦氏,带着两丫头,可儿有派头。听说她还开了个卖胰子的铺子?那不就是个金窝窝了?”许周氏长叹一口气,道:“哎,命啊,这要不是……地没了,还愁买不回来?” 外头,邓富贵听着许周氏这话,紧紧的捏住了拳头! “这有啥的,依我看,把她再娶回来呗。” 屋内,他舅娘的声音突然响起,邓富贵心里猛地一跳,双眼大亮。 对邓家的一切,秦如薇是半点不知情,她也是在想着见到许周氏一行的情景,那脏兮兮的小乞丐似的邓福旺终是回来了,搬着靠山,那是他姥娘? 事儿过去这么久,又有老太太撑腰的话,老邓头这气也是不下也得下了的吧?要是胡氏也回来了,那邓家可就热闹咯! 秦如薇淡淡一笑,低头作起针线来,邓家如何热闹,真与她无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痴心妄想 邓富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总是回转着舅娘的那句话,再娶回来,再娶回来。 邓富贵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开门出去。 经过正屋时,传来爹娘低低的说话声,他的脚步一顿,干脆贴在墙边听着。 “这翻来覆去的,你这是煎烙饼呢?还让不让人睡了。”老邓头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做起瞪着邓老太。 天气本就热,邓老太心里存着事,也是睡不着,便也坐了起来,欲言又止,却又不好意思。 半晌,她才道:“今儿大嫂说的那事,你觉着怎么样?” “啥?” “就是再把秦氏那丫头娶过来的事。”邓老太的话一出,就觉得脸皮好一阵烫热。 老邓头听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差点就没找着自己的声音,道:“你说啥?我没听错吧老婆子?” 黑暗中,邓老太的老脸都红透了,她自己都觉得不像样。 “咋呼个啥,她都那样了,还想再嫁个什么好人家不成?咱家能讨回来,那才是她的福分!”邓老太佯装大度的道:“顶多咱日后待她好些就是,又不亏了她。” 是啊,不亏了她,哪能亏了呢,这可是个金菠萝聚宝盆,亏了可怎么成?不但不能亏,这还得供起来呢! 可,这世道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你想休就休,想娶就娶,当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人聪明? “你实心疯了吧,才有这样不靠谱的想法!你当咱老邓家是个金窝,大郎是个香饽饽啊?把人休掉了,现在再娶回来,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老邓头厉声道:“我告儿你,不管你嫂子说啥,你都甭有那想法,你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想出去见人呢!” 说着,也不等邓老太会话,老邓头兀自躺了下来。 “甭说从前咱们家那光景,现在咱家,比那秦家都还不如,你会嫁进来?做梦还嫌早了呢!”老邓头背着她冷哼一声:“亏你想得出也说的出,我听着都嫌臊得慌。” 邓老太被驳得满脸通红,幸好这大晚上的没灯没火,不然这臊的,还真没法子见人。 她自知有亏,别说是现在邓家每田没地,三餐都难保,就算是有田有地的,秦家现在也不会稀罕,人家有地有铺子,还有奴婢,还会回头? 但邓老太却是不肯服输的,嘟嚷道:“你就手肘拐出不拐进。” “总之你给我断了这念头,咱们老邓家可再经不起笑话了。”老邓头冷道。 邓老太撇了撇嘴,半晌才不甘不愿的躺了下来,又烙了半天饼才睡了过去。 而门外,邓富贵将二老的对话全然听了去,月光下的一张脸,阴沉得像锅底,抿紧了唇。 两老不知道,他却是从今天知道,秦如薇,怕是和那秀才爷有了首尾的。 想到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幕,邓富贵就觉着呼吸不顺起来,咬了咬牙,出了门。 邓家出了邓福旺那样的丑事,秦如薇以为邓富贵再也不敢也不能做偷窥那样的混事了,却不想,他胆子这么大,竟然又来。 秦如薇气得发抖,指挥着黑将军追了过去,她自己则是拿起木棍带上糯米她们随后。 邓富贵知道秦如薇养了一条狗,却不知道那条狗竟这么警觉厉害,这一个心慌,就被田埂一绊给绊倒了,还没等他爬起来,那条狗给扑上来了。 “嗷。”邓富贵的手臂被咬中,没头没命的去揍打黑将军,却不料被咬得更紧,痛得冷汗都渗了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跑来,邓富贵更慌了,双手双脚齐下,对黑将军又踹又打的,却是无补于事。 “黑将军,下来。” 就在邓富贵以为自己的手要断了的时候,一声娇喝,将身上那头畜牲给唤了下来。 邓富贵心里一沉。 “你们守着点。”秦如薇对杨柳和糯米吩咐一声,二婢点了点头,各分一头站着,糯米手里还捏着一根长竹扁。 “薇,薇儿。”邓富贵倒在田埂上,惊慌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女人,眼中神色复杂。 今儿月朗星稀,清冷冷的月光照在她秀美的容颜上,柔和朦胧,却更如远山般,远而不可及,近不可亵渎。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更如女皇一般高高在上,而自己,仿佛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与之天渊之别。 邓富贵再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给我闭嘴。”秦如薇低叱一声,看着他的眼神有着无法掩饰的厌恶,冷道:“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邓富贵唰地抬头。 “邓富贵,这是第三次了吧?”秦如薇冷冷地瞪着他:“亏你长得好眉好样的,竟如此下作,你。。。” 邓富贵脸色巨变,嘴角动了动:“你,你是怎。。。” “想问我怎么知道?”秦如薇呵了一声,眯着眼睛道:“第一次我不知,第二次,你不知道自己的衣裳被我屋后的那从月季给勾破了吧?拜你家婆娘所赐,把衣裳拿到外头补,我才瞧着了,这可是老天长眼了。” 邓富贵好一阵颓唐,低下头来,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发难,难道。。。”他突然眼睛微亮:“薇儿,你心里头,也还有我的是不?”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讥笑道:“邓家可真是不要脸,你真当你是个黄金白银,谁见谁爱啊?我为啥不说?你会到处嚷嚷你被人偷窥了?邓富贵,你是真傻还是假疯?” 这时代,女人总是处于弱势的地位,便是出现了这种事,也不可能四处嚷嚷,哪怕是她吃了亏,传出去,她的清白也就毁了。所以,为啥有些人家,尤其是深门大户,家中女眷一旦失了闺誉,要么就是在青灯庵堂过一辈子,要么就是一死。 闺誉清白,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太苛刻了! 秦如薇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遵从,这就是身不由己,而且,她也没必要给自己的名声添坏一笔。 邓富贵神色一黯。 “邓家出了这么个大事,我以为你会安分些,却不想,呵,真是贼心不死。”秦如薇冷嘲,看向他被黑将军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道:“旁的话我不想多说,也不屑,邓富贵,我告儿你一声,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一次,你别怪我不留情面。” “薇儿。”邓富贵着急地叫住她,恳切地问:“你能不能,我。。。” 邓富贵语不成句,不知要表达些什么,愈发的着急上火,道:“薇儿,我我也是心里放不下你,才作出这样的下作事,我不是个人,我。。。” 他猛地刮了自己两个狠狠的耳刮子,道:“我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这么混,薇儿,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会。” 秦如薇转过头来冷笑:“你要如何,与我无关,请你别痴心妄想!我早就说过,不想再见到你,将来也是一样,以后,我希望你见到我,就远远的避开。” 邓富贵脸色一变,突然道:“是因为秀才爷吗?” 秦如薇的步子一顿。 “你们,难道真的有。。。”他话里掩住愤怒。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与你无关。”秦如薇连身都没有转,冷冷地扔下一句,招呼上两个丫头走了。 待她的身影远的瞧不见了,邓富贵才萎顿地跌坐在地,喃喃道:“与我无关,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哭,被咬破的手臂已经痛得发麻,却不如心上那样疼,那样冷。 自此后,邓富贵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易躁暴怒,稍有不如意,动辄就是打骂,他的婆娘胡氏,没少受他的气,此乃后话。 而邓老太,自从听了自家老嫂子的那话,就上了心,突然就对秦家亲热起来,尤其是对顾氏,没少奉承讨好。 一开始,顾氏还沾沾自喜,心道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你这贼老婆子也有低声下气的一天,果然啊,这有钱的就是大爷! 可渐渐的,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邓老太一口一句亲家如何云云,明里暗里赞秦如薇如何能干,她早就看出那丫头是个好的,就是迫于宗族压力当初下不来台这才犯了糊涂休了,这要是能再把她讨回来,定然当亲闺女一般疼。 顾氏又不傻,这话说得这么明显,她多少都嗅到了味道,待反应过来,直骂邓老太痴心妄想,恶心无耻。 “真真是想错了她的心,眼见人过好了,富贵了,就跟条嗅到了臭味儿的狗屎的,哈巴巴的就凑上来。想要再结亲,我呸!”顾氏唾沫横飞,神情激动。 秦如薇淡淡地扫她一眼。 顾氏一怔,随即讪笑,一拍自己的嘴巴,道:“瞧我,这嘴就是吐不出象牙来,我们薇儿,自然是香的,是金菠萝,呵呵。” 秦如薇敛下眼皮,眼睛却眯了起来。 难怪那晚邓富贵语焉不详,敢情是因为这个呢,慢着,邓老太怎么突然就会有了这个想法?这是啥时候开始的? 嗯,秦如薇突然就想到了邓福旺回来的那天,那一伙人里,有一个和邓老太差不多年纪的老婆子,见着自己就双眼放光,像X光似的探究! 莫不是,是邓老太的娘家出的馊主意? 周六依旧加班,趁有空码字,大家周末愉快哟~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同行 对于邓家的无耻和痴心妄想,秦如薇没有任何反应,庄楚然听了却是眉头皱起,而顾氏,那简直就是踩着了她的尾巴似的,恨不得把秦如薇给藏起来。 秦如薇这么大个人,自然是藏不了的,可顾氏还有其它的招,那就是发挥她那张泼辣的嘴皮子,在知悉邓家那想法后,不用半天,就传扬了出去,说邓家如何无耻,当初她家小姑子没进门,就把人给休回家,还把人给逼得投了河,好在老天开眼,没死成,现在见她家小姑子富贵了,自家落难了,就想要把人求回去好帮补家里,真真是好算计。 顾氏是什么人,泼辣张扬,这么说,十里屯子顷刻间就传遍了,邓家哪还有脸面?别说他们理亏在先,当下臊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自家里的地没了后,老邓头就少出门,这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的,一打听,当即待不下去,回到家将邓老太狠狠发作了一会,勒令她不能出去走动,自己也臊得足不出户。 邓家想要重新求娶秦如薇的话是远远传了开去,那一直待在胡家拿乔作态的胡氏坐不住了,不但她坐不住,胡家人也坐不住了。 邓富贵是来了三几次没错,可胡氏拿乔,就想晾着他,后来,邓富贵不来了,现在还传出这样的话,那还得了? 胡家的兄弟多,嫂嫂也多,也不可能让胡氏一直待在家生产,听着这消息,立即将人打包,浩浩荡荡的把胡氏送回邓家,就怕人家来个鸠占鹊巢。 邓家不如往日,胡氏其实是不想回的,但只要想到秦如薇,她就不服气,邓富贵,可是她从秦如薇手上抢过来的,这要是被她抢回去,那自己还有啥脸面? 胡氏决不能让秦如薇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顺着胡家送自己的台阶就下去了,可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邓富贵也不是当日柔情铁汉的样子了,一旦她有点不顺发作,也不管她肚里是不是有娃娃,邓富贵都能抡着拳头招呼。 胡氏闹,却闹不过邓富贵的拳头,吵不过邓老太,邓家也就三天两头就来一场全武行,热闹非凡。 邓家怎么着,秦如薇自是关起门来看热闹的,想娶她,不说现在和邓家没有半点关系,就那样的家,便是她如今还是邓家媳,怕也是会想着怎么脱离出来的。 秦如薇乐得看邓家倒霉吵闹,要知道,家和万事兴,邓家没地,还心不齐,成天吵吵闹闹的各有成算,想要兴旺?难咯! 曾听说过,不想被敌人报复,那就要将敌人报复的资本全部打毁,要知道,报复,也需要能力,需要资本啊! 邓家不兴旺,就是秦如薇最大的安慰。 所以,想要把她娶回去,邓家也就是作白日梦,梦有个想头罢了,压根翻不出个大风浪来。 转眼到了初六,秦如薇交代秦大牛他们照看铺子,带着赵铁柱和杨柳随庄楚然的马车去了县里。 这是秦如薇来了这个世界后头一回出远门,哪怕只是县里,对她只去过镇子的人来说也是远了。 掀起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官路两边,都是金灿灿的稻田,农人戴着草帽儿在田间作活,瞧过去,他们脸上的笑容憨厚忠实又满足。 庄稼人就是这样,只要一年有个好收成,不缺吃穿,就心满意足了。 “今年的谷穗长得极好,看来又是一个丰收年。”庄楚然笑着说了一句。 秦如薇哼了一声,道:“你无赖。” 这人原本是和赵铁柱一起坐在外边车辕上的,等到出了镇子上了官路,便说乏了要歪歪,硬是挤进了车厢内,而杨柳,是个眼色劲儿好的,当下就说闷了,跑出去和赵铁柱一块儿坐,把秦如薇气得又羞又窘迫。 她是真看不出来庄楚然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她似娇似嗔,唇瓣微张,庄楚然心里一荡,顿觉口干舌燥起来,咳了一声,道:“外边实在是热,还望小娘子可怜则个!” 秦如薇白他一眼,问:“还有多久儿才到?” “起码得三个时辰,累了?”庄楚然将车厢里矮柜上的枕头取了过来放好,道:“歪一会儿?到了半路驿站吃晌午饭再喊你。” 一早起来出发,秦如薇确实有些渴睡了,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要拒绝,庄楚然却是将她按了下去。 “歪一歪,瞧你眼底下都有两条卧蚕了。”无视秦如薇的瞪视,庄楚然浅笑道。 秦如薇都躺着了,确实比坐着舒服,这一躺,夏日微风吹进来,便有些懒洋洋的,干脆也就不起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慢慢的,就阖上了眼皮。 庄楚然看着她的睡颜,轻柔的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开,轻声失笑:“让你睡你还真睡了,也不管这里头是不是有个男子在。你说你是太相信我呢,还是笨呢?” 他定定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偷偷的摸一把她的脸,滑溜溜的,不禁飞快的收回,又像偷到了糖的孩子似的偷笑,轻掸一下她的小鼻子,道:“真是个小笨蛋!” 秦如薇在梦中皱了皱眉,却是很快就疏开,也不知梦到什么,嘴角微微牵起,庄楚然看了一会,自己也是睡过去了。 外头,杨柳和赵铁柱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听着里头没有声音了,不禁悄悄撩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 “睡了。”杨柳放下帘子,轻声道。 赵铁柱便把车赶得慢了些,想了想问:“杨柳姐姐,你说,咱们家娘子和秀才爷,是个啥事儿?” 杨柳撩他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问那多作什么?”顿了一顿又道:“咱做奴才的,什么该看,什么该说,什么该问,都只能这里有数,懂么?” 赵铁柱见她指了指胸口,似懂非懂,也不说什么了,只和她说起自己小时家里的趣事儿。 午时二刻,秦如薇一行到了驿站,此时,一行四人都饥肠辘辘的,就连马儿都长吐着舌头。 “秀才爷,我先把马拉去喂点草食。”赵铁柱乖觉地道。 庄楚然点了点头,告知他在饭馆处等,便领着秦如薇主仆二人往前走,一边轻声介绍着。 这是青州贺州来往的驿站,建在官路上,再往前小半时辰,就是高第镇,因地势是中枢位,所以驿站建得颇大,食肆也开了好几家,也有农人小贩挑了担子来卖些茶水吃食等小玩意。 “小半个时辰也能到镇上了,这驿站建的,也是。。。”秦如薇轻笑着摇头。 “每个州府都会建驿站,这也不是为了方便老百姓,大都住在驿站的,都是些官员等人,倒是老百姓,极少住下。”庄楚然解释道。 秦如薇恍然,这不就是跟现代的招待所差不多两样么?尤其是不对外公开的招待所。 几人信步往前走着,就听得后头一阵马蹄声响起,夹杂着吆喝。 “闲人避开,让开。”大热天穿着盔甲头戴盔缨气势汹汹的官兵拿着剑赶人。 “薇儿小心。” 一匹快马从秦如薇身边飞快跑过,她本就站在外边,差点被刮倒,幸而庄楚然快手将她拉进怀里,问:“可有事?” 秦如薇也是被唬了一跳,摇摇头道:“没事。” 几人看去,一大队的人马往前走来,前边都是些官兵,后头隐隐看见一辆马车在缓缓驶来。 “也不知是哪个大人出行呢。”杨柳看了一眼悄声道:“看着好有架势。” 庄楚然见秦如薇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也看过去,皱着眉压低声道:“这么大的阵仗,来人非富则贵,小心点,别乱看。” 在场不管是庄楚然还是秦如薇,都是小心谨慎的人,见了这阵仗,当下也不动了,敛眉顿首的,打算等这一行先过了再走。 很快,那辆马车就驶到了跟前,秦如薇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 在马车前面左右,都有几个穿着一色黑色服饰的侍卫打扮的人,手按在腰则佩剑上,双目如鹰,四处扫射,十分警惕。 马车是一辆很是普通的黑棕木马车,朴实无华,车轮上都缠了一圈避镇的胶带,行驶缓慢。 秦如薇不禁好奇,这样的马车看似普通,但其实用的材质都是上好的,瞧那木黑亮光滑的,就知不是凡品,不用看,里面的人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人,只是不知是官还是哪个权贵了,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得罪的。 “主子,驿站到了,这天似是要下雨,我们是否在此停留歇息。”在马车右旁的侍卫看了下天色冲着马车内轻声禀道。 秦如薇听了,抬眼看了一下天空,可不是吗,原本还是晴天的天空如今乌云密布翻滚,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 马车行驶过身边,传来两声男子咳嗽,秦如薇看过去,车帘半点晃动都没有,只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出来:“主子说在前边驿站歇下。” 这时,一阵风吹来,将那厚实的帘子刮起,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秦如薇眼内,很快又盖下,她不禁一愣,心里好生异样。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贵人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朗朗晴空,这一刻却是乌云翻滚,不过顷刻间,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因为大雨的缘故,连续走了三家食肆都已经满座,不得已,秦如薇他们来到了驿站旁的不醉楼,还没进去,就被站在门口的官兵给喝住了。 “此处已经被包下,去别家吧。” “大人,前面的食肆已经满座,我们赶了半天路已很疲惫,如今又下大雨。我们就吃个饭,并不会打扰你家主子,您看?”庄楚然上前打了个揖请道。 “不成不成,速速离开,不然别怪刀剑无眼。”那官兵喝道。 “大人。。。”庄楚然准备再周旋,还没开口,那人就已经拔剑上前赶了。 秦如薇吓了一跳,所谓民不和官斗,这些人,他们都是惹不起的,忙的拉着庄楚然道:“我们再去别家吧!” “这是最后一家,没有了。”庄楚然皱着道。 “那就回头,我们打包上马车吃也是一样的。”秦如薇看着他,摇摇头,目光带着恳求。 庄楚然也知道福祸难料,秦如薇他们都是女眷,一个不察,怕是会招祸来,抿了一下唇,便打算离开。 几人才转身,就有一个俏丽的声音留人:“这雨下得极大,一时半刻怕是不会停,几位若要用餐,请进吧。” 秦如薇他们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容貌俏丽,身穿粉色宫裙梳着丫髻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门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不会打扰你们?”秦如薇有些忐忑。 “无碍。”那姑娘巧笑着,又对那站在门边的官兵道:“公子说雨天难走,让他们进去吧。” “是,木姑娘。” 那个姑娘得了应,便对秦如薇他们淡淡一笑,翩然进去。 秦如薇和庄楚然对视一眼,又见雨下得愈发大了,二人交换了一个小心的眼色,走了进去。 进得大堂,并没想象中的人多,相反的,很安静。 秦如薇吁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一进门就能见得贵人被众人环绕着,然后他们几只打酱油的就成猴子似的被人观赏呢,幸好,贵人不在。 整个大堂都没有人,偶尔听得一两声咳嗽从楼上传来,还有低低的女声在劝说,想来贵人说在二楼呢。 所以说啊,狗血小说中电视剧所说的女主总能无处不在遇贵人得相助,都是编的,这现实啊,见贵人,哪有这么容易? 不醉楼的视野十分开阔,秦如薇他们挑了靠窗的位置,看开去,便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在滂沱大雨中朦朦胧胧的,如同山水墨画。 有小二上前,庄楚然点了几个小菜,几人坐下,吃了茶,才小声聊起来。 赵铁柱性子跳脱,压着声道:“吓死我了,那官大爷拿的可是真剑呢,寒光闪闪的,可儿吓人。” 秦如薇和庄楚然对视一眼,轻声道:“那你就避让着些,少说少看。” 赵铁柱吐了吐舌头,也不碍着两人,只和杨柳小心说话去了。 秦如薇看着外边的滂沱大雨,对庄楚然道:“这样的一场雨下来,倒是散了不少暑意,想来经了这么场雨,庄稼也能长得更好些。 庄楚然点头应是,笑道:“这庄稼人该笑了,我记着你也有田地。” 秦如薇知道他的意思,浅浅一笑,端起茶看着倾盆雨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庄楚然说着话。 二楼,同样是靠窗位置,雨水的雾气顺着风飘了进来,坐在窗边的男子吁了口气,嘴角微微勾勒而起,似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凉气而欢喜。 在男子身旁,刚刚将秦如薇他们请进去的那个木姑娘皱眉劝道:“公子,这雨下得越发大了,凉意更甚,让奴婢将窗子关了吧?” “对啊,公子,你伤寒未愈,可不能再见了风,木艾,快快关窗。”另一个站在男子身后,作小厮打扮的清秀小子尖着嗓子道。 “小小伤寒,那就有这么娇弱了?再说,这天热了这么久,可把人都闷出虱子来了,好歹下了这么一场雨,你们也让我赏一赏雨景吧。”那男子转过头来笑看着二人。 被称为木艾的奴婢见他脸容带着病后的苍白,不禁心疼,道:“那公子再看一会罢。”说着就退到了一边,并对那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子点了点头,便又扭头看向外面,嘴角边的笑容浅浅淡淡的,犹如远山。 他身穿一身紫色上等丝绸华裳,衣领袖口以金线绣着祥云图腾,绣工极其精致细腻。一头乌发用玉冠扣着,五官俊美,嘴角噙着一抹亲和的笑容,温恬清远。 他就那坐在窗边,夹杂着雨息的微风拂来,他的笑容更清浅了,趁着那如珠玉的俊颜,光华万丈,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尊贵不容侵犯的气质。 有脚步声传来,男子转过头去,笑容未减,看向来人:“如何了?” “回公子,只是普通的几个百姓,男子应该是读书人。”那作侍卫的男人恭敬地跪下回道。 “嗯,我早说你们不必紧张。” “公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万一像。。。”木艾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 男子清浅的笑容淡了几分,敛下眼皮道:“我都这样了,他们还不放心,这让我说什么才好?合着我这么个废人,都不能让人放心了?” “殿。。。公子。”众人齐齐跪下,眼中闪过一丝愤慨和心疼。 男子目光扫过众人,又落在自己的腿上,轻叹一声:“都起来吧。” “公子,我们会找到神医的。”小厮红着眼圈道。 “没错,公子,木甲不是说已经找到踪迹了么?”木艾蹙着双眉道。 “神医,又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便是找到,也未必能请的他医治,便是请得他医治,我这腿。。。也未必好得了。”男子的目光又看向重重叠叠的山峦,眼中升起氤氲,淡道:“也罢,做个富贵闲人该也不错,瞧这山水秀丽的,又哪是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能看到的?小春,你说是也不是?” 那小厮看出去,道:“公子说是就是。” “公子,就怕您想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必有人能容。”木艾捏着双手咬牙道。 “木艾,你失礼了。”那一直没吭声的侍卫轻斥一声。 木艾脸色微变,噗通的又跪下来:“求公子责罚。” “罢了,起吧,你说的也对,便是一个闲人,他们也容不得。”男子呵呵地笑,笑容里带着苍凉和藏不住的暗芒:“木甲如今在哪?” “上回传来的消息是在昌平,这七天却是没有半点消息。”木乙皱着眉头道。 男子轻敲着桌面,略显苍白的唇抿着,半晌才道:“派人去寻,只怕他的行踪也是泄露了。” “公子,我们只说来养病,真正意图并不会传出去,这。。。”木艾的眉也紧紧蹙着,眼中有些不安。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木甲消失已久,只怕有心人猜到一点半点,而且,难保身边就干净了。”男子淡淡地道。 他这话一落,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公子是说,有内鬼?”木乙眼中寒光大盛。 “且看着吧,是人是鬼,总会揪出来的。”男子轻呵一声。 几人再不吭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肃杀意味。 此时,雨停了,乌云尽散,远处的山峦雾气环绕,层层叠叠的,一丝阳光从乌云中现出来,隐隐有一条彩虹横过山间。 男子复又露出一个笑容来,道:“你们看,风雨过后,总会见彩虹的,总也有云散雨收的时候,所以,何必忧心。”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情便都松落几分。 男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经意的目光看下楼去,却是一愣。 那是一行四人,走在前边的是一男一女,看不出正容,只看背影,却觉是一双壁人。 男子的目光却是落在前头那个女子身上,待那女子微侧过头对那青衣男子说了什么话,那个侧面? 男子腾地站了起来,皱着眉看着那女子,轻叫:“姑姑?” “公子,怎么了?”木乙见他脸上神色不对,不由走近问。 “那几人。。。”男子指向几人。 木乙看了一眼,恭敬地道:“是刚刚在楼下吃饭的几人。” 男子的眉皱了一下:“老百姓?” “是的,听口音,应该是偏远的镇子来的。”木乙回道。 男子还想问什么,这时,另一个侍卫快步走来,道:“公子,有木甲的消息了。” 男子的思绪立即被岔开,看向那侍卫:“说。” 听着耳中的消息,男子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早已不见半个人影,甩甩头,心想,不可能的,不可能! 秦如薇回过头,皱着眉看着刚刚不醉楼的方向,总觉得心头一丝异样越放越大。 “怎么了?”庄楚然见她停下,不由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没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一样,是我多心了,走吧,还得赶路呢。”秦如薇笑着道。 不剧透,但有人猜到猜到呢么?嘻嘻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甜蜜 昌平县既然是个大县,又比高田镇要繁华了几分,按着庄楚然的介绍,县里同样的划分了好几个区域,和高田镇差不多,各种商铺买卖都有其的划分地。 这不同的是,昌平县设了县衙,大户人家比高田镇也多,街上行人的穿着都要好些,有些下人模样的人,穿着打扮,倒是比高田镇一般富裕人家的要体面了。 地方高一级,这级数也就高了,层层而上,相信贺州城,也是比昌平更要繁荣热闹的。 秦如薇在前世去过不少地方,国门也是常出,这世面自是见过的,所以见了昌平县的繁荣,也是一副荣宠不惊的样子,淡定得很,但双眼也止不住好奇。 相对于秦如薇的淡定,赵铁柱这小子就兴奋多了,双眼瞪得老大,见着每一样都是新鲜的,杨柳只得不停的提醒他别给主子丢脸面,这才收敛了些。 “我们娘子可真是个了不起的,瞧这淡定的,不知道的,都以为娘子早就来过了。”赵铁柱偷着跟杨柳咬耳朵。 杨柳瞪他一眼,道:“你当谁都是你。”心里却也暗赞,这份胆色,这份从容淡定,别说是赵铁柱,就是她伺候了从前的举人娘子多年,也没见过呢。那举手投足的大方从容,那是举人娘子和好些人身上都没有的。 “我自是比不得咱家娘子的。”赵铁柱嘻嘻一笑。 “仔细当差吧!”杨柳轻声道,拎着包袱上前。 此时天色已渐黑,赶了一天的路,人也疲累不已,几人在客栈各自住下不提。 一夜无话。 昨晚儿又下了一场雨,秦如薇起来的时候,雨早已停了,街面上的青砖都湿漉漉的,清晨的阳光洒在街面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从二层客房看下去,街上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有小贩挑着担子在吆喝叫卖,也有孩童缠着父母长辈买东西,一派生机热闹。 “娘子,您起了?”杨柳端着一盆水进来,笑着对秦如薇行礼。 “嗯!你过来瞧瞧,这县里头可真热闹。”秦如薇招呼她。 杨柳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手里搭着布巾,走过去窗子旁看了一眼,笑道:“要是到逢年过节,这才热闹呢,这个时辰,怕是早就熙熙攘攘了。” “我却是忘了你从前在县里当过差了。”秦如薇笑着关上窗子,走到架子上洗漱。 杨柳将沾了青盐的柳条递过去,道:“秀才爷他们都起了,现在楼下大堂里坐着吃茶呢!” 秦如薇听了脸微红,讪笑一声道:“得!这可就我最迟了。”说着,加快了动作,让人等可不是有修养的事。 下到大堂,庄楚然和赵铁柱果然已经坐在靠窗的桌椅上,见她来了,投来一个温和的眼神,问:“昨晚儿可睡的好?” 他的眼神满是柔情和关切,饶是秦如薇见惯了大世面,也不自觉的脸微红,道:“挺好的。” “快坐下吧,我叫了几个小点,这里的酱菜很是出名儿,你待会多吃点。”庄楚然示意道。 秦如薇坐了下来,过了片刻,小二就端着几个包点和小菜上前,一股子酱香味儿直扑鼻尖,顿觉饥肠辘辘。 庄楚然亲手盛了一碗稀粥递给秦如薇,又将小菜推到她跟前,笑道:“快尝尝。” 一旁的赵铁柱好奇的看着,秀才爷对他家娘子也太殷勤了吧? 似是感觉到赵铁柱的目光,秦如薇有些尴尬和羞赧,蚊蝇似的道:“我自己来就成。”夹了一箸酱罗卜,酸酸的,又有一股酱香味,入口就觉得胃口大开,秦如薇眼睛一亮。 “如何?”庄楚然紧张地看着她,像个要讨大人夸的孩子似的。 秦如薇一笑:“极好。” 庄楚然听了就更开心了,又替她夹了两箸道:“那就多吃点,等回十里屯子的时候我再给你买上两坛拿回去,这天气吃这个最是开胃了。” 秦如薇嗯了一声,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说说笑笑的用过早饭,庄楚然就要带着他们出去逛。 “你不用回县学里么?可别因了我们而耽搁你的学业,我们自己逛也是成的。”秦如薇劝住了他。 “无妨。”庄楚然笑了笑,道:“我下晌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想了想便也同意了,两人并肩前行,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杨柳二人。 “信工坊就在西城板儿巷,在那附近还有一家卖异域洋货的。”庄楚然轻声介绍道。 异域洋货,秦如薇来了兴致,道:“那就去瞧瞧。” 他们如今的位置就在东城,距离西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想着时间有的是,便也不急,干脆就一边走走停停的四处看看,慢慢儿的荡过去了。 信工坊是烧玻璃的作坊,按着庄楚然的说法,这个作坊的口碑比较好,童叟无欺,做出来的东西较于其它几个作坊也比较精致细腻。 秦如薇也是看过庄楚然帮她捎回来的,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玻璃,但也很不错了,至少用着称手。 信工坊的掌柜显然和庄楚然的交情也挺好,见他来了,就放下手中的事儿上前招呼:“庄秀才爷,今儿怎的有空来了?” “李掌柜。”庄楚然拱手回了一礼,笑道:“我妹子想要打几个瓶子,我带她来认认门,儿这是秦姑娘。”说着又为秦如薇介绍。 秦如薇屈膝浅浅的福了一礼:“李掌柜。” 在她轻身行礼的时候,李掌柜已经将她打量了一番,笑道:“不知道秦姑娘想要些什么瓶子?” 秦如薇的目光已经落在那些陈示架上。 这作坊大都是制作琉璃窗子,也有做成琉璃帘子的,倒没做成瓶子那样装东西的,毕竟这时代的人都喜欢瓷,什么花瓶碗等等,都是用的瓷打制。 信工坊也有瓷瓶,但都不是秦如薇所要的,她是真想要琉璃做瓶子。 将想法对李掌柜说了,李掌柜有些惊愕,随即问:“上回庄秀才送图纸来托我打制的物件儿,莫非就出自姑娘的手?” 秦如薇一怔,微笑着道:“就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让李掌柜见笑了。” 李掌柜的态度立即热切了几分,道:“姑娘谦虚,老朽在这一行上少说也干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精致物呢!” 秦如薇浅浅地笑,也不在这上头深谈,便又说回自己想要打造的瓶子上去,生怕李掌柜不知,便又简单的画了几个形状各异的瓶子。 “倒也不是烧不出来,只是这价格,怕是要贵些。”李掌柜拿着图纸沉吟片刻道。 本来这琉璃窗子就比较贵,那可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所以秦如薇也早有心理准备了,道:“我自是知道的。我有个脂粉铺子,少不得要用上这样的瓶子,所以,我是有心想和李掌柜做个长久生意的。” “李掌柜,我这妹子可是个实诚人。”庄楚然也帮口道。 李掌柜抿着唇,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是信不过秀才爷,这样吧,我也不多收,做出来看看效果,若是好的,我们信工坊也打造些,姑娘就将这图纸给了我们信工坊如何?价格上,定然会给个最优惠的,如何?” 秦如薇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当下两方又说了一些合作买卖方面的事,这才离了信工坊。 “娘子,这做瓶子的价格这般高,我们铺子的花水能卖出价?”杨柳憋了好久才问了出来。 “每个行业,商品都有贵有便宜的,一个商品,包装不同,这售价自然也就不同,它的价值,不是在于东西如何,而是在于它处于什么位置。普通百姓买不起,并不代表那些深门大户的人家买不起,高端的东西,他们会更倾向和热衷,因为这代表着身份。”秦如薇淡笑着道。 杨柳听了恍然,心里又更对秦如薇信服几分。 “这边的事完了,我们去逛逛?”庄楚然在一旁笑说:“那个异域店挺多有意思的物件卖的。” 秦如薇见他双眼亮晶晶的,便点了点头,庄楚然立即走到她身边,故作怜惜的对杨柳他们道:“你们若是累了,也可以回客栈里歇息。” “我不。。。”赵铁柱才开口,就被杨柳一扯,不由看过去,只见她眼皮狂眨:“杨柳姐,你怎么了?眼皮抽筋么?” 噗,秦如薇好笑的看着杨柳,见她脸红,自己也跟着红了脸,瞪了庄楚然一眼。 什么啊,想要和她单独约会就说嘛,还找借口支开两个灯泡呢,也不嫌臊! 庄楚然尴尬地笑。 赵铁柱不明所以,想要说什么,杨柳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间,道:“柱子,我头晕晕的,怕是中了暑气了,你送我回客栈吧。” “啊?”赵铁柱有些为难,看看秦如薇,又看看杨柳。 “去吧,去吧,若是中午晌我们还不曾回来,你们就自个儿吃晌午饭,我陪着你家娘子走一走。”庄楚然忙的打发二人。 “可是。。。” 赵铁柱皱眉,却被杨柳拉着,道:“那就劳烦秀才爷了。”说着使劲拉着赵铁柱离开,好远了才敲了一把他的额头道:“你这呆子,是真呆还是假傻,都不会看眼神儿么?” 赵铁柱表示很无辜,这哪跟哪啊?这打得什么哑谜呀!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旧事 看着杨柳对赵铁柱又掐又捏的扯着他离开,秦如薇的脸都红透了,转头又见庄楚然笑的那叫一个得逞,不由分说,狠掐了他一把。 “瞧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呀?也不怕人看了笑话去。” 她娇嗔地啐他一声。 她力度不大,庄楚然也不叫痛,只是傻笑着,道:“难得有这空当机会,我自是只想和你一道的,有旁人跟着,终归是有顾忌。不过你那个丫头,倒是有眼色劲儿。” 听出这话里的暗示,秦如薇脸上一烫,刷的红透了,嗔道:“你还说!”说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走向前边。 庄楚然心里欢喜,没皮没脸的赖了上去,借着自己垂下来的袖子遮掩,拉住了她的小手。 秦如薇轻呼一声,狠瞪了他几眼,庄楚然却是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无奈之余又心里甜蜜,便也随他去了。 走在大马路上,两人看似并肩而行,垂下的袖子却是遮住了两人紧握的手,羞涩紧张之余又勉不了激动,从小贩摊子,到有格调的铺子,两人走了一家又一家。 倒是真像现代那般谈情说爱压马路约会了! 秦如薇窃窃地笑,神采飞扬。 “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铺子,待见到那掌柜,你可别给吓坏了。”庄楚然领着秦如薇来到一家铺子跟前道。 秦如薇有些不明,抬头看,这铺子也没什么异样的,铺名更是简单,叫有间铺子,她嘴角抽了抽。 “哈喽。” 待两人走进去,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招呼让秦如薇脚步趔趄了下,急忙抬头看去。 眼前,一个年约二十来岁,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异域帅哥出现在眼前,他笑容满脸,碧蓝的眸子如同深海一般,十分漂亮。 秦如薇突然有点想哭,在这样的时代,她却是看到了在现代才能看到的人,好吧,哪怕她不认识,这也是一个念想啊! “薇儿,别怕,他不会吃人的。”庄楚然以为她吓着了,忙的安慰道。 秦如薇摇摇头,再看那碧眼帅哥,这回却觉得特别喜感,因为他顶着金发碧眼,身上穿的,却是一套古人男子的衣饰。 “噢,我美丽的小姐,你好吗?”他笑眯眯地问好,展开一个迷人的笑容,若不是庄楚然在,他怕是会上前给秦如薇一个礼貌的拥抱或手背吻。 他说的夏国语就跟前世听到外国人说中文一样,语调高,偶尔还飙上一两个英文。 秦如薇礼貌地回了一笑:“你好!” 金发显然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大夏国的小姐都是很保守的,有些女子甚至不会和外面的男子说一句话,很是注重闺誉。而眼前的小姐,却是很大方,还对他说你好! 金发的眼睛亮了些,笑容更加亲切了,道:“好好,小姐想买些什么?史蒂芬为你介绍一二。” 原来是叫史蒂芬,秦如薇淡笑道:“我们先随便看看。” 史蒂芬哦了一声,恰好这时又有客人上门,史蒂芬便让她随便,他自己则是上前招呼另一客人了。 秦如薇眼睛随着他转了几下,见他肢体语言夸张,却觉亲切,便笑了笑,扭过头来,却见庄楚然皱着眉,酸溜溜的看着自己,不由问:“咋了?” “薇儿今儿笑的可真多,这史蒂芬可真有本事。” 得,这人是醋了! 秦如薇噗嗤笑出声,道:“瞧你酸的!” “我不喜欢薇儿对着别人笑的这么甜蜜。”庄楚然撇撇嘴道。 “成了,不过是礼节而已,我对他笑几个难道就要嫁给他了?”秦如薇白他一眼,在现代,嫁个鬼佬没什么,但在这古代,世人怕是会视如鬼神似的可怖。 这个铺子卖的基本都是西洋货,好多东西都是秦如薇所熟悉的,那造工甚至比现代的造工还要精致几分。 若是现在的西洋异域还没有发明机器,那么这些东西就是纯手工的了! 秦如薇拿着一面浅金色镶嵌着红绿宝石的随身小镜子啧啧称赞,古人的智慧她从来不会小藐。 “这倒是比我们用的铜镜要清晰许多。”庄楚然看了一眼镜中秦如薇清晰可见毛孔的脸容,赞了一句。 “这是玻璃镜子,自然是清晰的。”秦如薇将那面镜子拿在手上又去看其它物件。 “喜欢就买了。”庄楚然笑道。 秦如薇看他一眼,也是浅浅地笑,回头见史蒂芬还在和客人交谈,夹杂着英文,便压低了声音道:“我倒不知大夏国和异域开通了商路,这异域人都能来咱们国土做生意了。” 有句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域别说其它,就这人种上就是一个异类,大夏国咋会这么大方让外人进驻自己的国土,还是明目张胆的! 庄楚然见左右无人,便也悄声道:“其实异人来我大夏做生意现在也并没公开透明化,但也并没严加阻止,只要交足了税,这管辖的算是只眼开只眼闭的。” “税收也会比一般商铺高上许多吧?”秦如薇了然,如果没过明路,那就是相当于走私了。 庄楚然赞许的点点头,道:“要高上两到三成。” 秦如薇红唇微抿,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要是过了明路,真正的通商道,那便是不同。” 庄楚然嗯了一声,道:“其实这和异域通商早前也是有过的,但……” 此时,又有几个客人上门,庄楚然便闭了嘴,秦如薇心里好奇,也知人多嘴杂,便也没往下谈,又挑了几样东西,还和史蒂芬订了几样铺子没有的物件约定时间来取,便和庄楚然离开了。 晌午,两人坐在临水楼二层靠窗处的位置上用饭,继续那未完的话题。 “洪德二年的时候,长公主便一力促成和异域通商的奏折,异域那边想要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我大夏需要他们的武器技术珠宝等等。今上允了,那两年,确实为我大夏带来极大的利益,国库比任何时候都要充盈,皇上高兴得连做梦都笑醒。而随着海道开通,西海边境随处可见异域人走动,甚至还有夏人和异人通婚的,生下的孩子极是漂亮,却是不被夏人看好的,我们夏人称之为……” 庄楚然皱了一下眉,没说下去。 秦如薇却是心中一凛,庄楚然未说的词她知道,杂种,夏人和异人结合,在现代可以美美的称混血儿,可在这,也就只能称杂种了。 “杂种,总是被歧视的,尤其那些自翎血统高贵的,自是看不上那混血相交的,那些孩子往往会被欺凌,哪怕他们穿着大夏的服饰说大夏的话,可他们那一张脸就注定了悲剧。” 秦如薇的呼吸有些急了起来。 “没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自家孩子受委屈了,自然就要讨公道,找回场子来,如此一来,矛盾也就激发了。” “异人和夏人发生争斗的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了,你不是说我的孩子是杂种吗?你们不是自认血统高贵吗?我便让你染上这肮脏,看你能如何高贵。于是,异人不再规规矩矩的迎娶夏国姑娘,而是……”庄楚然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强掳姑娘去,也越来越疯狂,那些姑娘被掳了,后果,终也是……哎。” 秦如薇呼吸急促,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被掳了,基本清白也就毁了,后果?不是青衣孤庙,就是一死罢了! 这就是女子的命运! “后来呢?” “后来?又有两个姑娘被强行掳了,那都是世家大户的小姐,可想而知,那后果会如何?这回总算是捅了马蜂窝,那两个世家联合起来,又找了许多世家,联名上书要求将异人赶出夏国,关闭通商的海道,并把矛头指向了长公主。” “那长公主?”秦如薇急问。 “长公主受到御史弹劾,说她女子干予朝政,意图牝鸡司晨。”庄楚然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为其不值还是如何。 “简直放……”秦如薇咬牙,声音不自觉的扬高,见左右隔壁的人望过来,便压抑了怒火,道:“长公主也是一心为国,哪会知道会有这样的事,一开始,夏人异人也是和睦共处,归根到底,也是夏人先挑事,若没有羞辱,对方又怎会反抗?” 秦如薇虽然也恨异人如此残忍行事,但说到底,也是夏人先欺辱在先才惹得异人反抗。 而最最可恨的是那些吃饱了撑没事干的御史,长公主力促和异域通商为大夏充盈国库时,他们在哪?歌颂戴德!现在出大事了,终于轮上他们蹦哒了,便卯足了劲儿去弹劾,恨不得一头撞在柱子上以示忠心,生怕弄不死你。 “姑奶奶,你小声点。”庄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道:“你说的谁都知道,可上面只认结果。出了这种事,长公主也是心灰意冷,自动请缨要求关闭商道,不再理会朝政之事,一心相夫教子。” “她太傻,太傻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理来作甚。”秦如薇声音里带了些哽咽,手不自觉的捂上胸口,那里有着淡淡的痛楚,让她眼中溢满了泪,问:“后来呢?” 后来?庄楚然叹了一声,似惋惜,也似不平,秦如薇见了,心里微沉,心中那痛楚越发大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后来如何? 异人做下的事实在让人不耻,又有众多世家联名上书请求关闭商道,皇帝自然是不甘愿的,国库充盈,才能民富兵强,国家也才繁荣,这是每一个都当皇帝、都乐意看到的。 可如今出了大乱子,你再乐意也得考虑臣民的感受啊,连当初挑起事儿的长公主都撂了挑子,皇帝再不甘,也只能乖乖听话,不然你就是纵容异人犯我夏国,而我夏国之威岂容他人藐视? 皇帝也要面子的,先是镇压,但异人已经放开了胆子了,行事也越发张狂,大有压夏人一头的样子。这下,皇帝可算是被挑了权威了,那是他不容忍的。一个皇帝的威严被挑战了,钱再多,又顶什么用?这皇帝、都换人当好了! 皇帝脸子不好看了,正准备大干一番时,却偏在这时传出,长公主驸马勾结异人通敌卖国的事来,人证物证俱在! 哦,这下可真真是闹大发了,御史的劲儿更足了,难怪你长公主力促通商路呢,原来如此,为虎作伥,这是想要自己当皇帝呢! 通敌卖国,那是抄家诛九族的死罪,而恩准通商的,是皇帝自己,这下丢脸子是丢到姥姥家了! 可皇帝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是长公主,还有她的驸马忠勇将军卫承。 皇帝一怒,伏尸千里,这是没错的,而不管哪一个朝代,皇帝最爱干的事除了封赏就是抄家。 长公主驸马通敌卖国,那可是死得不能死的死罪,抄家灭族,那是必然的。 这不,在所有所谓的人证物证之下,皇帝圣旨一下,也不管长公主求情如何,抄家,诛九族。 卫家一百四十八口人,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下至未满周岁的婴孩,无一能逃过这样的灭族之殇。 秦如薇泪流满脸,捂着心口喘不过气来,倒把庄楚然吓了一大跳。 “薇儿,你这是怎么了?” 秦如薇摇摇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只觉得贴身戴着的那块玉佩滚烫滚烫的,烫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堵得慌和难受! “回去,我给你请个大夫瞧瞧。”庄楚然见她那脸色青白难受的,心也跟着慌了,当下就站了起来,满脸的急色。 秦如薇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摇着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道:“不,不用,我没事儿。” “可你的脸色很难看。”庄楚然的眉宇皱得死紧。 “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子难道还不知么?”秦如薇勉强的挤出一笑,道:“我喝几口茶就好。” 庄楚然见她坚持,便给她倒了茶,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 秦如薇双手捧着茶盏,感受着那温热,又抿了两口,直到热热的茶进了喉咙,才觉着好些了,强笑道:“真没事。” 庄楚然仔细看她的脸色,比刚刚要好些了,这才又坐下,道:“你可要吓坏我了。”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道:“长公主不是皇帝的妹子么?难道也?” “皇上倒是有心要保长公主,要将她软禁,可长公主又是什么人,那样的巾帼,又和驸马恩爱,一句生死相依便触了柱,随着去了。”庄楚然叹息道。 秦如薇心中凛然,良久才道:“她太傻,太傻了。” 再情深,又如何,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死了,说什么都是空谈,而不管卫将军是清白还是被诬蔑,都已是定了罪。 “一家子都死绝了么?”她喃喃的说了一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堵得慌,问:“难道那卫将军真的就作下了大逆不道的事?” “自然不是。”庄楚然脸上愤愤然的,道:“忠勇将军少年成名,为大夏国立下多少功劳,为人刚正不阿,忠贞不二,又怎会是那等狼子野心的事?他这是被人害了。” 秦如薇看向他。 “我也是早些日子才听说了,太子殿下已经为忠勇将军翻案,证实是诬陷,只是不明的是那通敌的书信确实是卫将军所书,这也是个谜,始终是找不出那背后捣鬼之人。”庄楚然叹息道:“可惜太子又出了那事,不然也。。。” 秦如薇抿起唇,半晌才道:“但愿有一天卫将军真正能沉冤得雪吧。”想了想又道:“可是因为如此,这异人才又能来夏国做生意?” 庄楚然点点头,道:“确实,忠勇将军的案子一平反,太子便又在朝堂上重提开通关口通商的事,已过了明路了,就差最后一步,却好景不长,竟就就围猎时出了差错。” 秦如薇略一思索,压低了声音道:“只怕这和替卫将军平反的事脱不了干系。” 庄楚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有了洪德二年那时的事,重开和异域通商的海道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和异域通商本就有利有弊,通商固然能刺激了我夏国的经济,但就如二年那般,不加管辖,反而出乱子闹事端,未免不美。”秦如薇也不想再纠结那卫家的事,顺着庄楚然的话题岔了开去。 “你说的很是。”庄楚然附和道:“海道关口一开,对于夏国来说,并非仅有弊害,而是利害参半,有经验在前,若开通关口对外通商,理应吸取教训,趋其利而避其害。” “那依两位所言,这海道若是要开通,又该怎么避开弊端?” 忽然,一个微哑的声音传了过来,秦如薇和庄楚然一惊,都看过去,在两人后头,一个穿着布衣,扎着布巾,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审视着他们。 庄楚然和秦如薇对视一眼,两人都脸露警惕,一声不吭。 那人也不恼,径直搬了椅子坐到他们那桌子,笑道:“今上仁德,容学子议论朝政,倒是说说也无妨。”又打量了庄楚然一眼后道:“这位小兄弟该是个学子吧?竟连这点胆色都没有?” 他这话却是激将法了,可庄楚然尽管年轻,城府却是有的,心中惊吓,也不知刚刚他和薇儿的话被这人听去了多少。 虽说他们所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但到底是皇室的事,一个不好,犯了忌讳可不是说着玩的。 秦如薇悄然打量了一下这个山羊胡,见他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精、光,心里便有了些底,看向庄楚然,微不可见的使了个眼色。 庄楚然自是接到了她的眼神儿,抿了一口茶,斟酌半晌才道:“要想完全避开弊端,却是不能,只能尽量将弊害减到最小。可就沿海通商开放关口与异域官员谈判,约定几个关口对外通商,并商订通商章程协议。其实,依小生言,通商固然能使我国经济强盛,但从异域志上看,异域西洋各国到处准他人寄居贸易,仍日益强盛,可见,其病不在于开通关商口,而在不能自强。所以,夏国若想强盛,首先得自强。” 男人双眼一亮,赞道:“小兄弟颇有远见。” 庄楚然拱了拱手,谦虚地道:“小生只是随意发表,让先生见笑。” “其实要是开通关口,应该强加管辖,增设口岸出入登记,针对于异域和我夏国的口岸,签发相关文牒,规定逗留时间,若过期视为黑户,应该强行遣送出关。”秦如薇在这时插口道。 “哦?”那男人一听来了兴致,问:“这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首先增设发放通关文牒的部门,姑且叫它为签证吧。要想出入夏国,就得先申请签证,说明事由,是访友还是做生意,规定日期来回,最好能有人担保,如此,有了这个签证便有制约,便能减少事端。”秦如薇淡笑道:“而那通关的口岸,则要严防审查,不管是内关还是外关,避免了异人在我夏国逗留太长时间,作出一些不该作的事来。” “好,好,此举甚好!”男人一拍双掌,眼睛比之前更亮,就连庄楚然也是满目惊讶地看着秦如薇,可眼中更多的是骄傲和欣赏。 秦如薇自然知道两人所想,却是羞赧摇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法子,不过是依照前世那出国所办的签证来作说法罢了。 “不知小兄弟和小娘子是?”男人又看向二人。 “小生庄楚然。”庄楚然拱手打了个揖。 “民女秦氏。”秦如薇只是淡淡一笑。 “今天听你二人一席话,实在受益不浅,不错,很不错。”男人捋着胡子道。 庄楚然和秦如薇对视一眼,道:“先生谬赞,我们皆是平民百姓,不过无知而口出狂言罢了,还望先生听过就罢。” 这话可是有些许恳求之意,毕竟他们都不知这人到底听去了多少。 “该忘的也忘了,该记在脑里的却是不能忘。”那男人呵呵一笑,也不再多话,拱手打了个揖就离了。 见他走远,庄楚然便问秦如薇:“这人你怎么看?” 秦如薇却是挑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底是福还是祸,上天自有安排,庄大哥,你且用心读书就是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也自有伯乐寻来。” 庄楚然一怔,眨了眨眼,心中却不免有些激荡,很快就恢复一脸淡然。 没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急! 小陌君果然不适合写朝政的事,咋这么渣呢?啊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争即是争 夏岚昊坐在书房里,一手执着狼毫笔,稳稳的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静字,只是因为是坐在椅子上行书,那静字却是少了几分力度,他叹了一声。 “殿下的字倒比从前更好看了几分,圆润了好些。”见他眉宇间有股子落寞,木艾笑着上前凑趣。 夏岚昊牵了牵嘴角,睨她一眼道:“我却不知,你也学会说那些个场面话哄我开心了。” 木艾听着心里一涩,却是笑道:“奴婢怎敢,确实圆润了,那话是怎么说的,嗯,不张扬,沉稳有度,极好,不信你问木丙。”说着,又瞅向他身后站着的木丙,使了个眼色。 木丙性子木讷冰冷,脸上没有半丝表情,看了一眼那静字,便冷冷的道:“好看!” 木艾啧了一声,心里暗骂这呆子。 夏岚昊呵的一笑,涩然道:“没有力度的字,如何看得?” 木艾张了张嘴,正欲回话,小春却是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 “殿下,曲先生到了。” 夏岚昊一喜,立即往门外看去:“快宣。” 一阵爽朗的笑声就由外而至,不一会,一个穿着布衣头扎着布巾的中年男人便走了进来,瞧那标志的两撇山羊胡,可不就是白天秦如薇和庄楚然遇见的那男人? “曲时拜见殿下。”曲时见了坐在书桌前的男子,一撩衣摆就拜了下去。 “先生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夏岚昊笑着抬手:“赐坐,木艾,奉茶来。” “哎。”木艾显然也是很高兴,脆声应了,留了小春在一旁伺候,自己则去准备茶点了。 “先生一路赶来,路上可还顺利?”夏岚昊迫不及待的问好。 曲时是个直爽性子的人,一捋山羊胡,道:“劳殿下挂心,接到殿下书信便启程而来,一切极是顺利,殿下、身子可康健?” 夏岚昊的笑容滞了一下,却很快消失不见,笑道:“托你的福,也是极好的。” 曲时阅人无数,又满天下的游走,哪里会漏看他那一闪而过的苦涩?却也不点破,而是兴致勃勃的和他说起了自己在关内关外所见所闻,倒把夏岚昊及小春等人都听的入了迷。 这时,木艾端着茶点上来奉下,曲时打量了她一番,捋着山羊胡赞道:“有些时日未见,木艾姑娘倒是出落得越发出挑了!如今一对比,关外那些五大三粗的女子还真真是没法看了!” 众人听得哈哈一笑,就连向来冰冷没有表情的木丙也是勾了勾唇角。 木艾俏脸一红,道:“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嘴皮子利索,没得拿奴婢来做伐子打趣人。” “得,我这小老头儿又招嫌了。”曲时故作一叹道。 众人又是好一阵笑。 曲时话音一转,道:“这回看着,殿下眉宇间却是多了几分愁意,可是朝中的事多有阻滞?” 在场的都是夏岚昊的心腹,故而也没有回避,而是都净立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说起曲时这人,也是满腹才华,更是双料进士出身,却因为不愿受制肘牵绊,故而没有入朝为官,但他的满腹经纶,却是众学子崇拜追随的。 曲时向往自由,不爱牵绊,要不是因为已故皇后的情分,夏岚昊怕也是请动不了他为幕僚,得不了其辅助。但饶是如此,曲时这人也是如风一般,没有固定之所,这回夏岚昊能将他请回来,也是因为自己出了事,不然恐怕曲时还在关外风、流快活着呢。 听得他问,夏岚昊露出一个苦笑来,道:“我如今这副样儿,还能为父皇作什么分担?不负累便是孝顺了,故而朝中的事倒是很多都撂下了,只有一盅事,我却是一直放不下的,便是重开海道关口对外通商的事,却一直卡在了最后一步。” 曲时脸色微凛,知他是说腿的事,皱眉问:“难道众国手太医都束手无策?” 夏岚昊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道:“我倒是看得开了,能不能再站起来,也是未知,这兴许也是我的命。只是重开海道关口对外通商,却是势在必行。”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曲时沉吟片刻,问:“殿下所为如何?是要充盈国库,使之国富民强,抑或还是?” 夏岚昊一怔,道:“这两年,我大夏奢靡之风鼎盛,便是一碟子芙蓉糕,都能卖上二两银子,皇宫又大翻修,官员之间送礼,都暗中攀比,物价高上了许多。如此下去,只怕逼着官贪,而国库必定空虚。边关蠢蠢欲动,需要征战的话,国库一旦空虚,势必会给老百姓增加税收,增添压力,哀声怨道,这是本宫最不愿见到的。” 曲时四处游历,自然比夏岚昊更清楚,一个什么鹿茸药膳之类的席面,动辄就要上百两银子,当然,有钱的人自然不拘这个钱,也不可能不准吃,但一旦攀比之风盛了,那后果? 没银子咋办?贪呗! 他点了点头,道:“殿下仁厚,乃是百姓之福。” 夏岚昊苦笑,道:“这重开海道,称不上可有可无,但促使一下我夏国的经济却是可行。可惜,有了洪德二年的例子在,朝堂上反对的声音极大,尤其是几位御史,就差没死鉴了。” 曲时冷哼一声,讥讽道:“那帮子吃饱了撑的泼皮货,动不动就死鉴,也不见真撞了柱子去,如若这样,我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却不然,就上下嘴皮子动一动,就当自己是千古忠臣了,我呸!也不嫌臊!” 他口出粗言,市井之味那是不止一点半点,在场的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哪个不是好修养的?便是冷情的木丙都抽了抽嘴角。 夏岚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笑道:“嗯,先生还是这么的直爽!” 曲时似也知道自己失言,摆了摆手道:“曲时口之心快,满嘴污言秽语,还望殿下莫怪。” 夏岚昊自然知他的性子,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说起海禁此事,我今儿却是听到了一桩有趣的闲话儿,说的恰恰是这关口开放的事。”曲时捋了捋胡子笑道。 “哦?” 曲时便将自己从那姓庄的学子和秦氏说的话给简便的说了,眼睛里不免透着些许欣赏。 夏岚昊轻敲着桌面,唇抿成了一条线,似是在思考,良久才叫一声好:“这签证一说,倒是新奇,如此便对异人多有掣肘,逾期即遣送回他国。不。”夏岚昊双眼微亮:“还得增设诚信一说,若发现在我大夏有任何不轨之图,予以登记在案,永不准进来夏国通商做生意。” 曲时捋着胡子,满意地点头。 夏岚昊有帝宠除了有前皇后的情谊在,太子殿下自身也有一定的治国安邦之才,不然,再怎么辅助,不晓加以变通利用,难成大事。 “那庄学子说的对,想要国富民强,首先得自强,开通海禁,也是增加外邦之交带动利益罢了。我大夏的兵也休憩太久了,这剑不拿起来,时间久了就会生锈,同样道理,这人不动,就跑不动了。” 夏岚昊心下一凛,道:“那依先生所言?” “居安思危,一个士兵,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了,兴许下一秒,你就会被敌人给砍了头,此话,同样适用于殿下你。”曲时看着夏岚昊意味深长的道。 夏岚昊身子一僵,苦笑道:“我这般,还争什么?只要他们能使夏国更强盛,便是让位又如何?” “不争便是争,殿下甘心?”曲时眼睛眯了起来,道:“一个人,最不能丧失的,便是斗志。你愿让,旁人会敢安心的接?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位置,从来都是踏着鲜血坐上去的。殿下仁厚是好事,可作为帝王,心软,是最要不得的。” “先生说的对,殿下,这一路过来,我们折了多少死士?您仁厚不争,他们却要置您于死地。”木艾握着拳愤愤然的道。 夏岚昊也捏起了拳,半晌才道:“还望先生助我。” “此次回来,便是助你,端看你是舍得不舍得。”曲时捋着山羊胡,一脸的高深莫测道:“今上虽已是知天命之年,但向来注重养生,身子骨康健,听说又有一个妃子怀了龙种?” 夏岚昊一怔,脸有些红,支支吾吾地道:“父皇宝刀未老。” “没有人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既然朝堂有人要求废太子,殿下不如自请退位?我瞧着贺州人杰地灵,地方富裕,皇上对殿下有情,不如求了来当封地搬来静养?此举虽然有失,但我相信,会令皇上更放心。有时候,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也不是坏事。”曲时淡淡地道:“皇长子和二皇子他们愿意斗,就让他斗个你死我活呗,殿下脚废了,也就只能慢慢的将养起来了。” 夏岚昊听了,却是仔细的思考起来。 木艾有心想要插嘴,却又不敢,只得在一旁憋着。 “我这就请奏。”似是过了许久,又似是一瞬,夏岚昊坚定的道。 曲时站了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道:“得,我这老头子又要有好些年才能回关外看我的塔娜玛朵了,哎哟哟。” 他一直哀声出去,众人嘴角抽了又抽,半晌,夏岚昊才吩咐木艾道:“拨两个人去仔细伺候。” 木艾应声而出。 夏岚昊则是抚着精致的下巴,良久才道:“小春,伺候笔墨。” 不争便是争,大不了,和先生一般,畅游天下罢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倾城绣坊 这一夜,秦如薇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她像是站在一个火堆前,看着眼前火光大盛嚎号大哭,而在她面前不远,有人含笑看着她挥手,越走越远,她却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秦如薇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不由一慌,唤了两声:“杨柳。” 杨柳很快就醒过来,回道:“娘子,怎么了?” “快掌灯!” 不过片刻,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秦如薇看着那越来越亮的灯火,心里的阴霾才渐渐的散去不少。 “娘子,可是魇着了?”杨柳很快走到她床前询问。 秦如薇嗯了一声,问:“什么时辰了?” 杨柳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漏斗回道:“该是寅时三刻了。” 秦如薇看向窗外,还是黑沉沉的,便道:“还早着,你再去歇一觉吧,把灯亮着。” 杨柳迟疑了一下,道:“娘子不睡了?要不奴婢陪娘子说说话?” “不必了,你去吧。”秦如薇露了一个笑容道:“我也躺着,兴许就睡过去了。” 杨柳抿了一下唇,也就重新去榻上躺着了,秦如薇靠了靠床沿,手指却碰到一本书。 她拿起来,是白天在书斋里借来的关于长公主的传记,她翻开,目光落在长公主主张开通关口对外通商的记录上,仿佛看见了一个英气勃勃的不比男儿差的贵女舌战群雄的一幕。 静谧的夜中,秦如薇就着灯光一页一页的翻过手上的传记,待到天色大亮之时,才合上了书本,却惊觉自己泪流满脸。 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秦如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许就为那一位贵人而感到可惜。 缓步踱到窗边,秦如薇依旧往下看去,街道上依旧和昨日一般热闹,早早就有人在走动做买卖。 秦如薇又见着了那有间铺子的掌柜史蒂芬,他正手足舞蹈的和一个小贩比划着什么,既滑稽又讨喜,最后见他拿着一包白糖糕走了。 秦如薇微微一笑,希望这次的海道,真的能重开吧,不为别的,只为全了那一个女巾帼的念想。 庄楚然回了书院,这一天秦如薇也就带着杨柳和赵铁柱两个下人在逛了,昨天和庄楚然逛了西城,今儿她却是想要逛一逛那东城。 东城住的都是富人居多,所以这一带的铺子也远比西城那边的贵,不管租金或者货品。 不管古今,哪都有高端市场和普通市场,这话是真没错的。 就像有些首饰铺子吧,明明是同一家店,但东城的,就显得高端些,没有二两银子以上,就甭入去了,省得丢人。但若在西城的分铺,大到金贵的首饰,小到女人的头绳绢花什么的,那是通通都有得卖。 “所以,一件东西的价值不在其上,而是在它处于所在的位置,可记住了?”秦如薇一边逛一边教导二人:“这市场,也有分高低端,端看这位置的好坏。” “那娘子,我们要开那高端的铺子?”赵铁柱问了一句。 秦如薇回头一笑,道:“有这样的计划。只是,饭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急不得。” 赵铁柱和杨柳对视一眼后,道:“听娘子的准没错。” 秦如薇嘴角微牵,往前走,步子却是停下了,因为前面,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首先跳下来一个丫鬟,然后,才从里面牵出一个衣着华贵覆着面纱的女子来。 秦如薇倒没多注意这女子,毕竟这些个有规矩的人家里头的小姐,都比较注重闺誉,轻易不会以真颜示人的,所以,她也见惯不怪。 她所注意的是,女子进去的那个铺子——倾城绣坊。 这就是庄楚然帮她寄卖绣品的极出名的绣坊,竟是逛着逛着就到了。 没错,秦如薇是特意要来参看一二的,倒不是她沾沾自喜这口碑不错的绣坊向她递出橄榄枝,要来探底细的,而是她也想要开一个绣坊。 秦如薇从不自大,要知道三人必有我师,对方总有比自己优秀和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所以她来了,以一个顾客的身份。 开铺子其实不难,只要有银子,谁开不起?但一个经营得善又有口碑的铺子,却就不容易了。 这等同创一个品牌,打出名号了,得到了大众的认可,那就是有了自己的品牌,生意不愁。 品牌效应对一门企业生意的重要性,经历两世的秦如薇比谁都要清楚。 绣坊这类的铺子,赵铁柱也不大好进,秦如薇便给了他一把铜钱,遣去离绣坊不远的茶铺吃茶候着了。 倾城绣坊的门面十分的大,装修很是高雅大方,一进门,就见右侧摆着一个长长的衣架子,上面挂着已经作好的成衣,每一件都极其精致华丽。 在铺子的左边,则是摆了一个大大的架子,上面俱是一匹匹绫罗绸缎,还有各色丝线,满当当的,秦如薇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花花世界。 铺子里,只有一两个客人,而刚刚进来的那个小姐却是不见人影,显然的,这绣坊也自有招待贵客的雅间。 “这位小娘子,宋娘子有礼了。不知你是想要买成衣,还是量身按花样订造?我们倾城绣坊的绣娘会广绣,京绣。。。” 就在秦如薇左右顾盼的时候,一个年约三十左右自称宋娘子的女子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穿着打扮极是得体,只不知是掌柜还是帮工了。 “我却是想要自行先看看。”秦如薇微笑着道。 “那也成,小娘子这边看,这里一排都是我们倾城绣坊当季的新款色,用料都是上乘精致的,当然,小娘子若觉着花样不喜或者衣料的颜色不中,也可以挑了款色量身订造的。”宋娘子介绍道。 秦如薇也就看过去,挑起一件淡青色绣蔷薇花的开衫,下配粉白色的百褶襦裙,裙摆上绣着蝴蝶,极是灵动。 “小娘子眼光真好,这白蝶穿花裙配色活泼,行走间宛如蝶儿在脚边翻飞,娇俏活泼,小娘子要是送人还是?”宋娘子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 秦如薇抿嘴笑,这样的活泼,也就是适合小姑娘的,而她,都十八了,却是穿不起这样活泼的花色的。 但这宋娘子眼色却是有的,故而才小心问一句是否送人。 她将那套衣裙挂了回去,又拿起一套湖蓝色比较素雅的衣裙,裙摆绣了合欢花,倒是有些别致。 见她看了又看,宋娘子眼神一闪,笑道:“如今热夏,这样的颜色却是最赏心入目不过了,小娘子若欢喜,我为小娘子量一量身?” “不知这衣裳得花多少银子?秦如薇反问一句。 宋娘子一怔,笑道:“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件绣裙用的是三等的浅罗丝而裁,衣料轻薄透气,价钱,也不过是五两银子罢了。” 秦如薇含笑不语,身后跟着的杨柳却是抽了一口冷气,这么贵,又觉宋娘子看过来,不禁红了脸。 秦如薇一直瞪着宋娘子,见她看了杨柳一眼,却没有鄙夷之色,便也暗自点头。 倾城绣坊能做到县里的第一绣坊,肯定有它的原因在,除了这绣工出色精致,这服务品质同样重要,瞧这接待的伙计,就没有见高踩低的,起码没有在脸上表现。 秦如薇又问了几个问题,每个都问到点上,那个宋娘子倒是有些警惕起来了,试探的问:“瞧着这位小娘子对这绣坊生意也颇有见地呢,难不成也是做这个行当的?” “有句话久病也成医,同样的道理亦可用在穿着打扮上啊,这衣裳天天穿,就不兴有一个两个点子了?”秦如薇狡黠道:“倾城绣坊能成第一绣坊,难道还怕旁人抢了生意不成?” 宋娘子怔了一下,讪笑道:“娘子说笑话了,我们绣坊无论这做工还是衣料,都是顶顶好的,第一绣坊这个名头,也不是白叫的。”心里却直犯嘀咕,难道真是同行?可瞧着也不像是大富贵的人,能开得起绣坊? “那不结了?”秦如薇浅浅一笑,又道:“烦请宋娘子给我包起那湖蓝色的衣裙,另外,这个秋香色的也一套吧。”转头看了杨柳一眼,道:“你也挑两套。” 杨柳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娘子,这忒贵了,奴婢穿粗布衣裙就成,回头再去买。” “你也时常跟着出入铺子,穿得体面些,也别没了你家娘子的脸面。”秦如薇淡笑,给她和糯米指了两套,当然,也没忘了二娘她们姐俩。 宋娘子一边吩咐小丫鬟包装,一边又在心里琢磨,倒又有些看不清了。 出了铺子,杨柳紧紧的抱着手中的一个大包袱,嗔道:“娘子只需买自己的就好,怎的为奴婢们破费。” “银子都是赚来花的,咱们当女人的,自然要穿得美美的。”秦如薇一脸的不以为然。 杨柳嘟嚷几句,又问:“娘子,您真的要开绣坊?这倾城绣坊后台大着呢,衣料也多,花费肯定不低。” 秦如薇回头看了一眼倾城绣坊,勾起一抹笑容道:“开绣坊,也不一定要卖上衣料的。” 先上一章,小陌君明儿上班时没人瞪着的话再加码一章,晚安~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遇上 谁说开绣坊就一定要卖上衣料布匹之类的? 先不说这资金投入大,你要是做好了,还招人眼,有多少个像倾城绣坊这样的大绣坊能在众多布庄里夺食而稳坐钓鱼台的?更别说你一个普通的庄稼人了! 秦如薇并不是怕了,而是她目前没有这样的资本,所以也不打算跟风倾城绣坊这样的老字号行事。 但有心要开,她同样开的起来,没有布匹衣料,她就接了绣活来做,让对方出衣料丝线,她们绣坊则是出花样绣工剪裁,如此也不是不可行的。 如若做出了名堂,也不愁接不到生意来。 杨柳听她这么一解释,便也恍然过来,恭维道:“娘子的主意可真多。” 秦如薇含笑不语。 两人寻了赵铁柱,一并坐下吃茶叨嗑。 “明儿我们就得回了,你们要是想去哪凑个热闹耍耍也是成的,我这边也不紧着伺候。”秦如薇笑看着杨柳二人。 “哪有丢下主子自己去耍的理儿?娘子也忒良善。”杨柳嗔怪道:“还是娘子嫌弃我们碍眼,闷了?” “得!给你体面你不要,还翘上了。”秦如薇佯作不善的瞪她一眼。 杨柳吃吃的笑,道:“奴婢不敢,娘子饶了我吧。”话音转了一转又道:“娘子要是觉着闷了,奴婢倒是知道一个去处。” “哦?” “城郊有处雷音寺,香火极是旺盛,据说也很灵验,尤其是求姻缘子嗣的。”杨柳小心的瞄着她的脸色道。 秦如薇一口茶喷了出来,问:“啥,雷音寺?” 杨柳见她惊愕,不由奇怪,忙回道:“是的。但奴婢说的自也不是仅仅因为这个,而是那雷音寺后山种了大片的竹子,又引了一方瀑布,景色极是优美,这夏日时分,很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呢!” 秦如薇嘴角抽抽,雷音寺,这是演孙悟空呢?那寺内可是妖魔鬼怪给装的菩萨?又想到自己这是对佛祖不敬,忙的念了句佛道了个不是,看了看天色,也还早着,便问:“那雷音寺离这有多远?” “倒也不远,坐马车左右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秦如薇想了半刻,道:“我们先回客栈把东西放下,再交代一声,以免秀才爷来了找不到人心里急,再雇辆马车出行吧。” 两人自是没有不应的理。 雷音寺,位于城郊西山,即使尚未到晌午,也能远远的瞧着烟火寥寥,可见杨柳所说不假,此处确实烟火旺盛。 “娘子,到了。”杨柳首先跳下车,将秦如薇搀扶下来。 秦如薇抬头看去,只见好多马车停在山脚下,显然也是来上香的,而此时未走,估计也是吃斋菜歇午了。 再往上一看,秦如薇的嘴角都抽了几抽,看向杨柳。 杨柳脸红了一下,心虚的道:“要上雷音寺,就得爬九百九十九步梯才显心诚。”很快的又道:“不过也有辇轿,娘子是否租一台?” 秦如薇也看到那些在不远处路边等着做生意的人力轿夫,有人甚至小跑过来,便道:“不必了,省的说我不诚心。” 九百九十步,按着十级小半层的话,她这是要走多少层楼? 思及那数字,秦如薇突然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起来,不禁咧牙嘶的一声,瞪了杨柳一眼,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此时虽未及正午,但因为是酷夏,热火朝天的,阳光晒在人脸上,能烤下一层皮来。 秦如薇才走了一半路程,就气喘吁吁的,脸红得像只苹果,心道,前世自己也是懒运动的了,但每周也总会去一趟健身房,可现在,这具身体明显就是缺乏锻炼的,这才一半路程,就耳鸣头晕的。 杨柳也好不了哪去,在心里暗骂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大热天的跑来这做甚,要是把娘子给累坏了,还真真是好心干坏事了。 思及此,杨柳就满脸愧疚的对秦如薇道:“娘子,要不,我们下去?” 秦如薇挥汗如雨,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道:“这会子才说这话?” 杨柳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再坚持一会吧,只要走到了山顶,就好了。”秦如薇咬了咬牙,又开始攀爬。 是的,坚持下去,如若中途放弃,又怎能看到山下景色? 赵铁柱本就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此回爬这千步梯,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别提多轻松了,笑嘻嘻地回过头道:“娘子,要不我背您上去吧?” 秦如薇喘了口气,摆了摆手,她就不信,她爬不上去了。 秉着不服输的性子,又过了半时辰,终是爬上了顶,秦如薇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一屁股坐在雷音寺的殿门前的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娘子,喝口水吧。”杨柳也是口干舌燥的,递过水囊来。 秦如薇接过来,却没立即就喝下,歇了好几口气后,才浅抿了一小口润润喉咙。 “咚。” 忽地一声巨响,秦如薇唬了一跳,转身看去,不远处的山林,一群鸟被惊得扑腾着翅膀乱飞。 原来是寺里的大钟敲响了! “进去吧。”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秦如薇才裣衽整理一下仪容,进了大殿。 和前辈子所进的寺庙一样,大殿香火寥寥,手臂粗的红烛在燃着,烟雾弥漫,摆正正中的佛祖像,慈和又庄严,怜悯天下普渡众生,让人不禁肃穆起来。 此时有披着袈裟的和尚拎着小桶在佛前添香油,秦如薇小心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红唇微抿。 前世,她是无神论者,可发生了魂穿这一事,她却觉得,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现在,她其实依旧没有多大的信仰,但却不会蔑视,所以在这里,她会虔诚的跪拜。 赵铁柱是头一回来这样庄严的神庙拜神,见秦如薇跪下,他也就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学着杨柳那样喃喃有词的。 拜了神,秦如薇又让杨柳添了五两银子的香火钱,几人才出了殿外。 “娘子,您向佛祖许了什么愿了?”杨柳忍不住问。 秦如薇摇摇头:“没有。” 杨柳一愣,随即道:“也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秦如薇见她误会,也不解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真没有。 前来拜神的人,都会在佛前许愿,祈求各种心愿,并许诺如若如愿必金身塑之或金猪还神,这其实就是一种交易吧。 秦如薇不会和杨柳这样正宗的古人解释,毕竟古人的信仰,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得通的,她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改变别人的信仰。 “你说的那处竹林在哪?领着去吧,咱都饿了。”秦如薇岔开话题。 杨柳立即带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来到一处山坳处,一大片高大的竹林呈在眼前,繁密的树荫像是成为一把巨伞,挡住了炙热如火的阳光。 有风袭来,竹枝摇曳,清新的竹叶香侵入鼻尖,清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胸腔中的那股子闷热感登时消散了不少。 秦如薇惊喜万分,再往前几步,又有风吹过来,竹叶香味儿更清了,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子湿/润,覆在脸上清凉凉的,凉气又多了几分。 哗哗哗。 有水声传过来,秦如薇不由快走了两步,往前一看,有一红顶藏在竹林间若隐若现,待到前了,却是一处凉亭,而凉亭的后边,则是一面长达二十几米的瀑布,那水声便是从那处来。 此时已是晌午,这个地方却是无人前来,倒让秦如薇他们一行捡了个便宜。 “真是个好去处。” 坐在亭中的石椅子上,秦如薇满脸欣喜的看着那面瀑布,那瀑布下是一方水潭,山水清澈透明,连水下的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杨柳见她真心欢喜,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心中的负罪愧疚感也散去了几分,忙着将带来的吃食干粮放在桌子上。 “听说这里的水能治百病呢,也很是清甜,娘子,我去灌一囊来您尝尝?”将吃食都摆放好了,杨柳又道。 “我去灌。”赵铁柱早就按捺不住了,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水囊跑了过去。 “别太野了,到底是在寺里头。”秦如薇提醒一句,免得被人抓了把柄不好。 “娘子,我去湿了帕子来让你净面,凉快些。”杨柳见赵铁柱在那头泼了一脸的水,便后知后觉的道。 秦如薇迟疑片刻,摸了摸脸庞,也觉得脸上黏糊糊的,便点了点头。 不一会,用清凉的帕子净了脸,听着竹叶的沙沙声,还有瀑布的水气扑来,酷夏的暑气立即散去大半,让人好不舒坦。 主仆三人围在石桌上,打开了吃食,因为没有打算在寺里吃斋,所以上来之前也买了干粮,除了馒头包子,还有一只烧鸡。 “好香!”撕开了那只烧鸡,几人还没吃,突然一个声音就从他们身后响起,才回头,一个头发蓬乱,脸上一道道刮痕的男人在秦如薇的边上凑了过来。 “啊!” 秦如薇和杨柳吓得尖叫起来,连忙起来弹了开去,赵铁柱反应过来后,立即跑到秦如薇他们跟前大喝道:“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还不快快离开” 小陌君迟是迟了,总比没到强是不,猜猜他是谁?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极品吃货 不是秦如薇小题大做,而是突然有这么个邋邋遢遢的男人从身边突然出现,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森森的在你耳边说一句好香,你会作什么反应?更别说,现在是七月,传说中好兄弟出现最常见的日子。 秦如薇咽了咽唾沫,看向那男人,他也不理赵铁柱的问话,而是看着桌面上的那只烧鸡,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好吧,人家就是看中那只鸡了,这不都下手了。 “喂,你这人怎么可以?”赵铁柱见他撕下了一条鸡腿大咬,急得大叫起来,扑了过去。 太气人了,鸡腿啊,他们都还没吃,就被不知从那个旮旯出来的乞丐给抢了。 那男人虽然抓着鸡腿猛啃,注意力像是只落在吃的上面,但身手却极灵敏,左闪右退的,赵铁柱连他的衣角都未捞到,反而被人家抢去了桌上的另一只鸡腿,不由气得跳脚。 秦如薇冷眼瞧着,眼前这人显然是饿惨了,三两口的动作飞快就啃掉了两只鸡腿,又把桌上的那只鸡整只抱在了怀里。 赵铁柱气得嗷嗷直叫,转眼又去抢,可惜连人家衣角都抓不到。 “铁柱,回来。” 秦如薇轻呵一声,赵铁柱心有不甘,但也只好走到秦如薇身边,恨恨地瞪着那人。 主仆三人看着那个男人狼吞虎咽的,吃得满嘴油,不由抽了抽嘴角。 真是可惜了,那只鸡! “呃。” 往桌上丢下最后一块鸡骨头,男人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看向秦如薇,似乎才看到人似的,道:“咦,你们是谁啊?杵在这作什么?” 赵铁柱和杨柳气了个倒仰,秦如薇也是愣了一下,这是不要脸么? “你你,你还好意思说,这是我们的吃食,你不由分说就上前抢,你是强盗么你?”赵铁柱指着他,像个小牛犊子似的把眼瞪得铜铃般大。 “你们的?”男人颇有些后知后觉的,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道:“香倒是香,味道差了一点,也就凑合。你们吃东西还真是没有半点追求,这样的什么玩意儿也拿上来。” 这下不光是赵铁柱气了,连秦如薇都气得不怒反笑,道:“敢情这只烧鸡还招你嫌了。” “自是,食物嘛,当然就得好吃,不然哪配叫食物?倒是可惜了这只鸡了。”男人巴咂着嘴,一脸的嫌弃。 “既如此,你还吃?有本事你别吃,还整只吃光。”赵铁柱哇哇大叫。 “饿了肯定就要吃东西啊,难道你不吃?你傻呀你!”男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和莫名其妙的看着赵铁柱。 得,这会子不但遇上了一个吃货,还是一个脑子少根筋的吃货!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决定不理这少根筋,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吩咐杨柳道:“把桌子收拾一下,咱们吃点包子。” 杨柳有些犹豫,但还是过去收拾,殊不知那男人又伸手拿了一只包子,一口就是大半个,这还没嚼就呸的吐了出来:“呸呸,什么玩意儿,酸死爷的嘴巴了。” 杨柳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这下也来气了,怒道:“这里没有人叫你吃,分文不给,上前就抢,我没跟你计较,你倒是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秦如薇会突然发作,看了她半晌,突然跳到她跟前,拨开了挡在眼前的头发,歪着头瞪着她瞧。 他这样不按理出牌,倒把人吓了一跳,赵铁柱和杨柳紧张地挡在秦如薇跟前,却被他推了一把,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两人竟动不得了! “娘子!”两人惊惧地叫。 秦如薇很是唬了一跳,知道这是那传说中的点穴手法,才想起这人刚刚身手灵敏,说不准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由懊恼,却强装镇定:“你你想要干什么?我告儿你,光天白日,这可是随时都有人来的,你莫乱来。”她一步步的往后退,直到抵在亭子的柱子上,可把赵铁柱和杨柳他们急坏了。 “像,真像!”男人拨开头发,秦如薇才察觉,眼前的这人,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岁罢了。 “喂,你叫什么?”男人问。 秦如薇涨红了脸,道:“你你懂不懂规矩,这样追问女子的名讳。”说罢咬牙扭开头。 “不这样问怎么问?快说。”男人有些不耐烦。 秦如薇扭开头,心里怕得要死,不说,谁知道这人有什么企图。 “你不说,我就。。。”男人眼珠子一转,看向杨柳,道:“我就毒死了这丫头。” 杨柳瞪大眼,尖叫起来。 “我说。”秦如薇也是吓了一跳,急声道:“秦如薇,我叫秦如薇。” “秦?”男人歪着头想了一下,又问:“你是哪的人啊?” “就是昌平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男人显然不信。 秦如薇眼珠子转了一圈,道:“这昌平啥都不多,就人最多,况且我在山村里,你肯定见不着,又有啥出奇的?” “说的好像也对。” “你把我的两个侍从怎么了?”秦如薇见他沉思,道:“他们只是小孩儿,啥都不懂的,你放了他们吧。” “哦!”男人看了一眼杨柳他们,也没走过去,手就那么一挥,赵铁柱他们竟就动了。 “娘子!”杨柳哭着跑到秦如薇身边,脸色苍白,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撺掇着娘子来这个鬼地方了,竟然遇着这么个煞神,也不知用什么邪术,就把他们给定住了。 妖怪,一定是这样的! “可有事?”秦如薇问了一句,见他们都摇摇头,不由警惕地看着那男人,道:“你吃了我们的鸡,我也不和你计较了,也不要你银子,你走吧。” 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路,疯疯癫癫的,还不按理出牌,一个不察惹祸上身那可就麻烦了! “就那只破鸡难吃的,你还想要我银子呀?”男人哇了一声,指着秦如薇道:“你这个人也太无耻了吧!” “你,我和你拼了!”赵铁柱被气得头发都炸了,双手一叉腰就要向那人撞过去,竟敢说娘子无耻! 秦如薇立即扯着他的袖子,对于这人的无赖十分无语,只好道:“对,我还真挺无耻的,所以,你快快走吧!” 她只想要送走这尊煞神,反正骂两句又不会死! “你要我走,我就走啊,我干嘛要听你的话!”男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就从亭子的长石椅下拖出一个黑布袋来,敢情这货刚刚就是躺在那底下的,而他们都没注意看。 “我们走。”秦如薇也不理他,他不走,他们总可以走了吧! 杨柳战战兢兢的绕过那人,跟着秦如薇向前走。 可没走两步,她回头一看,登时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子,他,他。。。” 秦如薇回过头,也是后退一步,只见那人扛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黑布袋,正跟着他们后头。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秦如薇咬牙。 “下山啊!”男人递了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 秦如薇嘴角抽抽,强忍着生气让过一边,道:“大侠,你先请。” “你走,我跟着你!”男人却没领情。 秦如薇心里一跳:“我一个女子,你跟着我像什么话?” “这有什么,我不识得路,跟着你下山准没错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笨!”男人再度鄙夷一句。 秦如薇的额角落下几条黑线,拳头捏紧了,深深呼吸几口气,对自己道,不要和这个少根筋的吃货一般见识,没得气死自己,便咬牙道:“下山的路在南边,这里一直往前走,然后转右,再转左,就是下山的路了。” “什么左左右右的,你走你的,我跟着。”男人又是一个推搡,秦如薇差点没跌倒在地。 “你耍够了啊!”秦如薇终是忍不住大骂:“不要以为你有点功夫我就怕了你,我宁死不屈。” “对,我们宁死不屈!”赵铁柱和杨柳也撑着腰喝道。 那个男人扛着黑布袋看着几人,半晌才叹息道:“整了半日,原来是几只傻子,啧!”说着又绕过他们,站定了,默默地背道:“师傅说过,在我面前的就是南边,后边就是北边,左手是东,右手是西,嗯,那这边就是南了。” 这是什么怪理论? 秦如薇傻了一般,听着那人说了这么几句,看着他果真往他所认为的南边走去。 她抬了抬手,想说那是东边,却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娘子,那边,是东边吧?”倒是杨柳,悄声说了一句。 秦如薇吞了一口口水,道:“别理他,神经病,走错了活该。” 杨柳哦了一声,心道,可那是上山的路啊! 有了这么一遭,秦如薇也没有心思弄那老什子纳凉避暑了,几人都还没吃呢,只得饿着肚子下了山,回到了县里。 已是申时二刻,几人饥肠辘辘的找了个酒楼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待得菜都上来了准备开吃时,一个堪比噩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哇,你们这几个骗子,小爷可把你们给逮着了!” 秦如薇眼皮一跳,转头看去,真是阴魂不散啊,不是刚刚遇到的极品吃货,又能是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赖上 阴魂不散!这是秦如薇见到黑布袋时脑海中响起的第一个词儿! 没错,黑布袋,这是秦如薇给他临时起的名,谁让他老扛着个黑布袋,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宝贝,鼓囊囊的。 黑布袋扔下他扛着的布袋子,直接就挤开赵铁柱,抢过他手中的筷子,一边夹菜往嘴里塞,一边含糊地道:”师傅总没说错的,外面的女人就是坏,比老虎还蔫儿坏,明明不是下山的路,明明不是南边,非要骗我白走了这一路。”他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恨声道:”要不是我聪明。还不被你们这几个骗子给骗到瓜哇国去了?哼!你们心肠可忒儿坏,老天有眼,可逮着你们了?!” 秦如薇听得嘴角抽抽,再看他比之前更狼狈的一身,头发上还挂着几篇黄叶子呢,显然是因为走错了路而吃够了苦头。 ”你,你这人好没道理,明明是你自己走错了路,却来冤我们,你这人好生无赖!” 杨柳气煞了,皱着眉叱道。 ”没错,先前抢了我们的鸡,现在又来抢我们的吃食,还有没有王法了?”赵铁柱附和道。 ”总之就是你们骗了我!”黑布袋一脸理所当然的道:”那就该补偿我,我吃是应当的。” 赵铁柱气极反笑,正欲驳斥,秦如薇却是把手一拦,只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坐在一旁生闷气。 秦如薇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几个菜,这黑布袋动作是真快,这么一会子功夫,就已经风卷残云的把几个菜扫进肚子大半。 眼前这人,不知啥来路,却是少根筋认死理的,和他说道理是说不通的,没得让自己白生气,他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便沉了沉脸道:”这位小哥,你是想要怎样?现在你也下山来了,吃你也吃过了。” 黑布袋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吞进肚里,拍了拍肚子道:”味道差强人意,但总算填饱了肚子!” 这话可把秦如薇他们气得牙齿发酸,他们肚子还饿着呢! ”既吃饱了,你就走吧!”权当这一餐施舍出去了,秦如薇咬牙道。 ”怎么着,你骗了我,这是不打算负责了!”黑布袋的声音尖了起来。 秦如薇脸一沉,看向四周,有几个客人看过来,眼中闪烁着八卦暧/昧的目光,秦如薇的额角不由落下几条黑线来。 ”你这狗崽子放屁,在这乱喷粪,辱我家娘子闺誉,你不得……呕。”赵铁柱跳起来骂了一半,却被那黑布袋给塞了一颗药丸子进嘴里,不由掰着喉咙干呕:”你给我吃了什么,呕,呕!” 秦如薇脸色一变,惊呼出声,目光刷地看向黑布袋,厉声喝道:”你给他吃了什么?你到底想要作甚么?” ”他太吵了,吵的我耳鸣,索性让他安静点儿。”黑布袋挖着耳朵不满的道。 赵铁柱眼一瞪,张口欲骂,却发现自己出不声来了,不由惊恐万分,张着嘴看向秦如薇,眼泪落了下来。 杨柳尖叫一声,惊慌的道:”娘娘子……” 秦如薇也是惊骇莫名,脸色灰白,却强作镇定,先是对赵铁柱露出个安抚的笑容,然后才软声对黑布袋道:”这位大爷,我们萍水相逢,自问也没何处得罪您的地方,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小厮一回吧,他才十四岁而已。” 从小哥变大爷,不是秦如薇谄媚,而是不得不低头,瞧这位露的一手,一颗药丸子,顷刻就让赵铁柱开不了声,不管他什么来路,都不是她能够招惹得起的! 所以,她只能低声下气的求! ”谁说没有,你们把我骗上了山。”黑布袋不悦的道,又指了指身上的衣裳道:”我衣服都勾破了!” 明明是他自以为是的以为是南边自己走的,却硬是赖了他们,秦如薇对于他颠倒是非,心里尽管气,可看着赵铁柱那惨白的脸色,也不得不认怂,便道:”总是我们的错,要不我赔你一身新的衣裳?” ”本来就是你们的错!” ”是是是,您说得对,鸡买得不好吃,是我们的错,您走错了路,也是我们的错,通通都是我的错,成了吧?”秦如薇狗腿的道:”您还是快快给个解药这孩子吧?您瞧他,都快哭过气了,小孩子不经吓。” ”没有!” ”啊?”秦如薇一怔。 ”这一分哑我刚配出来的,没有解药。”黑布袋歪着头道。 咚! 秦如薇看过去,却是赵铁柱已经吓得昏倒在地了,不由恼恨,正欲责骂,却又听得他说:”得配出来才有。” 秦如薇长吁一口气,心里将眼前这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个遍,这么个祸害在家养着不是挺好的,怎么就要放出来祸害别人呢? 秦如薇心里咬牙切齿的,却是堆起笑脸道:”那还请这位大爷快快把解药配出来吧!” ”不急,这解药我还没想好怎么配呢!” 这话一出,杨柳都要昏过去了,这不是打击人吗? 秦如薇再圣人,此时也气得光火直冒:”那你还不想?没解药你作什么毒药害人?” ”有毒药才有解药啊,你真笨!”黑布袋翻了个白眼。 秦如薇气了个倒仰,咬牙怒道:”你要是不给我把他治好了,我要你好看!” 杨柳吓得捂着嘴巴,心道好娘子哎,你这是对柱子有多大的仇要推他去死哟,这当口还敢跟这煞星犟! ”那得看我心情!”黑布袋比她更拽的回了一句。 秦如薇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眼珠子却是一转,怀疑地看着他道:”该不会是你配不出来吧?” ”谁说的?这世上,没有我解不了的毒!”果然,这黑布袋受不了激,立即嚷开了! 秦如薇心里暗喜,却故意拉长音:”哦?”语气里止不住的怀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黑布袋跳了起来,气得哇哇大叫:”你等着,我要配不出来我就,我就……” ”你就任我差遣。”秦如薇接上一句。 ”好!”黑布袋应了下来,又觉得不妥,歪着头想,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秦如薇却是心里偷笑,小样儿,和姐姐斗算计,弄不死你! 不过她也是看着这黑布袋不按理出牌,少根筋而已,所以才用上激将法,真遇上那些油盐不进成了精的人,甩手掉头跑你还能追上? 而且她这一接话也是很正常,总是随口一句,如果治好赵铁柱自然是最好,治不好,她也能得个免费的护卫,试想,一个随手就是哑药的,还有身手的,总比三脚猫功夫强吧! 只是,赵铁柱?秦如薇看向倒在地上的孩子,哎了一声! 赵铁柱醒来,迫不及待就张口,可依旧发不出半点声音,不由急得满脸通红,眼泪哗哗的流,坐在床上看着秦如薇,绝望万分! 被毒哑了,娘子还会要他做事吗?他家里头咋办? 想到这,他那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落下! ”别哭了,那黑布袋说会配出解药来的!”秦如薇走近,揉了揉他的头,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这是真被吓坏了。 赵铁柱听了,眼睛亮了亮,在屋子搜寻一番,并没见着那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眼神黯了下来,只当秦如薇是在哄他,便蔫蔫的低下头,无声的哭。 秦如薇知他是误会了,便道:”连我的话也不信?还会骗你不成?” 杨柳此时扭了一面帕子给他净面,也道:”是真的,我也是听着了。” 赵铁柱半信半疑,眼中露出一个那人去哪了的眼神来。 杨柳捧起铜盆正欲回话,客房的门却是吱呀一声推了开来,一个碎碎叨叨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这什么破衣裳,怎么这么难穿。”一个披着散发的男人一边烦躁的低头摆弄身上衣袍的带子,一边抬起头来道:”喂,你们给我弄的什么衣裳,这叫衣裳吗?” 哐当一声,杨柳手中的铜盆跌落在地,水洒了一地,而她自己,则是张大了嘴看着那男人。 杨柳的失态让秦如薇皱了一下眉,看过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黑发如瀑,肌肤盛雪,瓜子口面,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妖娆,红唇如血…… 绝色!妖孽! 秦如薇眼睛一亮! 他敞开着怀,却没有半点猥琐的样子,而是很一副风/流任君采撷之态,媚态横生! 美人啊美人,秦如薇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这是那邋邋遢遢的黑布袋? ”喂,你们听到了没有?”黑布袋低吼出声。 确实是那黑布袋没错! 秦如薇咳了两声,对涨红了脸的杨柳道:”去帮他一下。” 杨柳红着脸,咬着唇羞涩的走过去,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只哆嗦着手去搬弄那一身衣裳。 ”回魂了!”秦如薇又在赵铁柱眼前挥了挥手:”擦擦你的口水吧!” 赵铁柱这才回过神来,听得秦如薇这么说,下意识的伸手,嘴巴干干的,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由涨红了脸,瞪了秦如薇一眼,又忍不住偷看那绝色。 娘哎,这人也太美了,比女人还美呢! 秦如薇看在眼里,不由淡淡的笑,再看那黑布袋,挑高眉,原以为赖上来的是个无赖,却是个绝色花美男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怪医司徒芳 秦如薇活了两世,在现代算是看得多美人了,真实的,整出来的,但谁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位,美的妖娆,美的夺目,可偏偏是个男人! 赵铁柱得知眼前的美人就是他的死对头时,脸都绿了,心道,都说绝色美人十个有九个都不好的,果然蛇蝎心肠,哼! ”再瞪,把你眼都弄瞎了!”黑布袋似是察觉到赵铁柱的怨毒目光,不由恐吓道。 赵铁柱一听,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一般,死抿着嘴,却是不敢再看他。 秦如薇却是心里一动,似好奇的问道:“哟,你还有把人眼睛弄瞎的毒啊?” 黑布袋轻哼一声,傲娇地道:“自然有,不仅有这个,爷还有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还有眉药。。。” “那你都会解吗?”见他越说越不靠谱,秦如薇忙打断他问:“治眼睛的毒,你会解不?” “看我心情。”黑布袋依然傲娇,见秦如薇黑了脸,又道:“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毒。” 秦如薇心中暗喜,看着他绝色的脸,笑问:“不知您怎么称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黑布袋左右看了看,瞧见自己的黑色布袋放在角落里,便去拿了过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秦如薇额角落下几条黑线,强忍着气道:“你觉得我似坏人?”心却道再坏也比不过你,又道:“所谓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应该告诉我。否则我就叫你黑布袋了。” 黑布袋闻言一愣,黑布袋?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布袋上,不由脸一黑,道:“你才黑,我不知多白,我师傅都喊我白又白。” 白又白?杨柳和赵铁柱笑得差点没岔过去! “哟,俗称小白脸?”白又白?秦如薇似笑非笑,故作不屑地道:“不说就算了,一个连名字都不敢告知的人,我看也没多大本事,哼!” “谁说我不敢,小爷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叫司徒芳!”黑布袋,不,应该是司徒芳下巴一扬,傲娇地道。 “哦,司徒。。。”秦如薇见激将法又用对了,不禁心喜,跟着一念,却是瞪大了眼。 “啥?你是司徒芳?” “怎么,瞧你的样子好像知道我一样呢,我难道很出名吗?”司徒芳饶有兴致地问,小样儿颇有些沾沾自喜,看着十分喜感。 秦如薇整个人都呆了,站了起来围着他走了两圈,心里已经像油锅一样炸开了。 这妖孽就是司徒芳?唐冶四处寻找的怪医司徒芳? “你,你就是怪医?”秦如薇像被雷劈中了一般,不信的又问了一句。 “什么怪医?”司徒芳皱了一下眉,抿着唇想了想道:“嗯,怪医这个名儿好像也挺配我的,也好,以后我就叫怪医了!” 秦如薇傻了。 怎么回事?这怪医是自己给他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你真的会医术?”秦如薇不敢置信,有这么狗血吗,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就和怪医遇上了? “废话,我当然会啊!”司徒芳翻了个白眼,睨着她道:“你身有宫寒之症,每次来月信时都会痛上个死去活来吧?” 秦如薇一惊,随即粉脸绯红,这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她看了一眼在场的赵铁柱,他也呆了,咳了两声,借故转开眼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是,他耳根子红个什么劲儿呀?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秦如薇到底是现代人,脸红了一瞬,也就没事儿了。 她还真是这样,每回来那个的时候,都痛的要死,想来是这前身大冬天的投河给伤了身子骨了。她也偷偷看过大夫,也是说她有宫寒之症,也在吃药调理,可症状,只减轻一丁点,完全没根治。 宫寒之症,秦如薇知道意味着什么,这对女人来说可不是个好现象,尤其对生育这一块来说,宫寒的女人,怀孕就特别艰难。 虽然她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但年纪上已是十八了,在古人眼里,算是老姑娘了,现在不调理,真等到日后再想要孩子时才调理,那可就晚了。 司徒芳递了一个我要是这都看不出来,我还当什么怪医啊的白眼来。 “你看,这怎么治啊?”秦如薇顾不得羞涩和他置气,自己身体最重要,便豁开了脸皮问。 “我为什么要给你治?” 秦如薇一噎,从前不知道这是怪医,现在知道了,她就只有巴结的份,因为不但她自己想要治病,还有赵铁柱,还有唐濮,都靠着这个大神呢! 思及此,她便谄笑道:“你不是神医么?天底下哪有你治不好的病啊,总要让人相信不是?谁知道你是不是诳人的?你要是给我治好了,我就信你!”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蒙我,都说女人狡猾,师傅果然不骗我。”司徒芳瞪她一眼:“你粘上了毛,肯定就是狐狸一只。” 秦如薇气得跳脚,恨得咬牙,正想着,忽听到他肚子里一声咕噜响,她眼睛一转,道:“你要是给我治,我就给你做很好吃的东西,如何?” 司徒芳正在翻他的那个布袋,闻言,看向她:“很好吃的?”孤疑地看她一眼:“就你,还会做好吃的?” 秦如薇点点头,道:“没错,保管你没吃过的美味。” “当真?” “当真!” “得要我吃了说好吃才算。”司徒芳想了想道。 秦如薇心道,这会子倒是精明起来了,可为了自己还有铁柱他们,怎么也要把这位爷给笼络住了,便道:“你吃了说好吃才算!”她给做些古代没有的,总能哄他一哄吧! “那好吧!”司徒芳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那你现在去做吧。” “这里不成,这是别人的地方,我们明儿就会回去高田镇,你跟着我一起去吧?”秦如薇引诱着:“而且,要做好吃的东西,得我家里才有材料和工具。” “真麻烦!”司徒芳啧了一声,瞄她一眼,威胁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毒哑了你们。” 这是答应了,秦如薇心里乐开了花,道:“放心,我们都是好人!” 杨柳和赵铁柱都看呆了,娘子现在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倒是像个拐子,专门拐小孩子去卖了的,瞧,不就有个傻愣的上钩了吗? “薇儿,你们在吗?”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娘子,是秀才爷。”杨柳忙的道,过去开了门,果是庄楚然没错。 “你们都在这。。。呢。”庄楚然笑着走进,看见桌边坐着的一个绝色美人,不,应该是男人,不由怔住了。 “这是谁?” 司徒芳显然对别人瞅见自己的皮相表示见怪不怪,见了庄楚然,便问秦如薇。 庄楚然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把手一拱,道:“小生庄楚然,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不认识!”司徒芳白了他一眼,继续翻自己的布袋。 庄楚然一愣。 秦如薇却是知道这司徒芳脾性怪,而且,颇有些不通人情的,便走了过去,压着兴奋道:“庄大哥,这是司徒芳。” “哦,嗄?”庄楚然惊愕地瞪大眼,半晌才问:“不会弄错吧?” 传说中的神医,不都七老八十,白发白胡白衣,一副仙人的样子么?怎的,是个绝色美人? “应该是他没错。”秦如薇双眼亮得像晨星,道:“他还看出我身子不妥。” 庄楚然立即紧张地问:“有何不妥?你身子不适?” 秦如薇俏脸绯红,支支吾吾地道:“也不是多大碍,就是一些,嗯,女子之症,调理调理就好了。” 庄楚然见她羞得头都要低到胸口上去了,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俊脸一热,连耳根子也有些滚烫起来。 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见赵铁柱坐在床上,不由问:“铁柱怎么了?” “啊啊!”赵铁柱张大嘴,用手比划着。 庄楚然一惊,急问:“这是怎么?”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不会开口说话了? 秦如薇忙的将他拉到一边,简洁的说了和司徒芳怎么遇上的事,末了道:“明儿我们就要回镇上,我打算带着他一道回去。” 庄楚然皱起眉,看向司徒芳,他也是看过来,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潋滟勾人,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带着他啊?” “我想他给唐濮看看眼睛。”秦如薇嗯了一声,笑看着司徒芳,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庄楚然看在眼里,登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这小子长得这么好,薇儿不会就被勾了去吧?他是不是要回去高田镇备考好些? 不,还是早早把人娶进门才好些,高田那有什么唐冶唐濮,这里又有个长得这么妖孽的,指不定会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庄楚然在这里暗着算计,那边,秦如薇却是已经想开了,要怎么哄骗这司徒芳去给唐濮治眼,嗯,最好能哄得这家伙给自己开几张美容养颜的脂粉方子,她正愁找不着可信的大夫给弄个养颜药妆的方子呢! 可怜的司徒芳,却是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上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暖意 离开了好几天,秦如薇再回到高田镇子上时,颇觉得有些出去了好久终于回到家的感觉,看来她已经逐渐的融入这个时代了。 马车停在魅妆铺子前面,杨柳率先跳了下去,铺子内听到声响的秦一两兄妹立即迎了出来。 “可是小姑回来了?”秦一笑看着杨柳问。 “大少爷。”杨柳福了个礼,秦一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秦如薇此时也下了马车,笑道:“离开几天,倒没料到你们这般想我呢!” “小姑。”二人唤了一声。 “嗯。”秦如薇正欲开口说话,身后马车有了响动。 “这是哪呀?”微哑,又带着些惺忪的声音响了起来,帘子一动,一个人探出头来。 二娘本就对着马车的门,这一看,正对上那人的正脸,眼睛倏地瞪大,小脸蛋羞得通红。 秦一也看见了那张绝色的脸,和二娘一样,惊讶过后,是羞红了脸。 秦如薇抿嘴笑,司徒芳长了这样一张祸害的脸,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姑,这这位。。。”秦一结结巴巴的,脸上又红又热。 “这是司徒公子,秦一,你带他进去歇息吧。”秦如薇吩咐道。 这时赵铁柱也已经走过来搬运东西,张着嘴,手比划着,这一举动又让秦一和二娘他们惊愕不已,纷纷看向秦如薇。 “一会再说,先把司徒公子领进去。” “哦,哦。”秦一忙的应下,红着脸看向司徒芳:“公子,这边请。” “我饿了,快些做好吃的。”司徒芳依旧背着他的那个黑布袋,趾高气扬的吩咐落。 秦如薇嘴角一抽,道:“少不了你的。” 司徒芳轻哼了一声,跟着秦一走进铺子后院。 秦二娘好奇地看着两人,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好奇心。 好容易安妥下来,秦二娘就迫不及待的问起赵铁柱和那司徒公子的事,秦如薇简洁的说了,二娘忧心郁郁地道:“柱子哥真的会治好吧?”突然就说不了话了,可不把人急死? 秦如薇瞟她一眼,见她眼中只有担忧,并没有其它,便移开了眼。 “我不在的时候,铺子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秦如薇看向兄妹俩问。 秦一皱起眉,道:“小姑,珍颜坊也出了薏仁胰子,羊奶泡沫胰子,就连那玫瑰花水都有,卖的价钱,却是要比我们魅妆要低一些,这几日,我们铺子的生意少了好些。” 秦如薇听了先是一愣,很快就松开眉,道:“除此以为,还有别的事没有?” “倒没有旁的了。”秦一和秦二娘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姑姑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秦如薇倒没有多在意,因为这都在她衣料之中,生意做开了,做好了,这仿造的肯定大有人在,端看这消费者,是要买正品还是高仿的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她一直都深以为然,也对自家的产品有信心,只要不使出阴损招就好。 外头,司徒芳在大声嚷嚷,秦如薇似是才把他给想起来,这位爷可是个饕餮呢,可得罪不得! “杨柳,你和二娘去街市,看还能不能买些材料回来?”秦如薇想了想,便取来纸张刷刷的写了好些材料,也好安抚那位大爷。 他们天不亮就从县城驾车回来,这当口天色都快黑了,杨柳她们回来的时候,也只是买到了几样不容易烂和变味的食材,鸡蛋,香菇,青瓜等等。 快到中元节,天还热的很,秦如薇也没打算做什么大鱼大肉的,便做些清爽的小菜。 灶房里是指望不上男人的,秦如薇打发秦一他们在铺面盘点,她则带着杨柳和二娘做晚饭。 古代的香菇,可都是天然野生的,一只只圆润,肉十分饱满,将它们细细的清洗干净,用剪子将香菇头给剪掉,一只只码放整齐,然后每个香菇里面都打进一只鹌鹑蛋,点上一颗枸杞,撒上盐花,这才放进锅里蒸。 “文武火,蒸半刻钟。”秦如薇吩咐起灶的二娘,自己则又拿起青瓜,整条的拍碎,挤出水份,用盐腌,道:“明儿再去买上二十来斤青瓜回来,咱们做腌青瓜条,这天热,吃那个开胃。” 杨柳她们知道秦如薇主意多,也自是没有不应的理。 说话间,时间一晃过去,和蒸香菇一道下锅煮的鸡蛋已经熟透了,秦如薇指挥着杨柳捞起来剥壳,她则快手将调料倒进青瓜里搁在一边。 一只只白嫩的蛋发放在盆子里,这时香菇鹌鹑蛋也蒸好了,菇的香味和蛋混在一起,别提多香了。 “这做法倒是新鲜得很。”秦二娘惊喜地道。 秦如薇只是笑笑,她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生怕后院的那大爷不高兴,秦如薇加快了动作,又将卤蛋做起来。 可惜这里没有冰箱微波炉烤箱什么的,不然她还有更多的美食给耍弄出来,不怕笼络不住这司徒芳。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把几人的晚膳给料弄出来,却因为食材的缘故,都是极简单的,但在灯光下,却也是颇有看头,勾人食欲。 “这是香酒卤蛋,这是拍青瓜,这个,香菇煨鹌鹑蛋,咸蛋芥菜汤,清热下火,您尝尝?”秦如薇小心翼翼地给司徒芳介绍,笑道:“今儿咱们回来晚了,食材也买不到啥新鲜的了,先凑合着,明儿再给做些新鲜的如何?” 司徒芳睨她一眼,拿起筷子道:“焉不知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杨柳和赵铁柱对他气死人不偿命的作法是已经习惯了,这位不但气死人不按理出牌,还自大,饕餮,还是个生活白痴,啥都不懂的,故而说出这么一番话,也十分淡定的见惯不怪了。 但秦一和二娘就觉得不对了,兄妹俩同时涌起一句话,这人怎么这样啊? “这一桌虽然简单,但也是小姑待在灶房里做了近一个时辰的,灶房可热了。”二娘嘟嚷一句。 司徒芳看都没看她一眼,这可把二娘给尴尬的红了脸。 “别理他,他就这德行。”杨柳悄悄在她耳边咬耳朵。 “你说我坏话,我可听见了。”司徒芳瞪了过来。 杨柳一撇嘴。 司徒芳拿起筷子汤匙,先是夹起那个香菇煨鹌鹑蛋,这个看起来好吃多了。 “怎么样?可合您意?”秦如薇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咬了一口就迫不及待的问。 司徒芳慢慢的嚼着,直到把整个都吃了,才道:“一般吧。”但他却是伸手去夹第二个。 秦如薇看着,嘴角却是扬了起来,对杨柳他们几人道:“你们也吃吧。” 杨柳他们却是故意要和司徒芳打擂台似的,几人纷纷都夹向那香菇,毕竟这个做法新奇呢,他们可都没尝过。 司徒芳却是急了,皱了一下眉,快速地用筷子拍打他们的筷子,那些香菇纷纷掉落盘中,他却全部倒在自己的碗里。 秦如薇愣了,杨柳他们也愣了,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护食,你不是说一般么?” 可司徒芳的回答,却让他们气得差点要扑上去咬人。 “是一般,但这个看着好看,只能我吃。”说着,又快速地叼了两块香菇进口,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手里筷子还往卤蛋上叉去,着实把几人气得不轻。 秦如薇连忙笑着道:“快别争了,明日再做就是。” “娘子,奴婢们倒是不图,但是您辛苦亲手做的,您倒是没吃上一个呢!”杨柳很是不岔,愤愤不平地瞪着司徒芳。 司徒芳闻言,看了秦如薇空空如也的碗,再看几人的脸色,好像察觉到什么,皱了一下眉。 “没事,我倒是吃多了。”秦如薇笑了笑,她说的确实是真话,因为前辈子,曹辉很是喜欢这个菜,为了照顾他,她也常做这个菜,自然也就吃得多了。 曹辉,来这里都有八个多月了,可那个男人的模样,却已经渐渐模糊了,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经不想他了,而因为一个菜,却又再度想起前尘往事,那曾遭遇过的背叛。 想到最初淹在水里苦苦哀求的一幕,秦如薇心头一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心脏一般,让她脸色变了几变。 戳着碗里的饭粒,突然,一个香菇落入视线之内,秦如薇一愣,不由看过去。 司徒芳看也没看她,也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勤奋的将饭菜给扫进口里,见秦如薇看他,便道:“已经给你一个了!”就好像有多委屈似的。 秦如薇噗嗤一笑,道:“没要你的,是要你吃慢些,你是医者,难道不知道吃饭过快会对胃造成压力么?” 司徒芳一愣,仿佛对她这种说法感到很奇怪,他吃饭一直都这么快啊! 秦如薇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一番关心的话,她对他,不就是利诱的关系么?难道只因为一个香菇引起的暖意? 看着那嫩黄的鹌鹑蛋,秦如薇咬了一口,嗯,真好吃,比以往做的都要好吃,以往的,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会在这个地方,活的更好更好,把前世活不够的命都活够。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蛇蝎美人 一,夜无话。 翌日,秦如薇被一声惊呼给吵醒,惺忪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觉那惊叫声是杨柳的声音。 昨夜他们回来晚了,故而也没有回去十里屯子,而是将就着在铺子挤了一晚。 “娘子,娘子不好了!”杨柳急急地走了进来。 “一大早的是咋了?”秦如薇打了个哈欠,半阖着眼问。 “是司徒。” “他就那个脾性,你去惹他作甚?没得气坏了自己还没处发作。”秦如薇头一点一点的,以为是司徒芳又给她气受了。 “不是的,司徒公子他不见了!”杨柳急轰轰的道。 司徒芳不见了! 秦如薇闻言,瞌睡虫立即跑了个精、光,一把抓住杨柳的手问:“你说谁不见了?” 杨柳都快哭了,语带哭音,道:“是司徒公子,柱子说他不在屋里头,都找偏了,娘子,他是不是给跑了?” 她是知道自家娘子是有多紧张那司徒芳的,也知道他有大用处,所以也让他们让着他,可过了一晚,现在人不见了,可怎么办才好? 秦如薇脑袋瓜嗡嗡的,顾不得回答她,飞快地将自己的一头散发挽了条大辫子垂着,抓过搁在床头上的衣裳套上,趿上鞋就往外走。 院子里,秦一他们几个都满脸急色,见她出来了,还没开口,就被秦如薇一挥手,道:“找,把人给我找出来。” 几人立即分头去找,这好好儿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柱子,你去看看他带着的黑布袋还在不在房里头。”秦如薇又吩咐赵铁柱。 因为只有两个屋子,所以只得女眷一个屋,男的一个屋挤着,可现在,却少了一个,怎让人不急? 赵铁柱立即跑进屋里,没片刻,就跑了出来,哭丧着脸摆着手道:“没有,不见了。” 秦如薇身子一软,差点没摔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难道他真的无声无息的就走了?那铁柱怎么办?唐濮怎么办? “他啥时候出去的,你们都不晓得么?”秦如薇咬牙问。 赵铁柱满脸的羞愧,摇摇头。 “我们都睡得很死,待发现他不见了的时候这天都亮了。”秦一走过来,很是不安的回道。 “司徒芳,芳芳,你给我出来。”秦如薇握着拳大喊几声,又恨声吩咐:“你们也先别紧着开铺,去,去外头找人,不管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给找出来。” 她可以不要那什么脂粉方子,也可以不理身上的宫寒之症,但铁柱和唐濮,却不能不要他司徒芳一个方子啊! 秦一和赵铁柱应声去,两人才走到院门,忽听吧嗒一个声音响起,几人看去,只见一个黑色布袋从屋顶上掉落在地上,不由一怔,纷纷看向屋顶。 “大清早的吵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了?”司徒芳坐在屋顶上,揉着眼打着呵欠,显然对刚刚的吵闹极是不满。 敢情这位是爬到屋顶上睡去了! 见他没走,秦如薇的心一下子回到原位,随即是愤怒,大声怒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好好儿的跑上屋顶作甚?” 司徒芳本来也还是没睡醒,突听这么一声大吼,也是吓得醒来了,傻愣愣的看着秦如薇。 “还不给我滚下来,想死吗?”秦如薇是真火,这会子也不当他是不是要供起来的大爷了,就像个火球似的,一引就爆。 杨柳也是吓了一跳,偷偷地拉了秦如薇一把,秦如薇甩开她,只抬头看着司徒芳骂道:“你再不下来,今儿就别想吃好吃的!” 实在气死她了,好好的有床不睡,竟然跑到屋顶上去。 作为一个饕餮吃货,好吃的美食何其重要,秦如薇这威胁的话一出,司徒芳立即纵身一跃,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得,这一举动又是把众人吓得惊叫起来,秦如薇脸都白了,见他稳稳地落下,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人是有身手的,这该是那传说中的轻功吧! “你说,你跑到屋顶上去是做啥?” “睡觉啊?” “难道没有床让你睡吗?你倒是喜欢当那个梁上君子了!”秦如薇听了咬牙。 “什么梁上君子,屋里热得要命,他们还打呼,吵死了。”司徒芳一指秦一他们。 秦一和赵铁柱听了,脸立即涨红。 秦如薇也是一愣,咬牙道:“那你也不该跑到屋顶上去啊,蚊子虫子啥的,你也不怕?” “我身上没有蚊虫敢靠近的。”司徒芳耸着肩,又摸了摸肚子道:“快去做吃的,饿,做昨天晚上的那个香菇。” “你不是说一般嘛?”秦如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个最好吃。”司徒芳嘟嚷着,别开脸去。 “你可承认了好吃,那得给我治这宫寒,还有,铁柱的解药,也快快配了,不会说话,是个麻烦,我还指望着他给我做事儿呢。”秦如薇睨着他,又给了个甜枣出去:“你放心,你要是治好了他,我还会做更多好吃的你尝鲜。” “那得要多点,吃不饱。”司徒芳扫了一眼这院子,皱眉道:“这里太小了。” 秦如薇自也知道这里地方小,道:“先将就着吧。”说着就要回屋梳洗,一大早被唬了一跳,心血可都少得很。 早点,她做了包子和饺子,司徒芳的饕餮之名可不是混叫的,一个人能吃上几十个饺子,秦如薇表示很肉痛,日后这量可都得往大了添。 用过饭后,秦如薇就开了单子打发杨柳和二娘去买食材,她则抓住司徒芳替自己把脉开方。 开玩笑,这吃是吃过了,总不能白吃不干事不是? 司徒芳满脸不情不愿的,但碍于秦如薇以食来威胁的淫威,只好也就从了。而且,他承认,这吃过的东西,还真的挺好的,起码比山谷里头的要好吃多了。 把过秦如薇的脉,司徒芳已经断定她受过寒才导致这般,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开了一张方子,道:“吃上个一年半载,也就成了。” 秦如薇却是多了个心眼,道:“未来的事可说不准,要是不好呢,哪肯定得换方子吧?你要是走了,我去哪找你?要不,你一直住在这里?我管你吃。” “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司徒芳气得跳脚。 “哪能,我这不是打个万一吗?”秦如薇忙的谄笑道。 司徒芳哼了一声,道:“你这病我肯定能治好。” 秦如薇心喜,又问:“那你是要去哪呀?左右没地方去的话,不若就在高田耍个一年半载的?”又看了他不离身的黑布袋,问:“说起来,你这袋子都不离身,那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药!”司徒芳扯了过来,直接打开。 秦如薇闻到一股子泥土还有腥味的气息传了过来,不由探头看去,立即尖叫出声:“蛇,蛇!”身子连连退了几步。 司徒芳笑嘻嘻的,抓出那条蛇,妈呀,这可是最毒的眼镜蛇呀! 秦如薇浑身都起了鸡皮,尖叫着道:“你你,这是药吗?拿开,快拿开!天啊,这是有剧毒的,你快放下,不,打死它!” 司徒芳把眼一瞪,道:“小白可是我养的,不能打死。” 这个王八蛋,变、态! 秦如薇脸色煞白,抖着声道:“有毒的,咬了人可了不得啊,祖宗啊,就算不打死,那也快把它给放了吧!” 养什么不好,竟然养眼镜蛇,这还是人吗?这非常人果然做非常事! “小白跟了我好多年,怎么可以放了?它有毒是没错,但不会轻易咬人的,而且那小黑碳的哑毒,也得用小白的毒才能解。”司徒芳狠狠地瞪她两眼,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狠心,连小白都不放过,要我们骨肉分离。”说着摸着小白的头故作深情道:“放心,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那条叫小白的眼镜蛇像是听得懂司徒芳的话似的,在他手掌直起身子,那三角头直直的瞪着秦如薇,嘶嘶的吐着舌头。 秦如薇都快要晕过去了,这回可退到了墙角,眼见那蛇向她示威后,缠向了司徒芳的脖子,三角头又朝向了秦如薇那头嘶嘶的吐着长舌,而司徒芳则是咯咯的笑,十分高兴的样子。 秦如薇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司徒芳吓了一跳,走了过去,踢了踢她:“喂!” 秦如薇没有半点反应,已经被惊吓得吓晕过去了,事实上,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反应了,要不然给,她会发现那条叫小白的蛇已经爬到她身上去,并用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 “真吓晕了?真不经吓。”司徒芳蹲下来,和小白对视一眼,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瓶子药来,拔开瓶塞,凑在了秦如薇的嘴边。 秦如薇悠悠醒来,先是看到司徒芳那张绝色的俊脸,随即便听到了嘶嘶的吐舌声,不由看去,这一看,登时嚎的一声尖叫,将胸口上的那条叫小白的蛇给用力甩了出去,然后又是把眼一番,晕了过去。 在意识褪去的最后一刹,她脑海中突然就响起一个词来:蛇蝎美人,说的就是司徒芳这祸害! 小陌君弱弱问:有人喜欢喜感的小芳芳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闹事 秦如薇被吓得生病了,这病来得急又猛,人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喃喃有词的一直嚷着蛇之类的话。 “小姑自落水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接二连三的生了两场大病,你,竟然还吓她。要是小姑有什么好歹,我要你好看!”秦一咬牙瞪着司徒芳骂道,他才不管这人对铁柱是有多重要呢! “亏了主子还做好吃的给你。”杨柳端出一盆水来,上面搭着干净的白布巾,恨声道:“你就该吃那狗下水汤。” 这下可好,秦如薇这一病,司徒芳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窝在墙脚画圈圈,没有人待见他。 咝咝,他身旁的黑布袋在耸动着,有什么东西把布袋顶了起来,秦一和杨柳都不自觉的退了两步,脸色微变。 从前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他们可知道,这黑布袋里头不但有极其贵重的药材,还有一条极其恶毒的毒蛇。 杨柳想起自己曾和这黑布袋待过一处,也就是和那条大蛇相处过一室,她的后背就忍不住发寒,冷汗吟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还是把这东西搁到屋顶上去吧,省得再吓坏了人。”秦一僵着脸说道,脚步匆匆的去了前边铺子。 司徒芳表示很郁闷,拍了拍布袋,一脸无辜的道:“这里的人可真胆小,小白怎么会咬人?这样就吓得病了,这也太胆小了吧!” 被困在布袋里头的小白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头晃了几晃,那布袋被顶得乱动。 秦如薇病是病了,但有司徒芳这怪医在,倒也比一般大夫强,两碗药下去,就出了一身大汗,热却是退了。 只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整个人的脸色白白的,只要一睁眼,就下意识先看自己的胸口,看那里是不是盘踞着一条蛇正直起头瞪着她。 而见到司徒芳,她就更没好气,哪怕他装着个可怜的样子来。 “我饿了,你起来给我做好吃的,他们做的难吃死了。”司徒芳在吃了两餐秦二娘她们做的饭菜时,苦得脸都绿了。 秦如薇却是知道的,杨柳她们为了替她出气,特意做了凉拌苦瓜,说是凉拌,其实也就用水烫了一下,放上一碟子酱油,美其名为清热败火。 所以,现在这货来讨吃的了。 秦如薇自然没好脸色,讥道:“我被你吓得傻了,手脚可不利索了,做不了,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你没傻,你休想骗我。”司徒芳嘟着嘴,嘟嚷道:“小白不会咬人的,是你自个儿胆小。。。” 秦如薇一个利眼扫过来,他立即闭嘴不言,心里道这女人可真凶! “你的宠物是你养大的,自然是觉着它很温顺,但并不代表人人都这么想,蛇是冷血动物,人对其多有恐惧感,尤其是女子,怎能不怕?”秦如薇忍着气道:“这世道,女人多是弱者,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心性强大。所以,别轻易让它出来吓人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要看。”司徒芳很委屈,眼见秦如薇把眼一瞪,忙的道:“知道了,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让它在布袋里。”虽然小白抗议过很多次。 秦如薇的脸这才好看了些,道:“你出去吧,我现在身上没力气,就是想做好吃的,也力不从心。” 司徒芳皱了一下眉,径直走到她床边抓过她的手探脉,秦如薇挣了一下,见他只是探脉,便也安静下来。 自己的身体,可不能开玩笑呢,她还有那么多事做! “我再去给你熬一帖药。”说着就走了出去,顺带把门边的黑布袋给拿了出去。 秦如薇不经意的又扫到那黑色袋子,身子僵了一下,仿佛又想起那可怖的一幕。 又隔了一日,秦如薇的身子已是好了许多,不得不说,司徒芳的医术确实是好的,这让她心里多有安慰,正想着要怎么把这货拐去给唐濮治眼时,秦一却慌慌张张的跑来。 “小姑,不好了,我们铺子来了好多姑娘,说,说是我们铺子的胰子花水出了差错,用了起痘子。” 秦如薇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道:“来了多少人?” “有好几个呢,还还。。。”秦一支支吾吾的,脸通红一片。 秦如薇有些不好的预感,此时也顾不得多说,穿戴好了便要走出去,经过灶房的时候,又问:“司徒去哪了?” “刚刚还在屋里头的,说是给柱子配解药。”秦一一愣过后道。 秦如薇点点头,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走出铺子去。 才掀起通往后院的帘子,秦如薇就听得一阵莺莺燕燕的娇声嗲语,不由把眉一皱。 看出去,脸一黑,因为来铺子讨说法的,都是一溜的穿红戴绿,衣着暴露的姑娘,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干甚么的。 看来,她这铺子还是招人眼红嫉恨了,竟然就找来花娘妓子来闹事。 这些花娘是做皮肉生意的,什么没见过,什么不敢说?这荤话段子一个个的蹦出来,那张嘴,能说的女人羞愤欲死。 “你这青头小子莫要拦着老娘,速去找你家主子出来说话,哼,你们家的东西洗坏了人,休想就推个不会说话的小子来糊弄老娘。”一个酥、胸半路穿着薄纱的妓子尖酸地道,那一张血红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好生吓人。 秦二娘是个姑娘家,来的又是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出来的女人,早就羞得躲在了柜台后,见秦如薇出来了,才嗫嚅着嘴轻唤一声。 “二娘你进屋去。”秦如薇好歹理解她这心思,也不愿这侄女落了个不好的名声,便将她赶去了后院。 秦二娘有些忐忑,秦一却是推了她一把,道:“快去里头待着,免得冲撞了你。” 门口,赵铁柱涨红了脸,一双手比划着,却偏偏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有个妓子更是不要脸的挺着酥、胸撞了上去,赵铁柱的脸红得滴血,手就跟触了电似的猛缩回来,又急又怒,而那群妓子却是张狂地笑,包括了来看热闹的人。 秦如薇看在眼里,心里恼怒,眼瞅着赵铁柱挡不住了,这人都要冲进铺子里了,便快步走出去。 “这是都在干什么?”她低吼一声,一双清冷的眸子扫过那几个来闹事的妓子,凌厉冷冽。 她站在台阶之上,双手平叠在腹前,这么低吼一声,自有一番威严在,原本还娇声闹事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审视着秦如薇。 “哟,这就是魅妆掌柜秦娘子了吧?”那酥、胸红嘴唇一甩帕子,上前一步道:“奴家是春香楼的姑娘,艺名莺莺,这是来向秦娘子讨个说法的。” 秦如薇压抑着胸臆间的怒火,冷声道:“不知莺莺姑娘要跟我讨什么说法?我是个女子,按理也不会去吃了你的酒而不付银子,莺莺姑娘可不是得癔症了吧?” 此话一出,这围观的人就哄的大笑起来。 莺莺一愣,没料到这秦娘子竟就真敢和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对话,还反讥自己一口,不由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道:“秦娘子敢来吃莺莺的酒,莺莺自会欢迎,就怕你不赏面。我今儿来,却是为我们接春香楼的姐妹讨个说法的,我楼子里的姐妹用了你家的薏仁胰子,还有玫瑰水发,就起了一个个的痘子。” 话说着,她就推了两个衣着暴露的姑娘出来,一把扯下她们的面纱,假意地擦了擦眼角,哭诉道:“可怜见的,这本是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姑娘,用了那起子东西后,就把好好的脸给毁了,这以后可要怎么接客哟?这还是我们春香楼得意的姑娘呐!”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偷瞄着秦如薇。 秦如薇也没上前,她的视力很好,自然看得出那两个姑娘脸上起了一块块的红,似痘子,也似疹子。 但她对自己的东西却是有信心的,当下就道:“莺莺姑娘,我们魅妆做的是脂粉生意,虽也是童叟无欺,但不会让你们委屈移步上门购买我家的东西,也只会派人把货送上门。但我刚刚翻了销售记录,我铺子开了两个多月,却是没有接到任何春香楼的生意,不知你们是从那个渠道买到的产品,是不是真是魅妆的?” 秦如薇没有歧视妓子的意思,但从铺子开张,她就设了规矩,不允许妓子上门,毕竟她是想要做大品牌的,名声很重要。要是让人知道她家的铺子,妓子随意出入,便是有心想要买好产品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那也是绝不会上门的,人家还要名声呢,她也不想降低了格调! 莺莺一愣,道:“明明就是你们魅妆的产品,又怎会有错?”说着,又从丫头手中接过带来的胰子花水,道:“你可要看清楚了。” 秦如薇扫了一眼,道:“可我们却没有卖给你们春香楼的记录,不知你们从哪买来?” 莺莺眼神一闪,看向那丫头,那个小丫头道:“是从小贩子手里买来的,说是你们家的出品,我看过隔壁百花楼的小桃替她姑娘买的,一模一样。” 秦如薇眉一挑,看了一眼那东西,又对秦一道:“你去把这两种产品取出来,让大家也看看我们家的产品。” 秦一应声去了,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明,那莺莺更是眼珠子转了又转,也不知秦如薇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那人说,是百分百和魅妆的一样的,这么想着,心又定了些。 趁着秦一去拿产品,秦如薇已经从杨柳手中接过那莺莺带来的产品,仔细看,确实作的和他们家的东西一样的,但她自己却知道,这根本不是。 附在杨柳耳边,她悄声吩咐几句,杨柳微怔后就跑进了内院。 很快的,秦一就拿来自家的产品,秦如薇接过来,道:“我们魅妆,向来讲究信誉和良心,所出的产品,方子所需的材料全部经过多重检验,有问题的一律不要,配方更是精良过。魅妆开铺之前,一直供货于庆记,也是唯一的销售点,所以魅妆的胰子真正推出的时间是年后,一直以来,从没接到过魅妆产品用后有异状的问题。” 此话一出,人群嗡嗡作响。 “难怪呢,之前我也在庆记买过胰子,价钱低,东西也好用,一直没出问题,现在这铺子开了,还以为是巧合,原来是同一家的呀!”有人说道。 “对对,那月季香的胰子我就特别喜欢,你不是说我皮肤白了,就是用的那个。” 两人的话一出,又有好几人附和,秦如薇嘴角微勾。 再看那个莺莺,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道:“从前没有问题,不代表现在就没有问题呀!” “我说过,整个大夏国,除了庆记各个分铺,就我们这个铺子有魅妆的产品卖。”秦如薇淡淡地看她一眼,截住她的话头道:“你若说小贩从庆记或者本铺子买来再卖出,兴许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我想说,魅妆的每一个产品,都有防伪标志。” 说着,秦如薇就先打开自家的产品,包括装着玫瑰花水的瓶子,指着那一个微不可见的类似四叶花的标志道:“每一个产品除了一个魅妆名字的纹路,还有这样的四叶草标记。” 秦如薇让秦一将自家产品传递下去让围观的人察看,自己则打开那些闹事的人拿来的伪品,仔细看了一下,道:“大家且再看看莺莺姑娘带来的胰子和花水。” 众人传阅一番,都点头私语,纷纷看向莺莺她们一伙人。 而此时,司徒芳被杨柳带了出来,神情极是不愿,秦如薇瞧了他一眼,他才闷声道:“叫我作什么?” “你看看这两个胰子,可是有什么不妥?”秦如薇将手中莺莺那一伙人带来的胰子花水递了过去。 司徒芳不情不愿的接过来,先是闻了一闻,然后用指尖挑了一丁点尝了一下,呸了一声吐掉,将手中的胰子扔了,道:“这东西加了大量的胡粉,你可别用了,不然你的脸可要不得了。” 此话落了,秦如薇看向脸色骤变的莺莺,嘴角勾了起来,弯弯的,却让人看得心寒至极。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计上 胡粉,又叫铅粉,多用于脂粉内,可入药,但若是这量大了多了,却是会有毒的,有毒的东西用在脸上会怎样?重则毁容,轻则,就像那两个妓子一般。 秦如薇先是举证以莺莺为首带来的胰子不是出自魅妆,现又让人说出那胰子含有超量的铅粉,这说明了什么? 那就是这妓子脸上起了痘子什么的,却是不关魅妆的事,而是不知从哪得来的伪产品所至。 “就说嘛,魅妆这胰子一直用得好好的,咋就会出这事呢?” “没错,看来这以后买胰子啥的,还真只能认准魅妆的才是,要是用了旁的,指不定就会出什么事了。” “这些个狐媚子也太恶心人了,自个儿不知哪得来的,硬是赖在人家头上。” “表子就是表子,你难道还指望她们有多高尚呀?” 众人纷纷指责起来,莺莺那一群人羞得满脸通红,脸若死灰。 秦如薇见差不多了,便把手一扬,道:“诸位大婶大叔且听我一言,我家魅妆所出的产品俱是经过重重检验的,大家可放心购买,除了我这家铺子,也就只有庆记有卖,大家伙可要认准了,我秦娘子在此多谢大家信赖了。”说着便又屈身向众人福了一福。 她又看一眼那些个拿着帕子掩脸的花娘,便又道:“至于这莺莺姑娘她们,我想她们该也不是故意而为的,不然我肯定得报了官让县老爷给辨个明白去。大家瞧瞧她们所带来的胰子,仿造得十分逼真,要不是我们多长个心眼儿,便是连我都分不出是真是假呢,想来她们也是被人蒙骗了,故而此事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这话一落,不但围观的人惊讶万分,就连莺莺那一群也觉得十分诧异,这可算是为她们开脱了! 一旁的杨柳等人虽不明所以,却知道秦如薇此举自有她的用意在。 莺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强挤出一抹笑道:“也是我们有眼无珠,来给秦娘子叨扰添麻烦了。” “这仿造的人也是别有用心,这铅粉用的多了,自会起痘子。你们回去用些金银花绿豆熬水洗脸,也能去去毒气,再用羊奶敷脸,兴许也能好起来的。”秦如薇笑着道:“但你们日后可别贪图便宜了,要是想要购买我们家的产品,你们不好来,便差人来说一声,我们自会派人送货上门。” 这话说的,可是全了这些个花娘的脸面了,众人纷纷告罪福礼,很快作鸟兽散。 秦如薇对赵铁柱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 经此一事,秦如薇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倒让这围观的人多了几分好感和赞赏,你一言我一句的,魅妆的名声倒是一下子传扬了开去。 回到铺子坐下,秦如薇接过杨柳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放了下来,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在场几人也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搁下茶盏,秦如薇道:“是不是想问,我为啥不将那些花娘给绑了去送官?” 杨柳和秦一他们对视一眼,道:“娘子自有您的用意在。” 一旁,轻拍着黑布袋的司徒芳瞄了她一眼,又移开眼去。 秦如薇浅浅地勾起唇道,淡声道:“是啊,自有我的用意在。” 为什么不送官查办?明明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对他们铺子使阴损招数。 秦如薇不是圣母,相反的,她嫉恶如仇,有仇必报,她并非是坏人,却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但她知道一句话,那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若是秦如薇今天死咬着那些妓子前来闹事的事不放,那么吃亏的,肯定是秦如薇自己,这又是为何? 靠做皮肉生意生存的女人,早就豁出脸皮去了,她们恩客无数,一双玉臂千人枕,要是在每个男人耳边传上一句关于她不好的话来,那么一个两个不好或许也还可以忽视,但成千上百个呢? 所谓众口铄金,在妓子口中传出不好听的话来,于自己的名声,那是只坏不好,秦如薇又何必给自己添堵?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秦如薇活了两世,对于这个道理还是很有深刻理解的。 再说了,那些妓子,不过是被人当伐子当枪使罢了,真正和她有仇的,却是那支使的人! 秦如薇有什么仇人,邓家被她打沉了,肯定是没这个资本去做这事的,那剩下的,又会是谁?不为情,那就是钱了,而她碍着谁的路,损害谁的利益了? 秦如薇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只等赵铁柱的消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杨柳他们却是听得神情一凛,各自都仔细地品味个中意味。 说话间,赵铁柱回来了,整个人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秦二娘连忙递过去一碗茶。 他狠狠地灌了两碗,习惯性地张口欲言,可啊了一声音就消了,众人纷纷看向窝在一角的司徒芳,目光带着指责。 “看我作甚么?我的毒要这么好解,那我还毒他作甚?丢人啊!”司徒芳哼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给他解了这十分难解的毒?”秦如薇咬牙,眯着的眼睛里带着威胁的暗芒。 司徒芳一抖,却是道:“快了,我有想法了,等着吧!”生怕她又追着问,便又道:“不准催,催我,我就不给他解了!” 秦如薇狠瞪了他两眼,才问赵铁柱:“如何?” 赵铁柱没法说话,便有些急,满屋子的转着找纸笔,秦如薇按着他,问:“不用忙活,我问你,那些妓子中可有人去了珍颜堂?” 赵铁柱闻言,眼都瞪大了,眼中透着不可置信。 料事如神啊,他们家娘子,怎么会连这个都猜到! 看他这副表情,又点头,秦如薇心里便有了数,心道果是如此。 在魅妆开张之前,高田镇最红火的铺子,就要数珍颜坊了,而魅妆开了后,尽管不会把珍颜堂的生意都抢了去,但抢去几成肯定是有的,这才急了,毕竟吃开了独食,现在有人来抢呢! 故而前些日子,他们家来人买了各色产品,也研制出了和魅妆里有的产品,可没想到,这都不算,还要使这样的阴损招! 这是想要他们魅妆关门大吉呢! 秦如薇冷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三百六十五行,每一行都有竞争,秦如薇却从未想过要踩着别人为垫脚石成为那状元。 可珍颜堂,却不然,竟用这样的损招来污他们的魅妆名声,真是打的好算盘! “珍颜堂,是谁的铺子可打听出来了?”秦如薇看向秦一问。 秦一站了出来,道:“小姑,已经打听出来了,是县夫人的亲弟弟冯景最宠爱的侍妾的嫁妆铺子。” 秦如薇眉一粥,道:“不是说是哪位官爷的侍妾?”怎么就变成县夫人的庶弟媳了? “小姑有所不知,就是有了这珍颜堂,那冯景才有银子在隔壁县捐了个不大不小的主薄官,故而这如夫人在那冯大人跟前受宠得紧,很是得脸。”秦一将自己打听得来的说了:“听说那风头比那正妻还要更盛一分呢,要不是那正妻是嫡亲的表妹,又有县夫人护着,怕是早就休了的。还有我还打听到知府夫人原本想在这生意上参股,但那如夫人却是没应这个话,好像知府夫人极为不满。但每年逢年过节给知府上的供奉和胭脂水粉,都是不断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如薇啧了一声,却是暗自琢磨开。 知府夫人想要做胭脂水粉生意,肯定是看中了那珍颜堂赚得盆满钵满的,这才想参股,可这什么如夫人却跟看眼珠子似的看得紧,这才成不了,也让知府夫人有了嫌隙。 司徒芳不经意的看过来,触及秦如薇那眯着的眼睛,突然就觉得跟前的人越看越眼熟,不由凑近了看。 “你作甚么?”秦如薇被唬了一跳,目光落在他手边的黑布袋上,脸色又白了几分,道:“快拿开,拿开。” 司徒芳看了一眼,将它放在比脚边,双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道:“像,真像。” “像什么?”秦如薇被他那么一打岔,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就跑到瓜哇国去了。 司徒芳抿了一下唇,挠头,半晌才道:“狐狸,你刚刚眯着眼的时候,就像只狐狸。” 秦如薇气得咬牙,一指门外:“出去。” 司徒芳嗤了一声,捞起自己的布袋就要走出去,秦如薇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摇摇头,忽然,叫住他:“慢着!” 司徒芳转过头来:“干嘛?”又见秦如薇眯起了狐狸似的眼睛,顿时警惕起来。 “你会武功?武功很好?”秦如薇笑眯眯的问:“还会医术!” 司徒芳立即抬起下巴,傲娇地道:“当然!” 秦如薇笑得更灿烂了,道:“说的牛不如做的对,你给我看看你的身手,我就信你。” 司徒芳被一激,立即道:“那且看着!”应下了又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处不对来。 秦如薇这下是真的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了,她没有后台,要想报复对方那要怎么做? 矛盾激化! 将知府夫人和那如夫人的矛盾分化了,不怕这如夫人倒不了台! 之前写到珍颜坊,现在改回堂,开始也是堂的,大家记得也帮我捉虫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来 司徒芳很快就知道自己那股子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了,原是因为如此! “该死的小狐狸,小爷被你算计了!”嗡嗡嗡,司徒芳一伸手,两指尖腾空捏着一双正在叫配得欢的蚊子,用手一捏,那一对儿,就成了鬼鸳鸯蚊子了。 大晚上的,他竟然被指来猫屋顶了,不,应该是说做梁上君子了,而且,已经猫了两天,哪怕他不怕蚊虫咬,可这大夏天的,好多蚊子叫配的呀,嗡嗡嗡,多吵呀! 要不是想着秦如薇许下的几个好吃的菜名,打死他他也不来,司徒芳躺在屋顶上,看着漫天星空,顿觉郁闷至极。 想他堂堂玉树临风的玉面医生,怎么就做起这偷儿来了?就为了那点子吃食?偏偏那小狐狸的手艺又对他的口味了! “仔细点儿,这些可是赶明儿要供奉给知府邸的。过几日知府邸知府夫人摆寿酒,指定了要咱家的胭脂水粉上妆的,这可是个大好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有人声从下方传来,司徒芳兴奋地以手撑着头看下去。 终于有下手的机会了! 伏在屋顶上,瞧着三个人抬着两箱东西进了一个屋子,很快的又走了出来,他等了一会儿,直到这铺子完全熄灯了,才飘了下去。 他一身黑衣黑发,与黑夜形为一体,若不注意,根本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存在。 走到那个屋子,轻而易举的打开门锁,溜了进去,点起火折子。 一个个包装精美的胭脂水粉就码放在一条长条桌椅上,空气中有着干粉的干燥味,还夹着些湿润,显然,是刚赶造出来的水粉。 司徒芳拿起一个精致的胭脂匣打开,里面是透白的莹粉,他嗅了一下,还是有极多的胡粉在,长久用了,还是会让容颜失光的。 司徒芳放下,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中掏出好几个瓶瓶罐罐来,拿起一个同样四方的粉盒样,揭开,将一些粉加进了珍颜堂的粉上。 再换了其它胰子或花水,要么加水,要么加粉,等了片刻,再看那些东西时,已经没有半点有加过东西的任何迹象,司徒芳勾唇一笑,那张绝色的脸魅惑众生。 这带来的东西,可都是他和秦如薇一起改良过的,更快的吸收,也让人看不出任何痕迹,若是仔细查,也只会是胡粉的量多了而已。 嗯,小狐狸说的好像也蛮对,做坏事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司徒芳收拾起自己带来的东西,便飘然出去,那门还是关得紧紧的,压根看不出有人进来过。 待回到铺子,秦如薇就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司徒芳傲娇地道:“我出手,自然是成的。” 秦如薇高兴地笑了,捏了一把他的脸,道:“哎哟,我们芳芳可真棒!” 司徒芳一个趔趄,低声怒吼道:“说了不准叫我芳芳!” 杨柳端着一盆子点心进来,闻言吃吃地笑。 司徒芳被那香味吸引,一看那金黄色,在灯光下沾着油光的点心,双眼一亮,问:“这又是什么名堂?” “鸡蛋挞,你尝尝,刚做出来的。”秦如薇自己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嗯,虽比不上烤箱做的而是用锅来烘出来,但也很是松化。 司徒芳早就一只下口了,嗷了一声,直接抢过杨柳的盆子,捧着大快朵颐起来。 秦如薇看着他的吃相,不由也开怀,听到秦一探来的,她就计上心来了,将知府夫人和如夫人的矛盾激化了,如今对珍颜堂的计已成,就只等看好戏了,便更觉欢愉,吩咐杨柳道:“拾掇一下,明日中元节我们要回十里屯子。” 杨柳自是应下不提。 一夜好睡。 秦如薇已回来几天了,但一直在处理着铺子上的事,故而也没有回去十里屯子,直到过节。 “柱子,唐四少他们还没有消息吗?”秦如薇问赵铁柱。 “没有呢,我已通报了他们家的伙计,让回了就来铺子说一声的。”赵铁柱的哑毒终是被司徒芳大发慈悲的解了,现在可以说话了。 秦如薇听了秀眉一皱,她回来的第二天就让秦一他们去寻唐冶,到现在几天了都没有消息,这是为何?就连季掌柜也不在。 这熟络的人不在,秦如薇也就没有透露自己找到司徒芳的消息,一切只等唐冶回来再说了! 而且,这位傲娇饕餮吃货都还没搞定呢,谁知道他会不会给唐濮治病? 秦如薇的眼睛眯了起来。 司徒放正对着他的宝贝小白说悄悄话儿呢,这两天小白闹情绪,都不肯出来了。 察觉到秦如薇的目光,他看过去,立即警惕起来了:“别用你那样的目光看我,这回我不上当!” 经了前两天的事,他可算是明白了,秦如薇一旦眯起眼睛,就肯定有鬼主意要算计人,他是傻,可不是笨,才不会回回都被她算了去! 哼!还是小白最好了! “呵呵,昨晚儿的鸡蛋挞香吧?我可以做更好吃的哦。”秦如薇笑嘻嘻地凑过来,瞄了那黑布袋一眼,嘴角抽抽,停下脚步。 司徒芳的手一顿,哼了一声,耳朵却竖了起来! “把土豆一个个炸了,再压过,用火和椒盐烤,再配上辣酱,那才是极品的美味呀!”秦如薇舔舔嘴,道:“鸡,干脆就做个泥土煨鸡,把鸡腌了用荷叶包着,煨出来就有荷香味儿。。。” “啥时候做?”司徒芳的口水流了一嘴角。 秦如薇一脸得逞的笑,道:“啥时候都成。不过。。。” “你就是想从我身上找算计,才引的我,哼!”司徒芳撇过头去。 这语气有些哀怨,好像还有些落寞。 秦如薇的笑容一僵,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敛了敛眉道:“明儿个我们就做了吃如何?” 司徒芳撇撇嘴,嘴角上扬,却傲娇地道:“随便你。” 秦如薇也不拆穿他,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后问:“芳芳,我问你,你可知有没有一种毒,是会让人慢慢变瞎的?” “毒?”司徒芳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毒有千万种,有让人失声的哑药,自然也有让人变成瞎子的瞎药啊!”说着递了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 秦如薇却是顾不得和他抬扛,急哄哄地问道:“那你可知,有没得解。” “要解毒,肯定得要看了是什么毒才知道啊。”司徒芳伸手进布袋去捉小白,道:“怎么,谁瞎了?” “我一个朋友。他是个很出息很优秀的人,但现在眼睛却是看不见了。” “朋友?”司徒芳有些不懂:“朋友是什么?” 秦如薇一愣,道:“你没有朋友?” 司徒芳摇摇头,终于把小白给扯出来了,吓得秦如薇又退了几步。 “我不需要朋友,那又不能吃,而且,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秦如薇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往小白那身上看,咽了咽唾沫道:“你难道一直自己生活么?” 他是个饕餮,爱吃,可又是个生活白痴,从来不会料理自己,便是连头发都不会梳髻,要么就用草扎着,要么就散着,秦如薇很奇怪,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不是啊,我有小白,有师傅,有嬷嬷,还有小丁。”司徒芳掰着手指数,道。 “那是你家人吧。” “嗯,家人!我都想他们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你出来做什么?”秦如薇问道。 司徒芳皱了一下眉,道:“我想出就出啊,又没有为什么!”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道:“你没有朋友,我做你的朋友吧!” “你?”司徒芳睨着她,突然指着她道:“有什么好处?” 秦如薇一噎,道:“朋友可以在你不高兴伤心的时候陪着你,可以在你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你,在你烦恼的时候开解你,可以和你一起分享高兴,可以一起哭一起笑,还有,真正的朋友,不会在背后捅你刀子,不会互相利用的。” “小白也是我朋友!”司徒芳摸着小白的头道。 小白好像还听懂了一样,晃了晃头,又缠上了司徒芳的脖子,秦如薇登时觉得自己脖子冰凉一片。 “可它不会说话呀!”秦如薇忍不住道,见小白探头过来,吓得连连后退,道:“而且,它也不能做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好吧,为了争取这个朋友,她和一条蛇争起脸来了! 小白的尾巴使劲儿的摇摆着,舌头咝咝地吐,好像在表达不满。 秦如薇咬了咬牙,瞪了它一眼,不断地在心里道,我可不怕你! 司徒芳半晌道:“说这么多,你其实就是想我帮你治你那个眼睛瞎了的朋友吧?” 秦如薇一怔,有些错愕。 司徒芳也是说说而已,见她错愕的样子,不由大怒,恨声道:“你你,果然被我说中了,还说什么不会利用,呸!你这虚伪的女人!” 他怒极而去,缠在他脖子上的小白转过头对秦如薇咝咝的吐舌不满,一双蛇眼好像透着鄙夷和不屑。 秦如薇眨了眨眼,她刚刚没有看错吧,她好像被一条蛇鄙视了? 不过,司徒芳这孩子是在跟她闹脾气? “哎,芳芳,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秦如薇追了过去。 “杨柳姐,我咋觉得我们娘子是个男人,去哄那女人呢?”赵铁柱看得瞪大了眼。 杨柳噗哧一笑,捅了捅他的腰,道:“快些装车吧,马上就晌午了,午时在路上热。” 再看不远处,秦如薇谄笑逗着司徒芳,不由失笑,秀才爷要是不回来,娘子怕是会被人给骗走了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恶人自有恶蛇磨 司徒小爷傲娇耍小脾气了! 秦如薇在百般哄骗利诱之后,终于很清楚的认定了这一个事实,干脆也坐在一边不说话了,反倒是司徒芳瞧了她好几眼,都故作未知。 掀起车帘,官道两边的稻田一览无遗,金灿灿的颜色预示着大丰收,谷穗沉甸甸的,连坐在田间歇息的农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更有高亢悦耳的民间小曲远远的传来,唱着这丰收喜悦。 “娘子,这就又是一个丰收年呢,过几天该是要开始收割了。”杨柳也往外瞧着笑道。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今年天儿虽热,但瞧着却是比往年都要好些,莫怪农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 又思及自己今年也将会有不少粮食进收,秦如薇的眼中更多了几许笑意。 “待得这新粮打下来,我们就磨了米粉,做白面馒头,做肉包子,有种灌汤包你不曾吃过吧?里面都是肉,蒸好了,咬一口,那肉汁能把你舌头都给烫掉。”秦如薇笑眯眯地道,眼角余光瞧着司徒芳竖起了耳朵,不由暗笑。 杨柳似是知她所想,便凑趣道:“还能做薄饼,煎得金黄了,在往里撒上一把拌花生糖,卷起了切一块块儿,甜中带咸,那才叫香口哩。” “嗯,你说的极是!”秦如薇笑眯了眼。 司徒芳咳了一声,眼角扫了过来。 没人理他,秦如薇和杨柳依旧自顾自的说得起劲,他又咳了两声,还是不理,不由气闷,眼珠子一转,把黑布袋解开,把那小白给掏了出来,直接往脖子上一挂,冰凉凉的蛇身绕着脖子,别提多凉爽了,便舒爽的一叹。 秦如薇和杨柳看在眼里,两人嘴角抽抽,虽然现在已经对那小白没那么惊恐了,但还是嘴角直抽,脸色微白。 “热了吧?要不要给你凉凉?”司徒芳嘻嘻一笑,把蛇递给秦如薇。 秦如薇狠瞪了两眼,撇头看出去,司徒芳弄了个自讨没趣,不由撇着嘴,有些讪讪。 车子进了十里屯子,来到家门前,秦如薇被杨柳扶着下了车,第一眼就看到了不愿见到的人——邓老太,还有她那胖闺女,眼珠子正滴溜溜的往这边瞧呢! 真是冤家路窄,想起这老太太的腌臜心思,这一路的好心情立即散了好些,秦如薇淡淡地移开双眼。 她漠视,人家却是舔着脸上前凑好了。 “哟,这不是薇丫头么?这是打镇子上回呢?”邓老太谄着笑,一双吊梢眼贪婪地往秦如薇和马车上来回扫视。 今儿秦如薇穿了一身在倾城绣坊新买的湖蓝色衣裙,三千发丝轻挽着份如意髻,髻上插着两支银簪子,又别了两朵从那有间铺子掏来的紫水晶珠花,水晶在阳光下,熠熠地闪,好不耀目。 邓老太和邓凤珍自然不知那是什么名堂,但就这么看着,闪得人眼花,绝对是好东西。 她站在那里,脸容清冷,神色冷淡,却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的,高不可攀。 邓老太心中惊诧莫名,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出落得这般好了? 而邓凤珍,则是瞪着个圆眼,贪婪的瞪着秦如薇身上的配饰,恨不得都将它们扒下来套自己身上去。 明知跟前的人心眼儿坏,秦如薇自然不会回应邓老太的话,只吩咐杨柳道:“天儿热,去让糯米出来帮你把东西都就收进去,一会再去大哥家。” “哎!”杨柳正欲上前,却发现院子门锁了。 秦如薇一愣,随即道:“兴许是去哪处玩儿了!” “这小蹄子,吩咐了她看家,她却跑去玩,娘子回来也没个茶水喝,看回头我撕了她。鬼丫头这年纪还不定性,瞧着娘子出去了,就越发野了。”杨柳一边作骂一边看着秦如薇的脸色道。 秦如薇笑骂:“瞧你,这才没几天,倒是把她给护上了,成了,我也没说怪罪她的意思。” 杨柳脸红了红,她抢在秦如薇跟前先发作,其实就是有为糯米开脱的意思。 邓老太两人见秦如薇把她们晾在一边,心中气恼的同时亦好不尴尬,却本着自己的心思,便笑言道:“哎哟,薇丫头,大家邻里邻舍的,搭把手有啥难的?更别说咱之前还成了婆媳,不用支使你家丫头,我老婆子帮你一把呗。” “对对,嫂子我帮你。”邓凤珍也附和,两人也不等秦如薇开口,立即就掀车帘。 “喂,你们。。。”杨柳惊愕后沉声阻止,这也太不要脸了! “咦,什么东西,这么凉?”邓老太一掀帘子,伸手一探,就摸到一个凉丝丝的东西,待得一看,立即尖叫起来:“啊,蛇,蛇!” 邓老太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惨白,惊恐地看着那马车。 邓凤珍慢她一步,但此时,也看见一条三角头的眼镜蛇从车帘缝里钻了出来,嗷了一声,连跑都不会了,双脚软软的。 秦如薇原本也恼这两人不要脸面,如今见小白出来,不由坏心一笑,干脆就双臂环膝看好戏了。 不得不说,小白被司徒芳养了这么久,还是颇有灵性的,先是爬过邓凤珍的脚,然后又咻咻的爬到了邓老太的身上。 “蛇。。。”邓老太喉咙一个咕噜响,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看那凤珍,秦如薇正欲开口,忽听滴答的水声传来,看过去不由一愣。 却是邓凤珍吓得尿了裤裆了,水迹在她的裙摆散开,一股子臊臭味儿蔓延开来,而她,则是煞白着脸,整个人都傻了。 杨柳噗的一声,又捂着了嘴,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抬头看天,嗯,今天天气真好啊! 不过当初,她见到小白趴在自己身上时,不也是吓晕了过去?这么想着,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小白,回来。”车帘忽地被掀起,司徒芳钻出头来,又立即捂着鼻子:“什么味儿这么臭?” 邓凤珍的灵魂还在神游当中,乍然听到一个极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抬眼看去,顿时忘了呼吸! 眼前的人,是她这辈子,不,或许下下辈子见过的肯定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一个,俊美,如神仙,不,他一定就是神仙吧? 她长这么大,拒绝了这么多的亲事,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个么?一定是的,她邓凤珍就该嫁这样的男人。 这样如谪仙的男人,才配的上她! 邓凤珍的眸子一直随着司徒芳移动,呼吸不顺,一张肉嘟嘟的圆脸因为忘记呼吸而憋的通红。 秦如薇看在眼内,摇摇头,直叹司徒芳这张祸害的脸祸了一个又一个。 可恨的是,他还浑然不知,利落的跳下车一边扇着鼻子的风一边走,还不小心的踩着了邓老太的手。 邓老太嗷了一声,反射性的握着手一个蚱蜢弹了起来,眼珠子骨噜噜的一转,眼光落在身上。那条死蛇正咻咻的爬走,剩了一尾巴,不由又是眼一翻往后仰倒。 “这什么玩意?这么丑,小白你还爬上去,脏死了!”司徒芳扫了一眼后,拨开缠上来的小白,一脸的嫌弃。 这会子,连秦如薇都忍不住笑了,看向司徒芳,递了个你真可爱的眼神,司徒芳瞪她一眼。 邓老太这回也没晕死过去,她也不是笨的,听得这话是在挤兑她,立即抬头骂:“哪来的腌臜货……” 入目,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美得让人无法移开双目,便是邓老太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忍不住看呆了。 “公公子,奴奴奴家,有,有礼了!”这时,邓凤珍扭拧着过来,不伦不类的向司徒芳行礼,一双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媚眼乱飞,满脸通红,羞涩万分。 她一靠近,那股子尿臊味儿就越发浓烈,司徒芳捂着鼻子连退了两步,嫌恶地道:“我就说哪这么臭,原来是你这个肉球!你别过来,臭死了,你是掉进粪坑爬起来不成?走开走开!” 邓凤珍原本听得这俊美公子对自己说话,自是激动万分,可听清了话里的意思,脸色立即变了。 肉球,不是说她胖么?掉粪坑,她这才惊觉自己股间凉凉的,原来是被那条死蛇给吓尿了裤裆。 在人前,还是在心仪之人跟前丢了脸,邓凤珍羞愤欲死,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钻进去。 秦如薇以为被这般羞辱,邓凤珍就会跑走,可她低估了邓家人的厚脸皮,那真不是三尺厚可比,而是十尺! 只见她涨红着脸跺了跺脚,娇滴滴的嗔嗲一声:“公子……” 秦如薇他们不自觉的抖了三抖,扫了扫手臂的鸡皮疙瘩。 “小白,去!”司徒芳懒得看她,直接把手中的蛇扔了出去,又转向秦如薇皱眉道:“这就是你家呀,真破!” 秦如薇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邓凤珍却是嗷嗷直叫,看过去,原来是小白爬了过去,她又跳又叫的拍打着身上,发髻散了,宛如跳梁小丑。 秦如薇看得莞尔,再看邓老太,却是已经吓得傻了,不禁对那条小白多了几分好感。这是不是就叫,恶人自有恶蛇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敲打 邓老太母女俩被吓得屁滚尿流,滚打滚爬的回去了,而也有不少村民瞧着了这一幕,当然,他们如今的注意力可不在那邓家上了,而是都落在了司徒芳身上。 不得了啊,十里屯子来了个神仙人物啊! 秦如薇自也知道庄稼人对美人所表现的夸张,因为他们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真正见过大世面的其实也没多少,乍然来了这么个美翻了的还是个男人的人,自然会惊诧。 “娘子,娘子您回来了!”糯米抱着一堆东西从远处跑来。 杨柳上前一步,骂道:“让你看家,你这是跑哪里野去了?没个正形,仔细娘子扒了你的皮。” 糯米有些郁卒,脚尖点着地道:“我被舅太太叫去做事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些天都是呢!” 杨柳一怔,先是看了秦如薇一眼,然后斥道:“作死了你,自己作懒,还扯去舅太太那里了?” “我说真的,这刚刚才洗了一桶衣裳呢。”糯米急哄哄地道。 杨柳正欲再说几句,秦如薇却道:“得了,开门吧!” 杨柳瞪了糯米一眼,偷瞄秦如薇,见她脸上不喜不怒的,心里不禁惴惴的。 虽然她们是秦如薇的婢子,但那顾氏却是娘子的嫡亲大嫂呢,便是使唤她们,也是没得话说的,糯米这告状,不知会不会招娘子不喜呢! 秦如薇自也将杨柳的不安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这丫头是会察言观色没错,就是想的太多了。 不过顾氏,竟然趁她不在,就支唤自己的丫头? 有意思! 糯米打开门,将秦如薇迎了进去,这才发现司徒芳的存在,嘴巴不由张成了鸭蛋型,指着他半天说不上话来,好半晌才问:“姐姐,你是谁啊?” 司徒芳一个趔趄,瞪着她:“你在说一次?” “姐姐美是美,就是声音难听了点,果然应了那一句,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嗯。”糯米煞有介事的摇着头道。 秦如薇和杨柳听了不禁莞尔,当少根筋碰上少根筋,也不知是谁赢了? “你哪只眼看我是女人了?”司徒芳咬牙,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是女人! “嗨,女扮男装的我见多了。”糯米嘻嘻地往他的胸口上一拍,登时愣住了,张着嘴傻傻地道:“啊,真是男的?” 她倒没像其他人那般对司徒芳又羞涩又脸红的,而是嘟嚷道:“真是的,长副女人的样子招摇谁呢,没得让人误会了。” 司徒芳气得跳脚,黑丫头说他是女人就算了,竟还调/戏他? “小白!”司徒芳唤出自己的宠物。 小白立即从他的袖袋里钻了出来,面朝着糯米,咝咝的吐着舌示威。 杨柳一见不对,准备上前给糯米解围,然而,糯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差点摔了。 “哎呀,好大一条蛇,柱子哥,快拿家伙来,咱捉住了好剥皮做火锅子吃,这蛇胆得留给我!”糯米见了小白,一双大眼瞬间就亮了,大声招呼赵铁柱。 一蛇几人立即倒了。 “你你,你竟然想吃小白?”司徒芳满面不可置信,指着糯米就跟指着杀父仇人似的:“你还是人么你?” “蛇为啥子不能吃?我告儿你,那可补身了,小时候我爹捉了蛇,就整条吊着生剥皮,那蛇胆每回都是给我吞的,所以我力气才这么大。 蛇皮还能用芹菜子炒了,很爽口,蛇肉就更不用说了,啧啧,甜得很,比猪肉还好吃。哎,那都是一家子的美味了。”糯米巴咂着,舔着嘴巴,一脸的怀念。 秦如薇完全愣了,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丫头胆子这么肥啊! “娘子,我可不可以和你住一个屋啊?”杨柳快要哭了。 司徒芳张大嘴,指着糯米的手指都抖了起来,而同样缠在他脖子上的小白,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也是在抖吧! “给了我吧,我会给它剥一完整蛇皮,你要喜欢做围脖也可以让杨柳姐帮你缝了,她针线活好!”糯米笑眯眯的靠近,活像一头大灰狼诱引小绵羊似的。 司徒芳往后退,小白已经盘起头来,咝咝的吐着,威胁又威胁。 秦如薇哭笑不得,道:“糯米,够了。” 糯米转过身来,一脸不解。 “那是司徒公子的爱宠,你别打它的主意。”秦如薇憋着笑道,直觉得之前被这蛇吓出来的郁卒瞬间被治愈了。 糯米哦了一声,却嘟嚷道:“真是奇怪,还有人当蛇是兽宠呢,吃了多好啊,补身!”说着,就走去灶房忙活了。 司徒芳一脸惊魂,指着她:“她她,她敢!” “她也是说着玩,就你计较。”秦如薇瞪他两眼,进了屋。 那是说着玩?都要向小白下手了好吗? 司徒芳咬牙,摸着小白抖动的头道:“你看,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弄死那丫头在说?” 小白摇着尾巴,表示同意,不是她死就是它亡了! “不成,她是小狐狸的丫头呢,弄死了,小狐狸肯定不会给我做好吃的了。”司徒芳又安慰道:“为了我的胃,委屈你了,你见了这丫头,就要绕着走,造吗?不然她肯定得给你剥皮拆骨下锅!” 小白吱的一声,一个闪身,又咻咻的溜回司徒芳的袖袋里。 秦如薇在屋里听着了,哄笑出声。 杨柳也是听了个清楚,笑着道:“想不到这司徒公子还有怕的时候呢。” “这叫一物降一物,且看着吧,这俩活宝肯定有得闹腾。”她嘴里虽是无奈,眼里却满是笑意,有俩活宝在,还怕日子闷? 杨柳笑着附和几句,又将从县里带出来的东西道:“娘子,这些可都送去舅老爷家?” 秦如薇笑容一敛,淡淡地道:“把给舅太太的两身衣裳给收起吧。” 杨柳一愣,看她神情不似作假,便二话不说的就收起了给顾氏买的新裳。 眼见晌午了,秦如薇便让糯米在家做饭,她则是带着杨柳去秦大牛那里,司徒芳打死不和糯米一个屋呆着,便嚷着要跟着去,只好也带上了他。 结果,从她家到秦大牛家,回头率那叫一个高,秦如薇不知回了多少次话,相信谁都知道她家来了个神仙人物了。 秦大牛多日和秦如薇未见,也是十分高兴,在见到司徒芳时,很是一愣。 秦如薇解释说是一个朋友,来他们这边作耍的,暂时住在铺子里,秦大牛却是心中惊疑不定,不住的往司徒芳身上瞧,就想瞧出个好歹来。 顾氏是满眼冒红心,那热情劲儿就别提了,直接司徒芳弄了个不自在,说是到处走走,便跑了。 秦如薇这才把从县里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一家子谁都有,唯独少了顾氏的份。 “妹子,这是不是忘了啥没拿过来呀?”顾氏笑嘻嘻地问。 “哟,我忘了啥了?”秦如薇故作惊愕的问。 “这,一家子都有新鲜物儿,嫂子我的呢?”顾氏搓着手,满脸谄笑:“也让嫂子瞧瞧这新鲜呗!” “呀,莫不是真忘了?”秦如薇随手拨了拨,就故作恼怒地冲着杨柳道:“你这丫头,怎么就没提醒我少买了舅太太的份?这阵子事儿多,我不是让你提醒着的吗?这点事你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奴婢知错。”杨柳噗通的跪地低头认错。 “你是我的奴婢,你的责任便是提点我,不是事事要我盯着,可知?”秦如薇训道:“奴婢的职责,就是奉主子为天,主子让你做,你就得做,没让你做的,你就甭做,主子没想到的,你就得提醒着,不然那就是背主。瞧瞧今儿这事,知道的是我忘了,不知道的,可不是说我故意让嫂子没脸?你说,这是不是背主?” 秦大牛吓了一跳,妹子向来和气,这突然发作的,总觉得有些不对。 顾氏却是心里美美的,得意洋洋道:“薇儿你说的没错,这丫头就得要好好敲打一番,不然她们可不晓得哪个才是主子。” “嫂子说的很是,是该要好好敲打一二,不然这丫头还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们的主子,哪个才是掌握着她们的生死大权。”秦如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花了十两银子买她们回来,就是给我办事支唤的,我吩咐的事,她们敢当耳边风,转头忘了,或是那个阿猫阿狗叫去做什么,把我吩咐的都撇一边,这就是背主。不把主子当主子,奉别人为主子,嫂子你说,这是不是该打出去了?” 顾氏心里一跳,难免有些心虚,僵着脸挤了几分笑道:“哪那就有这么严重了?你是慈悲人,这会子便饶了她们这一遭呗!” “这可不成,有了一次,还不是有第二回?不把主子当主子的,我要来何用?”秦如薇嘴角斜斜地勾起,道:“若谁都能支唤得动她们,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一个不小心,我被她们卖了恐怕还得帮着数钱呢!嫂子也甭怪我无情,要是我,假如嫂子有丫头,我常招来使唤,您心里也得想想那丫头是不是背叛您了不是?” 顾氏听了,脸上火辣辣的,好不难堪。 怪道突然发作这丫头,绕了半天,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小陌君觉得这章很喜感有木有?乃们说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根本 好容易消停了几天,秦如薇其实也不想和顾氏过不去,大家相安无事各过各的也就罢了,但顾氏却是趁她不在,可劲儿的支唤自己的丫头,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是个丫头,秦如薇也并不是舍不得,做点事什么的能有多难?让她觉得不爽的就是,顾氏太自以为是,也太捻酸算计,要是不敲打一二,她恐怕会觉得所有东西都是她顾氏的,都有权支配! 这次不过是支唤个丫头,下回呢?下下回呢? 秦如薇已是独居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为了一个舒坦二字,可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的! 眼下,看顾氏变了脸色,秦如薇也只是端了茶,一口一口的抿着。 秦大牛已是脸色铁青,自家婆娘这些日子作的,他可都看在眼里,也没少说话,可顾氏怎么说的? 秦如薇丫头,还不是他们秦家的,现在秦如薇不在,她叫来帮活几天还能少块肉去?说不过她,自也就由她去了。 可如今,秦如薇却是把这事给翻了出来,给算起帐来了! 顾氏正欲张口辩几句,秦如薇又搁下了茶杯,道:“说起来,秦一和二娘现在都在我的铺子上帮忙,眼看着这夏收又要开始了,这家里头也没个老的帮着看顾孩子,小的也小,家里可是腾不出手来帮忙?可需要我让秦一或者二娘他们回来帮手?” 顾氏听着心里又是一跳,家里两个大的都去铺子上帮忙,秦如薇也格外照顾,所以如今家里头每月都能得上个五六两银子回来,日子比起以往,可是要有奔头多了,别看她腰杆都要比别人直上几分么? 这让两个大的回来,那怎么成? “他们帮着你,也是孝心,家里的事也忙的过来,我和你大哥肯定能忙得过来,不用他们回来的。”顾氏急哄哄的道,就怕秦如薇真的一个不乐意就把人给打发回来了。 “嫂子可别硬撑才好。小五也才周岁,四郎别说了,也去学堂,还是好玩的,别闯祸就成了,也不指望他能帮你个什么忙,至于三娘,就是能烧火煮饭喂个牲口的。别说夏收忙不过,平时都是闲散的家活,您不也忙不过来?不然哪用糯米来帮忙?”秦如薇淡淡地一刺。 顾氏被这一番话刺得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恨不得有条缝儿钻进去。 话到现在,她还听不出秦如薇是故意挤兑她,她也就是真蠢了! 若是以往,顾氏肯定就要发火,可现在,他们一家子就指望着秦如薇吃饭,她纵然心里有气,也不敢发作,只得讪讪道:“我这几日也是身子不舒坦,所以才叫那丫头来帮着做了点轻省事。妹子不会舍不得了吧?哟,可是那丫头告状了?不是我说,这丫头就要有丫头的样子,背后告状,可真是要不得的!” 她是真恼,自己好歹是秦如薇的大嫂吧,不就是使唤个丫头几日,犯得着为个丫头出头,用这些个话来挤兑自己? 她却不知道,秦如薇却不是舍不得个丫头,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嫂子这话怎么说的,一个丫头我会舍不得?家里忙不开了,嫂子若是真要用人,和我说一声,我能不给?何苦在背后遮遮掩掩的偷着藏着的?这又是为何?是心虚还是怎的?”秦如薇瞪着她:“不过一个丫头,嫂子要是看中了,我给了又如何?嫂子这话,可没得让人寒了心。” 顾氏被刺得脸儿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张口欲言,秦大牛却在这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顾氏吓了一跳,看向他。 “家里的活当都不用搭手了?还不去做你的事儿,在这叨个什么劲?”秦大牛沉着脸瞪她。 顾氏不服,张了张口,外头,小五却在这时哭了起来。 “还不快去!”秦大牛瞪她两眼。 顾氏只得咬咬唇跑了出去。 “妹子,你别恼,回头我就教训这婆娘。”秦大牛硬着声道,语气里却隐隐有些不悦。 秦如薇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大哥可是在怪我?” 秦大牛怔然,有些尴尬。 “不瞒大哥说,我今儿却是有意让嫂子难堪,却也不只是为了使唤个丫头那般简单,我只是看不过眼大嫂这作派,我也想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说开了,也省得大家心里存着刺。”秦如薇抿着唇,起身福了福身道:“如若让大哥心里头难过了,妹子在此道声罪过了。” 秦大牛连忙避开,急道:“使不得,使不得,薇儿你这般,可不是让大哥难做?如今家里因了你,日子也过得好了。大哥,要是再不识好歹,可真是没脸没皮了。”说罢露出一个苦笑来。 秦如薇却道:“你我本是兄妹,说这种话岂不让做妹子的寒心?我日子好过了,自也不会让大家一家受穷挨饿,只是。。。” “大哥都晓得,大哥也没怪你,怪只怪大哥懦弱。”秦大牛忙道。 秦如薇知他性子,越往里说,怕是越钻牛角尖,便道:“罢了,咱也不说这个了,只是我还真有些事与大哥商与的。” “你说,你说。” “这第一个,就是丫头。”秦如薇看他一眼,快速地道:“大哥且听我说完,之前我说的也是真话,如今大郎和二娘都去铺子帮忙,家里确确实实是少了人手,大哥你看着,要不要买个人回来使唤?哪怕帮着嫂子做些家活计,又或者帮你下地的。” 秦大牛一听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咱们家又不是那大富贵的人家,又没有多少活儿,哪用买人使唤?。你别看你嫂子作的,她这人就是爱张扬显摆的,莫理她!” “可这马上就要夏收了,只有大哥你,怕是忙不过来。”秦如薇皱眉道:“便是让秦一回来帮几天,待得夏收完了也得要秋播呢!” “忙完这一遭子也就过了,不用买人,莫要白白费了银子。”秦大牛依旧坚持。 秦如薇笑道:“大哥可别不好意思,现在这日子虽然过得比以前好,但日后自会更好,呼奴唤婢的日子,肯定就会过得上来。” “那就日后再说。” 秦如薇也不多说,事实她也不过是给个建议,她自己也不好插手太过,便道:“大哥你和嫂子商量着办就是,弱真的人手不够了,就添人,不缺那个钱。” 秦大牛自也没放在心上,只转开了话题,问:“我却是想问你,早前你要我育这么多秧苗,这是要作甚?” 秦如薇买下了邓家的那些地,却是一直没对秦大牛说的,不是不放心,而是不想那么快泄露出去,省得人多想。 现在,时机成熟,便是泄露出去了也无妨,便道:“大哥,邓家那十几亩地,其实是我买了。” “啥?”秦大牛瞪大了眼。 秦大牛淳朴老实,秦如薇也就没有将那些腌臜事细说,只说机缘巧合,她接手过来,而且是真金白银的付了银子的,也不算是使了腌臜手段了。 秦大牛确实震惊,半晌才道:“那邓家的地,是你的了?” 秦如薇点头。 秦大牛呆滞无比,道:“瞒得倒是紧。” 秦如薇生怕他多想,便道:“也不是有意瞒着大哥,就怕传出去邓家会多想,能少些麻烦就少吧!” “你说的也对。”秦大牛点点头,又道:“可眼下就要夏收了,这还能瞒着?” “我本来也没有人手,大哥也要侍弄家里的田,所以这夏收和秋播我却是打算雇几个短工来帮忙了。”秦如薇说出自己的打算来,粮食她一个人,便是养上几个人,也吃不完,所以若是粮食打下来就会卖掉一大半。 “也就只能这么着了,虽说邓家闹成那般不关你的事,但他们家的地却辗转到了手中,怕也是会多想,少些麻烦就少些好。”秦大牛也认同她的打算。 秦如薇听了便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便是现在他们晓得了,我也是不怕的。” 她说的却是真话,邓家现在拿什么资本来和她斗?要翻身,也要有本钱才能把歌唱啊! 秦大牛也不在意,却是真心替她高兴,道:“什么金的银的,都没田地好,田地才是根本,有了这些地,日后便是你一个人。。。”到最后,他却有些讪讪,咳了一声不说了。 秦如薇知他意思,无非是说日后即管是一个人,也不愁吃喝。 可秦如薇却是不满足的,道:“不过小小十五亩地,远远不够,我想着再置办些。大哥,您得空了也去找个牙侩,四处走走,看那块地是好的,也买些来,您不是说地是根本么?日后您就当个地主,等着孩子们孝敬,也是不愁了。银钱方面您不用愁,铺子里有您一股,买个地却是够的。” 秦大牛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心思却活动开了,他不同秦如薇,要开铺子赚大钱,他的目标,其实也就是多办些地罢了,到底地才是人活命的根本啊! 兄妹俩就着这话题斟酌着商量了,末了秦如薇便将自己打算在秋播完了,入秋后把房子建起来的事一并说了,自也得到秦大牛的支持不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医 秦如薇看着眼前的绝色美男,嘴角抽抽着,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神魄回来,指着他问:“可以告诉我,你这是要去探娘家还是怎的?” 这家伙出去溜达半天,却是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脖子上还挂着两把菜干豆角,脚边一天肥美的草鱼在蹦哒甩着尾巴跳着,他个人的头发上,沾了两根鸡毛,看着就特么喜感滑稽。 司徒芳双手一抬,呲牙笑了,道:“这个地方好,我喜欢,这里的人都好,瞧,这都是他们给我的,快快家去做了吃。” 秦如薇眉一挑,道:“你确定不是你在哪里顺来的?”十里屯子的人何时这么大方了,她咋不知道啊? 司徒芳瞪她一眼,道:“你这是嫉妒我人缘好!” 好吧,她嫉妒! 秦如薇扫了一眼他那张祸害的脸,撇着嘴道:“甭太过分了,人家指不定一年到头就指着这只鸡吃或者拿去卖银子的!” 庄稼人穷困,养只牲口也不容易,猪是一年才宰,鸡鹅鸭什么的平时可是舍不得吃的,都要留着逢年过节或喜白事才杀。司徒芳这么一身,可是人家大过年的一席好菜了。 司徒芳一愣,皱了一下眉,嘟嚷道:“又不是我强要得来的,是他们硬塞给我的。”虽然他是有看着这些鸡鸭双眼放光。 秦如薇摇摇头,领着他往家里去,司徒芳一直在她身边说个不停,突然见她停下了,不由疑惑地看过去。 前边,一个穿着布衣的大娘正皱着眉看着他们,神色似是很不悦。 秦如薇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两步,轻福了一礼:“庄大娘。” 庄大娘看了看她,又看向司徒芳,上下打量一眼,惊诧的同时又似是对秦如薇不满,轻哼一声走了。 秦如薇怔在原地。 “她不喜欢你。”司徒芳在旁说了一句。 秦如薇露出一个苦笑来,这个她早就知道了,不过今天以后,怕是更不喜欢了。 “走吧!” 。。。。。。 过了七月中元节,十里屯子就开始张罗着夏收的事,秦如薇也不例外,她自己不方便出面,总要找人来处理夏收的事。 让她觉得欢喜和欣慰的是,唐冶回来了,并给她准备了这方面的人手。 “短工八个,一个十八文一天,大管事一天三十文,直接帮你买卖粮食处理好了,你只管收银子就好了,都是妥当人,是在我庄子上做活的,你尽管放心。”唐冶笑着说道。 他的脸庞瘦了许多,俊朗的脸上还添了一道刮痕,人晒黑了不少,也不知这阵子去做什么去了。 “我正愁着要去码头处招短工呢,你这一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秦如薇先是感激地谢过了,才关切地问他近期的行踪:“瞧着你精神头不是极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这些日子也一直不见你。” 唐冶敛了一下眼皮,轻描淡写地道:“家里出了点事儿,回去处理了,对了,你急着寻我可是有紧要事?” 别人的家务事,秦如薇也不方便打探,见他把话题岔开,便道:“正正是有要事,而且是好事。” “哦?”唐冶挑眉看她。 秦如薇正欲将司徒芳的消息一说,主角却是从外头进来了。 “不是说要做那个啥红豆沙冰的?我把冰给弄来了。”司徒芳的桃花眼放光,手里抱着一个用棉布包着的东西。 唐冶看清司徒芳的脸,呆怔了一下。 美,真美! 司徒芳也看到屋内有别的人,审视性的上下看了唐冶一眼,便移开目光,只蹬蹬的走到秦如薇跟前,将抱着的东西咚的放在她面前。 “给,快做,小爷渴死了。” 秦如薇抽了抽嘴角,心道饕餮吃货果然不容小藐,这才多久的时间,就真让他弄来了这么一大块冰。 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冰块,徐徐散着冷气,直扑脸颊而来,秦如薇舒服得喟叹出声,这就跟空调冰箱一样啊! “如薇,这位是?”唐冶看向秦如薇,目光带着询问。 在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秦如薇也不让他姑娘姑娘的叫了,而是直呼其名,大家也更亲近一些。 “这是司徒芳公子。”秦如薇笑看着唐冶,眼睛弯弯的。 “幸。。。”会字还没说出口,唐冶瞪大了眼:“什么?” 他没有听错吧,司徒芳? 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如薇,她点了点头,唐冶的心立即狂喜,一把抓住司徒芳的手:“司徒公子,我叫唐冶,你说,不管什么代价,只要你肯医治我大哥的眼,我们都答应。” 司徒芳轻巧地挣开他的手,很是不悦地瞪了秦如薇一眼,这男人什么人啊,跟他很亲香么? 唐冶一急,就要上前,秦如薇却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按捺着心急眼巴巴的看着司徒芳。 “芳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朋友的弟弟唐冶,正是他大哥唐濮中了毒而导致双目失明。”秦如薇柔声解释。 “关我什么事!”司徒芳一屁股坐下凳子上,轻拍了一下袖袋,小白就钻了出来,爬他怀里,直窜脖子。 “这这这。。。”看见小白,唐冶眼都瞪大了,脸色变了几变。 他没有看错吧,那不是那啥子眼镜蛇?这可是有剧毒的呀! 唐冶不由后退两步。 司徒芳见了不屑地讥笑两声,小白更是示威似的朝着唐冶张牙舞爪。 秦如薇已是见惯不怪了,只道:“你还想不想吃沙冰了?” 司徒芳摸着小白头的手一僵,哼了一声。 “翡翠鱼柳,宫保鸡丁,酱爆虾球,冰爽青瓜条。。。”秦如薇淡淡的一个接一个的念菜名,每念一个,司徒芳脸色就变一下,一旁的唐冶则是满目不解。 “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给你做。”秦如薇末了道。 司徒芳站起身,睨着她道:“你倒是好心,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也真当你是朋友!” “我真心待他是朋友,那是我的事,他是不是,那也是他的事。正如我和你,我真心待你是朋友,所以才请你帮忙。”秦如薇浅笑着道:“你若不肯不愿不想,我固然失望和难过,但也不会勉强你,只求你替他瞧上一瞧,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唐冶听了心里大急,眼巴巴的看着秦如薇,又看向司徒芳。 司徒芳也没料到秦如薇这般说,有些讪讪,嘴硬地道:“说的好听,还不是用吃的来利用我。” “从咱们认识开始,我还短过你吃的没有?什么好吃的,没做给你吃?跟你要过银子没有?” 司徒芳一怔,撇撇嘴,显然有些心虚。 “司徒公子,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人做,你要什么样的厨子什么口味,我给你请来。”唐冶算是听出门路来了,敢情这位是个饕餮呀! “无事献殷勤。”司徒芳瞟他一眼:“非奸即盗。” 唐冶脸一红,求助的看向秦如薇,他摸不清这位的脾气呀! “你就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去瞧上一眼?”秦如薇给唐冶递了个稍安毋燥的眼神,直接了当的问司徒芳:“医者要有仁心,你师傅要是知道你见死不救,定把你逐出师门。” “那老头子才不会咧。”司徒芳跳了起来,道:“他肯定会说我多管闲事。” 秦如薇眼皮跳了跳,果然,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么? “那现在他不知道,你就去帮着瞧上一眼?有没得治你就说一声如何?” “对啊,司徒公子,我求你了,就是治不了我们也不怪你。”唐冶咬了咬牙,直接就朝司徒芳跪了下来:“我大哥,真的很需要你,我给你跪下磕头了。”说着咚咚咚的嗑起头来。 秦如薇皱起眉。 司徒芳唬了一跳,直接避开,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师傅说,你们这些山外的人,最爱这招什么来着,对,苦肉计了,我才不上当。” 唐冶身子一僵,脸上那恳切也僵住了,眼见司徒芳油盐不进的,暗地思付,是不是强硬的将此人绑过去? “你瞧瞧,眼珠子转的这样快,肯定是在打坏主意,你这个人,心术不正!”司徒芳见唐冶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当即就嚷开了。 唐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虚地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愣了一下,见他这表情,便知司徒芳给说中了,莫非这心性纯净的人,就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 不由失笑,打圆场道:“好芳芳,你饶了他吧,他也是为了兄长才不得已的动歪脑筋,要是换了我,绝对是将你打晕了绑过去了。” 唐冶眼睛一亮,递去一个知音啊的眼神! “你你你。”司徒芳气得跳脚,指着她道:“一丘之貉。”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不然你想怎样,是男人就痛快点,吱吱歪歪,比女人还婆妈,叫你芳芳是没错的!我告儿你,再不痛快点,这块冰都要溶了,你甭想吃沙冰!” 司徒芳气得身子乱癫,看一眼那块冰,可不是么,已经融了好些了,急得不行,却又心有不甘,眼珠子一转道:“成,你敢让小白戴你脖子上,我就去。” 唐冶先是一喜,然后寒毛竖了起来,看向他脖子上的那条咝咝吐着长舌的蛇,脸色惨白起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治 唐冶活了二十几年,哪怕身处那个处处是陷阱如同狼窝一样的唐家,也没有像现在这般胆战心惊过,明明是七月流火天,他却觉得自己如置冰窖,遍体生寒。 这是为何? 只因他脖子上缠着一条堪称围脖的毒蛇,那蛇头伏在他的颈边,唐冶是动也不敢动,就怕它一个发怒,就把自己的脖子给咬断了。 于是,他就这么僵着脖子,直直地看前,脖子就像被用石膏给固定了。 秦如薇同情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司徒芳,啧了一声道:“倒是小瞧你了。”整人整得这么带劲,要是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勇气把那条蛇挂脖子上,估计会作一辈子的噩梦吧。 司徒芳却是十分愉悦,谁和小白过不去,他就让谁过不去,听到秦如薇的话,他哼了哼,别开头去,心里酸得很,越发决定,不见到那什么唐濮,绝不让小白下来。 “别惹了我小白不高兴,不然我就走了。”司徒芳睨他一眼。 唐冶立即谄媚道:“不会的,我一定会把小白爷侍奉得妥妥贴贴的。” 司徒芳露出一个这才差不多的眼神来,唐冶不禁苦笑,心道果然是怪医,脾性就是怪。 唐家的庄子大门,站了几人,正扬着脖子往前张望着,眼神都透着焦急,站在中间的身姿颀长的男人,双目没有焦点,尽管尽量压抑着激动,脸上却仍止不住的现了些许急色。 “来了,大少爷,四少爷来了。”在男人身边的一个小厮突然兴奋地叫道。 唐濮扶着小厮的手一紧,问道:“还有什么人同来?” “那个秦姑娘,还有个丫头,一个。。。”小厮突然消了音,半晌才呆滞地道:“很美的男子。” 唐冶也已经见到兄长在等着,忍不住的热泪盈眶,这短短的几十里路,简直就跟万水千山一般遥远呐! “四少。。。啊。”唐濮的贴身丫鬟绿翠突然尖叫出声,双脚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了?怎么了?”唐濮只听见丫鬟尖叫,却又看不见,不由心里发急,只得问小厮:“唐二,怎么了?” 那叫唐二的小厮也是双脚发软,吞了吞口水,瞪着唐冶脖子上的那玩意,抖着唇颤声道:“大大大少爷,四少,四少脖子上挂了一条蛇。” 天啊,这一定是在做梦吧?不然四少怎么在脖子上挂一条蛇,而且,妈呀,是饭铲头! 饭铲头是民间对眼镜蛇众多叫法的一种,有剧毒,所以唐二和绿翠两人都吓得腿软手抖了。 唐濮听了唐二的话,身子僵了一下,视线‘看’向唐冶的方向,皱起双眉。 “大哥!”唐冶激动的上前,想到脖子上还挂着个祖宗,便又止步不前。 “四弟。”唐濮双手往前伸,急道:“怎么回事,唐二说你身上有蛇,这是怎么回事?” 唐冶苦笑,看向慢悠悠满脸不爽的司徒芳,安抚道:“没事,这是司徒公子的爱宠,我替他拿着而已!”他咬重了爱宠俩字,带了点幽怨。 司徒芳走了上来,轻哼一声,这才看向唐濮,道:“这就是你不惜跪下来求的那个瞎眼的大哥?” 唐濮眉一紧:“四弟。。。”语气里带了些沉重,又有难过。 “大哥,无事的,司徒公子就是刀子嘴。他人很好的,长得也很好,要是大哥你看了也一定惊艳无比。”唐冶咬牙道。 秦如薇听着这恭维抽了抽嘴角,这不是说司徒芳长得像女人么? 司徒芳原本还挺高兴,心道这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可后面? 他狠瞪了唐冶两眼。 唐濮自也听出唐冶是在为他出气,便拱手朝司徒芳那边打了个揖道:“我家四弟出言无状,还望司徒公子莫要怪罪,我这当大哥的替他向你赔罪了。”说着长长的躬身。 司徒芳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对唐冶道:“你大哥看着比你顺眼多了。” 这话唐冶听了倒是高兴,这回可不会撂挑子了,当下也觉得脖子上的那条蛇也没那么可怕了! “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这天还热着呢!”秦如薇笑着提议。 “对对,唐二,快,领贵客进去坐。”唐濮连忙道。 一直敬仰的看着唐冶脖子的唐二哎了一声,连忙在前带路。 在侍客的客厅,众人吃了两盏茶,唐冶才道;“司徒公子,你看小白爷是不是要吃点什么?不如我差人送两只鸡来?” 缠在他脖子上的小白一听,兴奋地昂起头,那标志性颈部扁平扁平的,咝咝的吐着舌。 唐冶浑身僵硬,微微侧过头,正和它对视着,不由寒毛支竖,呼吸骤停。 嘭的一声,绿翠捧着茶进来,一见此情此景,手一松,托盘翻倒在地,她的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秦如薇恨恨地瞪向司徒芳:“人都到了,还不把小白召回来,把人都吓倒了,你去倒茶不成?” “无碍,无碍的。”唐濮虽然看不见,但也隐隐知道发生什么事,连忙摆手称无碍。 唐冶也只是想把脖子上的大爷给弄下来而已,所以才说那么的话,哪知道这位兴奋了,结果昂起头时这么渗人,这下可真是欲哭无泪。 司徒芳表示很郁闷,小白明明那么可爱,这些人为什么怕它? 可别人的话可以不听,秦如薇的话,他却不敢不听,不然她肯定不会再给他做好吃的。 抿了抿嘴,一阵微细的哨声响起,小白咻的一下从唐冶的脖子上爬下,那长长的尾巴扫了唐冶的脸一下,他都恨不得跟绿翠那样晕过去算了。 小白使劲的蹭着司徒芳的脖子,无声的交流。 “去取两只光鸡来。”司徒芳吩咐。 “我去,我亲自去。”唐冶立即到道,也不等众人回话,飞快的跑了。 秦如薇抿嘴偷笑,知道唐冶这是去沐浴了,不把一层皮擦掉,他肯定回不来。 唐濮无奈,只得又对唐二道:“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山珍,今晚贵客要在此用膳。” “唐大少爷不用忙活。”秦如薇连忙客气道:“先看看你的眼睛。” 唐濮笑道:“左右也瞎了这么多年,客人来了,却是要招待好的,唐二,去吧。” 唐二领命下去。 秦如薇看向司徒芳,后者还在盘着腿和小白窃窃私语,察觉秦如薇看过来,撇撇嘴,让小白爬地上去,自己则是向唐濮走了过去。 “芳芳,先净手。”秦如薇连忙叫着他,见他不悦的看过来,便道:“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手上有许多我们看不见的细菌,尤其是蛇身上,你刚刚才和小白玩过,别沾上它的菌,不然恐会对唐大少爷的眼睛更为不妥。” 司徒芳可不明什么细菌啥意思,但秦如薇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便看了厅中的丫鬟一眼,后者立即跑了出去。 不消一会,丫鬟已经捧了一盆水来,一同取来的还有胰子布巾什么的,秦如薇不禁点点头。 净了手,司徒芳便走到唐濮跟前,细细的看他的眼睛。 唐濮眼睛虽看不见,但正因为如此,对气息更为敏锐,感觉到司徒芳凑近,不禁微微抗拒的往后退了一下,很快的又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忙道;“抱歉,我只是习惯了。” 司徒芳半点介意都没有,只是伸手向他的眼皮掀去,感觉他颤了一下想要退,便沉声道:“别动。” 唐濮的心定了下来,感受着那指尖的冰凉,他知道眼前人的手指定是很修长。 秦如薇在一旁定息看着,双手合十,在暗暗祈祷,一定有治,一定。 唐冶从外走了进来,已是从头到尾换了一身了,一见厅中的情景后微怔,随即快步走了上去,急声问:“如何?” 秦如薇摇摇头,道:“别急。” 唐冶只得跟着她站在一边看着。 却见司徒芳翻起唐濮的两只眼皮,皱了皱眉,然后才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阖着眼,半晌才换了另一只,末了还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在唐濮眼睛周边的穴位上。 唐冶看得心急,却半点不敢去打扰司徒芳。 “你的眼,还没瞎之前可是时常酸痛发干,视线开始模糊,慢慢的到最后,连泪水都分泌不出了,才完全的看不见?”司徒芳收回银针,淡声问。 唐濮一愣,点头道:“神医说的很是,那时只以为晚上用眼太多,不够亮,后来多点了灯火,反而没得缓解而更酸涩,到最后。。。呵呵”他露出一个苦笑。 司徒芳冷笑一声,道:“自然缓解不了,那蛊虫喜光,你灯火点得越亮,它活动得更频繁更兴奋,久而久之,自然吸干你泪腺水分,你的视力自然也受到影响,它养好了,你也就瞎了。” 唐濮心头一紧。 “蛊虫?什么蛊?不是中毒了吗?”唐冶急问。 唐濮也‘看’向司徒芳。 “中是中了,可中的是蛊,是南疆那处的目蛊,你该庆幸这蛊虫的母蛊死了,它才没有继续成长,只蛰伏着。不然,别说瞎,命都没有。”司徒芳凉凉地道。 “蛊,竟是蛊,他们竟敢,竟狠毒如斯,不但要大哥失明,还想要他的命。哈,这就是唐家,这就是一家人。”唐冶一拳捶向身侧的桌子,那桌子应声倒下,而他的手,已是血肉模糊。 “你流血了。”秦如薇皱了一下眉,执起他的手,让丫鬟取来水和伤药,仔细的清洗,一边道:“你这又是何苦,事已发生,你再愤怒又如何?还虐起自己来了,还不是让仇者快,亲者痛?当务之下,还是想法子让大公子恢复身子才是。”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唐冶低头,只见她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纤细的手指像两根白葱段似的,细细地轻拭着他的手,挑开那木刺,那么细致认真。 唐冶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有些慌乱,更多的是甜。 司徒芳看了一眼唐冶,只觉得他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唐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是长叹了一声,那叹息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更多的,却是难过和失望。 秦如看他一眼,摇摇头,自古大家族里多争斗,这是必然的,没有几家是团结一心的,唐濮这样优秀的人,肯定会被他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大哥,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不能。”唐冶沉声道。 唐濮叹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证据?” “告诉老爷子,老爷子肯定会。。。” “你还不懂吗?”唐濮截住他的话,道:“你当老爷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可他说过什么没有?四弟,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只怪自己本事不如人。” 唐冶一怔,半晌呐呐道:“不,不是大哥本事不如人,是手段不如他们狠辣腌臜。” 唐濮正欲再说,司徒芳却是低喝一声:“够了。你们的什么破事留着你们自个儿关上门说。” 唐冶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还有他人在场,不由有些讪讪。 秦如薇见兄弟二人都尴尬,便问道:“芳芳,既然大公子的眼是因为蛊虫才失明,那,可还能有治?” 唐濮兄弟二人听了,齐刷刷的看向司徒芳,虽然没问出口,但那目光,傻子也知道急切。 “看我作甚。”司徒芳翻了个白眼,道:“倒也不是不能治,但是所需的药却是极难得。” “什么药?你说,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会找出来。”唐冶一听有治,顿时激动地道。 唐濮也激动莫名,胸臆间的那颗心,怦怦地乱跳,像是想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能治,有治,那么,他还能再看到这个世界的缤纷?他不用一直和黑暗作伴? “倒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但却要进南疆。”司徒芳嗤笑,桃花眼眯了起来:“南疆地带,蛊虫极多,沼地瘴气就不必说了,轻则晕,重则死。而那里的人,就是个三岁小孩也能使蛊,你有命去,我只怕你无命回!” 秦如薇抽了一口凉气,不由看向唐冶他们。 “四弟,别去。”唐濮想也不想的就急声道:“大哥瞎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大房,有你也足够,别为了大哥把命丢了,大哥承担不起。” 唐濮是真的急,南疆他不是不知道,那地方长年累月瘴气蔓延,里面丛林更是毒物横生,普通人根本就不敢进去,便是进去了,也未必就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现在他眼睛是瞎了,可好歹也还有命在,不过是看不见东西而已,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可要是为了他的眼,搭上自己嫡亲弟弟的命,他宁愿不要这光明。 “四弟,眼睛看不见,但起码大哥还活着。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大哥,已经没了娘,不愿再失去你这个弟弟。”不过一瞬间,唐濮就已经为自己做出了选择,又看向司徒芳的方向,拱手歉然道:“得神医公子诊治,已是唐濮之大幸,恩人若有所求,唐濮必有所应。这眼,我不治了。” 不治了! 他艰涩的说出这三字,全身却像是被抽掉了力气一般,有说不出的落寞和哀伤。 从得知眼睛有机会重见光明,到现在自己亲口放弃,那是要走过一段怎样的心路历程? 说放弃,最是难,也最苦涩。 司徒芳挑高眉,看着唐濮的目光里倒是多了一份激赏,这才是嫡亲的兄弟,不为自己,只为了对方着想。 唐冶心中感动,眼泛泪光,却是灿然一笑,道:“刀山油锅我都不怕,还怕它一个南疆不成?大哥,您放心,我必让您再见这世界,您等着。” “四弟。。。”唐濮喉头滚动。 “大哥,您别再说了,大不了,我留在南疆给他们当南疆女婿,总能换来那能给你解蛊虫的药草吧?”唐冶故作轻松地一笑,道:“听说南疆的姑娘都很漂亮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却都听出了里面的苦涩和无奈。 唐濮鼻子发酸,可他的泪腺早已坏死,却是半点泪水都分泌不出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秦如薇更觉心酸难忍,便捅了捅司徒芳道:“你既然知道南疆,肯定有法子去的,也肯定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帮人帮到底,你就大发慈悲,给指点则个?”见他瞪过来,她又道:“想吃什么我都做。” 司徒芳咬牙,这死狐狸,就只会用这一招。 “你也听到了,大公子却是被人害成这样,你就不觉得那些人坏得透顶,所以才这么恶心人呢?要是你把公子的蛊虫解了,那么,该恶心的就是他们了。”秦如薇继续道:“而且,是你说有治的,要是你没治好,传了出去可就对不住你怪医这名头了!” “你。。。”司徒芳指着她:“我是被你骗了,才会跟着来这里。” 秦如薇有些心虚,摸摸鼻子,道:“什么骗不骗的,咱们不是同道中人吗,都是饕餮吃货嘛。而且咱们不是朋友吗,大公子也是我的朋友,自也就是你的朋友不是?朋友就该互相帮助,一人有难一方两肋插刀对不对。要是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的,那就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了!我们是敌人吗?不是!” “这。。。”司徒芳被她说得歪头细想,而一直趴在地上装死的小白摇头晃脑,心道这笨蛋又要被哄骗了。 果然,司徒芳点点头,道:“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治不好他,可就辱了我的名。好吧,看他也不是个坏人,我就帮这一把。不过,可不准你们说出去,是我治好的他。” “那是自然,我们肯定要低调,神医嘛,低调才更有价值,也更神秘。”秦如薇立即狗腿道:“那你,还不跟唐冶说说,去南疆需要个什么章程?救人如救火,这事还是要早些办起来的好,也了了一盅心事。” “急什么,去南疆你说去插双翅膀就去么?那是什么地方,瘴气环绕,毒物四处都是,那些沼地是能吃人的,不配齐药物,你倒是去给我看看。”司徒芳没好气地捞起小白,趾高气扬地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做好吃的来,今儿我要吃那水晶鸡,还有麻辣酸菜鱼,放辣点。” “我这就去。”秦如薇立即往外走,突然才想起这不是自家,不禁讪讪的看向唐冶:“借灶房一用?” 唐冶早被她和司徒芳的对话给弄昏了,听她要做饭菜,便道:“要吃什么,让厨娘做就好了,大哥庄子里的厨娘手艺也不错。”语气却是带了些许不舍了。 秦如薇浑然未觉,道:“那位主可不是好糊弄的,嘴刁的很,不过两个菜,我做也很快,你就在陪着你大哥说话吧。”说着点了个丫头带着她去灶房。 唐冶一直看着她走出去,回过身来,见司徒芳眯着眼睛看他,不由心一跳,谄笑着凑了上去道:“司徒公子,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庄子有新鲜的果子,甜得很,我让人送些来?” 司徒芳哼了一声,睨他一眼,半晌道:“那就拿甜的来尝尝。” “哎。” 好容易哄好了司徒大爷,他也就大发慈悲的说了对唐濮眼睛的治疗章程,又说了去南疆该准备的事宜,直到天齐黑,两人才被唐冶送回镇子。 “大哥,很快的,您就能看见了。”唐冶去而复返,激动地对唐濮道。 唐濮露出一个笑容来,却很快就敛了,蹙着眉道:“四弟,南疆始终危险,派人去即可,你不能冒这个险。” “不,我要亲自去,别人我不放心。大哥,唐家的人我不放心,所以,您的眼睛能治好的事,还得要保密。”唐冶抿着唇沉声道。 唐濮本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自也知他话里的意思,喟叹之余也应了,想起秦如薇,由衷地道:“若我的眼能痊愈,秦姑娘和司徒公子即是大恩人。四弟,你也要记住,没有秦姑娘,我们恐怕也请不来这司徒芳,我们可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呐。” 唐冶嗯了一声,看着自己被绑了一个蝴蝶结的手,脸有些发烫,道:“大哥,她的情,我自是会记在心里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帮你废了 洪德二十一年热夏,大夏国诸地均硕果累累,各县镇举行开割仪式,庆贺丰收并祈求未来风调雨顺,农畜兴旺。 十里屯子,同样的热闹,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彻天际,农人晒得黝黑的脸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一首首的民间小曲从他们嘴里唱出来,载歌载舞,表达着丰收的喜悦。 司徒芳早就不知跑到那里去看热闹,如今十里屯子没有人不知道他这个人的,每回出门,总会顺便带点什么回来,都是那些个婶子媳妇偷偷塞的,可把村里不少男人给得罪了,但对着他这张脸,也舍不得作践,顶多骂两声娘娘腔作罢。 司徒芳也没有白要人家的,村里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他也大方的给诊上一诊,一剂药下去,总会药到病除,久而久之,村里人都称其为小神医,风头极盛。 “娘子,您快去瞧瞧,司徒公子帮大娃家的黑牛下崽子呢。”糯米从外面跑了进来叫道。 秦如薇的针一歪,差点就扎上了自己的手指,抽着嘴角道:“又?” 这人不但看人,开当兽医当上瘾了么?前儿帮贵子家下猪崽,现在又去帮大娃家? “嗯呢,大娃家的黑牛今天在他们家地里的,突然就发动了,好像不好呢。”糯米嘟着嘴道。 秦如薇挑了挑眉,想了想,道:“也好,去走走。” 刚走出灶房的杨柳听了,忙道:“外头晒着,娘子出去要戴上竹帽儿。” “我去拿。”糯米二话不说就去把一顶竹帽拿了来给秦如薇戴上,一边帮她系绳子一边笑嘻嘻地道:“娘子的脸儿可真白,怎么晒也不黑。” “嘴倒是甜。”秦如薇捏了她的脸一把,这些日子吃得饱,也吃得多,这丫头的身量是直线长高,因为家里的重活都是她包了,用的劲多,一身的肉练得很是结实。 穿戴好,秦如薇就跟着糯米往地里去。一路上,见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糯米倒是比她更混得开些,眼见谁一捆谷穗弄不上板车,直接就上前一扛,一路下来,兜里就多了炒米饼和甜糖等物,看得秦如薇嘴角直抽抽。 炒米饼都是农家的小食,大都过年的时候才做,功夫极多,但存放也久,硬硬的,糯米直接捏着往路边石头上一敲,敲成四块。 “娘子,给。” 秦如薇看着那手心的饼,拿了一小块含进嘴里,道:“你倒是热络,也肯干。” “我从前在山里的时候也都这么干的,大家都乡里乡亲嘛,搭一把手也没啥的,而且都是轻巧事。”糯米笑道。 秦如薇笑而不语,正因为这淳朴,所以她才不拘着她学那些条腔规矩,反而是杨柳常拘着。 糯米却以为她不高兴,小心翼翼地问:“娘子可是怪我多管闲事?” “你这样就很好。”秦如薇摇摇头,道:“但可别傻乎乎的让人白算计利用了去。” 糯米甜甜地一笑,道:“我晓得谁是好人的。” 秦如薇摇摇头,也不多说,耳边却听到了一阵凄厉的牛叫声。 放眼看去,只见好些人围着一圈,有急声隐隐传来,想来就是大娃家的牛了。 走近,果是如此,大娃见糯米来了,眼圈红红的,再见到秦如薇,愣了一下叫了一声秦姐姐。 “还没生下牛崽子呀?”糯米探头去看。 大娃红着眼摇摇头,抿着唇。 糯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肯定会生出来的。” 大娃擦了一把眼泪,闷闷的点头,又杵在一边焦急的看着。 这家里头有牛的,都是孩子们带去放,大娃家的这条黑牛,是他放的,感情自然深,还有一点就是,一头牛可是农家里重要的财产了,万一要是难产死了,可就不好了,也难怪他这么急。 秦如薇也看过去,只看一眼便移开眼,血淋淋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晕了一下。 “娘子,你咋了?可是不舒坦?”糯米眼尖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也顾不得看热闹了,立即扶着她道:“要是不舒坦,咱们回吧。” 秦如薇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摇摇头道:“不必,我往那边站一站。” 糯米闻言小心地扶着她离了好些,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提的馊主意。 秦如薇蹙着双眉,想着脑海中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捶了捶胸口,秦如薇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忽听一阵欢呼声传来。 糯米跑过去看了一眼,就兴奋地回来报道:“娘子,生了,生了。” 秦如薇额角落下几条黑线,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怎么说话的?” 糯米哎哟一声,吐了吐舌头道:“是黑牛生了,生了只小牛犊子,公的。” 秦如薇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糯米笑嘻嘻的又跑去和大娃说话,看大娃兴高采烈的手足舞蹈,那是真高兴,秦如薇心头的那分不适也散了几分。 “神医啊,真是小神医。”大娃爹娘冲着司徒芳就跪,这头牛可是他们一家子的命,要是因为难产没了,那就真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司徒芳傲娇的摆摆手,看见一身水蓝的秦如薇亭亭玉立的站着,桃花眼一亮,快步走了过来,道:“小狐狸,你怎么来了?你过来看看我帮接生的小牛犊子。”说着就去拉她的手。 秦如薇看了一眼他双手血红,眼前又晕了一晕,连连后退,道:“别碰我。” 司徒芳一愣,低头一看,恍然道:“你等等哇,我去洗干净。”说着就跑去不远处的小溪清洗了。 秦如薇对那小牛犊可没什么好感,直是奇怪自己的表现,她这是晕血?前辈子可没有这样的毛病啊! 前世冤死,再活一世,秦如薇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生命,也更珍惜,等司徒芳洗手回来,她直接问这毛病能治不? 好吧,和他相处久了,秦如薇也就越发不客气了,直接将他当成自己的御用医生了。 司徒芳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道:“我可没听过这样的,你可是有那处不妥?”说着,就要执起她的手去把脉。 “你疯了。”秦如薇拍掉他的手,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幸好这边人不多,而且注意力都在那新生的牛犊子上面,没人看到他们这边,不然肯定又不知用什么话来恶心她。 “你干什么打人?”司徒芳却是很奇怪,瞪她一眼。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才想起这货是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的,便道:“这里连个桌子都没有的,手不平,能诊出个什么好歹来?” “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司徒芳跳了起来。 “我哪有。”秦如薇立即谄笑:“你是小神医呢,只是我现在热得心乱跳,不好把脉,也不急,回家再给我仔细的把把脉吧。” 司徒芳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很是怀疑。 “走,去我家地里看看收成,今年可是好收成呢。”秦如薇岔开话题,此地离她买的邓家地不远,正好也去看看。 司徒芳很快就被转开注意力,双眼放光的问:“可以打新米粉来做糕点了?” 秦如薇差点栽倒在田埂里,瞪他两眼:“除了吃,你就不会别的了?唐冶不是派人送来好些美食,还不够?” 自从司徒芳大发慈悲的要治唐濮的眼后,又指点着唐冶去了南疆采药,唐冶那边隔三差五就送来好酒好菜好礼,其中不乏贵重的物件。 也不知唐冶到哪了? “会啊,我会治病救人,我还会。。。” “你还会给畜牲接生。”糯米接了一句。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嫉妒呀。”司徒芳睨向她。 “司徒公子你哪点都好,就是自以为是这点不好。”糯米一本正经地道:“我看你这是病,得治!都说医者不自医,你得找个大夫把把脉吃两副药才中。” “你,你这死丫头咒我。”司徒芳气得跳脚,道:“信不信我毒哑你。” “动不动就说毒哑我,你还是男人吗?小鸡肠气,啧。” “你,你。。。” 秦如薇听得乐呵,这两人每天都要抬上几句杠,司徒芳理直气壮的话能气死人不偿命,可偏偏糯米比他更理直气壮,常常呛得他驳不上话来,十分有趣儿。 两人在身后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 秦如薇笑眯眯的听着,偶尔插上一句,很快就来到了地里,笑容却是敛了起来。 “咦,那不是邓家的老头子么?”糯米叫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的觑了秦如薇一眼。 可不就是老邓头么,只见他背着手,一手背着,一手拎着烟枪,抿着唇看着自家那些田。 司徒芳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眨了一下眼,邓家?是小狐狸之前的夫家? 他在村子里活跃,自然也有人把秦如薇的‘过去’给好心的说了他耳去,故而也知道这邓家和秦如薇之间的过节。 再看秦如薇皱着眉,司徒芳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高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废了他们!” 今天上班十三小时,像只陀螺似的转累得够呛,回来才赶出一章,太累了,先不码了,大家晚安!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邓家没福气 帮你废了他们! 秦如薇震惊的看着司徒芳,瞪大的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满满是惊愕。 司徒芳救人纯粹看他的心情,如唐濮,如没有秦如薇在中间周旋,或许也不能请得他出手,村里的人,也是一样,看着淳朴良善的,他帮,心术不正的,没再添一把火已是他慈悲。 故而,司徒芳这人虽然少根筋,虽然直来直去,但他很清楚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之,这样纯粹的一个人,却说帮她废了所恨之人? 不得不说,秦如薇是感动的,看着他拧起的俊眉,不由踮起脚伸手摸了他的头一把,道:”我们芳芳也学会揣度人的心思了,了不起呀!” 司徒芳的脸瞬间黑了,一把拨开她的手,咬牙道:”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顿了顿又道:”还有,别叫我芳芳。”怎么听怎么别扭。 秦如薇笑眯眯的,道:”叫你芳芳是表示我高兴啊,你个傻孩子。” 司徒芳一愣,想了一下道:”那我叫你薇薇?” ”你不是叫我小狐狸来着?”秦如薇狡黠一笑,道:”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要改口?” ”你算计时打坏主意的时候就像只狐狸,我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司徒芳翻了个白眼,两人抬了几句,倒是把心头那不快消去不少。 ”你别不高兴,他们让你不高兴,我也让他们不好过,你皱眉的样子丑死了!”司徒芳指着老邓头道。 秦如薇笑着摇摇头,正了正脸色,道:”我没有不高兴,你,也不必替我出手,他们不配,别脏了你的手!” 别脏了你的手! 司徒芳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一双手,忽然笑了,笑颜纯净又纯粹。 他突然绽放的笑脸,看得秦如薇有些呆愣,心道妖孽啊妖孽! 秦如薇很想告诉他别这么对人笑,有些人比他想象中低还要腌臜许多,但想想他的身手和毒术医术,又把话憋了回去。若真有这么不长眼的人,那就让他看看越美丽的东西越碰不得,有毒! 老邓头看着那一把一把沉甸甸的谷穗时,忍不住老泪纵横,要是那孽子没有干出那起子事,这丰收就是他们邓家的呀! 擦了一把眼角,老邓头往田间看了一眼,看着那些忙活的像是长工的人,向那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去。 ”咦,他想干嘛?”糯米看着老邓头走到管事跟前很奇怪。 秦如薇挑眉,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他是想要租贷这些田来种。”司徒芳看着老邓头的方向突然说。 秦如薇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司徒芳傲娇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得意地道:”习武之人,怎么可能连这距离的话都听不到?”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那管事说了什么话,老邓头垂头丧气的背着手离开,不由唇角微勾。 这倒是和她想的一样,老邓头肯定舍不得他的那些田,哪怕打败自己的易主了,也想要再租回来种,毕竟那些田的出息都是极好的,傻子才会放过。 所以从开始想要重新买回地,但羞于囊中羞涩,就只能退一步去租佃田产来种了。 老邓头还有一种心理,那就是假若能再租种,还可以私心的当这些田是自家的,那是一种自我暗示的心理安慰。 可惜,秦如薇哪怕任由这些田荒废长草了,也不会租给邓家! 试问,谁会给敌人翻身打败自己的机会,她傻啊? 走至田间,老邓头抬头看见秦如薇,还有她身边的司徒芳,眼神复杂起来。 眼前的姑娘,一身的绫罗,珠钗插头,亭亭玉立,娉娉婷婷,那一身卓然优雅的气质,哪里像一个村姑,说是那个大家出来的小姐也不为过。 这姑娘,曾经是自家的媳妇儿,若不是…… 天意啊天意,这样的姑娘不属于他们邓家,是他们邓家没福气啊,若不然,邓家如今也有田有地,还有铺子银山。 都说胰子赚钱,老邓头信,瞧秦如薇这丫头过得那叫好的就知道了。 老邓头忽然恨起祠堂里供着的祖宗们,你说早不塌迟不塌,为啥偏偏就要那时候塌,就算是被白蚁蛀了桌子,这大好的日子,老祖宗就不能显灵则个,起码等拜过祖宗出了祠堂啊!可却不然,这一塌,就没了个好媳妇!咋能不怨? 如今家里是有个媳妇,可天天吵闹,家宅不宁的,又哪里比得过眼前这个聚宝盆? 要是能换过来,他心里一百个愿意,哪怕像老婆子提议的…… 想起自家老婆子那些龌龊心思,老邓头都不免觉得脸上发烫,本欲和秦如薇打两声招呼也没了那个老脸,低头走过。 他视而不见,秦如薇也没有主动开口,她可没那么大方圣母,觉得这样大家互不相识的才更好。 老邓头走了一段,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秦如薇这丫头来这块地里作甚,难道也是想佃租田来种? 眯着眼看过去,老邓头却是心头一惊。 刚刚他向那管事提了自己想佃田,甚至表明自己是这大块地的前主人,更会比其他人用心侍弄,可那管事却没个好脸色,不管他怎么说,都只轰,半点情面都不给。 可眼下,那管事虽没对着秦如薇卑躬屈膝的,但神情恭瑾,笑容满脸,就算是对佃租的人也不该是这副表情吧? 而且,想佃租的人不是更该讨好这管事的? 可这又是为何? 老邓头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那猜想让他惊骇莫名。 会,会是那样吗? 老邓头强忍着冲动没上前去问,如若真是那样,真是那丫头买了自家的地,那又能如何? 邓家曾经那样刻薄的待她,换了是谁都不会以德报怨吧,就因为这样,那管事所以才不把地租给他? 只因为这些地的主子是秦如薇? 老邓头不敢再想,踉跄着脚步走回家。 一步错,步步错,这都是他们邓家没福气! 回到邓家还没坐下,邓老太就迎了上来,急哄哄地问:”怎么样?可是能佃?” 老邓头摇摇头,苦着脸道:”那些田咱是佃不成了?” 邓老太一愣:”这么快就有人佃了?” ”倒还没。” ”那为啥子佃不成呀?这不是没人佃?哎哟,你这老头子没说那地是咱的,咱们来种更好么?”邓老太急得不行。 老邓头能这么说,难道说怀疑那些地其实是秦如薇的了,而她绝不会把地佃给自己? 这没影没据的事,说了这老婆子还不得去闹,就是真的,说了又能咋的?地是人家的,爱佃谁都是人家的事! 邓老太听不到回答,只能胡猜,喃喃道:”没道理不佃给咱家呀,难道是嫌租子少了?五五租还少哇?难道还想饮咱血不成?都说地主没好的,这话可真没错。” ”你还想五五租,做梦!能三七我都佃,可你就是二八人家都不佃。”老邓头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什么,二八分?他怎么不去抢。”邓老太跳了起来尖叫。 ”成了成了,莫在这跟只蛤蟆似的蹦了,烦的慌!”老她还能头烦躁的掏出烟袋子点烟,看了一眼院子问:”凤珍呢?” ”她还能去哪呀?还不是跑去那狐媚子那边儿眼巴巴的去讨好那个男人?”邓老太还没回话,胡氏挺着个箩大的肚子哼了一声,讥讽的道:”不是我说,爹你可真要管一管小姑。这一黄花大闺女,三天两头的跑去人家那献殷勤,还要不要脸面了?传出去可真要笑死人了,还想说亲,切!” 邓凤珍自打见了司徒芳,成天失魂落魄的,见天儿往外跑,跑的最勤的地方就是秦如薇那小院,那什么荷包一直往司徒芳那扔。 ”我闺女碍着你什么眼了,要你这婆娘管,你就见不得她好,没好心的腌臜货。”邓老太狠狠的瞪她一眼。 ”谁想管?我要不是怕她做出些丑事来坏了咱家的名声,我管她,呸!”胡氏吐了一口口水,不屑的拍着肚子道:”她不要脸,我还要呢,你邓家的种也要脸呢!” 邓老太看了看她快生的肚子,正欲再说,老邓头却道:”媳妇说的中,她都要说亲的人了,可不能犯浑,你要拘着她些。她的亲事也紧着些,莫要挑三拣四的,挑成个老姑娘有你悔的!” ”哟,爹,那可也得有媒婆上门才成,就小姑那一身圆的,还不吃穷婆家?”胡氏又插了一句。 ”那你是说她胖了,又没吃你的,老娘是她娘都没管她,你吆喝个什么劲?”邓老太气得不轻,阴恻恻的看着她。 胡氏想要辩几句,却见老邓头也瞪着她,便撇了撇嘴,扔下一句不听我话,有你后悔的时 候便回了房。 ”你瞧瞧,她真当我邓家非她不可了她!”邓老太气咻咻的道。 老邓头摇头叹气,直想着娶错了,像秦如薇那样好媳妇却是没福气能得,倒是娶了个母夜叉回来,搞得家宅不宁,家不旺反败! 而这媳妇,都是邓老太主张娶回来的,想到这,老邓头没好气的道:”好歹还不都是你求回家来的?” 邓老太一怔,跳着脚气道:”倒是怪我了,你就没同意?”可老邓头已经走远了,不由破口大骂,也不知是骂谁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邓凤珍确如胡氏所说的来了秦如薇的那个小院,在门口踌躇地转悠着,牙咬着下唇,看着院门的那一双眼睛可叫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兼而含情脉脉。 秦如薇一边和司徒芳说话,一边转进小巷,一眼就看见邓凤珍在门前转来转去,不时的探长脖子看自家院内。 “哟,你的忠实爱慕者又来送荷包了。”秦如薇笑着打趣司徒芳。 司徒芳皱起双眉,狠狠地瞪她两眼。 那边,邓凤珍已经瞧见了秦如薇一行,双眼登时放光,小跑着过来,那一身肥肉颠啊颠的,看的人嘴角直抽抽。 不消片刻,邓凤珍已经跑到跟前,一张圆润肉嘟嘟的胖脸红红的,额上全是汗水,双眼激动又兴奋。 “司司徒公子,你你回来了?”邓凤珍按捺着激动红着脸道。 “你这个肉球,怎么一天到晚的来晃悠,胖乎乎的,好风景都被被你挡着了。我不乐意看到你,以后不准你这肉球再出现我跟前。”司徒芳毫不客气地道。 邓凤珍一怔,双眼登时一红,委屈地道:“司徒公子,我我。。。” “你你你啥?”司徒芳哼了一声:“快走,不然我放小白。”说着就拍了拍袖袋。 小白咻的一声窜了出来,攀上司徒芳的手臂,嗖的昂起头立着,张牙舞爪的朝着邓凤珍咝咝的吐着舌头。 邓凤珍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了两步,撞上一块石头,一个不注意就跌倒在地上。 她抬头,看见司徒芳一脸鄙视,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飞快地爬起来跑了。 秦如薇挑眉看向司徒芳,道:“瞧人家姑娘被你吓的,怜香惜玉你懂不懂?啧!” “少来装模作样的,别以为我看不见你眼里头的幸灾乐祸,哼!”司徒芳瞪她一眼,眼角余光却扫到糯米正双眼放光的瞪着他的手臂瞧,不由心头一紧,忙道:“小白,快回去。” 糯米可是一直叨念着要把小白给下了火锅的。 小白不情不愿的窜回袖袋。 糯米吸了一下口水,巴砸着嘴道:“再养肥些,入秋了打火锅子正好。” 藏在司徒芳袖袋里的小白抖了一下。 司徒芳死死的瞪着糯米,一脸的苦大仇深,秦如薇吃吃地笑,乐得不行。 却说邓凤珍哭着跑回家,把正在骂天的邓老太给吓了一跳,追着进了屋。 “哎哟,我的心肝,这是咋的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呜呜,娘,我要瘦下来,我不要再吃东西了。”邓凤珍哭得妆都花了,一张脸跟个花脸猫似的,别提多难看了。 邓老太听得一惊,急道:“瞧你这孩子,胡说个啥?谁又说你胖了?这是谁说的混帐话?”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瘦,跟,跟秦如薇那臊蹄子那么瘦!”邓凤珍嘟着嘴道。 司徒公子整天都跟在秦如薇那贱人身边转,肯定就是喜欢她这么瘦,所以才叫自己肉球,只要她瘦下来,他一定会喜欢自己! 想到这,邓凤珍的眼都亮了,双颊微红,又带了些羞涩。 见闺女这般,邓老太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的问:“珍儿,你跟娘说,是不是因了那什么司徒公子,所以你才要说那些个混账话?” 邓凤珍羞红着脸娇嗔:“娘!”她瞟了邓老太一眼,一头撞进她怀里,羞涩地道:“女儿,女儿要嫁给他,非他不嫁。等我瘦下来,他,他也就喜欢我了!” “胡说八道。”邓老太把眼一瞪,劝道:“我的个心肝啊,你可是娘的宝贝疙瘩,不兴你这么贴着上前自作践的呀。” “什么自作践?”邓凤珍嘟起嘴,不悦地道:“我就是稀罕他,娘,娘你去替我提亲吧!” 说出这一句,邓凤珍的脸都红透了。 “什什么?提亲?”邓老太傻了似的看着自家姑娘。 邓凤珍点点头,羞涩的用双手捂着脸,作一副女儿娇态。 “傻闺女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谁家闺女像你这样赶着上的?”邓老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那小子除了长得俊些,有什么好的?也不知是打哪跑出来的,家里有什么人没有?有没有银钱,闺女啊,听娘一句劝,长得俊可不能当饭吃。” “他哪都好。”邓凤珍辩驳,以双手捧着脸,一脸陶醉地道:“只要看着他,我就觉得连饭都不用吃了,光看着他就够了。那叫什么来着,什么秀什么餐来着?哎呀,总之,他就是千千万万个好!反正我就要嫁给他,只嫁给他!” 邓老太气得不行,想掐她两把把她给掐醒,又舍不得,只得硬着心肠道:“娘不答应,你死心吧,娘明儿个就给你找个贵家公子,起码吃喝不愁的。” “娘,你这是要逼着我去死!”邓凤珍一听登时跳起来,大喊大叫道:“你要是给我说其他人,我,我立即就去灶房拿刀抹了脖子去。” “你你,你。。。”邓老太指着她,心想她疯了这是,竟然为了这么个人顶嘴,那泼皮货到底给了什么迷魂药她的闺女吃? 走出邓凤珍的门,邓老太着实气得够呛,恨恨地跺了两脚,也不理她,只暗暗下定决心,一准快些找媒婆来给这丫头说一门好亲。 这么想着,她又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和邓凤珍可是双生子,也是能说亲了。 “娘,我都饿了,快快烧饭去吧,今儿多下两片肉,这老些天天天吃青菜白瓜,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邓福旺打着呵欠从自己的屋里出来,巴砸着嘴,委屈地道:“爹还让我下地,吃不饱,没力,我下个什么地儿,累死我了。” 邓老太将他拉到一边,探头看了一眼胡氏的那屋,压低声音道:“我的祖宗,甭嚷嚷那么大声,一会你去灶房,悄悄吃了,也甭让那婆娘给瞅见了。” 邓福旺了然地点头,讨好地道:“还是娘疼我。” 邓老太和他亲香几下,却是满心苦涩。 自打家里的地和银子都没有以后,家里就显得捉襟见肘起来,米饭都用甘薯混着煮,肉是舍不得吃,久久才下点零星肉末。有一回邓福旺要求了,她倒是加了些,结果被老邓头好一通骂,骂他只吃干饭不干活,硬是把他抓去地里干活,不然就甭想吃饭。 这不,在地里干了几天,人是又黑又瘦,她便是现在想给儿子多下点肉,也只得偷偷摸摸的开小灶,要是从前,至于这样么? 邓老太郁闷的同时又心酸,心里又暗地里将那些个窑子里的妓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要不是她们,邓家至于连肉都吃不上? 再说邓凤珍嚷着要绝食减肥,邓老太以为她只是说着玩儿,可她竟就真的不吃了,哪怕肚子饿的发软蹄,看着饭菜流着哈喇子也不吃,把邓老太气得不行。 而老邓头得知邓凤珍的想法后,更是气得直冒火,先是把邓老太给骂了一通,然后逼着她找媒婆上门。 邓老太在邓凤珍‘绝食’两天后,终于忍不住找来媒婆,可一说她自己的要求,人家就摇头走了,要不就剩下的歪瓜裂枣,邓凤珍听着了,跳出来闹了一翻,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下直接把两三个媒婆给气走了。 有道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媒婆,邓家本来之前出了那岔事就已经名声远扬,家道中落,如今邓凤珍又出言不逊,经了媒婆那张嘴一传,她的名声就越发难听了。 “十里屯子邓家那胖闺女?哎哟,听说为了个男人眼巴巴的想要贴了大床赶上去呢!” “那胖闺女,甭提了,胖的像只猪似的,一身肥肉,嘴还大,仔细吃穷郎!” “邓家那闺女,心头极高,就那尊容还妄想配大家大户呢,呸!也不看看自个长什么模样!” “哪个邓家?哦,就是养妓子被骗了的那家?儿子长那货色,闺女也好不到哪去吧!” 这一传十,十传百,把个邓凤珍的传言传得愈发难听不堪,消息传到邓家,这可把邓老太急坏了,也气得不轻。 老邓头直接就想将邓凤珍给撵出家门去,直道丢了颜面。 邓老太急轰轰的再找媒婆,放低了条件,可惜没有媒婆上门了,一句你家那闺女,一般人家可消受不起,把她噎得半天吃不下饭!再不然,就是嫁去穷苦人家做填房,或是个老光棍,邓老太气得病倒在床。 而邓凤珍,却是巴不得呢,如此她就不怕自己被嫁出去了,可以把自己留给司徒芳了。 强忍着几天只吃水和吃了几把青菜后,邓凤珍察觉自己终于瘦了,趔趄着脚步青白着脸跑去司徒芳那边诉衷肠,结果他那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利嘴直接就刺得她给晕倒过去。 晕过去再醒来的邓凤珍,想起司徒芳的辱骂讽刺,那是肝肠寸断,化悲愤为食欲,短短两天,把几天减肥的肉吃了回去,反而更增了一圈,比从前更肥了。 秦如薇得知后,不由直笑,邓凤珍这就应了那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春天来了,小陌君表示春困很严重有没有,你们呢?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货可居 邓家的人和事被人津津乐道好些天,秦如薇一边当乐子听时,一边也忙活着自己的事儿,在夏收接近尾声时,庄楚然回来了,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珍颜坊被查封了! 听说珍颜坊贡奉给知府家的一批脂粉出了问题,而那些脂粉有一部分还被送去京里安武侯家,两家的女眷用了,均起了疹子,虽不严重,可安武侯是个妻管严,当下大怒,降罪于知府,知府大人直接下令让人彻查。 结果,那些脂粉都被查出用了大量的胡粉,用多了会致人毁容的。 而恰在这时,有人用了珍颜坊的花水也出现皮肤溃烂的事,知府大人震怒,更是下令封掉珍颜坊。 “那如夫人可是一个劲的喊冤,可人证物证在,也容不得她抵赖,倒是求到了主簿那,又求到了县夫人跟前,却是求而不得了。”庄楚然笑看着秦如薇道。 “娘子,娘子,珍颜坊被查办了,铺子都被贴上封条了。”赵铁柱从外跑了进来,满脸兴奋地对秦如薇道。 “知道了,咋咋呼呼的有没有规矩,没见有客人在?”秦如薇强忍着笑意,瞪他一眼。 赵铁柱这才看见坐在堂中央的庄楚然,立时站直了身子,恭敬地拱手打揖请安:“小的无状,给秀才爷请安了。” 庄楚然笑着摆摆手,道:“自去忙你的吧,我和你家主子说话儿。” “是。” 等赵铁柱下去,庄楚然才又问:“珍颜坊这一祸来得倒是有些莫名,也不知得罪。。。”他突然看向秦如薇,道:“莫不是你的手笔?” 秦如薇一笑,道:“怕耽扰了你读书,也就没去信和你说。”说罢,将珍颜坊如何使腌臜手段设计她的魅妆,而她又怎么以牙还牙的经过给娓娓道来。 “那那些致人皮肤溃烂的花水?”庄楚然皱起眉。 “不是我们下的手。”秦如薇摇摇头,道:“我虽狠,却也不会拿无辜的人开刀,不会用毁他人脸容的狠招,故而那些个脂粉,只是加了改良过的胡粉水,用了会起疹子,但只要停用就不会有事。” 庄楚然点点头,道:“你做的很是,虽知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之,不能牵系了无辜的百姓。”顿了一顿又道:“那珍颜坊怕是自己的量没把握好,所以才招了祸。” “谁知道呢,或许得罪的人多了,又或许是时运不好,总之,现在它倒了,是它倒霉。”秦如薇耸耸肩。 庄楚然失笑摇头,突然酸溜溜地道:“薇儿可是和我见外了,铺子出了事儿也不和我说,倒是用上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秦如薇一怔,随即嗔道:“胡说什么呀?这不是怕你分心。” “我也不至于连这点子稳重都没有。你有事,该和我说,能解决的我帮你,不能的,我也能分担一二。”庄楚然正式地道:“别总是事事自己扛,有我在呢。” 秦如薇心里泛起丝丝暖意,红着脸低声道:“知道了。”怕他在这话题上深究,便问:“怎么这时日回来?” “先生要去京里访友,我想着在哪都能读书,便打算着回来闭门思读,只偶然去一去学里就是。”庄楚然淡淡地笑道:“再说,薇儿身边有许多蜜蜂蝴蝶围着转,我要是不紧着些,这朵娇花怕是被采去了。” 秦如薇粉脸绯红,瞪他两眼,道:“越发的能说会道了,惯会贫嘴。” 庄楚然呵呵地笑,正式地道:“我却是说真的。”又握了她的手,道:“你是个宝贝。” 是宝贝,谁都爱,谁都想拥有,他要是不紧着一点,怕是轮不到他了。 想到庄大娘那关,庄楚然有些郁郁,眉皱了一下很快就疏开,笑道:“是了,上回去有间铺子所订买的东西,都拿回来了,还有你的那些瓶子,去看看?” 秦如薇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将一只只精致的玻璃瓶子取到手上,上面还印了属于魅妆四叶草的花纹,秦如薇不由满面喜色,道:“这信工坊的匠活做得果是不错。” 如此,她的高端产品便又能提升一个层面了。 除了大瓶子,还有一管管极小巧精致的,就跟现代那些小样那般小,也就是装一丁点,秦如薇却是打算效仿现代的护肤品销售,赠送小样,既讨好了顾客,也让人接触新产品。 再拿起那些精致的小镜子,秦如薇也是满意地点头,这些都是配套售卖的,除此外还有一系列的化妆产品用具。 庄楚然在一旁看她眉开眼笑的,道:“真不知你脑子里是用什么做的,怎会有这么多的主意,我倒是很能相信,魅妆很快会成为另一个珍颜坊了。” “不!”秦如薇举起食指摇了摇,道:“珍颜坊我不屑,我的魅妆,是要走在尖端的,将来只会比它更盛。” 庄楚然讶然,道:“是我说错话了。” 秦如薇灿然一笑。 吩咐赵铁柱他们将东西都拿到屋内存放,两人又回去吃茶聚话。 “你可还记得上回我们在茶楼里遇见的那个男人?”庄楚然突然道:“就是我们聊起海口开通那事时碰见的那个。” 秦如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问:“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说有,也不像有,后面断断续续的我又遇见他四回,要么在街上,要么在其他地方,这一来二去,都会拉上我吃上一盏茶,聊一聊大夏风貌,说一说当下的朝政局面。”庄楚然迟疑了一瞬,道:“可我总觉得,他像是有意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似的。” 秦如薇噗哧一笑,道:“那是伯乐寻来了。” 庄楚然心头巨震,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我虽不知那人是什么来路,但别看他糟里邋遢的,那一双眼睛却是透着睿智。眼睛是心灵之窗,这人肯定不简单。”秦如薇肯定地道:“你试回想一下,你和他交谈的过程中,他曾说过的观点?” 庄楚然往回一想,道:“确实如此,每回和他交谈,总能听到他不同自己的观点,也才知道,事有多面化。说实在的,每回交谈后,我都有一种受益匪浅的感觉在。” “如此不就结了?你又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你?”秦如薇挑眉,道:“一个人主动接近你,那就必然是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他看中的东西,所以才会主动接近。” 庄楚然略一沉吟,苦笑道:“我倒不知我有什么东西让他看中了,不过区区一个秀才,没有家世,也没有什么见识。早前跟着先生游学,觉得自己视野开阔不少,可和曲时相比,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井底蛙,试问我有什么能让他人别眼相看的?” “庄大哥不可妄自菲薄,如今你确是一个秀才,但将来呢?”秦如薇摇摇头,道:“吕不韦尚可奇货可居,焉知那人是否是第二个吕不韦?” “奇货可居?”庄楚然为之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上面。 “你如今才二十,固然没有多大的见识造化,但若是你肯下苦功,若得人提携,谁会知道将来你又会有什么成就?一个人的阅历多了,才会让自己的见识也长起来,才会看得更远。”秦如薇淡声说道:“你或许看他现在学识不凡,但焉知他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也只是困于一方天地?” 庄楚然沉吟不语。 “庄大哥可是因为觉得学识不如人而心有所烦?”秦如薇问。 庄楚然脸红了一瞬。 “论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之。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庄大哥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秦如薇淡淡地笑着:“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所不及的地方,包括你我他,你又何必自扰之?不及不达,那便虚心求学,人总要在路上不停的学习,才会有进步的空间。” 庄楚然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突然拱手道:“我不如你。” 不如她眼界开阔,不如她朗朗自信,不如她睿智阔达,不如她。。。 事实上,每回和那个叫曲时的先生遇上一次,聊上一会,他都觉得自己学识不如人,从前所读所学,也都是听来看来,顺着人云亦云,偶有的观点,都是自己揣度,他其实远远不如人。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就适合在科举这条路上走下去。 如今听秦如薇一席话,他豁然开朗,技不如人,那就虚心向学,既然对方寻来,那定然自己也有优秀的地方,扬长避短,他怎么就忘了呢? “闭门思读,其实我不认同。”秦如薇又道:“闭门思读固然能静下心来,但要是不察,难免会固步自封,闭门造车。我倒是觉得,庄大哥应该多在外头走动接触,那曲时,就是一个极好的老师。你也不必强学,只需交流,交流,就是彼此交换各自的观点,一对比,就知道该怎么样,才会让一件事处理得更好。” 庄楚然身子一震,正式地道:“薇儿,也是我的良师之一!” 他更相信,她会更是一个贤内助! 正文 第一百零六十三章 争风吃醋 庄楚然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千,比秦如薇更美更柔的也是大有人在,但是,却没有人比得她从内而外发出的淡淡光华,一身的聪颖睿敏,举手投足,风华万千。 一眼看过去的美,尽管美,却不耐看,比不得秦如薇这种内敛,从内而外的美,越看越耐看,越品越有味,就跟一方美玉一般,细雕轻啄,直至散发出它极致的美。 庄楚然说秦如薇亦是他的良师之一,这话绝不是吹捧,而是真心实意的认为。 从谈天说地,到为人处世,她的见识,她的观点,她的机敏,一番话下来,都会让自己耳目一新。 每个人身上都有他(她)的优点是自己比不上的,这话是真没错,庄楚然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她。 “你这般好,将来让我以什么为聘才好?”庄楚然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论财力,他比不上她,论见识,他其实也比不上她,甚至有时候还会钻牛角尖,论风华,更是比不得。 庄楚然越往细里数,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双眉不由紧紧地皱了起来。 秦如薇却是一愣,对上他的视线。 前世,她听多了个女子嫁人都要求什么条件,最好不过是父母双亡,有车有房,吃喝不愁,人品好条件好云云。而她自己,却是没多想,毕竟能力在那里,嫁给曹辉,也是因为年纪上来了,婚姻也就是凑合着过日子,而曹辉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待她也好,所以就将就吧,谁曾想,那样的将就会让她把命也丢了。 再活一世,她被邓家休弃,前身固然是万念俱灰,于她虽感同身受,却也并没有太大的彻骨之痛。她还年轻,嫁人也是必然的吧,可她,还真没有想过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要什么要求。 要他功成名就,要他许一生富贵荣华,花前月下?要他高头大马,许她嫁衣红霞,十里桃花?抑或要他名满华夏,许她纵马当歌,浪迹天涯? 秦如薇没有想过。 不是不相信那美丽的谎言,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 要什么,求什么? 秦如薇忽然有些茫然。 庄楚然看得心里一沉,心中有些不肯定和慌乱起来。 “薇儿。。。”他轻执起她的手。 微凉的手被温暖包裹着,像是在暖洋一般,看着那修长的手,秦如薇忽然轻笑。 求什么? 求一人心,白发不相离! 她痛过伤过,却依然在求,不求他功成名就,不求他名满华夏,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喃喃地细诉出口。 庄楚然一怔。 秦如薇的视线和他对上,道:“拿你的一生为聘,终生只有我一人,如何?” 没有别人,只有她,只能有她。 “好!”庄楚然重重地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视线在空中交汇,滋滋的发着火花,彼此相握的手越握越紧。 “小狐狸。。。咦。” 从外而进的声音传来,司徒芳的人很快就冲了进来,秦如薇和庄楚然飞快地松开手,两人像是做贼似的,心虚得很,脸红耳赤。 司徒芳先是看了秦如薇一眼,然后再看庄楚然,眉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庄楚然和他对上,防备警惕心性立即升腾到最高点,这美得像女人的男人,是个大威胁! 他的敌意明显,司徒芳的眉也就皱得更紧了,这人,不喜欢自己。 “冒冒失失的横冲直撞作甚?”秦如薇心虚地轻斥一声,又道:“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唐冶出发南疆去采药,唐濮的眼睛却不能干等,在最根本的治疗之前,司徒芳要隔上三日就去给他针灸一次,为根本治疗做准备。 “唐濮那里来了客人,所以就回了。”司徒芳坐了下来,双眼依然不离庄楚然。 庄楚然笑着一拱手:“司徒公子。” “这是上次在县里的庄楚然,你还记得吗?”秦如薇见司徒芳瞪着庄楚然,便介绍一句。 “我又不是傻子,如何不记得?”司徒芳白了她一眼,道:“他怎么在这里?” “我来见薇儿的。”庄楚然抢在秦如薇跟前回了一句,又似责怪似的对秦如薇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司徒公子也在这儿,差点就失礼客人前了。”他以主人自居,语气里更夹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秦如薇眨了眨眼,看向他,这人是怎么了? 司徒芳不舒服,很不舒服! “小狐狸,我饿了,快去给我做好吃的。”他毫不客气地指使。 “现在还没到饭点,你那胃是怎么长的,怎就饿了?唐大公子没给你上点心?这不该啊!”秦如薇以手支额。 “反正我就想吃你做的。” “成,你是大爷,都依你的。” 庄楚然挑眉,看了司徒芳一眼,正对上他的挑衅。 “好些日子不回来,我都想念薇儿的手艺了。”庄楚然浅笑着看向秦如薇道:“记忆中尝过薇儿手艺最好的,却是上回在你家灶房,共吃的那一盘饺子。” 他着重咬重了共吃二字,秦如薇脸腾地绯红,似怒似嗔地瞪他一眼。 庄楚然轻笑出声,似不经意地看向司徒芳,嘴角得意地上扬。 “小狐狸,我也要吃饺子!”司徒芳咬牙道。 “得,干脆今晚儿就下饺子吧。”秦如薇想了想便道。 “我去帮你。”庄楚然立即道,又对司徒芳道:“来者是客,司徒公子就且坐着吃茶等吧!” 不等司徒芳回答,庄楚然就匆匆地拉着秦如薇走出堂屋,直奔灶房。 司徒芳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不知怎的,只觉得刺目得很,呆坐一会儿,鬼使神推的走向灶房。 魅妆铺子的灶房并不大,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两人肩并着肩,一人在和面粉,一人添加着水,或递上什么,配合默契。 此时下晌的阳光正和暖,斜斜地投进灶房内,照在两人身上,凭添一份暖意,两人不时在交谈着什么,偶尔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暧昧又温暖,刺目得很。 司徒芳站在门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心头有些酸,又有些落寞和失落,转身离开。 庄楚然抬眼看去,复又侧过头和秦如薇说话,有些东西可以让,但身边的这个女人,他绝不会让。 司徒芳坐在屋顶,看着远方要下未下的斜阳,心里头闷闷的,双眉也皱了起来,捂着心口处。 “唉。” 他叹息一声,拍了拍袖袋,小白从里头窜了出来,攀上他的手臂昂起头,长舌在他绝美的侧脸舔着。 “小白,我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么?” 小白似听懂他的话,软软的蛇身灵活地一动,缠上他的额头,又很快的下来。 “我想师傅他们了。”司徒芳躺在屋顶上,看着那橘红色的斜阳,道:“特别特别的想。” 小白咝的一声,溜到他头边,也学着他那般昂着头看那斜阳,无声地道,我也想,还是谷里的人好,不像这里的人,一天到晚就瞪着它,想要把它吃了。 好可怕! 小白身子抖了一下! 司徒芳哀声叹气的,耳边听着灶房传来的笑声,突然就觉得十分恼怒,腾地坐了起来,气咻咻地道:“凭什么,那庄小子凭什么抢我的小狐狸,我不服!” 他纵身一跃,跳下屋顶,直往灶房冲去,留在屋顶的小白翻了个白眼,真是个笨蛋,这是醋了都不晓得,咦,老鼠! 小白刺溜一声,蛇身一窜,向那墙角偷吃的老鼠扑去,好久没吃过鼠肉了! 灶房,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吵吵闹闹的,一会大叫,一会兵兵打打的,糯米好奇地探头看去,有些担忧的问身边的杨柳:“杨柳姐,他们都把咱的活计抢了,咱会不会被娘子赶出去呀!” 杨柳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嗔道:“你懂什么,这叫情趣。”说着自去帮忙摆桌子去了。 秦如薇很是难解,不过是包个饺子,一个二个怎么就跟挖宝似的,紧打紧的赶着上了? 听着耳边庄楚然和司徒芳你来我往的对话,她忽然有些了然。 “你是咱们的贵客,这等事怎可劳动你,且坐着吧,我和薇儿来做就好。”庄楚然以男主子自居。 “小狐狸每回做菜时,我都在一旁帮忙的,我比你做得来,让我擀这面。”司徒芳夺过庄楚然手中的擀面棍,并以内力成功地挤开他的位置。 庄楚然不过是个文人,这么一挤,差点没摔倒,眼睛眯了起来。 “既如此,那就劳烦司徒公子了,薇儿,我想起许久没喝你亲手煮的梅茶,不若你给我煮上一杯?”庄楚然对秦如薇说道。 司徒芳的手一顿,斜眼瞪着秦如薇,道:“今天这饺子我吃不了,明儿我就没法给唐濮下针了。”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秦如薇把手中的面团一扔,道:“你们爱争,就做过够,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今儿我就做这甩手掌柜了。”说着走了出去,剩了庄楚然和司徒芳对望,火花噼啪地烧。 “我是客人,你做。”司徒芳把擀面棍往庄楚然手中一塞,飞快地跑了出去。 庄楚然看着手中的擀面棍挑眉,心中却是暗暗下定决心,要快些把人娶回来藏着才是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来者不善 庄楚然想要快些把秦如薇娶进门的想法,却也只是想想而已,首先这庄大娘那一关就是一个大坎,为此,庄楚然第一次忤逆了庄大娘。 “娘,孩儿知道您是一心为孩儿着想,知您想孩儿少走弯路,可孩儿心有所属,此生,我只想娶如薇,唯她一个,孩儿求娘全了孩儿这份心。”庄楚然跪在庄大娘的门前,诚意恳切。 门内,没有半点声音。 庄楚然抿紧唇,咬咬牙,狠心道:“娘,孩儿从没有对你说过不字,但唯这亲事,孩儿希望自己作主。” 门唰地被打开,庄楚然抬起头来,迎面而来的,是庄大娘铁青着脸甩过来的一巴掌。 “你翅膀硬了,我是管不得你了。你要娶,你就去娶啊,你来求我作什么?滚,你爱娶谁娶谁去!”庄大娘气得浑身直哆嗦。 一次又一次,以为这儿子是断了那份心,却是她猜错了,也是她大意了,竟不知两人已经走得那么近,就在她眼皮底下,好,好得很! “娘,薇儿会孝顺你的,她也会是贤妻良母。”庄楚然的嘴角冒了一丝血丝,却没有去擦,只抬头道:“她聪敏睿智,性情良善,娘。。。” “你不用多说,你要娶,尽管去娶。”庄大娘冷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笑容,道:“不过你办喜事的当天,也给我准备一副棺材就是。” 这可是说办喜事的当天,也就是她死的时候,是要办丧事了! 这是威胁! 庄楚然脸色一变,眼底苍凉无比,半晌才道:“是儿子不孝,竟惹娘生气了。”说着站了起来。 庄大娘以为他是妥协了,心头得意,却依旧冷着脸。 庄楚然转身回屋,却在踏进门的那一瞬,淡声道:“娘不喜欢,儿子也就不娶。不过,娘也不必为儿子再张罗亲事了,无谓苦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孩儿曾在佛前发过誓,此生非如薇不娶,若有违誓,愿一生侍奉佛祖。” 庄大娘心头巨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抖着唇道:“你,你这是威胁我?” “娘想要儿子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儿子定会给娘挣来,也一定让娘戴上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算是报答娘的养育之恩。”庄楚然答非所问,淡淡地道:“儿子会让娘过上好日子,呼奴唤婢,代替儿子尽孝。” 庄大娘的脸一下子白了,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一生信佛,有人替娘尽孝,儿子皈依我佛,也算是为娘祈福!”庄楚然微阖着眼道。 皈依佛祖,那不就是遁入空门,出家当和尚么? “你,你。。。”庄大娘指着他气得说不上话来,半晌才咬牙道:“你这不孝子,你,你这是要气死老母找山拜!你,你忤逆。。。” “娘何尝不是在逼我?”庄楚然转过头来,道:“求而不得,娘您这是要将我逼至绝地。” “什么贵妻,孩儿统统不在乎,在孩儿心中,如薇就是矜贵无比。娘您不是只求儿子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如薇她就是孩儿的贵人,没有之一。” 庄楚然一句话说得锵锵有力。 庄大娘身子直颤:“好,你好得很!好!” 庄楚然见她脸色煞白,两鬓微白,不禁心痛,可为了能求得秦如薇,他也只能硬下心肠来。 “娘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也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我知道。可您可有想过,那是否儿子所要的?”这话,却是带着无奈,还有深深的苍凉和绝望,还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疏离。 庄楚然将眼眶的泪逼了回去,转身进了自己的屋,没有半点迟疑。 庄大娘连连后退两步,跌坐在地,看着那紧闭的门,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子恐慌。 那恐慌是什么,就像是自己一直抓着的沙子,突然流得飞快,越流越多。 那是远离,那是庄楚然在远离她这个当娘的。 庄大娘心中慌乱,越发恨起秦如薇来,对,那个不检点的女人,都是她,害她母子俩离了心。 庄大娘心里愤恨,咬牙站了起来。 。。。。。。 秦如薇听着帮她处理粮食的梁管事说着收成的成果,十五亩地,平均一亩能得近三石的粮食,按着一两银子能买两石左右的白米,那么一亩地,也能得个一两多的银子。 珍颜坊被封,魅妆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许多,一来她作出来的产品确实好,有口碑,打出了名号。二来,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她又是专做护肤的,要买胰子花水什么的,人人都说找魅妆最妥当,故而这生意是节节上升。 所以,这一亩地一两多的银子,秦如薇还真不放在眼里,但没有人是嫌钱多的,她也是一样,所以,她还真是高兴得很。 有银子,秦如薇也大方得很,先赏了梁管事二两银子,又给了一两银子他,吩咐置些酒肉犒赏那几个短工,秋播还得靠他盯着些。 那梁管事得了赏银,自然眉开眼笑,态度越发恭谨,道:“秋播自会替秦娘子把好关,只是这未来打理,您看?” 秦如薇自是知道他的意思,这收割和秋播,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可打理庄稼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种下到收割的过程中,还得除草下肥等等,总不能也就常顾短工吧? “秦娘子若信得过我,我也有这理庄稼的好手推荐。”梁管事能混到这位置,自也会知机,秦如薇这典型是缺人手的,她又是个出手大方的,便是推荐过来,定也不会亏待了,道:“这都是老实的庄稼人,绝对会料理得妥妥当当的,您若相过了人,不中也不打紧。” 秦如薇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沉吟片刻道:“梁管事是唐四少的得力人,我自也是信得过的,既如此,您就给荐几个过来瞧瞧?” 梁管事一听立时大喜,道:“哎,回头我就带人来给您磕头。” 秦如薇正欲说话,忽听外头一阵尖锐的呵斥声,不由皱了一下眉,便对他道:“等这秋播过后,您再带人来瞧瞧。”说着,就端起茶杯。 梁管事是个惯会看眼色的,见此便打了个揖告辞了。 秦如薇放下茶杯,和杨柳一道走了出去,那呵斥的不是别人,却是庄大娘,不由一怔。 庄大娘劈头盖脑的骂了糯米两句,却见堂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不禁住了嘴,脸色一沉。 这秦如薇果然不是个好的,这么个小院子,男人却是团团的转,一会是嫩的,现在又是个老的,好不知羞。 眼见秦如薇从堂屋内走出,脸色更黑,可看到她身边的丫头时,倒是窒了一下。 “糯米,送一送梁管事。”秦如薇嘱咐糯米。 “是。” 糯米领着梁管事出去,秦如薇才走到庄大娘跟前,屈膝福了一礼,笑道:“庄大娘今儿怎的有空来我这院子了?” 庄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眼,讥笑道:“怎么,你这院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男人来得,我却来不得?” 瞧这话说的,秦如薇眼神一闪,心中暗叫一句,来者不善! “看来今天天儿热,大娘火气大,杨柳,去倒两碗夏枯草来,给大娘下下火。”秦如薇笑着吩咐。 杨柳应了一声,转身走向灶房。 “大娘,不若屋内坐着说话?”秦如薇看着庄大娘,态度不卑不亢的,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故作冷待。 “不必。”庄大娘冷笑:“我来,就是看看你这使什么迷魂汤,竟勾得男人三天两头往你这处跑。不是我这作长辈的要多管闲事,你虽然成过亲,但也更当顾及一下自己的名声,勾勾搭搭的,传出去也不甚好听,莫让你哥嫂,你地底下的爹颜脸丢尽。” 秦如薇的脸沉了下来,道:“庄大娘的话,我可听不懂,什么勾勾搭搭的,您这么大的帽子安下来,我却是受不得!” “你还敢狡辩?”庄大娘怒喝一声:“你要勾搭谁,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的儿子,堂堂的秀才爷,将来更是举人是状元郎,也是你能肖想攀附的?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货色,一个被休弃的弃妇,竟想配我儿子?你做梦!” 糯米刚巧从外冲了进来,大声道:“庄大娘,您这话好生无礼,明明是秀才爷自己找上门,您却冤枉我家娘子,这是什么理儿?” 庄大娘腾地瞪向她,讥讽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瞧这丫头,一脸的狐媚相,也难怪,这院子这么多男人团团的转。” “你。。。”糯米气得浑身发抖。 “糯米,不得无礼。”秦如薇叱喝一声:“还不退下!” 糯米翕了翕唇,跺了跺脚,不甘地退到一旁,却是警惕地瞪着庄大娘看,要是这老妖婆敢对自家娘子无礼,她一定将她打出去。 “瞧瞧,这样没规没距的丫头,要是我,肯定打杀了出去。”庄大娘不忘添上一句,糯米气得跳脚,若不是杨柳拉着她,怕是已经冲了出去。 “大娘,我的丫头规矩不规矩,自有我这当主子的教训她。我想,她再不规矩,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别人家去指桑骂槐,大吵大闹,越俎代庖,大娘你说呢?”秦如薇冷冷地看着庄大娘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训 在秦如薇的记忆中,本尊和庄大娘并没有过任何冲突,庄大娘甚至对本尊是和蔼可亲的,便是后来她沾了身,和庄楚然有了瓜葛后,庄大娘虽有不快,但也没像今天这般蛮不讲理,口出恶言。 秦如薇自问和庄大娘没有利益冲突,唯一有关联的便是庄楚然,故而,能让她沉不住气又愤怒的,除庄楚然无他,而这会子找上自己来,那定然是与自己有关了。 想来是庄楚然对庄大娘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以至于她有些歇斯底里了。 秦如薇愿意对她笑脸相迎,首先是因为自身的教养问题,再者就是因了她是庄楚然的母亲,所以她愿意去迎合,可并不代表,她会纵容她的无礼而半点不反抗。 尤其是她说的话如此污秽难听,秦如薇可不是那等软绵绵的小绵羊,听着受着。 指桑骂槐,大吵大闹,秦如薇语带讥讽,庄大娘又怎会听不出来,当下气得脸色铁青。 “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一个孤寡的女子,这半大的院子成天到晚有男人在转,你羞是不羞?”庄大娘双眼瞪得浑圆。 “那敢情我两个丫头都不是人了?”秦如薇声音一沉,道:“什么男人在整天转着,你倒是说个清楚明白,哦,你刚刚瞧着的那是给我回事的管事,难道我还见不得?且不说我们回事,都有丫头在场,并非孤男寡女。至于小神医,更是如此,你倒是看看,什么叫这院子的男人团团的转?” 庄大娘被她一噎,登时尴尬又恼怒,冷道:“我说,你要如何我不管,可你万不该把那等子狐媚手段使到我家楚然身上。什么?竟勾得他非你不娶,否则就要出家当和尚?我呸!不要脸!” 秦如薇心头巨震,他竟是这般说的,难怪了,难怪庄大娘会沉不住气了,换了谁都沉不住气吧。 “我告儿你,你妄想当我庄家的媳妇儿,你们要成亲,除非我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决不容许你败坏他的名声前途。”庄大娘阴狠地道:“逼死老娘成亲,我看你们有什么颜脸在这世间存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们。” 秦如薇呵呵一笑,道:“本来我也真没想过要和他生死相依怎么着,但他如此为我,少不得我也要回他一份情。我今天也在此说了,他若是来聘娶,我必带着良田旺铺下嫁。” “你。。。好不知羞!” “你,你什么你?”秦如薇看向她,讥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败坏他的名声前途,我怎么败坏了?就因为我和人拜了堂被休弃?简直荒谬!” “邓家欺我辱我,错的难道是我?我清清白白的,对得起天地良心,我问心无愧。”秦如薇不等她开口,继续道:“就因为我被休弃的身份,你就说我败坏他的名声,还不如说怕败坏你自个儿的名声!” “你,你说什么?”庄大娘眼睛倏地瞪大。 “先皇尚且纳过寡妇为妃,公主尚且改嫁,当朝丞相尚且纳了丧夫的表妹为贵妾,他们的名声可是坏了?谁敢说坏了?”秦如薇冷笑:“你说我成过亲,连洞房都没送进,堂都未算拜完,那也叫成亲?你说说,我清清白白的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就败坏他的名声了?与其说是败坏他的,还不如说是丢了你的人。” “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一门心思要娶门贵妻好给自个长脸,你压根就没想过这是不是他要的,没想过他到底欢喜不欢喜,你不过是将自己的心意强加到他身上。呵呵,当你儿子可真可怜。” 庄大娘被刺得连退了两步,指着她的手一直发抖:“你,牙尖嘴利,你懂什么?我是为了他好,你不过是一个农家女,贱籍商人,你能帮他什么?没有强大的妻族,他怎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秦如薇呵呵地笑着鼓起掌来,冷笑道:“原来在你眼中,你儿子就这么不堪,需要靠着强大的妻族才能平步青云,原来你口中那个优秀出息的儿子,在你眼中得吃软饭,呵,也不过如此啊,我可真是替他可悲!” 庄大娘一愣,尖声道:“不,他不是这样的。”顿了一顿又吼道:“是你,是你这丫头,牙尖嘴利,让我们母子俩离心。” “真正让你们母子俩离心的,是你自己,是你一昧要求他,是你一直要他按着你规划的人生去走。不管他要不要,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你说一声,他就得要服从,无条件的服从。”秦如薇缓步走近她:“他若是不听,他若是敢说不,你就以死相逼。对,你赢了,他不敢,不敢忤逆,因为你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你表面上是赢了,但实际上,却是输了,你逼他如斯,也不过是逼着他远离你罢了。” 庄大娘闻言脸色大变。 这种寡母带大儿子的,秦如薇在前世还看得少么?这种人,要么就强势得很,一心视儿子为自己的私有物,将儿子视为命根,为他出谋献策,为他娶妻生子,为他张罗工作,更有甚的,儿子结婚了犹不放心,连夫妻私房/事儿都要管上一份,那才让人觉得恶心。 其实秦如薇真的不喜欢这样的人家,因为那样的母亲将儿子视为所有物不容他人觊觎,而在这样环境成长的男人,要么就是裙脚仔,愚孝,以母亲为天,要么就是反行其之,极为出息。 她庆幸的是,庄楚然并不是前者,不然,白送了她,她也不稀罕。 嫁人图的是什么呀,不就是图个窝心,要是嫁了人,老公事事都是母亲说如何,母亲云云那样的,她嫁毛线啊,还不如自己单过呢! 一般来说,别人要怎样,秦如薇不会管,可眼前的,是她将要与之过一辈子的人的母亲,她有必要提点,什么孝不孝的,她可是现代人,她不会一昧的愚孝。 说她不孝也罢,泼辣也罢,对庄大娘,她绝不纵容。 “庄大娘你苦心养大庄大哥,没有人该说你的不是,只是,你把他当作你的私有物,那就是你的不是。孩子大了,就该放手让他去飞翔,是雄鹰,就该展翅,而不是一直纳入你的怀抱里护着宠着。你以为是在保护他,焉知是否将本来是雄鹰的他生生护成了黄雀?”秦如薇的怒火平复下来,淡声道:“庄大哥有才华,有抱负,他无疑是出息的,即使他没有强大的妻族,他也能展翅,而不是像你所说的那般要靠着未来妻子母族。” “你,你懂什么!”庄大娘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不懂,我是真不懂,常说高嫁低娶,你给他娶门贵妻,你庄家消受得起?你且说,你有什么?论家世,还是论财富?哦,你是欢喜看他仰人鼻息过活?真是可笑,养儿不知儿心肝,你谈什么说为他好?” 庄大娘愣在当场。 仰人鼻息,可不就是看人脸色,对啊,贵妻是贵没错,但正因为贵,就得供着,谁家娶媳妇不是娶回来伺候公婆夫君的?这难道娶个菩萨回来供着么?要是娶一门贵妻,那自己还能拿捏得住? 不仅如此,要是妻族比自家要强大许多,那儿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被压上一头?那还了得? 庄大娘神色变幻, 却又不愿承认秦如薇说的话,只冷声道:“再怎么着那也轮不着你。别说你成过亲,就你这顶撞长辈的性子,我就绝不允。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同意你成为我庄家的媳妇,别等闹出了丑事来才后悔。” 秦如薇正欲回话,目光却是落在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身上,有片刻的讶然。 庄楚然眼中神色复杂,似伤感,又似宽慰,百味杂陈,当落在那两鬓斑白的人上,却是通通转成了悲凉。 庄大娘见秦如薇不作声,以为她被自己说住了,不由得意,可不过一瞬就觉得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回头,身子却是一震。 “然,然儿。”庄大娘惊愕不已。 庄楚然淡淡地看她一眼,走了进来,却对秦如薇长长地打了个揖施了一礼,歉然地道:“薇儿,我母亲没见过大世面,来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做儿子的替她向你请罪了。” “然儿。。。”庄大娘脸上十分难堪,声音兀地拔高。 “庄大哥。”秦如薇也是极为复杂。 “父债子还,母亲的也是一样,她有什么得失的,我这做儿子的都替她担待受了,还望薇儿你莫要怪罪。”庄楚然看着她,难掩羞愧和难堪,还有一丝隐忍。 秦如薇心里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来日我再送上厚礼赔罪。”庄楚然又施了一礼,然后才淡淡地看向庄大娘,道:“娘,跟孩儿回去吧。” 他语气淡淡的,庄大娘却无端的感到恐慌惊惧,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 秦如薇看着两人走远,眉心却是拧了起来,闹了这么一出,他们,还有未来吗? 他,会怪她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愿辜负 庄楚然快步回到家里,丝毫不理身后跟着庄大娘,自顾自的走进屋内。 “你给我站住。”庄大娘追得气喘吁吁,喘着粗气低吼。 庄楚然的身子一顿,一脚跨在屋内,一脚犹在外边,却没有依言转过身来。 “怎么着,如今你都会跟娘甩脸子了?”庄大娘冷声喝道:“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跟娘甩脸子?这就是你的不满?” 庄楚然阖上眼,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庄大娘心有些慌,却咬了咬牙,道:“想来你也听见了,那女人是怎样的人,那叫孝顺良善?敢跟长辈顶嘴,牙尖嘴利,没规没矩,这就是你的眼光。” “这不就是娘要的吗?”庄楚然淡淡地道。 庄大娘一怔,软了声道:“然儿,你听娘一句,娘不会害你,秦如薇这个女人,她配不上你。便是不娶贵妻,娘也会为你娶个贤良的可好?” 庄楚然微微侧过头来,露出一个苦笑,道:“配不上的,是我,是我配不上她。” “你。。。” “在今天以前,我还能在她跟前抬起头来,还能仗着这点子墨水这点子学识站在她身边。只是秀才,没关系,我会挣来功名,总能配得上她。可如今。。。”庄楚然转过头来看着庄大娘,一字一句地道:“娘让我在她面前,无地自容。” 庄大娘脸上倏地大变,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娘,什么时候开始,您开始变得这么可怕!”庄楚然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道:“从前那个温和又善良的娘/亲,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嘴秽言的泼妇。” 庄大娘心头巨震,瞪大双眼:“你怪我!” 庄楚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阖了又开,开了又阖,半晌道:“子不嫌母丑,娘怎样终究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我不敢怪您,我只怪我自己。功名对娘很重要,我要读书,就不与您多话了。”说罢走进屋,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的话又传了出来:“薇儿有句话说得很对,儿子大了,再不愿做您怀中的那只黄雀,是雄鹰,就该展翅。”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庄大娘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依旧不敢相信,这向来听话的儿子,今天变得如此陌生,且离她越来越远。 那双充满失望的双眼,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庄大娘使劲的捶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半天才哭了起来,可那门,却是没有再打开。 却说秦如薇这边,她拿着绣棚,却是半天没有下针,只看着眼前的喜鹊发呆。 杨柳将一盏茶放在她的桌边,叹了一口气,道:“娘子可是在想秀才爷那边?” 秦如薇捏针的手一顿,将它搁在一旁,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过了些?” 古人和现代人不同,她如此行/事作风,恐怕在世人眼中已是大逆不道,没有任何一个婆婆,会接纳这样的媳妇,别说她还没过门了。 “从前我在举人家伺候,举人娘子是员外的小姐,举人也是寒门出身,对娘子极好,但对老夫人更孝顺,老夫人说什么都只有应下的份,甚至连纳了两房妾侍,举人娘子是个和善软弱的,也就只有接着的份。谁都夸举人娘子是个识大体贤惠和善的,可只有奴婢知道,每晚举人在妾侍房中歇下的时候,举人娘子都在偷偷的抹眼泪。”杨柳坐下,淡声道:“我那时就想,这人孝顺,也未必是一个好事,我将来要是嫁人,一定要寻一个敢对家中父母说不的人。” 秦如薇诧异地看向她。 杨柳微微一笑,道:“那时,我听举人娘子说,这世间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自己过得自在了才叫舒坦。” 秦如薇叹息,道:“是啊。” 什么贤惠大度,她是不懂的,也做不来,她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这古代的框条,她遵循,但绝不会甘于被束缚。 让人欺到头上不反抗的不叫大度,而是懦弱。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罢。”她重新拿起绣棚,稳稳地下针,若是庄楚然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性子,那么,现在断了总好过将来他夹在中间难办。 是夜,明月当空,夜凉如水,已是八月初,白日虽还热乎,但晚间却是凉风阵阵的。 一阵悠扬又缠/绵的笛声在夜色中传扬开去,似怨似痴。 秦如薇信步来到河边,看见那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微侧着头,一手拿着长笛抵在唇边,笛声正是从他手中笛子发出。 走近,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凭添几分宁静。 秦如薇静静的站着不动,一曲终了,那人转过身来,她才道:“从来不知你还会吹笛,还吹得这般好。” “是我父亲教的,偶尔才会吹一下,坐?”庄楚然指了指脚边的一块平坦的石头。 秦如薇走过去欣然坐下,他也在身旁坐了下来,抚着手中的竹笛,道:“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父亲便开始教我吹笛,可惜,没几年,他就走了,连一曲都没教全。留给我的,是一大捆的书,还有这支竹笛。” 秦如薇侧过头看去,道:“我能看看?” 庄楚然递了过来,秦如薇接过,竹笛被把。/玩得很光滑,色泽沉黑,可见也是常年在把。/玩的。 “我没和你说过我来十里屯子之前的事吧。”庄楚然自身边折了一根蒲草,看着水面那波光,淡淡地道:“我生在清阳县的百里庄,我的父亲,也是一个秀才,故而那时家中家境尚可,有作为秀才爷的父亲教导,我早早就开始启蒙了。可我爹,他到死都是一名秀才,在他临终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就是要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考出比秀才更高的功名。” “那年我八岁,却是整日与书本为伍,别的孩子在疯跑玩乐的时候,我只有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没关系,我喜欢书也喜欢写字,我愿意那样呆着,尽管,我很想出去和他们一起疯跑。父亲走了,我娘成了顶梁柱,有人劝她再嫁,她不肯,只拉着我的手说,她不嫁,只想看着我出人头地,只想我完成父亲的遗愿。” “没有男人的家是寂寞的,那阵子,我不知几回被娘的哭声给惊醒,我不敢动,只听着她哭,一直哭一直哭,第二天,却像是没事一样,对我一直笑一直笑。我爹走了,娘,既当娘也当爹,每天都下地,也不忙督促我读书,在她眼中,只有我考到了功名,她才会抬起头来。” 秦如薇侧过头,静静地听着。 “一个家没有当家的男人,注定会被欺负,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开始有人乱传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的两个叔父,为了我们家的几亩田,不惜使坏传我娘的名声,要将我们除族,不过只是为了几亩地。我爹病的时候,家里的银钱早已花了不少,那几亩田地,算是我们最后的家当,要是被抢去,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那几亩地,我娘,她一个小女人,拿着刀和那些狼一样的亲人拼命。卖了地,除了族,我们母子俩才来到十里屯子落脚扎根。那时,你也知道了!”庄楚然转头看来,见她点头,便又看回水面,道:“寡母带大儿子本就不易,我娘,她却咬着牙供着我读书,只为了一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她的执念,不但承于我爹,她最不岔的,是当初那么狼狈的被驱离百里庄,她最想的,是回去扬眉吐气,让那些驱离我们的人后悔。” 秦如薇默然,也难怪了,一个人有了执念,就只会越念越深。 “对不住,我今天。。。” 庄楚然摇摇头,截住她的话道:“该说对不住的,是我。我娘她对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在耳里,子不言母过,况且,她如今的性子,也是我纵成的。所以,该说对不住的,是我。” “你也莫太放在心上,今上以孝治国,你也不过是孝顺而已。”秦如薇有些涩然。 “孝顺和愚孝是两回事。”庄楚然摇摇头,道:“我念及她不容易,所以我顺着她,听从她的话,却从不知道,这只会纵容她走向牛角尖。这就好比捧杀一样,是我,亲手将她捧成了如今的这副性子,为了维护自己,不惜伤害他人。” 秦如薇心里叹息,捧杀,其实真和愚孝差不多,只会使一个人走向极端,变得蛮横无理,跋扈飞扬。 “庄大哥,她,尽管有私心,却也并不全是,也是为了你着想,我这样的,确实。。。”秦如薇叹了口气,道:“如若你觉得情孝两难全,我不会阻扰你的脚步。” 庄楚然闻言瞳孔一缩,看着她,半晌才道:“不,如若不能娶你,我宁可终身不娶。”他顿了片刻,最终道:“我今晚对你说的这番话,并不是要怪你或要为我娘开罪,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我。。。” 庄楚然阖上眼,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道:“我不愿辜负,也会争取。但我更想看你幸福,如果,如果你不愿等,我会视你如亲妹,只守护你。” 小陌君特么的有把秀才爷写成渣的节奏啊~反抗!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发飙 月光下,秦如薇看着庄楚然,怒火滋的一声燃烧起来,越烧越旺,眼中怒气和失望并重。 “一边说着不愿辜负,一边说希望我幸福,有更好的选择就让我去选。”秦如薇定睛看着他,呵的一声:“这就是你的意思,这就是你庄楚然对我的感情和承诺。” 庄楚然微怔,不明白她的怒气从何而来,道:“薇儿,我。。。” “你什么你。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可真没说错,你就跟你母亲一样,自以为是,从来不管对方要不要,只顾着自己的意愿强塞。”秦如薇厉声打断他,冷道:“更好的选择,你以为我没有,从来都有,但我选过谁了?我这人,从不认死理,但既然认定了,那就定会坚持走到底。” “当初我曾问你,为我,你能走到哪一步?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一直走到底,你让我等你,你让我相信你。好,我说过,你不放手,我就等着。可如今,就因为这点挫折,你就怂了,你就打算着放手!好,好得很!”秦如薇腾地站起来,恨恨地瞪着他:“什么承诺,什么相信你,全是狗屁,庄楚然,你就是说话不算话,你这懦夫!” 扔下一句,秦如薇转身就走。 不怪她发飙,不怪她愤怒,从前,这人的话说得多漂亮啊,多动情啊,现在就反口不认了。 是,他那等想法,确实是为秦如薇好,在这时代,夫君的喜爱,远远不及翁姑的喜爱,只要翁姑对喜欢满意和喜欢,那么,那个媳妇就站得稳,站得直。 庄大娘明显着就是不喜欢秦如薇,即使嫁进庄家,将来也未必会过得顺心。 可秦如薇是谁,她是活了两世的女人,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自怜自艾,哪怕当初因小仨身死,她都没有,她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也会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好。 她刚刚掏出了心,他庄楚然就要放手,就要将它打碎,他凭什么? 秦如薇越想越愤怒,忍不住转过身骂:“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庄楚然,你这个混蛋,你。。。” 庄楚然一把将她抱住,紧紧的,喃声道:“别走,别走。” 秦如薇愣了一下,随即对他又捶又打的,低吼道:“你他妈的给我放手!你不是要放手让我找什么幸福吗,在这说死累活的作甚?你不是要我去寻更好的,得,我全了你的心,我明儿就去寻个官媒来,找个身家清白父母双亡的男人来成亲。” “对不住,对不住。。。”庄楚然身子一僵,更用力的拥紧了她,心里又悲又喜,悲的是母亲不同意他娶她的事,喜的是,她心里是真的有他。 “我累死累活的去争取,甚至不惜顶撞她,也是希望能让她开窍些。你倒是好,这就怂了,不作不为。庄楚然,你他妈的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秦如薇怒极,突然张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庄楚然一声痛哼,却没有推开她,只拥着她,手在她的背轻扫着,嘴里一直说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秦如薇感觉到口里的血腥味,这才松了口,有一瞬间的呆愣。 “我没有放手,真的,我没有。”庄楚然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只是,我配不上你啊,你这般好,这般美好,我却。。。薇儿,你值得更好的。你值得人喜欢,我娘她。。。” “这天底下,没有谁会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更不可能,她不喜欢我,我少在她面前晃就是了呀,可你不该,将我推给他人,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呢?我不是一件货品。”秦如薇眼眶微湿,语带哽咽。 庄楚然紧紧地抱着她。 “她不同意,我们就让她同意,一条路上走不通,就走另一条路,总有一条路是通向康庄大道的,你怎么就不知道了呢?除生死无大事,你如何就不懂?”秦如薇的眼泪落了下来,道:“你一贯聪明,一贯沉稳,从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可现在,你怎么反而自乱阵脚了呢?你的聪敏,你的运筹帷幄,都去哪了?” 庄楚然身子一震,低头看她。 秦如薇没有闪躲,眼里诉说着不满和失望。 且不说本尊,就拿她自己本人来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人,换在前世也就是读高中的年纪,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沉稳。 慢慢的相处下来,他替她出谋献策,替她运筹帷幄,都让她觉得此人心有成算,确实是个适合该走科举官路的人。 他是个值得交付的人,就在灶房里吃那盘饺子的时候,秦如薇就曾想过。 可是,这个被自己认为值得的男人,就因为他的母亲强烈反对,现在竟然要将她推开。 是她看错了么,还是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男人的孝行? 自己是错了么? 秦如薇有一刹那的茫然,是她一直在用现代人的思想去思付事情,而没有错位异地而思? 古时,棒打鸳鸯的父母何其多,有多少有情、人拗不过分开? 便是林黛玉和贾宝玉,林黛玉身为老祖宗的外孙,也能得喜欢吧,可不也是输给了薛宝钗,也就是因为长辈的一句话而已。 难道,真的是自己奢求了么? 以为男人就该强硬起来,奋争到底,但试问在这样的年代,又有多少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和家族抗争到底? 秦如薇突然觉得有些心凉。 她眼中的神色几度变换,最后定格在失望和苍凉里,庄楚然只觉心里一紧,慌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秦如薇没有吭声。 庄楚然更觉得心慌意乱,死死地抱着她不准她动,急道:“我以为,你能找一家对你好的人家,起码翁姑欢喜你,稀罕你,那你一辈子也就顺心了。你知道吗,我在说出那些话时,我的心都快痛死了。我才知道,世间事说的比做的容易,真正要做起来,却是痛不可耐。薇儿,我舍不得。” “得长辈欢心比得夫君的心要好,可是,长辈总会有老去的一天,陪着我一直到死的到老的,却是身边人啊!”秦如薇声音轻轻淡淡的。 她依旧无法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她的思想,依旧是现代人的标准。 “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喃声说了一句:“你曾答应了的。” “对不起,你原谅我这一回可好?”庄楚然微微推开她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薇儿,我真的很欢喜,很欢喜,我以为,真的就会把你给推开了,我。。。你骂得对,我是懦夫,我配不上你,你打我?” 他执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打去,秦如薇抽回,瞪他一眼道:“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没原谅你。” 庄楚然苦了脸,道:“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看着他伏低作小,秦如薇心里忍不住笑,嘴上却哼了一声,道:“既然如今把话说开了,那干脆点,咱们挑通眼眉说个通透吧。” 庄楚然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事也就这样了,庄大娘那边,你也看到了,那是宁死都不愿意我进门,你呢,现在又怂了,你说,我们这事是个怎样的章程?”秦如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庄楚然脸微红,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她哼了两声。 说实在的,秦如薇也是头痛,面对一个固执的老太太,要怎么破?若是在现代,秦如薇肯定不会想那么深,干脆来个奉子成婚什么的,十有八九能成。但在这古代,她可不敢这么出格,先别说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指责,没成亲就先是珠胎暗结,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个人,那是一辈子都甭想抬起头来。 当然,肚子里有馅了,古人那不让自家骨血流落在外的心思,肯定也会让她进门,但是为妻为妾,可就说不准了。 秦如薇可不傻,她才不会干这等子下下作的事。 私奔? 呸!黄梅小说看多了,那可都是小话本才有的,被美化了的,现实里,有多少所谓的才子佳人私奔的会有下场?那是万中无一。 庄楚然此时也冷静下来了,道:“你确实说的很是,我说要非你不娶,娘以死相逼,我恼怒又无奈,今儿又听得。。。更是心里烦躁,愈发觉得在你跟前是无地自容,也确是自乱阵脚,所以才说出刚才那些混帐话来,你骂的对。” 秦如薇心里叹息,发飙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 她看向水面上的波光粼粼,半晌道:“你若能想出法子来,我自是义无反顾,糟糠米饭也随了你去。你若是不能,那么,如你所言,我们好聚好散了吧!” 庄楚然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捉紧她的手,双唇紧抿。 “不,我会想出法子的,我不会让你干等!你再相信我一回。” 秦如薇看向他,眼中露出一丝迷惑,庄楚然见此,立即举起两手指发誓:“我以我的命发誓,如再让秦如薇你失望,我愿遭五雷轰。。。” 秦如薇捂着他的嘴,狠狠瞪他两眼,见他眼中露出笑意,不由恼怒,自己也免不了俗套啊,一见发毒誓就言情了啊! 只是,他们之间,真的会有个好结果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要买地 要用什么法子去说服庄大娘同意两人的亲事,秦如薇并没有去细问也没有深思,这本该是男人的事,她自始至终觉得,男人惯不得,若庄楚然真的有心,那么他就该想尽法子。 还有一点就是,她要让他清楚知道,他们之间不容易,即管将来成了亲,她也要让他记住,她是他庄楚然卯足了劲儿求得而来。 一段感情,若来得太容易,就不值当让人珍惜了。 所以,秦如薇并不打算插手,而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想到好法子。 八月一来,便渐渐的有了秋意,秦如薇一如既往的忙活,在铺子和家中两边跑,要么做胰子花水,要么做绣活,日子过得充实自在。 这日,盘算了账面上的银子,秦如薇手中能动用的资金已经积攒了不少,便也想着要把房子建起来。 地是早就买好了的,就推翻了如今的旧宅重建,她亲自带着人丈量了地,起了草稿图,寻思着除了建人住的房子,也顺带把做魅妆作坊也建好。 秦如薇拿着炭笔在修修画画,一张大概的草图也就出来了,只作润笔修整,然后找工匠买材料推翻了重盖就成。 这厢正在将草图润笔,外边便传来一阵闹声,杨柳快步走了进来,道:“娘子,舅老爷和舅太太来了。” 秦如薇的笔一顿,看向门口,这人没到,顾氏那大嗓子就先嚎了起来,只是听着,有些兴奋的样子? 秦如薇挑了挑眉,搁下笔,果然,顾氏率先就走进屋内,还背着小五,笑着道:“哟,薇儿,是在写字呢?” 秦大牛也跟在她后头走了进来,秦如薇起身行了一礼,道:“大哥和嫂子来了,可是有事?” “有事也是好事。”顾氏笑眯眯的,一边解下背带,将小五解下来递给一旁的糯米:“去,带你五少爷去外边玩儿,给他喂些点心,这娃就闹着吃他姑这里的糕点。” 糯米翻了个白眼,看向秦如薇,见她点了头,这才抱着小五走了出去。 杨柳奉上茶也退了出去。 秦大牛看桌上有笔纸,便问:“薇儿可是在忙活,要是忙,我们回头再来。” 顾氏一听,扯了他的袖子一把。 秦如薇看在眼里,眼睛眯了一下,笑道:“也没什么忙的,我就想着,现在也夏收了,马上就要秋播,就承着农闲时把这房子推了盖起来,也住得松乏些。” 顾氏听了立即往她面前的纸上看去,既艳羡又嫉妒的道:“呀,这就要盖房子呀,可真好,薇儿马上就有新房子住了,早前又买了地,眼看着这好日子就来了哈。不像咱,一大窝子人还挤在三个旮旯地儿。” 秦如薇淡淡地扫她一眼,端起茶抿了一口,只当没听到。 秦大牛狠扯她的袖子一把,瞪她两眼,顾氏撇撇嘴,瞪了回去。 秦如薇放下茶杯,笑道:“推了房子,我这边是没法儿住了,我就想着在铺子凑合着几天,等新房子落成了再搬回来。这里头的东西,还是得搁大哥你们那边儿,你看可行?” 秦大牛立即道:“自是成的。我看铺子那屋子也窄,而且你这还有两丫头,怎么住得下,要不,就在咱家你从前的那屋子腾个屋出来吧。也省得搬来搬去。” “对对,不过凑合几日,别整那麻烦。”顾氏附和道。 秦如薇有些惊讶,这么大方?看来是真有所求了。 “左右住的时间不长,到时再说也不迟。倒是大哥,你们今儿来是?” 秦大牛搓着双手,眼中露出喜色,却又有些迟疑,一时也说不出口来。 顾氏却是坐不住,抢先道:“也没旁的事,就是咱们看中了一块地,来跟你讨个主意呢。” 她也不是愣头青,没把话说白,只说讨主意,倒真是长进了! “哦?”秦如薇看向秦大牛。 秦大牛便道:“前儿薇儿你不是说让我注意一下那边有良田,也买上两亩么?今儿倒是看中了一块,也不远,就在咱们十里屯子的地界,离咱家的地不远。” 原来是买地,难怪两人都面露喜色了! “这可是好事,那是谁家的地呀,有多大呢?” “是老金家的,在东面,有八亩的样子,听说他婆娘的表舅做官儿了,在锦州,让他们一家子也去帮衬做个陪房还是啥的,总之老金家是要把地给卖了。”秦大牛满脸的兴奋,顿了一顿后又道:“只是因为他们急着要银子,要一次性付清呢。” “那是得多少银子一亩?”秦如薇倒不在乎是不是一次付清,只问价格。 “老金家的几亩田都侍弄得不错,出产也不差,得要六两银子一亩呢!”秦大牛有些踌躇,抿起了唇。 六两一亩,再算上什么佣金啥的,也要五十两了。 “薇儿你要建房子,若是这银子周转不过来,那便先不买吧。”秦大牛见她沉默,以为没有银子,急忙又道,只是声音里难掩失落。 顾氏一听就急了,道:“哎呀,房子可以慢慢儿的建,这地可就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现在马上就要秋播了,要是买下来了,还能种上一茬庄稼呢,到了秋收,就能多一笔收入咯。” 这不能不急啊,房子是秦如薇自己的,他们家又没份,可这地,说好了要买给他们家的,冠的可是秦大牛的名字,真真正正是自家的家当呢,怎能不急? 八亩地,再加上家里的四亩,那可是十多亩地,哪愁吃喝?便是天天吃白米饭也是足够了的! 顾氏一想到那白花花的米粮,就双眼放光,心道一定要将那块地给拿下来! “听我的准没错,房子嘛,又跑不掉,这地不买,可就让人给买去了,那都是一等的良田呢!”顾氏急轰轰的,又酸道:“薇儿你自个儿是有地有田有铺子了,总要想想你大哥一家呀!” 秦如薇一听,脸就沉了下来。 秦大牛低喝道:“不会说话就出去,管住你的嘴。谁家规矩是妹子还得管着兄长一家过日子的?传出去丢不丢人?” 顾氏不服,却在他的瞪视下不敢吭声。 秦如薇对顾氏这人的性子是没辙了,也懒得和她计较生气,便看着秦大牛道:“嫂子说的也中,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毕竟也离着家里近,料理也方便。” “就是这个理儿。。。”顾氏立即打蛇随棍上,接触到秦如薇清冷冷的眸光,便又把嘴给闭上了。 “大嫂的想法是没差,只是这银子,您能出多少?”秦如薇似笑非笑的。 顾氏一怔,随即讪笑道:“瞧薇儿这话,我又不会做胰子什么的,手里哪有什么银子?” “我可记得,每月大郎和二娘他们兄妹都能拿回来三两多的银子,这么几个月下来,嫂子手里没个几十,也有个十两银子吧!”秦如薇淡淡地道:“这块地我看买下来也好,要不,大嫂你拿出个十五两银子来,余下的我给垫上了如何?” 按着她给出的月钱和花红,秦一两兄妹又是个孝顺懂事的,肯定都送回来,所以顾氏手里银钱不多,但十五两是绝对拿得出手的。 秦如薇其实也并非是缺了这十五两,只是她就不爽顾氏那理所当然和捻酸,既要自己拿钱,又要说上刺儿话,有这样的好事? 那是做梦! 顾氏心里一揪,十五两银子,可是家里的全部家当呢,拿出去,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不是妹子说给咱买么?”顾氏讪讪的。 秦大牛脸红耳赤,心里恨不得掐死这婆娘,吼道:“你给我闭嘴。回头把家里的银子都拿来,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要顾氏拿银子那就是要她的命,当下,她站了起来,道:“要银子没有,要命就有一条,我不都为着秦家着想,为孩子们着想。你爱买不买!”说着,也不等二人反应,快步走了出去,生怕后头有人抢着她去钱似的。 “这眼皮子短的。”秦大牛恼怒又尴尬,讪道:“薇儿,甭听她的,要是手紧,那就不买。” “大哥,虽然大嫂心思重,但她的话倒没错,我瞧着那地也好,倒是不差这五十两银子,你就去和老金家商议了,找了中人和里正,把这契约立了,把地给买过来,也好赶上秋播。”秦如薇淡笑着道:“银子来我这边儿取就成了。” 秦大牛一听顿时大喜,又迟疑道:“真的不差?” 见秦如薇点点头,便放心了,道:“我这就去和老金家的立契。”走到门口了,又回头道:“既然用你这边的银子买了地,那未来几个月,你就甭给秦一和二娘他们发工钱了。” 秦如薇听着心头微暖,这大哥还是有良心的,便笑道:“大哥,我心里有分寸,你且去忙活你的吧!” “哎。”秦大牛走了出去,估摸是撞上了在偷听的顾氏,便骂了两声,顾氏顶了两句,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走了。 秦如薇听着那两口子顶嘴的声音,又重新拿起了笔,想了想,倒是又先把账本拿来,先划了五十两银子出来,看着账面上的存银,家里人多了,这支出也就大了,便寻思着是不是要把绣坊给开起来? 合了账本,秦如薇阖上眼,不急,一步一步走,步子跨大了容易摔,这么想着,便又重新画起图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家要买地的消息一经传出,可引来不少嫉妒眼红的目光,虽说老金家那地不过是八亩多的样儿,可那都是上等的肥沃好田,出息好着呢,一顶二的谁个不眼红?就算不是好田,可也实打实的是田地啊,有个啥子,地也在哪,跑不掉,不比银子,花掉就没了。 庄稼人就是这种心理,金多银多不如地多,别看只是区区几亩地,可十里屯子没地的人家也是大有人在,田地,才是一个家的根本。 秦家一下子买了这些地,在外人看来,这可算是发起来了,单看顾氏那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傲气得很就晓得。更因此,秦家开始有媒婆上门儿了,有给秦一说亲的,也有给二娘说的,便是三娘,也有人打上注意了,把个顾氏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顾氏也不蠢,自家的情况是慢慢就更好的,媳妇女婿可都要看紧些再定,反正有家当了,不愁娶不到嫁妆丰厚的媳妇。故而,这有媒婆上门,她都说慢慢儿的相看,算是把架子端起来了。 给秦一和二娘说亲的人不少,但更多精明的人,却是把主意打到了秦如薇的身上,谁不知道秦家发起来是因了秦如薇这小姑子啊?人家可是有个卖胰子那金贵物的铺子呢,娶了她,不就等于娶个聚宝盆回家? 秋播在即,这有意无意的,也不知是谁先传了出来,邓家原来的十五亩一等好田,被秦如薇买去了,这可不是秦家,而是属于她个人的地,地契上写的可是她的名字呢。 这消息一传出,虽没算炸开了锅,但也引得人议论纷纷了。 秦如薇和邓家的那些前尘往事谁不知道啊,如今邓家落魄了,秦如薇却是好起来了,连地都被这休掉的媳妇买去了,那话是怎么说的,现眼报? 这还不算,待传出秦如薇要推了那旧房子盖大宅子的消息传出后,那动花花肠子的人可就多了,上门求亲的人说个趋之若鹜也不为过,更有甚者,说愿上门为入赘的也有不少人在。 有铺有田有大宅子做嫁妆,谁个不愿娶啊,虽说娶个翻头嫁的不好听,但这年头打光棍儿的人可多着呢,寡/妇什么的都有人娶,更别说人家是个连洞房都没进的黄花闺女,谁不愿意啊? 啥,拜过堂成过亲?连洞房都没进,算啥成亲呀,人家可是连祠堂都还没拜完呢! 不祥?邓家的祠堂桌子被白蚁蛀了才倒的台不传得满大街的?再说不祥,你倒是找个有田有地有宅子有铺子的不祥人来瞅瞅! 这不,秦如薇和秦大牛家的门槛,算是被人踏破了。 相对于秦家的热闹,邓家却是愁云惨雾的,当知道自家的地被秦如薇买去的时候,邓老太一下子就栽倒在地,老邓头抽了一宿的烟,脸上阴云密布。 “这肯定是阴谋,一定是阴谋来着,怎么会是她买去了,这不可能的,不该的。”邓老太脸容扭曲,额上绑着根暗红布条,又跳又叫:“那是咱们家的地,叫她还回来,对,我去。” 这可算是入了魔障了! “你回来。”老邓头扔了手中的烟杆,厉声喝道:“还嫌不够丢人不成?” “丢人,咋丢人呐,这都是咱们家的东西,我看是丢命了死老头儿。”邓老太气得脸色发青。 老邓头眼角余光扫到邓福旺那闪闪缩缩东躲西/藏的样子,一下子来了火气,将地上的烟杆捡起朝他扔了过去,吼道:“要不是这小王八蛋干的好事,家里至于这样,作死的兔崽子。” “哎哟。”邓福旺被砸了个正着,捂着额头叫痛。 “你又打他,你打死我们娘俩好了。”邓老太心痛不已,双手往腰上一叉,头一低就向老邓头撞了过去。 “你这贼老婆子。”老邓头一个不提防,就被撞翻在地,邓福旺见势不对,立马就溜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了。 老邓头和邓老太扭打成一团,胡氏在门口挺着个大肚子瞧热闹,也不上前去拉,邓凤珍倒是想拉,可她也被挤倒在地,干脆就不管了。 邓富贵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就是见着这么副情景,忙的上前去劝,又回头冲胡氏吼:“你是死人不成,也不上前劝上一把?” “劝,我咋劝?我大着个肚子,要是撞倒了,有个啥损失要咋办?你担当得起?”胡氏撇嘴挤眼,心里暗付,拉?恨不得这俩老家伙打死了才安乐呢! 邓富贵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狠瞪了她两眼,只得自己将两人拉开,一边道:“加起来都百岁的人了,打啥子呀打!” “死老头子,怂货。”邓老太披头散发的,又踹了老邓头一脚。 “休了,老子休了你这泼婆子。”老邓头气得直翻白眼。 “啥,你说啥?”邓老太有些不可置信。 “休了你,滚回你许家去,泼皮货。” “哎哟,我不活了,我活不成了啊,我一心为了这家,你这死老头子要休我,你干脆拿刀抹了我脖子去了你。”邓老太立时呼天抢地的嚎起来,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我这就抹了脖子去,省得碍你眼儿。” “去,你倒是快去,死了好干净!”老邓头心里有气。 “爹,娘,你们够了。”邓富贵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半点不消停,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种两块地,佃两块田种呢。” 两人的骂声一停。 “家里啥光景不晓得?珍丫头和小四都还没成亲,只靠着我,能挣出什么来?”邓富贵满脸阴沉。 胡氏眼珠子一转,手扶着腰走来,道:“要我说,左右一穷二白的,干脆这回就分了家,各自过去。” “啥,分家?”邓老太跳了起来,指着她骂:“你这懒臊婆娘,你安的什么心?我和老头子还没死呢,分家,亏你说的出,你那是做梦!” 老邓头也是满脸不满,阴测测的瞪着胡氏,仿佛她就是一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 所谓父母在,不分家,这两老人还健在一般都不会分家,尤其是邓家这样的,弟弟和小姑子都还没成亲的,那就更不可能分家了。 胡氏才不怕他们,哼了一声,道:“从前供着小叔子念书进学,啥都不用干,就跟一少爷似的养着,那时家里有田有地的,我就不说了。可现在,家里的地都被小叔子给败光了。小叔子呢,现在书是念不成了,也没见他下地作什么,哼,左右是我们大郎是铁打的,啥都包揽上干,不是个人了呢!不分家,还有活路?” 一番话下来,就是指责着两老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去。 “放你娘的狗屁,你说这话也不怕遭天谴了你,亏你还是作长嫂的,说这话也不怕臊得慌,你这贼懒婆娘,当初就是娶错了你!”邓老太嘶声裂肺地吼:“你爱过不过,不过就滚回你胡家去,转个儿我就跟大郎再娶一门,想分家,没门儿!” “哟,就这家徒四壁的,找个铜板刮痧都没有的,你还想再娶门儿媳妇?你那才是做梦!”胡氏一指,又讥笑道:“慢着,我倒是记起来了,你倒是想娶回秦如薇那倒霉货呢!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货色身份,瞧着人家发了,就舔着张老脸儿的去套近乎,想要攀亲再娶,我呸!结果咋的,还不是被吓了个屁滚尿流的回来,丢死个人?也不去外头听听人家传成什么样儿,说你们不要脸呢!我听着都嫌臊得慌。” 当初就是听到这老家伙想要把秦如薇再娶回来,她才急轰轰的回来,她就算是不要的东西,也断不可能给秦如薇,否则,那不就是她输了一截? 跟防贼似的防着这一家子打贼心主意,后来,这老东西竟然舔着老脸去攀亲,结果却被差点就被人抬着回,啧啧,真个笑死人。 “你。。。”邓老太被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看邓富贵像只鹌鹑似的呆在一旁不吭声,不由大怒,指着他骂道:“你是死人不成,由着这婆娘在这耀武扬威的作恶?” 老邓头却是看着他,问:“老大,你说说,难道你也想分家不成?” 邓老太听得一怔,一双吊梢眼使劲的瞪着邓富贵。 邓富贵心里苦涩,漠然地道:“分不分家,爹说了算,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都要秋播了,爹,咱们家剩下的,就几亩旱地,总不能天天吃地薯过日子啊,总要佃些田种吧!” 胡氏心有不甘,拉了拉他的手臂,邓富贵甩开她,冷道:“娘说的对,你爱过不过,不过就回你胡家去,莫在这搅是搅非。” 邓老太听得满意了,得意地瞪她一眼,胡氏气得甩了句狠话,气咻咻地回房。 老邓头也放下心来,心道总算这大郎没有失了本心,又听得他的话,沉吟道:“这佃田,也是必须的,就是这附近也没听得谁要佃租的。黄地主家的,租子可是要五成。” “就佃咱们家的。”邓老太嚷道,见两人看过来,便撇撇嘴,道:“秦如薇那丫头会种什么田,去让她把田佃给咱们种。” 听得秦如薇,邓富贵就默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和悔意,要是当初。。。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为了恶心你们 站在秦如薇的小院跟前,老邓头两父子的脸臊得通红,脸上神色更称得上百感交集,万分莫名。 当日一纸休书将秦如薇休了出去,焉知今日会有一天腆着张脸来求她呢? 邓富贵更是悔不当初,且不说秦如薇有今天的成就,单看她这个人的品性,就要比胡搅蛮缠的胡氏强上百倍,可惜呀,自己错把鱼目当珍珠,却把珍珠当鱼目了。 失矣,悔矣! “叫门吧。”老邓头叹了一口气,侧头对邓富贵道。 邓富贵抿了一下唇,正欲上前,门却在这时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人,两方打了个照面。 “哎哟,瞧瞧这是谁啊,可不就是邓老哥?来这是咋的了?”那人尖着嗓子问。 老邓头的脸沉了一下,这人不是谁,却是村中有名的刺儿头,更是和他们邓家有宿仇的江大贵。 要说江大贵和自家有什么仇?其实那也是因了孩子的事。 在邓福旺十岁的时候,和江大贵家的儿子打架,邓福旺是个横的,抓起个石头就把人家的头给砸了个血洞,幸而没出了人命,邓家陪了好些银子才罢休,可江大贵的那个儿子东子却是因此破了相,自此两家也就结下仇了,两家婆娘都不是好惹的,见了面总要骂上几句才罢休。 所以,现在老邓头见了这江大贵也没个好脸色,心里却在捣鼓,他来秦如薇这是作甚? “邓老哥来这是作甚呀?哎呀,容我猜猜,莫不是为了那十来亩田来的?哎哟哟,这么着我倒是想起来了,秦娘子的地可就是从你们家里给买过来的。啧啧,说起这个,可真真是个缘啊,媳妇你们没娶着,倒是把地给赔出去了,哎哟哟,邓老哥你们可真是个大方的!”江大贵尖着声说道。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刺儿话,刺的人脸皮滚烫滚烫的。 老邓头气得七孔生烟。 “不是老弟我说,邓老哥你这就是不对了,当初不要人家当媳妇,这还没完全成亲呢,就给了休书,生生的把人给逼上了绝路投了河,幸而这秦娘子命儿大,阎罗王可怜她也就没收了那条命去,不然呐,你们家可真真是造孽了!这不,得报应了吧,本来是大富大贵的命,硬是推了出去,要是我,真要捶烂个心口才叫心息的咯!”江大贵一副惋惜的样儿,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 现在谁不说邓家是个倒霉货呀,本来好好的媳妇,硬是休了,结果咋的?可不就是报应? “江大贵,你这是想招架打?”邓富贵捋起了袖子,红着眼就要上前。 江大贵把眼一瞪,道:“怎么着,你这王八羔子想要打架?来啊,谁怕谁,不识好歹的蠢货,我要是你就该拿个绳子吊死了事,还有脸面来这丢人现眼呢!”一边说,一边也捋起了袖子。 “你。。。” 老邓头立即挡在邓富贵跟前,喝道:“你作甚么,那死脾气给我收着点,正事要紧。” 邓富贵满眼不服气,但到底也没顶嘴,只狠狠地瞪着江大贵,眼中满是狠辣之意。 “江大贵,我们有正事,不和你斗这个嘴,让一边儿吧。”老邓头淡淡地对江大贵说。 “你说让就让啊,我偏就不让,还当你邓家跟从前那般,财大气粗呢,我呸!不也被个龟孙子给败了个精/光剩了个空壳子,这会子在谁面前摆谱呢!”江大贵冷哼一声,讥道:“甭以为老子不晓得你们来干啥,就是为了田来的吧,哟嘿,你们自个儿干过什么腌臜好事都忘了?还指望着人家把地给佃给你们,做梦呢吧!” “江大贵,你别太过分!”老邓头气得额头青筋突显,冷道:“我邓家再败落,也还有族人,要打架,还怕了你不成?” 江大贵眼神缩了一下,满脸不岔,当初在邓家跟前认孙子,除了邓家给钱砸了捂了嘴儿,就是怕他人多,邓家可是十里屯子的大族,不是他们江家能比的。 江大贵心有不岔,便道:“打人还有理呢,也罢,老子就不和你一般见识,老子就在这等着,看你怎么个丢脸法。”说着,果真站到一边,让开路去。 老邓头的脸都黑了,抿了一下唇,硬着头皮上前。 门内,糯米早就听个清楚跟秦如薇报去了,听得这叫门声,便看向她问:“娘子,要让他们进吗?” 秦如薇面露冷笑,道:“他们要自讨没脸,我还拦着不成,搬个椅子去院子我坐着。” “哎。” 老邓头父子俩进了门,就见秦如薇坐在院子,身边一张小几,还放了茶和小点,就像是侯着他们似的。 见这架势,两人心里忐忑,却也得硬着头皮上前。 “薇丫头。。。”老邓头才开了个头,就被杨柳喝住了。 “这非亲非故,请叫我家娘子为秦娘子。”意思是别在这攀亲带故的。 老邓头闻言,脸上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烫。 邓富贵看着秦如薇的眼神复杂。 秦如薇曼斯条理的喝着茶,淡道:“你们来作什么?” 老邓头想要开口,邓富贵却是上前一步,抢先道:“秦娘子,我们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看看你的地是否佃租,我们想佃租来种。” “不租!”秦如薇想也不想地道。 她回得干脆,也早在两人的意料之中,但听在耳里,也不免心凉。 “那些地,你也知道,我们料理了十几年,也是熟络,你要是佃租给别人,不如佃租给咱,我保证会侍弄得妥妥当当的。”老邓头不死心,道:“至于租子,你开个数。” “我说了不租,你们是聋的还是读得书少听不懂?不租的意思就是,我不会租出去,更不会租给你们,哪怕你们交上十成的租子。”秦如薇冷冷地笑道:“哪怕我任由这十五亩地长了荒草,也不会租给你们邓家!” 不是她托大,这些地她就没打算租出去,左右都要找长工来料理,她干嘛要租出去,这两天,她都打发掉不少人了。 再者,租给谁,她都不会租给邓家,哪怕他们跪着舔她脚趾求,都不租! “你,竟这么绝情?”邓富贵听得脸色骤变。 秦如薇浑身的气息一冷,重重地搁下茶杯,眯着眼睛看他:“我绝情?我不也是学你邓家吗?当初是谁怎么对我的,怎么逼的我,怎么使我成了大笑话活不下去?是谁?” “是你邓家!”秦如薇目光冷厉:“是你邓家逼的我投河自尽,丢了命。” 江大贵说的阎王爷可怜她,其实不然,本尊早就死透了,她不过是异世之魂占了身罢了。虽说这是本尊懦性使然,但若没有邓家这般行事,又迫不及待的就娶了新妇,也不会逼得她投河丢了命。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丫头罢了,不过是那什么牌位倒了罢了,何苦要逼人如斯,还硬被安上个不祥的名声。 “当初是我邓家对不住你,但现在我们也遭了报应了,你就不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放了我们一马?”邓富贵艰涩地问。 “放你们一马?真是可笑。”秦如薇呵呵地冷笑:“我是要你们的命还是夺你们的财了,不就是不把地租给你们么,我咋就成了你口中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了?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放你们一马,当初你咋就不放我一马?我死过一回了,你们家三番四次的欺我辱我坏我名声,那时咋不说放我一马?” 秦如薇越说越来气,本来两家没干系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丁点事,邓家的妇人也来闹个不安生,烦不胜烦。 邓富贵正欲再说,老邓头却是阻了他,只看着秦如薇问:“我们家的地,是不是你让人设计福旺弄了那一茬事给买去的?你是报复我们家?” “爹!”邓富贵瞪大眼看着他。 老邓头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邓如薇,心里在狂跳,如果是这样,那这女娃子也太狠辣了! 秦如薇心里一跳,脸上却是镇定自若,淡淡地道:“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什么设计不设计的?我这地可是真金白银从中人手里买过来的,可不是用什么计骗来的,邓老,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会有这么巧?福旺再大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干,若不是有人诱导他,又怎会。。。”老邓头明显不相信。 “还真有这么巧,你老要是问我咋就这么巧买了你们家的地,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恶心你们,怎么着?”秦如薇笑得狡诈,老邓头他们却是脸色从青变白,从白变黑。 “还有,别把你儿子看得这么乖,邓福旺有今天,还不是你们惯出来的?子不教父之过,要怪,就怪你们自个儿。”秦如薇厌恶地道:“给我滚出去,我家的地,租给谁都不会租给你们邓家!” 邓富贵欲说,秦如薇瞪着他道:“邓富贵,你别逼我,你早前那腌臜心思,我还没和你算呢,信不信我会让你们邓家最后几亩旱地都没有?” 邓富贵脸色微变,想起过去那些事,脸色憋得酱紫,老邓头自一旁看着却是心惊起来,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说媒 老邓头父子俩灰头土脸的从秦如薇的小院走出来,那江大贵竟还真没走,嘴里叼了根草十足一无赖样,一见两人那垂头丧气的样儿,登时乐了。 “哟哟,瞧,这是哪家出来的丧气狗呀?怎么着,自讨了个没趣儿吧!老子都没佃着田,就你们那怂样还能佃得?丢人现眼,我呸!”江大贵往两人脚边吐了一口浓痰,鄙夷地白他们一眼,哼着曲儿走了。 “给我。。。”邓富贵气得捏紧了拳头就要追上去。 老邓头使劲的拉着他,低叱一声道:“还嫌不够丢人不成?” “爹!”邓富贵气得跺脚咬牙。 “我还没问你,才儿那丫头说的啥个意思,什么腌臜事儿,你是作了啥我不晓得的?”老邓头瞪着他。 邓富贵心里一跳,心虚地转开目光,支支吾吾地道:“没,那有什么事?” 老邓头见他这样儿心一沉,这儿子是个老实的,更是不会说谎,这闪躲的样子还不是心虚? “你还真有事儿瞒我?还不说!” “真没,也就是想叫她回来罢了。”邓富贵涨红着脸搪塞一句,又岔开话题问:“爹,你咋那般问她,咱家的事,怎会是她干的?你这是冤枉人了。” 老邓头瞪他一眼,道:“是不是冤枉人,她自个儿心里清楚,只不过是没证据罢了。唉,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这丫头,心狠着呐,不是咱能招惹得起的!你也莫再打那花花肠子心思,一心和你媳妇把日子过起来。别想着那奢望的把人讨回来。” 邓富贵羞愧不已,张了张口,回头看了那小院一眼,跟在老邓头身后走了。 两人空手而归,邓老太自又发了一通脾气,差点没出去要找秦如薇算账,也亏得老邓头他们控着她才没去招事。 可邓家没皮没脸的去求着前媳妇佃田种的事,却是被江大贵给传扬出去,江大贵两口子都是个碎嘴的,两家又有仇,那里放过这等传是非的机会,逢人就说,明着说邓家不要脸,当初把人休了,现在又舔着脸上门求,被人打了出来,什么难听的都传了一通。 邓老太出了一趟们,自家的名声又差了一层,便是同族的人见了都没几个好脸色,气得去找江家的算账,两人又干了一架。 这一茬事传出,倒是把秦如薇传了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这来求亲的人可是愈发多了,把个邓老太郁闷得气得直骂街,因为她家的凤珍,可是没人求。 同样郁闷的还有庄大娘,秦如薇是她百般嫌弃的,可人家却是一、女百家求,旁人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她却觉得是在打脸了。 人都有种心理,尤其是固执的人,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恨不得全世界都认为她是对的,她觉着秦如薇是个不好的,那就该是如此,可事实?媒人都快踏平人家门槛了,那不就是否定了自己么? 庄大娘满心不是滋味。 她有心想和庄楚然说两句不是,可庄楚然呢,自从那天闹了一场之后,他反而什么都不提了,但庄大娘却觉得儿子变了,尽管语气淡淡,可她从骨子里感到儿子的疏离和冷漠,还有她没见过的强势。 比如她试探的说找媒婆寻个清白姑娘,他说好,她心花怒放的,结果还真寻上了两家,第二日就传出那两家姑娘一个是个有癫痫的,一个和家里长工不清不楚的。 看着庄楚然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庄大娘打从心底里觉得寒,有种什么东西渐渐脱离了掌控的感觉,不,是已经脱离了掌控。 庄大娘有些心慌,她是寡婆带大儿子,也就这唯一的一个,要是和她离了心,那她要怎么活? 再看到秦如薇那头那么多人上门求亲,她就像跟秦如薇较劲似的,卯足了劲头托媒人找个匹配的好姑娘。 待得秋播一完,离中秋没几天,庄大娘还真迎来了一个万媒婆。 上了茶点,庄大娘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着,可是有好消息?” 万媒婆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茶,一甩红帕子道:“哎哟,老嫂子,可真真是有个好消息呢。” 庄大娘心里一喜,双手都合十,暗暗祈祷千万是个真正清白干净的好姑娘。 “这可真真是大有福气的好姑娘呀。家里就只有兄嫂,她自个儿呢,今年十八,人长得标志不说,又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可是个掌家好手。她这嫁妆也顶顶丰厚,有个极赚钱的铺子不说,还有二十几亩田,我打量着将来会有更多,听说还带个大宅子做嫁妆呢。”万媒婆笑着朗声道:“咱娶媳妇图的是什么呀?不就图个嫁妆丰厚,又贤德贤惠的?将来开枝散叶了,那嫁妆可都留给子子孙孙,那才是长长久久的兴旺不是?” 庄大娘听着心喜,家境简单,嫁妆丰厚,也就不愁吃穿,最重要的是不会压过儿子一头,心里便有些中意,可她却是端着架子,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年纪好像是大了些。” “哎哟,十八这叫什么大呀?正正是生养的好年纪,您想啊,这头成了亲,来年就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过得一年就该喊您一声老祖宗了,这不是享福是啥?”万媒婆笑着道。 庄大娘一边听着,一边想着那情景,也觉得欢喜,便掩了嘴笑,道:“有你说得这般顺,那可就真真是福气咯。” “谁说不是呢?我瞅着那姑娘的面相就是个有大福气的,您家秀才爷也是顶顶的人中龙凤,极是般配的。” “可不是,普远大师也说了,我家楚然得娶贵妻呢!”庄大娘捂着嘴得意地笑。 万媒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嘴上却是一溜的附和,庄大娘又问是哪里人,哪家的闺女? “这人是顶顶好的,就是有一点。。。”万媒婆有些迟疑。 庄大娘心里咯噔一声,小心地问:“怎么着?” “她之前命是差,摊着家不靠谱的,成亲当日就被休了。。。” 庄大娘一听,脑海里嗡了一声,心口突突地跳起来,快要跃出来了,下意识地就想捂着万媒婆那接下来的话,可却是迟了。 “哎哟,那姑娘你也是识得,就是你们村里的那个秦娘子。” 庄大娘的笑都僵在了脸上,半晌才咬牙道:“万媒婆,莫不是来寻我这老婆子开心来着?” 敢情这听了半天功夫,这说是和自家楚然良配的,就是秦如薇那鬼丫头? “这哪能啊?你们都在一个村子,这底子大家都清楚,虽说那丫头是成过亲,但这不是还没进洞房么?没洞房那算啥成亲呀,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呢!”万媒婆笑呵呵地道:“最重要的,她嫁妆丰厚呀!” 庄大娘腾地站了起来,道:“咱们庄家,也不缺那点子嫁妆,这姑娘不成。” 万媒婆见她变了脸,又听她嘴硬,心里不屑,脸上却还是笑着道:“哎哟,老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把庄大娘拉下来坐着道:“谁还嫌银子多的呀?你们家。。。” 她环视一周,道:“老嫂子,你也莫要嫌我这嘴实,说起来,你们这家,哪有那秦娘子富贵呀!” 庄大娘脸沉了下来,阴阳怪气地道:“我们楚然是秀才爷,是要做大官的,自是清正廉明,那是她一个抛头露面的商女能比的?” 万媒婆撇撇嘴,却笑道:“是是,您说的很是,但老嫂子您别忘了,秀才爷如今还是秀才爷呢!” 庄大娘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家楚然考不上功名吗?” “当然不是,秀才爷那样的人中龙凤,肯定就是咱们高田镇的状元爷。我是说,这考举人老爷,考状元爷,可不就是只考就成的,这还得靠这个!”万媒婆食指和拇指捏了捏,谁都知道那是银钱的意思。 庄大娘沉默下来,万媒婆继续道:“你且想想,这官场上,哪有不靠银子打点的?你们家有是有,但也不多吧,那点子银子扔进去,怕是听不到一个水花响呢!没银子打点,秀才爷就是能顺顺利利的一路考上,将来分派官儿的时候,怕也分不了好地儿呢?” 庄大娘双眉皱起,她还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可娶个有银子的媳妇就不同了,那秦如薇姑娘,手里头,可是有个卖胰子的铺子呢,那胰子多金贵啊,我听说啊,如今高田镇,就数她的铺子金贵了,好些夫人小姐都只买她家的东西呢!”万媒婆觑着她的脸色道。 庄大娘有些意动,但想到那鬼丫头,就不耐烦地道:“论银子,她还比得上那些个员外什么的不成?” “是比不过,可眼下不也没有好的人选么?你可仔细挑挑,我万媒婆看了一辈子的人,绝没看错人,那秦娘子,是个大福气的人。不也有句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万媒婆徐徐地道:“你要不信,大不了去再找那个普远大师给他们合一合八字。” 庄大娘心里一动,半晌道:“万媒婆你给我家楚然再挑一挑才好,这媒人钱,我断断少不了你的,至于这丫头,莫再提了。” 万媒婆还欲再说,见她有些恼怒,便说了两句好话告辞了,直奔镇子上的金楼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面目 万媒婆直奔金楼而去,来到一梅字雅间时,轻咳了声,在门口整了整妆容,敲起门来,待门内传来一声进,她便堆起满脸笑容走了进去。 雅间内,坐着两位翩翩佳公子,风姿卓越,姿容上佳,一人一身红衣,长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眸光熠熠闪烁着,端的是风流之态。而另一人,则是一身墨青色衣袍,凤眼微眯,神情淡薄,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万媒婆朝着那墨衣公子走去,福了一礼,谄笑道:“秀才爷,您吩咐的事,老身可是办妥了。” “如何?”墨衣公子轻嗯了一声。 万媒婆便将和庄大娘会面的过程一一细说,末了道:“瞧着不是甚欢喜,却也有些意动,不过这乃也人之常情,相信再游说几回,这能成的机会也不见得没有。”说罢,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再过几天,你再去一趟,若成了,少不了你的赏钱。”墨衣公子扔过去一小块银子。 万媒婆接过,一掂手,少说也有二两重,便迭声谢了,退了出去。 走出金楼,她把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嘶的笑了,却又回头看了一眼楼上,顿觉得奇怪。 这秀才爷竟然用这招数来和家母打擂台,倒是一怪事,不过,这各人的活法,她也是管不得,只认真办了事讨赏就是。 没错,这雅间所坐之人,便是庄楚然。 “要是庄大娘知晓这万媒婆是你找来的,指不定会气成个什么样了!”红衣男子摇着折扇笑看着庄楚然道。 庄楚然端起茶抿了一口,露出一个苦笑来:“非常人用非常手法,我这也是没办法。” 红衣男子轻笑一声,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心仪之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竟使得你如斯。” 庄楚然看出窗外,神情有些柔和,道:“是个极好的人,也是个值得呵护一生的女人。” “可到底是被休之女。。。”红衣男子才说了一句,就见庄楚然凌厉的眼刀飞来,忙抽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赔笑道:“得得,我这嘴贱,口误口误,庄大秀才原谅则个?” “没有下次!”庄楚然冷道。 林鑫迭声应是赔笑,心里暗付,这小子还是戴个温文无害又胆弱的假面具好些,一旦露出真相,骇人得紧。 “话说回来,你使这招,能成?”林鑫挑高眉,道:“你的母亲,可是念念不忘给你娶一贵妻。” 庄楚然眼露出厌恶,讥讽道:“贵妻贵妻,所谓妻凭夫贵,我若有所出息,我的娘子便是贵妻。她要贵妻,我就给她造一个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怕事难掌控,便是庄大娘依你所图去找那普远合八字,你又肯定普远大师能配合你?万一她找的别人合,那。。。” “不会,普远大师有一定的名号,她既然能去得那边解签,自然也会去那处求问。若不能,我总能再寻一大师亲自到她面前去说。”庄楚然眼中露出一丝坚定。 林鑫叹了一口气,道:“她若知道这都是你算计,那。。。” 庄楚然默然不语,眼底露出一丝无奈。 并非他就愿意算计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他想要娶得秦如薇,那就只能算计。 “但愿你那丫头值得你如斯吧!”林鑫又说了一句。 “她值得!”提起秦如薇,庄楚然眼神柔和不少,道:“她见解不浅,若有她辅助于我,我想于仕途上也有不同的见解。” “哦?”林鑫来了兴趣。 “就海口开禁的那茬事,那签证便是她提的。”庄楚然有些骄傲,将当初秦如薇的那一番说辞说了。 林鑫也不免有些讶然,道:“若真有如此见识,那可真是妙人一个,这算是农村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若旁人说是普通农女说的,我还真不信,偏偏是你口中说出。” 对此,庄楚然也有些茫然,现在的秦如薇与从前那个动辄就面红羞涩的女子,行事风格大相径庭,或许,是和他一样,藏得太深?要么,就真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抿着唇,也不细想,左右现在他所思所想,也就是现在的秦如薇罢了,便道:“或许这人死过一回后,真能大彻大悟也说不准。” 林鑫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这般说,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认识一二了。”林鑫在心底描画秦如薇的样儿。 庄楚然瞥他一眼,道:“总有机会的时候。” “总不会是讨你喜酒喝的时候吧?”林鑫夸张地瞪大眼,道:“你若娶得美人归,我好歹也出了几分力,给你跑腿刮消息,这可不是轻松事。” “凭你的手段,刮几个消息又有何难?”庄楚然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林鑫翻了个白眼,嘟哝道:“可怜了那些被你算计上的人,还有那些个想和你说亲的姑娘家,这个那个接二连三的出问题,你就不怕把你自个儿的名声都传坏了?” 庄大娘所给庄楚然相来的姑娘,一个癫痫,一个又说和长工不清不楚,这可都不是偶然,而是他给挖来的小道消息,若是庄大娘继续给他相看姑娘,相信还会有更多的小道消息。 “我怕甚么,左右我已私订终身。”庄楚然不屑地轻哼。 林鑫一噎,半晌才举起大拇指道:“你牛,我是自愧不如。” 庄楚然端起茶,听得林鑫的下一句,不由手一僵。 “那秦姑娘可知道你这奸险的嘴脸,要是知道你把她也算计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庄楚然看向他,见他一脸不怀好意,不由咬牙,道:“看来你是不够忙活,我看这海禁也要开了,干脆,就在西北开上个十来个分铺。为兄一心要备考博前途,这可少不得鑫弟你来操劳了。” 林鑫一口茶喷了出来,指着他:“十来个分铺?你当我是铁打的?” 庄楚然哼了一声,不理,呷了一口茶,道:“当初也是你拉我下的水,说好的生意你管,我只出谋献策,日后打点一二,你还想不认账不成?” 林鑫抽了抽嘴角,道:“我错了还不成吗?” “那就少说多做。”庄楚然瞪他两眼。 林鑫苦了一张脸,心下暗付,明明这做倒卖的生意是自己提的,钱也是自己出的,人脉也是自己的,他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怎么就吃住自己呢? “别整那副嘴脸,我看了眼疼,你要不干,那干脆就全部关了。”庄楚然斜睨着他,道:“反正我是要在科举路上走到黑的。” “得,你赢了,我认栽!”林鑫咬牙切齿的。 庄楚然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更让他气结。 “说正经的,这海禁你确定一定会开?”林鑫正了正脸色,道:“如若是真,多开几个铺子也不为过。” 他现在是在偷着藏着和异域做生意走私道倒卖,如若海禁真的开了,那就光明正大了,生意做大些,也不为过。 “如果没算错,曲时就是当年那个弃官而去的曲时,他乃是有大学问的人,如今他归来,当日又与我说起海禁之事,我想此时十有八九能成。太子殿下可是一心想要再开海禁,而曲时,是太子殿下的人。”庄楚然压低了声音道。 林鑫脸色一整,半晌才道:“你有意向殿下那边靠拢?” 庄楚然睨他一眼,道:“怎么,怕了?” “我怕个毛线,我就一庶子出身,就是装疯卖傻的靠着老爷子的宠才混活下来,了不起就豁出这命去!”林鑫翻了个白眼,道:“再者,我也没啥能耐,就是做点生意混喝罢了,书也是读不成的。倒是你,殿下如今,想要问鼎那位置,怕是难,你可要考虑清楚。” “殿下,也只会坐上那个位置。”庄楚然脑中闪过秦如薇说过的一句话,即使不是太子殿下,那位置也会是他的。 不知为何,心里就有这么一丝笃定。 林鑫看着他,道:“也不知你这心是怎么长的,花花肠子转的如此之多,那曲时和秦姑娘都被你骗了吧?” 庄楚然瞪他一眼,道:“说不上骗不骗的,我不是能人,我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多听别人的意见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哪!” 若是秦如薇在此,一准会吓了个傻眼。 林鑫叹了一口气,半晌道:“我不知道你顾忌啥,不过我劝你一句,旁人或许能算计,但对待自己心中人,可不能算,有些东西,还是坦言坦白了好。这世间,感情,是最经不住算计和考验的。” 庄楚然心中一凛,眼前突然就现起秦如薇的样子来,她那双仿似能洞悉人心的眼睛,仿佛正在淡淡的看着他。 如若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会怪他吗? 庄楚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甩了甩头,道:“我自会把握好度。海禁一事相信过不了几天,朝廷就会有消息颁发下来,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吧,第一个吃螃蟹的,才能肥。” “得。”林鑫又扔过来一方印章,道:“这是第一份红利,知你不管杂事,我也就帮你存下了,一共二万两。” 庄楚然皱眉:“你手上能周转过来?” “能!”林鑫摆了摆手,道:“瞧你那急的,还是准备着讨美人欢喜吧,讨老婆可是处处要银子的。” 庄楚然失笑,却也想到自己似乎没正经送过一些好的东西给她?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醋味 这世道,最经不住考验和算计的便是感情,林鑫的话在庄楚然耳边响起。 自父亲去世后,家里大不如前,被邻人所看轻,被亲人所逼迫,庄楚然就看清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淳朴干净和美好,也从那时起,他对人性就多了一份戒备和审视。 搬离百里庄前来十里屯子落定居住,他和母亲孤儿寡母的过日子,虽没人知晓他们的来路,但比起百里庄来,却是活得更艰难些,毕竟是外来人,又是寡母带着儿子独活,被欺负那是必然的。 在十里屯子落脚,靠着之前卖地的银子和仅存的家当,母亲替人缝缝补补接些绣活,啃着粗面窝窝头咬着牙关供他念书,日子苦得堪比黄连,省得不能再省,那时庄楚然想,一定要出人头地,只为不被欺辱,和活得自在安乐。 在苦日子和被欺辱中,庄楚然学会了算计,在学堂里,他设计欺负自己的同窗弄坏先生的书墨,看着他们被责罚,一脸的无辜淡然,却硬是找不到一点他设计的痕迹。在村里,他设计觊觎自己母亲的二流子爬上最有恶名的猎手婆娘床上,同样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无迹可寻。 庄楚然在算计中长大,他明白,要活着,要比人有尊严,除了有名有利,那就得算计精准。 秦如薇,他自小就认识,只是鲜小有交集,一来,他被拘着念书,二来,那时的秦如薇着实腼腆,他也知道秦家有个姑娘,被家人跟个小姐似的深养着。 小时的秦如薇纵有出来走动,只是特别少,后来大了,再见到时,他对这个养得像小姐的丫头确有好奇,遇见了便时常的逗她,也才逗得来一句庄大哥。 后来,秦如薇慢慢的长开了身段,长成了俏丽的少女,她确实被养得不像个村丫头,动辄就脸红羞涩,性子温雅,很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这么个丫头,被她那当猎手的老爹许给了粗野村夫,庄楚然是有些遗憾的,觉得那样的姑娘,不该匹配这样一个人,那人配不上她。 自她许亲后,他们便有了些避忌,他,一直苦于念书,中童生,考秀才。而她,又再变成闺秀样足不出户,守孝三年后嫁人,两人就像是成了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再次听到这丫头的消息,却是嫁人被休,投河没死,再见时,她对他似不识,更多的是疏离和戒备,他再度起了好奇心。 从她托卖绣活,从她问起太子殿下的事,他的好奇心就一直上升,他只是奇怪,这个话不多的丫头,怎会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主意怎会如此的多,还奇特。 一个人若被吸引,就会费心心思的去挖掘她的一切,想清楚想了解她的想法和心思,而越往深里了解就越觉抽不离,当发现不能自拔时,却已是迟了。 庄楚然第一次觉得喜欢这丫头时,只觉惊愕,到后来的,想要她也付出同样的喜欢,他不要只是他有心而她无意。可是,秦如薇好像并不是如此,她总像是淡淡的,像远山一般,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庄楚然习惯的起了算计。 说是算计,其实也不然,秦如薇的所知所闻所思,其实每每都有让他耳目一新的感觉,于他心境多有开阔。 她终是应了他,可是,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是她的全心全意的相信相付。 母亲的阻扰使他恼怒无奈,却也让他找到契机,忍不住去试探她的心,会如他一般么? 他踌躇,他以退为进,只为试探。 听她说出对他失望的时候,他既心喜又慌乱,怕她真的就此而去,怕她真的就失望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算错了。 如果知道自己有另一面,她会选择相信自己吗? ”庄大哥,庄大哥?”秦如薇的手在庄楚然跟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庄楚然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温文的笑来。 ”叫你几声都没应,倒是问你想什么呢?”秦如薇撅起嘴,一指头上:”好看吗?” 庄楚然这才看过去,她挽了一个如意髻,鬓上别着几朵珠花,而发髻上,则是因插了一支 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那红宝石珠子足有食指粗,端的是华贵明艳。 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庄楚然满意地点头笑道:”好看。”又添了一句:”很配你!” 秦如薇俏脸绯红,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嗔笑道:”这又不是我生辰更不是什么好日子,干嘛要这么破费?” ”喜欢吗?”庄楚然反问一句。 秦如薇咬着唇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这要不少银子吧?” ”你喜欢就好,银子倒是在其次。”庄楚然站起来帮她正了正那簪子,一边道:”也不是一定要等你生辰才能送你礼物,我只想把好的都给你。” 秦如薇心里升起喜悦,揶揄道:”倒是不知,秀才老爷写个信卖两个字也能赚不少银子了?” 庄楚然轻咳一声,有些心虚道:”也不全靠了那个,有个同窗是个好生意的,跟着他倒卖些小东西,也分了些许。” 秦如薇讶然,随即道:”那也不该乱花,明年你还要考春闺,处处都要打点花银子呢,有句话不是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尤其上了京,那真真是一个元宝扔水里都见不着一个水花的。” 庄楚然心中一暖,嗯了一声。 秦如薇正欲说若是银钱周转不来,她这里也有,但想到但凡有些气性的男人都怕不会欢喜听到这话,便也咽了回去,左右到时再给就是了。 庄楚然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似无意的问:”若薇儿有一天察觉我又不全是现在的我,你会如何?会怪我吗?” 秦如薇拔簪子的手一顿,看着他:”怎的这般问?” ”你且答我。” ”那若是庄大哥某一天察觉我又不是我,那又如何?”秦如薇反问一句:”会放弃会后悔吗?” 庄楚然一怔,道:”不会。” ”那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 秦如薇粲然一笑,道:”那我也不会,纵使你不是现在的你,只为要你待我始终如一,我也不言悔。” 庄楚然放下心来,牵过她的手就往怀里带,秦如薇似娇似嗔的半推半就。 外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秦如薇一惊,立即将庄楚然使劲一推。 司徒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秦如薇的双手往前伸着作推状,而庄楚然则是跌坐在地上,震惊的看着秦如薇,狼狈不已。 ”这是作甚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秦如薇的脸都红透了,瞪了庄楚然一眼。 庄楚然则是恨恨地瞪着司徒芳,那眼神就恨不得要把他给吃了似的。 司徒芳身子莫名的一抖,摸摸鼻子,看看秦如薇又看看庄楚然,心里怪怪的。 秦如薇咳了一声,看向司徒芳问道:”怎么着回来了?不是说这几天要住在庄子里?” 司徒芳这些天为了方便给唐濮的眼做针灸及各种治疗,干脆就住在了唐濮的庄子里,所以秦如薇这些天乐得个清静。 ”唐濮也来了。”司徒芳的眼睛不离庄楚然,回道。 秦如薇一愣,立即迎了出去。 庄楚然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虚无的灰尘,一边语带讥讽道:”司徒公子真是直爽人,从不知敲门为何物。” 司徒芳直刺刺的看着他,反道:”你想对小狐狸不轨,被她推了吧?活该!” 庄楚然一个趔趄,差点重新摔在地,咬牙道:”什么不轨?薇儿会是我将来的妻。” 司徒芳一愣,歪了歪嘴,上下看了他一眼,嘟哝一句:”你这人,还比不上唐濮。”话毕走了出去。 庄楚然心头一紧,唐濮,也快步走出去。 才走出门外,就见秦如薇伴着一个温文尔雅,笑容清远的男子走了过来,两人边走边轻言细说,时而露出浅笑,那画面,真真是刺目得紧。 快步迎了上去,庄楚然朗声唤了一声薇儿,众人都朝他的方向看来。 唐濮自也知道秦如薇身边有庄楚然这么一号人,循声看去,只感觉到一股强烈又带了些敌视的目光看来,不由又是一笑。 两方见了自又是寒暄了几句,方才坐下聚话。 ”早就听闻庄兄的文采风流,今日虽唐某看不见,一番话下来,却也知庄兄乃一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更有鸿鹄之志,唐某自愧不如。”唐濮拱着手道。 庄楚然一怔,脸上有些发烫,却很快就镇定自若下来,笑道:”唐兄过谦,早就听薇儿说唐兄双目虽看不见,却是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庄某失敬。” 两人你一言也一语的你来我往,外人听着最简白不过的话,在两人心中,却已是彼此试探了一番。 秦如薇看着两人,似懂非懂,正欲说话,恰在这时,司徒芳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也是晌午了,不若一道去金楼用膳?”她笑着提议。 她提的意见,自然没有人说不,簇拥着出了铺子门口,庄楚然又问她:”薇儿,金楼路程不远,我陪你一道坐马车?” 此话一出,众人异样的眼光看了过来,带着讶然。 秦如薇眨了眨眼,此时再不知他是故意而位,那她就是蠢了,这人又是一身醋味。 ”好吧。”在他炙热的目光下,只好应了。 庄楚然脸上笑开了花,唐濮耳边听着,嘴角笑容依旧,心里却是在叹息,却不知是为己还是为别人了。 小陌君这两天单位组织春游,都没空码,表示太累了~求谅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顾家来人 目送着唐濮离去,秦如薇忍不住掐了庄楚然一把,瞪眼嗔道:“今日方知,你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和个眼睛看不见的争,你也争得下去。” 庄楚然失笑,却又觉无奈,追了进去,道:“除了看不见,他处处都是好的,不怪我心眼儿小,再说了,司徒芳不是在给他治吗?” 秦如薇看向他,挑眉问:“你不相信我?” “不。”庄楚然摇摇头,定睛看着她道:“是你太好。我该早早儿把你定下娶回家的,如此,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秦如薇粉脸嗔红,道:“胡说八道,谁像你这样捉急。” 庄楚然苦笑:“媒人都快要把你家门槛给踏破了,我能不急?” 秦如薇啐他一声,也不在这话题上细说,只与他说起了建房和开作坊的事。 秋播一完,秦如薇就正式将小院里的东西都搬回秦大牛家,找来工匠和村里农闲的帮工,将那破落的小院推了,开始建房。 十里屯子的房子多是木头土砖房子,也有青砖瓦房,石头垒的都有,青砖瓦房算是最贵也最漂亮的房子了。 到底是自住的房子,不求雕梁画栋,却也要宽敞明亮,舒舒服服的吧,故而,秦如薇的房子选材,也是选了青砖,外围院子则是用石头垒砌。 结合现代的小洋楼和古代房子的格局,又有地在,她给画了一个三进带一跨院的设计图,只看那设计,就足以知道那房子落成,会是多么壮观了。 敲敲打打,挖地基,簇主梁,一个大房子的框架很快就出现在人们眼前,各种艳羡的,眼红的,嫉妒的目光也落在了秦如薇和秦家人身上,想来攀亲沾故求好的人,也是只多不少。 中秋将至,秦如薇带着两个丫头在准备节礼,和她交好的人并不多,但也并不是全无,这样的日子,节礼是少不了的,首先,这唐家兄弟,庆记掌柜还有那信工坊的掌柜,也是少不了备着。 除此以外,秦如薇还备了一份给庄楚然家,庄大娘说不欢喜她,但该有的礼节,她说不会落下的。 顾氏冷眼瞧着,心里却是又泛酸了。 “小五呀,看你小姑大方的,这节礼可儿厚,问问你小姑给你姥爷姥娘姨母他们备了啥,也让咱乐呵乐呵。你可莫忘了,你姥爷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呢。”顾氏瞧着那礼单,虽然她是看不懂写的什么,但听那叫杨柳的丫头念,心里直冒酸水,忍不住扯了小儿一把。 小五已是会走了,巴拉着桌沿,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流着长长的哈喇子,呲开口,那肉色的牙肉长了几只小白牙,欢喜地叫:“咕,咕。” 秦如薇瞧他一眼,让糯米取来一个小甜糕,撕了一半塞了他手上,道:“莫噎了。” 小五欢天喜地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那小甜糕就往嘴里塞。 秦如薇笑了笑,这才看向顾氏,道:“嫂子你可是秦家的主母,你娘家的节礼理当你自个儿来备才是,可没有让出嫁的小姑子准备的理,你说是不是?这要是不知道的,就说咱姑嫂亲,那懂规矩的,可就要说我越俎代庖了不是?” 顾氏怔愣呆住,随即讪笑,道:“这不都是一家子吗?你如今不也是在家住着?哪有分什么你我,谁备还不是都一样。” “我只是暂住,而且,我还住在铺子里。”秦如薇似笑非笑地道:“再说,我也不晓得嫂子的亲亲戚戚那个带那个,也就不代劳了,要是弄错了,那可就招仇恨了。” 顾氏歪了歪嘴,却是反驳不出来。 秦如薇只作没看见她吃憋的表情,低了头继续和杨柳她们写写画画,在礼单上添添减减,顾氏听在耳里,越发的酸得不行。 当听到给庄楚然家的,她更是瞪大了眼,孤疑地看着秦如薇,这什么燕窝阿胶的,可是金贵物,怎的送去庄家? 顾氏坐不住了,正想要问出口,三娘却是跑了进来,喜道:“娘,姥姥和大舅娘,二姨她们来了。” 顾氏腾地站起来,欢喜地问:“真的?”一边说着,已是走了出去。 自她嫁来秦家十几年,娘却是来过不下十次,二妹他们就更是了,近几年也就是小五满月的时候来过,催生礼都只是派了家中小弟来送的。 秦如薇呆愣一下,随即又无视起来,看着两个丫头道:“继续。” 建房子时,她那小院的东西都搬在秦大牛家,从前她住的那个屋子,平时多居住在铺子,也在这里将就,理事也是两边理,近日因为建房的事,她才在这住着,故而这中秋的节礼,也就趁就空当的时候办了。 外头院子传来热闹吵杂的响声,其中顾氏的声音最高,听着颇有些得意洋洋,一会便静了些,许是进屋里说话了。 秦如薇将几个礼单都疏了一遍,便吩咐杨柳带上铁柱去办,真用到人手的时候,才觉得不够用,抽调了铁柱出去,铺子又少个人,又要筹备作坊的事,该也是招人手的时候了,铺子掌柜什么的也要找一个。 正这么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帘子被掀起,又是三娘。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秦如薇,又看一眼糯米,道:“小姑,我姥娘来了,我娘让你过去坐着说话呢。还有,她问可不可以让糯米姐姐帮着烧水煮茶弄点吃食。” 自从被敲打过一次,顾氏也不敢随意支唤秦如薇的人,即便现在搬过来,不问过秦如薇,也是不敢随意使唤的,现在许是见娘家来人了,又想着把谱摆起来吧? 秦如薇眉皱了一下,说实话,她是真不怎么想见顾氏的娘家人,但也知道,这面子情不能不给,不然,那就是没给秦大牛好看。 “你去帮着张罗一下茶点。”想明白一点,秦如薇便吩咐糯米,她自己则是曼斯条理的收拾桌面的东西。 顾氏将顾老太请到了炕上坐下,拉着她的手一溜地问话,那热乎劲儿就甭提了。 “左右想着许久没来,趁着这中秋送节礼的,也随着她们来一趟,不然,也不知来日走不走的动呢!”顾老太笑着道。 “瞧娘说的,您身子康健,几时来都成。”顾氏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意。 “咱娘是听说你们买了地,心里高兴着,说不来瞧一眼,心里头就不舒坦呢!”顾家长媳妇莫氏笑着说道:“不亲自听你说上一句,都以为咱们合着哄她乐呵呢。” “大姐,大嫂这话可是真的?真买了地了?”顾虹梅探头问,说话的同时还瞪着顾氏头上的那两根银簪子看,那得好几钱重吧。 顾氏的腰板挺直了不少,故作淡然地道:“不过是买了八亩多地,也不值当几个钱。” 她话说的轻巧,可眼里的得意劲儿,却是谁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顾虹梅眼中闪过嫉妒,酸溜溜地道:“大姐如今的口气也大了,八亩多的地,也要个几十两银子吧,大姐倒是不放在眼里了。” 顾氏笑道:“总比不得你们家,又有个小铺子,也有田地,我这几亩地,哪值当一提。” “她家有,却也有三个兄弟,比不得你舒坦。”顾老太拉着她的手道:“从前只觉大郎是个实诚的,你死鬼公公也是个好的,也能打猎,生计自也不愁。你嫁过来,没有婆婆照应,虽是辛苦些,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就不用被婆婆压着守规矩。也就是那时有个小姑子当闺女养便是了,如今也出头了不是?梅丫头却不是,上面有公婆压着,振华上面还有个大哥,底下又有两小的,虽是家里比你有,却哪比得了你如今舒坦?” “娘。”顾氏靠了过去,鼻子发酸,道:“是爹娘疼我。” 顾老太说的很对,谁嫁人不是要伺候公婆的,可顾氏嫁给秦大牛,上面却没婆婆压着,就比谁都舒坦些,苦也就苦孩子小的时候,如今孩子都大了,公爹也早去了,现在家里日子过得有奔头,谁比她滋润? 过得两年,秦一和二娘相继娶妻嫁人,她也是能让媳妇伺候着了,再抱个孙子,谁说不舒坦? 而顾虹梅,虽然嫁的人家是小富,但兄弟也多,她的夫婿还不是老大,更不是最受宠的小儿,将来一分,也不知分到什么来,更莫说,现在还是一家子挤在一道过了,还得看婆婆长嫂脸色,这也亏得她婆婆和嫂子都是良善的,不然顾虹梅这么些年能得意? 可最得意,也比不上顾氏自个儿当家作主那么得意呀! 顾虹梅越想越酸,道:“爹娘就是偏疼了大姐。” 顾老太瞪她一眼,道:“合着就不疼你,也是你婆婆良善,才嫁了你去,振华也是个机灵的,又在外头帮衬做着管事,还不是被你治得妥妥贴贴的?” 顾虹梅歪了歪嘴,连忙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是是,我这嘴就是不会说话儿,大姐莫要恼了我。” “咱亲亲的姐妹,还能恼你?”这妹子向来是个爱捻酸的,顾氏自也不会和她计较,反正现在谁滋润舒坦,都有眼看,她可不比谁差! “大姐疼我。”顾虹梅亲热地凑了过去,搂着她肩膀道:“大姐,如今大郎二娘都在他姑铺子里帮忙,也挣不少银子,你瞧着,能不能给振华挪个位置?” 本想着二更立即送上,结果晚十点多从公司回家,有一半稿在公司电脑,以为拷了,却发现没拷到,明日再补上~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姐妹隔阂 乍然听到顾虹梅夸秦一和二娘,顾氏心里着实得意了一番,在听到她想让李振华来铺子做工时,却是一愣。 “振华不是在县里当个二管事什么的?怎么好好儿的说这个?”顾氏有些奇怪地问。 这就是为什么顾虹梅的腰杆向来都在几个姐妹中挺得特别直的原因,因为除了嫁的人家家里头有些家当,她的夫婿李振华也是在外头当个小管事的。 这人嘛,兜里有银子,自然也就有底气了。 顾虹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支支吾吾地道:“县里离家里头不是远着吗?就想着回来镇子上寻一个离家近点的活计,也好照应不是?” 顾氏更奇怪了,这妹子向来心比天高,也说过不少次镇子没振华施展的地儿,挣不来钱,今儿是咋的了? 这边想着,顾老太却是咳了一声,瞪了顾虹梅两眼,道:“自家姐妹,有啥子不好说的,遮遮掩掩的,反倒说不来个子丑乙来。” 顾虹梅歪了歪嘴,嘴里嘟嚷着,顾氏便孤疑地看向她。 顾老太就叹了一声,道:“我来说吧,也是振华不争气,一会子喝多了两滴马尿,竟是将那大掌柜的女儿给。。。” 顾氏把眼一瞪,立马看向顾虹梅。 顾虹梅眼圈红了,抽出帕子摁住了眼角。 “他李振华敢胡来?”顾氏心下气恼。 “他却是不敢,也就是抱着摸了一把手儿,也是幸好那时没人,人家也瞧不上他那穷酸样,只把他给撵了,工钱都没结。不然,你二妹指不定就要给人家让位了。”顾老太气道。 顾虹梅这时都抽噎起来了。 顾氏傻了眼,怒道:“他不靠谱,你这会子还给他张罗差事?你的泼辣劲哪去了?” “我又有啥法子的?他都跪了两天,又不是故意的。”顾虹梅擦了眼角一把,哽咽道:“我家里,大姐也是知道的,一份家当,还没分家,珍儿和鹏儿都大了,都要说亲,大姐你又不是没儿女,自知这个中的艰难。” 得,这下是诉起苦来了,从前那眼睛是长得多高啊! 顾氏撇撇嘴,顾虹梅正欲再说,脑中却是灵光一闪,看了看自家女儿,便道:“说起来,大郎说着也十六了,也该说亲了,我们珍丫头今年满打满算的,也叫十五了,他们表兄妹向来亲香,若是来了你们家,有大姐护着,我。。。” “浑说!”顾老太喝叱出声,狠瞪了顾虹梅两眼。 顾虹梅的闺女李珍已是羞得满脸通红,跑了出去,顾虹梅傻了眼。 顾氏也是怔愣在场。 “当着闺女,你说的什么话?浑起来没个正形。”顾老太叱道。 顾虹梅有些讪讪的,道:“我这不是高兴傻了吗?” “哎哟,那也不能当着黄花闺女说呀,你瞧把珍儿那丫头羞的。”莫氏说了一句,心里却是暗恼,被这小姑抢先一步了,她看了看跟着来的女儿,道:“婷丫头,你也去寻你表姐和三娘玩儿吧。” 顾燕婷哎了一声,乖巧的走了出去。 顾氏这下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了,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不悦,这二妹的话题也转得太快了,说着夫婿的差事,一下子又转向儿女结亲上。 从前自己隐约提结儿女亲的时候,她倒是寻个女儿还小的借口给岔了开去,现在倒是巴巴的主动说起了。 顾氏虽不悦,心底却也难掩得意,这证明啥呀,证明自家已是比顾虹梅那头要强上一截了。 不过,如之前自己所想的那般,她是不愿意结这门亲的,还是那句话,自家过好了,日子有奔头了,还愁寻不着这嫁妆丰厚的闺女? 故而,顾氏只当没听懂顾虹梅的话,只说道:“那振华是怎么打算的?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东家不打打西家,县里寻不着活计?” 顾虹梅见她把话题一岔,心里不悦,却也知道李振华的差事也是紧要的,便道:“也是寻过,可那不是当小伙计,就是苦力,他哪是做得了这个?这不听着你们家的铺子还没请个掌柜,就看看大姐您能作这个主不?” 顾氏皱起眉。 先不说她能不能作这个主,把李振华弄来做掌柜,那不是骑在她儿子头上?李振华来做掌柜,那秦一有什么作为? 想到此处,顾氏便道:“这铺子里头的事,也不是我能作主的,你姐夫也不让我去插手。再说了,那也不算是我们的铺子,是我那小姑子的。” 明眼人一听,都知这是搪塞之话了,顾虹梅包括顾老太都皱起了眉。 “嗨,都说长嫂如母,大姐您可是嫁进秦家就将她当女儿般养大,这点子情分,她总不会不给吧?”顾虹梅急道:“振华他人是怎样你也是晓得的,为人处事都是一顶一的好,定也不会给您丢脸,保管也把这差事作的妥妥的。” 这一抬一举的,顾氏有点飘飘然,可利益当前,却也不会傻傻的就被这高帽盖得昏头应了去。 “我倒是想帮衬,可真不是我能作主的。” 顾虹梅把眼一沉,酸道:“大姐如今富贵了,倒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个穷亲戚了。” 这怨气大的,顾氏也把脸沉了下来,道:“瞧二妹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富贵了?住的还是这样的破房子,便是有了几亩田,也是那小姑疼惜她大哥才给银子买的。什么看不起穷亲戚,这话我可不喜欢听,倒是二妹,向来就比我富贵,哪回回娘家不是把谱摆得高高的?” 顾虹梅脸上一热,又是气又是恼。 “够了。你们倒是出息了,送节礼却是送出仇恨来了。”顾老太黑下脸来不悦地叱道。 顾氏哼了一声,道:“娘您倒是给我评评理,我可是这样的人?” “哎哟,这是怎么着,都是亲亲的姐妹,咋两句话就争起来了?”莫氏见场面僵了起来,连忙的打圆场,笑道:“三娘也去了好些时候,这茶咋还没上来啊?还有你那小姑子,这当口都没来,可是紧要事缠着了?大妹你可是要去看看?” 顾氏也就顺势坡下驴,道:“那我瞧瞧去。” 待顾氏一出门,顾老太就劈头盖脸的骂起顾虹梅来:“平时瞧着你是个爽利又有成算的,今儿是磨出急火了,什么话都敢说。当着闺女就提结亲,如今又和你大姐说那样的话,你还紧着上了你?” 顾虹梅嘟起嘴,委屈地道:“娘,我可是说错了不成?从前大姐就说过想和我们亲上加亲,来个儿女亲家。现在我提了,她又是怎的?还不是富贵了,瞧不上咱了。” “那从前你咋就没应了?”顾老太知她脾气,直接来一句。 顾虹梅讪讪的,道:“那时孩子们不都小着吗?” “是真觉着孩子小,还是嫌弃,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现在她看不上珍儿了,你也只能受着,谁让当时你不应了?”顾老太冷笑,又叹道:“所以说,这看人,都不能只看当前,谁都不知道这日后会如何。当初你们咋就想得到她有今日?” 顾虹梅被训得脸红耳赤,就连莫氏脸上都挂不了好。 “她那小姑,能开了这么个铺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一会见了,你们也莫挑事,莫把人都得罪狠了。”顾老太警告地道。 顾虹梅张了张嘴,不甘地道:“那振华的差事?” 顾老太长叹,道:“张口就说掌柜,你也不想想,大郎也还在那铺子做事呢!” 顾虹梅一怔,随即就想通了关键,嘟嚷道:“难怪呢。” 顾老太看她不服气,心里也直摇头,谁都有私心,谁都想自家好,这闺女长大了嫁了人呢,果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连这亲亲的姐妹,也都有了隔阂! 若是秦如薇在,也少不得要对这顾老太另眼相看,一个农村老太太,有这样的见识和胸襟,也是不凡了。 秦如薇出了屋,就见院子里站了两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姑娘,看着有些面生,正和三娘在说着话,见了她出来,都朝她看来,眼里露出惊羡。 “三娘,那就是你小姑么?”李珍悄声问,眼睛一直瞪着秦如薇身上的佩饰瞧,可真是漂亮高贵啊,跟个富家小姐似的。 三娘嗯了一声,看了秦如薇一眼,咬着唇跑了过去,将她拉过来,道:“小姑,这是我的两个表姐。” 李珍和顾燕婷连忙上前,也不懂行礼,只蚊蝇声似的跟着叫一声小姑,眼睛又是瞪着她瞧。 秦如薇比她们长不了几岁,却是沾了长辈这名分,便笑道:“你们都来耍了,三娘可盼着你们了。”想了想又对不远处的糯米吩咐道:“去我屋里把柜子上边的那个盒子取了来,里头有几朵绢花,拿来分了她们戴着顽吧。” 都是些小姑娘,没有不爱俏的,李珍她们听了这话都喜不自禁,迭声的道谢,眼巴巴的看着糯米。 顾氏气咻咻的从屋里出来见了这一幕,心里的阴沉不由散了几分,秦如薇这般作为,也算是替她长脸,便笑开了花,道:“你这丫头,可等着你许久了,快来随我看看你亲家姆姆。” 秦如薇眉一皱,倒也没甩开她的手,跟着走了进去,一见在座几人神色各异,不禁挑高眉。 看来刚才这屋里,可是发生些不愉快的话题了呢! 算是补上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坏主意,没门 记忆中,顾氏的母亲顾老太是个公正又精明的农妇,做事十分爽利,人虽有算计却也没有坏心,许是长年劳作的缘故,皮肤较黑,但身体却是十分康健,端看她坐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便知道了。 再看另外两个女人,一个较为年长,该是顾家长媳,另一个眉目和顾氏颇相似,应该是她的姐妹吧。 在秦如薇打量几人的同时,顾老太几人也同在打量她,早在秦如薇进了这屋的一刹,便有些惊羡。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身着一袭秋香色衣裙,粉色的腰带绣着精致的月季海棠花,上挂了一只同色的香包。她长了一张鹅蛋脸,肤色白皙,琼鼻樱嘴,尤其一双杏眼清澈透亮,里头透着机敏聪慧,仔细瞧久了,仿佛就能看透一个人似的。 目光再往上,入目的是一支累丝衔宝金簪,又并插了一支雕梅银簪,首饰并不多,却是素雅端庄,大方得体,只看她站在那处,双手交叠在腹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只觉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这哪里是从前那个动辄就脸红羞赧的农家丫头,完全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说是哪家出来的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有近一年没见,若不是这脸还是这般俊,都要认不出这是薇丫头了。”顾老太夸赞出口。 “娘您说的是,这要是在外头遇见了,儿媳怕是不敢认呢!”莫氏打量着秦如薇凑趣一句,心想,乖乖,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大妹家是真发财了呢。瞧这丫头的一身,得要好十几两银子吧。 与莫氏有同一想法的还有顾虹梅,双眼更是发光,心里更下定决心,要和大姐结个亲家,日后闺女嫁得好,还能提携一下娘家。 秦如薇将几人的目光全看在眼里,顾老太还好,眼里全是赞赏,另外两个,那贪婪的目光,还是不提的好。 “这是你亲家姆姆,总不会记不得了吧?这是我嫂子,还有这是我二妹。”顾氏见秦如薇不动,便引见一番,轻推了她一把。 秦如薇淡淡地看过去,顾氏笑脸微僵。 “姆姆身子看着依旧康健,如薇给您请安了。”秦如薇瞧着顾老太行了一个福礼,又对莫氏和顾虹梅点头微福:“顾嫂子,顾二姐。” 众人见她如此作派,倒是愣了一下,还是顾老太最先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快别多礼了。这孩子,怎么就瞧着让人可儿疼,快过来这边儿坐?” “娘,你见了薇儿妹子就是疼爱,咱们可都要醋了。”莫氏呵呵地笑道。 “我自是疼她,这丫头就比你们要乖巧许多。”顾老太见秦如薇不动,干脆就下了炕将她拉到炕上坐下,拉着她的手上下的瞧,满脸心疼地道:“好孩子,你前儿的事我都晓得了,真真是苦了你了,那邓家真真儿不是个好东西,白糟蹋你了。”说罢,眼睑都有些湿。 秦如薇轻皱了一下眉,又看了一眼握着自己手的那布着皱纹的手,不经意的把手抽了出来,抚了抚鬓边,淡笑道:“也不是什么值当提的事,姆姆也莫感伤了。” “话是这样没错,也是委屈你了。”顾老太一脸痛心的道:“你小时就跟着你嫂子来家,那时看着就是个乖巧灵动的小姑娘,都以为你一生顺顺利利,殊不知。。。” 秦如薇抿着唇,沉默不语。 莫氏是个惯会看脸色的,瞧着秦如薇脸上有些不耐,便打岔道:“娘,过去的糟心事就莫在提了,瞧着如今薇儿妹子不是挺好的?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也就是那邓家没福气。咱薇儿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顾老太收到儿媳使过来的眼色,觑了秦如薇一眼,见她神色淡淡,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瞧我,也是老糊涂了,那些个破事还提了作甚?没得耳朵听了也嫌腌臜,该打,该打。”说着还真拍了两把自己的嘴,小心地问道:“薇丫头,可不会恼了我这老婆子吧?” 秦如薇淡淡地笑,道:“自是不会。” 她言语清淡,又是这么一句,倒一时半刻让人不知咋接下去才好。 顾老太有些尴尬,倒是顾虹梅笑着道:“那邓家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听说如今还没了田,可儿落魄,要我说那是活该。倒是薇儿妹子,是个有大福气的,瞧,如今不也是过得好好儿的?可惜了咱家没好男儿,不然,这样的好姑娘还不紧着往家里领?” “就你猴儿嘴,刁。”顾老太故作宠溺地瞪她一眼,见秦如薇神色都是淡淡的,不由心里没底。 若是换了以往,这么着说,秦如薇肯定是脸红耳赤,可眼下,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坐在那里,仿佛说的不是她,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顾氏也看向秦如薇,双眉皱起,心道,这丫头难道是看不起自己的娘家人了?摆起款来了? “我这可不是嘴刁,是真真儿觉着薇儿妹子好呢,本事又大,还能作胰子,说起来,一直想去你那铺子看看,就是口袋里没几个钱,不敢进了。”顾虹梅捂着嘴笑:“倒是不怕你笑话,想要厚着脸皮去讨一块来使呢!” 秦如薇眉一挑,来了! 又是拉亲近的,又是凑趣的,她就在这等着她们开口呢! “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混两口饭吃罢了。”秦如薇淡声道:“自是比不得顾二姐的,常听嫂子说,您嫁的好,公公婆婆又疼着,相公又宠着,又有一双儿女,家里听说也开了个铺子出息极好,您福气大着呐,要提没银子,你问我嫂子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顾虹梅的笑脸一僵,艰涩地道:“你嫂子浑说的,你也真信。” 秦如薇笑而不语。 顾虹梅瞧着顾氏猛使眼色,顾氏却是偏头去和莫氏说话,不由气恼。 “唉,要换在从前,我还真就大方的认了你这话,可眼下。。。”顾虹梅故作苦笑,道:“不怕你见笑,你二姐夫从前在县里当个管事,日子确实过得不错的。前儿他惹了那大管事的眼,被人辞了,如今也是郁郁的在家帮衬着呢!” “还有这等事。”秦如薇故作惊讶,又安慰道:“顾二姐也莫发愁,这东家不打打西家,顾二姐夫有本事,哪里寻不着差事?” “你说的很是。”顾虹梅立即道:“这话说到这,二姐也不怕你看了笑话,你瞅着你铺子里有什么差事,便是个打杂扫地的也成,让他去帮忙则个,都是自家亲戚,就是不给工钱赏口饭吃,总也好过天天在家郁郁寡欢的强呢。” 生怕秦如薇不答应,又紧着道:“也不是我王婆卖瓜要自夸,你二姐夫他是个手脚麻利的,从前当管事的时候也常有人夸赞,有担当,肯定帮得了忙。” 顾氏在一旁听得心里发急,道:“振华从前是在当铺里当的管事吧,她这铺子可是卖的胭脂水粉,常出入的都是夫人女子,他一个大男人哪适合?” 顾虹梅心下大恼,道:“大姐这话可是说差了,首饰铺子成衣铺子也大有男人担当管事的呢,咋就不适合了?再说了,大郎不也在铺子里帮忙么?” “那怎么同,大郎还是个孩子。” “那就更要个管事了,我们振华,可是个大有担当的,大姐你也不是不知道。”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句的顶了起来,气氛愈发高涨,秦如薇眼睛一眯,原来如此,所以顾氏刚刚的脸色才这么难看,而这里头的人也是神色各异。 想来是这顾二姐想往自己铺子塞人,顾氏却怕来人抢了秦一风头,所以争起来了? 秦如薇觉得好笑,这里的人怎么总喜欢自以为是? 顾老太看顾氏两人越说声音越大,又瞧见秦如薇嘴角那嘲讽的笑,心里一咯噔,叱道:“都别吵了。来送节礼的喜事,你们倒是吵起嘴来了?都是要当婆婆的人了,当着小辈吵嘴,羞是不羞?” 顾虹梅不服,可在顾老太的眼色下,还是蔫蔫地闭了嘴。 顾老太又拉了秦如薇的手,轻拍着道:“薇丫头,倒是让你看了笑话去了。” 秦如薇轻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她们这是姐妹情深,我羡慕着呢。” 这话一落,几人的脸是滚烫滚烫的,什么姐妹情深,她这是在讽刺她们吧! 顾老太脸上也挂不住,强笑道:“小时吵到大,还真是没停过。不过你二姐也说得对。。。” “顾二姐夫的本事肯定是大大的,我铺子确实要请人,不过如嫂子所说,出入的都是姑娘夫人,男人也大不方便,所以打算着聘个女掌柜呢!”秦如薇抢在顾老太面前说道:“顾二姐夫有大才,要他屈就个打杂的差事可就真是屈才了,我相信呀,将来二姐夫肯定大有成就呢。姆姆,您说是也不是?” 顾老太嘴角抽抽,她都把话堵在前面了,还能说什么,说不是?那之前说李振华本事的话是狗屁?说是,哪就是应了秦如薇的意,也甭想进铺子。 总之,左右不是人。 对于几人难看的脸色,秦如薇直接漠视,眼皮下,是浓浓的讥诮之色,想打她铺子的主意,那是没门儿。 有时候,不是我不想更,而是真的更不了,工作了十四小时下班归来的与你们说晚安~今年工作忙了好多,事多了,建议亲们把此文养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顾老太教女 秦如薇的讥讽和明里暗里的拒绝,让顾虹梅她们很是闹了个没脸,一整天都黑着个脸,像是谁欠了她十万九千七没还似的,每每出言讥讽,都被秦如薇给反讥了回去。 用过晌午饭,顾虹梅和莫氏惦记着家里有事儿就回去了,但顾老太却是被顾氏留了下来,只等中秋的时候再回顾家村,不仅如此,莫氏还将自己的闺女也留了,美其名伴着顾老太,也帮顾氏带小五。 顾虹梅一见莫氏那作派,心里就有了想法,也将李珍给留了下来。 秦家的小院一下子就变得拥挤狭窄起来,也十分的热闹,成天都能听见少女的欢笑声。 秦如薇开始有些不解,后来见了秦一回来,那两个丫头羞涩脸红的样儿,才有些了然,敢情她这侄儿成了香饽饽了。 秦一的亲事她不会插手,但若是问到她,自也会给意见,娶妻求贤,秦一又是长兄,他的妻子便是长媳,肯定是要寻个麻利贤惠的,便是泼辣些也不为过,那才控得住场子。 而他的那两个表妹,一个娇蛮,一个怯懦,都不太适合他,更别说,血缘太近了,这在现代,生的孩子可是会畸形的,所以她不看好,也隐晦地提了秦大牛一句。 当然,看顾氏那得瑟的样子,也未必就看上那两个丫头了,所以秦如薇压根不上心,她只苦恼于,送去庄家的节礼,到底是亲自去,还是让丫头送去? 权衡一二,秦如薇还是让杨柳送去,杨柳是她的大丫头,性子又沉稳,从前又是伺候过举人娘子的,自也有见识会说话,代表她也算是体面的了。 这边秦如薇忙着送节礼,那边,顾老太也拉着顾氏边做针线边说体己话。 “这一溜几天下来,薇儿那丫头的派头还真不是一点半点,不亲眼见了,都不相信这还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怯生生的姑娘。到底是经了事,长起来了。”顾老太叹声道:“也硬气了不少。” “可不是,您这几天也看到了,那丫头岂是我能做主的,所以娘您也别说我私心重,振华那事,我真作不了主。”顾氏应声道:“您看我是一家的当家人,说实在的,这话事的还比不得我那小姑子,也就沾着个名头罢了。” 顾老太沉默,半晌才道:“这原也怪不得她,到底是因了她,这家才过起来了。虽不是亲生的,但都差不落,二十年了,也没有谁来找过,说是亲生的也不为过。她虽然硬气,但我这眼也没老到老眼昏花的,自也瞧得出,她是真心的敬重大牛,对几个孩子,也是没得话说的。单看大郎和二娘在铺子里帮衬着挣回的月钱,就知道存了水分。” “左右他们姓秦的就一家子,我姓顾的就被排开了。”顾氏撅着嘴嘟嚷道:“大郎二娘他们也硬气起来了,敬她比敬我这娘的还要重呢,我说十句,抵不上她说一句。” “你别在这捻那酸的吃,这话也莫在说出去,没得让人听了笑话去。你可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又生了几个孩子,大牛也对你好,几个孩子谁不听话?谁又越得过你去?要说孩子们硬气也有硬气的好,一辈子跟个软包子似的,还不也是被人搓圆捏扁的,你乐意?”顾老太轻斥道:“至于敬不敬的,那也是孩子们懂事知礼。” 顾氏歪了歪嘴,道:“左右也就我这当家人当得窝囊了,都比不得小姑子。” 顾老太见她还在钻牛角尖,不由摇头,轻掐了她一把,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哟。如今她也搬出去了,也算是嫁过一回的人,你们自己一家,你也只作好你这家的主就是,你还想伸手到那边去,谁个欢喜?换了是你,薇丫头伸手到你院子来给你作主,你乐意不?” 顾氏微怔,瞪眼道:“那我还有地儿站?” “可不就是这个理。”顾老太叹了口气道:“一人一家,你把你这家当好了,怎么着话事作主,谁能说你一二?我看这薇丫头也是个有分寸的,不该她管的,她也不插手,也算是这样了。” 顾氏撇撇嘴,仔细一想,似也是这样,但想到秦如薇也没在她娘家人跟前给她脸面,便有些心塞。 “至于振华那事,哎,也是咱们自找没脸,不提也罢。”顾老太长叹一口气,道:“我是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你们都嫁了,一人一家的,各家有各家的缘法。娘也不多说,到底是一条肠子出来的姐妹,虽说现在没过得多落魄,但你也要记住了,你们是嫡亲的姐妹,能扶一把,就扶一把,娘就想你们都过得舒舒服服的。” 顾氏低下头,道:“娘说这话作甚,您定长命百岁。” “那也活成个老妖怪了,我也不多图,就活到大郎成亲生个孙子,喊我一声曾姥姥,也就欢喜了。”顾老太斜睨着她道。 “大哥的孙子,不也会叫曾奶奶了么?”顾氏笑着说了一句。 “你别打诨了去。”顾老太瞪她一眼,道:“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大郎也十六了,你二妹家的珍儿,也还有婷丫头,你可中意?” 顾氏心里咯噔一声,道:“大郎也不捉急,再说咱们家就这么个破房子,将来等盖了大房子再说,更有体面。”心头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娘该不会就这么点了鸳鸯谱吧? “定亲又不是马上成亲,你是中意还是不中意,直接就说一句,两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上加亲,也是大喜事。”顾老太淡声道:“当然,你如今日子过得有奔头了,看不上两家了,也是怪不得你。” 顾氏被说中心事,脸上好生火辣,支支吾吾地道:“这那是我看不上,是大郎说不想那么快成亲,等有银子在谈。” “浑说。”顾老太轻斥一声:“男子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后立业,谁不是十六七就定亲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由得他胡混?” 顾氏低头不吭声。 顾老太见此皱了一下眉,道:“难道是大牛不同意?” “他也是说看定了再说,到底是长子,还还有薇丫头也隐晦提过,近亲成亲,生的孩子不是很好。”顾氏小声地道:“您也知道,咱们都是亲亲的姐妹。” 顾老太听了双眉紧紧皱起,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就等着曾孙给我磕头喊声老祖宗。” 话虽如此,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气,顾氏这家肯定是要过起来的,大郎那孩子也实诚,如今有他小姑照理着,将来肯定也有出息。这不管那家的丫头和大郎成亲,都是欢喜的事,可现在呢,秦家却算是把话说死了,什么生出来的孩子不好,还不如说看不上呢! 不过顾老太也是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做主的,尤其是秦如薇现在那性子硬气的,真要惹急了她,指不定连顾氏都挂落上,那就更不好过了。 顾氏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凑趣道:“娘这您可放心,将来肯定领一溜串的孩儿们去给您磕头,就怕您疼不过来呢。” 顾老太想到那场面,心里的不悦便散了几分,便也跟着笑了。 秦如薇自不知自己又被人怨上了一回,她此时正听着杨柳回禀去庄家送节礼的事呢。 “奴婢说是答谢秀才爷过去帮娘子您求来的字画,庄大娘说乡里乡亲,互相帮忙是应当的,不用重礼那般客气。奴婢想把礼都留下,庄大娘直接就说免得人说闲话,让奴婢把礼全部收回去。”杨柳小心地觑了秦如薇一眼道。 秦如薇苦笑,早知道那庄大娘会是这样。 “那怎么空着手回了?” 杨柳笑了,道:“是秀才爷收下了,还当着庄大娘的面说,要礼尚往来,才是知礼,说是明儿个会来送节礼呢。奴婢瞧着,庄大娘那时脸色都变了,很是难看呢。” 秦如薇笑了笑,这家伙现在算是豁出去了,对她的情义毫不避忌,但对庄大娘安排的相看也不拒绝,只是那相看的姑娘没等相看就传出不好听的话罢了。 秦如薇不知道庄楚然在中间扮了什么角色,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还真是蛮对自己胃口的。 庄楚然说来就来,也不管庄大娘头痛,自己准备了厚厚的节礼,亲自登门。 顾氏看到院子里那一溜的中秋节礼,人都傻了,又见庄楚然的眼睛恨不得粘在秦如薇身上,忽然就想明白了早前没想通的道道。 她捅了捅同样呆滞的秦大牛,悄声道:“小五他爹,你说,该不会是秀才爷相中咱们家薇儿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真出大事了,一个秀才爷,真能瞧得上一个成过亲被休掉的女人? 秦大牛浑身一震,看向那双对站着笑脸相迎的两人,男的俊,女的俏,正是郎才女貌。 秦大牛眼睛登时冒了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自家妹子,也有着落了。 小陌君有空就会更上~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挑破 秦大牛和秦如薇将庄楚然迎进堂屋,自有糯米那丫头送了些茶点进来,几人坐下吃茶说话。 “这也是到晌午了,薇儿,让糯米去村头称两斤肥肉回来,酥炸了,我和秀才爷吃上两盅酒。”秦大牛兴致极高,笑着吩咐秦如薇,又看着庄楚然问:“秀才爷今儿就赏个脸面?” 庄楚然忙道:“我自是求之不得。不过,秦大哥您也别一口一句秀才爷了,我字叫清晖,您若叫不惯,称我一声楚然弟也是成的。” 秦大牛一愣,随即笑得更欢,一口一句楚然弟,那鱼尾纹都快笑得能夹出苍蝇来了。 秦如薇摇头失笑,看向庄楚然,见他眨了眨眼皮,不由嗔瞪了一眼,道:“你们聊着,我去张罗午膳。” “去吧去吧。”秦大牛挥了挥手,好似迫不及待的要打发她似的。 待得秦如薇走了出去,秦大牛就道:“这有女人在,说两句话都放不开,楚然弟,你可别怪你老哥我粗鲁,这农家汉子,没读过书,就是粗鄙些。” 庄楚然连忙作低伏小,谦谦地道:“秦大哥是真汉子,性情豪爽,当称豪杰,哪里是我们这些酸腐文人比得的?您这是自谦了。” 秦大牛听得脑筋直绕,但也知道这是好话,不由哈哈一笑。 两人又聊了起来,庄楚然见识多,读的书也多,将各地的人民习俗都说上一说,秦大牛也听得入迷,又说到农事,秦大牛就更有兴趣了。 投其所好,庄楚然深悉讨好一个人的关键,秦大牛是他未来的大舅哥,又是秦如薇唯一的亲人,那可是跟父亲一样的存在,自然是要百般讨好的。 待得午膳上来,两人已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了,酒过三巡,秦大牛就将心里头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贤弟也有二十了吧?早前听说庄大娘寻了媒婆张罗给你说亲,可是寻得好闺女了?” 庄楚然吁了一口气,心道终于问上了,恰好秦如薇在院子里对丫头吩咐着什么,便看着她道:“不怕秦大牛笑话,我已是心有所属,非她不娶。” 秦大牛一愣,正欲问上两句,见他目光柔和,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秦如薇那丫头转身对着这边一笑,庄楚然就笑得更温和了。 秦大牛心喜,却又有些发酸,便咳了两声。 庄楚然回过头来,见他似笑非笑的,不由脸上微热。 “你。。。” 庄楚然抿了一下唇,突然站起来一撩衣袍,对着秦大牛跪了下去。 他这一举动,可是将秦大牛的酒都吓了个三分醒,惊道:“你这是作甚?” “秦大哥,我与薇儿彼此有情,还望大哥您成全。”庄楚然看着他道。 秦大牛怔了半晌,问:“你今日是来提亲的?” 庄楚然一愣,干脆挑破了,道:“若大哥应了,那便是。” 秦大牛不语,半晌才道:“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不然那丫头怕是要进来问过首尾了。” 庄楚然侧头看去,果然见秦如薇往这边张望,目露疑惑,便浅笑着站起。 再度坐下,秦大牛给庄楚然倒了一碗酒,后者连忙又欠手还了一礼,心里却是忐忑不已,那感觉就跟初次下场赶考似的,不,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来得紧张。 “我记得,你是洪德七年搬来的十里屯子吧?”秦大牛说道:“庄大娘带着你来到这里,你那时还是个孩童,总角上扎着布巾,正儿八经的抿着小嘴,看着村人的目光就跟一只小兽似的,警惕,又好奇。” 庄楚然听着心头一热,道:“大哥还记得?” “自是记得的,我家薇儿也不过是少你两岁,那时候她才五岁,却长得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又乖巧聪慧,村里头的丫头谁都比不得她。”秦大牛扬起一抹笑。 庄楚然眼前就现起秦如薇小时的样子,确实乖巧,跟个小仙童一样,嘴角不由露出一笑。 “那时看着你,就觉得我们薇儿就该配这样的夫婿才不屈就了她。”秦大牛回忆着笑说:“只是你虽然搬来,却被庄大娘拘着读书,也少出来走动,也就称不上多熟,偶尔见你们一起说话,看着确实般配,可惜。。。” 庄楚然默然,自也知道他口中的可惜是什么。 “我们薇儿,从前道她是个命不好的,摊着了邓家那样的混帐,现在看来,才知她的命才是极好的,不然,那糟心的人家,可不白白委屈了我的好妹子?”说起邓家,秦大牛的语气有些冷,讥讽道:“也就那样混的人家,才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鱼目当珍珠。不过,那是极好,亏得了他们瞎了眼,我家薇儿才逃出了那火坑。” “你是不知道,那天薇儿想不开去投了河,我这心寒的,我恨我自己啊,恨自己无能,护不住她,眼看她被逼上了绝路,我都没做出什么来,白白让她受了苦。”秦大牛眼角湿/润,哽咽道:“幸好阎王爷可怜我家薇儿,才没收了她去,她是个有福气的,真的,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见他言语愈发激动,庄楚然不禁唤了一声,道:“大哥,都过去了。” 秦大牛看他一眼,猛灌了一口酒,道:“是,都过去了。他们那般辱我妹子,也遭到报应了,可笑,他家的田如今都攥在薇儿手里,这不就是报应么?活该!” 庄楚然给他斟了酒,眼里也升起冷意。 “自薇儿死过一回后,我就在我爹坟墓跟前发了誓,她要什么我都给她,便是付出我的命,我也要护着她,从前是我孬,以后不会了。我也发过誓,定要给她再寻一门满意的夫婿,谁敢欺她辱她,先问问我的拳头硬不硬。”秦大牛似是在和庄楚然说道,更多的却是跟自己保证。 庄楚然连忙道:“大哥,我会待她好的。” “这话你先甭说。”秦大牛摇摇头,道:“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妹子,她又经历过那样的糟心事,你真不在意?” “我若在意,自不会求大哥。”庄楚然摇头道:“薇儿是个好姑娘,她值得人心疼。” 秦大牛点了点头,道:“你不在意,可你娘亲那边呢?十里屯子不大,她的动作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你家的门槛,也早被媒人给踏破了。我亲亲的妹子,是再不愿意她受了委屈去的,若真如此,那宁可她就在我们秦家,她愿嫁就嫁,不愿,我也有三个儿子,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大有人在,也能过继给她名下,待她老了,担幡买水的也不缺。” 这一番话出,庄楚然震惊不已,而在门外站着的秦如薇,同样的震惊。 从来都只听说给兄弟过继的,但也没听过给姐妹过继孩子的,秦大牛这想法,可是颠覆了他们的思想。 “大哥这话,嫂子可知?” 秦大牛摇摇头,道:“这也还是没影的事,说她作甚么,没得闹腾。” “大哥是个好大哥,薇儿有福气。”庄楚然叹息道。 “我这算什么好大哥,若真好,就不至于让她从前受了那苦,我。。。”秦大牛狠刮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我就是个窝囊废,我对不住我爹的托付啊!” “大哥。”秦如薇冲了进来,跪坐在他身边,道:“你莫自责,我有你这样的大哥,三生有幸。” “薇薇儿,你怎么进来了。”秦大牛有些慌,结结巴巴地道。 “大哥,你的话我都听见了。”秦如薇眼中溢满了泪,却满脸笑容,道:“妹子感念大哥的疼宠,大哥念着我,已是足够,其它,不重要。” “你,我。。。”秦大牛慌乱得很,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丫头,就是这样,才叫大哥内疚哟。” 秦如薇伏在他的膝头上,吸了吸鼻子,脸还蹭了蹭,看得庄楚然一阵眼热,不禁上前拉过她。 “大哥,薇儿也在此,我就当着她面保证,一准儿会对她好,决不辜负。”他握着她的手道。 秦如薇脸红耳赤,使劲抽了抽,却被他握得更紧,不由涨红了脸。 秦大牛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便也知两人心意互通,却是沉着脸将秦如薇强拉了过来,对他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我只说一句,尽管我薇儿嫁过一回,可也是金贵的姑娘。你若来求,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所以,旁的不用多说,你的诚意有多少,就让事实来定,如若不能,还请秀才爷你担待些,莫坏了我家薇儿的名声。” 庄楚然一愣,对秦大牛深深的一躬,道:“我会的。” 送走庄楚然后,秦大牛才又对秦如薇道:“你可知,大家没马上应他?” “大哥自然是为了我好的。”秦如薇红着脸道。 “薇儿,你是千金宝贝,哪怕你嫁过人,也是金贵无比,矜贵的女子,若是随便就能应了去,那就不贵了。他庄楚然想要求娶,那就拿出诚意来,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更珍重也更珍贵。”秦大牛看着她道:“大哥不愿再看你被折辱。” 秦如薇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女儿矜贵,求之不得才让人更珍惜,秦大牛,这是把她当亲闺女那般爱护的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信任 庄楚然自从秦家归来的好心情在看到庄大娘将秦如薇送来的东西往他房里般的时候消失殆尽。 “我是穷苦人家出身,可吃不起这样的金贵物。”庄大娘淡淡地讽刺,在他屋里把那些物件扔下,就走出房门。 “今天我已向秦大哥求亲,我应承了,会以三书六礼将他妹子迎娶进门。”庄楚然在她身后道。 庄大娘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瞪着他。 “娘亲为儿子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享福了,我已经托了牙侩,明日就会领个丫头来伺候娘亲您。”庄楚然继续道:“而我,在陪您过完八月节后,会回到县里读书。” “你,你这是铁了心要娶她?”庄大娘抖着唇道。 “已在菩萨面前起誓。”庄楚然淡道。 “好,好得很。”庄大娘咬牙,转身就走。 “娘亲莫要自作主张在我不知的情况下为我定亲,不然,菩萨不知会怎生怪罪于我,那样的话,儿子只好一心伺候佛祖菩萨了。”庄楚然又说了一句。 威胁,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庄大娘一个趔趄,咬牙扶着墙,道:“你果然是长大了。” 庄楚然看着她进屋,不由长叹一声,拿起桌上的书本看了起来。 隔日,庄楚然果真就领了一个叫春芽的丫头进庄家,样子朴实,手脚麻利,可惜庄大娘压根不让她近身,也不和她说话。 春芽也不恼,只当没看到她的冷面,少言多做,事事做得稳妥,倒让庄大娘过意不去,也慢慢的说上一两句话。 庄家有了个丫头走动,秦如薇自也是知道的,趁着去看自家房子盖得如何的时候,也和庄楚然见上了一面。 “自我去了县里念书的时候,她一个人过日子惯了,性子也就偏执执拗了些,我就想着,有个人平日里和她说说话,陪着她,应该会好些。不求她性子扭转回来,只盼着不会越犯越拧。”庄楚然解释春芽的存在。 秦如薇点头,道:“早该是如此,一个人孤独太久,对着四面墙,难免会胡思乱想,也没有点寄托,更是易钻牛角尖,你做的也对。” “我已和她挑明了,要以三书六礼迎娶你。”庄楚然看着她道:“你等着我。” 秦如薇红了脸,啐道:“你这话题也转的忒快。” 庄楚然轻笑出声,知她面皮薄,便将话题转到了她的房子上,道:“瞧着你这房子可儿气派,将来我得要盖多大的房子才能将你迎回?” 秦如薇瞪他一眼,嗔道:“越说越诨了。” “我说真的。”庄楚然一脸认真,道:“你可有要求?且说来听听?” “有一安身之地即可。”秦如薇淡笑道:“我不曾想过。” 庄楚然失笑,半晌道:“十里屯子我不打算建房,将来我未必就在这长住,故打算将如今的房子修葺一番就好了。倒是在州城里,我买了一幢二进的小宅子,你若得了空,我带你去瞧上一瞧,看有没有要改动的地方?” 秦如薇这回十分惊讶,道:“州城的宅子不便宜吧?” “那宅子很小,不过因为处在官衙地段,左右都是富贵人家,所以要价也高。我瞧着它是从前一个书香之家住下的,环境清幽,也清静,所以就买了,要价五百两。”庄楚然轻描淡写地道。 秦如薇抽了口凉气:“五百两?” 庄楚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瞧你那嘴张的,五百两算不了多少,现在你铺子也能挣来。” 秦如薇吐了吐舌头,道:“话是这样没错,但只是二进,那也太贵了。” “嗯,不过我很喜欢,相信你也会喜欢。”庄楚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 秦如薇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剜了他一眼,似嗔似怒的,别提多逗人了。 “看你平素也没怎么花费,还真不知你攥下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了。”秦如薇笑称:“真不知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庄楚然心里一跳,心虚地咳了一声,道:“没买多久,我不是说了,和个同窗合伙做了点小生意,也赚了一笔么?” 秦如薇挑眉,显然不是很信。 庄楚然便有些急,道:“真没骗你。他头脑灵活,家里也有门路,纯粹是让我白占了股的,也不瞒你,也是关于那海禁的。” 秦如薇瞪大眼,声音也低了不少,道:“那就是走私?” “走私?”庄楚然一怔,道:“这,也可以这么说吧。” 难怪,在前世,走私可是极来钱的,但却也是犯法,大夏国的走私,也就是和异域边藏着捏着的做生意。 “你们这是擦边球啊。”秦如薇吐了吐舌道。 庄楚然道:“过去是擦边球,如今却不是了,朝廷应该很快就会和颁下开通海禁的令来,那时光明正大做生意的,可就大有人在了。” 秦如薇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道:“真的?” “不出所料的话,该是会的。”庄楚然神情笃定,又道:“对了,你的绣品不妨也放在我们这边,丝绸刺绣在异域的销路很是吃香。” “得,你这又是偏私了。”秦如薇笑道。 “自家人,当然得先帮衬着。”庄楚然意有所指。 “讨厌!总占人便宜。”秦如薇娇嗔一声。 庄楚然朗声笑出声,惹来做工的人频频张望,秦如薇不禁狠瞪他几眼。 而两人说笑的一幕,却让远处看着的庄大娘红了眼,脸黑得如锅底。 “庄大娘,你家秀才爷,和秦娘子看着也挺般配的呐,啥时能吃着喜酒呀!”有人经过,便笑说凑趣一句。 “放屁,什么阿猫阿狗也配的上堂堂的秀才爷吗?”庄大娘瞪了那人一眼,恨恨地走了。 那人被骂的一怔,见她走远了,就往地上呸了一口痰,道:“你家秀才爷配不配的上人家还难说呢!瞧你得瑟的!” 如庄楚然所料的一样,在中秋的前一日,朝廷颁下新令,开通关口海外通商,设置各个口岸登记审核,出入需到相关衙门办理入关文书手续,限定时间出关。 若入关者,在关内无故打斗闹事,或作奸犯科,将以大夏律例处罚。 此令一出,让大夏的许多生意人都沸腾了,便是高田镇,也有不少人要出去跑船什么的。 除此外,还有一道消息让人议论震惊,那就是太子殿下自请废除太子之位,以奉养之名至贺州养伤,帝封其为仁王,赐江南以南,贺州一城为封地。 仁王叩谢,即日搬离东宫,动身前往封地,而新的诸君争夺之战,也随着仁王殿下的离开而开展,其中,以皇贵妃的二皇子和德妃的大皇子呼声最高。 秦如薇看到朝廷的颁令时,虽然心里有数,却也着实震惊一番,怎么会以她那样的想法来作这入关的条件?那男人是谁? 再想到仁王,夏岚昊,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娘子,您可是不舒坦?”杨柳见她脸色不好,不由轻声问了一句。 秦如薇摇摇头,道:“没啥,就是心里堵得慌。” 说不清是为何,但看到仁王自请废位,退居贺州的别院时,她就觉得十分不舒坦,有不甘,也有心痛。 “要不要将司徒公子请回来?”杨柳问道。 “别,他这几日给唐大公子治疗是关键,明日中秋,他也会回来。”秦如薇阻止她。 “那我帮你按按额头?” 秦如薇点了点头,此时,糯米走进来,道:“娘子,梁管事的来了。” “快请。”秦如薇挥了一下手,很快的,梁管事就走了进来,对她施了一礼,并说明来意。 这也是秋播之前说的,要找的几个长工,现在秋播已下,那些田自是要打理的。 一溜的四个汉子,年长不过四十,年轻的也有二十的样子,均已成家,长相朴实憨厚,其中那叫熊大的也不乏精明。 秦如薇问了几个问题,均都答在点子上,便也满意,托着梁管事,寻了中人,以每月一两的月钱,签下了五年的长工身契,因为秦如薇的房子还没盖好,便先在田边上搭个棚住着。 将长工一事解决了,秦如薇便寻思着要招铺子的掌柜和作坊的人手,这可不能轻率,更是要慎之又慎的,人手更是要信得过的。 寻一个得用的掌柜,这可是难事,秦如薇不禁苦恼,寻到庄楚然说之,他沉了片刻,道:“我替你寻上一个,过了中秋让她来,若是得用,你且留下。” “那我可便靠你了。”秦如薇登时一笑,打蛇随棍上,道:“那你也给我找上作坊得用的人手?” 庄楚然挑眉:“真这么信我,就不怕我把你这门生意给私吞了去?” “你有这个本事,尽管拿去。”秦如薇傲娇地道。 庄楚然坦然一笑,道:“便是你给我,我也不要,一个女人,就该有银钱傍身。”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这般信我,我很高兴。” “信任,是两人感情之间最基本的,我只盼着你别辜负了这信任。”秦如薇语重心长地道。 庄楚然看着她的眼睛,将她带进怀里,唇印了下去,呢喃出声:“我不负。” 小陌君表示细腻的感情写得很渣,还是不墨迹了吧~咳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忘了回家 中秋一过,庄楚然果真就回了县学念书,丝毫不理庄大娘的怨念,让庄大娘很是没了辄,而偏在这添堵心的时刻,那万媒婆三天两头的上门,似是卯足了劲要撮合庄楚然和秦如薇的亲事,一遍又一遍的权衡利弊,娶了秦如薇的好处。 秦如薇有房有田有铺子,庄大娘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尤其那房子建的,那叫一个气派,她再清高傲气,也不得不暗自思付那丫头到底有多少家当? 庄大娘的心思,秦如薇并不晓得,风花雪月那也是得吃饱了肚子才能谈的,要想在这时代站稳脚跟,除了要有靠山后台,那还得要有金山银山,这年头的银子,真的可以砸死人的。 算盘噼里啪啦地响,秦如薇一遍又一遍地在统计自己手头上的资金,开作坊,总是需要原料和人手的,而这些,都是建立在银子上面的。 要不要和人合作,和谁合,是秦如薇一直以来的想法。 要想蛋糕吃不完,就得拉人入股,这是秦如薇深悉的事,只是,要拉谁入这个股,她认识的,算起来比较富贵的,也就唐家兄弟罢了。 唐。。。 秦如薇看向盘腿坐在地上正和小白玩耍的司徒芳,不由叫他两声。 “芳芳!” 叫了两声,司徒芳都没应,秦如薇不禁大喊一声,那一人一蛇缩了一下头,小白咻的一下盘上了司徒芳的手臂,昂着蛇头警惕地看着秦如薇。 “我是方向感不好,但我耳没聋,叫那么大声做甚?”司徒芳翻了个白眼。 秦如薇抽抽嘴角,一指椅子,道:“坐下。”又看一眼小白,瞪眼喝道:“你,上去!”食指一指头上的悬梁。 经过这么些日子伤处,她现在已经可以接受这条小白的存在了,甚至已经能呼喝指使。 跟什么样的主子,就养成什么样的宠物,小白就跟一小羊时的,称不上特温顺,但对秦如薇来说却是无害,一听她喝使,刺溜溜的就爬了上梁盘着。 “你是我的蛇!喝你两声就怂了,你就不能有点节操?”司徒芳气得不轻,狠瞪了头顶上盘着的小白一眼道。 小白咝了一声,干脆就整条盘起来睡觉,谁理他,这女人和她丫头都不好惹,现在已经入秋了,它才不要当火锅料。 噗,秦如薇喷笑,嗔道:“现学现用,你倒是长能耐了。” 节操是她无意说的,被司徒芳听了去,口里动辄就是节操节操几字,每每逗得人发笑。 司徒芳哼了一声。 “说正经的,我且问你,唐濮的眼,你有几成把握啊,真能治好吗?”秦如薇敛了笑脸,正经地问。 “你又怀疑我?定是跟那庄假面婆处多了,什么都怀疑,哼!”司徒芳瞪眼。 “什么假面?你又胡安名字。”秦如薇嗔瞪他一眼。 司徒芳很是对庄楚然不对盘,说他假,表面温和,内心黑得要命,说白了就是戴着假面具的人,所以叫他假面。 “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唐冶不知采到药草没有?”秦如薇皱起眉问:“假若没有采到,那唐濮的眼,没得治吗?” “药草不过是药引,要想把那蛊虫诱出来,那才是忍人所不能忍,就怕他撑不过去。”司徒芳趴在桌面上,把玩着秦如薇用以写字的鹅毛笔。 秦如薇心里一惊,问:“你之前不是在给他治疗?” “那也只是为后面诱蛊做铺垫罢了。”司徒芳轻描淡写地道:“真要把蛊虫弄出来,还得做许多准备,必要时,再服一毒。” 秦如薇倒抽了一口凉气,问:“会有生命危险吗?” “你怕他死?”司徒芳挑眉问。 秦如薇叹气,道:“也是我将你带到他跟前的,算是给他一个希望,若是希望破碎,那,我这心怎能安?” “那若治不好呢?你会怪我吗?” “真是个傻瓜。”秦如薇揉了揉他的头发一把,嗔笑道:“我又怎会怪你。”顿了一顿又道:“真治不好,那也是他的命。” 司徒芳心里欢喜,却故作板起脸道:“说了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孩子。” 秦如薇见他撅起嘴佯怒,不由一笑,说不是孩子,还真像是个孩子,忍不住又去掐他的脸,看他瞪眼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可爱。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司徒芳道:“要是唐冶回不来,了不起我去亲自走一趟南疆。” 秦如薇一怔,摇了摇头道:“别胡说,他,肯定能回来的。” “回不回得来,就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要真回不来,那。。。” 司徒芳的话未说完,秦如薇却是知道其中的意思,回不来,那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不由默然。 “唐濮,这些天心里也焦躁吧!” 唐濮中秋回家团聚时,她也曾见他一面,脸上虽是在笑,却难掩担忧和焦躁,少不得在担忧唐冶。 “亲生弟弟前去险境为他采药,他若真能做到无动于衷,那我可就得要考虑一二,是否给他治了。”司徒芳轻嗤一声。 秦如薇默然不语,唐濮若真是这样,那她也真是看错人了,幸而不是。 她希望唐濮能重见光明,到底是个惊才绝艳的人,若就这么活在黑暗中一辈子,那就太可惜了,此乃其一。 其二,和唐濮言谈中,她知道这人不论心计手腕,其实都不输庄楚然,若能和他合作,也能更好的发展她的事业。 司徒芳突然抓过秦如薇的手。 “作甚么?”秦如薇想要抽回。 “别动。”司徒芳瞪她一眼,将她手腕放平,两指搭在其上,仔细地把。 秦如薇也才知道是在给自己看脉,不由也平心静气下来,半晌,见他收回手,便问:“怎么样?” “寒症有所减缓,我再为你换一张方子,继续吃。”司徒芳直接拿过笔,在她的本子上刷刷地写下药材名。 “还得吃啊?这药太苦了。”秦如薇苦了口脸。 司徒芳头也不抬,道:“不吃,就等痛死。” 秦如薇啧了一声,又看他的字,好奇地问:“你的字写得不错,是谁教的?” “嬷嬷教的。” “嬷嬷是谁啊?”秦如薇又问:“你有师傅,又有嬷嬷还有别的人,你出来这么久了,也没回去过,他们不捉急?” 司徒芳的笔一顿,抬起头,双眉皱起,一张绝美的脸更是皱成了一团,似是十分苦恼。 秦如薇唬了一跳,问:“怎么了?” “我忘了!”司徒芳半晌才道。 “忘了甚么?”秦如薇端起茶抿了一口,听得一头雾水。 “我忘了回家了。” 秦如薇噗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司徒芳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己一身:“你给赔!” “这重要吗?”秦如薇拿过帕子拭着水,道:“忘了回家,亏你说得出。” 他能再奇葩一点吗,方向感奇差,少根筋,现在竟然说忘了回家。 “不成,我得回去!”司徒芳站了起来。 秦如薇一愣,拉着他:“你回哪呀?” “回我家,不然嬷嬷他们肯定会怪我的。”司徒芳十分苦恼。 “可可唐濮的眼还治好呢,你回去了,他怎么办?”秦如薇有些发急,道:“你说,你家在哪,我们可以先送一信回去,等唐濮的眼治好了,再寻马车送你回去可好?不然,你还能找着路?” 司徒芳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秦如薇是真要被他吓死,这人从来都不按理出牌,说走就走,真扔下唐濮不管了,她可往哪里寻?这烂摊子怎么破?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秦如薇当机立断,握笔铺纸,道:“说吧,你家在哪?咱们写封信送去,也好报个平安。”只要知道他的地址,日后就能寻着,秦如薇心里窃喜。 司徒芳自然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也是真想家里头的人了,他说,秦如薇执笔,说了近况一二,完全就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家里头看到这笔迹不是他的又会作如何反应?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秦如薇封好,又准备了一些手礼什么的,差人送了出去,并对那个叫浅坝的小山村表示十分好奇。 说是个小山村,但又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这样的一个呆萌的奇葩? 先不说秦如薇这边如何,那边浅坝村不日就接到了来信,一看那礼物和笔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下去,满脸白胡子的老头跳了起来。 “花婆,不得了了,我们那呆小子怕是被人给拐了!”老头拿着信冲至一个房子前。 被唤作花婆的婆子梳了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发丝被拢得整整齐齐的,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很是不悦,先把他瞪得立在原地不动,然后才接过他手里的信看了。 “这浑小子,我早说不让他四处跑。”花婆冷哼一声,忽然想到些什么,道:“高田,可是贺州的?” “正是。” “我记得,从前府里头有个来自贺州昌平的小厮。”花婆皱起眉,抿了抿唇,道:“我们也有近二十年没出去了,趁着还能走动,去把那小子带回来吧。”顺带看一看有没有小主子的消息。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道:“得,那就去瞧瞧。”说着,蹦跳着跑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用人不疑 若问在高田镇上,去哪买胰子最为佳,当数西街匣子巷的那家魅妆铺子,里头的物件自是便宜又好用,效果还显著。听说如今又推出了一种 名为药妆的脂粉胰子,配方全是用各种滋阴养颜的药材,其中那叫胭脂膏的粉,抹上去就跟没抹似的,别提多透亮了。 魅妆的生意蒸蒸日上,秦如薇等人既要制作胰子,又要打理铺子,忙得恨不得一人分二人用,招伙计的事那是迫在眉睫。 “娘子,铺子外头来了一个叫殷娘的女子,说是秀才爷叫她寻来的。”杨柳走进内屋,向秦如薇禀道。 秦如薇正提笔写着招女工的公招,一听这话,忙道:“快请进来。” 庄楚然说了会替她寻一个掌柜,莫非就是这个殷娘? 秦如薇整理一下衣襟,又拢了拢发丝,看向门外,只见杨柳领着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穿了一身黛色衣裙,三千青丝挽了一个百合如意髻,上面插着两支金银玉钗,双耳别着赤红镶玉坠子,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嘴角含笑,是个容貌出彩的女子。 这么一走一动间,殷娘也将秦如薇打量了一番,见她姿容娇丽,身姿绰约,装扮素雅,却自有一番淡雅风华在,不免暗自点头。 能做出胰子,又将这么一个铺子推到人前的女子,定也不凡。 “这便是秦娘子?殷娘有礼了。”殷娘笑着对秦如薇轻福了一礼,道:“早听秀才爷说秦娘子风姿过人,聪慧灵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 端从说话语气和其姿态,秦如薇便知此女乃是爽朗利落之人,含笑回了一礼,道:“早就盼着您来,快请进坐着吃茶说话。” 亲自将殷娘请进去,杨柳自去砌茶不提。 待到杨柳将茶点送进去,屋内两人已是聊上了。 “我这铺子你也瞧见的,地方小,也是比不得县里州府等地那些大铺子,说白了就一旮旯地儿,就怕屈就了你。”秦如薇笑看着殷娘。 殷娘打量了一下这侍客的堂屋,道:“实不瞒你说,我乃寡丧之人,从前也是在一个脂粉铺子打理着,只因我这身份,难免招人厌烦,故而才辞了去,经了秀才爷牵线,才来了你这处。这里虽小,但于我看却是极好,繁华看尽了,闲时居于一隅,品茶看花,也是美事,就怕秦娘子看不上我。” “连庄大哥也夸赞的人,自然是好的,我怎会说不上?”秦如薇一笑,道:“我这几日也实在是忙不过来,正寻思着要再寻两伙计什么的,你瞧,这公招还在写着呢!” 秦如薇递过去自己刚才写下的纸张,殷娘也是识字的,一看,便先赞道:“娘子这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又看了一眼内容道:“若说招人,不若招一,女伙计并一男伙计,女子精细,若有金贵女客上门,接待也妥当些。男伙计则跑跑腿,有时探个消息什么的也是方便。” 秦如薇一听,就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她又和殷娘说起铺子生意的事,有心要试探她的本事,而殷娘也知道这算是考核,也不恼,自是将自己的经验及想法都提了一二,为人处事 ,帐目管理,头头是道的,让秦如薇确实满意。 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大家都心里有数,自也不会挑明了。 “你远道而来,我本想着让你歇过气再说一二,但如今你也瞧着了,我这头也实在腾不开手来,你看。。。”秦如薇有些为难地道。 殷娘立即道:“无妨,我也是闲不得的,这就跟着去铺子里看看?” “那自是最好。”秦如薇松了一口气,道:“我领你走动一二。” 殷娘自然说好,两人随即走了出去,先是召了所有人来,将殷娘介绍一番,众人都彼此见了礼。 秦如薇带着殷娘将铺子的运作一一详说,殷娘听在耳里,倒不扭拧,有不明的便问,遇着觉得不妥的也不遮遮掩掩,而是大方的提意见,反 让秦如薇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魅妆如今最大的客商乃是庆记杂货铺,除了庆记,也就我们铺子有魅妆的产品出售,价格都是统一的。当然,小贩从咱们这买了去再转卖 一二从中赚个差价的,也不是没有。”秦如薇淡笑着道。 殷娘却是一惊,道:“据我所知,庆记的铺子可是多达几十家。” 秦如薇笑着点头:“说是八十家。且不管它家有多少铺子,他们的订货量却是极高的,故而它也是魅妆目前最大的客户,但也只是签了一年 的独家销售的契约。” “一年?” 秦如薇点点头,在桌子边坐下,道:“魅妆不只是开铺子,过不久,也要把作坊开起来,特做供货商家,所以明年,经营得好,会有更多的 合作商家,这个铺子,零售之余,更多也是作供销商。这也是我急着要寻人的缘故,着实腾不开手来。” 她将魅妆的发展计划缓缓说之,殷娘听得自是惊讶不已,原道只是一个小小的脂粉铺子,可眼下听她这般说,却是要大有作为的。 眼前的女子,尚不到二十吧,想法却是如此超前,那什么发展计划,更是周详细致,有些东西更是她闻所未闻,不禁眼中闪过惊赞。 “秦娘子大才,殷娘佩服。”殷娘赞叹出声。 秦如薇浅笑,狡黠地道:“我这可是把底都露给你了,所以,旁的兴许没有,但给你这掌柜的月钱花红总还是有的。” 殷娘一愣,随即嗔笑,道:“原看你,心道这小小年纪就端个稳重性子实在难得,现在才知你也是个捉狭鬼。” 秦如薇吃吃地笑出声,这一玩笑下来,两人的距离倒少了些客套的疏离,多了几分亲近。 又说了几个铺子上的问题,秦如薇拿出魅妆现有的货品价目表,名称,功效,价目,大概配方,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连配方原料都写上,你就不怕……”殷娘看了那详细的跟本书一样的货品介绍,不由又是吃了一惊。 一般来说,货品的配方原料都不会细说,以免被人窥知了去,都做出来,那就不是自家一门生意了,所以都会隐秘些,不会张扬。 可秦如薇,却是反行其道,将产品写得清清楚楚的,虽说自己是来做掌柜的,但也不过是初到,和她也算是初相识,完全称不上多信任,秦 如薇此举,实在让她有些不解和困惑。 秦如薇知晓她心中所想,坦然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没那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儿。既写得出来,我也不怕谁窥探了去,也不怕谁 效仿。独门生意固然是好,但若是一家铺子没有对手,只一昧沉于自己的世界,难免会固步自封。有句话叫有竞争才有进步,要想走得更远 ,就要不断进步,不断学习。” 殷娘震惊,定定地看着她。 “别的不说,魅妆之前,也有胰子这些东西在售,金贵是金贵,但试问谁家守住了做独门?我这不也是钻研作出胰子了吗?甚至更好些。这 道理也是一样的,未来,也会有人钻研出比我更好的货品来。”秦如薇笑说:“再说,我也是为了铺子生意才如此。” “愿闻其详。” “你且把自己当做顾客前来采买,你要的货品,我却一问三不知,解释不了个所以然来,你心里会作如何想?对一家货品不了解,又怎么向 客人推售,怎能让她们心服口服的自愿掏银子买下?”秦如薇笑着道:“给你这价目表,目的就是如此,盼你快些清楚了解每种物品的成分 功效,也就能更好的为顾客服务。当然,你或许会认为这是小伙计该做的事,但作为一个掌柜,就更该了解,掌控全局,不然,谁服你?” 殷娘听了,叹道:“我这算是学到学问了。” “我这也是卖弄,你别恼了我才好。”秦如薇忙道。 “怎会?从娘子这边,算是学着了从前都不曾知道的,想来,我若是不作出些好来,怕也没脸在这待下去了。”殷娘诚挚地道。 “可别,我现在可是最要人帮着不过。”秦如薇故作苦脸,两人相视一笑。 各喘了口气,两人又说了一下铺子账目如何盘整交接的事,这时又有客人上门,还是熟客,秦如薇少不得将殷娘介绍对方,毕竟日后铺子也 是她在管的多。 殷娘是个豪爽利落的,三言两语下来,就逗得那客人连连地笑,买了几样物事。 秦如薇自一旁笑看着,暗道是个交际能手,便也放开了,自去忙活不提。 赵铁柱送货回来,自向秦如薇回事,交上收回来的银钱后,又觑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秦如薇顿觉好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学得遮遮掩掩的了?” 赵铁柱挠了挠头,嘻嘻的一笑,道:“没,才儿我经过保仁堂时遇着了邓家大爷。” 邓家大爷?那不就是邓富贵? 秦如薇一愣,保仁堂可是药铺,他去做什么? “好像是他家婆娘要生了,拉着王大夫就上了牛车急哄哄的走了。” 秦如薇挑了挑眉眉,算算时日,胡氏可不就是要产子了么?可拉上大夫的话,莫非有什么不好?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怪胎 秦如薇猜得没有错,胡氏确实是不好,从发作开始,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孩子都没还没能生下来,她已是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邓头坐在院子里吧嗒地抽着旱烟,不时瞄一眼胡氏和邓富贵的屋子,双眉皱成个川字。 邓老太黑着一张脸从胡氏的屋子出来,老邓头看向她问:“怎么着?” 邓老太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没生。平日见她一碗接一碗的吃,人是养成了一只猪似的,声大夹准的,生个孩子却叫死叫活的,这会子又说没力气了,生不了了。”她怨气冲天,道:“她不生也得生,要是把我孙子给闷了,我饶不了她!” 老邓头心里一抖,斥道:“浑说,这关口你还说这些个混话,是给谁添堵心?还不若去菩萨跟前上两炷香。” 邓老太此时也知自己刚才的话不吉利,连忙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双手合十,呢喃道:“呸呸呸,老懵懂了,菩萨有怪莫怪,待我金孙出世,必定杀鸡还神。”言毕,又脚步匆匆地往自己的小佛堂去。 “娘,这水我不烧了,热死个人了。”邓凤珍从灶房出来,灰头土脸的,一件秋裙套在圆圆的身上,看上去就要撑破了似的,嘟嚷道:“这又不是我生娃,管我啥子事,找着我做活,累死了。娘,你也给我买个丫头吧,瞧人家秦。。。” “你给我闭嘴。”老邓头喝了一声,气得眼都瞪大了,指着她骂:“都十五六的人了,说话没个分寸,你嫂子在里头给你生侄子,你做点活计怎么着了?买丫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家里什么光景,你还不晓得?” 邓凤珍被骂的满脸通红,哇的一声哭着跑进了自己屋里。 “你这死老头子骂她作甚?生娃还能是她的事?”邓老太恼怒地道。 “都是你惯着她。” “女儿娇养,我惯着又咋的了?你骂她,还不是拐着弯儿骂我。” 两人争了起来。 “你们邓家都当我是死人了,老娘在这痛的要死要活的给你邓家生崽子,你们合着在外头骂我,还是个人吗?不生了,老娘不生了。哎哟,邓富贵你这王八羔子,都怪你这王八蛋,疼死老娘了!”听得外头因了自己在叫骂,胡氏也不知那来的力气,从屋里大吼着骂了回来。 “你就省省力吧!”邓老太气得不成,骂了一句,但也没再和老邓头对骂,毕竟孙子是最紧要的。 “大郎怎的还不回?”听着屋里痛苦的申吟声,老邓头心里发急,道:“去,去让福旺找去。” 正在此时,邓富贵满头大汗的拉着个大夫跑了进来:“爹,爹生了没?大夫来了。” 老邓头嘴角抽抽,这时也不和他计较,只摇摇头。 “我带大夫瞧瞧她去。”邓富贵抬脚就走。 “你站着。”邓老太呵斥一声,道:“你一个大男人进什么产房,没得晦气。” 邓富贵的脚步骤停,看了身后喘着粗气的大夫一眼,不知所措。 “有你娘在。”老邓头也说了一句,邓老太已经领着那老大夫进了屋里。 邓富贵满院子的走来走去,急得不行,不一会,那老大夫就出来了,写了个药方,道:“催产吧,不然这孩子怕是不成。” 老邓头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变得十分难看,邓富贵已经抓着药方跑了,连在门口撞着了看热闹的人也不理。 “难产么?” “哎哟,那可不得了,一个不好,怕是要一尸两命。” “你说邓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接二连三的出大事。” “还能造啥孽?年前逼得人跳了河,老天爷怕是看不过眼了吧!” 门外,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邓老太听着了,气得七窍生烟,叉着腰走到门口怒骂:“放你娘的狗屁,你们才造孽,一个个闲得蛋疼没事儿干了,挤在我家门口看人生孩子,也不嫌臊,我呸!有本事回家里去看你娘你媳妇张个大腿生!” 这一骂,可把外头的人给骂得脸红耳赤,也有比邓老太更厚脸皮的骂了回来。 老邓头怒声道:“这功夫你骂什么街,还不去准备药煲熬药?关上门。”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阻挡着外界人的围观,邓老太仍止不住的絮絮叨叨的骂,听得人心里烦躁不已。 秦如薇回到十里屯子的时候,已是黄昏时,进了秦家门,就被顾氏拉着说邓家那婆娘难产如何这般。 “真是天有眼,那老贼婆当初将你休了回来,急哄哄的就将那胡氏抬了进门,自以为当是金菠萝宝贝疙瘩呢,现在还不是连孩子都生不下来?呸,活该,造孽的事做多了,活该!” 秦如薇看她一眼,见她满脸俱是幸灾乐祸,便道:“嫂子,孩子无辜,口里积点德吧。” 顾氏的脸一僵。 “大人再怎么作孽,也不该报应到孩子身上,况且,这还没出生呢,何必挤兑着?孩子最是无辜。”秦如薇淡淡地道。 “这,我不是说那邓家造孽吗?现在看吧,这孽都作到孩子上去了。”顾氏讪讪的,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这小姑是不是傻了,邓家现在有难,不是该高兴么? 秦如薇却是说不上高兴不高兴的,她始终觉得,大人的罪,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所以,不管邓家从前如何对她,她都不会怨到那孩子身上。 这年代,女人生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胡氏这么久都生不出来,若是一直拖下去,轻则就是孩子闷坏了飞,重则一尸两命。 孩子是无辜的!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 “娘子 ,娘子,那邓家生了。”糯米大叫着跑了进来,自进了村,糯米就自告奋勇的去打探消息了。 秦如薇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生了?生什么了?”顾氏满脸八卦地拉着糯米问。 糯米喘了一口粗气,道:“不知道呐,邓家关着门,也没往外说。” 顾氏一愣,道:“没报喜?稳婆子和大夫也没说?” “很是奇怪呢,我瞧着他们出来满脸惊恐的,也没说什么就走了,邓家里面有尖叫声和哭声。”糯米歪着头道。 秦如薇听得也是一怔,眉头轻蹙。 “这倒是奇了怪了,难道那孩子不成了?”顾氏嘀咕道:“生个孩子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光 秦如薇白她一眼,心里却兀自琢磨开,到底是什么事让邓家如此忌讳,难道真是个死胎? 甩了甩头,秦如薇也不作多想,左右这也不是她该关注的事,何必纠葛? 到晚膳时,秦大牛从地里回来,洗了把脸,顾氏便又将邓家的事给说了一回。 秦大牛顿了一下,道:“才儿进村的时候遇着那稳婆了,听她嘀咕了一下,隐约听得那孩子好像不好。” “难道真死了?”顾氏睁着双眼问。 “听着倒不是,就听得什么造孽,没皮眼啥的。”秦大牛捧起饭碗,道:“与咱家无关的事,休要去说是非。” 秦如薇心里一紧,直觉邓家的那个新生儿确实不好了,不禁叹了口气。 邓家捂得严严紧紧的,大门一直没打开,但还是隐约的有风声露了出来。 老邓头再想捂严密了,也抵不过人们的好奇心,虽没亲眼所见,但很快都知邓家生了个怪胎。 胡氏生子没皮眼儿! 外边虽没看过那婴孩,但却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人说是个带把的,可惜没皮眼,有人说是个闺女,得那尿尿的地儿,没皮眼儿,屎尿都是一个地出了。 传言越传越烈,邓家的门一直没有开过,只听得里头哭声和骂声断断续续的没停。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邓家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见淫掳掠,老天爷怎会如此惩罚?作孽啊!”老邓头颤抖着手从烟袋子去摸烟丝,手里一空,却是早已经被抽光了,不禁苦笑,老泪纵横。 “遭瘟的瘟神,扫把星,丧门星,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生个什么东西,黑心的坏痞子。”邓老太口沫星子横飞,嘴里骂个不停,嚷道:“老大,去,去写休书,把这瘟神丧门星休回她胡家去,带着她那没皮眼的闺女回去,滚。” 邓富贵蹲在屋门口,以双手抱着头,满脸痛苦。 “休我?有本事就将我整死了去,你们邓家作的孽才多,下的种都是孽种。”胡氏在屋内破口大骂:“邓富贵,你给我滚进来,老娘豁出半条命给你生崽,你们汤水都没一滴我,是要杀人吗?” “我呸!”邓老太冲到她门口喝道:“你个扫把星生个怪胎,还妄想老娘伺候你,你做梦!大郎,还不写休书!” 一声声微弱的婴孩啼哭声传了出来,像只孱弱的猫儿叫,听在众人心头,就像一声声魔咒,让人渗得慌。 “哭哭哭,你怎么不死了算了,我打死你这瘟货。”胡氏在屋内骂,有轻微的巴掌声传来,邓富贵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冲了进去,一记大巴掌声传出,紧接着是胡氏的哭骂声。 “真是作孽啊!”老邓头阖上眼,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整个人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小陌君是故意错字,因为禁字,请大家谅解~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求医没治 不论古今,这骂人诅咒的话都层出不穷,听得最多的诅咒莫过于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还有就是生子没pi眼了。 咀咒归诅咒,但若真是生子没pi眼,那就是前世今生作了孽,不然怎会这样的孩子来,那根本就是怪胎。 这生子没pi眼,若是在大户人家里,那肯定是容不了的,首先这接生的婆子就甭想逃,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一概封口,想要秘密不泄露出去,不管怎么封口,都比不上死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出秘密的。 而那样的孩子,下场要么就直接滃死,要么就对外称产下来便夭折,再寻个地方偷偷养起来,但是对外绝对不会承认的,这样的人也上不了族谱。 别的人家添丁,都是高高兴兴的事,只有邓家,一片愁云惨雾,哀声连连。 “这孩子要怎么办?”老邓头看向邓富贵,才察觉他的鬓边一、夜之间竟有了些许的白,不由一惊,他才二十来岁啊! “还能怎么办,这样的怪胎就该滃死了事,没得丢人现眼,再说了,又不是个男丁。”邓老太想也不想的就抢先开口。 直接滃死! 老邓头和邓富贵心里俱是一颤。 在庄户人家,这穷困的,孩子多,尤其是闺女的话,养不起,狠心的就直接滃死了,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可邓家,虽也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从前颇有家底,现在虽然大不如前,但也远远没到养不活一个婴孩的地步。可邓老太却说滃死,仿佛滃死一只小鸡小狗那般,那么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着实让人心寒。 “娘,那是我头一个孩子,是我第一个闺女。”邓富贵沙哑着嗓子艰涩地道。 他瞧过那个孩子,小小的,红红的,哭的时候嘤嘤叫,跟着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惹人怜爱得很。那样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没有皮眼呢。 看着那孩子屎尿都从一处出,那痛苦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也再不敢看第二眼。 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他的骨血呀,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滃死,怎么做得下手去? “一个赔钱货,还是个没皮眼的赔钱货,要来做什么用?白浪费了米饭,留着也是丢人现眼。”邓老太不以为然,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来?说来说去,就是你婆娘肚子不争气,生这么个扫把星,我们家的脸面可是被她丢光了。”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娶胡氏,更不会生出这样的闺女来,邓富贵心里怨怼地想。 “再说了,留着养,还能养大?本来就是难产,又是这个样,还不如一了百了的,省得她痛苦。”邓老太又紧着说了一句。 邓富贵痛苦不已,抱着头蹲了下来。 老邓头颤着手点烟,连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燃了,脸上半丝表情都没有。 不是他舍不得下一口吃食,而是,这孩子,能养大吗? “爹,我们给丫丫治吧。”邓富贵忽然抬起头来道。 “什么?给她治?你疯了。”邓老太第一个叫起来,道:“家里哪来的银子给她治?这么个丧门星,怎么治,银子扔水里还能听着个响儿,给她治那是白扔。” “娘,您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呐!”邓富贵忍不住哽咽:“她再怎么着也是你头一个孙女。” “我可没有这样的孙女。”邓老太硬着老脸冷漠地道。 “要不是您当初非要休了薇儿,也就不会娶了胡氏,也没有今儿的事。”邓富贵怨怼地道:“如今孩子出来了,您却不给她一条活路。报应,这是报应。” 邓老太脸色一变,黑着脸道:“你这是在怪我了?” 邓富贵闷头不吭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辛辛苦苦给你张罗媳妇儿,你现在是怪起我来了?你这白眼儿狼,你良心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邓老太嚎叫起来。 “够了。”老邓头敲了敲烟杆子,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嫌不够堵心不成?” “老大,你可知道,这孩子这个样可能治好?谁家有治过这样的。。。”老邓头说不下去,在座几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诅咒人家生子没pi眼的谁都说过,可真正被诅咒成功的,又有几个,这生子没pi眼的,别说邓富贵,就是老邓头活了大半辈子,也是闻所未闻。 他们邓家可是开了先河了! 这没pi眼怎么治,又不是什么病,难道还能在那屁股挖个洞不成? “神医,找小神医。”邓富贵突然眼睛一亮,腾地站了起来,道:“没错,他肯定能给丫丫治,我找他去。” 话说完,没等老邓头他们作何反应,人已经冲了出去。 “他,他。。。”邓老太气的不轻,怒道:“你就任他出去丢人现眼?” 老邓头长叹一声,吧嗒的抽了一口旱烟,疲惫地道:“随他去吧,这又怎会治得了?作孽啊!” 对于邓家的那个孩子的传言,秦如薇也耳有所闻,但到底未亲眼看见,也不敢下妄言,可若是传言是真的,那孩子真的是没皮眼的话,那基本是活不下去的。 若放在现代,这也就是先天性无肛,只要做个手术,那也是成的。可在这时代,别说动刀子做手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寻遍整个大夏国,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医者。 所以,那孩子若真是先天性无肛,等待她的兴许就是毕生的鄙夷,甚至死亡。 古人对于没皮眼的人太忌讳了,认为他们是不详的,会连累家族,所以,大部分都只会放弃。 “娘子,不好了,那个邓家大爷来了。”糯米跑过来说道。 秦如薇手中的绣花针顿了一下,邓富贵这个名字在她的耳朵里出现得格外刺耳,想起邓富贵当初做下的龌龊事儿,她就觉得胃部一阵翻腾,着实恶心难受。 自从上次拒绝将她的地租佃给他们后,她就再没有见过邓富贵,如今他新当爹,家里又是处于谣言的风口浪尖之时,理应闭门不出才是,可今儿豁然上门,是所为何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这人她着实不想见,哪怕已登门。 “你去打发他,就说我不舒坦歇下了,问问有何事?”秦如薇嘱咐道。 糯米应了一声,没一会,就跑进来回道:“说是要找司徒公子救命呢!” 秦如薇一怔,随即明白他所为何事,乃是为他那孩子求医来了,可惜的是,他定是要失望了,这无肛,非动手术不可。 但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秦如薇还是道:“你去把司徒公子寻来,我交付一二。” 司徒芳很快就来了,还满脸的不耐烦,秦如薇只得安抚了下,并说明了邓富贵的来意。 “他不是你的仇人么?你让我去给他孩子治病?”司徒芳皱起眉,满脸不解。 秦如薇摇摇头,道:“这个病你治不了,只是让你去看一眼,算是让他们死心,日后也不必来找了。治不了你就直接说治不了,这病是要动刀子的,你做不来,也没人做得来!” 听秦如薇这般说,司徒芳很是讶然,来了兴趣,道:“那我去瞧瞧。”人没皮眼,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邓富贵没料到真会请到那小神医,直接就跪在地磕头。 “你别急着磕头,你那孩子的事我听说了,我只去瞧上一眼,但你别抱希望。”司徒芳跳开道。 邓富贵心里一凉,眼巴巴地看向他,司徒芳已经别开脸,不耐地道:“还不带路。” 邓富贵忙的领着他往家里去,到了邓家,邓凤珍见着了梦中情郎,激动得晕了过去。 对于司徒芳的到来,邓老太不屑,老邓头却是有些期待,若能治好了,也是一条命,也会让家里的名声好些。 对于二人的心思,司徒芳是半点不知,也没兴趣,只接过了那孩子,解开襁褓,一看,双眉都皱了起来。 这是个女娃子,也就四五斤重的样子,因为难产,头被夹得扁扁的,微弱得跟个小猫似的,不仅心生怜惜。 再看她的双退,饶是有心里准备,司徒芳还是被惊了一下,也没细看,重新裹了起来,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只觉脉息混乱又微弱。 这孩子太孱弱了,且不说她无肛,能不能养大都是个问题。 “小神医,能治吗?”邓富贵满脸期盼地看着他。 司徒芳摇了摇头,道:“治不了。”这不是他看过的病症,这不是吃药就能长出来的事。 众人一听,大失所望,邓富贵更是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抱头。 “我早说了吧,分明就是个花架子,还神医呢!”邓老太嘀咕一声。 司徒芳看向她,一拍袖袋,小白咻的一声窜出来昂起头,把邓老太和老邓头的脸色都唬得发白。 “今天就可怜你们,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要放小白了,哼!”司徒芳冷哼一声,道:“还有,我不是神仙。我敢说,整个大夏都没人能治。” 邓老太已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双眼都直了。 “没皮眼的人,也就在你们这听到看到。”司徒芳嘟嚷一句,又道:“这孩子很微弱,就给她多吃点好吃的,养到啥时就啥时吧,也算为下一个孩子积德!” 为下个孩子积德,老邓头浑身一颤,嘟嚷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积福 秦如薇安静地听着司徒芳在邓家的所见所闻,她是头一回看到这向来少根筋又没有坏心的人发火,显然在邓家所见,定然很不堪又恶心。 “那老太婆,一个劲的说要滃死了那孩子,忒坏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坏心的婆子,还是当祖母的人呢,呸,没得恶心人!”司徒芳绝美的脸上满是嫌恶。 秦如薇沉默,虽早是意料中事,只是当真听到这种话和想法,也不免觉得心寒。 “这孩子投错胎了。”她摇头叹息。 司徒芳默了一下,抿着嘴,道:“那孩子看着很可怜。我习医以来,从未见过此症,有心想治,也治不了。”顿了一顿,他突然又问:“倒是你,怎么知道此症?这动刀子就能好?” 秦如薇窒了一下,他满脸的求知欲和好奇,想了想,便道:“前人医书上有没有医者见过此症我不知,但我却知有个地方能治此症。” 司徒芳凑近了问:“就是你说的动刀子?” “此症叫先天性无肛,动刀子,也就是动个小手术,算是人工肛吧,手术成功的话,虽有点遗憾,但也和正常人无异。”秦如薇见他细长的桃花眼发亮,不免又道:“你想都别想,那样的手术这里根本做不到。且不说这手术的风险如何,术后的护理也很重要,尤其是刚出生的婴儿,没有麻醉,她就连刀子的罪都挺不过来。而且,那样的手术所需的用具也很是复杂严谨。” 司徒芳闻言顿时泄了气,一张绝美的脸皱成了苦瓜脸。 秦如薇也不宽慰,她说的是实话,在前世,医疗设备先进,这样的手术自然称的上简单,可在此,尤其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单是没麻醉那一关动刀就抗不过,或许是能制出简单的麻药,但大夏国又有谁做过这样的手术,需要什么手术刀具,谁知道? 啥,须有人打破传统试验?这是个人,不是动物,若是一个试验不成,要两个三个?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去让做试验,便是有,谁又会交出来? 秦如薇是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她扛不起那样的舆论,因为一旦传出去,尤其对方是她的死对头,只会说她有歹心,蓄意报复云云。 她不是什么能人异士,她只是个简单安静魂穿异世的女子,没有兴趣做什么拯救世界的盖世英雄,也做不来,她求的,只是安安稳稳的富足安详的过这一生罢了。 “你知道那什么手术怎么做?”司徒芳看着她问。 秦如薇摇摇头,道:“不知道。” “可你。。。” “芳芳,我也同情那孩子。可是,这孩子我们救不了,不是救不得,而是救不了!”秦如薇淡淡的语气,却带着肯定。 司徒芳沉默,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她,就只能等死了。” 秦如薇的目光看向那湛蓝的天空,那孩子能看多久这样的天空,这样的世界,端看她的造化了! 邓家,正为着那孩子的去留而发出争执。 “我决不同意。”邓老太抿着嘴,那本来就薄的唇已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容貌更显冷漠刻薄。 “娘。。。”邓富贵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不是我不让你治,人家都说没治,还浪费这个粮食做啥?现在咱家里还有啥银子?”邓老太沉着脸道:“你也不能只想着那赔钱货。不过是个丫头而已,你四弟还有妹子,可都要说亲呢,这要是留个这样的东西在家,他们还要不要说亲了?” “现在谁不知道咱们家的事?”邓富贵低吼道:“再说了,她一个牙都没有的丫头,能吃得了啥东西,不就喝两滴粥水,娘您这都不舍得?” “大哥,话可不能这般说,虽然吃不了啥东西,但我和珍姐都得要说亲呢,你倒是有婆娘暖炕头了,总得替咱想想吧?”邓福旺凉凉地道:“有你那闺女在,咱这一家的名声可都丢尽了。” “你给我闭嘴。”邓富贵狠狠地瞪着他,冷笑道:“名声?你也好意思提这话,早在你拿了家中地契去养妓子闹的那一场,咱们家就已经没名声可言了,你可别忘记,家里现在这光景,都是因了你这个大才子的错。” 这讽刺,邓福旺的脸一烫,偷眼看向老邓头,见他黑了脸,不禁歪了歪嘴,嘀咕道:“总不能雪上加霜吧!” “老久的事,你又提它作甚?”邓老太心痛幼子,瞪了邓富贵一眼,道:“你要是担心那孩子在地下没依傍,顶多将她葬在祖坟旁,也吃上点香火。” 邓富贵只觉心头发寒,知道这母亲是不能指望了,只得把目光投向老邓头。 “爹!” 老邓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是在衡量着什么。 “留下吧,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直到抽完一管子烟丝,老邓头才疲惫地道。 邓富贵听罢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老头子说能留下那就成了。 “老头子,你疯了?”邓老太瞪大了眼,邓福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 “我没疯!”老邓头平静地道:“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能吃啥子来?顶大了就是喝些粥水,能活多久,都看她的造化。” “你。。。” “不必再说。”老邓头站了起来,道:“小神医有句话说得对,能养多久咱就养,别的不说,总要为下个孩子,以后的孩子积福,咱们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邓老太脸上一僵,看着老邓头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那孩子又哭了起来,哇哇的听得人心烦,邓老太深喘了一口气,大声喝道:“孩子哭了也不晓得哄两声么?饿了还不给把奶,这懒遭瘟的是死了还是聋了?” 邓富贵已经站了起来,向自己屋冲了过去。 正屋里,就只剩了邓老太和邓福旺两人,邓福旺不满地道:“娘,真要留着那怪胎?” “儿啊,你爹的话说得中,不为谁,也为你和珍儿的孩子积点福!”邓老太哎了一声,那向来挺得笔直的腰背也没那么值了。 邓福旺歪了歪嘴,心里暗自嘀咕道,我才不会生怪胎呢! 邓富贵走进屋里,只见胡氏卷着被子在呼呼大睡,而那孩子,已经哭得脸都酱紫就快岔过气了,十分的凄厉可怜。 邓富贵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就狠狠地拍在睡梦中的胡氏脸上一掌。 胡氏嗷了一声,弹了起来,恼叫道:“谁,谁打的我。” “你是猪托世吗?睡得这般死,孩子哭成这个样,你都不晓得起来看一眼是饿了还是尿了。”邓富贵怒骂。 胡氏捂着脸,反骂一句:“邓富贵,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我才生了这孩子不到三日,你就动手打我,你还是个人吗?你也是她爹,你喂一把是会死还是怎的?” “我要是能喂,还用得着你?”邓富贵笨拙地抱着襁褓,一手拍着那孩子在哄,骂道:“还不快些,磨叽个啥。” 胡氏看了一眼那襁褓,脸上不情不愿的,慢斯条理地解了衣襟,不满地嘟嚷道:“你娘那抠门的,连肉都没给我吃,我有什么奶给这死丫头吃的?人家坐月子我坐月子,人家坐月子是跟个太后似的被伺候着,我这是遭罪受难,呜呜,嫁来你们邓家,我算是前辈子造了孽了。” 邓富贵脸色铁青,冷笑道:“你要是不愿意过了,你就回你胡家去,我这就给你写休书,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娶你。” 胡氏身子一僵,低头看了一眼送到自己怀里的婴孩,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和惊慌。 她心里虽然是怨,是恨,但心底其实是没有半点底气的,这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传出去,谁还敢要她? “我娘家。。。” “你娘家,你孩子都生了,你娘家可有人来瞧上一眼?”邓富贵再度冷笑,道:“胡家怕是巴不得你别登门了吧!” 胡氏心里一慌,脸上神色复杂,确实如此,孩子生下两天,娘家人却没有人来问上一声,这让她多少失了底气。 被娘家嫌,又被夫家厌,她的日子,还能跟以前那般能横着过么? “孩子又不是靠我一个人就能生出来,总是你邓家的种。”胡氏心虚,嘴上却仍不肯认输。 邓富贵正欲再说,孩子却是哇哇的哭起来,怎么哄都不是。 “我都说了,可不是我奶她,这都没几滴奶水。”胡氏又急又是怒,将奶头塞过去,孩子都别开脸不吃。 “看她是不是拉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心头一颤,胡氏更是手上一松,孩子跌落在腿上,哭得更厉害了。 颤抖着手打开襁褓,两人不由自主地往孩子下头看去,都飞快地别过眼,果然是拉了,又屎又尿的好不狼狈。 胡氏哇的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这两天的强装硬朗和镇定,在看到孩子残缺的样时彻底崩溃。 邓富贵一个大汉子,同样的落下泪来,哪怕是暂时留下了女儿的命,可她,又能活到几时?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未雨绸缪 邓家生了个没皮眼的丫头的消息不胫而走,邓家人这些天算是夹着尾巴做人,连出去走动都少了,就怕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可再想躲,日子还是要过的,再糟心,也得硬着头皮出去见人,这久而久之,也就坦然了,或许应该说,邓家人脸皮更厚了。 秦如薇给庄楚然去了一信,信中说了近日所发生的事,感概良多,奇怪的是,经了邓家添丁这一事后,她却觉得心里头的浊气去了不少,再听到邓家人消息时,也没有特别气恼或愤怒,而是平静如水。 日子平静而忙碌地过,有道是天凉好个秋,八月尾到了九月后,秋的味道已经很浓烈,十里屯子的后山上,叶子已经全黄,看上去一片金灿灿的颜色,十分的夺目漂亮。 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如薇的房子已经快封顶竣工,偌大的一个大宅子,看上去十分气派,引人艳羡,如今谁见着了她,都说是村里的头一份了。 秦如薇本就舍得下本钱,尤其是自己居住的那屋子,窗户全选用了琉璃窗子,十分的明亮。 房子要竣工,也得准备搬家,这该备下的家具也要备着,故而秦如薇是忙得脚不沾地。 秦大牛本是木工好手,可因为新添了八亩地要侍弄照料,也忙活不过来,只得帮着秦如薇打一些简便又小的家具,诸如小杌子木柜之类的,其余大件的物事都去镇上的木工店打造。 除了新家的家具物事要准备,作坊的事宜也要筹备,找原料供货商,招人手,全是秦如薇一人亲力亲为,幸好铺子现在有殷娘这个掌柜照应,不然更是分身乏术。 绕是如此,秦如薇的小脸还是瘦了整整一圈。 ”娘子,快醒醒,我们到了。”杨柳轻摇了摇秦如薇,轻声唤道。 秦如薇睁开眼,那睡眼惺忪的样子即使睁开眼却依旧迷糊着,直到接过杨柳递过来的微凉的帕子才清醒了些。 ”到了?” ”是呢!”杨柳撩起车帘子,突然惊喜地道:”娘子,秀才爷来接了。” 秦如薇一怔,刷了把脸整了整衣襟才看出去,马车外那身姿修长温文尔雅笑容清浅的男子不是庄楚然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秦如薇笑问。 ”我来接你。”庄楚然伸出手,看到她不及自己巴掌大的脸,不由皱眉问:”怎的瘦了这么多?” 秦如薇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被他带着下了车,解释道:”早前苦夏,吃的东西也是少了些,而这阵子也忙得很,所以才。。。” 庄楚然双眉皱得极深,不满地看了杨柳一眼,道:”要我说,你身边的人也不知怎么伺候的,我瞧着再添两个得用的丫头伺候为好。” 杨柳一惊,立即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投过去安抚的一眼,笑道:”她们伺候得极用心,也是这阵子忙,睡得也不是很好,你也知道,我那房子还在建,这会子不是住在大哥家,就是住在铺子里,地方也不大,我是歇不好,真不是她们伺候不得当。” ”就你这主子的心慈,护着她们。”庄楚然语带宠溺。 秦如薇浅浅地笑。 ”你心慈,但也不能纵着她们了,该使唤她们的就使唤,别总是自己动手,不然要下人作甚?”庄楚然又说了一句,并警告地看了杨柳一眼。 杨柳哪里不知这眼里暗含的警告,顿时诚惶诚恐地道:”秀才爷教训得是,奴婢们定好好伺候娘子。” 庄楚然嗯了一声,携着秦如薇向前走去。 看着前面那一双丽影,杨柳深喘一口气,心里暗付秀才爷刚才可好生吓人,虽说话里没有半个重话,但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完全和以往那温和的人不同,比当初的举人还更有威严些。 秦如薇是第二回来到县上了,这趟来也是因了作坊上的事,胰子等物的原料供货商,唐濮给介绍了几个商家,她就打算着来看看,毕竟日后是要合作的,总不能一头瞎,具体的事宜也得商议好。 唐濮本打算着要陪着她来,但临出发前却是感染了风寒,司徒芳也不让他随意走动,便就没有来,只是派了人去打点。 要来县里,她早早就给庄楚然去了信,却没料到他会在城门来接,心里意外却也未免欢喜。 随着庄楚然来到一个小院,秦如薇有些讶然,道:”你这是租了一个小院?” ”买的。” 秦如薇更惊讶了。 庄楚然轻笑,道:”想着日后你来往县里,总不能总住在客栈,那也多有不便,故而才备了这院子。本打算租,但想着,租来总比不了自己的来得随心所欲,价格也合适,干脆就买了。” 这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各五间正房,却栽种了不少树木花草,环境也算是清幽了。 ”我怎么闻到了竹叶清香味儿?”秦如薇轻嗅了下道。 ”你鼻子倒是灵。”庄楚然挑眉道,牵起她的手坐过回廊,穿过月亮门,绕过影璧,就看到一大片竹子,竹叶在微风下的吹动下沙沙作响,竹叶香很是清新。 秦如薇赞道:”这宅子唯这处风景最好。” ”我就知你会喜欢,如此,州府那宅子我就放心了,也不用费心改动了。”庄楚然欣然一笑,顿了顿又道:”日后你去看过了,要改动也去随你,都按着你的喜好来。” 他自由所指,秦如薇脸上绯红,不禁想,这算不算是在设新房? ”少爷。”有三人匆匆的走过来,向庄楚然行礼问安。 ”这是秦娘子,会在此住几日,你们要当主子般伺候,若有轻视的,定不轻饶。”庄楚然对那三人吩咐道,又对秦如薇道:”这是我买来的下人,钟伯,和他婆娘儿子。” ”给秦娘子请安了。”钟伯几人连忙请安见礼。 秦如薇打量了一番,几人都算忠实,年纪在四十来岁的样子,那孩子也是十二三岁,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都起吧,这几天就劳你们服侍了。”秦如薇嘴角含笑,微侧头看向杨柳点头示意。 杨柳便从荷包里取了几块碎银一一塞给他们,道:”娘子赏你们的。” 幸而这回来县里想着要办事用免不了打赏跑腿儿的,秦如薇便兑了好些碎银子,不然这会可就丢脸了。 果然,那钟伯几人得了赏,虽然只有二钱左右的银子,但脸上已是笑开了花,道:”奴才谢过娘子的赏。” 那钟嫂福了一礼,笑道:”娘子远道而来,定然是累了,奴婢已经烧了水,让这位姐姐伺候娘子净个面歇歇脚可好?” 一口一句姐姐,倒是个爽利人,秦如薇笑容更胜。 杨柳便笑道:”钟大娘唤我杨柳就好,就烦大娘带路了。” 两人去了,庄楚然又打发了钟伯和他儿子钟忠,才对秦如薇道:”你先去净个面,一会再说话,我就住在前院,有事就让杨柳来唤一声。” 净过面,又歇了半晌,秦如薇才和庄楚然重新坐在堂屋里吃茶说话。 ”这宅子买了不久,就连这下人也是买来没就好,一家三口,钟伯是管着这宅子的事,他婆娘管着厨房浆洗之类,钟忠则是看门,也替我赶车。平时我是一个人住在这,委实觉得这几人伺候,也就够了,故而就没买丫头。现在你来了,还是觉得有个丫头伺候着才妥当,你说呢?”庄楚然笑看着秦如薇。 ”我身边也有杨柳呢,若不是家里的事腾不开,也想把糯米带来的。不过你若不嫌闹,倒也可以再买个小丫头,旁的不说,你有客人来了,也能有个倒茶水的不是?”秦如薇笑着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小厮,不然你起居总不能让大娘伺候着吧?平素出入也要人跟着供使唤。” ”哦?就不能用丫头伺候我起居?”庄楚然故意逗她。 秦如薇脸一红,瞪他一眼:”讨厌!” 她是有私心,不想庄楚然身边有丫头近身伺候,谁知道伺候着会不会变了通房丫头?有些东西能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就先打个预防针。 庄楚然吃吃地笑,道:”我身边不惯有人伺候,不会备丫头的,你放心。” 秦如薇嗔道:”谁理你!”想了想又道:”那就寻个小厮,我瞧着那钟忠也有几分机灵劲儿。比起日后你成了老爷再寻,还不如现在就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呢!” 她意有所指,庄楚然自是懂得,执了她的手道:”你总是替我所想,让我怎么报答才好?” 她的意思他明白,日后他富贵了再寻来的人,未必就是真心待他,也许只为着他富贵,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是一穷二白的时候,就培养心腹,穷困时对你不离弃的,才是真的值得相信。 尤其庄楚然这样走科举路,要当官的,就更要谨慎了,别等将来傻乎乎的不知被谁卖了才知后悔。很多时候,毁你一切的,往往就是身边那些不起眼的或是身边人。 ”未雨绸缪,你会不知道?”秦如薇白他一眼。 庄楚然欣然一笑,又问起了殷娘,道:”她也是个能干的,可她那个样子,又是寡丧,也总能招了些不长眼的登徒子,之前便是引了那铺子的东家注意,那东家夫人是个爱捻酸的,这才寻个由头把她给辞了。” 秦如薇听着道:“我瞧着她也是个能干的,且就用着,若能得用,将来也还能多一个帮手。” 庄楚然点了点头,正欲再说,钟忠此时却是来报:“曲先生来了!” 清明回乡祭祖,回城时遭遇大塞车,等车加塞车折腾了六个钟,这是用手机码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思 听说曲时想要见自己,秦如薇有几分意外,这个男人,她只有一面之缘,怎么就会想起她这个人来了? 随着钟忠走进待客的堂屋,庄楚然正和一个中年男人相对而坐,见她来了,都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曲先生有礼了。”秦如薇笑着上前,福了一礼。 “秦姑娘有礼。”曲时站起还了半礼,笑道:“听清晖说你也在此,便邀来一见,还望你别怪我唐突了。” 清晖,是庄楚然的字,两人已经熟稔道叫字的程度了? 秦如薇挑眉,露出一个客套的笑,道:“先生客气了,能再见先生倒是我的荣幸。” 庄楚然让了座,几人复又坐下,庄楚然道:“曲先生说如今关口开通,有你的一份功劳,故而要再见见你。” 秦如薇微怔道:“这话却是不懂了,我并没有作什么,怎会是我的功劳了?” “你所提议的以核定身份文书入关,按内定时间逗留离开,对关口开通却很是有大的帮助,从基本减低了异人在我大夏犯事的几率,又能促使了大夏的经济,怎不是功劳?”曲时笑道。 秦如薇敛眉,道:“先生言重了,这都乃是今上的功劳,今上知人善任,乃是大才,你说是不?” 曲时一怔,看向她明亮的杏眼,里边透着聪慧机敏,不由露出一丝激赏,不邀功,不张扬,这才难得。 谁都喜欢被记上一功,但又有多少人能这样看轻,还如此聪明让功?还是记在当今圣上之身。别管这么让功谁会高兴,最重要的是,皇帝高兴就成了! “你说的极是。”曲时笑看着秦如薇道。 秦如薇微微低头,嘴角露出一抹清浅温婉的笑容,曲时看着一愣。 这角度,这笑容,他似是在哪看过? 庄楚然见曲时看着秦如薇发呆,不由握拳轻咳了一声。 曲时回过神来,见庄楚然和秦如薇都诧异地看着他,脸上一烫,尴尬地道:“呃,对不住,我走神了!”顿了一顿又道:“实是刚才见秦姑娘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故而忘神了。” “难得看先生走神,这位故人定然对先生很是重要。”庄楚然笑说。 曲时看了秦如薇一眼,目光看向虚空,道:“倒也称不上重要,可她却是我极敬重的一位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他把目光收回,再看向秦如薇道:“刚刚看着姑娘的样子,很像我那位故人,让我一时看呆了。” 初见那人,他比眼前的两人年纪还要小些,她身份贵重,高高在上,可待人却是极其温和,她果断睿智,行事决策不输男子。 后来他求学,再听她的消息,是大婚嫁作人妇,再听到时,却是名花陨落,何其哀。 “伊人已逝,先生也莫过于伤心。”秦如薇淡声笑道:“我看也快晌午了,不若我亲自下厨做两道小菜,先生留下吃过饭再走?” “薇儿的手艺极好,先生你定要赏光。”庄楚然也道。 “那就叨扰了,我口味偏重,好辣。”两人都是有意岔开话题,曲时怎会不晓得,便笑着应了下来。 酒过三巡,送走曲时,庄楚然打趣道:“我倒是有些好奇曲先生的那位故人到底与你怎么相像了?能使他这般难以忘怀。”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道:“你也吃多了两杯逗人玩不成?” “我说真的。曲先生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无数,学识不凡,能使他记在心上难忘的,能然是个极有能耐的人,说不准是个身份贵重的。” 秦如薇伸手摘下一片竹叶子,淡笑道:“这世间相似的人不知凡几,而我,和谁再相似,于这世上,也就独独的只有一个我罢了。” 庄楚然一愣,弹了弹她的鼻子,道:“你突然这般认真,我却不知怎么接才好了。”又失笑道:“指不定你和他那位故人有什么牵扯呢。” 这人越说越离谱,秦如薇啧了一声,也只当他这是醉话,没当心里去。 接下来的日子,庄楚然除了念书,就是陪着秦如薇见各个供货商,谈合作签契约的事。 从卖皂粉的供货铺子出来,秦如薇斜着眼看着庄楚然道:“从前你是故意装呆的吧?” 这两日,每见一家货商,谈合作的时候虽然基本都是她做主话事,他不过是在旁听,但她到底是个女子,这年代,对女子总是苛刻了些,规矩是如此,女子做生意更是如此,都难免会被人看轻,哪怕秦如薇是唐濮介绍而来的。 可他往旁一坐就不同了,总能把秦如薇未想到的补上,轻描淡写的一两句话,总能说到点子上,让人刮落不得,再加上他的秀才身份,多少有些震慑。 这一溜下来,秦如薇虽说占不到多大的便宜,但总算是没吃亏,顺顺利利的敲定了日后铺子的合作供货商。 庄楚然挑眉:“怎么这般说?” 秦如薇轻哼了一声,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肚子,道:“你这里就是黑。”腹黑的家伙! 庄楚然没料到她此举,俊脸不由分说的红透,心里酥酥痒痒的,半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说话呀你。。。”没得到回应,秦如薇不由抬头看他,见他红着脸怔怔的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轻浮! 秦如薇的脸也红了起来,瞪他一眼,向前走去。 庄楚然看着她婀娜的身段,半晌才咽了咽唾沫,心道,是真要考虑娶妻成亲的事了,又想到他母亲那一关,双眉又拧了起来,俊脸微沉。 而被他念着的庄大娘,同样的为此事发愁和恼怒。 庄楚然所表现出的前所未有的强硬,让她心烦意乱,更觉得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一二。 是要和庄楚然硬对硬的对抗到底,还是顺着他,让他娶了秦如薇? 庄大娘看着眼前的一幢簇新的大宅子,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起架来,一个在说不能输了这一截,不然就永远都输了,一个在说,娶了她,儿子高兴也孝顺自己,还能用银钱助着他青云直上。 “乖乖,不得了,瞧这房子气派的,秦家那丫头是挣了多少银子呀!” 有人在身后说起话,庄大娘扭头看去,见是村里的两个婶子,挑着一对箩筐,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的。 “这么大的房子,估摸着得花个好几百两吧?”另一个婶子满脸艳羡地道:“要是能住上这样的大房子,死了也值得了。” “哟呵,想住还不容易?现在谁不说这秦丫头是个聚宝盆能生金的,你家大宝也十四五了,干脆也去秦家提个亲?不止住这房子,呼奴唤婢的还不是一个话?”最开始的那个婶子道:“要不是我家那个太小了,我早去登门了。” “浑说,我那才多大的孩子,满着说才十四,咱家是没福气了,就不知谁家有这福气。”那被劝去提亲的婶子叹息,遗憾不已。 “谁家有没福气不晓得,反正最没福气的就是那邓家,这可真真儿是走宝了。” “可不是,这都是命。” 两人说着话挑着箩筐走远。 庄大娘听在耳里,心里膈应得难受,被自家百般嫌的人,在其他人心中都是个宝,这哪能不膈应? “哟,庄大娘站着这作啥呀?”吴家婶子提着个篮子,上面装满了衣裳,黑黑的脸上雀斑点点,见庄大娘杵在秦如薇房子跟前,不由笑嘻嘻地上前,看了一眼那大房子,道:“这房子可真有派头,大娘好福气。” 庄大娘一愣,撇头看她:“这房子又不是我的,什么好福气不好福气的?” “哟,大娘你就别装了,你家秀才爷对秦家丫头是个啥心思,旁人不知,我还不晓得?”吴家婶子捂着嘴吃吃地笑,道:“我都见着他们好几回在一块说话儿了。” 庄大娘的脸一黑,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虽然这不是你的房子,可你想啊,等那丫头嫁了你家,这还不是你们庄家的?那丫头又是个会赚银子的,嫁妆就不说了,将来子子孙孙,那是打断了腿都不用愁吃喝咯。”吴家婶子酸溜溜地道。 “我家然儿将来是要当大官的,当了官有啥东西没有的,这点子东西算什么?没得眼皮子浅。”庄大娘不岔又不屑地道。 吴婶子歪了歪嘴,尖声道:“哎哟,这哪有嫌银子多的?当官儿也得有银子打点了才能当上大官儿吧?况且,秀才爷不还是还没当上么?” 这话可是暗指庄楚然未必能当上官了。 “你这乌鸦嘴,我懒和你说!”庄大娘怒极,狠瞪她一眼,快步离去。 吴婶子轻哼地呸了一声,又看一眼跟前的大房子,啧啧地赞了几句才走了。 却说庄大娘回到家里,连灌了两口凉水才将心里头的那道火给压了下来,将刚才所听所闻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看了看屋里陈旧的摆设,再想起那簇新的房子,不禁抿紧了唇。 思付片刻,她才叫来春芽,道:“你去准备点香烛,明儿陪我一道去普华寺上香。” 后台抽了风,现在爬上来了,嘤嘤~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唯一机会 在县里逗留了六日,秦如薇才带着一马车的东西回高田镇上,眼见天未黑,便先去铺子一趟,下了马车,还没走进铺子,便见一个人飞快地冲过来。 赵铁柱立即拦在她跟前,警惕的看着那人。 秦如薇却是拨开他,惊喜地看着那个人,那不是谁,而是唐冶身边的小厮大勇。 “大勇,你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可是你家公子回来了?”秦如薇喜问。 唐冶离开了有两个月了,算算路程,也该回来了。 大勇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地吐气,道:“是的,公子他回来了。” 秦如薇大喜,忙道:“别急,慢慢儿的说,他可好?药采到了没有?” 大勇吁了口气,待心跳平复了好些,才道:“公子受了些伤,但无碍,药采到了,这就差我来告儿秦娘子你一声。” 听说唐冶受伤了,秦如薇心头一紧,又听得无事才松乏了些,道:“好,很好。”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问:“你家公子如今在何处?” “公子正在庆记里歇息,说是明儿一早就去庄子上。”大勇回道。 秦如薇点点头,想了想道:“明日我无事,和他一道出城去庄子,现在天儿马上就晚了,我也就不去叨扰他了,让他好好歇息养着。” 大勇哎了一声,告了声好,便飞快地跑走了。 “瞧娘子这高兴的,嘴都咧到了耳边去了。”杨柳笑着打趣。 秦如薇满眼都是笑,道:“自他去了南疆后,我这心是高高吊起,现在总算是落在原处了。” 唐冶此行,秦如薇嘴上不提,心里其实是极担忧的,先不说两人有多大的情谊,司徒芳是她介绍出去的,就因为司徒芳一句话,唐冶便长途跋涉的跑到南疆那个可怕的地方采药。 若然唐冶在那边出了什么事,秦如薇一辈子心里难安,现在他回来了,还带着药,她自然欢喜。 “您这话可不能让秀才爷听着了,不然的话,他可得要急了。”杨柳揶揄地掩嘴偷笑。 秦如薇脸色一红,呸了一声,佯作恼怒地道:“你这小蹄子,从前道你是个沉稳从容的,现在这嘴舌倒是厉害上了,看我不撕了你。”说着就去挠她的腰。 杨柳闪躲求饶,主仆俩就在门口闹成一团。 “老早就听说你们回来了,却是一直没进来,道是为何,主仆俩却是在这闹上了,啥事这么高兴啊?”殷娘站在门口笑问。 秦如薇笑眯眯的,道:“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庆记。 唐冶听着大勇的回禀,眼里带了笑,道:“她当真这般说?让我歇着?” “是呢,公子。”大勇笑着回道。 唐冶心里一暖,想要站起来,腿上却是一疼,不由嘶的一声呼疼,看向自己的腿,苦笑。 所谓轻伤,其实是差点断了一条腿,更别提后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了,南疆,还真的差点就折在里头了。 “公子,您还是歇着罢,不然明儿个大公子可又要给奴才好一顿排头吃了。”大勇连忙上前扶着。 唐冶跳着,重新坐回去,想着明天的会面,便又笑容满脸的闭上眼。 大勇瞧在眼里,心里却是轻叹一声,这少爷,怕是已经忘了,秦娘子和那庄秀才爷可是郎情妾意的了。 翌日一早,秋风送爽。 唐冶早早就等在了魅妆铺子的门口,见到秦如薇,那张脸笑成了一朵花。 秦如薇见着他,同样的露出笑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回来了,真好。” 唐冶笑道:“嗯,我回来了。” 两人聚了几句,心急着为唐濮治疗的事,便各自上了马车,朝唐家庄子去。 唐濮,同样的早早就等在了庄子门口,一旁抱着一只鸡腿在啃的司徒芳蹲坐在庄门口的大石坂上。 “来了,公子,定然是四少爷他们来了。”唐濮的小厮祥子兴奋地道。 唐濮的手顿时握成了拳,支起耳朵,听着马车的轱辘声由远而近,脸上溢满了喜色。 “大哥。”唐冶下了马车,快步向唐濮走去,却忘了自己的脚伤,不由咝了一声。 唐濮应了一声,向前伸出手摸索,眼中溢满了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冶拖着腿上前,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大哥,我采到药了。你的眼睛以后能看见东西了。” 唐濮笑了,却是未忘他刚才的一声呼痛,追问道:“可是哪里受伤了?”顿了顿再道:“不许骗我。”一双手往他身上摸索。 唐冶抓着他的手,笑道:“受伤是难免的,但无大碍,大哥放心吧,真没骗你。” “那就好,那就好。”唐濮连连点头。 “你们别堵在门口了,先进去再说吧。”秦如薇笑着提醒两人。 唐濮脸上微红,道:“让你见笑了。” 一行人进了屋,吃茶聚话,唐濮迫不及待的问起唐冶在南疆的经历来。 唐冶也没隐瞒,却是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座的人都知道,听着轻描淡写,其实是心惊肉跳,惊险重重,单是毒物毒虫横生,就足以让人胆战。 唐濮站起来,对着唐冶的方向,长长的拱手鞠躬:“四弟,大哥欠你一条命。” 唐冶连忙避开,道:“大哥不可,你我兄弟,谈什么欠不欠的。” “大哥记在心里。”唐濮拍了拍胸口。 司徒芳听得鸡皮疙瘩骤起,道:“你们也是够了,俩大男人磨叽的,像话吗?” 唐濮兄弟被噎得僵在那里。 秦如薇瞪他一眼,眼里净是不认同。 司徒芳缩了缩脖子,嘟嚷道:“不就是去采个药么,至于吗?” 秦如薇忙道:“四少,还是把药拿来让芳芳看吧,早些治疗为好,也别耽搁下去了。” “这就取来。”唐冶连忙吩咐大勇去取。 早在进庄子时,这些以唐冶几乎用命换来的药材也跟着送了进来,故而大勇没多久就将那珍贵的药材取了来。 司徒芳也不多话,直接打开一个个盒子,细细的查看,尤其是在一株浑身通红的植物前,连小白都从他的袖袋窜了出来,爬在了那植物上,伸出蛇舌子舔着。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唐冶更是紧张得冒了冷汗。 却见司徒芳拿起仔细地看,甚至挤了汁液去尝,此举让秦如薇轻呼一声,惊愕又担心。 唐冶听见这一声,见她那般担忧,不禁心下微酸抿起了唇。 “可是有什么问题?”唐冶有些着急,一边的唐濮听了,心又提了起来。 司徒芳拿过水漱了口,道:“这么多药材,最要紧的还是此赤红珠,香味独特,乃是目蛊最爱的植物。如果说婴孩是人的奶水养大,那么这赤红珠的汁液就是目蛊的奶。水。也只有这种药才能唤醒目蛊,不然还是白跑一趟,你很幸运,给找对了。” 唐冶松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唐濮却是在此时大叫一声。 几人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唐濮捂着双眼跪跌在地上痛呼,不过一瞬就已经在地上打滚狂嚎了。 秦如薇吓呆了,唐冶冲了过去,按着他:“怎么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司徒芳飞快地盖上木盒,从腰间掏出一个布包,手一扬,布包甩出,里面插着一排银光闪闪的银针。 “按着他。”司徒芳沉声道。 众人连忙按着唐濮的四肢,司徒芳则是手起针落,连下几针,均落在唐濮身上的几个大穴。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唐濮总算是安静下来,然而,他已经浑身湿透,一身的冷汗,脸色发白。 唐冶吓得不轻,看向司徒芳急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是赤红珠的香味唤醒了目蛊。”司徒芳淡淡地道。 唐冶一呆。 秦如薇满目担忧,那什么赤红珠的香味他们根本就闻不到,可藏在唐濮眼内的那虫子,却是苏醒了,而仅仅是香味就引得这么痛苦,那么真正治疗的时候,又该承受怎样的痛苦? 秦如薇不禁想起当初司徒芳的话,真正治疗的时候才是最考验的,能不能扛过就看唐濮自己了。 “这,怎么会这么严重?”唐冶脸色灰白,秦如薇想到的,他都想到,唐濮的痛苦他看在眼里,也就是最初知道自己瞎了才这么痛苦过,现在怎么办? “我说了,真正考验的时候是在治疗的时候,那种疼痛能扛的过那就治,要是不能,那。。。” 司徒芳的意思大家都很明白,如果这样的痛苦扛不了,那种后果,或许就是付出生命。 唐冶下意识地看向唐濮,双手紧握成拳,眼圈发红,这要怎么办? 秦如薇心里发沉。 “我治!” 唐濮挣扎着直起身子。 “大哥!”唐冶心里矛盾不已。 唐濮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道:“你为大哥差点连命都没有采来了药材,我怎能浪费这些药?我治!” “可是。。。”万一扛不过,是会死的呀! “没有可是。”唐濮摇摇头,道:“四弟,没有可是,这是大哥唯一能再看见东西的机会了。大哥,不想再活在黑暗的世界里。” 众人默然,白天不懂夜的黑,长了眼睛的也永远不懂瞎子的内心世界,他们心中的渴求,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精彩。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交代 唐濮最终还是坚持了要治疗,司徒芳也不多话,当下就去准备,明日开始为期三天的解蛊治疗,也把空间留给唐濮兄弟俩。 秦如薇看着那紧闭的门窗,抿紧了唇,眼中净是担忧,道:“他,会扛过去的吧?” 司徒芳看她一眼,难得没有少根筋似的短路,道:“其实,他怎么都得要治。” “什么意思?”秦如薇刷地看向他。 “目蛊被唤醒,就会一直活动,这世间任何生物都要食物,比如一朵花也要雨露,而一条蛊虫,同样需要食物,但它要的,却是那个人的血。” 秦如薇倒吸一口凉气,这意思不就是那东西会一直吸血滋养,且不说会养多大,单看活动时那疼痛,就无法忍受。 “为什么你不早说,偏要打开了盒子。”秦如薇皱着眉。 “我没想到。”司徒芳无辜地道。 “你!”秦如薇不知是恼还是怒,深吸一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就算现在没被赤红珠唤醒,将来还是会醒来活动。”司徒芳补了一句,道:“只要它不出来,就一直会存在,长痛不如短痛,他自己坚持能抗着疼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解了,端看他自己了。” 秦如薇讶然,半晌才道:“可芳芳,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看一天这个世界也是好的,没有人喜欢早死。” 他的意思她也明白,现在算是司徒芳把唐濮逼上了绝路,逼他不得不接受,可是,谁不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我又不会让他死。” 秦如薇一噎,扭头看向他,低吼道:“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逗人玩呢!” 司徒芳吓了一跳,委屈地道:“有!但我是谁啊,我是怪医,我会让他痛死过去吗?”又嘟嚷一句:“真是凶。” 秦如薇嘴角抽抽,伸手过去拧他的耳朵,直到他呼痛才松开,道:“那就尽力救他,别砸了你自个的招牌。” 司徒芳嘶嘶地吐气,哼声道:“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不好,哼!” 秦如薇一愣,失笑道:“怎么就对你不好了?” 司徒芳扭开头,气呼呼的,就跟个孩子一样。 “好了好了,等你做好了,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如何?有种吃食你肯定没吃过,一定会喜欢。”秦如薇看他闹脾气,只能哄了。 司徒芳依旧哼了一声,秦如薇只得再加了好些条件,才将他哄高兴了,心道,这种大孩子可真比小孩还难办啊! 屋内,唐濮也正和唐冶聚话说事。 “老爷子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出卖唐家,这是他的底线,唐家就算是败,也只能败在在自家人手里,却不能卖给别人,你要掌好这个度,再怎么争,也不能弃唐家不顾,这也是老爷子逆鳞。” “二叔公三叔公八叔公向来和我们大房走得最近,将来若有事,可寻求他们相助。四叔公为人阴险,又和二房走得近,自当提防。” 唐濮絮絮叨叨的交代,一件一件的,像是在交代后事般,唐冶心中酸涩难忍,语带哽咽:“大哥,别说了。” 唐濮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知他难过,不由露出一个苦笑,道:“现在不说,我怕……” “大哥!”唐冶低喝一声,截断他接下来的话,道:“大哥你会无事的,一定。” “好!那你再听我这一话。二叔他们能倚仗的也就是二婶的娘家兄弟是个官儿,所以,你日后定要注意了,权贵不能得罪,多结交也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巴结了,不然,就真成了一条狗了。”唐濮温声道:“为兄接触过那庄楚然,虽说如今只是个秀才,但此子隐忍善谋,将来必成大器。他为人虽有成算,但性情也清正,与之结交不坏,只是。。。” 唐冶心里一突,忽然有些不安。 “我虽看不见,但短短的相处,我也知秦娘子和庄秀才两人是情投意合,四弟你……” 唐冶听了眼中闪过黯然,故作轻快道:“大哥胡说什么呀?” “四弟,按说大哥也没资格让你放弃什么,只是,若秦娘子也有心,做大哥的定然会支持你,但一个女子无心,你得了她也是无用。”唐濮叹声道。 唐冶心里光苦涩,道:“大哥,我拿她当妹子看呢,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倒是之前,我还想撮合大哥你和她呢,如薇,是个挺好的女子,和大哥你挺般配的。” 见他岔开这话题,唐濮叹了一口气,道:“大哥知你心中有数,也不多说。但是,四弟,若大哥真的不能迈过这道坎,那么唐家以后,就要靠你了,母亲和小弟,也靠你照看了。” 唐冶眼一热,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紧握着他的手:“大哥,这坎你定会迈过去的。” “嗯,我会尽力。”唐濮笑道:“去吧,大哥歇一会。” 唐冶将他扶到床边,退了出去,飞快地往外跑去。 秦如薇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跟前刮过,看见的,只是唐冶那衣角,不由怔了半晌,想了想跟了上去。 唐家庄子有一条溪河,河道两边开满了野花,有人在河边洗衣裳,孩童骑在牛背上哼着歌儿,一派秋色田园风光。 沿着河边上去,是一座小山坡,种满了果实,秦如薇找到唐冶,他正坐在山坡的石头上看着山下发呆,便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唐冶也没转过头来,秦如薇在他身边坐下。 “芳芳说了,不会让唐濮死的。”秦如薇温声安慰。 唐冶腾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 “那小子是个好面子的,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别担心,你大哥他,会没事的。”秦如薇笑着道。 “你说,真的?”唐冶声音沙哑。 秦如薇点了点头。 唐冶松了一口气,道:“刚才他给我交代了许多事,我其实不想听,他是长子嫡孙,唐家就是他的责任,我一点都不想替他承担,我向来纨绔惯了,他却要把这担子丢给我,凭什么呀?唐家垮就垮了呗,他都不要,我要来作甚?可是,这样的话我不敢说,我不敢说。” 秦如薇默然。 “我怕他真的死了,怕他连这点都放不下,我不敢说我恼他。”唐冶双眼通红,道:“他都这样了,我难道还能再给他插上一把刀?” “他是未雨绸缪,你只是嘴硬心软,又何必?”秦如薇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至亲的兄弟,都为着对方,你们呀,让人怎么说才好!” 唐冶折了一根草,苦笑道:“我其实欠他良多,他是长子,他有才华,唐家家主之位早就是他的。而我,不过是行在中间的二世祖,底下,还有个聪慧的弟弟,我其实真是可有可无的,闯祸闹事的总是唐家四少,废物也是唐家四少,干脆就豁出去了。可突然有一天,他被人弄瞎了,九弟也才八岁,大房这担子就落了我处,我如何能做得来?他以为事事吩咐妥当,就觉得我能撑起了,其实不是,我们大房,若不是他在后面扶着,早就被打压得起不来,哪怕他瞎了。” “大家族里,龌龊腌臜的事特别多,如今你也看清了,也应当清楚,其实唐家,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秦如薇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当互相扶持才是。别依赖,也别袖手旁观,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你懂?” “懂,我如何不懂,故而才难过,从前我真是混啊,纨绔无度,呵呵。如今想想,没有他护着,我又怎能过了那么些年随心所欲的日子?”唐冶再度苦笑:“恐怕你不知吧,我大哥他其实也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只是这一双眼睛,把他给拖累了。” 秦如薇惊讶不已,不过随即又想,唐濮这人温文尔雅的,学识也不错,即使有功名在身也不是奇怪事。 “别多想了,既然知道利弊,日后当权衡好了才是,哪怕他再见光明,该你的责任,你也不能推卸了去,两个人的脑子,总比一个人好使。等他好了,有你帮衬着,说不准还能再去考上一份功名,自己有功名,总比倚着别人当靠山强不是?”秦如薇故作揶揄道:“再说,你也要成家吧,总不能成家都这么混日子吧?也不可能让你大哥帮你理家事吧?” 唐冶脸一红,看向她,欲言又止。 秦如薇并未察觉他异样的目光,只捡了身边的一根小树枝拍打着跟前的小草。 唐冶看着她清丽的脸容,话正要脱口而出,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大勇,可是大哥有事?”唐冶迅速站了起来,问向来人。 大勇摇了摇头,道:“不是,公子,是二爷来了。” 唐冶脸色倏地一沉:“他还敢来?他人呢?” “如今现在已经进了庄子了。”大勇急声道:“说是要给大少爷请安呢。” 唐冶脸色难看,飞快地往山下跑去,秦如薇同样皱起双眉,也跟了上去。 唐家二爷,不就是传说中将唐濮的眼睛弄瞎的那一房人的儿子么? 你们反映重章,表示不知咋回事,特意订阅了看,查来查去才知道,只是后头抽风多发一章,不是我干的。现在已经调整过来,多花了银子的,可私我留言免费看新章~嘤嘤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嘴贱 秦如薇是第二回见那个唐家二房的公子唐鹏,第一回是她当初去头一回去庆记时遇见的。 唐家人相貌都不差,唐濮兄弟二人都端了一副好相,唐濮温文,唐冶风、流,而这位唐鹏,同样的俊朗,可给人的感觉就过于阴险。 是的,阴险,哪怕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同唐濮那样的温文不同,唐濮是从骨子里发出的温润如玉,这位唐鹏,却是表面温文,内心阴暗,那眼角扬着的奸狡,让人看着极为不喜。 一句话说了,这唐鹏,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斯文败类。 秦如薇不喜欢这位唐家二爷! 唐冶和唐鹏二人正对峙着。 “小四,你这是作甚?二哥我来好生来探望大哥一二,你拦在这里是何意思?”唐鹏啪的甩开手中的折扇,摇了起来,讥道:“这就是你待客的礼节,可还有尊卑?” “分尊卑也要看是什么对象,你,不配!”唐冶反讥回去。 唐鹏摇着折扇的手一拍,脸色黑了一瞬,道:“哟,有好阵子没见,小四的脾气也见长了,倒是让为兄的有些好奇,这是打哪来的底气呀!” “这用不着你管,你打哪来打哪去,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唐冶冷笑。 “这是唐家的庄子,轮不着你说欢迎不欢迎的。让开,我去探望大哥。”唐鹏冷睨着他,用折扇捅了捅他,往前走。 唐冶伸手一拦,道:“是唐家的庄子没错,可你别忘了,这庄子老爷子已经给了我大哥,所以,这庄子写的名字,乃是我大哥唐濮的名字。”他冷冷地看着唐鹏:“你觉得,我大哥会欢迎你吗?” 唐鹏脸色一变,十分的难看。 唐家庄子众多,但这个庄子的出息却是最好的,上千亩,还有温泉,可老爷子却将它拨到了唐濮那废物的名下,这让他怎么甘心? “我可是忘了,这庄子,也是因了你们二房使了腌臜手段,才落了我大哥的名下。这算不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唐冶继而又道。 这庄子是在唐濮瞎了后,唐家老爷子以补偿的方式给了唐濮,虽然这样的补偿很让人讽刺,但不得不说,也狠狠抽了一把某些人巴掌,因为这庄子是二房一直最想要的。 唐鹏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不是大哥,怎知他欢迎不欢迎?让开。” “休想!” “怎么,我一心来探望大哥,你是非要拦着我了?”唐鹏冷眼看着他:“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这话该我反问你一句才是,猫哭老鼠假慈悲,我才要问你安的什么心?探望?”唐冶哼了一声:“如若不是你们,我大哥会瞎了这么几年?” “东西可以乱说,话可不能乱讲,你这话,可别乱讲。什么叫因为我们大哥才会瞎?这话我听不懂。”唐鹏目光如刀,定定的看着唐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唐冶冷笑。 唐鹏眼睛微眯,心里却是琢磨开。 唐濮一直都在为那双眼寻医问药,前阵子,唐冶还离开了两个多月,有消息传来似是找到了人为唐濮治病,难道消息是真的? 唐濮真能再看见东西? 唐鹏脸上神色几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二房可就要重新考量了。 自唐濮瞎了后,他们二房就爬了上来,唐家的生意上的事务基本就由他们把持着,尤其是得了胰子的路子后,老爷子的权放得更宽。 这些年,他们二房意气风发,老爷子的年纪也上来了,家主之位迟早要传承下来,唐濮是废人,唐冶是个纨绔子,三房四房的,都是混喝等死的废物,谁能和他争? 唐鹏一直觉得唐家家主的位置就该由他来坐,也一直很有信心,唐冶即使有唐濮在后头出招,也不为所惧。 可今年,唐冶那崽子不知从那得了路子,竟引进了一款新的胰子,还卖得极好,比起他们二房那得来的胰子,更隐隐有取而代之的势头,连老爷子的注意力都引起了。 唐鹏心焦,可没等他有所动作,老爷子就下了令怎么争无所谓,但不准对生意上做半点手脚,在老爷子心中,唐家一族的发展是最重要的。 老爷子虽然老了,但心眼却不老,唐鹏不敢轻举妄动,真正让他觉得焦急的是唐冶那崽子的突然消失又忽而回来,他可是听说了,大房为了唐濮那眼睛可是一直在寻医问药,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真找着了什么神医不成? 有了怀疑,自当来探究一二,而唐冶这作派,更让他心里存了疑,莫非真治得了? 不可能! 唐濮的眼睛决不能再看见,不,他这人就该死! 唐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暗芒。 唐鹏正欲说话,眼角眸光却是扫到一块黄色裙裾,不由看过去,入目的是一个身姿聘婷端庄典雅的女子,梳着简单的如意髻,鬓发上只有一两根简单的发钗木簪,容貌并不十分出众,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远远的,让人顿觉高不可攀。 这庄子什么时候出现如此佳人了? 唐鹏在秦如薇和唐冶身上来回地扫视,忽而一笑,道:“我道四弟是拦着我作甚,感情是在此藏了美娇娘了。” 唐冶听得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秦如薇。 “你不要胡说八道。”唐冶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唐鹏拨开他,向秦如薇那方走了过去。 那边,秦如薇朝着身边的杨柳低声吩咐几句,杨柳杏眼一瞪,旋即拔腿跑开。 秦如薇冷眼看着唐鹏走来,她压根不想和这样的斯文败类打照面,可想到刚刚听到的一句,她就忍不住想要给这人一点教训,不然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位小姐,在下唐鹏,这厢有礼了。”唐鹏握着折扇打了个拱手揖。 秦如薇不语,而唐冶已经飞快地跑到她跟前挡着,并使眼色让她离开,秦如薇却是露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两人目光中的你来我往被唐鹏看在眼里,不禁挑高眉。 “四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伯母一直想你成亲,二哥瞧着这位小姐也是个可人的,估摸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你又何苦将人藏藏捏捏的?”唐鹏轻佻地道。 “你放屁!”唐冶被激怒。 秦如薇却是眼睛微眯,这人的心思好深,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唐冶。 “四少。”秦如薇淡淡地叫了唐冶一声:“你说这庄子风光极美,我才来此走动一二,却是被你害苦了。风景美确是不差,可这疯狗也忒多了些,逢人就咬,还真是败坏了这庄子的风水。” 唐冶一怔,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拱手赔罪:“是我的不对,回头我必然清理干净了再请你来。” 秦如薇这话是喻示唐鹏是疯狗了,唐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脑子转了几转,看着秦如薇:“这位小姐我倒瞧着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不如让我猜猜,早就听说了我们庆记所卖的胰子有一个是什么魅妆的玩意,更听说我们唐家这四弟和魅妆的东家极近,莫不就是这位小姐,那什么,秦娘子?” 秦如薇压根不看唐鹏,只对唐冶道:“平素听你说你家二哥心眼儿特别多,也不大懂礼,我道你是嫉恨人家才华比你好,不料可猜得真没错,人家一句话就能转个几道弯的,你还真得学着点,莫被人卖了还傻傻的数着钱。” 这话看着是在挤兑唐冶,可心思活泛的都知道这是在挤兑唐鹏心思多,说白了就是奸猾。 接二连三的被挤兑,唐鹏最好的涵养也忍不住握起双拳,一双眼不住地在秦如薇身上扫视,那目光着实让人打从心眼不喜。 “秦娘子倒是长了一张利嘴,听说你成过亲?”唐鹏打量着她:“瞧着倒还是个黄花闺女,在我们唐家,正室不成,当个妾倒是能的。” 此话一落,唐冶当即眼睛喷火,差点就要扑上去毒打一顿。 秦如薇猛地拉着他,看着唐鹏那不怀好意的笑,突然一指他的脚边:“哎呀,蛇,是蛇啊!” 唐鹏一怔,低头一看,一条婴儿小手粗的眼镜蛇正昂着个三角头看着他,立即汗毛一竖,脚下意识地踢过去,岂料那蛇缠了上来。 唐鹏尖嚎一声,又跳又叫,那蛇越缠越紧。 “救命,快救命啊。”一脚往那蛇身踹去,那蛇却像是会飞似的,咻的一声松开缠上了他的脖子,唐鹏顿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小白,回来,你又调皮了。”忽而一声呼喝出现。 唐鹏看过去,只觉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跟前,可没等他看清楚,眼睛就和一双蛇眼对上,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少爷。”唐鹏的随扈飞快上前,可看着那蛇,都脸色惨白,不敢上前。 唐冶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看了看压在唐鹏身上的那条蛇,又看了看秦如薇和司徒芳:“你是故意的?” “嘴贱的人就该小白来教训。”秦如薇淡淡地道,看向小白,赞许地点点头,头一回觉得这蛇那么可爱。 小白咻的一声从唐鹏身上窜离,爬到秦如薇脚边,讨好的以头蹭了蹭她的腿。 司徒芳嘴角抽抽,再次怒吼:“你是我的蛇!” 唐鹏悠悠醒来,见此情景,又晕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你即是她 邓家生了个没皮眼的丫头的消息不胫而走,邓家人这些天算是夹着尾巴做人,连出去走动都少了,就怕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可再想躲,日子还是要过的,再糟心,也得硬着头皮出去见人,这久而久之,也就坦然了,或许应该说,邓家人脸皮更厚了。 秦如薇给庄楚然去了一信,信中说了近日所发生的事,感概良多,奇怪的是,经了邓家添丁这一事后,她却觉得心里头的浊气去了不少,再听到邓家人消息时,也没有特别气恼或愤怒,而是平静如水。 日子平静而忙碌地过,有道是天凉好个秋,八月尾到了九月后,秋的味道已经很浓烈,十里屯子的后山上,叶子已经全黄,看上去一片金灿灿的颜色,十分的夺目漂亮。 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如薇的房子已经快封顶竣工,偌大的一个大宅子,看上去十分气派,引人艳羡,如今谁见着了她,都说是村里的头一份了。 秦如薇本就舍得下本钱,尤其是自己居住的那屋子,窗户全选用了琉璃窗子,十分的明亮。 房子要竣工,也得准备搬家,这该备下的家具也要备着,故而秦如薇是忙得脚不沾地。 秦大牛本是木工好手,可因为新添了八亩地要侍弄照料,也忙活不过来,只得帮着秦如薇打一些简便又小的家具,诸如小杌子木柜之类的,其余大件的物事都去镇上的木工店打造。 除了新家的家具物事要准备,作坊的事宜也要筹备,找原料供货商,招人手,全是秦如薇一人亲力亲为,幸好铺子现在有殷娘这个掌柜照应,不然更是分身乏术。 绕是如此,秦如薇的小脸还是瘦了整整一圈。 ”娘子,快醒醒,我们到了。”杨柳轻摇了摇秦如薇,轻声唤道。 秦如薇睁开眼,那睡眼惺忪的样子即使睁开眼却依旧迷糊着,直到接过杨柳递过来的微凉的帕子才清醒了些。 ”到了?” ”是呢!”杨柳撩起车帘子,突然惊喜地道:”娘子,秀才爷来接了。” 秦如薇一怔,刷了把脸整了整衣襟才看出去,马车外那身姿修长温文尔雅笑容清浅的男子不是庄楚然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秦如薇笑问。 ”我来接你。”庄楚然伸出手,看到她不及自己巴掌大的脸,不由皱眉问:”怎的瘦了这么多?” 秦如薇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被他带着下了车,解释道:”早前苦夏,吃的东西也是少了些,而这阵子也忙得很,所以才。。。” 庄楚然双眉皱得极深,不满地看了杨柳一眼,道:”要我说,你身边的人也不知怎么伺候的,我瞧着再添两个得用的丫头伺候为好。” 杨柳一惊,立即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投过去安抚的一眼,笑道:”她们伺候得极用心,也是这阵子忙,睡得也不是很好,你也知道,我那房子还在建,这会子不是住在大哥家,就是住在铺子里,地方也不大,我是歇不好,真不是她们伺候不得当。” ”就你这主子的心慈,护着她们。”庄楚然语带宠溺。 秦如薇浅浅地笑。 ”你心慈,但也不能纵着她们了,该使唤她们的就使唤,别总是自己动手,不然要下人作甚?”庄楚然又说了一句,并警告地看了杨柳一眼。 杨柳哪里不知这眼里暗含的警告,顿时诚惶诚恐地道:”秀才爷教训得是,奴婢们定好好伺候娘子。” 庄楚然嗯了一声,携着秦如薇向前走去。 看着前面那一双丽影,杨柳深喘一口气,心里暗付秀才爷刚才可好生吓人,虽说话里没有半个重话,但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完全和以往那温和的人不同,比当初的举人还更有威严些。 秦如薇是第二回来到县上了,这趟来也是因了作坊上的事,胰子等物的原料供货商,唐濮给介绍了几个商家,她就打算着来看看,毕竟日后是要合作的,总不能一头瞎,具体的事宜也得商议好。 唐濮本打算着要陪着她来,但临出发前却是感染了风寒,司徒芳也不让他随意走动,便就没有来,只是派了人去打点。 要来县里,她早早就给庄楚然去了信,却没料到他会在城门来接,心里意外却也未免欢喜。 随着庄楚然来到一个小院,秦如薇有些讶然,道:”你这是租了一个小院?” ”买的。” 秦如薇更惊讶了。 庄楚然轻笑,道:”想着日后你来往县里,总不能总住在客栈,那也多有不便,故而才备了这院子。本打算租,但想着,租来总比不了自己的来得随心所欲,价格也合适,干脆就买了。” 这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各五间正房,却栽种了不少树木花草,环境也算是清幽了。 ”我怎么闻到了竹叶清香味儿?”秦如薇轻嗅了下道。 ”你鼻子倒是灵。”庄楚然挑眉道,牵起她的手坐过回廊,穿过月亮门,绕过影璧,就看到一大片竹子,竹叶在微风下的吹动下沙沙作响,竹叶香很是清新。 秦如薇赞道:”这宅子唯这处风景最好。” ”我就知你会喜欢,如此,州府那宅子我就放心了,也不用费心改动了。”庄楚然欣然一笑,顿了顿又道:”日后你去看过了,要改动也去随你,都按着你的喜好来。” 他自由所指,秦如薇脸上绯红,不禁想,这算不算是在设新房? ”少爷。”有三人匆匆的走过来,向庄楚然行礼问安。 ”这是秦娘子,会在此住几日,你们要当主子般伺候,若有轻视的,定不轻饶。”庄楚然对那三人吩咐道,又对秦如薇道:”这是我买来的下人,钟伯,和他婆娘儿子。” ”给秦娘子请安了。”钟伯几人连忙请安见礼。 秦如薇打量了一番,几人都算忠实,年纪在四十来岁的样子,那孩子也是十二三岁,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都起吧,这几天就劳你们服侍了。”秦如薇嘴角含笑,微侧头看向杨柳点头示意。 杨柳便从荷包里取了几块碎银一一塞给他们,道:”娘子赏你们的。” 幸而这回来县里想着要办事用免不了打赏跑腿儿的,秦如薇便兑了好些碎银子,不然这会可就丢脸了。 果然,那钟伯几人得了赏,虽然只有二钱左右的银子,但脸上已是笑开了花,道:”奴才谢过娘子的赏。” 那钟嫂福了一礼,笑道:”娘子远道而来,定然是累了,奴婢已经烧了水,让这位姐姐伺候娘子净个面歇歇脚可好?” 一口一句姐姐,倒是个爽利人,秦如薇笑容更胜。 杨柳便笑道:”钟大娘唤我杨柳就好,就烦大娘带路了。” 两人去了,庄楚然又打发了钟伯和他儿子钟忠,才对秦如薇道:”你先去净个面,一会再说话,我就住在前院,有事就让杨柳来唤一声。” 净过面,又歇了半晌,秦如薇才和庄楚然重新坐在堂屋里吃茶说话。 ”这宅子买了不久,就连这下人也是买来没就好,一家三口,钟伯是管着这宅子的事,他婆娘管着厨房浆洗之类,钟忠则是看门,也替我赶车。平时我是一个人住在这,委实觉得这几人伺候,也就够了,故而就没买丫头。现在你来了,还是觉得有个丫头伺候着才妥当,你说呢?”庄楚然笑看着秦如薇。 ”我身边也有杨柳呢,若不是家里的事腾不开,也想把糯米带来的。不过你若不嫌闹,倒也可以再买个小丫头,旁的不说,你有客人来了,也能有个倒茶水的不是?”秦如薇笑着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小厮,不然你起居总不能让大娘伺候着吧?平素出入也要人跟着供使唤。” ”哦?就不能用丫头伺候我起居?”庄楚然故意逗她。 秦如薇脸一红,瞪他一眼:”讨厌!” 她是有私心,不想庄楚然身边有丫头近身伺候,谁知道伺候着会不会变了通房丫头?有些东西能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就先打个预防针。 庄楚然吃吃地笑,道:”我身边不惯有人伺候,不会备丫头的,你放心。” 秦如薇嗔道:”谁理你!”想了想又道:”那就寻个小厮,我瞧着那钟忠也有几分机灵劲儿。比起日后你成了老爷再寻,还不如现在就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呢!” 她意有所指,庄楚然自是懂得,执了她的手道:”你总是替我所想,让我怎么报答才好?” 她的意思他明白,日后他富贵了再寻来的人,未必就是真心待他,也许只为着他富贵,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是一穷二白的时候,就培养心腹,穷困时对你不离弃的,才是真的值得相信。 尤其庄楚然这样走科举路,要当官的,就更要谨慎了,别等将来傻乎乎的不知被谁卖了才知后悔。很多时候,毁你一切的,往往就是身边那些不起眼的或是身边人。 ”未雨绸缪,你会不知道?”秦如薇白他一眼。 庄楚然欣然一笑,又问起了殷娘,道:”她也是个能干的,可她那个样子,又是寡丧,也总能招了些不长眼的登徒子,之前便是引了那铺子的东家注意,那东家夫人是个爱捻酸的,这才寻个由头把她给辞了。” 秦如薇听着道:“我瞧着她也是个能干的,且就用着,若能得用,将来也还能多一个帮手。” 庄楚然点了点头,正欲再说,钟忠此时却是来报:“曲先生来了!” 清明回乡祭祖,回城时遭遇大塞车,等车加塞车折腾了六个钟,这是用手机码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哀亡 /从普华寺回到十里屯子时,秦如薇遇到了庄大娘。 自她和庄楚然的关系挑破后,庄大娘见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至带着厌恶。而庄楚然这回去了县里后,秦如薇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见到庄大娘的几率就少了许多。 在此见面,两人都似有些尴尬。 庄大娘见到秦如薇,眼里是十分复杂,又想起自己去合的八字。 “贵不可言,天作之合。” 八个字的批言,让庄大娘傻了眼,心底是说不清的复杂和惊愕。 这个庄稼人家出身的闺女,还和别的男人成过亲,这样的女子贵不可言? 庄大娘有些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她一直不看好秦如薇,可这女子却屡屡让人夸赞,让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 为什么会反对秦如薇这个人,庄大娘也问了自己好几回,出身不高,又成过亲,来来去去都是这两个原因,所以一直持着反对和抗拒。 这样的抗拒,换来的是儿子的离心,庄大娘有些发急又心酸,对秦如薇是又多了一分厌恶。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乐意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和自己离心离德,包括她在内。 所以庄大娘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她更不敢强行的为庄楚然定一门妻房,就怕真的惹怒了他。 这会去合过八字,对那批言,她是感到迷惑了,心思也更复杂了。 秦如薇却没有她那么多的复杂想法,虽是尴尬,但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又是新时代的女性,哪怕知道眼前的这个可能会是自己未来婆婆不喜自己,也不会纠结太多。 所以,她大方地行礼:“大娘,去菜园子回来了呢?” 庄大娘手上挎着一个菜篮子,上面是一把还沾着泥土的新鲜菜心,她嗯了一声。 “你这是打镇子上回?” 秦如薇有些惊讶,原以为不过是打个招呼就会走,可这固执的人竟然会和她搭话? “是的。”惊讶归惊讶,别人好言好语的与她说话,秦如薇也不会以冷脸子去待人,便笑着回话:“铺子的事儿多,也就劳顿了些。” “你不是有丫头?不能让丫头去做?”庄大娘看向她身后的两个丫头,道:“这做生意是好事,但女人,最好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与名声有差。” 秦如薇的笑脸微僵,热情也淡了几分:“谢庄大娘提点了。” 庄大娘双眉一皱,有心想要再说几句,秦如薇却抢先一步道:“家里的事还得忙活,我这就先回了。”也不等她回话,带着两丫头就走了。 庄大娘恼怒,咬牙切齿的:“不识好歹。” 秦如薇也是恼得很,或许庄大娘是好意提点,但她这话自己不爱听,这不是暗指自己不安分,不守规矩么? 真是可笑,什么名声,什么规矩,什么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连饭都吃不上了,要那名声规矩就能吃饱肚子?她没这么傻。 所以庄大娘的话她不敢苟同,为免她说得更难听,也免得自己听了反感,干脆就先离去。 “娘子,您瞧。”杨柳拉着秦如薇,努了努前方。 前边,是邓家的屋子,此时围了好些人,有打骂哭闹声隐隐传了过来。 这又是怎么了? 秦如薇双眉簇起,抿了抿唇,往那方走了过去。 走近了,便听得胡氏那尖嚎不已的嗓子在疯了似的破口大骂,什么恶毒难听的话就跟打开了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喷。 往人群里一看,只见胡氏被邓富贵抓着头发按在地上揍打。 “邓富贵,你这废物,你打我,你打死我好了,你不是个男人,活该生子没pi眼,活该,啊。”胡氏嚎啕出声,不住地挣扎,双手用力往他的脸上抓去。 “你这毒妇,我就要打死你,毒妇,毒妇。”邓富贵双眼睁得暴圆,赤红赤红的,十分可怕。 “大侄子,你这是要打死她不成?”有人上前去劝架,那是邓富贵的二叔。 “我今儿就要打死她。”邓富贵甩开他,双脚向胡氏那方踹去。 “你们还不快拉住他。”邓家二叔对自己的儿孙喝道。 几人上前,将邓富贵强硬拉开来,纷纷劝说。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她才生了娃多久,连月子都还没出,你对她动这个粗,你还是个男人么?丢人不?”邓家二叔厉声喝叱。 “二叔,你是不知道这毒妇干了什么好事,她,她。。。”邓富贵指着胡氏,痛苦得连话都说不下去。 胡氏被其它的妯娌扶了起来,未等开口,就被一大筐衣衫给劈头盖脑的扔了过来。 “走,赶她走,大郎,写休书,让她回她胡家去。” 邓老太将胡氏的衣裳全往她身上砸去。 邓家二叔很头痛,怎么这婆娘又出来胡搅,他们这脸面到底还要不要了?瞧瞧这看热闹的?他们不要脸面,他们邓家一族还要脸面呢! 想到此,邓家二叔的脸便沉了好些:“不成体统,还不进去再说。” “不成,她不可以进我邓家的大门!”邓老太指着胡氏道:“我们邓家没这样狠毒的儿媳妇。” “凭什么?”胡氏大叫,一张脸既苍白又浮肿,两只大大的眼袋,皮肤也极松,早已没有当初的风韵。 秦如薇看得心惊,对邓家的所作所为更是心寒,哪怕生的孩子是残缺的,也不该如此对她啊,这月子还没出呢! 不过秦如薇却并不可怜她,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端看如今邓富贵一副想杀了胡氏的暴龙样儿,就知道胡氏作了让人非常不好的事。 “你这老贼婆,别以为我不知你想啥,赶我走,不就是想要重新讨一个媳妇儿?我呸!你邓家也配!”胡氏往地上呸了一声:“说我狠毒,哈,那丫头生下来的时候你就说要滃死在尿桶里,现在她没了,不就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不就没注意才闷死了,你们现在来怪我,当初说要滃死她的又是谁,到底是谁狠毒?” 秦如薇心里一惊,死了? 那个身有残缺的丫头,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这就已经死了? 这怎么回事? “作孽哟,说是带着孩子睡觉的时候她自个睡死了没注意,把孩子给捂在被铺里生生闷死了。”有人在秦如薇身边小声说话。 “真是天下奇闻,这个娘也不知咋当的,睡个觉还能把孩子给闷死在被子里。” “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那样的孩子谁个愿意要?没得糟心。” “不是故意的还好,要是故意的,那也忒狠毒了些,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早早去了也好,也省得受罪。”有人叹息一声儿。 秦如薇听明白了,也睁大了双眼,是胡氏闷死了孩子? 前世,她也曾听说过这样的惨剧,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刚出生的婴儿睡觉,却是把孩子给意外闷死了,每每看到这样的新闻,她就不禁唏嘘。 而如今,邓家又出了这样的惨剧? 秦如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虽说那孩子迟早会死,但却没料到,她会是因为自己娘的疏忽而导致身死。 “毒妇,你还敢说这种糟心话?”邓富贵怒不可遏,挣脱开兄弟的拉扯,上前又是一脚:“要不是你,丫丫她哪会死?你是她亲娘啊,是你肠子出来的一块肉啊,你就不会心痛?” 胡氏哀嚎一声:“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她哈哈地大笑着笑出了眼泪:“你敢说,你娘没有这个心思,她是巴不得,少了一张嘴吃饭,说不准如今心里就特别乐呵欢喜着呢!” “你这丧门星,你放屁!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邓老太大怒,脸憋得酱紫通红,也不知是被说中心事羞的还是怒的。 两人又撕拉在一起,闹得不成样子。 “住手,都住手。”邓家二叔又支使人将她们拉开,听着两人骂骂咧咧的,又环顾众人一圈,发现没见老邓头,不由皱起眉。 “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人吵架么?”邓家二叔只好先将看热闹的人给散了,可惜这村里人都是爱看热闹的,也就退了几步而已。 邓家二叔也没法子,毕竟这地儿谁都能站,只得差人将骂声不断的邓老太强行拉进屋。 邓老太却是不依,嘴里还特别强硬得要赶胡氏走,骂声越发高亢恶毒。 邓家二叔心下恼怒,只得走过去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只见她的脸色微变,似是难堪,哼了一声,狠瞪了胡氏两眼才进了屋。 “你当我还惦念你这破落户不成?走之前,得把我的嫁妆都先还给我,这破地儿谁爱待谁待去。”胡氏同样的嘴硬,也被人强拉了进去。 邓富贵心下疲惫,跟在后头,似是察觉到一股目光,看过去,见是秦如薇,脸登时一烫,说不出的尴尬难堪。 秦如薇淡淡地收回目光,招呼上两丫头走了。 邓富贵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心里像被挖了一角,愈发悔不当初。 小陌君知道本书更新慢了,这周更每天是一更,但我只能说抱歉,也建议亲们养肥了看,实在是工作比去年要忙,一个人干两人的工作,尤其有人休假就更忙,而上头还说不请人了,我颇有些兼顾不来了~小陌君会尽力更新~谢谢大家支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亲事 秦如薇从顾氏口中知道了邓家那孩子死亡的始末,和在邓家所看到的相差不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悬念。 胡氏带着孩子在屋里睡觉,带孩子是很累的,尤其带一个残缺的人,更是劳心劳力。从生下孩子到现在,一个带着残疾而来的孩子,怎会得人喜欢?邓老太是百般嫌弃,不招她骂就算是好了,哪能指望着她带? 故而,那叫丫丫的孩子,也就胡氏和邓富贵两人带着罢了。邓富贵白天要下地,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带着,而胡氏,她本来就是月子中的人,也渴睡,孩子闹了半天睡着了,她也累了,结果带着孩子睡着了,悲剧也就发生了。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寒凉,胡氏坐着月子,惧寒,被子都极厚,她睡得死,把孩子也闷在了被子里面,待到邓富贵回来,发现孩子已经死去了。 虽说孩子是带着残缺而来,可却是邓富贵的第一个孩子,那孩子虽还不会叫,但却也会笑了。这世上最纯净的莫过于孩子的笑容,尤其是自己的骨血,那更是能把自己自己的心都融化了。本就对那孩子愧疚,现在孩子没了,怎能不怒?怎能不气? 看到孩子那灰白的小脸的时候,邓富贵从未有过的悲愤,也不管胡氏是怒故意还是无意,直接将她拖起来往死里揍,这才有了秦如薇看到的那一幕。 “去了也好,也凭白好过活受罪,就望着她能投个好胎吧!”顾氏十分感叹,脸上带着一丝悲悯。 秦如薇看她一眼,并没开口。 “那埋在那里啊?”秦二娘擦了擦眼角,眼红红的,显然是为那孩子感到可怜。 “这可又有得闹了。”顾氏立即来了精神头,道:“那老太婆的意思是埋在后山就算了,邓富贵偏要埋在祖坟旁边,说是免了她孤苦伶仃,在底下也有个照应的。那老太婆就说不祥,不能污了祖坟风水,好生闹了一场,最终老邓头给做主埋在祖坟旁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不过心里却是挺惊讶,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邓富贵能为一个残缺的丫头做出这种决定,倒是不失为一个汉子。 “那婆子太狠毒了,这可是她的头个孙女。”秦二娘愤愤不平,对邓老太的作派很是看不上。 “可不是,所以这挑婆家也很可考人,这婆婆性子拧又犟的,当媳妇儿的可有的是苦头吃。”顾氏歪着嘴道,又看着秦二娘:“将来啊,你的婆家娘定要看好看准了,可不能摊着个不靠谱的。” 秦二娘脸上烧红,娇嗔一声:“娘,你胡说啥呀!”说着好好的,咋就说到她身上去了。 “你满打满算的也要十五了,这时候说着,再筹备个一年半载的成亲,也就刚刚好了。”顾氏笑眯眯的。 秦二娘的脸涨得通红,又见秦如薇戏谑的看着她,不禁跺了跺脚,羞涩的跑了出去。 顾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丫头也知道害羞了,也是时候了。” 秦如薇却是不敢苟同,不过这时代的女子都早婚,她也不好多说,只道:“二娘性子柔,这人家可要挑准了,不要急着定,好女百家求,慢慢挑着准没错。” 顾氏立即道:“我和她爹也是这个理,别的不说,就怕摊着个跟邓家这样不靠谱的。。。”一边说一边觑着她,见她脸色不愉,忙的岔开,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们这意思呢,就是你在外头认识的人也多,也帮衬着长眼,给二娘她们姐俩挑个好人家?” 秦如薇挑眉:“让我挑?这可不合理。” “你可是她亲姑,有啥不合理的?还能坑了她不成?”顾氏一笑道:“咱们也不求啥,现在有你帮衬着,咱们秦家也过得有奔头了,这人肯定不能差,总不能在自家当个小姐似的,去了别人家就当奴当婢的吧?” 秦如薇的眼睛一眯,眸光扫向她,心下冷笑。 这可是要找个家境好的,最好是当个少奶奶,吃喝不愁,富足有余。 “要我挑,我只怕不合你们的眼,那时可别说我故意坑了大侄女。”秦如薇淡淡地道。 秦二娘是个好姑娘,她也不想看着她被指了个瞎婚,尤其是顾氏,虽然顾氏的心思也好,但并不是大富贵的人家,就适合的,挑婆家,还是得综合了情况挑。 “你的眼光我和你大哥自是信得过的。”顾氏一脸笑灿。 秦如薇端起茶抿了一口,对这话却是不敢苟同,要是她挑个穷小子,恐怕顾氏头一个就不乐意和反对。 “二娘是个姑娘,倒也不急,倒是大郎,薇儿你可有什么好人选没有?”顾氏眼见秦如薇应下了,便又提到了秦一:“他也比你小个两年不到,虚数了算,可是整十七了。” “秦一现在也是个有主意的,亲事上头可以问问他自个儿的意思,娶妻求贤,但也要看他自己中意了才行,到底是过一辈子的,自己不中意的处着也难。”秦如薇淡道。 顾氏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歪了歪嘴道:“这儿女亲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哪有他这么多想法?” 见秦如薇不语,便又叹了一声道:“哎,便是有好的姑娘家,见着咱们家这破落户的屋子,怕也是不肯来呢。”说罢,又用眼角余光觑着秦如薇。 秦如薇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她脸色微红,咳了一声道:“可有这新房子便是不同了,哪怕比不上你那大宅子,即便盖个像咱们家这般的,也叫新房不是?我和你哥苦了一辈子,总不能让孩子们也跟着熬苦吧?这当了父母的,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了给孩子了。” “嫂子这般说,那是没新房子就不能说亲了?过去嫂子可没这么多想法。不过,这人日子过得有奔头了,要求高了,也是情有可原。”秦如薇淡淡地刺了她一句。 顾氏一噎,脸色赤红,支支吾吾地回不上话,心里恼极,这丫头着实不给人脸面。 秦如薇可不会管她是什么想法,顾氏典型的是得了鱼又想要熊掌,还不是看着她起了大房子,又琢磨着想要盖房? 秦大牛盖房子的银子,秦如薇会给在花红了,但也不想让顾氏这么得意,她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得了?凭什么?她这里又不是开银庄的! “要是嫂子怕人家因为房子看不上咱秦家,我瞧着你那二妹和你大哥家的闺女都差不多年纪,而且他们两家都有意要和你结亲,想来她们是不会介意这房子是不是新房的。” 顾氏脸色僵硬,立即道:“那怎么成?”似是觉着自己的反应太严重了,便道:“你不是说了,这近亲结亲,生的孩子,那什么来着,对,畸形么?” “是有这样的几率,但近亲成亲的不也大有人在么?生出来也没见短个胳膊缺个腿的。”秦如薇脸容淡淡。 顾氏心里发急:“可秦一不喜欢她们。” “你不是说父母之命么?再说秦一是个孝顺的,想来也不会介意,反正能生孩子就成。”秦如薇笑灿。 顾氏被秦如薇好一通刺,脸色酱紫得十分难看,半晌才沉着脸道:“小姑子这嘴是越发利了,我是说不过了的。” 语毕,也不等秦如薇有什么说辞,一甩脸就走了。 待回到房里,她气呼呼灌了两口茶,重重地把茶碗一砸。 秦大牛正巧从外道进来,见此皱了一下眉,问:“谁又惹着你了?” “还有谁,还不是你那宝贝妹子。”顾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她这话一落,秦大牛却是急问:“你又想要什么了?” 顾氏脸皮一僵,这叫什么话,合着她成了那只会开口讨的胡搅蛮缠的人了? “我要什么?我不也是为了咱们家,想要讨个好媳妇乖女婿……”顾氏噼里啪啦地说着刚才秦如薇的态度,一边装哭叫着苦命,一边用眼角余光瞅着秦大牛,却见他分毫反应没有,不由大恼:“你倒是说句话呀!” 秦大牛睨她一眼:“你要我说啥,你不都说完了?” 顾氏恨得牙痒痒的,跳起来想要抓他,又觉得不对,一屁股坐下来,气道:“你到底还是不是孩子的爹呀?秦一大了,二娘也大了,就不能紧着些儿?” “这么多媒人上门,你挑着不就成了!”秦大牛翻了个白眼。 在他心里,现在可比以往过得好多了,便是孩子的亲事也是不愁,多的是媒人上门说亲,就是这婆娘东挑西选的,个个都能挑出刺来不合意。 “你是真傻还是假懂?”顾氏恨恨地掐了他一把,道:“现在小姑的新房子也要竣工快搬进去了,咱们家还住着这么个破房,也要盖起来啊,有新房子,面子上也好看,给秦一说亲也大有底气不是?” 秦大牛脸沉了沉:“说来说去,说亲事是其次,你就是想要新房子。”他想了想,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睁大了眼睛道:“你该不会是想让薇儿出银子,替咱们家盖个新房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贪婪 秦大牛和顾氏大吵了一架,直到惊动了秦如薇和秦二娘前去劝说,两人才休停下来。 秦大牛满脸愧疚地坐在秦如薇对面,那涨得通红的脸无不说着羞愧,道:“大哥我真是没用,这点子事都处不好,还要劳动你。” “两兄妹说这个做甚?嫂子那人的性子如何,咱们都很清楚,你又何苦和她吵?”秦如薇替他倒了一杯茶,温声劝说。 “她,她这是贪心,得了这个又想那个,贪心不足。”秦大牛很是气恼:“地你给咱们家买了,现在又想要盖新房子,真真是贪,这婆娘忒贪,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一吹就有了。” 秦如薇淡淡一笑,道:“她争她闹,你听着就是了,你一个大男人跟她闹啥?再说,她有这想法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想归想,能不能成却是另一回事。 “我。。。”秦大牛长叹一声:“都是大哥我没本事。” “房子,总是要盖起来的,且不说是因了秦一的亲事,孩子们也一个个的大了,秦一要娶亲,四郎他们也要有自己的屋子,总不能也跟你们住一屋吧?”秦如薇笑着道。 “那也不该由你掏银子,都让你掏银子,那算个什么事?”秦大牛眉头皱起。 秦大牛这般说,一来是关乎男人的尊严,二来秦如薇确实已经给了他们良多,做人得感恩,得知足。 “不扯这个了,房子啥时候盖都成,大哥你和秦一商量着办,我早说过,银子方面别发愁,也别觉得是在花我的银子,魅妆里,也是有你们一份股在的,都在里边扣呢!”秦如薇岔开这个话题,道:“倒是一直想问问大哥你,现在家里也有了十来亩地,你一个人,可忙得过来?要不请个人手?” 提到这点,秦大牛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道:“哪就忙不过来?现在还是农闲,我还能帮你打几件家具呢!” “身体才最重要,大哥可要悠着点,实在是扛不住,可别闷着不说,有些银子咱也省不得,要是为了银子熬坏了身体可就不值了。” “真不用,现在也还没到农忙,到那时候再请个短工收割也就成了。”秦大牛嘿嘿地笑。 秦如薇仔细看他的脸色,见他精神头不错,便点了点头,和他说起房子竣工搬家的事宜来。 那厢,顾氏也扯着秦二娘絮絮叨叨,怨声载道地念着。 “我有啥错?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就盼着你们一个个的过好日子,我有啥错?”顾氏满脸不服:“你小姑那么大的一个宅子,就她一个人住。咱们这破门破户的,却是一大家子窝着,要起个新房又有啥不能的?偏你爹,跟剜去他一块肉似的,又不是要他给银子。” 秦二娘头痛不已,道:“就是因为不是爹给银子,爹才和您吵啊!” 顾氏脸上一僵,略有些尴尬,心虚地道:“若是咱家有多余的银子,还用你小姑出银子么?” “娘,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您常也说,小姑是嫁了出去的人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谁家有要让出嫁的小姑子帮娘家盖房子的理?”秦二娘和声和气的劝。 顾氏不知这女儿啥时候胳膊往外拐了,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再说了,真要盖房子,也是咱们家自己出银子盖啊。小姑也给了我和大哥月钱,每个月都那交给您了,也不是没银子!”秦二娘继续道:“咱们家新增的八亩地,也是小姑给付的银钱,如今您还顾念着想让她咱给盖房子,爹哪能不恼您?您怎么着也得要顾念着爹的脸面啊!” 顾氏一怔。 “爹是一家之主,是当家人,您这般作态,他脸面往哪搁?哪怕对方是自己妹子呢!” 顾氏抿了抿唇,道:“都是至亲,有啥没脸的?”这话听着,却是没啥底气了。 “您不是爹,自是不同,他到底是一个男人呢,自是好脸面!”秦二娘叹了一声道。 顾氏被说得满脸通红,恼道:“合着你们都对,就我一个人错,我不就是想你们都说门好亲事。” 秦二娘到底是女儿家,听到亲事不免脸色微红,道:“真要是好的,没有新房,难道就说不成了?” “你怎么懂,这看人都看家底,有个新房自然底气也足些,你哥自是不说,就是你,将来去了别人家,腰杆也挺得直!”顾氏握着她的手道。 秦二娘低下头:“咱们家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我也还小着,亲事。。。嗯,不急呢。” 顾氏哼了一声:“说到这,我可有一筐子的话要说。你小姑,典型的手肘往外拐出不拐进。” 秦二娘皱了一下眉。 顾氏浑然不觉她脸色不愉,喋喋地道:“明明你和你大哥在铺子做的好好的,她倒好,不知从那请来个女人,还是当大掌柜,这算个啥?自家人都信不过,偏信外人,这可让我开了眼。” “娘,殷掌柜很能干的,那是我们比得上的,她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进账也不错,小姑也放心。”秦二娘声音微冷。 “再能干,难道还比得上自己的亲侄子亲侄女?还不如说她信不过你们。”顾氏丝毫未觉秦二娘脸色不愉,嘴皮子不住地动着:“这下倒好,来了个什么殷娘,哪还有地儿你们站?” “够了!”秦二娘突然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气,道:“娘,您是愈说愈不像样了!您怎么就忘了一件事,魅妆铺子,是小姑的,她想让谁来做主,想谁做掌柜都随她。没有小姑,什么都没有,就连您现在攥着的数十两银子,咱们家的田地,您身上穿的绸缎,四郎进的学堂,都是小姑给带来的。您这般说,实在是让人寒了心。” 秦二娘的突然发难,让顾氏吓了一跳,斥道:“你这死丫头,这是吃了爆竹上身呢?还冲你娘吼?” 秦二娘向来是温和孝顺的,也知自己这时过了,便轻身福了一礼:“是女儿无礼了。但娘,您自个儿仔细想想,咱们家现在能让人人羡慕,到底是谁带来的?要是您一直都非要钻牛角尖,那女儿也没办法,但我肯定会站在爹爹那边,我想大哥也会。” “你。。。你!”顾氏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您自个想想,女儿先去烧饭。”秦二娘再度福了一礼。 看着秦二娘翩然离去,顾氏呆滞在场,她这向来乖巧温和的闺女是恼了她了?是跟她发脾气了? “反了反了,都反了!”顾氏气拍着桌子。 在女儿和夫君那边失利,顾氏迫切地寻找支持她的拥趸以对抗秦大牛父女,先是找到秦一。 “娘你要是觉着现在不好,那我再回县里找份活计吧。”秦一并没多余的话,只一句就让顾氏噎得说不上话来。 而秦三娘,年纪还小着,一派天真,道:“小姑会给我花戴,也给我买吃的,还给我漂亮衣裳,我亲小姑。” 倒是四郎,算是站在她那边儿,可秦如薇一个眼神过去,他就立马怂了,比看见秦大牛还要害怕。 顾氏彻底没辙了,合着一家子,除了刚会说两个字的小五对她呲着牙笑,其它的都唯秦如薇是从了,意识到这点,顾氏除了恼就是慌。 一家子都和她离心离德的话,那她攥着再多东西再多金银又能如何? 顾氏想及这点,只得又沉寂了下来,心虽有怨气,却也不敢再和秦大牛吵闹,也就看着秦如薇那大宅子眼红罢了。 秦如薇才不管顾氏的心思如何,事实上,顾氏那点子贪婪心思,除了让她觉得有点腻歪堵心,还真不放在眼里,更不会为此而自寻烦恼。 一句话说了,顾氏这人,不足为虑。 顾氏可以不理,但秦家的其他人,秦如薇却还是放在心里的,看着房子落成,秦如薇特意去看了一眼,里里外外的,尤其是作坊,更是查看得仔细。 “小姑之前将你从铺子上替换下来,并不是说信不过你,而是铺子上来往的俱是女性,你一个男人也多有不便。”秦如薇看着秦一笑说。 秦一听了急道:“小姑,我娘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我也没别的想法。” 秦如薇摇了摇头,道:“小姑也没有怪你娘的意思。这作坊,过不久就要开起来,小姑有心想要寻一个靠得住的人看管,你可愿意做这个管事?” 秦一瞪大了眼:“我,做管事?” 秦如薇点点头,秦一惊喜不已,可下一瞬又丧气地道:“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谁也不是一开始啥都懂,人都是在学习中成长过来的。这作坊,需要亲信管着,而你,就是小姑的亲信。”秦如薇笑着道。 秦一眼睛瞪得极亮,即刻点头:“小姑若是要用我,那我自然为小姑出力,管好这作坊。” 秦如薇含笑点头,其实一个小作坊的管事,算不得什么,眼界开了,有大志的,当不拘于此,将来秦一成长至何,端看他的能力了,反正平台她是给了。 而顾氏听到秦一要当作坊的管事,之前的那点子心思立即烟消云散,整日的眉开眼笑,对秦如薇更是谄媚,那姿态放的低得不能再低了,让秦如薇很是看不起。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喜 若说十里屯子谁是头一份,不用说,定是那曾经被休弃的秦家姑娘秦如薇了。 瞧那笃新的大宅,谁家的宅子比她的大,占地广?那光鲜,哪怕是里正家也远远及不上的。 大宅也就不说了,人家出入俱是马车代步,呼奴唤婢,有田有地的,谁不举起大拇指? 秦如薇也很满意自己的新宅子。 朱红色的大门,铮亮的琉璃窗子,高高的围墙,宽敞的院子,敞亮的屋舍,无一不透着大气精致。 若说不满意的,就是宅子太空落了,秦如薇寻思着要去挖些花草回来装扮自己的宅子。 新宅落成,秦大牛也高兴,听了秦如薇这点要求,便主动的说去后山给她挖,什么腊梅,桃树,栀子桂花,月季芭蕉,能想到的都给她搬来种上,就连唐冶听到了消息,也从别处寻来名贵的花草来给她栽种,倒让秦如薇不知说啥好了。 客套的话秦如薇也不说,只琢磨着乔迁酒时把人都请来,好好热闹一番。 这些天,秦如薇所定制的家具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她忙着布置屋子,虽然累,却整日都是笑眯眯的。 这可是她一个人的新家了,就跟前世花光了积蓄买了房子那般兴奋。 看着屋子前那迎着秋风摇曳的金黄色杏叶,秦如薇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爽。 “娘子,司徒公子回来了。”糯米快步走了过来。 秦如薇的懒腰伸到一半,即刻问:“现在么?” “饿死了,我饿死了,快给爷弄点吃的来。” 糯米还没开口,司徒芳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一瞬的功夫,就看到他穿着红色锦缎飞跑过来。 唐濮到底是扛过了那锥心的治疗,但现在眼睛还没拆掉纱布,只待这后续的几天治疗过去,就能拆布了,秦如薇是真心高兴,可司徒芳不是该在庄子上照料他么?咋就回来了? 秦如薇问了出来。 司徒芳翻了个白眼道:“成天在那庄子上守着,我可闷死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那也不能抛下人就跑回来了呀?再闷也等上这几天吧?” “不等,这会又没啥事?能药力过去了,再拆了布就成,又没啥要管的。”司徒芳巴咂着嘴,苦着脸看她:“我许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 秦如薇心中一软,嗔怪道:“你就惦记着吃。”话是这么说,但却也催促糯米去村头称肉,吩咐买些大肉排。 “现在这家里乱糟糟的,只能将就着做些,等真正搬了家,再给你做好吃的。”秦如薇看一眼周围摆放着的杂物道。 司徒芳点了点头。 秦如薇自去灶房忙活,司徒芳也无处去,跟在她屁股后头当个小尾巴了,见秦如薇择菜,他也择菜,只是把一根好好的菜给弄得菜不成菜样而已,让人哭笑不得。 秦如薇也没闹他,只和他聊起唐濮的眼睛来,得知没有大碍只等拆布,便长松了一口气。 “等唐濮的纱布拆了,我得回去了。”司徒芳突然道。 秦如薇择菜的手一顿,呆呆地看向他:“回去?” 司徒芳点头:“我跑出来太久,得回去一次,不然嬷嬷和师傅他们可就要担心了。” 听到此话,秦如薇心里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半,堵得难受,半晌才僵着脸道:“是该回去一趟的!” 可为什么,这心就这么难受呢? 秦如薇低着头,闷闷的。 “你不高兴。” “啊?”秦如薇抬头,怔愣地看着他。 司徒芳一指她手中的菜:“你把菜都择死了!” 秦如薇低头一看,可不是,手中的一条碧绿菜心,早被自己无意识的撕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可他说把菜择死了? 秦如薇想笑,又觉得不该笑,被这么一打岔,那憋闷感是散了几许。 “你啥时候回去?以后还出来吗?” “等唐濮好了就回,当然会来啊。”司徒芳一副你这是废话的样子。 秦如薇瞪他一眼,司徒芳却依旧如故,只得道:“你知道路怎么走么?” 司徒芳即刻炸毛:“我又不是小孩。”见秦如薇似笑非笑的挑眉,又蔫了吧唧的:“好吧,有时候会迷路。” 秦如薇想起他那套认方向的路子,就不免露出一丝笑容,前南后北,左东右西,亏他想得出来,简直就一奇葩。 “等你要回了,我再差人送你。”秦如薇打定主意,不让他一个人走,否则,依着他自己的那套认路方法,还不得走到天边去? “你舍不得我么?”司徒芳瞪着她看。 “嗯,舍不得。” 秦如薇想也不想的就回答,确实舍不得,阿猫阿狗相处久了,突然要离开都舍不得,何况是人? 而且,司徒芳这人呆萌,和他处一块儿,没有压力只会感到轻松,尽管他有时候说话会气死个人,但她也说不出的喜欢,心里头是将他当弟弟那般看待的。 他真要离开,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司徒芳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正欲说话,小白却从袖袋里窜了出来,爬到秦如薇跟前昂起头,咝咝地吐着舌子摇着头,一对蛇眼绿幽幽的,似乎也在问着舍得不舍得我? 秦如薇如今对小白已是免疫了,歪了歪嘴角,没好气道:“也舍不得你,成了吧!” 小白立马高兴了,颠儿颠儿的爬到她手臂卷了起来,秦如薇打了个颤。 司徒芳指着小白气得说不出话来,它竟敢和自己争宠? “你给我过来。” 小白一颤,在秦如薇手臂上盘得更紧了,秦如薇只得道:“下去,勒死我了。” 小白幽怨地看她一眼,灰溜溜地爬了下去,又谄媚地回到司徒芳那边摆着头。 “你干脆就在这冬眠了,别回去了。”司徒芳气哼哼的戳着它的蛇头。 小白咝了一声,飞窜过去,又是蹭又是舔的,看得秦如薇好一阵笑,心里那股子郁闷也散了去。 一连又过了三天,秦如薇和唐冶又来到了唐家庄子上,今天是唐濮拆纱布的日子。 所有人都围在了唐濮的屋子当中,紧张兮兮地看着司徒芳的动作,包括唐濮自己,双拳捏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秦如薇就站在唐冶身边,似也感觉到他的紧张,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别紧张。” 唐冶回了一笑,悄悄儿的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离唐濮那眼上的纱布。 洁白的纱布一圈圈的被拆落下来,有草药覆在其上,司徒芳亲自刮落下来,用帕子沾水替他净了面,众人都紧张地瞧着。 “慢慢睁眼,别太急。”司徒芳淡声嘱咐。 一个长期没见光的人不能一下子就睁开眼见强光,否则会对眼睛有坏,这个道理谁都懂。尽管为了这一点屋子已经挂了窗帘子,屋内光线也暗了好些,但依旧比黑暗光亮不少。 唐濮的眼皮抖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抖,先是眯着眼睁开一条小缝,又立即闭上,如此来回几次,直至试探着适应了强光,他才逐渐放开,入目的,首先是自己的一双手。 小时因为贪玩摔跤落在手背的那道子伤疤,他看得清清楚楚,唐濮难掩激动,身子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这是多少年了,他终年活在黑暗世界里,不知日夜为何,不知世间颜色,他佯作镇定,却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孤苦,他不甘也曾怨天不公,可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因为他是嫡长子,他身上扛负着责任。 八年了,终于又看见了自己的一双手,那纹路,那颜色,比以往更为白了。 唐濮眼中酸涩,有什么东西涌上眼眶,又痒又涩。 “大哥,您能看见了吗?大哥?”唐冶紧张地上前,跪在唐濮跟前,声音都颤了,看向他的眼睛。 唐濮看着唐冶清俊的脸容,视线和他的眼对上,眼中的湿意终于化成泪滴,滑落脸颊。 “四弟,你,长大了,也更俊了。”唐濮捧着唐冶的脸笑道。 这话一出,唐冶立即伏在唐濮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兄弟俩哭成一团,秦如薇眼中也有泪意,拉了拉司徒芳的袖子就要走出去。 “秦娘子?”就在两人踏出门时,身后唐濮叫唤起来。 秦如薇转过身,看过去,只见唐濮的双眼更为明亮,那眼中的焦点,使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 眼睛是心灵之窗这话果真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唐濮,自信,睿智,温润如玉。 唐濮露出一笑,再看向她身旁的一名绝色的男子,一怔,走过来迟疑地叫:“司徒神医?” “你虽然看得见了,也莫大喜大悲,也还需继续服药,毕竟那蛊虫在你身体盘行够久的。”司徒芳斜睨着他道。 此声音,确是平素替他医治的那把声音无异,唐濮心中一荡,听身边人说司徒芳有多俊,他也只是臆想,却不料是这样一张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脸。 “大哥,司徒公子是我们的恩人。”唐冶此时也抹了一把泪走过来提醒。 唐濮回过神来,一撩衣袍,噗通跪下:“唐濮谢司徒神医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若司徒神医有差使,唐家上刀山下油锅,必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对他这说辞,司徒芳没感觉,秦如薇却是一震,唐濮这话,可不是以他自己的名义来谢,而是用上整个唐家,这代表什么? 看来,唐家是有一番风云变动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主次不分 秦如薇所料不差,唐濮复明,必然是会有一番动作的,但他却是不急,而是先和秦如薇谈起了生意来,以他的话来说,自己手头上有了资本,才有争的资本。 和唐濮一番接触下来,秦如薇总算明白唐冶为何会迫切地治好他大哥的眼睛,也明白季掌柜所说的大少爷惊才绝艳是怎么回事儿。 唐濮此人,能忍人所不能忍,单是这点,便已不能小藐。 有时候,一昧的横冲直撞并不代表会一直赢,反而,能忍,伺机而动,给敌人一击即中,那才会笑到最后。 秦如薇决定和唐濮合作开魅妆的作坊,唐濮投入资金,但要的,却只有二成股,并且只出谋策划,不干涉胰子等的制作,也就是说,他那方,不要胰子的配方。 唐濮此举,虽有报恩的成分,却让秦如薇心中舒坦,不管是避嫌还是什么,唐濮这举动,无疑是坦荡君子,暖人心。 既有了外资的投入,秦如薇也着手筹备起作坊来,准备原料,模具等物,更重要的是招人。 秦如薇的作坊要招人,这风声一下子刮遍整个十里屯子,现在还是农闲,谁都想找点事儿干来帮补家用,而且,那可还是作胰子的作坊呢,开的工钱肯定不低。 于是,纷纷有人上门想要谋一份事干,不仅秦如薇那处,就连秦大牛那边也有人找上门,直把秦大牛闹得没法子了,只得找到秦如薇那边去。 秦如薇也好不了多少,这平素关系好的,只要不是撕破脸皮的,都来找她,想要谋个事儿,可她,却不大想从本村招人。 她的这个作坊,因是做胰子的,所以人手大都倾向女性,毕竟女性的心思较为细腻,至于男工,也就招上两三个做重活,可她却是想要签契纸的,等同卖身,村里人,肯签吗? 秦大牛听了秦如薇的话,有些讶然:“要签卖身契?” 秦如薇点点头:“自是要的,不然这不成了没门的鸡笼,谁都能自出自进?虽说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还是谨慎点好,万一有谁起个歹心,咱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秦大牛沉了沉,点头道:“这倒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我就去说明白了,要签卖身契的。” “大哥不急,你要是真想推举谁,也不防说个一二,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是不能给条路子,但这契纸却总是要签的。”秦如薇拉着他。 秦大牛支支吾吾的,却是有些心虚。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试探地问:“怎么,大哥有啥难办的?”想了想,看着他问:“莫非是嫂子让你来的?她这又想谁来咱作坊做事了?” “也不是谁,都是她娘家人,什么侄子甥女的。”秦大牛有几分尴尬,赤红着脸道。 秦如薇冷了脸子:“她那几个娘家人,谁是做得了事的?大哥且说说一二,若真有能干的,倒也不是来不得,但若只是偷奸耍滑只想混日子的,大哥还是莫要当这个恶人为好。” 秦大牛被训得脸红,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这也是被她闹得没法子。”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这才消停几天,她还有完没完? 正欲说话,秦一却在这时走了进来,沉着脸道:“小姑,我这就去和我娘说,她要让人来,我就不干这差事了。”说罢,也不等秦如薇有何反应,掉头就走。 秦大牛呆住,秦如薇喝止了他:“站着!” “小姑!”秦一有些气急败坏,实在是尴尬又恼怒。 秦如薇摇摇头,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来,便冷着脸:“连小姑的话也不听了?” 秦一忙道不是,走了回去,急道:“娘她实在是。。。”他都不好意思说下去,这才几天,娘咋就又犯拧起来了? “人都是自私的,她有这想法也是无可厚非,便是我,有了这铺子这作坊,不也提了娘家人来管事?”秦如薇低声斥道:“一个女人,娘家充盈硬气了,她才有底气,腰杆子也才能在夫家挺得直。男人娶妻,也就是家里多了一个人,生活其实都没变化,可女人嫁人,却是多了一大家子要照顾,伺候公婆,养儿育女,你要懂得当女子的难处。” 若是顾氏在此听得此话,指不定会怎么复杂和感动。 “可是。。。”秦一和秦大牛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秦如薇的意思,刚刚又让秦大牛不要当恶人,现在却又这般说,到底是个啥意思啊?莫非真要让顾家人来做事? “女人出嫁了,不惦念娘家人的,那才叫人寒心。同样的,娘家人若视出嫁过得不好的闺女为弃子,那也让人寒心。这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秦如薇声音沉了沉:“我这般说,并不是说让顾家人来作坊做事儿,只是告诉你,莫要轻易斥了你娘的这份心意,尤其是以你自己为胁迫。” 秦一低下头,脸带羞愧。 “我也说过,若是嫂子娘家里真有人是能干的,靠谱的,让人放得下心,那叫他来也不是不成,但同样依足了章程规矩来,做得不好有异心的,照契约上处理。”秦如薇冷着声音道:“你不防去和你娘说个一二,丑话说前头,到时脸子上真闹得不好看,可莫怪我不讲亲戚情分。”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带了厉色,让秦大牛父子心里一颤。 秦大牛满脸复杂,自己这妹子,自小就性子温婉,可就去年落了水死过一回后,反而变得硬气起来了,有时候他都觉得心惊。 秦如薇其实也是退步了,站在女人的角度去分析看问题,否则,依着她的性子,说不允就不允,如今退一步,除了不为难女人,也是看在秦大牛一家子的脸上。 这点,秦大牛他们都明白,脸色上更是有愧。 秦一也沉了下来,想了想道:“要是真要提携一二,别的人不敢说,我觉着小舅这人该是不错的。” 秦如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要当管事的模样,够冷静,不只是以客观来看事。 “你小舅,可是有读过书?”秦如薇依稀记得顾家那最幺子,年纪和秦一差不多大,好似也读过几年书。 秦一点了点头:“他读过几年书,后来舅家供不上了,才没读了。小舅为人挺仗义也聪明,也机灵,读过书也会记账,现在在家帮着大舅打理果园子,一直想在外头找个差事。” 秦如薇听着,看向秦大牛:“大哥觉得呢?” “国全这孩子我瞅着也妥当,挺大方圆滑的,也有几分小聪明,也可让他来见见。”秦大牛也附和道。 秦如薇沉吟片刻:“你们都说好,那就让他来看看,但丑话说前头,这要是沉实也就罢了,若是有个花花肠子。。。”她冷笑一声:“嫂子可就别怪我不顾情分了。” 秦大牛父子一凛,道:“自会和她说道一二。” 秦如薇点头,解决了顾氏安插人这一茬,又说起其它人手,让秦一也发表一下意见。 “现在村子里也有不少人来打听,我觉着可以寻上些灵巧的,人品咱们也知根知底,当然契约也是要签的,外面招买,反而不知底子。”秦一试探地道。 秦如薇眼中涌起几分笑意,她的本意不想在本村招,不过秦一能发表意见,她也不会驳了,既然提了他要当管事,自然也得放权,便道:“那就看看谁愿意签契的,至于谁的手灵巧,你列个名单来看看,看能招来几个人,不够的话,再往外招。” 秦一一喜,立即挺起胸膛道:“我准会办好。” 秦大牛也是心生喜意,眉开眼笑的,鱼尾纹都深得能夹死苍蝇了。 秦一领了令自去办事不提,秦如薇则和秦大牛商量起新宅乔迁的事宜来,要请些什么人。 “我们秦家,真没什么亲戚了么?”秦如薇问起秦大牛,再独户,也不该独成这个样吧,就他们兄妹。 秦大牛怔了一下,道:“没有,爹也没有说过有什么亲戚。”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笑道:“也罢,那你有些什么要好的朋友,自也能请来热闹一二。” 秦大牛笑着应了。 那边,顾氏听了秦一的话,先是一喜,后是一怔:“只让你小舅一人来?” “先让他来看看,小姑满意了,才让他领差事,还得签契约。”秦一回道。 顾氏皱起眉,满脸的不悦:“都是自家人,这还信不过不成?你大表哥他们,还有你表妹也能。。。” “娘,这作坊是姓秦的!”秦一沉着声截住她的话:“而你,是秦家的主母!” 秦如薇已经退了一步,娘亲她还想怎么的,真的要全安了顾家的人来不成? 顾氏脸一僵,看着儿子,那眼中不悦和厌恶让她心里一惊,随即脸色通红。 这是啥意思?不就是说她主次不分么?全都安插了顾家的人,那这作坊,还是秦家的么? 顾氏想明白这点,脸色憋得酱紫,半个字说不上来,蔫了吧唧!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乔迁 秦如薇的新宅乔迁宴办得很热闹,邀请的客人除了村里交好的人家之外,便是在生意上有来往的商户,人不多,但场面也算热闹和有看头了。 唐家是和她交好的,自不用说,唐濮兄弟以及季掌柜都捧着厚礼前来恭贺,而让秦如薇觉得意外的是,曲时竟然跟着庄楚然也来了。 “不请自来,还请恕罪恕罪,我就讨一杯酒吃吃。”曲时拱着手笑称。 秦如薇福了一礼,笑言:“曲先生能来,才使寒舍蓬荜生辉,我是巴不得呢,快请。” 将人亲自迎去待客的堂屋,秦如薇落后一步,悄声问:“怎么他也来了?” 庄楚然微微一笑:“曲先生向来爱好周游列国,听说你要乔迁,便也起了兴趣,一来也看看这民生,而来也是图个热闹。一句话讲了,就是想耍。” 秦如薇嘴角抽抽,问:“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庄楚然窒了一下,声音更压低了几分:“仁王殿下的人。” 秦如薇瞪目结舌,看向他,见他点点头,便长吁了一口气。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曲时见两人未跟上,不由笑看回头。 “我在想曲先生好些什么酒,看要不要都摆了上来呢?”秦如薇狡黠一笑。 曲时朗笑出声,巴咂着嘴道:“头曲,辣的,越辣越好。” 秦如薇笑道:“那五十年的烧刀子,倒是能得曲先生一尝了。” “烧刀子?好,好!”曲时双眼大亮。 进得堂屋,自有唐濮等人在,秦如薇少不得要引见一番,又差人唤来秦大牛,介绍一二,再将曲时引坐在主位上,神情恭谨。 唐濮见此,心里突了一下,笑容更灿,察觉到庄楚然的目光,不由拱手施礼。 庄楚然笑着还礼,又一派温文地对秦如薇道:“此处有我招待,你且去忙外客。” 这话,可是将自己当成主人一般了。 唐濮眼神微闪,撇头看向唐冶,见他黯然呆滞,不由轻咳一声。 唐冶回过神来,见大哥使了个眼色,一愣后,再察觉到庄楚然森然的目光,朗朗一笑,道:“许久不见庄兄,这风姿是又俊了几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庄楚然虽然察觉些什么,却也不恼,而是笑着迎对,一番话下来,两方已经你来我往的试探了几回,坐在上位的曲时挑高了眉,又多看了唐濮几眼。 却说秦如薇走出堂屋,糯米便走过来禀道:“庄大娘也来了。” 秦如薇一怔,帖子她是送了的,但没料到庄大娘还真会来,不觉迎了出去。 庄大娘却是不想来的,可庄楚然归家,连凳子都未坐暖,就带着那叫什么曲先生的人来恭贺,这让她十分恼怒又难堪,听得那曲先生言语对秦如薇的赞赏,更是心头打了个突。 那曲先生虽然一介布衣,可那人身上的气质,哪怕是镇上的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也是比不得的,又见儿子对其多有恭敬,更想是了不得的人,这下听他夸赞又特意来恭贺秦如薇乔迁,可就由不得她不多想。 儿子带着曲先生来了,庄大娘别扭了许久,经了春芽在一旁劝说,这才拾掇了来吃酒,可脸上依旧不悦,没有半点笑容,像谁欠了她银子没还似的,那样子倒是像来奔丧而不是贺喜的了。 “庄大娘,您可来了,等您许久了。”秦如薇笑脸迎向她。 眼见秦如薇亲自迎出来,庄大娘心头的不悦散了几分,脸上神情淡淡,示意身后的春芽递上贺礼。 秦如薇笑若春风:“您来吃个便饭就好了,不用贺礼这般客气的。” “谁也没有空手来的理,莫不是看不起我这老婆子出手轻?”庄大娘阴阳怪气地道。 秦如薇笑脸一僵,侧头看了糯米一眼,后者上前接过退到一边,而秦如薇则是亲切地将庄大娘迎进去。 庄大娘是头一回走进秦如薇的这宅子,从外头看,只知这宅子极大,现在看,那不仅大,还特别宽敞,格局也明堂大气,比起一般农家,这可真真是豪宅了。 一路穿过庭院走廊,俱有人跟庄大娘打招呼,都是村子里见得着的人,此时正帮秦如薇忙活着席宴的活计。 明面上,庄大娘自不会对秦如薇摆个冷面,到底是来吃酒的呢,有人打招呼,便也笑着回上一句。 见此,自也有人好奇八卦,纷纷猜测庄大娘他们和秦如薇的关系。 “没见秀才爷都来了么?还带着个人,看样子好似是了不得的人呢。” “嗨,那就不说了,从前也见着过秀才爷和薇丫头走动,亲香得很。” “男未婚,女未嫁,你们说,会不会。。。嗯?”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瞅着两人也挺般配的呢。” “男的俊女的俏,确实挺配的。” “再俊也比不上小神医,那才叫俊,还有,今儿来恭贺的那两个什么唐家的公子,也俊的很呢!” “哎哟,这薇丫头可真是否极泰来了,任谁都比之前那个要强呢!” “可不是。” “嘘,有人来了,别说了,都来帮工的,嚼啥舌根。” 秦如薇领着庄大娘去女眷的屋子,里头,顾氏的大嗓门哈哈地笑,正是她的娘家人。 见秦如薇和庄大娘进来,顾氏一愣,很快就反映过来,笑眯眯地上前热情的搂着庄大娘的手臂:“哎哟,庄大娘也赏面来了,快坐快坐。”一边儿又冲着坐在上位的顾老太介绍:“这是咱们十里屯子庄秀才爷的娘亲。” “哎哟,那可真真是贵人儿了。”顾老太听了立即起身相迎。 庄大娘脸上有光,腰杆也挺直不少,客套地笑说着。 秦如薇陪坐着也说了几句话,今儿个,除了村子里的左邻右舍的客人,女眷也没多少,就是顾氏请了几个娘家人,反而是男客还多些。 彼时,杨柳也拿着礼单子前来和秦如薇议事,秦如薇也知今天自己没法一直陪坐着,便告了两声罪,让顾氏陪着,她自己则又去忙活了。 村里人来吃酒,也就是吃个热闹,有礼的,送上一篮子鸡蛋,或者抓只鸡什么的就来了,要不就是用张红纸包上几个铜钱。 秦如薇也不拘礼,如秦大牛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来凑个热闹,闹闹宅子的人气也就够了,有没礼都笑迎着便是。 可其它的,诸如生意上的客人,那可又不同了,送来的礼可都要好好回礼的,而唐濮兄弟他们,直接一张礼单,上面一溜的随礼,看得秦如薇嘴角直抽。 到底是送贺礼,还是报恩来了,也不用这般重吧,单是两对花瓶也值不少钱,更别说还有些毛皮,燕窝补品什么的。 有了自己的宅子,秦如薇辟出了一个屋子做库房,将东西都收拢在里边,礼单则是逐一登记在册,以便将来还礼。 “这是曲先生的礼?”接过杨柳手中的礼单,秦如薇看下去,不由惊愕。 杨柳点了点头:“是秀才爷给的,说是曲先生随的礼。” 一个八角花鸟青瓷笔筒,银鎏金簪花暖砚盒,天青梅花端砚,还有两副画作,印鉴上的字秦如薇并不认得,但看那画作,就知并非凡品,别给她弄来孤作才好。 这礼算是重的了,秦如薇和他,却不过是见过两面罢了。 沉吟半刻,她吩咐杨柳请庄楚然过来一趟。 庄楚然很快便来了,见她苦恼的样子,不由问:“怎么了?” 秦如薇递过去曲时的那张礼单,道:“你怎么看?” 庄楚然接过,扫了一眼,反问:“怎么了?”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你不觉着这礼太重了么?”又拿出那两幅画作,道:“虽然我不识得,这画肯定很贵重吧?这该收吗?” 庄楚然看了看,笑言:“这确实挺贵的,这画乃是前朝大学士曾繁的画作,他以水墨山水和花鸟画出名,画风洗墨奔放,造型生动。曾经一副百鸟图用色靓丽,更被先皇亲自题字收入库中,而且他的画极少流出,所以千金难求。” 秦如薇吐舌,道:“他看起来穷不溜秋的,竟然有这样的藏品。” “曲先生游走四方,又在仁王殿下的麾下,有此藏品也不为奇。”庄楚然又拿起唐濮他们送的那张礼单一看,挑眉道:“这么看来,曲先生送的礼大体典雅,唐公子他们的都是生活用品,倒是我的,俗了。” 秦如薇抿嘴偷笑:“俗,确实俗。” 庄楚然并没有送什么,而是直接给了一叠银票,典型的喜欢什么买什么。 庄楚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调皮。” 秦如薇吐了吐舌头,又看向桌上的画作,道:“那我可怎么回礼才好?” “这唐家不是送了几坛子名酒,我看你就借花欠佛,送与曲先生好了。”庄楚然点了点头礼单子上的酒名。 秦如薇探头一看:“这也成?” “他最好酒,有啥不成?” 秦如薇蹙起眉,正欲说话,杨柳脚步匆匆地走来,看了看秦如薇,又看看庄楚然,一脸为难。 “怎么?”秦如薇站了起来,就连庄楚然也看向她。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波 庄大娘和顾氏吵起来了! 秦如薇离去后,庄大娘便留在了堂屋,她乐得被顾老太他们恭维,她儿子是秀才老爷,而跟前这些,都是山野农妇罢了,儿子也只是农夫,哪里比得上自己。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庄大娘也是一样,顾氏等人的恭维,让她有些飘飘然,更觉自己高人一等。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儿女婚事上,庄大娘本能的不想谈,但顾老太他们又已经恭维上了,庄大娘便将大师批文说庄楚然得娶贵妻说上了。 偏偏,顾氏的二妹顾虹梅戳穿了这话头。 “上回听我大姐说,你们家秀才爷不是向我大姐夫求娶我们薇丫头么?” 庄大娘的脸一沉,心下不悦。 顾老太轻斥一声,顾虹梅嘀咕道:“又是您跟我说的。” 顾老太听了脸上尴尬,连忙看向庄大娘道:“这孩子向来直爽惯了,你莫怪她。” 庄大娘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道:“哪就有跟小辈生气的,没得让人见了笑,只是她二姨这话可就莫再说了,到底关乎着孩子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将来说亲时可就不美了。” 这话一落,在座几人都脸色各异,纷纷看向顾氏。 这怎么回事,不是说那秀才爷亲自跟秦大牛说了,要娶秦如薇的么?可人家好像不认啊! 顾氏脸色也甚难看,道:“没定下来确实不该胡嚼舌根,咱们也就是一家子说说,亲家母。。。” “什么亲家母?秦嫂子可别胡乱叫。”庄大娘猛地喝了一声。 亲家母三个字可是深深刺痛了庄大娘的耳膜,因为庄楚然越过她向秦家提亲,这就是在打她的脸,在践踏她的尊严,她绝不承认。 哪怕最后不得不视秦如薇为媳妇,她也要经了她自己的点头,庄楚然才能去娶,她要将两人都拿捏在手中,否则,怎么当一个婆婆? 可结果呢,庄楚然闹了个人尽皆知,现在顾氏一句亲家母,就是在打她的脸,是在笑话她,让她下不来台。 “一没媒,二没聘的,什么亲家母?这亲可就是这么攀的?传出去还不笑掉了人的大牙?你们秦家不要脸面,我庄家还要这块遮丑布呢。”庄大娘满脸阴沉地道。 顾氏被这一通训,又是当着娘家人的面,脸上是跟被人生生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痛。 “这那是我乱说,也是你们秀才爷亲自上门来和我们当家的提了。”顾氏咬牙道:“不然我还能胡扯?” “儿女亲事谁不是父母之命的,我可从来没说过这茬事,他说的自也作不得数。”庄大娘冷声道:“再说了,哪有姑娘家紧打紧着赶上来的?我们楚然,好歹也有秀才功名,脸子可是重要得很。” 顾氏本不欲和吵,偏偏庄大娘是拿捏着不肯松口,而且这话,不就是说他们秦家不要脸面吗? “哟,不就一个秀才吗,咋就跟说得天大的官儿似的了?再说,可不是我们紧着上前,而是你家秀才紧着上来求娶,你这话可是颠倒是非,可真不能传出去,不然,早晚丢了你家秀才爷的脸。”顾氏也是个泼辣的,恼道:“还有,你要是不信,我听说秀才爷也来赴宴了吧,大可以现在就将他叫过来,咱三口六二的说个清楚,省得说我们秦家贴上大床还要紧着去嫁你秀才呢!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众人都傻眼了,本来谈得好好的,怎么就跟点着爆竹似的了。 秦如薇和庄楚然赶到,两人都吵得脸红耳赤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也有人往此张望,少不得要宽慰将人散开。 “这是怎的了?可是怪我招呼不周到,故而闹将起来了?”秦如薇上前劝开两人。 庄楚然也是拉开庄大娘,道:“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还是乔迁宴席上,让人看着不好看。”意思是在人家请客时闹,不成体统,也无礼。 “我看这席宴我是吃不下去了。”庄大娘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要爱吃就吃,我可要家去了,省得吃了背脊骨下去,堵心。” “大娘,我嫂子就是爆竹性子,您别和她计较。”秦如薇忙的过来顺其气,顾氏在一道瞪眼欲言,被秦如薇一记眼神瞪了回去。 庄大娘哼了一声,道:“没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你们秦家,我是消受不起。”说罢,叫过春芽就要走。 秦如薇还欲再说,庄楚然却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庄大娘道:“娘,反正也还没开席,我先送你回去歇会。” 庄大娘嗯了一声,秦如薇忙的也送了几步,庄楚然说了一句以客人为重,她才转身回。 转过身,秦如薇的脸就沉了下来,招来糯米:“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这样的日子,顾氏竟然就和客人吵起来,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而且,对方还是庄大娘,这是嫌她的事没够么? 糯米是在那边伺候着的,当下快嘴快舌的就将两人吵闹的事给一五一十的说了,秦如薇真是气得身子发抖。 气顾氏不分场面,也气庄大娘不给脸面,闹将成这样,将来脸子上岂不更尴尬? 不过如今也不是在理论这事的时候,而且马上就要开席了,秦如薇也没那个空当。 秦如薇的宅子够大,顾氏为了招待她的娘家人,那是霸占了一个屋子,所以两人吵闹的事也没传了出去,只是庄楚然再回转的时候,庄大娘也没跟来,想来是真生气了,秦如薇寻思着明儿个要亲自上门去道歉。 一天的流水席,宾主尽欢,请的客人不多,可席面都是顶顶好的,秦如薇让杨柳他们将剩余的菜分着让来帮工的乡亲分装了一碗回去。 村里的例都这样,席宴吃不完的菜,末了都会分一些给前来帮忙的乡亲,别看是剩的,可农家一年到头,能吃上好肉好菜,怕也就过年节那些时了。 将客人都送走,秦如薇看了看天色,让杨柳她们拾掇,她则是去了秦大牛家。 顾氏见秦如薇到来,就拉着她道:“我看那庄家也不妥当,你和秀才爷就算了,嫂子再为你寻一门好亲。”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看向秦大牛,他眉头深锁道:“你嫂子都对我说了,庄大娘似是对这亲事不大乐意,薇儿,这?”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她自然是不乐意我的,到底是嫁了一回的人。可是嫂子,你今儿咋就和她吵?也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就说我和她儿子的事啊,十画都没一撇儿,你就叫上了亲家母,这要是传出去,好听?人家的口沫星子还不得将我给淹死?” 顾氏一怔,道:“我,不就是要帮你么?” “这是帮我还是害我,无名无份的,你叫什么亲家母?谁个乐意听?”秦如薇黑着脸道:“人还不认定我是赶着上门去?” 顾氏僵着脸,动了动嘴皮子,嘟嚷道:“合着我帮你也成坏事了,还不是想你再嫁个好住家。” 秦如薇见她死不认错,不由摇头,道:“如今还没成亲,你们就先闹僵了,将来要说,可怎么办?” 秦大牛也是瞪了顾氏一眼:“就是你那死脾性,跟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着。” 顾氏不服气:“我这不也是不岔吗?明明是秀才爷上门求娶,她却在这拿乔拿腔的,好似薇儿非她家儿子不嫁不可呢!咱薇儿嫁妆多多的是,媒人都踏破门槛了,嫁谁不成?我看那唐家公子就很好!” 秦大牛瞪她两眼,只得看向秦如薇问:“如今可怎么办?不如。。。” “大哥,要是庄楚然来求,我是会嫁的。”秦如薇截住他的话头道。 秦大牛一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家妹子的姻缘咋就这么不顺呢? 庄家,庄楚然同样和庄大娘就着此事说话。 “不是我瞧不起他秦家,她嫂子是个咋样的人你也瞧着了,贪财,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还爆竹性子,压根不是个好相处的,有这样的娘家人,拖也给拖累你的后腿。”庄大娘气哼哼地道:“不是我不同意,儿啊,我是不想你被拖累。” “我娶她,又不是要娶上她的家人。”庄楚然无奈地道:“她虽还姓秦,您今天也瞧着了,已是一人一家的,她大哥嫂子,也只是娘家人罢了。” “总之我不同意。”庄大娘盘着腿黑着脸:“这么多良家女子你不挑,偏要挑这么个,我不同意,你要逼死你亲生娘,你就娶。” 庄楚然眼睛一眯,道:“曲先生却是有意替我保这个媒。” 庄大娘一愣。 “曲先生是仁王殿下的人,有他提携,我日后的官路会走得顺些。”庄楚然淡淡地道:“而薇儿,您今儿也瞧着了,曲先生是主动来给她恭贺乔迁之喜,对她极为欣赏称赞,更称她为儿子的良配。如此,娘,您还要阻着吗?” 庄大娘呆住了,这话是怎么说的?又是什么意思,那曲先生又怎会认识秦如薇?而庄楚然这话又是啥意思,不娶秦如薇,难道官路就不顺了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派差事 翌日,秦如薇果真带着丰厚的礼品前去庄家给庄大娘赔礼,言辞温和,态度恭敬,让庄大娘心下熨帖,倒也没多为难,只是难免又刺了两句,可秦如薇已经觉得十分难得了。 庄大娘的退步,她并不是看不出来,可对于她的转变,却有着难解,这是怎么回事? 庄楚然送她走的时候,淡淡地解释了几句,秦如薇瞪大眼:“你这是说谎?” 庄楚然白了她一眼:“怎么说话的,我这叫迂回战术。” 秦如薇嘴角抽抽,心道这要成个亲,咋就跟打仗似的,百般算计,也忒不易了。 “我已经二十了,最迟明年,我必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你。”庄楚然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要在让你在万众瞩目中嫁给我,让你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他说此话时,腰杆挺得笔直,向来温文的俊脸上布着不同文人的英武之气,使之整个人变得硬朗几分。 秦如薇脸上升起一丝丝的红晕,难得的娇羞:“你就这么肯定我们的事能成?” 庄楚然轻笑,眼睛眯了起来:“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娶,试问我以后如何在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争一席之地?” 秦如薇讶然,半晌道:“即使不是我,你也能取得一席之地,女子千千万,比不得你肩负的责任和荣辱,若真是无可奈何,我也不怪你。” 庄楚然却是摇头,背着手看着天际的云彩,道:“女子千万,我独取一瓢饮。”他顿了一顿而后又道:“我曾想过,如若不是你,是依我娘娶来的一位女子我日后的生活会是如何。” 娶了别人,那就遥遥看着秦如薇站在别的男子身边巧笑嫣然,生儿育女,相亲相爱。而他,也会在母亲极力拉拢威迫利诱说以留下子嗣血脉,去抱那名女子,和她生儿育女。 他要的是能懂自己,能站在自己身边共患难同富贵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奉着父母之命只崇拜他,仰慕他倾慕他的才华地位的女人。他更不想在那诡秘的朝堂上周旋于百官重臣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面对的却是一张费力讨好谄媚的脸孔,那兴许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生育工具罢了,她付出人生,他给予她该有的荣誉,两厢不欠。 家是什么,是让人头脑心思放空的地方,是疗伤的港湾,他不想回到家,还得动脑子和家中人周旋一二,那太累了。 所以,他要娶秦如薇,因为她懂他,经过磨难受过洗礼的感情才更坚不可摧,秦如薇的见识和心胸头脑,她的机敏,足以让他无后顾之忧,在朝堂上勇往直前。 秦如薇听得他的话,沉默良久,道:“如此,你是为了我机敏,故而娶我?” 不知怎的,心里头有些许的不舒服,一段爱情若加入了其它的东西,就变得不纯了。 “娶你,只因你只是你,我就图你这个人。”庄楚然见她不愉,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秦如薇皱起双眉,只觉得脑袋瓜颇有些混乱,干脆就不想了,反正嫁人,不也是搭伴过日子? 转开这话题,秦如薇说起作坊上的事,道;“我有意在县里再开一家分铺,若有合适的铺子,你给我留意一二。” “看来你那铺子也赚了不少银子,这就筹备着开分铺了?”庄楚然挑眉。 “如今和唐家合作,银子上自是不用愁。”秦如薇见他一怔,忘了这事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便将唐濮注资的事说了一二,道:“和庆记合作的一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明年魅妆正式会成为供销商,所以打算着再开个分铺。” 现在魅妆已经打开了局面,也广为人知,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想要从此进货,只是和庆记的合作还没到,秦如薇也就没松口,但也已有了接触,明年会供货出去。 “我打算等秋收以后正式接订单,开了年,相信许多地方都能买到魅妆的胰子了。”秦如薇笑着道。 她笑灿的小样儿让庄楚然心痒痒的,酸道:“听说唐家公子均没成亲。” 秦如薇微楞,随即反应过来,嗔怪一声:“你又扯到哪里去了。” “你是我的。”庄楚然见左右无人,握着她的手,手指更是在她手心上挠。 秦如薇羞红了脸,那手指一挠一挠的,直挠到了她心里去,嗔声低斥:“作甚呢,挑戏良家女子呢,还不放手。” 将自己的手使劲抽了出来,秦如薇狠瞪了他一眼。 庄楚然被她的小模样逗笑,半是认真半调侃的道:“只怪唐家公子太优秀,怕你被抢走了。” 秦如薇挑眉,也调侃道:“那是,你可要紧着些了,到嘴的鸭子飞了的滋味可不好受。” 庄楚然呆愣,旋即喷笑出声,秦如薇也知自己喻示错了,不由羞得通红,使劲儿掐了他一把。 两人笑闹了一回,庄楚然轻咳两声,正了正脸色,道:“铺子上倒也好说,曲先生有意带我见一见仁王殿下,所以不日我会前去州府,要不,在州府寻一个铺子?” 州府? 秦如薇一怔,抿着唇想了一会,道:“比之县里,州府自是更繁华些,可是州府离十里屯子距离太远,若有什么颇有些鞭长莫及,我是想着一步步来,在县里打出路子了,再开到州府,日后再开到上京去。” 庄楚然寻思一二,便也点头:“那也依你,那我就在县里头替你寻一个地段好些儿的。” 秦如薇笑应,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分手走了。 回到宅子,便见秦一在院子里等着,身旁立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穿着布衣的小子,秦如薇见过,那是顾氏的兄弟,顾家的幺儿顾国全。 顾国全昨儿跟着顾家人前来给秦如薇的宅子恭贺,也是顺便留下来准备做事儿的,昨天忙,她也没和他们说上几句,也是今天才真正见人。 “小姑,您回来了。”秦一见了秦如薇,立即上前行礼,顾国全也跟着叫了一声小姑。 对于这辈份称呼,秦如薇只觉得凌乱,按理她和顾国全应该算是平辈,可他年纪比自己小,两方又是亲戚关系,怎么叫都是个考人的问题,干脆就跟着秦一他们叫小姑了。 “小姑,这是我小舅。”秦一笑着拉了顾国全一把,生怕秦如薇不认得似的。 秦如薇笑道:“昨儿已见过礼了,进屋坐着说话吧。” 在堂屋坐下,糯米奉上茶来,秦如薇抿了一口,才看向顾国全。 顾国全长了一张讨喜圆润的脸,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逢,有些狡黠精明,如今坐着,任秦如薇打量,大大方方的,也不害羞。 秦如薇点了点头,搁下茶杯,问:“听说顾家小舅读过几年书?” 顾国全立即站了起来:“小姑叫我全子就好。也就跟着先生认了几年字,平素也能记两笔账,就是学不精,家里也就供不了了。” 他嘿嘿地挠头讪笑。 “能认字已是了不得了。”秦如薇笑着道:“你大姐让你来我这作坊上做事儿,你觉着你能做甚?或者你想做甚么?” “小姑让我做啥我就做啥,没念书时我也在家种田,也有几分力气,担担抬抬也是能的,都凭小姑吩咐。”顾国全即刻回道。 倒是个实诚的,也不是那眼高心大的,秦如薇心下暗付,不过看人还得长久了看,虽知日久见人心。 “你也知秦一是要当管事的,你虽然是他小舅,但秦一到底也跟了我好些日子,作坊的事他自是熟悉,你要是不介意,那就先做着粗活,帮着秦一吧。”秦如薇想了一下道。 “哎。” 秦如薇让他先下去,又私下对秦一吩咐了几句,亲戚归亲戚,还是以作坊利益为重,她可不会养只吃干饭的人。 “也别因了他是你小舅就不敢支使,可劲儿的支使,也要仔细瞧瞧是不是做事的人。”秦如薇语重心长地道:“做管事,要拿出做管事的样子来。” 秦一心里一凛,站起来长长地一躬礼:“侄儿知晓了。” 回了秦家,顾氏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问起给顾国全分派了什么差事,一听是个做粗活打杂的,脸立马沉了。 “做粗活,那不得累死人?”顾氏只觉脸上没光,她可是在娘家人跟前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小弟讨个好差事的,现在,她都不敢看顾老太的脸色了。 顾老太反倒是看得开,道:“既是这样,那便做着,到底是啥都不懂,真有本事的,以后肯定能当大事。” 顾国全笑着应了,秦一松了一口气。 顾氏还欲再说,秦二娘却是轻拉了她的袖子一把,摇了摇头,又往外努了努嘴。 顾氏只得也附和两句好好干的话,待和秦二娘出了屋,急问:“你扯我作甚?难道你小舅干个粗活,你就高兴,脸上有光了?” 秦二娘叹了口气,道:“娘,我哥才是管事呢!” 顾氏一噎,看了看和秦一闹成一块的顾国全,脸色复杂,叹了一声,也没再多话。 弟弟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儿子啊,抬了弟弟上位,自己儿子又站什么位置?人都是自私的,她姓顾,但始终是秦家人,死后,是秦家的子孙给她担幡买水和供奉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开分铺 魅妆作坊很快就招上了人,除了靠着裙带关系进来的顾国全,又另外在村里招了两个女工,其中一个便是住在秦如薇隔壁庆新婶子家的春儿,另一个则是家里穷不叮当养着一大群孩子的梨花嫂子,其余的则是从码头集市上招买过来的,总共六个女工,两个男工。 秦如薇亲自将工人培训了几天,作坊正式开张,投入大制作,当第一批胰子出来的时候,她才放下心交给秦一,自己则打理其它的事宜。 十月中,浓浓金秋快要划落,十里屯子再次迎来了大丰收,金灿灿的谷穗让人喜不自禁,秦如薇那十五亩地的粮食有一半给卖了,一半入了粮仓,毕竟她现在有了宅子,地方大,将来也得要添人,留些粮食好些。 而在这样喜悦的日子,司徒芳却要走了,秦如薇亲自送他至县里再分道扬镳,看着马车的影子不见了,瘪着嘴鼻子发酸,一副要哭的模样。 “说走就走,小没良心的。”秦如薇站了许久,都不见马车的人回头探看一眼,不禁气骂,眼圈红红的。 “好了好了,又不是不回了,兴许过上些日子他就回来了。”庄楚然自一边看着,心里直冒酸水,心道最大的障碍不是他娘,其实是司徒芳,最好一辈子别回来了。 司徒芳坐在马车里搂着小白直打喷嚏,嘀咕道:“这天果真是冷了。” 秦如薇吸了吸鼻子,剜他一眼,脸上犹存着离别的淡淡感伤。 “不是要去看新铺子吗?我领你去?”庄楚然讨好地笑。 秦如薇探头看了看城门外,见司徒芳真的走了,便蔫蔫的点头。 她此处送走司徒芳,亲自来到县里,其实也还有看新铺子的原因在,作坊都开起了,有银子不赚的,那是傻子。 新铺子是两层带着后院的小楼,地段处在东街,来往行走的人极多,比上高田镇的铺子自是强了一倍不止。 秦如薇很满意,左右趁着有空档,干脆就留下来,张罗着铺子的装修布置,并招人手培训。 此趟过来,她依旧只带着杨柳和赵铁柱,将两人都分派在新铺子里忙活,她的身边却是没人伺候了。 “再买些人手吧。”庄楚然提议:“如今你的新宅也搬进去了,只有杨柳糯米两个丫头着实不够。” “也就我一个主子,哪就不够了?”秦如薇失笑。 “端看如今便不够了,糯米留在家中,杨柳出来,却又在铺子里忙,想来这丫头你日后也是让她在外头跑的吧?”庄楚然挑眉道。 秦如薇点头:“是这样打算没错,现在就教着,将来等她成亲了当个媳妇子,也帮我管外头铺子的事宜。” 庄楚然一副就知是这样的表情,道:“那就更要买人了,现在就准备着,用着,将来也不用急急忙忙的再学规矩什么的,伺候起来也得用顺手。” 秦如薇哦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脸倏地红了,抬头看他。 见庄楚然似笑非笑的,不禁脸红耳赤。 这意思可是让她准备陪嫁的人了。 怕她恼了,庄楚然轻咳一声,道:“你别嫌闹。如今这作坊开了,这里铺子又马上要开,你的事也就多了,两个丫头哪里忙得过来?少不得有遗漏的时候,而且,你那宅子也该有个主事的人,依我看,买上一房人放着也就好。放门上的,灶上的,管大事的,你身边伺候的,也就刚好。” 秦如薇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糯米力儿大,可到底是个丫头,她那里最好有个嫁了人的媳妇子伺候着才好,人情来往,到底有些事是不适合未成亲的人来办的。 “那就依你。”秦如薇顺从地道。 庄楚然很满意。 “你整天在这陪着我,不用念书?明年可就参加春闱了。”秦如薇瞥了他一眼:“这么有把握?” 庄楚然懒懒地躺在榻上,道:“考不中,那就当个农夫,和你男耕女织呗。” “惯会贫嘴!”秦如薇轻嗤一声,上下瞄了一眼他的身板:“你这身子,行吗?” 庄楚然一挑眉,走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男人可不能说不行。”说着凑了上去,啄了一下。 秦如薇的脸腾地烧红,一拍他的爪子,嗔道:“你又欺负我。” “嗯,你乖!快让我欺负一下。”他抓住她的手往怀里拖。 “你无赖。” 两人在屋里腻歪了许久,直到杨柳来回事,才眷眷不舍地分开。 庄楚然看着她离开,摸了身上某硬处,自己抽了自己一下,找虐啊! 隔日,庄楚然便找来了牙婆,挑了一房人让秦如薇过目。 牙婆子带来的人姓徐,也不知庄楚然是不是故意的,挑来的这一房人,那人数可是叫壮观。 徐旺年不过四十,老婆徐婶是个爽利泼辣的,两儿两女,大儿徐大十六,大闺女秋兰十五,三女秋香十二,还没留头,幺子徐二则是十岁。 这一家子从前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的,只因得罪了某个得宠的姨太太,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出来,也没别的本事,只得又再卖身为奴。 徐旺从前也当过小管事,他老婆则是在厨房帮工,两个闺女则是当三等丫头,至于儿子,都在门房上当差伺候。 秦如薇有些为难,这一家子,可要怎么安排?她那里,统共不过她一个罢了,这么多下人,也忒夸张了吧! “你就放宽心吧,有时候,一个大户里,主子还比不得下人多,所以很多时候说,这后宅,不仅是主子的,也是奴才们的。”庄楚然反而看得开。 秦如薇睨着他,眯着眼道:“从前却是不知你心里这么多想法,如今倒是大气起来了。” 庄楚然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只问她对于这一房人如何? 秦如薇想了想问:“你们都是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差的,我这处却是乡下地儿,比不得县里繁华,你们可愿意去?” 徐旺站了出来,道:“从前只觉大户里头是非多,争斗也是累了,听说娘子是一人一家,咱们自是百般乐意侍奉的。” “我虽是一人一家,但家里头的事儿也多,就怕将来你们怨了我。” “奴才们不敢。” “既如此,那就过些日子跟着我回高田镇吧,这两天你们有什么行李也收拾一下,先在这落脚熟悉一二。”秦如薇看着秋兰姐妹:“我原来的丫头正在帮我忙着铺子上的事,你们两个丫头,先跟在我身边儿侍候吧。” “求主子赐名儿。”秋兰姐妹都是伶俐性子,一下子跪了下来。 秦如薇倒是笑了,道:“你们这名儿也好听,就用着吧,要是我取,估计就是黄豆绿豆的叫着,听着也不美。” 秋兰两姐妹一听,想要笑,却又不敢笑,只得磕头谢了恩。 一家子都被钟伯带了下去落脚,秦如薇转头看着庄楚然道:“这可要多了不少开支,你得赔。” “银子不够了,可来我这取。”庄楚然也大方,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显摆!”秦如薇呸了一声,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跟抹了蜜儿似的甜丝丝的。 新买的铺子本就新净,也不用再怎么装修,不过是油刷一番,再布置一二,如魅妆铺子那般,摆上玻璃架子,上了货,就能开业。 作坊已开,给秦一传了信,不过两天就将货品送来将架子都摆满了,秦如薇又印了不少传单让伙计各处去分发,当洪德二十一年第一场雪下起来的时候,魅妆的分铺子开张了。 在高田镇,魅妆的名头极响,也有些人传到县里,加上又派了不少传单,故而开张的时候十分热闹,生意也很是不错。 秦如薇在新铺子坐镇好几天,见渐渐穏下来,掐指算了算,这趟来县里已近一月,还有不到两月就要过新年了,便寻思着要回去。 新铺开张不到一个月,需要人坐镇,眼见添了新的下人,秦如薇便将赵铁柱和杨柳都留下来,只等分铺上了轨道再回来。 赵铁柱自是百般乐意,秦一当了作坊的管事,他也不妒忌,跟在秦如薇身边反而更多机会,这不,就来了? 倒是杨柳,有些不舍得,又怕新的丫头伺候不周到,便有些为难,踌躇着不应。 “你也得习惯着,将来你成亲了当媳妇子,都是要这般给我管事的,现在就得学起来,起居生活,有两个丫头,家里也还有糯米,还伺候不来?”秦如薇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帮我理顺了新铺子,那才叫帮了我。放心,不管去哪,你都是我的大丫鬟,你便是要走,我都舍不得放呢。” “奴婢那是怕你不要奴婢了?”杨柳嗔怪一声,相处久了,也知秦如薇是真心替她着想,想了想便也应了,只是拉着秋兰姐妹俩百般吩咐叮嘱秦如薇的起居习惯。 秦如薇也由她去,来时带了铁柱和杨柳,回时却是带了一大家子的人,安排在各处,让人侧目惊叹,这日子过的可是跟大家小姐无疑了。 正文 第二百章 狠狠打脸 新添了一房下人,秦如薇家彻底热闹了起来,也有了不少人气,起码不是只有三丁女子住下了。她高兴,可有人就不高兴了,诸如眼前这位。 ”要是嫌安静,咱一家子也能过来陪你住着,何苦去弄这么一大家子人来占地儿?”顾氏很憋屈,也很郁闷。 笃信偌大的一个宅子,就住着秦如薇一人,其余的全是下人伺候着,她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服伺了? 反看自己,拖儿带女的,家里里里外外都是自己忙活,连一个丫头都没有得帮衬,这心里哪能平衡? 顾氏心里酸啊,都是秦家人,分两家住,这姑子家是高门大户,而自家是寒门小户,明明都是一家人。 看着外面忙活的下人,顾氏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又痒又疼,当初要是不将秦如薇分赶出去,这光景,还不就是自家的? 顾氏有些悔,脸色跟吃了死苍蝇似的难受。 ”什么占地儿,这些人可都是来伺候我,帮着我管事的,可不是平白来当主子的!”秦如薇抬头睨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若按嫂子所说,难道你们来伺候我起居?给我斟茶递水,甚至给我倒夜香?” 顾氏一噎,讪道:”不是还有杨柳糯米两个丫头么?” ”她们自有她们的事,忙活不过来,难道还要撕开两个人用不成?”秦如薇淡淡的。 顾氏也知杨柳这会子在新铺子上帮着忙,一时也说不上话来。 ”左右薇儿是个有福气的,不像你嫂子我,劳碌命,伺候一家子吃喝不吃,有时忙活上来,自个儿都吃不上,前儿农忙,累的倒头就睡,更别提别的了……”顾氏一边絮叨地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秦如薇,见她分毫反应都没有,连头也不抬,也知自己作得过分了些,便尴尬地咳了一声。 秦如薇是懒得理她,任她说,自己是一句不吭,权当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地吵。 顾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晓得,无非是眼红捻酸罢了。 ”我看嫂子确实是忙。”等顾氏闭了嘴,秦如薇才施施然的抬头,道:”不若也如我这般,买上几个丫头伺候一二?” 顾氏心里一喜,眼睛登时大亮,没等她开口,秦如薇又道:”按着我这屋里的丫头来算,杨柳糯米她们是大丫头,每个月的月钱是一两,徐管家的月钱是二两,徐婶也是一两银,她的两个丫头,都是二等丫头,月钱也就八百钱,两个小厮分别五百和八百钱,这是每个月的月钱。逢年过节也得赏,每人按分等再额外赏一月的月钱,还有四季衣裳什么的,当好了差事,也得赏,一两银子是跑不了的。丫头们要是伺候好了,赏个花呀,首饰也是常事。嗯,这算下来,嫂子你且等等。” 顾氏早已瞪目结舌,看秦如薇煞有介事的噼里啪啦地取过一旁的算盘计算,嘴里喃喃有词:”除了赏银,月钱一月下来大概是十两银子,一年下来也就是一百二十两,再算上平素的赏银,按最低标准去赏,我看啊,一年下来,整个四五十两准跑不了。这么着算,一年单是花在下人的银子,往大了说也是二百两。” 秦如薇笑看着顾氏,道:”买下人,签身契,若是我这屋里这么多的,少说也得四五十两。嫂子你看看,得要多少下人帮衬你才够?我有识得的牙婆,定给你挑伶俐的人儿过来,保证不亏。” 顾氏整个人都呆滞了。 秦如薇算得那一笔账,是将她吓坏了,二百两银子,妈呀,就是一家子不吃不喝,一年也攥不下来啊,何况,要每个月都给出去这么多银子,还不如要她的命。 顾氏嘴里直抽冷气,僵硬着脸皮说不出话来。 秦如薇也不急,只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直气得心口发疼。 她就不相信了,顾氏舍得拿这么多银子来买下人,那不得要她的命! ”你这丫头,就是爱捉弄你嫂子我。真有这么多银子,那还不发了?”顾氏僵着脸,歪着嘴道:”你给你侄儿侄女每月多少银子,你都是清清楚楚的,一年到头,都不够你养几个下人的呢!” 这话意指秦如薇小气,便宜外人。 ”那是,这人做多少事,就得多少银子,那是定了的。”秦如薇也不恼,反说顺着她的话讲:”到底是我亲侄儿侄女,他们去别家,一两银子都得不到,我总不能跟着别人那般做啊,都是亲亲的侄子不是?所以,我给他们月钱三两,嫂子你也莫高兴过头,都是一家人嘛,计较个啥?” 这话刺的顾氏脸红耳赤。 秦如薇是半点也不留脸面,她硬要赶着上来让她打,不打岂不是对不住她? ”怎么着,嫂子想要买几个下人呢?” 顾氏来了气,阴阳怪气地道:”我那可没有这么大的宅子让下人住呢,也没这么多银子养。” 秦如薇也冷下脸来:”那嫂子是个什么意思?不妨说出来,咱姑嫂俩参详一二。” 顾氏见她冷了脸,便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道:”左右下人都是要支使的,反正你这边也是买下了,事情也不多,不若让她们平素也到我们家去帮着忙活?不然这月钱可是白给了。” 此话一落,不但秦如薇冷笑,就连顾氏自己都臊得慌,脸红得滴血。 人至贱则无敌,秦如薇一直深信这句话,只是顾氏是她的嫂子,她也就不愿意用这句话加予她身上。 可这人,到底要说她怎么才好,这话也说得出,也不嫌臊! ”拿一份月钱干两份家事,我想整个大夏朝都没有吧,嫂子这主意打得可真绝,不愧是当家好手。”秦如薇语气平淡,可话里却不掩讥讽。 顾氏确实也臊,但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不成,干脆也就豁出去了:”我这不也是替你着想?” ”是替我着想,还是替你自个儿着想?”秦如薇眼神一厉:”也亏得这屋子里只有我们姑嫂两人,不然这话传出去了还不得笑死人?” 她突然变脸,顾氏怔了一下,脸上神色难堪。 ”一回又一回,你不累,我也是累了,干脆今儿就挑破了,明明白白的,省得猜来猜去。”秦如薇懒得和她周旋:”你要房子,行,你出银子盖,就是不出,我给你盖,房子的银钱直接在秦一他们的工钱上扣。你要下人,买,银钱也是你自个儿出,也别成天到晚算计着耍心眼儿。” 秦如薇这话着实是狠狠地打了顾氏一巴掌,脸上滚烫滚烫,火辣辣的,瞪着秦如薇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样。 ”你也别瞪我,也甭怪我不给你脸面,真要叫你难堪,我大可以当着大哥那面上去说。”秦如薇冷哼:”也别拿你十几年的养育之情来说话,你待我怎样,我都记得,若不是看着你养育过我的份上,你当我一回回的纵着你,容着你肆无忌惮的放肆?” ”别怨我心狠,一回回的,你算计了多少,再大的养育情分,都被你这算计消磨了去,人心,经得起算计么?你别心里不平,扪心自问,我难道真亏待你了?亏待这一家子的谁了?哦,是我有的你们没有?我有的,那也是我赚回来的,凭什么就要我的私房去满足你想要的?” ”谁个就要你的私房了?”顾氏忍不住站了起来,满面恼怒。 ”那嫂子来我这是捻啥酸?眼红个啥?”秦如薇丝毫不留情面:”你说这么一大通话,不就是想要我给你想要的?” ”我是你嫂子!” ”所以,我就该顺着你意,你要星星月亮我给你摘,就是要我的命,也伸长脖子给你抹?” ”你。。。” ”田地,我给买了,回回有些什么,也给你们那边捎去一份。你心里不平,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今天,而是哭着闹着要赶我出去?你就没想过,我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孤身一人住一个破屋子,会不会招人嫌话,会不会有危险?”秦如薇想及那些一个人的日子,不禁眼圈泛红,尤其是被邓富贵偷窥时那种惶恐,还有夜半的梦魇。 顾氏身子一僵,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嗫嚅着嘴唇,心虚地撇开头,嘟嚷着:”如今你不也是过得好好的?” ”那也是我命好,若我命不好,你现在见到的就是白骨一堆。” 顾氏唰地抬头,脸色煞白。 秦如薇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半晌道:”你回去吧,别从我这算计这算计那的。当初开铺子的时候,我就和大哥说过会给你们两成的股,到年终结帐的时候,我自会将属于你们的那一份算得清清楚楚的,交到大哥他们手上。你想要什么,都从那上面支取。” 顾氏听了,愣在原地,两成的股,这不就是说这作坊也是有他们的一份儿么? 她争,她算计,也只是私自以为他们这边是白干,却没想到会有这一茬。 若说之前的训斥使她难堪,那么秦如薇最后的这一番话,才是切切实实的狠狠打了她的脸。 顾氏神色复杂,蔫蔫地走了。 秦如薇疲惫地坐下来,长叹一声,今儿把话都说明白了,若顾氏以后都还是犯拧,她也不会再给脸面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恶心 顾氏没在秦如薇这边讨了好,反是被训斥了一顿,待得秦大牛他们知晓了,又将她狠刷了一回,便是几个子女都不认同她这做法和心思。 ”我要是晓得咱们家有两成股,我还会捻那酸么?”顾氏十分委屈,强辩。 ”你这死脑筋,就是没有,你也不该去捻。换个位置,要是你有,你会做的着薇儿的作派不?有这么大方,你就一算死草。”秦大牛恨恨地戳她的脑门儿。 顾氏想要反驳,但认真地想想,要是自己和秦如薇换个位置,还真做不得大方,怕是会死守着的。 ”我日后只巴结着她,将她当神供着,得了吧!”顾氏撅着嘴道。 秦大牛跺了跺脚,也懒得和她费唇舌,只跑去秦如薇那说好话。 秦如薇自不会给秦大牛难看,直说无妨,但秦大牛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却道:”若是她从此以后还是这般,大哥,我可不会再看那点子姑嫂情分了。” 秦大牛一惊,看着秦如薇眼里的认真,知道这是她给的最后机会了,不禁心里一凉,回到家后少不得告诫顾氏一番。 自秦如薇死过一会后,直到今天的所作所为,顾氏也狠清楚,这小姑子再不是往日那个任自己拿捏不吭声的闷头鸭了,而且又听得自家在这门生意上也有两成股,便也安分了下来,一心只等着年终分银子,好也盖大房,买奴仆。 对顾氏的安分,秦如薇和秦家的人都乐得看着,毕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亲,没有人欢喜撕破脸,将那点子亲情都给抹灭掉。 快进十二月的时候,连续下了几场大雪,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喻示着一年又要走到头。 年关将近,秦如薇也没闲下来,铺子上的帐要盘点,各家的节礼要送,幸而有人帮衬着,不然她怕是要忙个天昏地暗。 一进腊月,年味就重了,各家各户开始准备杀年猪,腌腊肉干,秦如薇家却是没有养牲口,但也不缺肉,因为秦大牛那边养了几条猪,长得膘圆肚肥的,可把顾氏乐得笑眯了眼,更是主动对秦如薇说过年不必买肉,自家有,给她送去个几十斤不成问题。 顾氏示好,秦如薇也没拂了她的脸子,也就厚着脸皮讨要亲香,乘着这么个台阶,两人算是彻底将之前那笔账给抹平了过去。 而当秦如薇将一大笔银子交到秦大牛他们手上时,顾氏就笑得更欢喜了,连姑奶奶都叫了出口。一家子商议过后,更是央着秦如薇也给他们家画个图盖个房子。 庄稼人盖房子是大事,秦如薇向来认为银子就是赚来花的,而且秦家也住了好些年,房子翻新又翻新已是破旧,也很是赞同推了盖新的,便也爽快的应承下来。 既然要将房子推了重建,那就得有地儿住,这倒不是问题,秦如薇爽快地腾出前院,让秦大牛一家子暂住着,反正也快过年了,一家子也凑在一块乐呵乐呵。 秦如薇爽快又贴心,秦大牛他们自然心里熨帖,没了吵闹算计,关系更胜从前。 对于秦家的变化,十里屯子的人自是看在眼里,无不艳羡嫉妒,邓家首当其冲。 经历过一系列的糟心事,邓家算是掏了个底朝天,便是快过年了,人人都没有好脸色,见了谁都是一副奔丧样儿,老邓头一心盼着过年,过了这个霉年,新年也就好了,偏偏,近年尾又出了一茬糟心事。 胡氏跑了! 秦如薇有些惊讶,胡氏竟然跑了? 邓家的消息,秦如薇一直没有刻意的去打听,但到底同一个村子,身边又有这么多耳报神,所以秦如薇也常听到那家的消息。 自邓富贵那闺女夭折后,胡氏就一直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邓富贵将女儿的死都算在她身上,而邓老太更视她为不祥人,一天到晚将她往死里骂。 所以,胡氏是没出月子就已经开始做家事,从前或许她硬气,但自从生了那样的闺女后,底气便失了,而她的娘家人,不过来看望过一次,更是无支撑。 没有娘家人撑腰的女人是悲苦的,胡氏自己也底气不足,面对打骂,也只能咬牙面对。 可胡氏不是软包子,被打骂得成惯事,久而久之,也就无所禁忌了,反抗,将邓家闹了个鸡飞蛋打。 如今,干脆跑了,想来也是看得开了吧! ”她也是个狠辣的性子,趁着那一家子都去给邓老太娘家贺生,将家里卷了个底朝天跑了,一个铜板儿也没拉下。”顾氏咬着手中的芙蓉酥巴咂着嘴道:”就连后院那两条猪和几只鸡都麻利的给卖了得了银子。这女人,太狠了。” 秦如薇默然,她倒不会觉得胡氏狠辣,反而对胡氏此举颇有赞赏。 一个女人嫁了人,婆家就是以后的栖身之所了,那里的人,也是自己所依靠的,可瞧瞧邓家这作的是什么事? 生了那样的孩子,难道是胡氏的错?这只是基因问题,难道女人一人就能生下孩子?可邓家明显就是将这个罪名安在胡氏身上。 自己十月怪胎的孩子是残缺的,当母亲的谁不难过,胡氏正需要安慰的时候,邓家对她只是打骂,连月子都坐不好。而因自己的过失导致孩子身死,邓家变本加厉,对她打骂,月子都不能坐了,谁没有怨气? 怨气,都是积聚而来的,从开始的逆来顺从,到反抗,想来胡氏也是伤透了心吧! 而当怨气积到一定时候,满了就会爆发,有句话叫在沉默中爆发,胡氏此举不正正应了这话的深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胡氏这也是反戈一击罢了! 所以,秦如薇不认为胡氏狠辣,不,她是狠辣,可邓家,却是咎由自取! 若是从一开始就相依偎,会有今天的事么? 只能说,这都是因果报应! 邓家,一片愁云惨雾,邓老太坐在一片狼藉中嚎啕大哭,破口大骂,老邓头在一边吸着旱烟。 ”娘,我的首饰都没了,娘!”邓凤珍捧着个空匣子跌跌撞撞的顛着一身肥肉跑来大哭。 邓老太的哭声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戛然而止。 ”啥?你说啥?”邓老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瞪大吊梢三角眼看向闺女,她不是将那匣子藏得密密的? 邓凤珍一把将手中的空匣子砸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坐在地上踢着腿:”没了,都没了,胡氏都将我的嫁妆给偷了,哇!” 邓老太一看那碎成几块的匣子,空溜溜的别说首饰,便是银星子都没一颗了,不禁眼睛一翻,趔趄了下,冲口大骂:”这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狼心狗肺的骚贱娘们,她不得好死啊她,她……” 咚的一声,邓老太一口气没提上来,厥了过去。 ”爹,快来啊,娘厥过去了!”邓凤珍大叫着。 邓富贵黑着一只眼走进村里,那黑实的脸沉得要滴墨,别提多难看了。 早知道,他就不去姥娘家了,偏偏娘说什么不能让娘家人觉得抬不起头来,才硬着头皮去了,结果,被表兄弟笑得脸都黄了,待回得家来,胡氏那婆娘竟然卷包袱跑了! 这婆娘早知道她狠,没料到狠成这般,连家里的牲口都不放过,忒狠! 逼着去胡家抓人,那婆娘竟然没回去,她是死哪去了,娘家不回她能去哪,认定胡家是在搪塞他,硬是闯了进去,结果被胡家几兄弟打了出来。 咝,邓富贵摸了摸眼角,疼的轻嗤出声,往前走的脚步却是顿住了。 秦如薇也没料到会遇着邓富贵,眉皱了一下,微微侧头继续吩咐秋兰:”桂花嫂子新添丁,回头补上一篮子鸡蛋去,别失了礼数。” 秋兰恭敬的应了。 ”薇,薇儿。” 秦如薇的脚步一顿,脸上带了丝不悦,回过头看向邓富贵。 只见他双手互搓着,眼睛不离自己,脸上神色更是冷。 邓富贵是紧张也是无措,秦家渐起的富贵,他是看在眼里的,羡慕之余更多的是懊悔,悔不当初,尤其是在一系列糟心事后。 秦如薇过得好,也是狠狠的打了自己邓家的脸,当初,若当初…… 邓富贵叹了口气,再见她,其实是没脸的,可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看她。 眼前的女子,云鬓高挽,妆容得体,穿着簇新的锦衣华裳,交领褙子上的一圈白兔毛,更衬得她脸如珠玉,容颜娇美。 她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亭亭战立,脸容清冷,那气度芳华让自己觉得如一颗尘埃,只能仰视着她。 邓富贵满腔的话都化作叹息,嘴嗫嚅着,蹦不出一个字来。 秦如薇淡淡地扫他一眼,也没说话,就这么转身带着秋兰离去。 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我,我会休了胡氏的! 秦如薇脚步未停,嘴角却是微勾,却不是欢愉的笑,而是冷笑,讥讽又不屑的笑。 他邓富贵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难道他休了胡氏她就会高兴,继而感恩戴德重投他怀抱? 简直荒谬! 不得不说,邓富贵这句话是恶心到她了,这男人,真的没有半点可取,让人恶心。 邓富贵目光痴迷地看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踌躇着脚步离去。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赚银子新招 胡氏卷包袱跑了的事一直为人津津乐道,都以为她只是回了娘家,可胡氏却是一直没有回来,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邓老太却不会就此罢休,邓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本来就被邓福旺掏光了家底,田地都是佃租来的,可租子却贵的离谱,交了租,一家子半年的存粮都没有,就是讨口吃的罢了。 唯一欣慰的是家里的两条猪养得极好,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就等着卖了好过年,剩下的银子也攒起来,好给幺儿娶媳妇和凤珍备嫁妆。 说句难听的,这两条猪就是邓老太的救命稻草,可是,胡氏却将它们给卖了,连一根毛都没剩,这还得了? 邓老太这人了,谁要她的命,她就跟谁拼命。 所以,胡氏将她的两头猪和牲畜都卖了,那就是要她的命,邓老太又怎么会罢休? 胡氏跑了,可胡氏的娘家还在,胡氏所犯下罪欠下的债,就该由胡家来还。 于是,邓老太就跑到胡家去闹,硬是要胡家赔偿,除了两条猪,还有牲口以及邓凤珍的嫁妆。 胡家自然不会低头,但邓老太是何许人,耍泼自是一流,胡家不给银子,她就一直闹一直骂,硬是逼得胡家赔了十两银,邓老太还想再闹,胡家将她给打了出去,这才消停了。两家彻底撕破脸,而邓富贵,也真的将一纸休书扔给了胡家,自此两家从亲家成了世仇。 秦如薇听了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腊月初八,各家各户吃煮腊八粥,并互相赠送,秦如薇家也不例外,如今他们一家也算是头一份了,多的是人来巴结,都捧着粥来分送。 秦家的腊八粥料足又熬得浓稠,自是多人称赞,而送给庄家的,秦如薇更是派大丫头亲自送去,以显示自己的诚意,这让顾氏有些不快,却也没多话。 庄大娘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在庄楚然和秦如薇的亲事上一直没有松口,秦如薇虽无奈,却也没有腆着脸去巴结逢迎。 拿热脸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的事,她可真是做不出,所以只是礼数到了就成。 庄大娘却不这么想,哪怕对方是秦如薇身边的得力大丫头,可不是她本人来,心里便极为不快。 她心里想着,既然你想要嫁入我庄家,尤其面对未来婆婆,就该百般巴结,让个丫头来,算个什么事? 庄大娘又在心里减了秦如薇一分。 秦如薇自是不知庄大娘的心思,腊八一过,各家各户便开始杀年猪准备年礼,故而,十里屯子常常听得猪嚎的凄厉叫声。 秦如薇被邀请吃了几家杀猪饭,大块大块的猪肉让她吃得都要腻了,倒是给怀念起前世的猪肉干零食来,尤其是某个赌城的肉脯,更让她垂涎。 猪肉干牛肉干都是极好的零食,耐放耐存,还饱肚子,作为干粮,可是老少皆宜的上上之选了。 秦如薇想着,脑瓜子又想起一个招来——制猪肉干。 说做就做,趁着农闲又年关近,而且近日的天气都有北风吹,还能见太阳,是晾晒的好天气,不尝试一下,更待何时? 她亲自买来几十斤猪的前后腿肉,带着徐婶和几个丫头将那些肉剔除碎骨、软骨、毛发等,清洗干净,而后将清洗好的猪肉块切块,每块半斤到六两左右。 要做肉干,腌制那块工序最是考人,一个处理不好,肉就会容易变味或者长虫。所以一般都在冬天里做,因为冬天做肉干,天气冷,肉不容易变味,也不会烂,当然,要是有冰窖什么的,自然是啥时候都能做。 秦如薇从未做过肉干,但也知道腌制肉的料考人,她问过徐婶,自己又仔细回想前世吃到的肉干的味道,里面大概都添了什么香料,一并的买了回来。 先是在切好的肉块用食盐料酒酱油冰水等腌制,细细搅拌抓腌后就置放着等入味,其中又翻搅几回,一天以后,才进行下一步。 徐婶,包括顾氏她们都以为秦如薇只是腌腊肉,但,腌腊肉是要煮的吗? 徐婶想要开口,可看到秦如薇认真的侧面,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罢了,她一个下人,主子要做什么,还轮的她置喙? 默默地按着秦如薇的吩咐将那些腌制好的肉块放在跑着各种香料的锅里煮,并掌着火候,心想,总不会煮坏了,这要做不成腌肉干,那就做菜吃了呗。 秦如薇自然不知她心里的腹诽,只兴致勃勃地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肉干,还想着做成了的话,司徒芳那家伙回来不知多欢喜。 不过,这都快过年了,他早就回到家了吧,应该不会来这边过年吧? 秦如薇的眼神黯了黯,直到徐婶提醒她肉块已经六成熟才回过神来,将那些肉块都捞了起来,让丫头们拿出去放在院子里冷却。 顾氏看得奇怪,问:“腌腊肉干还得煮?你这是做甚?好好儿的前后腿肉,可别都浪费了。” “腊肉得蒸熟了吃,我做的这个,可是随时就可以吃的,当零嘴吃。”秦如薇狡黠地笑。 大冬天的,天又冷又寒,肉也很快冷却下来,将之切成小块,做最后的烧制,这一锅特制的白汤又不同上一回的,加入盐、糖、麦芽糖等进行翻动煮制,待烧卤汁还有一半时加入香辛料、料酒。控制好温度、时间和火候,搅拌均匀,一直到汤汁被肉块吸收完全为止。 当一块块熟透了的肉块出锅的时候,香气扑鼻,引人垂涎。 “乖乖,做这么一锅肉干得要多少香料功夫啊。”秦如薇出招,那是五花八门的,顾氏那是看都看不过来,恨不得再多长两双眼睛细细地看着记着。 都是人,怎么她就想不出这样的弯弯道道呢,再看秦如薇那自信朗朗的样子,不禁心想,这丫头的脑子可是怎么长的,从前也没见她有这本事啊? 她有种预感,这一锅什么肉干完全做好出来时,恐怕又是赚上一笔了。 顾氏心里痒痒的,刚刚好像有什么步骤漏了记上了,懊恼不已。 秦如薇完全不知顾氏心里打的小九九,只领着人将已经煮好的肉片晾晒在特意打造的铁丝网上,一片片的,虽然色泽没有现代看到的那般好看,可这却是纯天然的,绝对没有添加任何添加剂或色素。 最后就是烤烘了,买来的上好银碳拢成了一个小炉锅,烤至干又回晾又再烤,直到完全干燥。 为了试验,秦如薇还特意做了几种口味,辣的,有蜜糖味儿的,一块块的排开,香得人直流口水。 秦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那一块块巴掌大的肉干,这就是他们主子做的肉干?可以存放许久,可以就这么吃? “都尝尝味儿。”秦如薇自己先撕了一块辣的尝。 采用的猪肉,都是上好的前后腿肉,而这里的猪,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家养的,肉质自然是不用怀疑,要是有野猪肉那就更美了。 入口,肉质鲜嫩,汁浓香甜,带着一点点辛辣,秦如薇眼睛一亮。 肉干,这就是猪肉干,她可真做出来了。 “呀,这味道可真香,真好吃。”糯米第一个称赞。 其余众人都纷纷撕了一点尝,几个口味都尝遍了,不用他们说话品评,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肉干是过关了! “老奴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吃到这样的肉干。”徐伯吧砸着嘴道。 “要是有酒就更美了。”秦大牛喜滋滋地道。 徐伯眼睛大亮,这舅老爷可是说出他心中所想了,他刚刚就是这般想的,只是碍于在主子跟前,也就不敢说,这可是下酒的好东西,还方便食用,要是长途跋涉的赶路,撕上一点吃,还不比啃那干馍馍馒头要强? 徐伯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惊讶地看向秦如薇,难道自家主子是早有这打算不成? “四郎,你还吃,都要被你吃光了。”三娘轻叱四郎,将他伸向肉干的爪子拉了回来:“小姑做出来肯定有大用,尝一下就好了,不准贪嘴。” 四郎嘟嚷着,却不敢再伸手,只怯怯地看着秦如薇。 “哎哟,这肉干这么多,吃两块没事,吃完了再做就是呗。”顾氏却是鼓囊囊着嘴道,话出口又偷看秦如薇一眼。 秦如薇也没反驳她,只是又分派给四郎等各个孩子一块,便吩咐秋兰去取些油纸来包上。 “我们自家留一部分存着,逢年过节有客人来也能招待,其余的,按一斤一包包上。”秦如薇吩咐道:“正好咱们家要送年礼,添上一包肉干也不错。” 秋兰她们自是应下去忙不提。 “大哥,麻烦您和徐伯再去看哪家杀猪,给买上些来,除了前后腿肉,脊肉也买些。”秦如薇沉吟一下:“对了,若有野猪肉,干脆整头买回来。咱们可又要忙了。” 顾氏一听,反应极快的道:“薇丫头,难道你是想做这些肉干去卖银子不成?” 秦如薇看她一眼:“有何不成?有银子赚,为啥不赚?这肉干,可是居家旅行送礼的必备良品。” 大夏国,好像还没有这样的零嘴呢,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赚到银子,她,就是那吃螃蟹的。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求娶 没有人会同银子过不去,也没有几个人明知道有商机却不敢去奋手一搏,至少秦如薇就不是那样胆小的人,相反,她胆子很大,也足有商业头脑。 在大夏国,做什么吃食的没有,肉干,也自然不缺,但那都是要蒸煮的,要是拿上就吃的肉干,那可真真是没有,若这样的零嘴推出了,会没有人喜欢? 打死她,秦如薇也不相信! 比起前世人家专业做牛肉猪肉干的商家,她这样做出的自然是半路出家,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在前进中进步,现在是不专业,焉知一年后,几年后,十年后或者数十年后,秦记肉干铺子会不会成为百年老店? 即使半路出家,对于大夏国,也就够了,到底是新鲜,只要新鲜就够了,而且,对于老饕或是酒客,这样的肉干也是下酒好料。 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 所以,这门生意,秦如薇那是绝不会放过的,不然,她就是嫌银子腥。 一边儿趁着送年礼,秦如薇都送上一包肉干,一是以这新鲜物送礼,也有意思,二也是想趁机打入人的眼球,被人熟知,将来铺子开起来连宣传费都省了。 秦如薇向来是善于把握机会的人,能利用的自然不会放过。 一边将手礼送上,一边也趁着天冷买来新肉做肉干,至于铺子,也已经托牙侩留意。 秦如薇精,这十里屯子的人也不完全笨,眼见秦大牛他们四处买肉,就知道这秦家是又有什么赚钱的当口了,部分人自然不肯吃亏,将卖肉的价格瞬间提了起来。 秦大牛阴沉着脸将事儿说了,愤愤地道:”早就说好的价格,现在提了几个铜板,也忒无理。” 秦如薇冷笑,她最讨厌的就是言而无信的人,她已经比市价多给了一两文钱一斤,可惜这些人就是心大又不心足,还想要更多。 她秦如薇可会是那被威胁的人?想要她低头,没门! ”既然要提价不肯卖,那就算了,我们不要了,我就不信了,这大夏国,就只有十里屯子有猪肉卖不成?”秦如薇讥讽地道:”去隔壁村子收,传出话去,多少肉我都要,并有长期合作的打算。” 而那几家等着秦家送银子来的人,自是沾沾自喜,凭啥就只能秦家富贵啊,这要这么多肉,肯定就是有大用的,不给多的银子,他们就不卖! 可等来等去,只等来了秦大牛去隔壁镇买肉去了,而又有消息传来,秦家打算长期收购猪肉。 那几家慌了,他们的肉都切割好了,秦家不要,可怎么办? 急急忙忙的找上秦家去,人家连门都不让进,那看着十分有派头的管家更是伶牙俐齿的,将他们好一顿刷,臊得脸都红了。 想要从秦如薇这算计,那是讨不到好处的,顾氏又一次见证了这点,又收敛了不少心思,反正这小姑子肯定不会不管他们一家的死活。 秦如薇的狠,大家都有目共睹,便是想要招惹,也得看自己有没资本,人家那宅子,养着的长工可是能当家丁用的。 而这一岔事传到庄大娘耳中,先是暗刺了几句秦如薇狠心不留情面的话,又沉思着,那丫头是又有什么点子? 制肉干,一次生两回熟,只要有银子,原料都是有的,也就人工上辛苦些,因着铺子还没开起来,秦如薇也只得带着人亲自制了。 如此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小年,秦如薇他们已制出了上百斤的猪肉干,牛肉干,包装封存好,只等买下铺子开张了。 值得一提的是,秦如薇的这肉干送去唐家时,被好一通赞,唐濮亲自来信询问这肉干是怎么回事,听得秦如薇是准备要卖,当即就要下订单,要放在庆记铺子卖。 秦如薇哭笑不得,只得说自己是打算开铺子,暂时不对外供货,不然,她这肉干的名头,便是打开了,也是庆记来担了。 唐濮也知自己强人所难了,但还是来下订单,唐家生意做的大,要送礼的地方也多,秦如薇的这种肉干,实在是送礼佳品呀,当零嘴或下酒是最好不过了,顺便也帮她宣传一二。 秦如薇自然感激,计算了成本后,在每斤肉干一两银子的基础下,只收唐濮一个人工费。 故而,这肉干还没正式开卖,秦记肉干却已是先打开了名头了。 ”若不是曲先生请我吃酒,拿出这等子吃食来下酒,我还真不知道你又捣弄出这新玩意来。”庄楚然捏着手中的麻辣牛肉干,笑看着秦如薇:”不过那时吃的是猪肉,这是牛肉?” 秦如薇笑着点头,奉上一杯清茶,道:”送给曲先生的那两斤肉干是第一批做的,也就突发奇想的先试着做一下,故而只做了一种,并没有做牛肉。这些牛肉干是近日才做出来的,你倒是尝了鲜。” ”就你点子多,不过吃着可儿带劲儿,难怪曲先生跟宝贝一样,抠门得很,只撕一丁点来下酒。”庄楚然失笑道。 秦如薇轻笑,道:”他游走关外,应该也尝过这样的肉干吧?” 庄楚然点点头:”听说关外蒙族的就爱把肉制成肉干,但他们的肉却是自然风干的,硬而且没有味道,没有你这种入味易入口。” 秦如薇一听就知道和前世某些西部地方像似,只把肉风干,有些甚至不会煮熟,就这么干了就吃。 ”各地的风味都不同,我这种肉干,可是大夏最新的口味,肯定能风靡大夏。”秦如薇嘻嘻地笑。 ”小财迷。”庄楚然知道她是要开肉干铺子,宠溺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又道:”曲先生知晓你这种肉干是要售卖的,故而在我这下了单子,他想要买个几十斤备着,你看着留出来,年后我顺便送过去。” ”怎能要他银子,既是喜欢,回头我再包上十来斤送去就成。”秦如薇即刻道:”只是到底是吃进口的,尝个新鲜是最紧要的,虽然肉干耐放,但到底不如新做的,等他吃完了若还想吃,再送去也不迟。” ”也不能白要你的,你放心,送他的,银子从我这出。”庄楚然捏了一把她的小下巴。 秦如薇挑眉:”哟,庄秀才爷这私库可是有不少银子呀?我这肉干,少说也要一两银子一斤呢!” 制成肉干可不如净肉那般,多少斤肉才晾晒成一斤的肉干,再算上香料人工什么的费用,所以秦如薇定价也贵。 庄楚然失笑道:”那你也给打个优惠?”想了想又道:”要知道,我的也是你的,能省则省,省下来的给你买花戴。” 秦如薇脸一红,嗔道:”讨厌!” 庄楚然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屋子老远,来往的丫头们纷纷面面相觑,自家主子和秀才爷是谈什么这么高兴? 不过,要过年了,自然是高兴的,丫头们的脸上也跟着多了些笑容。 ”这个年我不打算久呆,等你家里请过了年例,我就要去县上苦读,不等开春就得去州府准备赴考。”庄楚然淡声道。 秦如薇的心一紧:”时间这么紧?” 庄楚然点点头:”若能中举人,我是打算接着考会试,若能一路顺利过关,那,也离朝堂不远了。” ”庄大哥学识不凡,定能顺达朝庭。”秦如薇笑着道:”我就在这先讨个赏了。” ”调皮。”庄楚然弹了弹她的鼻子,抚着杯沿道:”前些日子,我跟着曲先生见到了仁王殿下。” 秦如薇一惊。 ”仁王殿下这人文韬武略,善忍,性子也足够仁和,对百姓亦有慈心,若能登位,定是我大夏之福。”庄楚然想起那位浑身贵气的男子,不由叹道。 秦如薇试探地问:”那你算是已站了队?” ”你怕?”庄楚然瞪着她。 秦如薇摇摇头,半晌道:”若谈谨慎,过早站队其实并无大利,但你是寒门子弟出身,既已站了,那也只能一直走下去了。只是,不管你现在是否站了队,庄大哥你要记得,你是大夏的子民,你参加科举,只为百姓谋福,你所忠于的,永远只是皇上,知道吗?是皇上!” 庄楚然一震,秦如薇这是提醒他,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喜欢底下的人结党营私,现在哪怕他是站了队,但他只要做皇上认为对的事,只忠于皇帝,那就够了,也稳了! ”我知道深浅。” ”寒门子弟走科举,要比世家子弟艰难更甚,你若能高中,那么代表的,应该就是寒门子弟一派,想来仁王殿下也是深悉这一点。”秦如薇又道:”不过若论帝王谋,光靠仁慈,其实不够,我总觉得,一个皇帝,必须够狠够果决,才能稳坐宝座!” 庄楚然若有所思,秦如薇也不多谈,毕竟她是女子,便将话题岔了出去,只和他聊谁家娶了媳妇又生了孩子的闲话。 庄楚然执了她的手,道:”过了年,我差媒人来提亲可好?” 秦如薇一愣,随即脸红,羞涩地问:”可是,庄大娘那边。。。” ”不用担心,我会让她答应的。”庄楚然眼中透着自信和坚定。 秦如薇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羞涩地轻点了点头,庄楚然整张脸笑灿。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小姑忒坏 自定下了年后差媒人上门,庄楚然就像豁出去一般,趁着在十里屯子的这段时间,天天往秦如薇家里跑,美其名是找秦大牛喝酒,实则是和秦如薇说说笑笑,探讨人生,一时间,一对鸳鸯的感情骤然升温。 庄楚然的无所禁忌,可气煞了庄大娘,尤其在听得外头谣传庄楚然对秦如薇有意时,更是想尽法子将他拘在院子里闭门苦读。 时间一晃便是除夕夜,秦如薇家里添了不少人,徐伯一家等下人也被恩准另开了一桌,感激磕了头,一大家子坐落在一起吃除夕年饭,酒香味甘,孩子在地上你追我跑,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秦如薇被轮番敬着吃了几杯酒,双颊酡红,待撤了饭桌,又坐一块包饺子守岁,她也象征的包了几个,待得吃饺子的时候,嘎嘣一声,一颗小银锞子就从嘴里吐了出来,众人忙说着讨喜吉祥的话。 秦如薇自也知这是徐婶的杰作,饺子上早就作了印记,故而这包银饺子也就落到了她的碗里。 深知除夕讨喜吉祥,这种包银锞子饺子也有好些,只为讨个彩头,也算是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秦大牛父子和徐伯父子喝得脸红耳赤,脸上都带着笑容,顾氏则和徐婶聊起了儿女经,还有八卦事儿,孩子们你追我跑,咯咯的笑声清脆欢快。 秦如薇露出一记笑容,缓步走出屋子,刺骨森寒的北风扑到脸上,使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天空中,洋洋洒洒的下起鹅毛般大的雪花来,不一会,便已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秦如薇起了玩心,干脆走到院子里,抓起一团团的雪,开始垒砌起雪人屋子来,一边垒,一边思绪飘远。 一年了,她来这世界已经足有一年了,前世的记忆还在,却已经渐走渐远,那个曾害她身死的男人,样子已经模糊,取而代之的,只一张挂着温和笑容的俊脸。 那曾受过的伤,也渐渐的远离,似欣慰不少,但更似是看透。 凡事看开一点,看透一点,兴许会活得更自在。 秦如薇双手抱着膝盖,笑容满脸的看着自己垒出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幢简便的屋子,有两个牵着手的小雪人。 这不就是她所求的么? 一处安身之地,一个携手相牵的伴儿! ”哎哟,娘子,您怎么不穿上披风,仔细冻了身子。”杨柳的惊叫声从后头传来,秦如薇扭过头去,只见她手搭着一件鼠毛披风快步走来。 秦如薇笑了,她不冷,真的。 这晚,秦如薇做了一个梦。 梦里,人声沸沸扬扬的,有火光,有婴孩哭声,有尖叫声,渐渐的,一切的声音都消弭,有一个小女孩被人扶着从瞞跚学步到会跑会跳长成少女,有谁牵着她的手走进燃着大红花烛的屋子,轻声叫:”娘子!” 秦如薇醉了,醉在那人的嗓音里。 翌日,洪德二十二年,大年初一,秦如薇梳洗完毕,先是给秦大牛和顾氏请安磕头,收了一个红包,接着,是秦一领着几个弟妹给她请安磕头。 去年魅妆铺子挣了不少银子,秦如薇出手也大方,给的红包自然都是大大的,足有二两的海棠银锞子,几个孩子一口一句小姑吉祥是叫得更欢了。 顾氏笑容更盛,去年他们一家子还是穿着旧衣裳,就连她自己,也是靠着秦如薇的嫁妆才添了一身衣裳,可今年,上到下,都是新裳,闺女们都穿金戴银,好不富贵。 如今,秦如薇大方,几个孩子加起来也有十两银子,她就只等着将孩子们的红包给没收呢。 可秦如薇却是抢先发话了,让孩子们都留着自己做私房,将来娶妻也好,做嫁妆也好,或者是干点什么,也随得他们自个儿,把几个孩子都喜得跟什么似的,尤其已到婚龄的秦一和二娘,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有秦如薇的话在前头,顾氏也不好强硬的收了去,但年纪小的小五和四郎,那是毫不客气的没收,小五倒好,还不知道好歹,四郎这一年进了学堂,却是学精了不少,干脆就让哥哥姐姐作证,登记着被顾氏收了多少红包压岁钱,好将来讨回来,把顾氏气得跟什么似的,却也只是一笑而过。 一家子笑闹过,又有下人们来磕头请安,吉祥话一溜的出,秦如薇自是按等级分派红封不提。 而在秦家的长工还有作坊上的工人,早在年前,秦如薇便发了工钱腊肉让他们回去过年,都欢喜大吉。 年初一,都不会走亲戚,只在村里和相熟交好的人家走动一二,秦如薇是懒得动掸的人,顾氏有心显摆,倒是领着几个小的出去了。 ”你怎也不跟着出去?说不准还能讨几个红包回来。”秦如薇笑看着秦二娘。 因是过年,秦二娘穿得格外喜庆,上身海棠红绣春花褙子,下穿粉色缠枝花百褶裙,一头青丝梳了了个桃心髻,上插了一支银簪,又戴了两朵粉色海棠绢花,既大方又不失雅洁。 日子过好了,秦二娘出落得也越发出挑,她本来就长得周正,皮肤也白净,吃食上有了营养,身段长开,发育自也良好,又一直跟在秦如薇身边学习她的为人处事,如今一装扮,恬静温柔的,就比一般村野女子要强上几分。 秦如薇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大侄女,在村里的野小子们眼中,回头率是极高的,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来提亲。 秦二娘正拿着绣棚绣着一只鸳鸯,闻言抬头,轻笑道:”我都长这么大了,哪好意思跟着出去拜年。” ”吾家有女初长成,正正是因为长大了,才该出去走动一二,也好让人家看看,我们二娘怎生的一副好容貌。”秦如薇打趣她。 秦二娘俏脸一红,嗔道:”小姑。” ”别羞呀,三娘可偷偷告儿我,桥头那金家的小幺子可是拦着你,给你送花儿了?”秦如薇贼一般压低了声音说。 秦二娘的脸益发红,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的事。。。”她抬头看她一眼,咬了咬下唇,低头道:”我,我没要他的。” 秦如薇嘻嘻地笑,见她耳根子都红了,知晓这丫头脸皮薄,也不如三娘古灵精怪的,便咳了一声,道:”不走动也好,我们二娘好颜色,可不能让那些个登徒子看亏了去。” 秦二娘嗔了一声。 ”好了好了。”秦如薇见她真要恼了,便问:”我记得你是二月生的?那按着虚岁来说,今年是整十五了?” ”虚着算十六的。” 农村里人,都按着惯例叫大一两岁,秦二娘到了二月才足满十四岁,说亲嫁人也是要得的。 ”十六也是太虚了些,姑且咱们就说十五,明年你可就要及笄了,现在说亲备着,也差不离了。这里就咱们姑侄俩,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秦如薇循循善诱。 秦二娘脸上的红晕好容易才消退了些,一听这话,又是爬了个满面,头低得低低的,蚊蝇似的:”小姑,您就打趣人。我,我不要和您说了。”说着就站起来要走。 秦如薇忙的拉着她:”别走哇,小姑是和你说正事呢,难不成你就欢喜盲婚哑嫁随着父母安排?” 秦二娘羞得脸上发烫,低着头不说话。 秦如薇强按着她坐下,苦口婆心地道:”咱们做女子的,挑个满意的夫君可儿紧要,得看对方的品性,再看他家里的环境,可不能傻傻的就嫁了去。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二娘咬着唇,瞟了她一眼,低头轻声道:”我,我都听爹娘的。”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听小姑的。” 秦如薇失笑,试探地问:”若是家里穷,但人好也肯上进做事,你也愿意?”她意味深长地道:”要知道,咱们秦家可是要发起来了,将来你们姐俩的亲事,一般没啥家底的人家你娘铁定看不上。” 秦二娘抿着嘴,半晌才道:”大富贵的人家,也不是我能高攀得上的,还不若寻个老老实实的,我嫁过去也能主事的人,也不要做个摆设看人脸色。只要我两口子肯干,将来该有的,肯定也会有。” ”好!”秦如薇一击掌,道:”你也是个实诚的,不是那心比天高的人,就冲你这话,将来小姑也给你寻一门满意的夫婿。你放心,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造化肯定也不差。” 秦二娘羞涩地点了点头。 秦如薇趁机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秦二娘红着脸答了,眼看着这小姑的问题愈发刁钻,她颇有些招架不住,正好隔壁屋的春儿来找她要花样子,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秦如薇见了她这小女儿娇态,不由哈哈大笑,一副坏坏的模样。 ”娘子连自己亲侄女都打趣,这小姑当的忒坏。”杨柳捧着账本进来,嗔笑道。 秦如薇心里开怀,道:”看着小丫头脸红羞涩就觉着好玩儿。”又看杨柳笑眯眯的,不禁又道:”你也是,看中了谁,尽管说,我为你做主。” 杨柳羞得脸红,嗔怪地跺了跺脚,把账本摊开,和她说起铺子的事来。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保媒 秦如薇把自家侄女逗了个满面通红,顾氏等人回来后见闺女脸上红通通的,直往她额上摸去,就怕她发起热来,秦二娘只得搪塞着说在屋里热着了。 顾氏好生奇怪,屋里热? 虽然有炭火,但也不至于热得满脸通红吧,有心要问个清楚,但秦如薇却是替二娘解了围,和顾氏说起明儿回娘家的年礼,顾氏的心思这才被岔开了。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和去年一般,秦大牛带着婆娘孩子浩浩荡荡的驾着车去了,比之去年,那叫一个风光。 秦如薇也不禁想起去年今日,她却是躺在床上发热,这么想着,她从脖颈间拉出一条绳子来,上面吊着那块玉佩。 绳子还是那根绳子,可因年代久远,已褪成了乌色,打成一个简单络子,坠着那块圆玉佩。 将玉佩摘落下来,秦如薇拿在手上反复地看着,对着光看来看去。 ”咦?” 秦如薇走出屋子,将拇指大小的玉佩对着太阳举起,那翡色玉佩上的两条鱼迎着光,变成了两个字,待放下,字又不见了,遇着光,又能瞧见,好神奇。 明惠。 这是名字? 秦如薇皱起眉,脑中闪过一丝什么,飞闪而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正欲再细想,秋兰来报庄楚然来了,只得将玉佩重新戴上,迎了出去。 庄楚然是来和她商议年例的事。 ”我本想今年也做一回年例,但我家来往的客人本就不多,而且想着等你家的年例过了便去州府,也就费事张罗了。”庄楚然笑言:”这回来,是来告儿你一声,我以你的名义,给曲先生发了一个帖子,请他来吃年例。” ”嗄?”秦如薇愣了一下,傻看着他。 ”傻呆什么呢?”庄楚然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吃年例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我请他来牵线保媒。” ”什么?” 秦如薇惊得站了起来。 ”没错,曲先生就是我与你的媒人。”庄楚然认真地道:”他亦已答应做你我的保山,保这个媒。” 秦如薇半晌才消化掉这消息,问:”庄大娘,她知道吗?” ”还不曾。”庄楚然摇了摇头。 秦如薇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不必担心。”庄楚然握着她的手,道:”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等着我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你便是。” 秦如薇欲言又止,可看到他一副志在必得又自信朗朗的模样,满嘴的话都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心里,却还隐隐有一丝担忧。 秦家年例在年初六,年例,都是彼此交好的人来吃,若是有头面的,便是不往外邀请,也自有人上门来吃,主人家也不拘礼,均笑脸相迎。 曲时年初五就来到了十里屯子,庄大娘自从儿子嘴里听了此人的不凡,那叫一个笑容满脸,百般奉承,就差没当神一般供奉着了。 可吃过两盏茶后,这曲先生的一番话,让庄大娘笑脸一僵。 ”清晖这后生我瞧着不错,是个有大造化的。欲话说,男子先成家后立业,眼看着他要赶考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这作先生的心里也替他着急,若庄老夫人不嫌我多事,老夫想替他保一门亲,您看如何?”曲时笑看着庄大娘。 他这话一出,庄大娘却是无半点喜意,笑容僵在嘴角,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儿子,见他淡定地吃茶,袖里的手不禁捏了起来。 她可没忘记,庄楚然曾说过,这曲先生多有夸赞。 难道是为那丫头而来吗? 是了,那丫头明儿家里请年例,也是叫了她去的,准是了。 庄大娘心里突地升起一把无名火,不管曲时是为谁来,她能想到或肯定的,庄楚然对此事肯定清楚,说不准就是他请来要保媒的。 这儿子是铁了心要娶那丫头,还越过她去请来保山了? 庄大娘心里不悦,可脸上却没完全表露出来,她始终记得,这位曲先生,是对自家儿子有大用的。 她僵笑两声,深吸了一口气,问:”难得先生为我家然儿操心,不知先生是觉着哪家名门闺秀与我家然儿相配呢?” 秦如薇是名门闺秀吗?自然不是,她这是妄想堵住曲时的嘴,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却不知,她这也是弄巧反拙,名门闺秀,那你庄家可是高门大户能般配得起的?哪怕庄楚然是秀才出身,也只是一介寒门士子罢了,说句不好听的,还比不上商贾家富贵,起码商贾家吃喝不愁有人侍候啊。 庄大娘是把儿子的身份看得太重要,焉知这皇权至上的世界,在这权贵比比皆是的朝廷,别说你一个秀才比蝼蚁也不如,便是你考上了状元,若没有人提携,也永无出路。更别说,你只是寒门出身。 说什么寒门清流,那也只是好听罢了。在现实跟前,其实显得特别虚,哪怕已是状元加身,若无出路,还比不上那些世家庶子出身的六品校尉,空有一身功名罢了。 若见识了上京的权贵富贵,庄大娘恐怕才会知道,现实会是多么的残酷,她的那点子心思,还真什么都不是,也不值一提。 也就只在这样的小地方里,她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高高在上,身份贵重罢了,浑然不知自己在他人眼中,只是个笑话。 庄楚然听得自己母亲这般说,很是尴尬,脸也沉了下来。 曲时也是一怔,很快便笑开:“并不是名门闺秀,可比之名门出身的女子的气度风华,亦分毫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话一出,庄楚然和庄大娘均是一愣。 庄楚然只觉曲时是看在他的脸面上才对秦如薇多有夸奖,却没想到会是这么高的评价,而庄大娘更是惊愕之余又有些吃味。 那丫头,她咋就没看出有多好?什么气度风华,不就是一个村野女子。 曲时是真心觉得秦如薇好,他甚至觉得庄楚然配她,也是高攀了,总隐隐觉得,此女应该配得更好的如意郎君。 不过,庄楚然这后生也确实不差,又难得对一个被休弃的女子钟情如斯,作这个保山,他也是愿意的。 “十里屯子的秦家闺女如薇,年十九,贤良淑德,聪慧有加给,老夫人觉得如何?”曲时看着庄大娘。 没把他的话堵住,庄大娘脸上的僵笑已是维持不住,艰涩地道:“如薇那孩子我亦是看着长大,却是个命不好的,去年结了一门亲,被休弃了,先生怕是不知。我们楚然,到底还要考科举,这名声您看?” 这话隐晦,却又暗示秦如薇是个成过亲的女子,配庄楚然名声有碍。 “此事我亦了解一二,那邓家着实没福气,依我看,这是个大有福气的女子,端看她被休弃后的坚强自立便知。名声,不过是世人加诸的枷锁罢了,若为名声所累,那才是得不偿失。”曲时眯着眼睛看着庄大娘,意味深长地道:“这世道,少年夫妻相互扶持一路走去,那样的姻缘才更值当珍惜,能共富贵同患难的,才是一个好妻子,大娘认为呢?” 庄大娘一噎,张口欲言,庄楚然却已是搁下了茶杯,跪倒在曲时跟前。 “清晖谢过先生保媒,有先生作媒,若能娶得此妻,乃是清晖之幸。” 这是先抢在庄大娘跟前把话说死了。 庄大娘那里不知他的意思,当下气得身子发抖,只是碍着曲时还在,不敢发作罢了。 “好,大丈夫勇于追求自己所想所得,才是有担当的男人,老夫且看着你日后在朝廷上的表现。”曲时捋着胡须说道,眼睛还若有若无的扫过庄大娘。 庄大娘浑身一震,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当下,又喜又惊,喜的是这算是提携庄楚然,惊的是,若拒绝这先生的保媒,那还有喜吗? 看着跪在跟前的庄楚然,庄大娘脸上神色复杂,抓不定主意来。 到底是媳妇重要,还是儿子的前程重要。 她又有些恼恨,恼的是自己明明才是庄楚然的母亲,他的婚事,却是不能作主,反被个外人插手。 “你是早预谋的?请曲先生来做保山?”曲时一离开,庄大娘就迫不及待地瞪着庄楚然:“你竟是半点消息不与我透露,你眼中可有我这个娘?” “娘最注重名声,有曲先生保媒,岂不更好。”庄楚然淡淡地道。 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庄大娘气了个倒仰:“我问你,你可是真的铁了心要娶那丫头?哪怕我不同意,你也要娶?” “先生的话,娘难道还不明白?”庄楚然反问一句。 庄大娘还不死心,道:“儿女情长,我相信曲先生是不会在意,你,又何苦自毁前程?” “儿子心意已决。”庄楚然低下头,道:“若娘不肯出面,先生既是我先生,我亦可请他出面替我张罗。” 庄大娘眼睛倏地瞪大,指着他:“你。。。” 庄楚然站了起来,长长地躬了一礼,而后出去。 庄大娘气得胸口发痛,狠狠地砸了手边上的一个茶杯。 反了,这儿子,是越来越掌控不住了,她已经隐隐感到,庄楚然离她越来越远,已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看着一地的碎片,庄大娘捏紧了拳头,对身边的春芽悲凉地道:“他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娘?”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春芽献策 庄大娘这一生最值当骄傲的事便是生了庄楚然这个儿子,而且,还供出了一个秀才爷,如今这位秀才爷眼看着就要飞得更高,更让她欣喜若狂,喜不自禁,她一心只等着坐在高位,受众人叩拜,只等着儿子给她争脸。 可是,儿子飞得高了,这翅膀也硬了,是益发的不听话了,而她,是老了么?连唯一的儿子都拿捏不住了。 庄大娘想到庄楚然对她的疏离,便伤心得忍不住落下泪来。 春芽递上帕子,温声地劝:“老夫人可别伤了身子,不值当。” “我这不是为了他着想么?就怕他娶个被休弃的女人当娘子被人取笑,我就是怕他被人说着捡别人的破鞋穿,不都是为了他想?”庄大娘眼泪直流,道:“他倒是好,越过我私下去找了保山,这是要置我这当娘的于何地?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少爷他也是情深。”春芽斟酌着道。 殊不知,这话更刺激了庄大娘,作为一个寡母带大儿子,她是绝对不会容许儿子情深的,儿子只是她一个人的。 “情深,男人当以仕途为重,为个女人捣弄如斯,还有什么作为出息?”庄大娘恨声道:“现在尚未成亲就已经为她百般筹谋了,一旦成了亲,这家里还有没有我的地儿?我这不是要给人腾位子?” 春芽默然,眼角觑了她一眼,道个:“我看秦娘子虽然是强势了些,但应当不会对老夫人您无礼吧!” 若是秦如薇在,指不定就会听出这话是在火上烧油了,可庄大娘只沉浸在自己惊吓的心思,并没有察觉到这话里有这什么深刻的意义。 “她敢,我告她不孝。”庄大娘越想越觉得可怕,她不要成被拿捏的一方,多年媳妇熬成婆,她自是要做高高在上的老夫人的。 “不成,这亲事我不答应。”庄大娘腾地站起来。 春芽忙的安抚她,顺着她的背轻言建道:“老夫人莫急,若您不嫌奴婢僭越多事,不妨听奴婢一言。” “你是我身边的人,有啥不能说的?”庄大娘瞅她一眼。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春芽的恭顺让庄大娘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和虚荣,故而,她已经视春芽为自己的心腹了,而且,庄楚然不在家时,也就这丫头陪着她说话,再硬的心肠也软着,情分自又是不同。 “那奴婢就逾越了。”春芽轻身福了一礼,道:“要依奴婢的话,老夫人不如就顺着少爷的心思,全了他这心愿,为他去求亲。” 庄大娘的脸唰地一沉,瞪眼道:“怎么,这就是你的建言,少爷给你多少好处来替他说好话?” 真是气煞她了,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建言,竟然是让她退步去全了庄楚然的心思。 春芽噗通地跪倒在地上,急着表衷心:“老夫人,您可冤枉奴婢了,奴婢没有收少爷的好处,少爷将奴婢买下,奴婢就是老夫人的人,不敢有异心。” 庄大娘脸色缓和了些许,春芽紧接着又道:“奴婢确确实实为老夫人打算,您试想想,从前少爷待您如何?如今又如何?” 庄大娘神色一怔。 如何? 从前庄楚然待她自然是千依百顺,实实在在的是个乖顺的好儿子,自从提了这亲事她强烈反对后,儿子待她是一天不如一天,别提多糟心了。 春芽偷眼看去,只见庄大娘脸色踌躇,不禁又垂下眼睑,一副恭顺老实的样子。 “起来说话吧。” 春芽低垂的眼睑中闪过一丝喜意,知道自己是又说到了这老妇心里去了,抬头站起时,脸上神色更为恭敬。 “老夫人,您和少爷争,其实也没啥好争的,他是您唯一的儿子,您念着他,疼着他,难道您就争得过他去?最后还不是得妥协,与其和他撕破脸妥协了,还不如现在大大方方的全了他的心意?如此,母子情全了,他心里头也感激,还能对您有怨?”春芽细细地道:“相反,撕破脸也只能成全妥协,那才是得不偿失呢,只怕少爷会与您更离心。” 庄大娘浑身一震,瞬间抓住春芽的手臂,微微发抖。 “做母亲的哪能拗得过自己的亲骨肉,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春芽被掐的发疼,却是半声不吭,强忍着。 “你说的对,他咋就不明白这当娘的心呢?”庄大娘声音悲凉。 “少爷也是一时迷了心罢了,这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少爷又是这样的风姿人物,将来是要当大官儿的,自是强硬些。” 庄大娘抿着唇,半晌道:“可是,就这么让她进门,我这心,就不舒坦,她哪里配得上我儿子。” 春芽眼中闪过不屑,只觉这妇人是将自家儿子看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但脸上却是半点不显,道:“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那是最平常不过,小门小户且不说,若是将来少爷当了大官,难道就只守着一门妻子?那还不得让人看了笑话去?” 庄大娘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 “奴婢听说啊,那些大官可都是妻妾一屋的,您现在全了少爷的心思。将来,您不也可以以子嗣为由,再替他娶上一门平妻纳上几门侍妾?到时,要娶谁纳谁,还不是您老的一句话?”春芽轻言建议。 庄大娘眼中发光,道:“你说得很是,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现在娶了她,然儿赴考也有银子打点,将来然儿高中,我再给他娶上一门贵妻,那她也只能受着。” “老夫人英明。”春芽拍着马屁。 “好丫头,幸而你提醒了我,不然可真是白白和我儿子离了心让外人占了好去。”庄大娘拍着她的手背道。 “奴婢自当当老夫人的耳朵眼睛,为您分忧。”春芽羞赧地笑。 庄大娘看一眼她恭顺的模样,十分满意,笑言:“你放心,你真心为我们母子打算,我这心也不是浑的。等将来你家少爷高中,我就让你去他身边伺候,当个通房丫头。” 春芽一听,噗通地跪下来,羞涩地道:“奴婢只愿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一辈子。”心里,却已是喜开了花。 想着那人的风姿俊朗,虽说如今只是秀才,但不是说已靠上了王爷?自是有出头的一天! 当丫鬟能有啥出路,不就盼着被主子的青眼看中,能有个好归宿,可配个管事或小厮,又怎比的过主子的女人? 她自知当不了正室,只要伺候好了这狭隘的老妇,她一句话,庄楚然总不会连个妾都要硬顶吧?而且,自己还是庄楚然买回来的。 先当个通房丫鬟,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再提上妾的位份,那也是半个主子,吃喝不愁了。 春芽苦了十几年,也就是个丫鬟命,如今有机会,她定然要紧抓住的,她也不求多的,只求不再当丫鬟伺候人就是了,只要她老老实实的,肯定会有出路。 “傻丫头,女大留来留去留成愁,你且安心伺候就是,我自有安排。”庄大娘拉她起来。 春芽想着庄楚然,羞红着脸轻声道:“奴婢听老夫人的。” 庄大娘满意的笑出声。 虽是心里已经妥协,但庄大娘仍然沉了两天和庄楚然拉锯,最后才故作无奈和悲凉的答应了。 庄楚然自然欣喜若狂,可他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眼界视野开阔不少,又跟着曲先生身边学习处事,对庄大娘的突然转变,也是多转了几个心思,总觉得有哪里出了差错。 直到春芽隐晦的对他说自己会劝着老夫人不让她钻牛角尖,让他尽管放心时,庄楚然才恍然。 “是你劝着老夫人应承这亲事的?”看着她一如既往憨实的圆脸,庄楚然的眼睛眯了起来。 春芽低下头,道:“奴婢只想看着老夫人和少爷和睦安然,秦娘子也是个好人,定然能辅助少爷。”她顿了顿又道:“少爷,老夫人也是心疼您替您着想,您别和她置气了。您不在家的日子,她都是天天念叨着您的。” 庄楚然听了,脸色缓和几分,心里的疑窦也散了好些,道:“你只管伺候好老夫人的身子,多陪她说话,让她安乐,便是你的本分。其余的,不必你插手,懂吗?” 春芽的出发点是好,可他,却不愿意看到庄大娘被个丫头引导着使得团团转,现在是这亲事,庄大娘被劝着听进去了,万一这丫头出了其它幺蛾子呢,庄大娘也听进去不成? 奴大欺主,这道理庄楚然很清楚! 听出庄楚然话里的警告,春芽身子一颤,当即跪了下来:“奴婢自当尽心伺候老夫人,不敢有旁的心思。” 庄楚然嗯了一声,快步走去,他得跟秦如薇说说这好消息。 春芽看着他远去,才缓缓站了起来,长吁一口气,按着心口处,那里心跳如鼓,刚刚庄楚然那眼神实在太可怕了,恍惚要穿透她的心里去一般。 老实本分,一定要老实本分,她才能过上好日子春芽暗暗的握拳。 “春芽!” “来了。”春芽应了一声,扬起一抹恭顺本分的笑,向庄大娘那处走去。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小定 庄家要与秦家定亲的消息很快就在十里屯子传扬开来,有人觉得天经地义,毕竟秦如薇和庄楚然两人平素交好,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了,有人觉得不可思议,堂堂一个秀才老爷,竟然会娶一个成过亲的女人,这太不寻常了。 但再看秦如薇长得一副好颜色,又有这么副家当,跟个大家小姐似的,也就释怀了。 也有人觉得不敢相信,诸如邓家,这怎么可能,明明是被自家休弃的女人,怎么会活得这么好,还能嫁一个出色的男人? 最痛苦的,莫过于邓富贵,听到这消息时,整个人都傻了。 可不管谁相信不相信,庄家和秦家要结亲这事,这已铁板铮铮的事实,听说这做保山的,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庄大娘点头了,秦如薇他们这边也不会拿乔作态,顾氏作为娘家人,更是笑容满脸的和庄大娘作起戏来,一个劲的去奉承她,夸庄楚然如何出息云云。而庄大娘,心里再不愿,既已点头,也不会在明面上说些不好的话,只是那架子,怎么着也会端上一两分。 庄楚然不愿委屈秦如薇,三书六礼一样也不少,为了彼此安心,而他又马上准备去赶考,两家商定先把亲事定下,等他回来后再择吉日成亲。 时间紧迫,而且自己又已经成过一次亲,秦如薇有心一切从简,庄楚然却说不允,纳采问名纳吉,聘书礼书都按规矩办下,小定时,又请了双方亲友来参礼。 小定不比大定,大定乃是过大礼,小定其实也就告知双方亲戚,自家儿女定亲了,两家已是能作姻亲走动的,男女亦以未婚夫妻相称,两人即使行为上有些亲密,也不会被人说三道四于礼不合。 虽然是小定,但秦如薇也请来了唐家兄弟来吃酒观礼,酒席是从镇上的酒楼送来的上等席面,好酒好菜,热闹非凡。 唐冶郁闷不已,乍一听到这消息,脑子登时有些懵了,有些不敢相信,那秀才爷这么快就下手了? 一杯闷酒喝下去,就觉腰间被人捅了一下,看过去,唐濮脸上堆笑,微凑了过来,道:“你是来贺喜的,别摆出那么一副天怒人怨的样子来。” 唐冶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苦笑来。 “招待不周,菜没有,这酒可要多喝两杯。”有女声传来,唐冶转头看去,不是正主秦如薇又是谁? 因是喜事,她穿着淡红色的石榴花妆花褙子,下穿着纹绣牡丹缠枝花四幅裙,云鬓高挽,插着一直含珠金凤步摇,并两支珊瑚镶宝簪子,薄施粉黛,粉脸霞腮,自是有一番淡雅高贵的风韵在。 唐冶几乎捏不住自己手中的酒杯,平素看惯了她素净的打扮,今儿一看这贵重的,倒是凭添几分贵气,高不可攀。 不知怎的,唐冶突地觉得,这般打扮才是适合秦如薇的,她天生就该衬着这样的打扮,而不是素雅朝天。 唐濮察觉到唐冶的失态,不由暗叹一声,拉着他站了起来,笑着拱手:“恭喜你了。” 秦如薇还了一礼,似有些羞涩,却是爽朗道:“也不是没嫁过人,倒是多了事,这般大办颇有些欲盖弥彰,让你见笑了。” 唐濮笑着摇头:“姻缘自有天定,过去的提它作甚?且看眼前和将来才是。庄兄是个大有前途的人,相信日后造化不浅,你就等着享福吧。” 妻凭夫贵,庄楚然有出息了,秦如薇作为妻子,不就等着享福么? 秦如薇咯咯地笑:“承你贵言了。”又看唐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关切地问:“唐四少似是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坦了?” 唐冶啊了一声,强笑道:“来时吹了风,倒是有些头晕晕的。”想了想,又从袖里掏出一个暗红雕花盒子递过去:“送给你的定亲贺礼。” 秦如薇一愣,道:“这还不是成亲呢,不用送厚礼的。” “早就想送你了,拿着。”唐冶又往前推了一推。 秦如薇有些迟疑,还没伸手,旁边倒是斜插了一手过来将那盒子接过去。 “我就待薇儿接着了,多谢唐四少。” 温温的声音,众人看去,却是穿着宝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庄楚然,但见他满脸的笑,站在秦如薇身边,两人一靠,端的是一双壁人。 唐冶心中酸涩难忍,却还是拱手施礼:“庄兄大喜。” “谢谢。”庄楚然微笑着轻颌首,又对秦如薇道:“才儿我听见大嫂在吩咐杨柳回礼什么的,怕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过去看看呗,这里有我招待。” 秦如薇也知不可能只招待着唐家兄弟,便歉然地福了一礼,翩然离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不见了,庄楚然才和唐冶对看上,两人的眼中都滋滋地喷着火花,似是无声地格斗,一旁看得清楚的唐濮,不禁又是一叹。 “喝一盅?”唐冶挑眉,拿起桌上的酒壶。 “自当奉陪。”庄楚然勾唇一笑。 忙活了一天,直到天色全黑,将客人都送走,秦如薇才松乏了些,躺在屋里的榻子上,懒懒的不愿动掸。 阖着眼微眯着,秦如薇都快要睡过去,杨柳悄声走了进来唤道:“娘子。” 眸子未睁,秦如薇轻嗯了一声? 两边太阳穴上,被人用手按着,轻揉起来,那疲惫感瞬间得到缓解,只是,杨柳的手好像没那么粗吧? 倏地睁眼,入目是一个人头,吓得秦如薇腾地弹起来,咚的一声。 “哎哟。”秦如薇捂着额头,瞪向那罪魁祸首,嗔骂:“你要吓死人呐。” 庄楚然也揉了揉额头,失笑道:“谁让你这么急。” 坐在榻边上,帮她吹了吹又用手揉着:“疼么?” “废话!”秦如薇瞪他一眼,道:“你怎么进来了?” “现在我可是能名正言顺的进来了。”庄楚然嘻嘻一笑。 秦如薇粉脸飞红,啐道:“这可还没成亲呢!” 虽然是小定,但一天未成亲,他们之间都不能有太大的逾矩,不然准会被人说三道四。 “我自有分寸的。”庄楚然拉了拉她:“累了?躺一会。”也不管她是否应承,直接就将她拉了下来,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秦如薇尖叫一声,捶了他一下,也就顺着他侧躺着,两人相对视,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来。 庄楚然看着她如珠玉的容颜,红晕满布,两缕发丝调皮地覆在她的脸上,不禁伸手将它们捋顺到耳边去。 “好似做梦一样。”庄楚然轻言道:“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甜得很。 “惯会贫嘴。” 庄楚然牵过她的手,抵在胸前,道:“你就听不到它的欢喜和兴奋?” 咚咚咚,心跳如鼓,秦如薇呀了一声,想要抽回,却被他抓得更紧。 “够了啊,一会丫头进来瞧着,可是了不得。”她嗔声道。 “没有人进来的,她们都知道我在。”庄楚然笑得极贼。 秦如薇气煞,轻哼了一声。 她的小女儿娇态,勾得庄楚然心里痒痒的,抓住她的手也放开,转而挑起了她的下巴,双眸定睛看着她。 秦如薇一愣,看进他的眸子,里面清晰的映着自己的倒影,不由咬了一下唇。 殊不知,她这动作反激得庄楚然喉头翻滚,挑着她的下巴,凑了上去。 秦如薇心跳如鼓,那心脏恍惚要从胸臆间跃出来一般,默默地闭上眼睛。 不是头一回和男人亲吻,可这是头一回,心跳如此的飞快,那滋味,酸,更多的是甜腻,就跟那红酒一般,甜甜的醉人。 一吻下来,两人都有些气急,赶紧的分开来,秦如薇弹坐起来,以手扇着脸,那上面滚烫一片。 庄楚然轻笑,却又无奈,道:“真想现在就将你娶回家。” 秦如薇哪里听不出里头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突地想起唐冶送的那个盒子,便问了出来。 庄楚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丢了。” “丢了?”秦如薇瞪大眼,好好的丢了干嘛,再看他的脸色,突地了然,失笑:“你该不是醋了吧?” 庄楚然哼了一声,不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秦如薇抚额:“那只是朋友。” “他对你有意。”庄楚然哼道。 “可我对他无意。”秦如薇摇摇头,又羞涩道:“而且,我们都小定了。” 庄楚然这才重露笑容,从袖里掏出那个匣子递过去,两人打开,均是一愣。 里面不是什么,而是一支碧绿翡翠缠枝金钗,钗头上雕着振翅欲飞的栩栩如生的金凤,凤眼以红宝石镶嵌,一看就知贵重非常。 “看吧,我就知那小子的心思不正,送什么不好,送凤钗,哼!”庄楚然酸溜溜的。 秦如薇合上匣子,抿着唇道:“这礼,却是不好收了。” 凤钗赠礼,那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秦如薇怎能收得?只是,她是真不知唐冶对她竟有别样的心思。 她在这边想着,庄楚然吃味得很,抢过她的匣子就丢到一边,将她重新压下,威胁道:“不准想别人,你是我的。” 唇再一次覆上去,烛光下的两人纠缠在一起,甜蜜如糖。 正文 二百零八章 肉干铺子 庄楚然陪着秦如薇腻歪了两天,才打点行装去州府准备赴考的事宜。 秦如薇亲手交给他一件白色的内夹衣,道:“这一路上要小心,夹衣袖子里缝死了一个口袋,里面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到迫不得已时,别拿出来用。” 庄楚然心里一暖,道:“我有银子的,你怎的不留着自己备用,你这里要用银子的地方也多。” “你的是你的,我的这个是给救急用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都别拆出来。”秦如薇亲手将那件夹衣放进行装里,又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庄大娘的,家里的事,你不必担心。”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庄楚然只觉得胸臆间涨得满满的,抓过她的手:“你放心,我会给你挣来体面。” 秦如薇呀了一声,往后看了看,没人,这才嗔道:“作甚呢,仔细你娘过来。” “我们已是未婚夫妻。”庄楚然干脆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秦如薇挣扎了一下,也就停止不动。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呢喃。 “嗯!” “咳!” 有咳嗽声从两人身后传来,秦如薇登时像受惊的鸟儿一般跳回来,回过头一看,只见庄大娘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满面不悦地瞪着她,不禁羞红了脸。 庄楚然握着拳抵在唇边上轻咳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瞅了秦如薇一眼,见她瞪过来,不免眼中溢满了笑意。 庄大娘上前挤开秦如薇,心里极其不悦,这还没成亲,就搂搂抱抱的,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什么体统! “儿啊,这里都是你喜欢吃的爽口菜,也带上去,饿了记得吃饭,渴了要喝水。。。”庄大娘开启了唠叨模式,从吃用到穿着到住行,好像庄楚然一去不回头似的。 秦如薇乖巧地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某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一刻钟,两刻钟后,庄楚然终于道:“娘,再不出发我就要晚了。” 庄大娘嗄了一声,立即道:“这,那就快些上路吧!” 庄楚然看向秦如薇,有心想要再温存几下,可对方却是一副你想也别想的表情,不由暗叹。 将行李都搬在马车上,庄大娘已经眼泪汪汪,庄楚然头痛不已,只得安抚几句,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逃也似的跑了。 庄大娘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马车看不见了都不愿进屋去,秦如薇只得轻言安慰:“放心吧,庄大哥定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又补了一句:“也会高中的。” “我当然知道我儿子会高中。”庄大娘瞪了她一眼,又喃喃道:“我就怕他吃喝不好,早知道,我就让春芽跟着去照顾他起居的。” 秦如薇眼睛微眯,看向一旁站着的乖顺朴实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厉光。 送走了庄楚然,默默地度过了一个新年,秦如薇正式忙了起来,重新和庆记签约,对外开放胰子批发。 不同于其它商家的胰子,秦如薇所定下的魅妆胰子全是统一售价,当然,各卖家要作什么优惠活动那就是各家的事了。 批发价自然是要便宜些的,这前来订货的商家,自都会核算清楚,仔细计算过赚头,对于统一售价也就无异议了。 而所签订的合约里,若有商家私下抬高价格,视为违约,必须赔偿高额违约金,并取消合作,这一点让那些心里有小九九的人打了个突。 此举不但让胰子没法抬高价发售,也让各买家心里舒坦,毕竟都是公平竞争,不会因铺子地势而抬高胰子价格。 魅妆的作坊投入越来越大,出货率也极高,秦如薇欢喜之余又常对秦一吩咐,一定要严谨把关,别造出不合格的货品来,砸了自己招牌不说,恐还招惹官非。 秦一听了那叫一个严谨,工人必须穿戴整齐整套工作服才能进作坊,就连头发都要用头巾子包得稳稳的,不漏一根头发丝。 对用在皮肤上的东西尚且严谨,那么对送进口的就更严谨了。 开了年,牙侩就传来消息,在魅妆铺子的隔壁间有一个小铺子出售,从前是做包点的,只因经营不善才卖了铺子,比不上魅妆那般大有个后院,但因为是做包点的,后堂也带了一个厨房和一间小屋,要价也才八十多两的银子。 秦如薇勘察过地形,方方面面都很理想,尤其还近魅妆铺子,有什么事上来,也方便打理一二,所以也没多想,就将铺子买了下来。 因要卖吃食的,铺子自然要整理干净,从从前做包点的,里里外外被烟熏过,看着就极不雅,秦如薇干脆整个铺子都重新粉刷过,特意定制了玻璃架子,放在门口醒目的地方。 二月初一,开张大吉,秦记肉干铺子正式拉开帷幕对外营业,走在路边,即可看见门口位置那一排的跟个九宫格一般的大形玻璃架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叠叠的肉干,引人垂涎。 而每一个玻璃格子跟前,都放了一张小小的木片,上面以簪花小楷写着肉干的品种以及价格,什么野山猪前腿肉,猪颈肉,牛柳,前蹄,味道也各异,一目了然,即时不认得字,一问一对,也算是童叟无欺了。 和别家不同,这家肉干铺子的伙计穿着米白色的开襟服,还戴着奇怪的口罩,和人说话的时候,口水绝对不会横飞,让人更觉舒服。 最特别的就是,这家卖东西也不同,可以免费品尝,这不,那伙计一手夹着一片肉干,一手拿着剪子,谁来都剪下一小块去让人尝鲜,嘴里一边溜溜的说着好话,什么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居家旅行必备干粮。 再看那什么宣传单张,写的可不就是这样的,还印着铺子地址。 有人看着谁都上前去试吃,不禁暗暗吐舌,乖乖,这么试下去,不得亏死,一人一块,那可都不少了,更别说,有些人贪得无厌的,每一种都要试,更有甚的,试过了不买,转了一圈回来又要试。 可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虽然免费试吃,但也有不少人买下肉干回去,而那些个试过又试的,伙计一眼就认出,直接一句这位大哥大婶,刚刚您已试过,是想着买哪种又拿不定主意再试呢?您且说说,我再给您试。 这话出了,你不买好意思不,而买了,更中伙计下怀。 “这两伙计你是打那找来的机灵鬼,眼神这么厉?”殷娘看了啧啧称奇,看向秦如薇。 肉干铺子开张,唯恐人手不够,所以殷娘也过来帮衬一二。 秦如薇轻笑,道:“自然是特意招的,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要眼神厉,不然,这谁都天天免费来试吃,这生意我还要不要做了?” “那你干脆就不让试啊,白白费了去。” “放心吧,这免费试吃,也就只招来客人,绝对亏不了,来客买上个一款两款,也别提斤两,也将那点子钱赚回来了。”秦如薇胸有成竹。 殷娘看着又一个看着富贵的称了十斤的上等麻辣牛肉干,收下二十两银子,抽了抽嘴角:“那倒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肉干可真贵啊。 秦如薇噗哧一笑。 “三四斤牛肉才能晒成一斤肉干,一等牛肉得要二十多文钱一斤,还有香料,人工,铺租等等,加起来的成本,一斤牛肉最少得要三四百文钱,甚至五百。我要价一两,若是卖的多,还要折算优惠,算起来,也不是赚特多了,好的也就是一斤赚个六成。”似是看出殷娘的想法,秦如薇解释道。 殷娘点点头,道:“真没想到你咋有这么多点子,我看着这肉干铺子,又是要引起风潮的。” 秦如薇淡淡一笑:“也就趁新鲜劲儿才赚钱,你看着,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有人跟风。” “这倒也是。”殷娘也知银子永远赚不完,生意也永远不会只此一家,就像胰子那样,现在市面上,不也推陈出新么?也就秦如薇这里品种多,所以也站得稳些,不然还不是会被打压下去。 一拨拨的人潮涌来又散去,不出一日的功夫,镇子上的人基本都知道这里开了一家肉干铺子,那玩意虽贵,但却是下酒和做干粮的好东西,更有酒客特意来这买了肉干回去下酒,更别说有些酒楼,也会被客人差来买上些回去了。 但更多的,是人们用之来送礼和当干粮,肉干耐放耐存,都用干净的油纸包紧了,放进专门印着秦记肉干铺字样的纸袋里,扎得严密,随时都能拿出来在路上嚼用,比啃干饼子是要强得多了。 而和秦如薇所想的一样,她这铺子一面世,就已经被人瞄上了,不出一个月,就有人效仿出来,只是到底不是秦如薇这鼻祖所做,寻不着技巧,肉不够干,味道也不够好,更别提耐放耐存了,除了价钱低些,旁的是比不得的。 故而,但凡比较过又舍得银子的,都只选择秦记肉干铺子,也算是开辟了新市场了。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相看 邓家生了个没皮眼的丫头的消息不胫而走,邓家人这些天算是夹着尾巴做人,连出去走动都少了,就怕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可再想躲,日子还是要过的,再糟心,也得硬着头皮出去见人,这久而久之,也就坦然了,或许应该说,邓家人脸皮更厚了。 秦如薇给庄楚然去了一信,信中说了近日所发生的事,感概良多,奇怪的是,经了邓家添丁这一事后,她却觉得心里头的浊气去了不少,再听到邓家人消息时,也没有特别气恼或愤怒,而是平静如水。 日子平静而忙碌地过,有道是天凉好个秋,八月尾到了九月后,秋的味道已经很浓烈,十里屯子的后山上,叶子已经全黄,看上去一片金灿灿的颜色,十分的夺目漂亮。 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如薇的房子已经快封顶竣工,偌大的一个大宅子,看上去十分气派,引人艳羡,如今谁见着了她,都说是村里的头一份了。 秦如薇本就舍得下本钱,尤其是自己居住的那屋子,窗户全选用了琉璃窗子,十分的明亮。 房子要竣工,也得准备搬家,这该备下的家具也要备着,故而秦如薇是忙得脚不沾地。 秦大牛本是木工好手,可因为新添了八亩地要侍弄照料,也忙活不过来,只得帮着秦如薇打一些简便又小的家具,诸如小杌子木柜之类的,其余大件的物事都去镇上的木工店打造。 除了新家的家具物事要准备,作坊的事宜也要筹备,找原料供货商,招人手,全是秦如薇一人亲力亲为,幸好铺子现在有殷娘这个掌柜照应,不然更是分身乏术。 绕是如此,秦如薇的小脸还是瘦了整整一圈。 ”娘子,快醒醒,我们到了。”杨柳轻摇了摇秦如薇,轻声唤道。 秦如薇睁开眼,那睡眼惺忪的样子即使睁开眼却依旧迷糊着,直到接过杨柳递过来的微凉的帕子才清醒了些。 ”到了?” ”是呢!”杨柳撩起车帘子,突然惊喜地道:”娘子,秀才爷来接了。” 秦如薇一怔,刷了把脸整了整衣襟才看出去,马车外那身姿修长温文尔雅笑容清浅的男子不是庄楚然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秦如薇笑问。 ”我来接你。”庄楚然伸出手,看到她不及自己巴掌大的脸,不由皱眉问:”怎的瘦了这么多?” 秦如薇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被他带着下了车,解释道:”早前苦夏,吃的东西也是少了些,而这阵子也忙得很,所以才。。。” 庄楚然双眉皱得极深,不满地看了杨柳一眼,道:”要我说,你身边的人也不知怎么伺候的,我瞧着再添两个得用的丫头伺候为好。” 杨柳一惊,立即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投过去安抚的一眼,笑道:”她们伺候得极用心,也是这阵子忙,睡得也不是很好,你也知道,我那房子还在建,这会子不是住在大哥家,就是住在铺子里,地方也不大,我是歇不好,真不是她们伺候不得当。” ”就你这主子的心慈,护着她们。”庄楚然语带宠溺。 秦如薇浅浅地笑。 ”你心慈,但也不能纵着她们了,该使唤她们的就使唤,别总是自己动手,不然要下人作甚?”庄楚然又说了一句,并警告地看了杨柳一眼。 杨柳哪里不知这眼里暗含的警告,顿时诚惶诚恐地道:”秀才爷教训得是,奴婢们定好好伺候娘子。” 庄楚然嗯了一声,携着秦如薇向前走去。 看着前面那一双丽影,杨柳深喘一口气,心里暗付秀才爷刚才可好生吓人,虽说话里没有半个重话,但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完全和以往那温和的人不同,比当初的举人还更有威严些。 秦如薇是第二回来到县上了,这趟来也是因了作坊上的事,胰子等物的原料供货商,唐濮给介绍了几个商家,她就打算着来看看,毕竟日后是要合作的,总不能一头瞎,具体的事宜也得商议好。 唐濮本打算着要陪着她来,但临出发前却是感染了风寒,司徒芳也不让他随意走动,便就没有来,只是派了人去打点。 要来县里,她早早就给庄楚然去了信,却没料到他会在城门来接,心里意外却也未免欢喜。 随着庄楚然来到一个小院,秦如薇有些讶然,道:”你这是租了一个小院?” ”买的。” 秦如薇更惊讶了。 庄楚然轻笑,道:”想着日后你来往县里,总不能总住在客栈,那也多有不便,故而才备了这院子。本打算租,但想着,租来总比不了自己的来得随心所欲,价格也合适,干脆就买了。” 这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各五间正房,却栽种了不少树木花草,环境也算是清幽了。 ”我怎么闻到了竹叶清香味儿?”秦如薇轻嗅了下道。 ”你鼻子倒是灵。”庄楚然挑眉道,牵起她的手坐过回廊,穿过月亮门,绕过影璧,就看到一大片竹子,竹叶在微风下的吹动下沙沙作响,竹叶香很是清新。 秦如薇赞道:”这宅子唯这处风景最好。” ”我就知你会喜欢,如此,州府那宅子我就放心了,也不用费心改动了。”庄楚然欣然一笑,顿了顿又道:”日后你去看过了,要改动也去随你,都按着你的喜好来。” 他自由所指,秦如薇脸上绯红,不禁想,这算不算是在设新房? ”少爷。”有三人匆匆的走过来,向庄楚然行礼问安。 ”这是秦娘子,会在此住几日,你们要当主子般伺候,若有轻视的,定不轻饶。”庄楚然对那三人吩咐道,又对秦如薇道:”这是我买来的下人,钟伯,和他婆娘儿子。” ”给秦娘子请安了。”钟伯几人连忙请安见礼。 秦如薇打量了一番,几人都算忠实,年纪在四十来岁的样子,那孩子也是十二三岁,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都起吧,这几天就劳你们服侍了。”秦如薇嘴角含笑,微侧头看向杨柳点头示意。 杨柳便从荷包里取了几块碎银一一塞给他们,道:”娘子赏你们的。” 幸而这回来县里想着要办事用免不了打赏跑腿儿的,秦如薇便兑了好些碎银子,不然这会可就丢脸了。 果然,那钟伯几人得了赏,虽然只有二钱左右的银子,但脸上已是笑开了花,道:”奴才谢过娘子的赏。” 那钟嫂福了一礼,笑道:”娘子远道而来,定然是累了,奴婢已经烧了水,让这位姐姐伺候娘子净个面歇歇脚可好?” 一口一句姐姐,倒是个爽利人,秦如薇笑容更胜。 杨柳便笑道:”钟大娘唤我杨柳就好,就烦大娘带路了。” 两人去了,庄楚然又打发了钟伯和他儿子钟忠,才对秦如薇道:”你先去净个面,一会再说话,我就住在前院,有事就让杨柳来唤一声。” 净过面,又歇了半晌,秦如薇才和庄楚然重新坐在堂屋里吃茶说话。 ”这宅子买了不久,就连这下人也是买来没就好,一家三口,钟伯是管着这宅子的事,他婆娘管着厨房浆洗之类,钟忠则是看门,也替我赶车。平时我是一个人住在这,委实觉得这几人伺候,也就够了,故而就没买丫头。现在你来了,还是觉得有个丫头伺候着才妥当,你说呢?”庄楚然笑看着秦如薇。 ”我身边也有杨柳呢,若不是家里的事腾不开,也想把糯米带来的。不过你若不嫌闹,倒也可以再买个小丫头,旁的不说,你有客人来了,也能有个倒茶水的不是?”秦如薇笑着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小厮,不然你起居总不能让大娘伺候着吧?平素出入也要人跟着供使唤。” ”哦?就不能用丫头伺候我起居?”庄楚然故意逗她。 秦如薇脸一红,瞪他一眼:”讨厌!” 她是有私心,不想庄楚然身边有丫头近身伺候,谁知道伺候着会不会变了通房丫头?有些东西能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就先打个预防针。 庄楚然吃吃地笑,道:”我身边不惯有人伺候,不会备丫头的,你放心。” 秦如薇嗔道:”谁理你!”想了想又道:”那就寻个小厮,我瞧着那钟忠也有几分机灵劲儿。比起日后你成了老爷再寻,还不如现在就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呢!” 她意有所指,庄楚然自是懂得,执了她的手道:”你总是替我所想,让我怎么报答才好?” 她的意思他明白,日后他富贵了再寻来的人,未必就是真心待他,也许只为着他富贵,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是一穷二白的时候,就培养心腹,穷困时对你不离弃的,才是真的值得相信。 尤其庄楚然这样走科举路,要当官的,就更要谨慎了,别等将来傻乎乎的不知被谁卖了才知后悔。很多时候,毁你一切的,往往就是身边那些不起眼的或是身边人。 ”未雨绸缪,你会不知道?”秦如薇白他一眼。 庄楚然欣然一笑,又问起了殷娘,道:”她也是个能干的,可她那个样子,又是寡丧,也总能招了些不长眼的登徒子,之前便是引了那铺子的东家注意,那东家夫人是个爱捻酸的,这才寻个由头把她给辞了。” 秦如薇听着道:“我瞧着她也是个能干的,且就用着,若能得用,将来也还能多一个帮手。” 庄楚然点了点头,正欲再说,钟忠此时却是来报:“曲先生来了!” 清明回乡祭祖,回城时遭遇大塞车,等车加塞车折腾了六个钟,这是用手机码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反对 秦一心里有人了,这姑娘不是谁,而是住在秦如薇隔壁的庆新嫂子家的,也是在她作坊上做事儿的春儿。 办公室恋情! 看着自家侄儿那涨得通红的脸,秦如薇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春儿,不是才十四岁吗?”秦如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看着他问。 秦一绞着双手,脸益发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十十五了,前前前两天才做的牛勒脚。” 牛勒脚又是乡里土话,是过生辰的意思。 秦如薇挑眉,乍地想起那丫头早些日子头上别了一支新银簪子,不禁揶揄道:“难怪前两天我看她戴了支新簪子,问她是谁送的,那丫头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原来是你这小子送的?” 秦一涨红了脚,嘿嘿的讪笑两声,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秦如薇轻捶他一下,道:“好小子,你吃窝边草了啊!” 秦一急辨:“不不是的,事实上,从前我们也有说话儿。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以前咱家里不好,没啥零嘴,她也有给我吃食,她她很善良的。” “得了,你小子,这就护上了。”秦如薇嗔瞪他一眼。 “我,我……” “可是,春儿家兄弟姐妹也不少,家里算不上富裕,她肯定没有什么嫁妆。”秦如薇淡淡的道。 “我不在乎。”秦一唰地抬起头,急急忙忙道:“就是没有一点嫁妆,我也不在乎,我是男人,养家活口是我的责任,不惦记她的嫁妆。她要是有就她自个儿收着。” 秦如薇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男人就该这样,有担当,也大气,小鸡肠的算计婆娘的嫁妆的人,能成什么气候? “可你娘她在乎。”秦如薇叹了一声,想起顾氏那点子心思就觉得头疼。 王庆新就住在她隔壁,所以对他家的情况也颇有了解。 王庆新是个老实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蛋,王家里有三四亩瘦田,就两口子打理,那点子粮打下来都不够一大家子嚼用的,故而平素农闲时,他就去做短工,秦如薇和秦家的房子,他都有帮着建。 王庆新是个老实闷蛋,他婆娘庆新嫂子却是个泼辣爽利的,听说从前那死鬼黄二流子摸了一把她的屁股蛋,就被她拧着菜刀追了九条街,谁都不敢惹。 庆新嫂子是个爽利人,家里里里外外也打理得妥当,和王庆新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王春儿就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一串的弟弟妹妹,最小的妹妹也才三岁。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春儿是家里的老大,底下一串儿的弟妹,大弟今年也才十一,二弟九岁,剩下两个妹妹分别是七岁三岁,她作大姐的,自小就帮着带娃做家务,是典型的大姐大,也遗传了庆新嫂子的爽利。 要是和白家那姑娘白雪相比,白雪娇养得水灵灵的,王春儿却是皮肤成小麦色,浓眉大眼,自是比不得她精致漂亮。论嫁妆,更不能提了,白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春儿底下都还有几个拖油瓶,但白雪也比不上春儿,是家头细务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 若说实话,春儿这样家里穷,底下弟妹多还特别小的,在现实其实真不是个理想对象,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但有点良心的,难道真不能照顾一二? 所以说句不好听的,秦一要是娶春儿,很大可能就是娶一家子的。 基本可以肯定,这样家境的春儿,顾氏第一个就不答应。 秦一听了秦如薇的话,垂头丧气地道:“所以我才找小姑你。” 秦如薇失笑,涉及到秦一这样的亲事,顾氏恐怕会和她死磕到底吧。 “你有多想娶她?”秦如薇看着秦一:“非她不娶?哪怕她什么都没有?” 秦一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哪怕一点嫁妆都没有,我也愿意娶她,她就是我想要的媳妇儿。” 秦如薇扶额,突然就看到了自己和庄楚然的影子,道:“你去做事儿吧,我会探探你娘的口风。” 秦一听了一喜,就跟娶得了媳妇儿似的,满脸的喜色。 秦如薇忍不住泼他冷水:“别高兴太早,你娘她什么脾性你知道,这事她肯定不同意。” 秦一却很淡定,呲牙笑道:“不会的,有小姑出马,我就等着抱媳妇儿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他这是把自己神化了么?想到顾氏的嘴脸,她又嘶了一声,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隔日,秦如薇在作坊见到春儿,小丫头可能知道秦一说了事,平素见了她大大方方的,现在连眼神都不敢看自己一下,羞涩万分。 秦如薇默默看天,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春天了呀! 秦如薇给庄楚然去了一信,除了问他过得如何,便是说说她这些时日身边发生的事儿,并说了秦一和春儿的事,让她觉得这对小家伙们,像是当初他和她一般。 庄楚然很快就回了信,取笑她成了媒婆,又提醒她遇到固执的人,不要死磕到底,得慢慢儿的磨,采取迂回战术。 重新折起信件,秦如薇失笑,这是又要战斗么? 窗外,春雨下个不停,她突然有些想念起那个人来。 不等秦如薇有什么迂回战术,秦一和春儿的事很快就被顾氏察觉了,顾氏煞气冲冲地找上门来,后头跟着一脸愧疚的秦一。 “大郎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他和王春儿那丫头有来往了?”顾氏瞪着秦如薇。 秦如薇有些讶然,看了秦一一眼,后者歉然地低下头。 “问你话呢。”顾氏见她不答,又暴躁地问了一句。 “知道。” 顾氏后退两步,一脸的不敢置信,颤着手指指向他们:“好,好哇!若不是四郎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有这茬事呢!” 秦如薇恍然,原来是被人告了密。 “娘,我就想娶她。”秦一忍不住插声道。 “你休想,没门。”顾氏大声地反对,声音分贝之高,几乎将屋顶都掀了:“我绝对不同意。” “可是小姑也不反对,春儿也是个好姑娘。”秦一看了秦如薇一眼,目露希冀,仿佛在寻求她的支持。 好吧,秦如薇是支持的,可面对顾氏的怒火,她怎么就感到有那么点心虚呢! “你小姑不是你娘,我才是,我的亲事只有我和你爹能作主。”顾氏怒吼。 秦一微呆,下意识地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轻咳一声,刚想说话,顾氏就截住她的话头:“什么都别说,总之这事我不同意。” “娘!” “你不同意的原因是什么?”秦如薇对秦一摆了摆手,看着顾氏问:“除了她家里头穷些,兴许出不了什么嫁妆,你不同意的原因还有什么?” 顾氏一噎,脸有些发烫,秦如薇这么直白的戳破她的心事,让她倍觉难堪。 “春儿和秦一年纪相仿,她是家中长姐,懂事又识大体,对弟妹也多有照顾,是个良善的人,而王庆新两口子,也都是好相与的,也就穷了些罢了。”秦如薇淡淡地道:“若说穷,咱们秦家从前也够穷的,嫂子莫不是如今富贵了,打从心眼里瞧不上穷人了?也觉得春儿配不上秦一了?” 顾氏被刮得满脸通红:“谁,谁瞧不上他们一家了?” “既然不是,那为何不同意?两孩子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非要给他讨一门不喜的,天天吵架跟个怨偶似的你才高兴?” “你说的轻巧,娶媳妇的人可不是你。”顾氏哼了一声:“王家那丫头,底下一溜串的拖油瓶,得多少年才长大?秦一还不是得被她拖累死,不成,总之我不同意。” “娘,我不怕被拖累。”秦一忍不住说道。 “你还想叫我娘,就给我停了这个心思。总之我不允你再见那丫头,若是我听着了,我打断你的腿。”顾氏瞪起眼,想了想又道:“不,我去王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闺女的。还有,明儿个就别让那丫头去作坊做事了,什么玩意?” 秦如薇突地升起无名火,冷冷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嫌王家穷吧。你这副嘴脸,跟当初庄大娘反对我和庄大哥有什么两样?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认为,我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他?如同春儿配不上秦一一样?” 顾氏身子一僵。 “如果你一心只想着厚厚的嫁妆,想要像白家那丫头的媳妇,随你喜欢吧,左右你才是秦一的娘,不过定下之前,我劝你垫高枕头想清楚了,到底娶回来的媳妇儿,是和你过一辈子,还是和秦一过一辈子。”秦如薇声如冷冰:“如果你心里再有合适的人选,也不用来问我了,更不用来请我过去相看,你和大哥决定就好,礼我自会备好。我乏了,你们走吧。杨柳,送客。” 秦一听了心里发急,想要开口,秦如薇一个厉眼过去,他顿时不敢出声。 杨柳快步走了过来:“舅太太,表少爷,请。” 顾氏不敢相信,看向秦如薇,她却已是转过身去不看他们母子,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待到真被送出秦如薇的家门外,她才稍微回过神来,她这是被赶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灾祸 顾氏这些天有些纳闷又委屈,她不就是想秦一娶个好些儿的媳妇儿吗?怎么全家就好像跟她仇人似的?秦大牛不和她睡一屋,跑去四郎的屋子睡,两个闺女不和她亲香,天亮了就去她们姑姑家做针线,大多时候连晚饭都不回来吃,有时甚至直接在秦如薇家过夜。 慢慢的,连秦大牛他们爷俩都去秦如薇那蹭饭了,本来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饭桌上,就剩了她和四郎小五。 顾氏很憋屈,难道她还错了不成,虽然是她势利眼了,但谁家不是?谁个愿意娶上那么个拖油瓶一堆的闺女? ”拖油瓶也总有长大的时候,总不可能跟在大姐后面一辈子。”秦二娘这么说的:”我们家,孩子也多,别人也没见得嫌弃啊。” 那怎么同,现在他们家日子过得可有奔头了。 ”那就更不能看不起别人了,当初我们自个儿不也是从苦水泡过来的,现在也就靠着小姑发达了而已。”秦二娘叹了口气道:”又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人?” 顾氏郁闷不已,不服气地道:”我难道错了?给你大哥娶门富贵些许的闺女,也是这当娘的错了?” ”您没错,只是小姑有句话说得也极对,做父母的总是要走在孩子前头的。你给大哥娶一门特富贵的又能怎样,他不乐意不喜欢,还不是吵吵闹闹的?两口子心不齐,同床异梦,不能相互扶持,又怎能振兴秦家?” 顾氏微怔,嘟嚷着嘴答不上话来,半晌才道:”那也可以找个相对简单些的。” ”王家也够简单的了,不就是多几个孩子。”秦二娘翻了个白眼,道:”最重要的是,大哥他欢喜春儿姐。” 顾氏有些无言以对。 秦二娘也知顾氏性子执拗,也没多说,只待她自己细细想通,有些人,你硬是和她对着干,她反而不会低头的。 顾氏依旧不中意王春儿,甚至见了她也是横着个脸,春儿也知自己如今是配不上秦一的,又见顾氏不喜她,便有些心灰意冷,好几回将秦一送的簪子要还了他,秦一自是回回都坚持着,一对小鸳鸯过得凄凄惨惨戚戚的。 秦一很快就消瘦下来,苦着个脸,对顾氏虽谈不上冷漠,但却也少了往日的亲香劲儿,顾氏这心别提多憋屈了,有心想要去秦如薇那说道一二,可秦如薇压根就以身子不舒爽为由见也不见她。 事实上,随着日子过去,秦如薇也懒得理会顾氏,已经快进四月,她现在满心担忧着庄楚然的赴试是否顺利呢。 庄大娘同样的担心着庄楚然是否考试顺利,日夜的睡不好,嘴角都磨起了一个个的火泡,秦如薇这回送了好些清心火热的药材过去,陪着说了好一会安慰话才走了。 从庄家里从来,秦如薇看着灰蒙蒙的天,眉头紧皱。 开春以来,这天就没有停过,大雨小雨不停,即使放晴,也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 都说春雨贵如油,一开始,庄稼人自是高兴的,可这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再贵也经不住哇,现在看着,天际乌云翻滚,怕又是有一场大雨要来。 “娘子,快些家去吧,眼瞅着就要下大雨了呢!”糯米捏着一把油纸伞嘟哝道:“这雨就没停过,往时可不是这样。” 秦如薇点点头,也知这雨不寻常,心里便隐隐的有了些许担忧。 主仆二人快步回到家里,就被告知唐四少过来了。 秦如薇一怔,自和庄楚然定亲后,她就没见过唐冶,听说是回到主家去其它州城打理铺子什么的。 先回屋整理了一下仪容,秦如薇才去会客的堂屋,唐冶正坐在椅子上吃茶,眉头皱着。 “许久不见你,怎的这会子有空当来了?”秦如薇笑着走了进去问。 唐冶转过头来,迎上的便是秦如薇那笑意盈盈水色透亮的眸子,眼立时一亮,但很快的,他便皱起双眉道:”多日未见,你怎的清减了好些?” 秦如薇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着上前:”也是这段时日睡得不是很好。” ”春日伤寒易发,你也当心身子才是。”唐冶关心地提了一句。 秦如薇少不得应了,又问起他近日过得如何,唐冶也是一一答了。 ”大哥刚定了亲,又要准备成亲的事宜,这些日子也没空来高田,我便来了。”唐冶捏了捏眉尖。 秦如薇也听说唐濮已经定了一户人家的小姐,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眼睛治好了,也多的是好人家的女子匹配,而且,他又是长子嫡孙,之前是因着眼睛故而被耽搁了,现在治好了,他的亲事也就被提上日程。 ”我听说了,好像是珠宝商的小姐?”秦如薇笑问。 ”是州府珍尚斋陈家的嫡女。”唐冶言辞间有些不屑。 秦如薇看得真切,但也没多问,大户人家里,有时候结亲,也只是为家中利益而已,只盼着那陈家小姐是个好的,不然可就要辱没了唐濮那样的风姿人物。 ”大公子定下了,你也该定下了。”秦如薇笑看着他:”男子成家立业,在外头漂泊久了,才能回到家中栖息。” 唐冶喝茶的动作一顿,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意味复杂。 秦如薇见了,便想起当初她将那支凤钗归还他时的情景,也就只说了一句会有更值得的女子佩戴它,唐冶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落寞的接下了。 两人想起都有些尴尬,气氛一下子有些凝重又怪异起来。 秦如薇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正想岔开话题,唐冶却已是嘻笑起来:”我在外头那么多相好的,要是成亲了,她们还不得哭成了一条江河?我可舍不得,也不想作了这灾祸。” 他说此话时,语气松快,一如初识的时候那般风流轻佻,但秦如薇还是听出了里头暗含的苦涩。 秦如薇没挑破,有些事藏在心里便是了,便笑道:”你的风流韵事我却是管不得的,自有唐大公子叨念你,那时我看你逃的了哪去?” 唐冶一噎,随即想起唐濮那一副母鸡护子的,便也露出一丝头疼的苦笑来。 ”提起灾祸,我也有事与你说。”唐冶突然正了脸色。 秦如薇看他脸色凝重,又听灾祸二字,不由心头一紧。 唐冶还没说话,外头却是劈拉一声,紧接着一阵沉闷的雷响,吧嗒吧嗒的,却是豆大的雨水落了下来。 一直在旁伺候着的秋兰走到外头看了一眼,回来禀道:”娘子,外头下雨了。” 秦如薇点点头,看向唐冶。 ”我前些日子从北边回来,那里自开了春雨水就下个不停,有好几个地方都起了洪涝,听说死了不少人。”唐冶沉着脸道。 秦如薇听得心里一揪,手下意识地捏起了桌椅扶手,脸色微微的变了。 ”有洪涝的地方就有死人,那几个地方,有两个年年如此,上面年年修堤坝,年年塌,年年死人,那些个地方官是那银子白干事的。”唐冶一拍身边的茶几,上面的茶杯跳了跳。 秦如薇忙道:”四少慎言。”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对方的意思,祸从口出,要是被人听到传出去可就麻烦了,便都谨慎起来。 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回事,上面赈灾修堤,为何还会如此?用脚趾头也知道是被人贪了。 唐冶咳了一声,又道:”有洪涝就有死人,这死人处理不好,就会有疫情。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不少流民拖家带口往南边来,听说有些村庄已是了无人烟,这死人根本就埋不过来。” 秦如薇眸子里的颜色深了些:”你的意思是?” 他说的轻淡,可疫情是什么,那就是瘟疫,沾上治疗不当必死无疑。 唐冶点了点头:”虽说我们这里离那些地方远了些,但还是谨慎些好,这些时日轻易也别往北边走,对外面的人更是要小心提防,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沾上什么病。” 秦如薇脸色煞白,瘟疫可是随时会传染的,这里医疗也不比现代那般发达,一旦染上了可就麻烦了。 唐冶见她脸色不好,便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太多,未必就传到这边来,只是也不能掉以轻松了。” 秦如薇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我知道,也多亏你来告儿一声了,不然还真不知这事呢。” 这里又不是前世通讯发达,一个电脑一张报纸就知天下,尤其她还是女子,也不常外出,消息更是封闭,真要到传到天下皆知的时候,恐怕已经迟了。 唐冶叹道:”这雨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今年怕是不大好过。” 秦如薇心有戚戚,这时,外边有丫头惊叫一声。 ”哎呀,下冰雹子了!” 秦如薇一惊,和唐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站了起来走出门外。 啪嗒啪嗒,院子里,已经铺了一层冰雹了,颗颗都有男子拇指般大小,晶莹剔透,可看在秦如薇眼里,却是冰凉一片。 抬头看了看天际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她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突然想起庄楚然来。 若是他能考过院试中举,必然还会上京去考会试的,可这样的时机,适合吗? 秦如薇抿起了红唇,眼中忧心郁郁,暗暗祈祷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中举还愿 洪德二十二年的开春,大夏连日来大雨绵绵,北部多地更是出现洪涝,今上震怒,下令赈灾,救治疫情,但仍止不住流民四处流窜。一时间,人心惶惶,南边也有不少人在传有些地方早已疫情四散。 天气一直没有放晴,清明过后,又是连绵不断的阴雨连天,秦如薇一直在关注着外头的消息,甚至让柱子去茶楼坐一坐,看能否打探些什么消息,听得州府有流民时,心是揪了一下。 有流民,要是得不到控制,兴许会有暴luan,秦如薇当即下令家中人不能随便在外走动,生意更是低调的做。 四月尾,依旧阴雨绵绵,十里屯子却突然沸腾起来。 庄楚然考过了乡试,已是举人身份了! 秦如薇站在喜极而泣的庄大娘身边,笑着给来报喜的差人一个厚厚的红封,又问了几个问题,待得这报喜的浩浩荡荡走了,身边已是围了一圈儿贺喜的人了。 “恭喜庄大娘了,您儿子长出息了,咱们十里屯子可是头一个出举人呢!” “贺喜庄大娘了,日后您可就要享福了。” “恭喜恭喜。” 秀才或许只是得个免田税的好处,可举人却是不同,举人身份已经有资格参加政活动,拜访官员等,而且还可以当任一些低级官员,比如一地方县令。 所以,有些举人自认没有文华才考高一级的时候,就会选择从官,哪怕当个小县令,也比一届秀才白身要强哇,须知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呢! 故而,这十里屯子的人都对庄大娘巴结得很,因为即使最差,庄楚然也是能当官老爷的了! 听着众人的恭维,庄大娘欢喜得很,笑眯眯的,腰杆子挺得笔直,当即就吩咐春芽去准备喜糖什么的分派街坊,春芽迭声应了。 秦如薇却是拦着她,说庄大娘的身边就她一个人伺候着,离开了也没人伺候,便让她继续服侍,她则是派人去采办喜糖等物。 秦如薇会来事儿,庄大娘自然也欢喜,当下就说:“买些好些儿的,举人老爷不同秀才老爷,莫丢了然儿的脸面。” 得,这使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庄大娘那是可劲儿的好脸面了! 秦如薇敛了眼皮,自不会在这当口扫她兴,而且这也是难得的好事,多使几个钱,又不会短了吃的喝的,而且她也想替庄楚然多积点好运气,当下就笑着应了。 倒是顾氏,很是看不惯,酸溜溜的说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呢,还没成亲就用媳妇儿的私房,成亲了还得了?可因了秦一的亲事,秦如薇对她也没啥好气,故而秦如薇听了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去张罗。 庄楚然中了举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喜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高田,这县里自然也会有来贺喜的,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镇上的乡绅土豪,县里的官老爷也派人送礼贺喜了。 庄楚然家就庄大娘一个妇人并一个丫头,从前也没有过这种光荣,面对那些来贺喜的,欣喜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有时候,人情世故,待人接物,收礼回礼,可是极考人的,庄大娘心里清高,可到底也是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人,自然就少了世故。 庄楚然似是早就料到这一着,特意来信说了,可让秦如薇来帮着接待。 按理说,这未过门的媳妇儿,也不方便去未来夫家作主,不然那可有些喧宾夺主了,庄大娘不愿意,但更不愿意丢了庄楚然的人。而秦如薇,她既然开了铺子作起生意,见识自然多,而且儿子都说了,她也就只好让秦如薇过来帮着接待。 秦如薇倒也没什么想法,以未婚妻子的身份过去帮忙着,倒也适合。 事实上,庄大娘叫她去是真叫对了,不管前世现在,秦如薇什么没见过,待人接物自不会差了,看着她笑面盈盈的对着来人寒暄,庄大娘有些汗颜,脸上不说,心里倒也是服气的。 这丫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的地方! 几天下来,庄家也安静下来,秦如薇捧着一个账本细细地对庄大娘说哪家送了什么,又是哪里的人,什么身份,日子都登记得清清楚楚的。 收礼送礼都是门学问,这有记录,将来若是回礼什么的,总不至于闹了笑话。 听她一番解说下来,庄大娘便点了点头,道:“这些日来,你做的不错。” 秦如薇合上账本,看她眉目舒展,便道:“如今庄大哥已经顺利考过了乡试,您也该放一下心了。” 庄大娘难得的对她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道:“可不是,这睡不好就要磨出火泡,可惜的是,他都不能回来一趟,便又要上京去。” 秦如薇默然。 因为北方闹洪涝的事圣上很不高兴,将恩科都提前了,考过了的举人可去考会试,以冲一冲喜。 故而,庄楚然根本就没有回家相聚的机会,他也不会因中了举人就止滞不前,而是乘胜追击,一举向会试进军,略收拾行装,就上京去了。 秦如薇是早就料到了的,庄大娘也料到,故才松口气,便又提上了心。 “只盼着他一切顺顺利利的才好。”庄大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对秦如薇道:“如今他考过了举人,也是菩萨保佑,我就想着,去普华寺上香还神。明儿个,你陪着我一道去吧,顺道也添些香油钱!” 秦如薇眉一皱:“明天?” 庄大娘见她这般神情,不由把脸一沉:“怎么,你不愿意?也罢,我和春芽自己去。”心里已是极其不悦。 秦如薇连忙赔笑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我听说现在普华寺似是多了好些流民,还是迟些日子去吧?” 她担心的不是那些流民闹事,而是担忧里面有人沾了不好的病,要是沾染上了,那可怎么是好? 庄楚然在前方考试,还是重要的,她答应了照料庄大娘,可不能让她出一丁点事。 庄大娘只当她是没心,脸色很不好看,道:“这跟菩萨还愿的事怎能推迟?那还不是不诚心?” 秦如薇有苦难言,又不能说不好听的扫了她的兴,若是非要阻止她,少不得这执拗的人真会自己偷偷的去,那就更不得偿失了。 当下,秦如薇便堆满了笑道:“您说的对,也是我年轻不懂事,如此,明日我陪着您一道去上香。” 庄大娘这才满意了,得意地点点头,这当媳妇的,就是要服从她,不然那就是不孝。 对于庄大娘的想法,其实秦如薇很不认同,但也无奈,只得跟在她身边,恐防她出了差错。 为怕出事儿,秦如薇特意叫了徐大并一个孔武有力的长工驾车,带着杨柳糯米她们随着庄大娘去普华寺上香。 庄大娘见此架势,只当秦如薇是在替他们造势长脸,当下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神色傲气盎然。 一路上,秦如薇特意撩起车帘往外看,幸好高田镇只是个偏远地方,并没有见到多少流民模样的人。 秦如薇放了心,但马车停在了普华寺山下的时候,她心里却是一沉。 那山下,不比往日只是小贩和来上香的乡民,还多了好些不明衣着破烂的人,他们由头垢面的,伸长黑黑的手向来上香的人乞讨。 “怎么这么多乞丐?”庄大娘眉头一皱,心里起了怜惜,又想为庄楚然多作福报,便对春芽道:“你去派些包子给他们吧!” 春芽还没应声,秦如薇就轻喝一声:“不行。” 此话一出,庄大娘的脸就又黑了下来,就连春芽也满是不解地看向秦如薇。 “这些不是普通的乞丐,而是流民,要是扑上来伤着了大娘,可就不美了。”秦如薇淡声解释,其实她是怕里头有不干不净的人,防范于未然,她们还是谨慎点好。 庄大娘才不管,只当秦如薇是在拂她的面子,冷道:“乞丐还有分等级不成?再说了,我们这是做好事,他们还能吃了我们?这也是为然儿安福报,好让他顺利考试,你这都不允,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大娘,我不是这意思。。。” “春芽,你去,你是我的丫头,不是谁的,只能听我的话。”庄大娘压根不听她的解释,只吩咐春芽。 春芽怯怯看了秦如薇一眼,在庄大娘的瞪视下,只得拧着篮子去了。 庄大娘挑衅地瞪了秦如薇一眼,轻哼一声。 秦如薇暗恨,只得让徐大跟在春芽去了,并悄声嘱咐他,别让春芽和那些人接触,徐大自是应了。 春芽其实也不愿和那些个看起来糟里糟蹋的人接触,几乎是将包子扔过去的,反正庄大娘也看不见。 等她将最后一个包子扔到一个脏兮兮的黑脸女人身上时,正松了一口气提着篮子转身走的时候,突然一个叫声却是叫住了她。 “春芽?” 她倏地转身,看了那人一眼,满是惊讶。 春芽再回到庄大娘身边的时候,秦如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妥,但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害怕了还是怎的,毕竟那些都是乞丐流民。 看着她回来,秦如薇只想快些上完香离去,当下便催着庄大娘去殿堂,庄大娘自是又有一番措辞,秦如薇也只当没听见,一心想快快离去,以免着了招。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染瘟病 秦如薇活了两世,在前世也经历过沙士等霍乱的时候,她只是没料到,这样会传染人的病疫,她还会经历一遍。 快进六月的时候,已是入夏,雨不下了,天气却忽然变得闷热起来,秦如薇没料到,疫情会来得这么快。 县里,已有人被流民沾了瘟疫,一开始,县令镇压隐瞒,只拘留了患病的人,可却压不住这疫情的传播,很快,陆续的有人被传染上,也陆续的有人死去。 等到消息完全传开的时候,昌平县已是灾区,知县只得将患了疫病的人全部转移到一个村子隔离。 秦如薇收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处处人心惶惶,街上都少了人走动,听到疫情传开,她便吩咐家里人天天戴着口罩,更用醋精兑水洗手洗脸,以石灰水撒地,各处屋子更煮醋熏冲。 众人不明,但她是主子,只会按着吩咐做,而秦如薇只知,这是最简便的防御措施,只盼着有人快些将这瘟疫给治好了。 庄家,秦如薇也如此做了防御,她的一番动作,很快就被人知晓传了开去,虽然心疼那些醋,但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一时间,市面上的醋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而十里屯子,处处都能闻着酸酸的醋味。 有前世的记忆和经历,秦如薇是早早就备下了许多醋,故而也不差这醋用,又买了不少土地骨皮,天天熬水喝。 土地骨皮,又叫大青根,而秦如薇更欢喜它叫板蓝根,前世很熟悉的一种饮药,某年的大天朝,这玩意的冲剂不是炒到了高价么? 秦如薇做足了防御,不惜将这些法子传扬开去,就防着这瘟病来到身边,可她百般提防,也没料到身边人会着了招。 这着招的人不是谁,而是庄大娘。 六月初的一天,秦如薇家的门被人啪得咚咚作响。 秦如薇从梦中惊醒过来,茫然地看着一室黑暗,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娘子,娘子。”来人是徐婶。 秦如薇立即吩咐睡在外间的秋兰掌了灯,披了外裳,走出寝室外,徐婶一脸的焦急。 秦如薇心里有些发寒:“怎么了?” “娘子,是春芽姑娘来了。”徐婶颤着声道:“听她说,好像是庄大娘不好了。” 秦如薇心底一寒,当即吩咐:“快帮我更衣。”双手已将头发挽了起来。 不过一刻,秋兰和徐婶已经帮她更好衣,徐伯提着灯笼在前边引路,秦如薇很快就来到前院。 只见春芽站在那里来回地走动,哪怕天色黑暗,秦如薇依旧能看得她脸色惨白,心不禁又是一沉。 听到人声,春芽看了过来,几乎就要冲上来。 “站住!”秦如薇呵斥一声,春芽脚步一顿,站在秦如薇两米外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秦如薇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故而才喝止了春芽。 春芽带着哭腔颤声道:“娘娘子,老夫人她,她不好了。” 秦如薇的眸子直直地向她射去,春芽心底一颤,双脚一软,几乎跪下来。 秦娘子的目光太可怕了,黑沉黑沉的,好似要看透人心一般,让她不自觉的带了惊惧。 “老夫人怎样不好了,你倒是说啊!”杨柳轻叱一声。 “老夫人她,她发起高热了。”春芽哇的一声哭了,哭声带着惊慌和惶恐。 众人一听,都变了脸色,发高热是个什么概念,在这日子,谁都很清楚,那些沾了瘟病的人,不就是先发热,咳嗽呕吐,然后死去的么? 听了这哭声,秦如薇烦躁不已:“给我闭嘴。”继而又对杨柳她们吩咐道:“去,准备口罩袍子,并熬上一些醋和土地骨皮水,越浓越好。徐伯,去让徐大请老大夫。” 徐婶和徐伯自是领了命快步而去,这种情况,他们就是听命的份。 “你,和我去看老夫人。”秦如薇又看向春芽:“提着灯笼,前边带路。” “娘子!”杨柳惊惧不已。 春芽也是吓得脸色煞白:“我,我不敢。” “不敢,要是老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要了你的命。”秦如薇瞪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些日子,庄大娘并没有在外走动,都是春芽在外头走动,这不是瘟病也就罢了,要是瘟病,那也是春芽不知从哪里沾了来传染过去的。 春芽脸色一白,避开秦如薇的目光,眼神躲闪。 见她这副神色,秦如薇心里更沉,但现在可不是审她的时候,将来有的是时机,现在最重要的是庄大娘。 不管春芽愿不愿意,她只是个丫头,秦如薇哪怕还没过门,也能替庄楚然把她给弄死了,所以也只能听命的份。 跌跌撞撞的提着灯笼往庄家走去,秦如薇心里已是琢磨开了,要万一是瘟病,那怎么办? 她有些害怕,这个年代,瘟病会死人,尤其还没得到救治时,而病人,也只能往疫区移去。 庄大娘年纪不老,也就四十来岁,可因为是寡母独自带大儿子,早年也吃了不少苦,故而她看着像是五十的老妪,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染了这病,得不到及时救治,就只有等死的份。 来到庄家门口,秦如薇不让杨柳他们进去,她很清楚,如果庄大娘真是染了瘟病,那么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 杨柳有心要跟着,被秦如薇一个利眼过去,不敢再反辩。 秦如薇吩咐她隐瞒了消息,也将家里再彻底消毒一遍,之前的防御也不能少了,杨柳应了,并说会守在此处,也替秦如薇传话。 交代清楚,秦如薇便推了春芽进去,将身后的门给关上了。 还没进庄大娘的屋门,秦如薇便已经听到了那低低的咳嗽声,不由狠瞪了春芽一眼。 春芽身子一颤,嗫嚅的道:“吃过晚饭后,老夫人就说不是很舒坦,我就伺候着她回屋睡下了。到了半夜,才听得她咳嗽和叫人,掌了灯,见她脸红如潮,一探手,已是发起高热来了。” 想起自己探到庄大娘的额头热度时,春芽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她害怕,害怕得很,因为这两天,她去寺里见故人了。 她害怕自己是在那里染了什么回来传给老夫人了,她怕死,她更不敢对别人说,自己去过那里。 不,不能说。 春芽吞了吞口水,神色惊惶。 秦如薇眯着眼扫了她一眼,缓步走进去。 屋里,早已掌起了灯,空气异常闷热,更有一股子淡淡的酸腐味传来。 秦如薇皱了皱眉,即管戴着口罩,也伸手捂着了鼻子,走近炕前。 庄大娘果然脸红如潮,在她的枕边,有一堆污物,显然是吐了,而她整个人,已是昏昏沉沉的说起了胡话。 “大娘,大娘。”秦如薇唤了两声,庄大娘没有半点反应,嘴里依旧吐着胡话,一时在骂人,一时又念起谁的名字,一时又叫起庄楚然来。 秦如薇只觉一颗心如坠了千斤称砣,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 “去开窗,通通气。”秦如薇看向春芽,吩咐道:“打水来,替老夫人换一身。” 春芽瞪大眼,后退两步,看向床上那老妇,惊恐不已,不敢应声。 “快去。”秦如薇又喝了一声,眼神冰冷凌厉:“莫在这想有些没的,她要是不好了,你就给她陪葬。” 春芽吞了一下唾沫,跌跌撞撞的去了。 等得将庄大娘整理干净,春芽已是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恨不得远远地离了这屋子。 大夫还没来,秦如薇探了探庄大娘的额头,滚烫无比,心不禁揪紧,瞪向春芽。 春芽一颤,忙道:“不,不是我,我没有病,不是我传染的。” 秦如薇眼神一利:“我有说过是你传染的?你这是不打自招?” 春芽脸色大变。 秦如薇还想再问,听到外面急促的拍门声,只得按捺下,瞪她:“去开门,如果是大夫来了,只让他进来,其余人等一概不准进来。”她得提防一二。 春芽立即连滚带爬地出去。 不一会,就听到一个不满的声音念叨:“什么病这么急?是要赶死我老头子吗?” 进得屋里,又见秦如薇站在床边,双眼凌厉地射了过来,老大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躺在炕床上的人。 “老大夫,大娘她突然不舒坦起来,你给把把脉,瞧瞧是怎么个回事儿?”秦如薇清冷冷地道。 老大夫应声,上前,闭着眼把脉,一摸到那手腕烫的,就像触电似的伸了回来,惊叫:“这。。这。” 秦如薇死死地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话:“还请老大夫仔细点,莫要诊错了病症。” 老大夫呼吸都急了起来,又惶惶地去把脉,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脸色一变,身子一歪,竟是从凳子上跌坐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挪动着屁股后退。 秦如薇心下发沉:“老大夫,这是什么病?” 老大夫脸如土灰,连滚带爬的退到门边,惊恐地道:“瘟瘟病,她这是得了瘟病啊。天啊,是瘟病!” 春芽嗷了一声,脸色惨白。 秦如薇也是脸色巨变,身子踉跄了下,死死的捏着一边的柜子边,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还请老大夫开药方子。”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因由 秦如薇亲自将老大夫送到门边,双眼狠狠地瞪着这老头儿,冷道:“老大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很清楚,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来过这儿。。。” 老大夫连忙抖着唇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来过这儿,我今晚就在家里睡觉呢,哪都没去过。” 秦如薇满意地点点头,塞了一个袋子到他手上:“如此,劳烦老大夫了。” 老大夫捏着那沉甸甸的袋子,只觉得滚烫滚烫的,差点就把它给扔了地上,又舍不得,只得捏紧了,夺门而出。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来过这鬼地方。 秦如薇看着他离去的惊惶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是她狠心要挟一个老人,事实上她也没法子,要是让别人知道庄大娘染上了瘟病,那下场会如何? 秦如薇不敢想。 下场只有两个,要么被转移疫区,要么被人活活烧死。 秦如薇打了个冷颤,抬头看向黑沉的天空,没有半颗星子,沉得让人害怕,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庄楚然,她该怎么办? 而远在上京的庄楚然,被一记闷雷惊醒,突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只觉得胸口突突地跳得飞快,又摸了摸额头,满是汗水。 他作噩梦了,梦见不好的消息。 庄楚然看向窗外黑沉的天空,心有些发沉,薄唇抿了起来,按着胸口,只觉得闷闷的很不好受,似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门被敲响,庄楚然定了定神,叫了一声进来,是自己的小厮钟忠,只听他说:“少爷,曲先生差人来说让你过去水榭小住,说和您商议过两日的会试。” 庄楚然一愣,这时辰? 不过他也知曲时的好意,便让钟忠伺候着更衣,收拾去了,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黑沉的夜空,暗付:“最后一关了,只要过了这一关,便是康庄大道,也能回家团聚了。” 十里屯子。 秦如薇坚决打发了徐大他们,只让杨柳送衣物过来,她要住在庄家,照料庄大娘。 对于她的决定,杨柳他们惊恐无比,不住地劝说,即管秦如薇不说,单看老大夫那逃也似的背影,也知里头的人是得了什么病了。 可自家主子不但远离,还要住在这里? 这不是等于送死吗? 杨柳和糯米一下子跪在门前,哭道:“娘子,便是要照料,我们也能照料,您犯不着留在这里啊。” 秋兰看着,心里愧疚不如。 平时只怨秦娘子待她们不如待杨柳糯米她们那般信任,如今看着,总算知道是什么缘故,杨柳姐她们能替秦如薇去死,可自己呢? 秋兰羞愧地低下头,怨不得啊,也比不过。 秦如薇看着两个丫头,不是不感动的,只低喝一声:“都住口,生怕别人不知不成?” 不远处,已有人家掌了灯。 杨柳二人立即捂着嘴,压低了声音求着。 “你们衷心,我知道。只是,我已经来了,也接触过她,便是染。。。”秦如薇抿了唇,没往下说:“不能一个个的送死,你们且家去,每日送药材来。” “可,可这能治吗?”糯米惶惶然。 秦如薇看了看天际,声音透着悲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糯米又哭了起来,道:“要是司徒公子在就好了。” 秦如薇一愣,似是才想起,忙道:“对,杨柳,你带着徐大去,去找司徒。” 杨柳一怔,忙的应了。 “我去,我跑得也快些,杨柳姐沉稳些,她在这张持着事。”糯米却是急道。 秦如薇想了想,也好,便也点了点头,当即吩咐徐大和糯米,让二人连夜出发,两人也不耽搁,飞快地去了。 秦如薇又吩咐了杨柳几人重要的事,要瞒住了,平素也要装作若无其事,她不能让人知道,庄大娘出了事。 重新掩上了大门,秦如薇靠在门上,滑坐下来,只盼着,糯米他们能找到司徒芳,也盼着,司徒芳能治这瘟病。 擦干了泪,又见春芽捧着一个药碗惶惶然地看着自己,便冷笑出声。 “娘子。。。” 啪的一声。 未等春芽说完话,秦如薇就一个重重的巴掌声招呼过去,春芽被打得嘴角冒了血,药碗跌在地上。 不等她说话,秦如薇又是一个巴掌挥过去,左右开弓,巴掌不停,春芽发丝散乱,眼神直着,被打得懵了。 直到秦如薇累了,手也停了,春芽已是脸肿成了包子,噗通地跪倒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饶命?”秦如薇一脚踹过去:“你就是死一千次也死不足惜。说,你从哪里染来的,说!” 春芽身子颤个不停,迭声道:“没有,我没有。” “在我跟前,你还敢说谎?不说?好,我推你出去,就说你染了瘟病,让人烧死你。”秦如薇一把拧起她的头发,拖着她往前。 春芽哭了起来,一把抱着秦如薇的腿哭喊道:“我说我说,娘子饶命啊。” 秦如薇用力踢开她,这人碰着自己她都嫌恶心。 春芽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了这期间的行事。 事儿还得从庄大娘执意去上香并让春芽分派包子那天说起。 原来,当日叫住春芽的那人不是谁,而是和春芽一个村里长大的小姐妹,叫香儿的。 两人自小就一块长大,感情自是亲香,后来那香儿嫁去了北边,春芽也被家中人辗转卖了做丫头,这才失了联系。 这次分包子时,香儿却是认出了她,春芽心里是又震惊又喜,喜的是两发小重逢,惊的是香儿成了一个糟蹋的乞丐。 当日秦如薇他们都在,而秦如薇那般不让庄大娘分派包子又说这些是流民,春芽也不敢和香儿细说,只得说日后再来看她,便匆匆地走了。 过了些日子,春芽借故去镇上办事,其实是去找香儿,一细说,原来香儿嫁的那男人在洪涝中死了,她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乞讨来到了南边,和一大堆流民住在了一块,又在普华寺遇上了春芽。 春芽听了她的身世也是恻然,她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姑娘,瘦得皮包骨,心下不忍,便答应了会常来看看,也会帮他们。 可春芽自己也只是个奴婢,月钱也不过是一两,要怎么帮一个寡母和两个孩子? 那也只能从庄大娘身边下手了。 如今庄楚然中了举人,正是需要人来撑场面的时候,春芽便向庄大娘进言添人来当奴仆。 春芽先没说自己有个姐妹,而是先和庄大娘说添人的利害。 秦如薇那么多的下人,将来嫁进庄家的时候,那么亲信可就净是秦如薇的人了,而老夫人身边有什么人?不就只有她春芽一个么? 春芽是可以当眼睛当耳朵,但到底也只是一个人,哪里比的过秦如薇那么多的奴仆?到那时,便是秦如薇占上风了,这家里作主的,也就是占上风的那个了。 当家作主,谁不愿意,庄大娘可是一心只等庄楚然高中了,然后高高兴兴当个老夫人,摆老夫人的谱,当家作主了。 可春芽这一说,她瞬间便明白过来,于人上,她确实不如秦如薇啊,别说其它,就是贴身伺候的,秦如薇都有仨呢,她庄大娘有啥?就春芽一个。 等到以后再培养,那可就迟了,秦如薇可就已经站稳脚跟了。 权衡过利害,庄大娘肯定是不愿的,心想,现在庄楚然也中了举人了,也是该添丫头培养亲信的时候了,总不能让秦如薇占了上风。 可是,添人是要银子的,庄大娘没有多少银子。 庄楚然是给过一笔银子傍身,但也不多,庄大娘也有些不舍,而春芽这时便说自己有个姐妹,因为嫁的不好,家里那口子死了,带着两个孩子过活,甚是艰难,现在就求着只找个差事,也不要月钱,只求有口热饭吃就成,又百般说了那姐妹的利索听话。 这又说到了庄大娘的心坎上去,当初她自己不也是寡母带着独子么?当下就说要见见那姐妹。 春芽这才得偿所愿,带着那香儿来见了庄大娘,一番谈话下来,当场就说定下了,只等过两天过来,只是不知为何还没来,而庄大娘今晚就出事了。 秦如薇听到这里,那是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气不过又狠踹了春芽一脚:“你这贱婢干的好事!” 难怪当日这丫头的神色不对,原是这样,是她大意了。 春芽不敢叫痛,只嘤嘤地哭起来:“我知错了,饶命啊娘子。” “那什么香儿和老夫人说话时,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秦如薇深吸一口气。 春芽忙摇头,想了一下,又忐忑道:“好像有几声咳嗽。” 春芽也知自己闯了大祸,一个劲的叫饶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给我闭嘴,去伺候着老夫人,你的狗命暂且留着,哼,日后再和你算账。”秦如薇一点也不想看到她,嫌弃地挥手。 春芽不敢有半点异议,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跌跌撞撞的去了。 秦如薇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看来是那香儿传染给庄大娘了,至于为何没过来,肯定是病倒了,可为什么,春芽没有被染上?她和她说话最多,不是最理应染上的人么?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藏不住 瘟病,又称霍乱,着庄大娘那苍白的脸,还有两鬓边的斑白,那瘦削的手,秦如薇忽然明白,为何会是她先被染上。 庄大娘老了,又是苦水泡过来的,抵抗力自然比不上十来岁的年轻人。 看着她一直浑说胡话,秦如薇只感到这老妪可怜得很,一心只想着算计自己,谁知道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若不是她听了春芽的进言,心起算计,会见那什么香儿吗?又会染上这骇人的瘟病吗? 不会! 那香儿住在流民窝里,兴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染了病,再过来和她一说话,这病毒横飞,能不中招?从春芽口中得知,她们谈话时连口罩都没戴。 当初秦如薇特意送来了口罩,千般吩咐平时要戴上,以防万一,庄大娘还阴阳怪气地说她贪生怕死如何云云。 现在呢? 一切都是因为贪念! 秦如薇冷笑,摇摇头,走出房门,吸了一口气,看着天空,心沉闷不已。 “娘子,吃吃早饭了。”春芽怯怯地站在灶房处招呼她。 秦如薇嫌恶地看过去,春芽戴着口罩,眼睛肿得跟只桃子,见她看来,身子发抖。 现在才觉得怕了?秦如薇讥讽一笑,算计她时可曾想到害怕? “老夫人的药熬好了没?”秦如薇冷着声问。 “熬熬好了。” “端过来伺候她喝了。” 春芽忙的端来药,秦如薇跟在后头,扶起庄大娘,一口一口往她口里灌。 一碗药,只吃进了小半碗,又被她吐了出来,秦如薇沉着脸:“再去端一碗来。” 其实老大夫开的药她完全不知管不管用,只知庄大娘的高热一直没退下去,秦如薇自己不懂药理,只得按着方子熬药。 又是小半碗下去,庄大娘总算安静了些,但依旧在难受地哼哼。 秦如薇帮她搭上被子,才又走出门去,虽然不怕死,但到底是传染病,能远着些就远着吧。 春芽又依着吩咐端来醋水让她洗了,弱弱地说去看顾着老夫人。 “站住。”秦如薇冷瞪着她,现在才来献殷勤有什么用? “打开了房门,只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她的动静就成,你要是招了病,我只会烧死你,绝不会照料你。” 一个染着瘟病的人已经够难熬的了,秦如薇可不想这里再添一个。 春芽听着这冷酷无情的话,身子微颤,知道这话可不是吓她,秦如薇是真的会做得出来,神色不禁益发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秦如薇不看她,转身去了庄楚然的屋子,疲惫地躺在那床上,拿过庄楚然的一件衣裳搂着,感受着那衣裳上的气息,仿佛这人就在身边一般。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下来,仅仅是一晚,她已觉万年,她能守着庄大娘不被发现吗?会支持到他回来吗? 若是守不住,她该如何,他回来后,可会怪她? 秦如薇低声呜咽,她害怕呀! 春芽听着那低低的哭声,低下头,神色惊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如果不是她,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如今只盼着天降神迹,老夫人会好起来,不然,她也等着陪葬吧! 春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看向屋内那躺在炕上的妇人,头一回真心地祈愿她好起来,只有老夫人活着,她春芽才能活着! 秦如薇百般隐瞒着庄大娘患病的消息,为免引起怀疑,对外,说她去了县里管理铺子,一步也不离这院子。 而春芽,她也偶尔让她出去晃一下眼,不然一直不出现在人前,肯定不成,但范围绝对不会大,只让人看见她出现就是了,免得多生事端。 庄大娘反复地发高热,期间清醒了一会,得知自己得了瘟病,气得昏了过去,醒来便要打死春芽,也是秦如薇劝住了,她需要人帮着照料。 秦如薇是想尽了办法往外瞒着她的病,可还是被人发现了端倪。 发现不对的是隔壁的吴家婶子。 庄家和吴家隔得不远,庄家日夜熬着药,那药味又怎会不传出去?虽然春芽也往外说过庄大娘老毛病犯了,但这日子久了,庄大娘都没有出现过,谁不会怀疑? 再者,秦如薇已是庄家的准媳妇,未来婆婆病了还不回来照料着?再看秦家人,都是神色惊惶的,轻易不出屋子,这一联想,便发现端倪。 现在提起瘟病霍乱,谁不是颜色巨变的,一旦怀疑,便会去求证。 于是,吴家男人在自家婆娘的推搡下,爬了庄家的墙头,往里一看,自是见到了秦如薇。 秦如薇明明是在庄家,为啥说去了县里,这是在隐瞒什么? 这一传出,便有人说起这些天庄家的不寻常,好像之前还听到打骂声,于是,不知谁惊叫一声,不会是染了瘟病瞒着吧? 这一声传出,就如同炸响了十里屯子,惊慌失措。 秦如薇好容易才劝住了庄大娘睡下,自己也才眯上眼,就被春芽惊恐地叫醒了。 “娘娘子,外外面来了好多人,要砸砸门。”春芽颤声道。 秦如薇心里咯噔一声,突地从床上弹起,那一阵阵的叫喊声在房里都能听见,很是嚣张愤怒。 春芽煞白着脸,牙齿咯咯地打起颤来,呜呜地哭。 “慌什么!”秦如薇狠瞪她一眼,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快步走出去,透过门缝一看,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外头挤在门口处的,全是十里屯子的村民,拿着棍棒扛着锄头,这架势,说来打砸抢烧的也不为过。 “庄大娘,把庄大娘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 “把染瘟病的交出来,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对,不客气,我们要烧房子了。” 听着外面的恐吓,春芽面无人色,下意识地看向秦如薇:“娘子,怎么办?” 怎么办?秦如薇露出一个苦笑,还能怎么办?到底是藏不住了。 “放火。” 她身子一颤,扑到门边,有人拿着柴火堆在门口。 “谁敢!” 是大哥,秦如薇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看着秦大牛气急败坏的堵到门前,很想此刻就打开门。 “秦大牛,你给让开,里面的可是染了瘟病的人,你是想要整个十里屯子的人都传染到吗?”有人怒声喝道。 “谁说里面的人染了瘟病的,谁说的?”秦大牛冷冷地瞪过去:“你们有什么证据?” “哼,这庄大娘可是好多天没瞧着了,这院子里,天天熬着药,还不是得了病?”吴家婶子哼了一声:“还有,你家妹子明明也在里头,为什么说在县里呢?这明显就是说谎!” “我妹子的行踪难道还能向你们交代不成?这是她未来夫家,她婆婆病了,来照看一二有什么错?”秦大牛辩称。 “你说是就是,我们也说这里头的人得了瘟病。”有人大声道:“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放火烧屋,我们不想死。” “对,不想死,我们不想死。” “你们敢?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要是官府知道了,别说放火烧屋,我们整个十里屯子的人都要送到疫区去。”那人冷哼:“秦大牛,你们一家子要死,我们不拦着。但这里的人,必须交出来,否则我们就放火烧了。” “贵子说得没错。”众人附和:“我们不能被牵连了!” 瘟病是什么概念,现在谁不知道,沾了病的都送去疫区,一个村里只要有一个人染了病,那么怕是整个村都要受连累。 秦大牛眼都红了,拿着刀道:“谁敢,就先问过我手上这把刀。” “拿下他。” 村人和秦大牛这边的人眼看着就要起冲突,两方都爆瞪着眼,一触即发。 而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众人纷纷看去,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素雅神色清冷的女子来,不是秦如薇又是谁? “薇儿。”秦大牛双眼通红,看着秦如薇,一个大男人,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当秦如薇家的下人隐秘来报庄大娘染了病,而秦如薇进了这家时,他当场就傻了,当时就要扑过来将她拉回去,也是顾氏他们死死拉着他,而秦如薇也交代下来,才硬忍着没来。 知道自己妹子处在危险中,或许可能随时会死去,秦大牛却是没有半点办法,他多恨自己啊。 活在煎熬中,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又不能来见,那种煎熬,谁受过?现在见到妹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跟前,又怎能不激动? 秦如薇也很是激动,但却是微笑着点头,尔后冷冷地扫一眼挤在门前的乡民,一个个蒙着白布巾子,跟土匪似的。 “这是怎的,十里屯子变成土匪村了?都来庄举人家打砸抢烧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杀人越货?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秦如薇清冷冷地站在门口处,一脸冷漠,不怒而威。 她这一句话,可是提醒众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新进举人庄楚然的家,举人是什么身份,说句差点,已是能有官身的,他们一介白身,就敢来此撒野? “举人又怎么了?举人的娘得了瘟病,照样得烧了,难道朝廷命官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突地,一道尖锐的声线打破这片刻的沉默安静。 大家都不喜欢秀才爷吗?是嫌我写渣了?看来都喜欢王爷将军的,嘤嘤~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隔离疫区 秦如薇凌厉的眸光向那道尖锐的声线射去,嘴角斜斜地勾起一丝冷笑。 那人不是谁,而是邓家那杂碎小儿邓福旺! 邓福旺触及秦如薇那骇人的眸光,心下一颤,下意识地躲在自家爹娘身后,不敢露出半个身子来。 这女人的眼睛太可怕了,那么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 “没错,就是举人家又怎样,染了瘟病就该去疫区隔离,要么就死。”邓老太此时也叫嚣起来:“我们可不能被牵连了,瘟病啊,那可是要死人的。” 人群中又喧嚣起来,嗡嗡嗡的交头接耳。 “试问你那只眼看到我这屋里的人染了瘟病了?我吗?”秦如薇冷看着邓老太,眯着眼睛道:“如你所说,是不是要把我送去疫区呀?” “你就在这屋子呆过,所以你也该去。”邓老太叫了起来。 “哦?”秦如薇嘴角斜勾,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某个村子,一个人染了病,整个村子都要隔离,这么说来,十里屯子也是要隔离了。” 众人面色一变。 “烧死她,烧死她们,绝不能让她们出了这里。”有人惊恐地叫了起来:“不能去疫区,俺们不能去。” “对,放火。” “我看谁敢!”秦如薇厉喝一声:“这是堂堂大夏举人的家,我看谁敢放火。” “秦娘子,我看你如今也是完好无损的,我们也不为难你一个女子,你把庄大娘交出来便罢,一个患了瘟症的病人,怎能留在我们村中?你也要为这几十户的村人着想啊!”那叫贵子的汉子劝道。 “对,将她交出来就作罢。” 秦如薇看着一张张的脸,冷问:“假若患病的是你家人,你也会这么做吗?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烧死?看着她挣扎频死,一点点的被火焰吞噬血肉成焦炭?你们也狠心?” 众人沉默。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让她沾了这瘟症呢?”贵子半晌叹道。 “若我说不是呢?是不是可以留在这里?” 贵子一愣。 “谁说不是,老大夫就可以作证。”有人拉着个老头儿过来。 秦如薇看过去,老大夫面如土灰,不禁心里一沉,这是真的藏不住了。 “老大夫,是你给这庄大娘诊的症,你说,她得的到底是不是瘟症?你可别瞎说,初八晚上我去田里照田鸡,可是清清楚楚瞧着你从这家慌慌张张的离开的。”那汉子喝道。 老大夫哆哆嗦嗦的,看了秦如薇一眼,又躲避开去,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知。” “你还敢说谎!”汉子大怒,又招呼身边的人:“去,把他家小孙子抱来扔去庄家,我看他说是不说。” “别,别,我说我说。”老大夫歉疚地看了秦如薇一眼,惊恐地道:“老夫仔细探症,这庄大娘染的,确实瘟症没错。” 秦如薇眼前发黑,下意识地扶着门边。 “看吧,无话可说了吧?还不把人交出来?我想庄举人知悉了也会大义灭亲,毕竟这村子有数百人存活,没道理因为自己的母亲而害得整个村子的人都了无生还吧?那叫什么来着,哦,一己私欲。”汉子瞪着秦如薇。 秦大牛则是满面担忧地看着秦如薇,在他私心里,没有什么比得过自家妹妹,庄大娘就是被送出去,也无话可说。 秦如薇满心苦涩,她又何尝不知利害,只是,将庄大娘一个人送出去送死,她又怎做的出来?更别说,那还是她未来婆婆。 “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出得此屋,她所用的所有东西,都未出此屋,并不会牵连到你们,就不能给一条活路?”秦如薇半晌睁开眼,道:“再说,我已派人去寻小神医,他来了,肯定会治好这瘟症的。若能缓些时日,定然会治好的,我可以保证,绝不让庄大娘出此屋一步。” “不成。”邓老太和邓福旺第一个就反对。 “这瘟症这么严重,谁知道会不会一个咳嗽,就传染出来了?绝不能让她留在村子里。”邓福旺大声地道:“还有水源,也不能让他们接触了。” “你小子放屁,他们家的水,都是我们秦家下人担过去放在门边取用的。”秦大牛气得额角青筋凸显。 “那就更了不得了,说不得你们也沾了。”邓福旺很惊恐。 “干你大娘的。”秦大牛被刺激的袖子捋起,就要冲过去打他。 “大哥。”秦如薇喝止他,又冷冷地看向邓福旺:“若是如此,那么我现在站在和你们说话,你们也是一个都逃不掉,谁都沾得上。” 在场的人均是脸色巨变,下意识地离了几步。面面相觑。 有几人目露凶光,阴狠地道:“干脆烧死了事,省得连累了咱,她们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咱村子里出了瘟症的病人。” “不会吗?”秦如薇冷笑:“我的两个仆人已经去请小神医了,烧死了我们,就不会有人知道吗?未免太天真了吧!” “就是,难不成你还要将我们秦家人也烧死了不成?”秦一愤怒地道。 “杀人偿命。”秦如薇步下阶级,冷道:“你们肯定逃得了吗?” 众人面露难色,你眼看我眼,最后都将目光投在了贵子上面。 “里正,你说这事该怎么着?你是咱们村里的里正,这事你该有公允。”贵子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里正。 里正也是满面为难,可是,他也真的要为这村子里的人着想啊。 “秦娘子,听说疫区也有许多知名的大夫,若是转移过去,庄大娘她估计会得到更好的治愈,您看?” 秦如薇长叹了一口气,也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道:“容我想一会。” “还能想什么,移去疫区,这屋子也得烧掉。”邓福旺叫嚣道。 邓富贵喝了一声:“福旺,住口。” “大哥,难道你还念着这女人不成?你别忘了,是这家的儿子抢了你的女人,现在沾了病是活该,是报应。”邓福旺跳了起来。 秦如薇脸一沉。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给我掌嘴。”秦如薇看向自家长工。 那可都是长年劳作的人,又有秦大牛领着,三步两步就窜了过去,抓住邓福旺扇巴掌。 “你们作甚么?打人啊,要杀人呐,天啊!”邓老太拉拉扯扯的,推搡中,也被挨了一掌,场面混乱。 直到两方人被拉开,邓福旺倒在地上吐出两只牙来,惊恐地看着秦如薇。 “下回再让我听到这些混账话,可就不是掉两只牙那般简单了。”秦如薇冷冷地看向他。 “哎哟,这还有没有王法哟,仗势欺人啊。”邓老太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秦如薇厌烦地睨她一眼,砰的关上了大门,外头的人都窃窃私语的,秦大牛满脸担忧。 回到屋里,春芽快步上前说:“老夫人醒了。” 秦如薇一听,快步走进屋内,庄大娘正瞪着账顶发呆,面无血色,虚弱得很。 “您觉得怎么样了?” 听到脚步声,庄大娘机械地转过头来,看向秦如薇:“怎么,要将我烧死还是送去疫区?”声音嘶哑又带着一股子绝望。 秦如薇莫名的一酸,柔声道:“别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庄大娘咔咔地笑出声,如老鸦发出的嘎嘎哑声,渗人得很。 “养身子,我这病还能好吗?咔咔,老天爷怎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咳咳咳,儿子刚刚中举,眼瞅着就要享福了,怎么就,怎么就。。。”庄大娘乍然瞪大眼,喉咙咕噜咕噜地响。 秦如薇别开眼,倍觉心酸。 庄大娘想要抓住她的手,又想到自己的病,道:“别告诉然儿,你不能告诉他,绝不能。” 秦如薇看她激动得乱颤的身子,不觉道:“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她。” “那就好,那就好。”庄大娘又躺了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外头,又响起叫嚣声,这是在逼秦如薇作决定。 庄大娘自然也听到了,身子一颤,眼神有些惊惧。 秦如薇咬了咬牙,微微侧头吩咐春芽:“去将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 春芽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庄大娘,后者看向秦如薇。 “咱们离开后,这里肯定会被他们烧了。”秦如薇淡淡地解释。 “你。。。你。”庄大娘挣扎着起来。 “去疫区,是唯一的选择。”秦如薇不忍看她,淡道:“你放心,我和春芽会陪着您一起去。” 春芽听了噗通地跪倒在地,猛地叩头:“娘子饶命,我不去,我不能去。” “你给我闭嘴。”秦如薇厌恶地瞪她,冷道:“容不得你说不去。” “不,不。。。娘子”春芽跪行上前,抱着她的腿哀求。 “去,兴许还能活命。”秦如薇漠然地看进她的眼:“不去,那就等着在这被烧死,随便你。”语毕,也不再多言,而是拿过一旁的衣裳帮庄大娘穿着。 春芽颓然地坐在那里,面如死灰,半晌,才默默地起来去拾掇。 庄大娘看着秦如薇,满眼的复杂,日久见人心,关键时刻,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谁又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啊!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安 秦如薇想过很多回瘟病疫区的样子,可想象终归是想象,总是下意识的保留一下美好,而现实永远比想象残酷百倍千倍。 一个个简易搭起来的棚子,东歪西倒的躺着染了病的人,痛苦的申吟声此起彼伏,有人咳出血来,有人呕吐不已,也有人无意识地说起胡话,虚弱,奄奄一息,满目疮痍。 “爹,爹啊。”一道尖锐悲痛的哭声传来,循声看去,有几人围着一个躺倒的人身边嚎啕大哭。 而很快的,就有穿着白衣脸上围得严严密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飞快地拿着担架上前,白布一盖一裹,抬上担架就走。 “爹啊!” 那叫着爹爹的女子几人扑了上来,又被那抬担架的推开,毫不留情。 再看周围的人。面无表情,没有悲痛,没有伤感,有的只是木然,麻木,绝望。 是的,麻木,兴许这在疫区已是常见之事,兴许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被抬上那担架。 抬着尸体的两人飞快走到秦如薇身边,风一吹,白布被掀开,露出那人泛白的眼,狰狞的脸容,一只手滑落下来,几乎就碰到秦如薇的裙摆。 秦如薇低叫一声,飞快移开眼去,心口噗通噗通地跳动,快要跃出来一般。 死人,头一回,她离死人这么近,又感觉到死亡这么近,仿佛死神就在身边,虎视眈眈的瞪着她们一般。 手臂骤然一痛,秦如薇稍微清醒了些,转过头,是庄大娘,她不停地颤抖,手抓得死紧,即使戴着口罩蒙着脸,秦如薇依旧清楚知道她脸色十分不好看。 再看春芽,更是面如死灰,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包袱,惊恐不已。 “快走。”身后被人用棍棒推了一下。 秦如薇连忙挽着庄大娘向前走,直到来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清静,人比较小的屋子,这里离大夫住的营地也相对近些。 这还是她砸了不少银子,又抬了庄楚然的名讳的缘故,不然,怕也只是能到一个草棚栖息。 被那个将士领到一个栖息的小屋子,秦如薇又往他的手心塞了五两银子,那将士便和颜悦色地道:“我叫安平,有什么事可去疫区门前寻我。别乱走,会有大夫定时拿药汤来。” “安小哥,大夫研制出治疗的药方来了吗?”秦如薇急问。 安平叹了一口气:“若能研制出,也不会有人死去了。” “那,要到什么时候?要是一直研制不出来会怎样?”秦如薇又问。 安平脸色微变,往周围看了看,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会怎样?没得救,你猜想会怎样?” 秦如薇心里一抽,脸色煞白,后退两步。 会怎样?要是一直没救,这疫区就会被废弃,这里的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只会。。。 烧杀! 秦如薇惨白着脸。 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怎么就没想到,是啊,这就是最坏的结局,一旦被放弃,哪怕她们这样没有得病的人,都只会是陪葬品! 进了这个疫区,除非有奇迹能治好,否则,就别想出去。 “娘子,娘子。”春芽焦急地扯了扯秦如薇的袖子。 秦如薇回过神来,只见庄大娘在角落里一个劲地呕吐,她忙的敛了神,让春芽准备床铺,又去打水。 伺候着庄大娘躺下,秦如薇刚想站起,她却已经握紧她的手。 秦如薇只得坐下,柔声笑道:“别怕,我去找大夫问问,春芽会守着你。” 庄大娘扫一眼春芽,满眼都是憎恨,显然对她已是不信任,春芽怯怯地缩在一旁。 “事到如今,再恨也没有用,还是养着身子才是。她也跑不了,进来了,要么您好了,和您一道走出去,要么,一起死。” 秦如薇的声音很淡,但春芽却是浑身一颤,刷地抬头看她。 秦如薇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别妄想逃,这样的地方,根本逃不了,被抓到了,兴许会立即处死。 庄大娘这才放下心来,秦如薇又看向春芽:“仔细伺候着。” 春芽诺诺地应了。 走出屋子,秦如薇看着澄蓝的天空,远处的山峦上林木葱翠,高高的太阳在树尖上露出一点尖角,天气异常的闷热,偶尔有微风吹来,却又夹杂着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秦如薇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得瘟症死亡的人,处理结果必须是烧化,掩埋的话只会污染水源等,也会让瘟疫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大。 她揉了揉额角,敛下眼帘,倍觉疲惫不已。 听到她要来疫区,秦大牛等人自是不同意,杨柳等都说要代替她来照顾,可秦如薇也有想法,既然她已经在接触庄大娘,又何必再让其他人接触呢。 所以,排除万难,最后来这里的,就是她和春芽,若是只有她自己,更是腾不开手去照顾庄大娘一人。 想起在疫区外,秦大牛他们红着眼百般叮嘱又不舍的情景,秦如薇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如果没有神迹,那么这恐怕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向前走去,虽然去请司徒芳了,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争取时间,所以她要去大夫那边看看有什么能提点得上的。 秦如薇一边在脑子苦思,前辈子这发生瘟疫时都用些什么药,偏偏她那时并没有多接触,仅仅知道的也就是土地骨皮这一类的东西。 来到医营,几个大营以帐篷搭成,均有重兵把守,帐篷外,架了几口大锅,有药童模样的人在架柴烧火,热气蒸腾起来,浓浓的特有的药苦味飘来。 “什么人。”眼见秦如薇走近,那兵士就厉喝一声,长枪指着秦如薇。 “这位差大哥,我是来见大夫的,想让大夫去替我家婆婆把把脉。”秦如薇笑着上前,暗自塞了一颗银锞子过去:“还请大哥行行好。” 那兵士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道:“如今大夫都出去问症了,你且再等着。”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便指了指靠近帐篷的一颗大树;“去那块等吧,树荫凉快些。” 秦如薇笑着谢了,见那树荫下有块大石头,便走过去坐下,一边儿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宛如做梦一样。 也不知庄楚然如今怎样了,都六月下旬了,他考完试了吗?顺利吗? 她可真想他! 而此时的庄楚然,正挤在人堆外,神色紧张,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摇着一把折扇的曲时,折扇啪的收起点了点他的肩膀,道:“不必紧张,最后一关才是最重要的。” 庄楚然朝他微微一笑,吁了一口气。 曲时同是一笑,然而,他的笑里有些不寻常,似带了些许担忧。 “中了中了。”钟忠大叫着跑过来,满面的兴奋:“少爷,中了,第三名,是第三名啊!” 有人向他们投过来羡慕的目光,也有人拱手祝贺。 曲时挑眉:“该喝一盅了。” “随时奉陪。”庄楚然拱手轻笑。 茶楼里,人声鼎沸,都在议论着今年会试的放榜,有人开怀大笑,也有人掩脸痛哭烂醉如泥。 瞧着这众生态,庄楚然不由也有些怅然,多少人,寒窗苦读,只为一朝出人头地,考过了自然是脸上有光,考不过,痛苦自知。 “考过了院试会试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殿试,今年春闱早开,各地洪涝泛滥,我想今上的出题,应该会与此有关,你要有心理准备。”曲时淡声提点道。 庄楚然站起来向他长长地一施礼:“先生助我良多,清晖铭记于心,受菲益浅,定当全力以赴。”又斟了一碗酒:“我敬先生。” “你是可造之才,虽还年轻,久经时日,历经雕塑,璞玉一定会发出它原有的光华。”曲时定定地看着他:“将来不管你如何位极人臣,老夫只愿你记得最初的本心。” 庄楚然眼神一凛,恭谨地道:“学生紧遵教诲。”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其实都比不过一句,为百姓某福祉。 曲时含笑点了点头,正欲说话,隔壁桌的人说起的一番话却让他脸上微微变了脸色。 庄楚然唰地站起来,冲过来一把拎着那人的衣裳,睁着眼问:“你刚刚说那里有瘟疫?” 那人穿着一般,看来应该是个走南闯北的小贩子,被庄楚然兀然这么一问,吓得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庆州昌平。”又咽了一口口水:“听说有个村子都被完全隔离了。” 庄楚然脸上血色褪尽,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哪个村子?” “好像,好像叫什么大周村的。” 庄楚然松了一口气,然而,心却是高高的提了起来。 昌平,那么近,秦如薇她们没事吧?应该会没事的吧。 他捂着心口,怎么就觉得如此不安呢? “还差最后一关了。”曲时看出他的心慌,这个消息他早就知晓了,甚至。。。他叹了一声,想起自己截下来的信件,还是等殿试后再告与他吧! 庄楚然点点头,脸上已经恢复那朗朗自信的模样,还有最后一关,他定然会回到她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云开 日子飞逝,秦如薇拿着石头在墙上画下一笔,上面已经整整齐齐的画了四个正字,也就是说,她来到疫区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二十天,她却宛如过了一辈子,身处之地就像地狱一样,人们在痛苦煎熬中哭嚎,天都有人死去,也有人被送进来,却没有人痊愈。 “大娘,醒醒,该喝药了。”秦如薇拿着一个破碗,扶起庄大娘,将碗凑到她的唇边。 庄大娘虚弱无比,嘴微微的张着,勉强咽了一口,就想要拨开,可惜,她虚弱得连拨开那只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十天,瘟病将这个本来就瘦小的妇人折磨得更消瘦,满头银丝,双眼深深的凹下去,远远看着,就只有两个眼窟窿,十分的可怕。 她的病日益加重,身子骨也越来越虚弱,即使睡着的时候也是满口胡话,高热反复,脸色青白,看上去就跟随时要升天似的。 强势了半辈子,最终也是败在病魔之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仗。 “咳咳。”庄大娘用力拨开唇边的碗,虚弱地道:“没有用的,你,走吧。” 碗中的药不过喝去了小半,被她一拨,就洒了不少出来。 “别说胡话,乖乖的,把药喝了。”秦如薇又把碗凑过去,温声哄道:“只要吃光了,就能好了。” 庄大娘啪的将那碗打翻在地,秦如薇脸一凝。 庄大娘有些怯怯,却是强硬地道:“要是能好,早就好了,还不是没有用,苦的我黄胆水都是苦的。”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碎片,将她扶躺下来,默默地去收拾,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别管我这老太婆了,你离开吧,左右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庄大娘看着秦如薇瘦削的后背,沙哑着声道:“你做到这本份,已经够了,我感激你,也只能来世再报答你了,走吧,趁着你还没被染上这瘟病,快走。出去后,好好和然儿过日子,逢年过节给我上炷香就成了。” “走?能走到哪去,进了这疫区,下场就只有两个,要么和大家伙一道走出去,要么就躺着出去。”秦如薇也不转身,淡淡地道:“有没有染上瘟症,都是一样的。” 庄大娘一怔,道:“你有银子,用银子打点一二,就能出去了。” “没有用的。”秦如薇摇摇头,瘟症一天不被治好,别说病人了,就连这里的医者或卫兵都逃不掉,秦如薇知道,最残酷的下场就是被屠村。 她也没深说,只淡声道:“我也不可能放下你走了。如今,就剩我了,我走了,您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春芽是恶有恶报,前几天,她也开始咳嗽呕吐,已经被大夫证实染上了瘟症,秦如薇果断的将她移了出去,以免她和庄大娘两人交叉感染。 而她自己,除了消瘦不少,倒也没染上啥病,但秦如薇不知道,好运还会伴随她多久,毕竟天气越来越热,而这瘟症却没有得到缓解。 庄大娘听得一颤,脸上再难掩那恐惧和绝望,最嘴硬的人,也怕死亡的来临。 “是我连累你了。”她眼神复杂。 这些天来,秦如薇对她怎样,她看在眼里,心里头也是清清楚楚的,她本可不来的,来了,也就死路一条,像春芽一样,可她却来了。 庄大娘心里清楚,这都因了庄楚然,她是他的娘,所以秦如薇才跟着来了。 如果她不来,那么自己,怕早已是白骨一堆了吧? 庄大娘眼睛闭了又阖,阖了又闭,想起从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多么的可笑和愚昧。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谁让您是我未来婆婆呢?”秦如薇呵地一笑,故作轻快地道:“您要是觉得歉疚了,那就乖乖吃药,争取好起来,也不枉我陪您来这鬼地方走一遭。再说了,总要当一回诰命夫人吧?您要是不稀罕不争,那将来可就便宜我了。” 庄大娘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却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好了,我再去熬一碗药来,您歇着点。”秦如薇也没和她多费唇舌。 庄大娘看着她消失在门边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直愣愣地看着梁顶,暗道,再撑着吧,总要撑到然儿归来啊! 秦如薇很快就重新熬了药,走到门边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隔壁屋子一眼,想了想,终又折回去倒了一碗药端过去。 春芽就躺在一张木板上,身边是一堆破破烂烂的棉絮,整个人双目无神,发丝散乱,看见秦如薇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跟个死人一样。 “死了没?没死就滚过来吃药。”秦如薇冷冷地道。 终归是一条人命,还跟着她进来,秦如薇也真没狠心不下来,任她自生自灭。 春芽转过脸来,自嘲一笑:“你理我作甚,我这是罪有应得,由我死了吧。” “你确实罪有应得,你当我好心理你生死?不过是不想污了我的眼罢了,更不想这屋子多只鬼,我先腌臜。你也别得意,这会子你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下来,还是想想怎么面对你家主子的怒火吧!”秦如薇冷哼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死很容易,活着才更难,春芽为了一己私欲害得庄大娘如此,换了别人,早就乱棍打死扔乱葬岗去了。 她要是活着,庄楚然会放过她吗? 春芽浑身颤抖不已。 怒火,庄楚然若回来,她又怎么承受他的怒火?还有庄大娘! 春芽感到一丝后怕。 伺候完庄大娘用过药睡下后,秦如薇才难得歇下,她也没呆到屋子里,而是走到门外托着腮呆呆的看着天上的云彩。 天气越来越热,已是七月流火,空气越来越难闻,秦如薇也顾不得热,往脸上围了一层又一层,身上的什么味儿也就别说了,连她自己都不愿意闻。 这些天,除了围着庄大娘转,就是去医营探听有没有好消息,可方子是用了一个又一个,也没见瘟症好转,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为什么,司徒芳还没来,是糯米他们没找到吗?还是他又迷路到不知哪地方去了? 秦如薇忽然有些担忧,难道她真的走不出这地方了么? “有救了,有救了!” 突然,一道惊喜的呼声传来,秦如薇回过神,见一阵风刮了过去,腾地站了起来,追着跟了上去。 “有救了,这瘟症有救了。” 秦如薇一听大喜,也不理那守着的卫兵,凑了上去,急问:“什么有救了?这瘟症么?有解救的方子了吗?” “是的,有神医来了,咱们有救了,咱们不用死了!”那小童又跳又叫的,满脸的兴奋。 秦如薇心里一动,正欲再问,身后却传来一记熟悉的声线。 “小狐狸?” 乍然听得这声线,秦如薇身子骤然一僵,也不敢转过身去,几乎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是小狐狸吗?” 世上,除了那个路痴吃货,还有谁这么叫她? 秦如薇僵硬着身子转过身去,那人已走到跟前,上下打量她:“真是小狐狸呢。老天爷,你这是作的什么打扮?大热天的你是裹粽子吗?丑死了!” 司徒芳动手去拔她的面巾,鼻子像是狗狗似的嗅着,一脸嫌弃地道:“真臭,哎呀,你怎么变臭臭小狐狸了,太臭了!” 秦如薇的眼泪唰地流下来,像是两条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瞬间湿了脸上的覆巾。 “你你,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怎么了这是?”司徒芳见她哭了,顿时跳了起来。 秦如薇没有回答,确实一把扯下他的面罩,伸手去摸他的脸,绝色的容颜引来四起的抽气声,如丝绸般嫩滑的肌肤,狭长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 突然的,秦如薇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司徒芳痛得叫了起来:“啊!好痛,你做什么?” 是司徒芳没错,那跳脱的性子,那声音,确实是他没错,秦如薇哇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像个小孩一样,哭得无所顾忌。 周遭的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谁可以告诉他们,这是发生什么事吗?还有,这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是打哪来的?是神仙吗? 司徒芳不知所措,他最见不得秦如薇哭了,不禁蹲下来懊恼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倒是说啊!” “娘子,是娘子吗?娘子!” 秦如薇正哭得叽里呱啦,听到有人似是叫她,抬起泪眼看去,没等看清来人,就已经被人抱着大哭了。 “呜呜,娘子,糯米以为见不到你了,呜呜。”糯米死死地抱着秦如薇,诉说着苦情。 好痛,勒得好痛! 秦如薇被糯米紧勒着,眼都翻了,呼吸急促起来,突然身上一轻,看过去,是司徒芳拎着糯米的衣领丢到一边。 “你干嘛丢我?”糯米气呼呼地坐在地上瞪着司徒芳。 “小狐狸都要被你勒死了。”司徒芳翻了个白眼。 糯米一怔,随即跪爬过来,一把抱着秦如薇的手臂道:“娘子,糯米好想你。” 秦如薇破涕而笑,看看她,又看看司徒芳,再看看天,原本白云朵朵的天,此时已是澄蓝一片,云开了,能回家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月明 “真的能治好吗?”秦如薇眼巴巴地看着司徒芳,跟个孩子似的,满眼的祈求。 司徒芳大怒,一句你有不相信我的话,差点就要蹦出来,可看见她满眼的祈求,还有无助,那恼怒瞬间就淹熄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痛。 有大半年未见,她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了,从前那只活力四射的小狐狸怎么就不见了?现在,就跟只容易受惊的小白兔似的,怯怯懦懦的。 他不喜欢! 司徒芳不喜欢现在这么脆弱怯懦的秦如薇,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她击倒似的。 他却不知道,秦如薇这些日子是处在身与心的煎熬,在这地方,她要照顾着庄大娘,又要谨防自己也被传染上瘟症,天天就看着人来死去,身心自然疲惫。 可即管这样,她也不敢倒下,她知道,一旦倒下,那就真的把自己都折上去了。 她也是人,而且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头一回离死亡这么近,她不是不害怕,可再害怕,也只能强撑着。 在这么身心俱疲之下,她终于等来了熟悉的人,等来了希望,却又怕多日来的等待均成空,心情自然复杂忐忑,在司徒芳看来,也就是怯怯的了。 “放心吧,这老太婆还能活个几十年呢!”司徒芳呲牙一笑。 “对,司徒公子已经在其它疫区也下过方子了,绝对能成的。”糯米也大声地道。 秦如薇闻言心头一松,笑道:“那就好,那就。。。” 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往后倒去,意识飘远。 “娘子。”糯米尖叫起来。 司徒芳脸色巨变,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拿起她的手腕一搭,松了一口气:“没事,只是累得昏睡过去而已。” 秦如薇作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蓝天白云,百花盛开,她穿着长长的白纱裙在花丛中欢快地奔跑,笑声飞扬,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忽地,一丝香味钻进鼻尖,秦如薇忍不住舔舔嘴角,又有一丝轻笑声传来,不禁刷地睁开眼。 入眼,是梳着两个丫髻,大眼睛苹果面儿的糯米,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什么东西笑看着她。 “呀,娘子您醒来了。”糯米放下手中的稀粥,扶住她起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秦如薇意识回笼,突问:“庄大娘如何了?” “她好多了,现在吃过药已经睡过去了。您呀,也睡了一天一夜了。”糯米掩嘴偷笑:“若不是庄大娘说您太累了,我们都要叫您起来了。” 秦如薇有些怔愣,一天一夜,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想想过去照料庄大娘的日子,为怕她有什么不测,夜里都要起来看好几趟,想要好好睡一觉,那根本就是奢侈。 难怪,醒来就觉得精神头好多了,人还是需要睡眠呀! 咕噜一声,糯米不禁掩嘴偷笑,秦如薇摸了摸肚子,有些讪讪的,看向小几上:“那是什么?” “是鸡丝粥。”糯米笑眯眯的,拿了过来道:“还是小白在山上打来的哦。” 秦如薇咽了咽口水,接过:“我自己来。” 尽管热,可秦如薇依旧是狼吞虎咽的吃光了,还舔了舔嘴巴,别怪她,这些日子只吃着白稀粥水,她嘴巴都淡出鸟来了,什么肉丝味,那是没见着一条。 糯米红了眼睛:“娘子,真是苦了您了。” “还有没?” “有的,我去端。”糯米飞快地出去,干脆搬了一大个瓦锅来,秦如薇愣了一瞬,也不客气,这下子,不对自己好,还对得起自己么? 直到吃得肚子浑圆,她才满足地长叹一口气,问:“司徒公子呢?” “他去看诊了,这个疫区好多人都快死了。”糯米一边收拾一边回道。 “你过来坐着说话儿,怎么这么久才找到她呢?”秦如薇指了一旁的凳子,糯米干脆就坐下,将去寻司徒芳的经过娓娓道来。 按着秦如薇给的地址,她和徐大赶到那叫医谷的地方,可一打听,司徒芳根本就不在,这可把他们急坏了,当下四处问人,才知司徒芳的家人辗转去了贺州,而司徒芳回来后见家人不在,却是上山了。 医谷后山,乃是深山密林,多的是奇珍草药,司徒芳常去山里,是路痴也是出名了的,而久久不下山,估计又是迷路了。 这下子,把糯米气得要死,若不是说那后山有猛兽,她可要带着徐大进去找了。 幸好,在医谷那等了十天,司徒芳终于下山了,见到糯米还以为秦如薇来了呢,当下十分高兴,可惜糯米却是说秦如薇快死了,拖着他就回来。 医谷离高田路程不近,其中,他们经过了两个疫区,既然都是要救人,司徒芳也不能就这么走过,仔细查验了,配出了药方,见人好起来,才赶回来。 可回到十里屯子,才知道秦如薇她们被送来疫区隔离了,当下又扑了过来,而这么一耽搁,竟就过去一个月了。 “娘子,没想到你们会被送过来这里,还这么苦,我们想是立即回来的,可可是。。。”糯米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那些疫区我都跟着进去过,那些人,太惨了。” 可后来仔细一想,别人的命是命,她主子的命更是命啊,现在是秦如薇等到了,要是等不到,那秦如薇她们死了,他们岂不是办差了差事? 秦如薇摸了一把她的头,道:“你们做的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家都挺过了这灾难,比什么都好。” 糯米松了口气,欢喜地道:“我也知娘子是好人。” 秦如薇浅浅一笑,看向外头的天空,和梦中一样,澄蓝一片,有枯黄的叶子从树上掉下来,秋天,该也快到了。 云开了,月也该明了,庄楚然,该回来了吗? 而被秦如薇惦念的庄楚然,此时正策马狂奔,向着昌平的方向飞驰而来。 出了金銮殿,他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曲时就已经将一匹宝马牵到他跟前,让他速度回去。 娘亲染了瘟症,秦如薇陪着她被送去了疫区隔离。 这消息,让庄楚然整个人都震傻了,来不及询问,来不及责怪,持着马鞭策马回归。 一路上,他每天只眯两个时辰,或者让马儿喝水吃草,然后就是骑着马儿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一些。 等着我,娘,薇儿,你们等着我。 昌平的城门就在眼前,已是日落时分,庄楚然抢在最后一刻进了城,直向西郊而去。 秦如薇正和司徒芳他们说笑嬉闹着。 司徒芳一路过来解救了这场瘟疫,早就被人所熟知了,尤其到了她这里,一个个都朝着他跪拜,口呼神医,直嚷着要给他立长生牌位。 “那可都是死人才有的,我才不要。”司徒芳歪着嘴道。 秦如薇掩嘴一笑,道:“别犯傻,长生牌位不同神主位,那可是有荣誉的人才会被人立着的,他们这是感激你,敬仰你呢!” “反正我不稀罕。” 秦如薇正欲再言,忽听得有人向村口那方涌去,似是有什么动静一般。 “都这个时辰了,这是闹的什么?”秦如薇有些不解,天都黑了,怎么还有人在闹。 “去瞧瞧。” 几人走近村口。 “放开我,我要进去找人。”一记像被砂砾磨过的声音暴吼着。 “你是什么人?这个时辰还来捣乱,是不是奸细?”卫兵呵斥审问。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求求你们了,我娘和我娘子都在里面,我求你们让我进去吧!”那声音哽咽着哀求:“我要找到她们,我求你,求你了。” 秦如薇的眼泪唰地流下来,拨开在指指点点的人群,一眼看到跪在围栏跟前磕头的脸容憔悴的男人。 她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在她身边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司徒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到那人时,脸一沉,哼了一声往后走了。 庄楚然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似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倏地看过来。 一眼万年。 彼此分开不过半年,再见,恍若千年过。 “薇儿。”庄楚然喃喃地将在梦中念了千百回的名字念了出来。 秦如薇飞扑过去,庄楚然将她抱着,还没说话,她已经双手往他胸膛招呼。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强装坚强,在见到他之后,一朝崩裂。 她怕,她真怕呀!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庄楚然紧紧地拥着她,也不管是在众人面前,捧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对不住,我回来晚了!” 众人哇然,卫兵一愣之后赶人:“看啥看啥,回家抱媳妇儿去!”待到众人散去,又默默地看天,巴砸着嘴咕哝道:“等回了家,我也要娶一门媳妇儿。” 秦如薇被庄楚然吻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就被他带上了马,马蹄扬起,向黑暗中跑去。 她惊呼一声,飞快地抱着他的腰身,听着他浑厚的心跳声,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看着那清冷的圆月,她嘴角轻扬,这回,再也不分开了! 欢喜芳芳的亲们又要炸毛了~嘤嘤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背弃者,不容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低矮的山坡上,依偎着两个身影,喁喁私语随着微风传得很远很远。 秦如薇靠在庄楚然的肩膀上,看着远方天际的星星点点,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一脸的满足。 “真的不先回去给大娘请安?”秦如薇微微侧头看着他。 这人,一回来就先把自己给带走了,都还没去庄大娘那里请安问好呢! 庄楚然将她的头重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到:“再等一会。” 秦如薇有些忐忑,但也舍不得就此离开,便坦然地重新埋在他的胸膛处,突然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唰地抬头:“你这么快就回来,会试考得如何了?” 只顾着重逢聚旧,她都忘了这茬事了。 庄楚然握着她的手,道:“抱歉,没给你挣来状元夫人的名誉。” 考砸了? 秦如薇浅浅一笑,反过来握着他的手道:“没关系,左右我那两个铺子出息不错,养家糊口却是可以的。”又狡黠地道:“不过可要委屈庄举人一二了,平素帮我打理账本如何?” 庄楚然失笑:“你都想哪去了?状元我是捞不着,但探花郎却是收入囊中了。” 秦如薇一怔。 庄楚然诚然一笑:“今年的状元爷是个已是知遇之年,是上京人士,榜眼则是怀州人士,年已三旬,而我,位甲第三,被今上封了一个探花郎!” “世人都说,莫求皇儿郎,宁嫁探花郎,我倒是没料想,你会有这皮相了。”秦如薇取笑。 新科三甲,状元是头魁,自是瞩目,最尴尬就是榜眼,不上不下,还比不得探花一个美誉。 “游街时,你岂不接了许多荷包帕子?”秦如薇又挑眉轻笑。 庄楚然却是摇摇头,道:“哪能,出得金銮殿,曲先生就告知我娘亲染了时疫,你也被一道送来疫区隔离,我哪有心思去游街,一路飞赶回来,就怕从此错过。” 他握着秦如薇的手在微微颤动,秦如薇轻拍了拍,安慰道:“我们不是好好的吗?芳芳也回来了,这疫症也有治了,大娘也慢慢儿的好了。如今你又高中归来,定然会好得更快呢。” 庄楚然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她道:“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扛得久了,你会累,我会心痛。” 听了这一句话,秦如薇不知怎的,眼中兀地湿了起来。 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脸颊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上,道:“我害怕的,怕我守不住,怕你回来对我失望,更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你。” 庄楚然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秦如薇使劲的点头。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才骑着马回去,到了屋子跟前,灯火通明,早有人在门口翘首等着了。 是庄大娘,被糯米扶着站在门口,脖子探得老长,神情激动。 “娘!”庄楚然松开秦如薇的手,一个箭步上前跪倒在她跟前:“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庄大娘双目溢满了泪,摸着他的头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子俩抱头哭了一会,秦如薇才提醒道:“大娘身子骨还没好全,进屋再说话儿吧!”又看着庄楚然道:“你一路赶路,肯定还没吃饭,好生陪着大娘说话,我去热些饭菜来。” 庄大娘自是巴不得和儿子说体己话,径直拉着庄楚然就进屋去了。 秦如薇让糯米打水去伺候梳洗,她则是进了临时搭起来的灶房,笑容轻快。 灶房,一人一蛇坐在那里,见秦如薇来了,哼了一声。 秦如薇一愣:“你怎的坐在这呀?” 将袖子捋了起来,就动手将晚上的菜重新翻热,想了想,又拿了一个鸡蛋磕破用筷子打好,起了油锅倒进去,煎了一会就放上一勺水熬汤。 天气热,剩饭也干了,吃着也不爽口,秦如薇干脆将它做成汤稀饭,总比干干的要容易入口。 司徒芳看着她忙活,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酸又涩的,听说她还和庄楚然定亲了。 “你要和他成亲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秦如薇有些不解,回过头看向他:“嗄?” “你不是和庄假面定亲了么?要成亲吗?” 秦如薇失笑道:“定亲了,自是要成亲的。” 司徒芳重重地哼了一声。 秦如薇看他怪怪的,不禁皱眉问:“怎么了?” “随便你爱嫁谁就嫁谁。”司徒芳闷闷地说了一句跑了。 看着他离开,秦如薇歪了歪头,心道这孩子是抽哪门子风了? 司徒芳躺在屋顶上,只觉得心里烦躁非常,平时最爱看的星星此刻在眼里也成了多余的,耳边,却是底下秦如薇和那小白脸庄假面的笑声。 “小白,我心里难受!”司徒芳声音闷闷的。 咝,咝。 “她那么高兴,我回来时,她都没这么高兴,现在,她这般欢喜,庄假面就这么好么?”司徒芳头枕在手上,看着天上的繁星道:“我是不是要生病了呢?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好像要死了一样。” 咝咝,咝咝。 “这感觉就像一个好好玩的玩具突然被人抢走了一样难过。我肯定是要死了,不然怎么这心里会痛?是吧?你说是不是?” 咝咝咝,咝咝咝。 司徒芳听着这咝咝声,气得坐起来,转头破口骂:“你就不会说句话吗?” 可下一瞬,他呆了一下,因为他家小白,压根就连屁股都没理他,而是正欢快地对着另一条蛇摇着尾巴,两蛇似是在交流着什么。 司徒芳气得牙痒痒,指着它:“你你你,有蛇性没人性,我这么难过你都不理我,在这泡蛇妞,滚!别碍我的眼!”说罢重新躺了下去。 小白盘踞在屋顶,绿油油的蛇眼看着对面浑身通红的蛇,真是美啊。 你家主人好像在发怒呢! 小白哼了哼,别理他,发情吃醋了都不知道,他没这么笨的主人! 哦! 他脾气不好,省得这无名火烧过来,要不,我们过去那边屋顶,我瞧着那边看星更好。 讨厌! 两蛇游走,司徒芳表示很憋屈,秦如薇不理他,现在连蛇都离他而去,这就是人生啊! 快进八月,天气早晚清凉,已是隐隐的有了秋的气息,这受过洪涝的地方都已开展赈灾,灾后重建也在如火如荼之中,而各地的瘟症,因有了药方,自然也就有了对策,染了症吃了药渐好的人也陆续的离开疫区纷纷回乡。 将养了十天,有了对症的药,心事又已解,庄大娘也恢复得很快,只是到底年纪上来了,要养到从前的精气神,那还是需要时间的。 这日,司徒芳又亲自给庄大娘把了脉,确认她身上所染的瘟症已全好时,秦如薇等人也收拾行装回家。 来时,他们本就是带了几件衣裳换洗,而在这疫区待了一个多月,这些衣裳自然不好再带回去,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菌呢,于是乎,干脆除了身上所穿的都烧了,反正也不差那几件衣裳穿。 “少爷,少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就在众人要离开之时,春芽冲了出来跪倒在庄楚然跟前:“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少爷,您饶了奴婢吧!” “你这贱婢,还敢出现在我跟前?”庄大娘一看到春芽,就想到自己之前所受的苦,指着她大骂:“狼心狗肺的贱人,你还有脸面出来?” 春芽跪行上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发誓,一定会好好伺候您,您让奴婢继续伺候您吧。” “我呸!就你这贱婢也配?”庄大娘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秦如薇别过脸去,有些恶心。 春芽同样觉得恶心,却不敢伸手去擦,她知道,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就真没有了,庄楚然已经高中,眼看荣华富贵就要到来,她不能错过这机会,哪怕当个丫头,也比去一般人家卖命要强啊。 “奴婢知道错了。” “都是因为你这贱婢,我才白白受了这一场苦,当初要来这疫区,你死说不来,现在好了,你家少爷富贵了,你就赶着上前巴结?我呸,你做梦!”庄大娘气她带了那什么香儿来害她得了瘟症,但更气她知道不得不来疫区时,却要背弃她。 没有什么,比背弃更让人难受! 庄大娘可以接受春芽她不知情,也可以原谅,但决不能接受她的背弃。 背弃者,天地不容! “老夫人,老夫人,奴婢再没地方去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春芽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的腿哭求。 “贱婢别碰我。” “老夫人。。。” “要是你嫌自由身不够,或许我让人伢子来领你走?但我不保证,是不是还去清白人家。”庄楚然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触及庄楚然那森然冷厉的眸光,春芽脸色一白,知道这警告是什么,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秦如薇冷笑摇头,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就怪她自己心大,打错了主意。 “我们回家吧!”秦如薇笑扶着庄大娘,向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好,回家咯!” 春芽坐在地上,看着那一行人远去,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嚎啕大哭。 小陌君说:好吧,芳芳和小白就是来搞siao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既往不咎 得了瘟症的庄大娘活着回来了! 不仅如此,除了庄大娘身边跟着的那叫什么春芽的丫头,就连一道去了那地狱一般的疫区的秦如薇同样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这消息像是野草般疯传出去,当秦家那马车停在秦如薇家前时,早已有不少人在外头站着围观,眼看庄楚然先从马车跳下,众人脸上那惊骇的神色一览无遗。 更听说庄楚然如今不是秀才也不是举人,而是考中大官儿了,他们可都得磕头跪叫一声庄大人了! 那么,之前他们逼迫着庄大娘她们去疫区,现在,庄楚然会秋后算账吗? 众人心里益发忐忑! 秦大牛一家子早就等在秦如薇家门前,见他们归来,少不得抱头痛哭,那可真真称得上是劫后余生啊,怎能不喜极而泣? “大娘,我实在是愧对你,你们那屋子,我,没保住。”秦大牛满脸愧疚地低下头。 进村的时候,庄大娘早就看见自己那烧得通顶的房子了,看着就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苦和煎熬,少不得心酸难过,毕竟那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却已是断垣残壁,家不成家。 里面住过得了瘟症的病人,这村里人自是人人惶恐,深怕那病毒传出来,也不管秦大牛怎么反对,硬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要重建一处新宅,我看这烧了也没太大的坏处,到底也住了十多年了。”秦如薇见庄大娘神色落寞,不由笑着安慰:“至于落脚的地方,我这宅子空落得很,大娘不妨来叨扰一二住些日子,也好和我作个伴儿。” “建倒不用建,我在县里还有处小宅子,也可过去住。再过些日子,接任文书下来了,我自也去官衙上任,那边儿亦是有宅子的。”庄楚然也看着庄大娘,道:“等都安顿好了,我再来接娘亲过去。” 新科三甲,都会殿上封官,庄楚然身为探花郎,亦是不例外,今上本是封他为翰林院编修。 翰林乃是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或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考官等,有根基的,自然是扶摇直上,直捣内阁,那才是顶层巅峰,士子走科举,无不想如此。但若是根基全无的,说白了是没后台没关系的,顶多干死一辈子,也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史官罢了。 庄楚然能有什么根基?哪怕得人赏识,也只是寒门士子,身后可没什么大族支撑,此刻进了翰林,要熬多少年才出头? 既如此,还不如下地方官历练一二呢,更重要的是,昌平邸属贺州,而贺州,乃是仁王殿下的封地,若有一番作为,也未必不能出头。 他早有打算,便是曲时也深以赞同,故而今上要封他为编修,他就主动请封要回到自己的县府作一名清知县,美其名报国为昌平百姓效力。 不忘故里,为国为民,今上听了更是龙心大悦,也就封了他一个七品知县,赏赐黄金百两,宅子一栋,适逢今年官员三年一改任,秋时便可交接上任。 故而,哪怕是七品知县,可要是干好了,将来前途那自不必说。 庄大娘听了,脸上的阴郁才散去不少,虽说儿子没在上京做大官,但到底也回到这边儿做了县老爷,也是不差的,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 既然做了官,这村落自是不住了,房子,烧了也就烧了吧。 “我都听你们安排便是。”庄大娘轻言颌首。 秦如薇和庄楚然相视一眼,均是吁一口气。 “秋兰,你带老夫人去屋子里歇息。”秦如薇吩咐秋兰,后者自是应了。 几人正欲进屋,里正却是带着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赶来了,笑脸盈盈的,直向庄楚然拱手行礼。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了。”里正满脸谄笑,道:“早知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果不其然,得知大人高中,乃是我十里屯子天大的福气啊。” “里正不必多礼,文书尚未下达,这喜却是贺早了。”庄楚然微微一抬手,淡淡地道。 里正听了,忙的一脸正经地道:“虽说文书尚未下达,可大人高中却是事实,也早已传透十乡八里,也是大人低调不愿张扬,不然这十里屯子,还不得被人挤破了?” 新科的三甲探花,可是落在贺州,落在他们十里屯子这个旮旯小村落,早已传透了,他们这小破地方,出个秀才举人已是了不得,如今却出了个探花郎,怎叫人不兴奋?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呀! 尽管庄楚然也只是当个七品知县,可他同样是三甲探花郎啊,有这一名头加身,这知县身份可就大大不同了。 “也是今上恩旨罢了。”庄楚然依旧淡然,只拱手向北边抬了抬,又看着他道:“倒是楚然还没向里正行谢,过去那些日子,亏得里正对我母亲和薇儿多有照顾了。” 得,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里正心里一跳,额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笑脸发僵,心里更是吃了黄连一般发苦,谄笑道:“大人,我我,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再说了,也是早知庄老夫人是有大福气的,不然断然不敢送了去疫区啊!” 这话,也只是门面话罢了,说白了就是马后炮! “里正脸色似是不好,怎的这般白?你放心,我并没有怪罪你什么,你也是一心为民罢了,瘟症猖狂,我自是晓得厉害。”庄楚然淡淡一笑:“只没料到,我这一趟考科举回来,却是连家都没有了,倒是意外得很!”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跟在里正身后的人,那眼里有冰冷的寒意飞快掠过。 当初秦如薇她们被这些人逼着搬离的事,他自然已是一清二楚了的,尽管知道他们因了瘟症而不得已为之,但对几个妇孺以火烧相逼,怎不让人寒心? 若是秦如薇她们坚决不搬离,那么这些人当真会以火烧死她们么?去时所见的是活生生的人,回时就是一具看不清模样的焦炭? 只要想到这一点,庄楚然就忍不住浑身冰寒,眸中亦是一片寒意及怒火。 人性自私,他知大局,可真到至亲身上,亦免不了落俗套,到底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则是未来娘子啊! 似是感觉到他勃发的怒气,秦如薇轻撞了撞他的手臂,递去一个清浅安慰的笑容。 她这一笑,如一瓢清凉的水泼熄了那激起的怒火,庄楚然对她微微颌首,笑道:“瞧我,说这个作甚?想来里正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里正早已冷汗吟吟,脸上的笑容已是僵在了那里,战战兢兢地道:“要不,咱们再帮大人把房子建修起来?” 人群中有些骚动。 “里正有心了,不日本官就要上任,十里屯子却是住不了的。”庄楚然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不自觉的已用上了官腔。 众人一听更是心下忐忑,难道这是真想要找他们算账吗? 庄楚然扫了人群一眼,目光落在那闪闪缩缩的两人身上,淡道:“本官深知瘟疫可怖,也没怪里正的意思,便是怪,也只怪那些个无心无情一心想至人于死地的人罢了,到底都是一个村落住着的,也忒无情了些!” 有人交头接耳起来,似是知道他说的谁,不禁纷纷看去,那闪缩着身子想要走的两人,不是邓老太两母子又是谁? 原来,眼见秦如薇他们一行活着回来了,又听说庄楚然科举高中当了官儿,生怕他来找他们邓家算账,便偷偷的跟在众人身后打听来了,毕竟当初逼迫秦如薇她们,他们邓家可是蹦跶得最欢。 邓老太和邓福旺两人正想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回家去,众人这一下看过来,不免脸上一热,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动惮不得。 “怎么,看着咱俩作甚?说要放火烧屋的又不是只有咱。”邓老太嘴硬道,眼神却躲躲闪闪很是心虚。 “哼,就你们母子俩得最兴起。” “对,还想进去捞点啥值钱的东西出来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指责邓老太来,人就是这样,能找到替罪羊,就恨不得将自己所犯下的错全部推在其身上,其实也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 邓老太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也不甘下风的对骂起来,只差没动起手来了。 秦如薇鄙夷地瞧着,人性自私,这些人都只是在推卸责任,却从没想过,当初要怎么帮助她们度过难关,只一昧的驱赶,其实哪怕只让她们困在屋子,也比去疫区要强啊。 不过,怪得了谁?瘟疫,千百年来都是让人闻着色变的,她在疫区也看得多生死了。 秦如薇心里叹息,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不怨谁不怪谁,人性,从来都是自私的。 庄楚然亦是想及这一点,看着众人争吵,一抬手:“都别吵了,尔等且回去吧,都是一个村落里住着的,如今大家都是平平安安,已是大幸,过往的事就别再提了,也别再伤了和气。”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这意思是既往不咎了。 里正立即领头说了一通庄楚然大度有大家风范之类的恭维话,众人自是纷纷附和,这事算是抹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怪医之名 洪德二十二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先是各地发生洪涝,尔后引发瘟疫,死伤极重,而灾后重建,也是迫在眉睫。 百废待举,庄楚然作为一县的父母官,自是身负重任,上任的文书在一片吹吹打打之声中送到他手中,他也正式和前知县交接,忙得脚不沾地。 而正因为如此,他乃当朝探花郎也传扬开去,昌平大大小小的富商都上门巴结,因了庄大娘他们现在暂住在秦如薇家中,故而,那贺喜的礼物如水一般陆续送进秦如薇的宅子里。 庄大娘的身体日渐好起来,庄楚然和她商议后,深知自己和秦如薇的年纪都不少了,便正式将两人的亲事提上日程。 秦如薇在那一场瘟疫中对庄大娘的不离不弃和悉心照顾,已让庄大娘对她改观不少,虽然还是有点遗憾,但两人也定亲了,又一心想要抱孙子,便也应了。 两家开始正式议亲,请期,过大礼,俗话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和庄楚然也合计过,便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金秋九月二十二。 离婚期只有一个月了,秦如薇和庄楚然都在忙碌着。 庄楚然已是昌平知县,县里有宅子不说,官衙也有住处,而官衙那块因为方便办公,故而便将新房设在了官衙那边的宅子。 量了新房的尺寸,便是要开始打床和柜子之类的大件物品,而庄大娘作为男家的主婚人,自也是要提前搬去官衙那边宅子打点一二。 “虽说官衙那边也备了几个下人,但到底还不熟,我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是得用的,大娘你欢喜那个,先让她过去陪着你供你使唤,将来您使惯了那边的丫头再遣回来也可。”秦如薇笑看着庄大娘道。 庄大娘看了一眼一溜排开的杨柳几人,眉头轻皱了下。 这是往我身边安插丫头么?庄大娘想及这一点,稍微有些不悦。 这几人都是秦如薇身边得用的人,如今送一个去她身边儿,不是安插人手么?这还没成亲呢,手就往婆婆身边伸得这么长,那还了得? “我都习惯了的,倒是不用了,反正那边儿也有下人,这几个都是你的陪嫁,也是跟惯你的,去了我那边倒是不得用了。”庄大娘委婉地拒绝。 秦如薇见她脸色有些不愉,心里头咯噔一声,忙讨好地凑趣:“呀,我这点小心思倒是被大娘看破了,还真怕你讨了其中一个去呢!说实在的,现在作坊和铺子都要打理,还真腾不出人手来呢,还是大娘怜惜我,心疼我。” 庄大娘脸色好看了些,道:“过去那些日子亏得你照料我,投桃报李,我自是对你好也为你好的。” 秦如薇笑着凑趣几句,见她乏了,便让秋香送她回屋去歇息。 等到庄大娘的身影完全消失,秦如薇嘴角的笑消失了。 “娘子,看来大娘对您还是有所防备呢。”秋兰奉上一杯茶,皱着眉轻言道:“她患了瘟症时,您连命都不要去照顾她,原本以为她心下感激,现在看来也并不然呢,您明明是好意,她却是防着你要作甚似的。” “秋兰。”杨柳轻叱一声,神情颇有些不满,不管庄大娘如何,那也是主子,秋兰这是撺掇搬弄是非么? 秋兰脸色微僵,偷看向秦如薇,心下忐忑。 秦如薇轻呷了一口,淡道:“没有婆婆喜欢媳妇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也是我一时没想到,怨不得她不悦。”又看向秋兰她们:“你们也别替我抱不平,当初我自愿陪她进疫区,并不是为了施恩或者挟恩图报,只是因为她是我夫君的母亲,你们可记住了,下回莫再说这种话!” 这可是带了点警告的意思在了。 秋兰一颤,忙道:“奴婢知错。” 秦如薇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她自己则是苦笑一声。 哪怕豁出命去,庄大娘也总会保留,当然,自己也不会自大的认为那样的照顾就能换来她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她很清楚那不可能。 自古婆媳,关系再好也比不过亲生母女,她也不指望别的,只盼着日后相处和洽就罢了。 这也不过是一件小事,秦如薇也没放在心上,只暗暗提醒自己,别太过得意忘形,古代中的婆婆,比起现代婆婆更难伺候。 婚期愈近,庄楚然与前任知县交接自是忙得脚不沾地,而秦如薇身边到底有丫头伺候,也不让她沾事,倒是一门心思静下来绣着嫁衣被套等嫁妆,除了去作坊上巡视一二,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副待嫁新娘的模样。 一针一线,枕套上的鸳鸯交颈而缠,栩栩如生,秦如薇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经过精心养护的双颊自然晕红,自是清丽可人,气质天然。 司徒芳歪着头靠在门边,抱着双手去看她,突然出声道:“我肯定我是在那里见过你。” 秦如薇狠狠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捂着心口嗔道:“你这是要吓唬谁呢?” 司徒芳走了进来,拿过她手上的绣棚瞄了一眼,语气酸酸的道:“你倒是用心。” 秦如薇抢过他手上的绣棚,嗔道:“女子的嫁妆自是要用心,将来你娶妻的时候便知道。” 司徒芳坐了下来:“我不娶妻的,女人太麻烦。” 秦如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当你遇见心爱的女人时,就不觉着麻烦了。” 司徒芳闻言颇有些颓然,下巴抵在桌子上,把玩着她的线球。 秦如薇见他萎顿的样子,心知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忙碌着,也没和他怎么说话,便放下了绣棚,问:“你这是怎么了?如今这十乡八里谁都在传你司徒芳的名字,谁不夸你是当世救苦救难的小神医,有起死回生一本事呢!” 瘟疫一症,司徒芳可是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毕竟也是他的药方给解决这瘟症的,老百姓只会记得谁曾为他们作了好,所以,司徒芳现在名声可响了,有不少乡绅土豪更是想要将他养在自家。 “什么起死回生,我又不是神仙。”司徒芳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对此封号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秦如薇轻笑,这一场瘟疫算是让司徒芳的名字传扬开去,她又拿过绣棚,突然又顿住,脑中飞快闪过一丝什么,唰地抬头看他。 司徒芳唬了一跳:“作甚?” 秦如薇有些哑然,却是想起当初自己头一回对唐濮他们说起司徒芳的名字,为什么会知道此人,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将脑中记忆又飞快地过滤一遍,她肯定,自己是从未见过司徒芳,那么,就是从他人耳中听见的? 可没有这一次的瘟疫,司徒芳的名字根本就没有那么响,那自己是从何听见? 秦如薇隐隐觉得,两者必定是有什么联系,可到底是为什么,她却找不着头绪? 正在沉思,察觉自己的手被抓起,她一惊,看过去:“你这是作甚?” 司徒芳将两指搭在她脉搏上,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给你把把脉。”说罢凝神静气地一把,半晌道:“这一年身子调理得不错,月事也准了。” 秦如薇脸一红,抽回手,狠瞪他两眼,司徒芳有些莫名其妙。 “娘子,徐伯来了。”糯米在门口叫道。 这个时辰,必然是有事回禀,秦如薇收回神思,问:“何事?” 徐伯很快就走了进来,对秦如薇恭敬地行了一礼,才道:“娘子,外面来了一行人求见,说是。。。”他看了司徒芳一眼,道:“说是来找司徒公子的。” 秦如薇和司徒芳对视一眼,笑言:“莫不是又来找你看诊的?” “不看不看,打发走了。”司徒芳不厌其烦。 秦如薇想了想,便对徐伯道:“你去打发了吧,司徒公子非其难杂症不看,一般的小病小闹别来报了。” 司徒芳一愣。 徐伯知自家娘子向来有主张,便点了点头。 “虽说如今你也是名声在外,但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想一般的小病小痛,你也不要去应诊,非其难杂症不看,非百两金不出诊,而诊不诊,看你心情。”秦如薇笑着解释。 人红是非多,司徒芳名声响了,慕名而来的人也多了,但若是一般的小病痛也来寻他,寻常的医堂大夫还要不要生活了? 治得好一般大夫都能治好的病算不上多神,但能治好他们治不了的病,那才当得起一声神医,也更能让人信服。 “为什么?”司徒芳歪着头,他的世界很简单,实在不懂这些歪歪道道。 “既然是怪医,自然有怪医的秉性不是?你也不像谁都来找你看诊吧,那不多累人?”秦如薇亦知他为人简单,也不多作解释,只狡黠地笼统一句。 司徒芳眼睛一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我是怪医,就该是这样,哈哈,还是你聪明,总是来找我,我都烦死了,百两金子,出得起了我才去。” 秦如薇看他像个孩子似的手足舞蹈,不免摇头失笑。 门外又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徐伯去而复返,回道:“娘子,他们说一定要见司徒公子,便是出万金也在所不惜。” 秦如薇惊讶,万金是什么概念?若是出到这个价也要请,想来,必定是难症了。 小陌君终于悲催得了鼠标手,筋腱劳损,使不上重力,右手这几天敷药包成了粽子样,更新会慢些,但不会断更~谢谢体谅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识抬举 秦如薇和司徒芳来到招待客人的堂屋,入眼,便是一个穿着管家服饰模样的中年男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坐在其中,却大有上位者的气势,在他身后,有一个丫头在旁伺立着。 两人进屋,那两人也看了过来,见是一男一。女,不由站了起来。 原以为乡野出身之人,便是有些小本事,也难免粗鄙,小家小气,然而,那女子虽称不上绝色,却气质淡雅恬静,行走间裙裾不飘荡一分,像是受过绝好的规矩训练。 再看那男子,饶是木南在那地方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也不及此人,长得比女子还美,并不是说其阴柔,而是很自然的浑然天成,举手投足,端的是高贵,宛如一颗高洁光芒的明珠。 看着两人并肩而来,木南有一种错觉,怎么两人像是从大家里出来的少爷小姐一般,而不是山野之人? 而站在木南身后的丫头见了秦如薇,不禁惊讶,竟然是她? “让客人久等,是我作主人家的失礼了。”秦如薇朝着木南盈盈一笑。 “是我们打扰了。”木南拱手微施一礼。 “不知客人是?”秦如薇坐下,抿了一口茶后问。 “鄙人姓木,我家主子因伤患有腿疾,遍访大夏名医,至今亦不能痊愈。听闻得知瘟症的神医如今便住在秦家,想请神医替我家公子诊治,至于诊金,若能治好,荣华富贵亦不在话下。”木南不知觉地抬起胸膛,脸上神情颇有些自得。 秦如薇眼神一闪,笑盈盈的看过去:“哦?不知你家主子是?” 木南看过去,只见她端正的坐在那里,嘴角噙了一抹淡笑,黑白分明的杏眼水光盈动,眼角的笑意清浅,宛如一朵清雅的兰花,眼波流转之间,叫人怦然心动。 “我家主子身份尊贵,你且让神医随我们前往便是。”木南收回视线,语气有些大,这意思是秦如薇不配问么? 秦如薇笑意更深,没有作答只低头喝茶。 “什么身份尊贵,要来求医,态度就放轻些,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什么东西。”司徒芳却是看不过眼,哼了一声。 “放肆!”木南厉喝一声。 秦如薇吓了一跳,只见那人本来算是温和的脸颊已是染上寒霜,双目凌厉,狠狠瞪着司徒芳,仿佛他作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司徒芳跳了起来,指着他:“我说你这人这是在哪摆威风?不管你是谁,滚出去,天皇老子我也不治。” 司徒芳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对谁好,当然,对美食最好,但却容不得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更别说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在他跟前对他大呼大喝了。 “什么,你就是?”木南有些呆滞。 秦如薇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讥讽,连人都没打听好,就来求医,还这么的张狂,这到底是没脑子,还是一直身处高位习惯盛气凌人了? “瞧我,还没给你介绍,眼前这位便是你所求见的神医司徒公子。”秦如薇笑吟吟地道,只是那深邃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半点笑意。 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男人,竟然就是他们所要求的神医,而自己还口出狂言,木南颇有些下不来台。 而在他身边的女子却是轻咳一声,上前一步,向秦如薇福了一福,笑道:“不知小姐可还记得我?” 秦如薇看过去,只见她举止大方,尽管是作丫头打扮,但举手投足规矩极好,说是富家小姐也不为过,只是,在哪里见过? 木艾仿佛知悉她心中所想,一笑道:“去年小姐前往昌平县上,在驿站恰逢遇风雨,我家主子当时包下一家客栈,让小姐和公子。。。” 木艾说着,神情突然有些怪异,试探地问:“小姐和庄楚然庄大人是?” 她一说,秦如薇就想起当初在驿站,人家让他们在那客栈歇脚的事来,听得木艾这般问,突然又有些了悟,莫非这里头又有什么关联不曾? “我与庄大人已定下婚约,下月便是我们的婚期。”秦如薇淡笑着解释一句。 木艾恍然,粲然一笑:“原是未来的县令夫人,请恕奴婢眼拙了。”说罢又福了一礼。 秦如薇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只怕这来人家的主子是和庄楚然认识的了,会是谁呢? “竟是庄大人的未婚妻?”木南也有些诧异,但很快的,就朗声笑道:“庄大人曾与我家主子吃茶聊政事,如此,两家竟是有这样渊源,那么?” 他话中暗示很明显,两家既是交好,那么更当前去替他家主子诊治,才不枉那一份交情。 “庄楚然认识,我可不认识。”司徒芳哼了一声。 木南一僵,皱起眉来。 “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秦如薇抚着杯沿。 木南有些踌躇,王爷要治腿这事虽是人人知晓,但也并不想大张旗鼓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打听出来,所以,能隐秘些就隐秘为好。 “我家主子是仁王殿下,如今正在贺州别院休养。”木艾却没有隐瞒,木南有些不认同,她却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竟是仁王? 秦如薇愣了一下。 当初庄楚然也曾与她说过这位前太子的伤腿,却是因狩猎而受的伤,至今未愈。 庄楚然如今是昌平县的县令,昌平邸属贺州,而整个贺州都是仁王的封地,那么,明面上看,庄楚然便是仁王的麾下,而暗地里,其实庄楚然也已经是仁王的人了。 这为官的交际,其实后院和前朝紧密相联的,男人在前方应酬,女人在后方也脱不开应酬,说句不好听的,有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通过后院女人的交际网传到前边的。 所以,取个机敏睿智的妻子,很重要,若是娶着个不靠谱的,不管你在前朝如何呼风唤雨,你家后院却不住给你桶篓子,便是救火也弄你个焦头额烂的。 所以按着这社交来说,庄楚然既然是仁王的人,秦如薇作为未来的贤内助,很应该给他印象加分,比如学某些夫人一般,讨好对方的妻女。既然仁王患有腿疾,秦如薇若让司徒芳去诊治,那无形中就是帮助庄楚然打开了关系网,给他加分添好处了。 可并不是秦如薇清高,她却是不愿意利用,司徒芳于她来说是朋友,甚至比好朋友还要好,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般亲厚,所以秦如薇是断然不会利用的。 就是庄楚然自己也没有,不然他不会不知道司徒芳的本事,早早就会替仁王引荐了,还会让他们傻乎乎的找上门来? “司徒公子如今虽是住在我处,但我却不能替他作主,能不能请他去诊治,端看你们的诚意了。”秦如薇淡笑着,又端起了茶杯,一副不作干预的样子。 木艾和木南一愣,显然没料到秦如薇会这么的,不上道! 她就不怕他们在殿下面前给庄楚然小鞋穿吗? 木南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沉。 他是仁王府的大管家,大老远的跑来这乡野地方来请医,已是抬举了,难不成要让殿下亲自来求医不成? 简直不识抬举! “司徒公子,若能治好我家王爷的腿,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木南强忍着气道。 司徒芳却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道:“想让我诊治,让你家王爷亲自来求医。” 木南抽了一口冷气,就连木艾也皱起双眉。 “你,你知不知道我家王爷身份何等尊贵,你,你竟敢。。。”木南是真气到了。 秦如薇低垂着眉,摇了摇头。 “我管你有多尊贵,还能越得了皇帝老爷去不成?”司徒芳不屑地道:“要想求医,亲自来。” “你。。。” 木艾轻扯了木南的袖子一下,轻摇了摇头,尔后笑道:“今日拜访打扰了,神医的意思我们也知晓了,只是,若是我们王爷来,司徒神医一定能治好么?” 这是要挖坑了,秦如薇抬抬眉,心道,果然混王府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连个丫头都这么多伶俐。 可惜啊,她对上的是司徒芳。 “别说是否会治好,是不是一定会治,也说不准,等他来了再说。”司徒芳浑然她话里的套一般,道:“来了,再看我心情治不治。” “你,好大的口气。”木南气的不轻。 木艾也是怔愣,但也福了一礼道:“我等明白了。” 她又对秦如薇告了声谢,两人离去。 等他们走了,秦如薇指了一下司徒芳:“你呀,可是把这仁王府的人得罪透了!” “求医的又不是我,他们还敢强绑了我去不成?医者要弄死一个人,可容易得多了,我就不信了,我和他们主子谁更重要他们不清楚。”司徒芳哼了一声。 秦如薇一怔,要说这人懵懂不知事,可他心里却又不糊涂。 “倒是你,为何不让我去?”司徒芳看着她:“庄楚然不是在那什么仁王底下做事么?我要是治好了,对他来说肯定有大好处。” 秦如薇笑了,道:“他虽然是我未来的夫君,但你也同样是我的好朋友,好弟弟,我不会利用你,你的意愿,我只会尊重。” 司徒芳一听,眸子莹莹笑开,如星光一般璀璨绚烂,突然又大叫道:“什么弟弟,我比你大一岁!”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仁王殿下 就在秦如薇以为那高高在上的仁王殿下不会纡尊降贵来十里屯子这样的旮旯之地时,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 “大人说了,他和仁王殿下片刻就到,让娘子您准备一二。”钟忠满额是汗,因为驱快马前来报,他脸上染了不少沙尘。 钟忠现在跟在庄楚然伺候,因为人也算机灵得用,如今算是他的贴身小厮了。 秦如薇惊讶不已,真来了? 但既然庄楚然让钟忠先来报备,想来也不假,当下吩咐杨柳下去安排,挥洒各地,准备茶点,她自己则是回房去重新换衣裳梳妆。 仁王的车驾很快就来到十里屯子的村口,先有十来匹马行在前头,上面端坐着身戴配剑面容肃杀的侍卫,但见他们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配剑上,双目如鹰般锐利,扫视着周围。 那十几人围成一个圈,中间便是两辆马车,车子并不华丽,但若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那马车所用的木俱是条纹分明的乌木,车子上并没任何标识,但看着那穿着简便服饰的十几个侍卫,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十里屯子最热闹壮观的时候,也是当初庄楚然中了探花郎,礼仪队来贺的那天,平素也没什么贵人来,现在一下子来了两辆马车,又是这般架势,自然是引人注意,见马车停在了秦如薇家门前,都纷纷猜测这是什么贵人来了? 秦如薇听到徐二来报时已走到院门,她一边吩咐人去寻司徒芳,一边快步迎出去。 走出朱红大门,就见庄楚然从第一辆马车下来,先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向第二辆马车,恭敬地躬着身子出言请道:“恭请王爷。” 秦如薇看过去,只见那古朴无华的马车先是跳下一个穿着粉裳扎着紫腰带的丫头,正是那叫木艾的丫头。 然后,又一个脸容清秀穿着墨蓝短衣的小厮跳了下来,两人挑起车帘。 有侍卫从庄楚然那马车里拿出一架木轮椅来,而另一个侍卫则是向那古朴无华的马车里道了一声罪,随即进去,将一个男子抱了出来。 在秦如薇见那侍卫把轮椅拿出来,就已经吩咐徐大将门槛给卸了,转头看去,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一怔。 竟是行动都要人抱着吗? 秦如薇心中莫名的一抽,忍不住走了过去。 夏岚昊坐在轮椅上,俊朗儒雅的脸上有着淡而温和的笑容,先和庄楚然说了一声,尔后正眼看去,这一看之下,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 前方,一个双十年华左右的女子徐徐走来,她穿一身丁香色百褶衣裙,梳着惊鸿髻,髻上只别了一支琉璃簪紫晶步摇,双耳缀着紫晶坠子,妆容淡雅清新,恰到好处。 让夏岚昊觉得震惊的不是她的一身装扮,而是她的容貌。 巴掌大的鹅蛋脸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盈盈水亮,琼鼻菱唇,她的肌肤是少见的白,透亮水润,在阳光下像是能反光一般。 看着她缓缓走来,夏岚昊的心咚咚咚的直跳得飞快,像是要跃出来一般,微微苍白的唇半张,想要蹦出一个词来,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像,为什么这么的像?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夏岚昊满脸震惊的看着秦如薇,她浅笑嫣然,眉眼弯弯,不禁的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叠起来。 “昊儿,你怎么跟着上花轿来了?你身边的嬷嬷丫头呢?你偷跑出来,得让你母后急坏。” “我舍不得姑姑,我要和姑姑一起嫁人去。” “傻昊儿,姑姑是嫁人,你可不能一起。” “不要,我就要和姑姑一起。” “也罢,你就送姑姑出嫁吧!” 十八岁的姑姑大婚,他藏在花轿来,送她出嫁,她的笑容温婉明亮,眉眼弯弯。 “昊儿,你竟又偷跑出宫?仔细你母后又要责罚你。” “我想姑姑了。”年少的他吐着舌头,笑嘻嘻地扑进挺着大肚子的她怀里,在宫里,除了母后,姑姑就是他最亲近的人,连父皇也比不上。 姑姑嫁人两年后生了个郡主。 “她可真胖。”四岁的他趴在摇篮边,看着那红扑扑胖乎乎的小女娃,伸出胖胖的指头戳她肉嘟嘟的脸颊。 “别欺负妹妹,她还小,昊儿答应姑姑,以后要保护妹妹,你是她哥哥,不要让她被人欺负。”姑姑头扎着抹额,虚弱地笑道。 年仅四岁的他,顿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点了点头,戳着她的胖脸道:“妹妹,你就是我罩的了。” 再后来,他听母后说姑姑的驸马通敌卖国,卫家被抄家,姑姑被软禁,他不信,赶过去,却是姑姑放火烧家,她为追随驸马触柱而亡。 卫家通敌卖国是死罪,灭九族,姑姑的小郡主自逃不过,也死在了那一场大火当中,她的尸体,还是和姑姑一道合葬的,他亲眼看着下葬的。 怎么会,会有这么像姑姑的人? “王爷,王爷。”庄楚然轻声叫了几声。 夏岚昊回过神来,见庄楚然看着自己,目露询问,才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看向秦如薇:“这位是。。。” “禀王爷,此乃清晖之未婚妻秦氏。”庄楚然忙的介绍。 “民女秦氏如薇见过仁王爷。”秦如薇已是来到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秦氏女,夏岚昊直直地看着她,只见她双手轻扶腰间,微垂着头,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长长的如羽扇般的睫毛,还有她那低垂的眸子,就这么垂着,更是漂亮。 是和姑姑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样那般黑白分明,那么漂亮,那么明媚,像是能洞悉人心。 夏岚昊自然察觉到庄楚然带着审视的目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微笑道:“听庄大人说他自小生活的地方是个风景秀丽之地,本王这是来游玩的,不必多礼,起吧。” “谢王爷殿下。”秦如薇又规矩地行礼谢了,才抬起头,看向夏岚昊。 他年纪不过二十二左右,穿着紫色织金锦袍,领及腰均绣着繁复的澡纹,腰间扎着一条绣着祥云的织金腰带,头戴着紫金冠,冠上镶着拇指头大小的南珠,端的是贵气逼人。 秦如薇在心里微喘了一口气,这可不是在看电视剧,而是实实在在的王爷呀,如无意外,还是未来的皇帝,她是真见着大佬了。 再看夏岚昊的容貌,凤眸狭长,鼻子高挺,双眉斜飞入鬓,五官当真如美玉雕塑一般俊逸非常,脸上挂着闲适的浅笑,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举手投足优雅高贵,那尊贵逼人的气质不容人忽视。 这是真正的龙子凤孙,龙潜风采,秦如薇暗赞一句。 当触及夏岚昊的双眸时,察觉到里头所散发出来的温和亲近时,秦如薇却是一愣,心里头有些怪异。 可她却没有多想,因为家门口已经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了,瞧着夏岚昊这等风姿和尊贵气势,那抽气声是此起彼伏,指指点点的,若不是有那十来个如黑面神一般的侍卫虎视眈眈的看着,怕是要冲过来了。 秦如薇突然觉得夏岚昊像国宝,引来众人的围观。 不,他就是国宝,今上的唯一嫡子,亲封的仁王爷,当之无愧的国之瑰宝。 “王爷远道而来,请进屋内吃茶歇息。”秦如薇收敛心思,恭敬地请道。 夏岚昊并没漏掉刚才秦如薇眼中闪过的狡黠,不知她是因何而露出这样的眼神,但心里却不自觉的愉悦起来。 “好。”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他这话一落,木艾已带着人先进了屋,后边又跟着侍卫,搬出许多东西跟进去。 “这边请。”秦如薇只觉得夏岚昊的目光藏着许多东西,似是看她,又似是透过她看另一人。 不但秦如薇觉得怪异,就连庄楚然也觉得很是奇怪,夏岚昊看着秦如薇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亲厚了,这亲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和奇怪,毕竟两人素不相识。 来到招待客人的堂屋,秦如薇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不过顷刻间的事,这屋子就大变样。 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上位的太师椅上铺着繁复金织的软绵坐垫,屋子里熏着淡淡的龙延香,一个粉蓝梅瓶上插了一支碗口大的琼花,而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更奇异的是,放了一杯散发着热气的香茶,而那白玉茶杯,秦如薇肯定,这不是她家的东西。 从门外到堂屋,也不用一刻钟的时间吧,可这茶都彻好了,用的还不是她家的东西,哦,热水应该是她家的,啊,那琼花也是她家的,就在院子里栽着的。 庄楚然很自然的请仁王在首位坐下,他则是站在下首,直到仁王让他坐才坐下。 就在他想要说司徒芳的事时,夏岚昊却迫不及待地看着秦如薇问了一句。 “秦姑娘今年年岁如何?家中还有何人?” 秦如薇和庄楚然听到这问话均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均向对方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来? 不着紧自己的腿,而是先问起秦如薇的情况来,这是什么状况?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异想天开 夏岚昊身份尊贵,自幼便学习帝王之术,这第一门课,便是为帝君者,理当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一回,他失态了。 秦如薇和庄楚然脸上的惊骇让他迅速知道自己唐突失态了,很快便转开话题道:“听庄大人说秦姑娘还会作胰子,有个胰子作坊,本王很好奇,是何人教导?” 他暗对自己道,莫急,莫要骇了她,是不是明慧定会查清楚的。 “回王爷的话。”秦如薇起身福了一福:“并没旁人教导,只是民女闲时对着其它作坊的胰子琢磨出来。” 夏岚昊也并不是要知道她这门手艺,听得是她自己琢磨出来,倒是起了几分兴趣,细细地问了起来。 秦如薇看了庄楚然一眼,见他微微颌首,便将自己的想法给简便的说了出来。 夏岚昊见她吐字清晰,表述简便易懂,不禁暗自点头,听及她的描述,又觉她想法超前,聪慧有加,不免又将她和记忆中那聪慧睿敏的女子重叠。 秦如薇始终面带浅笑,神情不卑不亢,倒是让站立在旁伺候的木艾和小春子惊讶不已。 莫说寻常人家,便是大臣们的妻女见了殿下大都诚惶诚恐的不敢造次,更别说山野出身的农家人了,可偏偏,这农家女子就是谈吐自如,仿佛跟前的是一个和她身份相当的朋友一般。 夏岚昊又陷入了沉思,秦如薇的眉轻皱一下,却又不敢多言。 “听说海岸口通关以通行文书出入是你所想出的意见?”夏岚昊忽然问。 秦如薇脸色微变,自古以来,后宫女子不得参政,她却不知,是不是连老百姓也不准随便议政,尤其她还是女子,尤其还是近期最热的与异域通商的政事,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庄楚然也有些惊惶,忙站起来道:“王爷,秦氏所想所思乃是微臣平素与之分析所言,并非刻意为之。” 一句话,就将秦如薇摘了开来。 夏岚昊一愣,随即笑开:“庄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只是觉得那通行证的法子十分妥当,如今异人也愿遵守我国王法,彼此通商亦让大夏经济更为繁荣,今上亦十分欣慰。” 听罢此言,秦如薇长松了一口气。 “就是好奇,这法子如何想出罢了。”夏岚昊笑看着秦如薇,目光中竟是带了些欣慰激赏。 “回王爷的话……” 秦如薇又要站起来,没等她说完,夏岚昊便抬手道:“你坐着说话便是,不必如此多礼。” 秦如薇半屈着膝,还没站起便被他抢了话,本就难受,听了这话便站起行了一礼:“谢王爷。” 庄楚然看得惊愕,仁王殿下对薇儿是不是太过厚待了些? “王爷,其实那法子也是民女看见各州府出入需备通关文书检查,继而便想是否也能这般行事,多设几个检查的关口,规定逗留时限,一旦超出时限就遣送归国,发现私自逗留者,视为黑丁,如此强制异人逗留,心想该是有一定的效果。我也是偶然想起和庄大人一说罢了,料想不到竟真会如此行事。”秦如薇将自己想好的说辞淡淡解释。 “你能举一反三,在女子中实是难得。”夏岚昊目露赞赏。 接二连三的夸奖让秦如薇有些受宠若惊,谦逊地道:“王爷过奖。” 夏岚昊有心要再问她的事,木艾适时递上茶水提醒他道:“王爷说这么久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夏岚昊这才觉得口干,也就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木艾则是看向秦如薇问:“秦姑娘,今儿怎么不见司徒公子?” 这话算是提醒众人他们此番的来意了。 夏岚昊扣茶杯盖的手一顿,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来求医的,却因为见到肖似姑姑的人而忘了,不由也是一笑。 秦如薇正欲回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秀眉一皱,微微侧头,杨柳立即走出门去。 “司徒公子是个坐不住的人,平素也是四处走动,若村中有人有个小病痛的话,求上来他也是会诊治一二的。今儿怕是上山溜达去了。”秦如薇解释道:“我已派人去寻他,还请王爷稍事半刻。” 夏岚昊摸了摸自己的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快得让人看不清,笑道:“无妨的。” 杨柳快步走了进来,附在秦如薇耳边轻言说了几句,便站到一边。 秦如薇脸上闪过一丝恼意,站起来笑着对夏岚昊道:“王爷远道前来,想来也是累了的,民女已让人收拾了客房,王爷若不嫌寒舍简陋,亦可休息一二。眼看着快到晌午,我去吩咐下人准备午膳,请容我失陪。” 夏岚昊知她有事处理,便点了点头:“你且去吧,这里有庄大人即可,也是本王叨扰了。” 秦如薇对庄楚然点了点头,留下杨柳伺候,她自己则是快步走了出去。 门外,跟着夏岚昊来的那十几个侍卫分散在四周围着这个屋子,而正对着门前的三丈远的空地,一个侍卫横剑挡着前边的人。 秦如薇黑着脸走过去,那人看见她,双眼大亮,叫了起来:“你瞧你瞧,我小姑子来了。” 侍卫闻言微微转过头来,秦如薇已经走到跟前赔笑道:“这位侍卫大哥,这位是我嫂子,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你宽容一二。” 侍卫打量她一番,轻哼了一声,将剑插回剑鞘,冰冷地道:“王爷会客,不准打扰。”说着便走到一旁当门神了。 顾氏松了一口气,见了秦如薇,又是满面堆笑。 秦如薇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眼看着她一身的装扮,讥讽一笑。 顾氏显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前来的,满身的绫罗绸缎,插得满头珠翠,脸上还涂了胭脂,跟个猴子屁股似的,现在被一吓,冷汗冲刷了粉底,一条红一条白的,别提多滑稽了。 而在她身后,秦二娘一脸的恼怒和羞愧,秦如薇明白过来。 “嫂子这是作甚?瞧您这一脸,可别走出去,不然别人看了您这副尊容,魅妆的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秦如薇冷淡地道。 秦家女眷不多,既然自家是做胰子护肤生意的,也少不了做胭脂底粉这些,有司徒芳的配方帮衬,底粉自是做的又细又匀,所以她们都是用魅妆所出的脂粉的。 可再好的东西,也经不住顾氏这么抹呀,她这是把一盒子粉抹了上去不成,就这么看着,那粉都要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氏被讽得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一看,又红又白的,可以想象自己的脸是多滑稽了,不由呀的一声。 可她却没忘记来意,将秦如薇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道:“不提这个,薇儿,里头来的贵客,真真是王爷么?哎哟,我们得去请安呀!”又剜了一眼那些侍卫,怨怼地道:“这些人好生无礼,明明是咱们的地方,倒是防得跟贼似的,主次颠倒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沉着脸道:“您消息倒是灵通,这片刻功夫就已经打听了人家的来路。不过您说要请安,我倒是问问,您有什么资格去给人家请安?以什么身份?” 顾氏脸一僵。 “人家是龙子凤孙,莫说咱们这些老百姓庄稼人,那些个六七品的官员夫人,也未必就有资格上前问安。您贸贸然前来,人家没把您给抹了脖子,算是给了天大的恩赐。” 秦如薇并不是危言耸听,她从不高看自己,仁王此番来,也不过是求医,可不是因为别的,他能纡尊降贵,她却并非觉得理所当然,受宠若惊。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司徒芳在她家里,仁王会来她们这旮旯弹丸之地么?她一个普通的农女,能见到这样的风姿尊贵人物? 那是作春秋大梦! 顾氏这么巴巴的前来,人家没将她当刺客杀了,就算给脸面了,她还敢上纲上线的,真真是可笑之极。 秦如薇是真恼,顾氏这么赶着来,也知道她是为了啥,果然,顾氏难堪不过一下,就急道:“好好好,你嫂子我是个粗人农妇,是没啥身份,但你也帮帮你侄女,也带她见见王爷呀!” 顾氏一边说着,一边将秦二娘推了过去,急道:“二娘今年也十五了,要是被贵人看中了,哪怕当个妾,荣华富贵也享之不尽呀!” 秦二娘几乎要气得晕死过去,脸红耳赤地怒喝:“娘,您是疯了不成!” 秦如薇真是怒极反笑,顾氏可真是想得天真,虽说也有灰姑娘飞上枝头的,小说话本也有帝君看中清秀农女讨了做妃子的,但现实,不是她贬低了自己侄女,二娘这样的山野农女,便是给仁王那样的人当个洗脚丫头都不够资格。 “二娘,你也是这样想的?”秦如薇不理顾氏,只瞪着秦二娘。 秦二娘眼圈一红,跺了跺脚,羞恼地道:“我才不要给人家当妾,娘你要是推我出去给人羞辱,我就投了山河或者绞了头发当姑子去。”说罢哭着跑了出去。 顾氏一怔,看着女儿跑了,她半天反应不过来。 “看到了吗?您闺女可比您聪明多了。”秦如薇冷笑着道:“马上给我回您家去,莫在这胡搅蛮缠,不然那些人杀了你,我也救你不得。” 顾氏脸色一白,看着秦如薇眸中散发出的冰冷,心中一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倒退着走了。 秦如薇摇摇头,竟还想+ 送女做妾,真是异想天开。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莫名关切 顾氏回到自己的家中,进门就看到秦大牛满面不悦的脸,不由一愣。 “咋了这是?” “你还要不要脸面?有你这么当娘的吗?竟然推自己的闺女去当妾,还巴巴的贴上去求见人家,你是疯了不成?”秦大牛怒声叱喝。 秦二娘哭着跑回来,他还以为怎么了,一问才知道顾氏打的主意,当下恼怒不已,当侍妾,亏她想得出。 秦大牛的骂声极大,秦二娘在屋里听了,哭声更大,隐隐有些悲戚之意。 她是农户人家的女子没错,也是苦水泡过来的没错,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攀高枝当凤凰,只想寻个忠直老实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世罢了,尤其是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她知道将来匹配的男子,总不会差到哪去。 宁当小户妻,不当大户妾,正妻就是当家主子,妾是什么,再富贵,也不过是一个玩物奴婢罢了,有什么好得瑟的?还不是要看正妻的脸色。 可自己娘,却要推她去当妾,看似富贵,焉知是不是个火坑呢? 秦二娘越想越伤心,哭声益发凄戚。 听见她的哭声,顾氏有些心虚,却嘴硬道:“你知道个啥,人家是什么身份,王爷啊,那可是大王爷啊,给他当妾,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啊。” “你,你真是冥顽不宁。”秦大牛气得眼睛暴红,扬起手就想打她,道:“你当你自个儿是什么身份,给人家王爷当妾,哪怕当个丫头都不够资格呢,丢人现眼。” 顾氏歪了歪嘴:“我们二娘颜色也不差。” 秦二娘的门猛地打开,满脸泪痕的道:“娘你这是要逼我去死,那我如今就去。”说着向家里的井口奔去。 她死活不肯去秦如薇家见那什么王爷,只是顾氏强迫着她,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结果到了姑姑那里,就被人拦着了,而姑姑一眼就道出她们的来意,这就好比生生的在她脸上刮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疼。 她分明瞧见姑姑眼中那失望又恼怒的颜色了。 秦二娘越想越难受,想也不想的就往井的方向跑去,可把秦大牛和顾氏两人给狠吓了一跳,一把拉着她。 “二娘,你也疯了不成,莫做傻事。”秦大牛脸色煞白地抓着她的手往屋里拖。 “你这死丫头,你是要剜我的心哟,谁让你一定要去妾啊,你不愿意,娘还能拿刀子逼着你去不成?”顾氏则是面无血色地往她身上打,一边哭嚎。 “你就是逼我,传出去我还有啥脸面见人?”秦二娘哭红了眼。 “你这死婆娘,都怪你,我与你说,你要是敢卖女求荣,我就休了你。”秦大牛指着顾氏怒骂。 顾氏瑟缩了下,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你不愿意就不愿意,至于要以死相逼吗?” “莫说我不愿意,便是我愿意,我又能入得了人家的青眼?”秦二娘戚声道:“我这样的颜色,混进人堆都没有的,又是农户女身份,要进了那大户里,还不得被人生生撕了去?要这么被逼死,还不如现在就投了井去。” “你,你是要气死我不成,现在不过去拜见一下,又没说一定要你去自荐枕席。”顾氏急得跺脚。 秦二娘扭过头去,不理她。 顾氏委屈得要死,又心虚,不过是提了一下,她们至于一个个的怪她吗? 她却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将她的念头给打压下去,免得闹出笑话反而下不来台。 “再富贵,我也不会去自找没趣,便是日后换一家也一样,我的夫婿,我要自己欢喜才嫁,娘要是硬塞给我不愿意的,我死也不嫁。”秦二娘生怕顾氏日后再犯,又丢下一句狠话,嘭的摔上了门。 顾氏一怔,道:“她,她这是像的谁,这大的脾气。” 秦大牛也冷冷地看着她:“我看她说得极对,大郎的亲事是这样,二娘也是这样,我看你是掉进钱堆子去了,压根就罔顾孩子们的意愿,你就等着一个个的和你离心。”语毕,也不再理她,转身走开。 离心,顾氏傻在当场,突地觉得一股子寒意爬了上来,这是她错了? 秦大牛这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秦如薇耳中,听罢了不禁冷笑一声,对顾氏益发不喜,倒是对秦二娘骨子里的刚烈高看一分。 “娘子,司徒公子回来了。”秋兰上前来报。 秦如薇敛了神,迎出去,只见他衣上满是泥巴,跟在泥潭上滚了一回似的。 “这是咋了,掉坑里了?”秦如薇有些发呆。 司徒芳笑嘻嘻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秦如薇一看,忙的后退几步,尖叫道:“你抓这鬼东西作什么,拿开,快拿开。” 秋兰也是尖叫着后退。 “这可是治病的好东西呀,如今快深秋,田里的水都快干了,我好容易才抓到这么一小瓶,干了可就找不着了。”司徒芳白了她一眼。 秦如薇脸色发白,手迅速的爬起鸡皮疙瘩,警惕地看着他:“你莫过来,否则,你就别想在我眼前晃,也别想吃饭。” 司徒芳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而是血蛭,或者通俗易懂的称它一声——蚂蟥。 秦如薇这人,最怕的就是柔软无骨的东西,这血蛭首当其冲,在她看来,这东西比起蛇更要恐怖万分,如今看着司徒芳拿着满满一瓶子,她恶心得直反胃。 “怎。。。”司徒芳走近一步。 秦如薇呕了一声,一手抬着:“别过来。” 司徒芳好委屈,可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知她是吓着了,又不敢贸然前进,只得把瓶子收到袖子里去。 秦如薇见了,脑海中不知怎的,立时涌现起那血蛭从瓶子里爬出粘到他手臂上的恐怖情景来,心下一寒。 哇的一声,秦如薇吐了! 司徒芳吓了一跳,暗恼自己,一把将那瓶子拿出来丢到秋兰身上:“去,你去放我房中。小狐狸,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 秋兰接住,看到那在水里蠕动的血蛭,翻了一个白眼,昏倒了。 秦如薇又是哇啦的吐了一通,恨恨地瞪着司徒芳,捂着胸口咬牙道:“你干的好事。” 司徒芳露出怯怯的表情,低声道:“这真是治病用的,还很有用。” 秦如薇捶了捶心口,有气无力的道:“拿回去你房里,别让我瞧见,快去梳洗,仁王殿下来求医了。” 司徒芳一愣。 “就是你要人家亲自来的那人,当今仁王。”秦如薇很是虚弱,那东西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司徒芳想起来,歪着头:“你想我治?” “仁王是个能让大夏国的百姓安居乐业的仁君,治不治,随你心意。”秦如薇浑身不舒坦,尤其眼角扫到滚落在秋兰身边的瓶子,心里更是发颤,不禁走出去,不忘道:“给我把秋兰弄醒。” 司徒芳哦了一声,皱起眉,仁王么? 秦如薇再回到堂屋时,夏岚昊正和庄楚然谈得起兴,见她回来,目光纷纷投过来,见她脸色苍白,不由一惊。 庄楚然已是忍不住站起来走向她,语带急切:“怎么了这是?身子不舒坦?”说罢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秦如薇脸一红,这人作什么,客人还在呢。 轻身避开,瞪了他一眼,庄楚然一愣,才想起仁王还在,咳了一声,对仁王抱拳道:“微臣失礼了。”眼睛却又不自主的看向秦如薇,目露关切。 秦如薇心头一暖,道:“没事,只是刚刚被一些东西吓到了。” 夏岚昊看在眼里,见两人眼神来回默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似是嫉妒,又似是酸,看向庄楚然的目光都有些许不善了。 可惜,庄楚然满眼都是秦如薇,也没注意到仁王的目光。 “司徒公子已然回来了,如今正在梳洗,王爷稍等片刻。”秦如薇这时笑着道。 夏岚昊并没太大的喜色,反而关切地问:“本王瞧着秦姑娘的脸色不是很好,没事儿吧?” 这关切的话一问出口,不仅庄楚然他们感到怪异,就连木艾和小春都觉得奇怪,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这秦娘子表现好感,也太意外了吧!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秦如薇身上,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到底这乡下丫头身上有什么魅力。 这看着看着,小春便低叫一声,指着秦如薇:“她,她。。。” 夏岚昊轻咳一声,木艾忙的瞪了小春一眼。 小春连忙低下头,捂着嘴,眼中震惊不已,难怪,这人他看着怎么就这么熟悉,不就是殿下书房藏着的那画像之人吗? 他又飞快地看了秦如薇一眼,说她像,却又不完全像,可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的。 庄楚然看在眼里,眼中若有所思。 “你就是仁王?” 就在众人都心中各怀心事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看过去,眼前一花,一个穿着红色织金锦袍,脸容绝艳的俊俏人已走到跟前,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仁王,眼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好吧,写这章的时候再一次想起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掉进一个蚂蝗洞来,浑身都是那玩意,然后拔掉了又粘上了,头皮发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庸医害人 庄楚然站在秦如薇身边,见她的脸色依旧白着,便温声道:“这里有我就好,你回屋歇息吧,我看你脸色有些难看。” 秦如薇看着那紧闭的门摇了摇头,转头道:“无事,我就是被吓着了。” “嗯?” 秦如薇无奈地将司徒芳灌了一瓶子的血蛭的事说了,末了道:“那小子,胆大妄为,就是玩常人不能玩的,可恶至极。”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却并无斥责,反是有些宠溺和纵容。 庄楚然吃味不已,酸溜溜地道:“小子?说的就像你很老似的。” 秦如薇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准我心里就很老了呢。”前世身死时她才三十,若是再加上如今的年岁,那可真真是历尽沧桑了呢! 庄楚然心里怪异,正想问,那一直紧闭的门此时却是打开了。 司徒芳要给仁王诊治,是断然不会容人打扰的,所以他们全在外头等着,只留了小春一个人伺候。 “如何?”秦如薇看着司徒芳问。 司徒芳正欲开口,门内,传来仁王的声音,却是让他们都进去的意思。 这是专门给仁王休憩的厢房,此时,他正坐在床榻上,小春在一旁站立着伺候。 “司徒神医尽管说实话,本王这腿能不能治,不论什么结果,本王都能接受。”仁王看着司徒芳问。 司徒芳却是抓起桌子上的一串紫黑色的葡萄啃了好几颗,道:“你这腿,长差了,要想再站起来,不可能!” “大胆!”小春尖喝一声:“太医正都说假以时日,王爷必能重新站起来,你这庸医休在此危言耸听。” 司徒芳鄙夷地轻嗤一声,不说话。 “小春!”仁王皱起眉,淡淡的一句却是带着不悦和警告。 小春忙应一声是,瞪了司徒芳一眼,退在一旁,但脸上依旧忿忿不平。 “说实话,本王的腿当初乃是狩猎时从马上摔落而断,虽然当时是断了,但亦接上了,只是一直没能痊愈,也不能站起,后来竟是没有什么力了。”仁王淡淡地道:“也寻过不少名医,都说这腿已接好,只不知因何站不起来,也没什么知觉。” 他言辞淡淡,但在坐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颓然,原本能活蹦乱跳的,一下子就成了废人,还是天之骄子,总是难以让人接受。 “庸医害人。”司徒芳三两下已啃光了手中的葡萄,随意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巴,道:“你的腿确实是接好了,可也长差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如薇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那些什么太医名医怎么看的,这明明是接错了骨头,长错位了,竟都看不出来。”司徒芳神色鄙夷,道:“而且,不仅如此,有人用针直接封死了他腿上的神经,就好比一条脚筋,被挑断了,还能站起么?神经封死,自然是没有知觉。” 众人一听,脸色齐变,这可是说夏岚昊的腿被人害了。 “什么?”木艾第一个惊叫起来:“你说有人故意要弄断我家王爷的腿。” “是不是故意,我怎么知道。”司徒芳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个皇族的人,心都是黑的,最是奸狡不过。什么阴谋诡计最是复杂,都说那皇宫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偏偏还特么的多人前赴后继的扑去呢!” 他语带不屑,若不是场合不对,秦如薇还真想笑。 庄楚然嘴角抽抽,抬头望屋顶,那横梁可真粗啊! 小春和木艾则是气得不轻,可碍于自家主子在前,也不好造次。 夏岚昊倒是露出一个苦笑来:“你说得却是不错,那里确实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什么兄友弟恭,全是假的,谁都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为了那位置争个你死我活,偏偏,还乐此不疲。 抚着自己的腿,夏岚昊心思飘远,是谁不让他重新站起来,大皇兄?二皇兄?抑或是谁都有份儿。 这两年,谁都知道他在寻名医,而总也恰好遇上那么一两个隐世的所谓‘神医’,却不知是谁安排了。 只是,竟能瞒过父皇的眼睛,在他眼皮下对自己的腿下手,那么也是了不得了。 不,真能瞒过吗? 夏岚昊忽然想起那个小时对他栽培的父皇,后来,他的眼中隐隐带了一丝不信任,什么时候开始? 夏岚昊打了个寒颤,若是父皇知道,那么,就是纵容? 为君者,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要坐这个位置,注定孤独,不然,怎叫孤家寡人? 想起父皇曾经说过的一句,他心底发寒,如若真是这样,所有的父慈子爱都是假的,他又该如何? 秦如薇看着夏岚昊脸上一片哀色,不由和庄楚然对视一眼,低下头。今天,她或许不该站在这里,因为有太多秘事不是她该知道的,有句话叫知道越多越死得快,可如今想退出去,能么? 庄楚然也看得真切,咳了一声,问:“那司徒你可能治?” 司徒芳睨了他一眼。 “对,你莫在这大放阙词,我家王爷的腿,你能治好吗?”小春也叫了起来,但那眼神,却是紧张又充斥着期盼。 夏岚昊也看过来,目露希冀。 司徒芳抿唇不语,就在小春以为他治不了想要讥讽一二时,他却开口了。 “治倒是能治。” 秦如薇翻了个白眼,这厮又来了。 夏岚昊双眼一亮,抓紧腿上的锦袍,瞪着他道:“司徒神医有什么要求,本王都能满足。” 司徒芳淡淡地睨他一眼:“你这腿,要想治,可就要再受断腿之痛,你能受得这苦?不,那可要比你当初摔断腿时还要痛上十倍。”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骨头接错了,自然得重新敲断再接回去,而且,你那腿,长多了一小截骨,那可得锯掉。”司徒芳淡淡地道。 夏岚昊脸色微变,木艾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锯掉,在生人的腿上把骨头锯了,这太血腥了,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在隐隐作痛。 “这是要开刀?”秦如薇一愣。 司徒芳一笑:“还是小狐狸聪明。”又手足舞蹈地解释道:“就是要动刀子,那原本该接上的位置,已经长出了骨刺,要想接回去,当然得腾出位置来,自然就得剖开来把那骨给锯了,先把皮肉切开,露出骨头,再用锯子切了。” 众人脸色巨变,秦如薇倒是没多大的震撼,毕竟在前世,她也听了不少,只是这人,有必要说得这么毛骨悚然吗?吓唬人呢! “你有给人做过?”秦如薇吞了吞唾沫,先不说这手术成功不,开刀那痛,没有麻醉,可是要痛死人,而且,没有实现过,他能治得了么? “没。”司徒芳摇摇头,又灿烂一笑:“但我给我家的白小做过。” 小春他们一听,眼睛亮了,那就成了。 秦如薇却是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试探地问:“白小是谁?” “白小就是白小啊!”司徒芳耸了耸肩,见她瞪过来,忙又补了一句:“就是我家的狗狗。” 众人脸上一僵。 庄楚然抬头望横梁,那里好像有只蜘蛛! “什么!你,你给狗治过腿,你把我们王爷当。。。”小春指着司徒芳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话都说不下去。 “白小如今可是能跳会跑的,一点都不瘸。”司徒芳一副据理力争的正经样子。 秦如薇很想上前去掐他的耳朵,眼前这位是王爷好吗,是王爷!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哼!爱治不治。”司徒芳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如果按你的法子治,真能站起来吗?”夏岚昊面无人色,艰涩地问。 司徒芳转过头:“你能忍得痛?” 夏岚昊死抿着唇:“治。” “王爷!”小春和木艾大骇。 司徒芳等人走了。 “王爷,那什么司徒芳分明就是危言耸听,是妖孽,王爷不可信他。”小春跪在夏岚昊跟前,哭道:“那治疗的法子骇人听闻,怎能。。。” “王爷,小春子说得对,那法子,太血腥。”木艾咬牙道。 “听说,他治好了一个瞎子。”夏岚昊目光投向窗外:“还治好了瘟症。” 木艾和小春对视一眼,这消息,他们自是知道的,可王爷这腿,可是要活生生的剖开呀。 “若想再争,就得站起来。”夏岚昊又说了一句,一个残废,再有能耐,也登不上大宝,坐不上那位置。 木艾他们低下头,没再言语。 “木乙。”夏岚昊凭空叫了一声。 一个全黑的人影,不知从那飘了出来,小春和木艾却是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反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去查这司徒芳的资料,还有,着重查秦如薇的一切,从她出生至今的一切,事无大小,全部报来。” “诺。”木乙抱拳,嗖地就消失了。 “王爷,那秦姑娘?”小春试探地问。 “我怀疑她是姑姑的女儿。”夏岚昊看着窗外院子中盈盈笑着的秦如薇,淡淡地道。 小春嗄了一声,和木艾对视一眼,两人都惊骇莫名,纷纷看出去,不会吧? 驳骨再生这事,请考真者莫考真,咳~ 鼠标手怎么破啊?天啊,手痛难受~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没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秦如薇来到司徒芳的屋子时,他正趴在桌上写画着什么,桌上搁着的,是那罐子在水里游动的血蛭,秦如薇不免又是头皮发麻,咳了一声,却没进去。 司徒芳抬头,见她来了,很是高兴,随即又想到什么,嘿嘿讪笑两声,将那罐子血蛭飞快的拿到柜子放下,秦如薇这才走了进来。 “在写什么?”秦如薇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张,一看,是一福人体骨骼图,着重画的是人的腿部骨骼,而另一张,则是密密麻麻的写着字,用药,步骤,所需药材及工具。 秦如薇愣了一下,知道这是给仁王治腿的方案,她看着司徒芳,满面的复杂。 “你,真的确定要给仁王治腿么?不考虑一下?”秦如薇轻言问。 司徒芳奇怪地道:“为什么要考虑?又不是不能治。” “你要知道,他不是唐濮那样商贾出身,他是堂堂正正的仁王,真真正正的龙子凤孙,这之前,他还是当朝太子,将来是要问鼎宝位的,若是出了差池。。。”秦如薇有些忧心。 秦如薇骨子里再尊崇人人平等,可在这时代,也清楚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皇权至上。 仁王身份尊贵,乃是真正的天家之子,他的命,不是一个唐濮一个商贾之子能够媲美的,当初唐濮的眼治不好,或是治疗过程中出了差池,那也是一个命运不好罢了,左右牵连不广。 可若是换了仁王,那就不同了,一个不慎,可就要送了命去。 其实说句实话,皇位谁坐,老百姓是不关心的,他们只要吃得饱穿得暖,那就够了,秦如薇亦是一样,这天下将来是不是夏岚昊的,她也不关心,当然,若是他,那就更好罢了。 在秦如薇看来,亲疏有别,司徒芳的命可比仁王更重要,她绝对不愿意看到司徒芳因为治不好仁王而送了命的结局。 所以,若没有万般把握,还不如就此作罢。 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只想看到身边的亲朋都平平安安的活着。 “你不是说他当皇帝的话,对老百姓有好处么,也就是说他很重要,可我不治,他就站不起来了。”司徒芳侧头看她,缓缓地道。:“那也当不成皇帝了吧!” 秦如薇摇摇头,道:“他是重要,可在我心中,你更重要。” 司徒芳双眼一亮:“我更重要么?”但很快的,又道:“可是,我若是治好了,仁王不也感激你们,庄假面也能被高看一眼了,你还劝我?” 谁说他少根筋,有些事,他心里明白得很,司徒芳绝对不是傻子。 秦如薇淡淡一笑:“话是这样没错,可若真要牺牲你来做垫脚石来爬上高位,那么他也不值得我托付终生了。我想,他也不屑。” “薇儿说得没错。” 不等司徒芳说话,庄楚然的声音就突然传来,两人看去,他正徐徐而进,司徒芳哼了一声,别开眼去。 这人真讨厌,在那都能看见他,哼! 庄楚然故作没看见司徒芳的不悦,只看向秦如薇,目光温柔而又欣慰,她懂他! 他目光缱绻,秦如薇露出一个你怎么来了的眼神? 庄楚然酸酸的,你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我自然是得来的。 看懂他眼里的意思,秦如薇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庄楚然摸摸鼻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了下来看着司徒芳道:“我虽不是君子,但也并非无往不利的小人,事有可为不可为,我庄楚然也不会卑鄙到做靠踩着朋友做垫脚石上位的事,也不屑于此。尤其,你还是薇儿看重的朋友。” 司徒芳嗤了一声,不予可否。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就是我和薇儿的朋友,我不会罔顾你的意愿让你去做一些你不愿意的事。”庄楚然对他冷淡的态度丝毫不放在心上,道:“但薇儿说的对,仁王不比唐濮,如果你没有把握,我劝你还是不要揽这个事的好。” “你什么意思?”司徒芳跳了起来。 “我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仁王身份尊贵,颇得帝心,你要是将他的腿当实验去治,一个不岔做差了,你以为你一介神医能逃得了?别说你武功盖世,任你天下无敌,抵得过千万军队?”庄楚然眼神犀利的瞪着他:“或许你可说不怕死,左右你身无旁物,死了就死了,但你别忘了,还有薇儿。” 司徒芳原本是十分恼怒,可听得他这么说,眼中愤愤反而慢慢沉淀下来。 秦如薇见此叫了一声庄楚然的名字,司徒芳很纯然,她不想他染了那等脏污。 庄楚然淡淡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和薇儿,还有这里的人都十分亲近,有些事,不是一人做一人当即可,尤其是面对皇权镇压,一个不慎就是牵连甚广,你若做不好,天子一怒,谁都逃不过,包括你,包括她也包括所有的秦家人,还有我,通通都要陪葬。” 他知道秦如薇的意思,这司徒芳被保护得太好,那么单纯那么无所顾忌,他太过干净,干净得让他都有些妒忌,可是,他不得不抹去他的干净,因为他不想失去秦如薇。 如果司徒芳治不好仁王,或者是弄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仅他死,秦如薇他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这个典故他能不知道吗? 所以他明知道司徒芳这个人,也知他治好了唐濮的眼,也没有给仁王推荐,因为他不敢赌! 司徒芳十分震惊,看向秦如薇,她目露不忍,却也深知庄楚然说的是事实。 老百姓的命从来就不值钱,而皇帝最喜欢干的就是抄家灭族。 沉默,静谧。 半晌,司徒芳哼声道:“没有那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我死也让他站起来,成了吧?” 这是决心揽这事了。 庄楚然定定地看他半晌,道:“你既已决定,那就要准备妥当。想来王爷那边也会准备太医辅助,你自己要谨慎,莫让人钻了空子赖到你头上,该坚持的就坚持,该让人帮忙就让人来帮,莫要死撑着,谨慎,慎重下决定。” 司徒芳哼了一声。 庄楚然也知他傲气,也不多言,只看着秦如薇道:“要摆饭了,我去请王爷。” 秦如薇点了点头,他走了出去,司徒芳道:“我不喜欢他。” 讨厌的很,那么理所当然,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秦如薇叹气:“他并不是危言耸听。” “我知道。”司徒芳蔫蔫的,突然恼道:“所以我最讨厌皇族中人了,以后我都不给他们治病,除非皇帝老子亲自下令,治死了与人无尤我才去。” 他小孩子气的脾气,让秦如薇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有你喜欢的五香排骨。” 司徒芳即刻满血复活,道:“怎么不早说。”也不等秦如薇,自己快步去了。 秦如薇看着他消失,不由摇摇头,对那未来的治疗有些不确定起来。 夏岚昊随着庄楚然来到饭厅,只见寥寥几个位置,乍然又想起秦如薇的家人,不免问:“本王来了许久,也不曾见秦姑娘的家人,不若叫过来一道用膳吧。” 秦如薇一惊,忙道:“回王爷,民女只有兄长一家,平素并不一道居住,他们都是些粗野之人,莫惊了王爷尊架才是。” “无妨,都来见见吧。”夏岚昊手一挥笑道:“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如此钟灵毓秀的姑娘了”。 这是坚持着要见秦大牛一家子了,秦如薇很是愕然,看向庄楚然,他道:“既是王爷吩咐,那就让大哥他们来请个安吧!”心中却是惊疑不定,这仁王的表现也太奇怪了些,难道其中有什么因由吗? 秦大牛一家听说王爷召见,受宠若惊之余又惊惶无比,一家子在秦如薇的丫头伺候下飞快的换了一身,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秦如薇早已迎在门外,面带严肃的告诫一番,尤其是满面兴奋的顾氏,更是提了又提,不得造次。 顾氏激动得满脸通红,王爷亲自召见他们啊,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面上有光,说出去还不得羡慕死人? 随着秦如薇走了进去,秦大牛等人都战战兢兢的学着秦如薇行礼,只是到底没受教过正式的礼仪,看着便有些不伦不类的。 耳边听着秦如薇的介绍,夏岚昊打量着秦大牛,黑黑实实,很是憨厚,是典型的庄稼汉子,这就是她的兄长?再看那妇人,虽是低着头,但一双眼睛忍不住瞟来,目露惊羡,不像是个安分的。 再看那几个孩子,除了大的两个镇定些,其余的都是闪闪缩缩的。 这样的人家能教出秦如薇这样举止文雅进退有度的女子? 夏岚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欣慰,心里隐隐觉得有所期盼,这秦如薇简直是这家人中的异类,端看调查的结果如何了。 夏岚昊客套地问了秦大牛几句,他结结巴巴的答了,满额是汗,连头都不敢抬。 夏岚昊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便端起了茶杯,木艾就知机地道备有几份礼物送给几人,秦如薇亦是闻歌知雅意,忙领着秦大牛他们谢了恩,然后退了出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告诫 顾氏混混沌沌地走出饭厅,双颊通红,整个人跟失了魂魄一样呆愣,秦大牛瞧着,只觉丢人得紧,不由低声轻斥:“你这是失了魂呢,还不快走。” 顾氏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他爹,你掐我一把,快,掐我一把。” 秦大牛一怔,下意识地狠掐了她一把。 “哎哟。”顾氏轻叫一声,却不作怒,而是高兴地道:“好痛的,那么我这就不是在发梦了,我是真见着了当今王爷了,天啊,这可真是前辈子烧了高香呀!” 众人呆滞,嘴角抽抽。 顾氏却兀自沉浸在刚才拜见仁王爷的情景当中。 平时老百姓就是见上一个官老爷,都已经觉得像见了天皇老子一般,恭敬又激动兴奋,可如今呢,那可是堂堂的大王爷啊! 那么高贵的一个人,身穿繁复锦袍,端坐在上,一副俯视苍生的样子姿态,高高在上,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罪过,都是亵渎,说他是神仙爷,也能称得上啊。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贵人啊,而她顾氏一介普通粗鄙农妇,今儿竟然是见到了这样的贵人,这是何等的风光? 顾氏激动不能自己,秦一和秦二娘默默无语,虽然他们也觉得见了这样的贵人与有荣焉,但这也太——丢人了! “娘。”秦一扯了扯她的袖子,意思是别丢人现眼了。 这时木艾也带着人走了过来,她身后的侍卫捧着一大堆东西,顾氏的眼立时就绿了。 “这是我们主子的小心意,还望秦大爷莫嫌弃才是。”木艾笑看着秦大牛他们。 “不嫌弃不嫌弃。”顾氏迭声道,就欲伸手去接,秦如薇一眼瞪过来,她歪了歪嘴,按捺下来,眼睛却不离那些礼物。 秦如薇给木艾行了半礼,说了一番谢恩,才让身边丫头接过那些礼物。 “我们主子久病不治,听说此处风景秀丽,便来散心游玩,主子厌烦各地官员大肆张扬招待,故也是轻装低调出行。想不到和秦娘子一家一见如故,你们家的孩子都是极淳朴的,教养也不错,一家子亦是自力更生,主子也心生敬佩。这些礼物也是见面礼,且拿去顽罢,不足一提。”木艾笑看着秦如薇。 这意思是提醒她夏岚昊来此只是散心,而不是求医,更不想引人注意。 秦如薇心中微凛,笑言:“都说吃惯了山珍海味,便想换些寻常人家口味,想来王爷也是这个意思。今儿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家能让王爷尽兴,也是我们的福气,自当铭记于心,旁的也不敢多言。” 木艾目露赞赏,再看那低垂着头神情懵懂的几人,心中一叹,在这样的寒门小户中,若她不是小郡主,那也是百年难出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了,若她是,那也不枉龙子凤孙出身。 木艾恭敬地向秦如薇行了个礼,这才回到夏岚昊身边伺候。 她一走,顾氏就迫不及待地道:“薇儿,你去饭厅伺候吧,不用惦记我们,这些东西我们处理就好。” 她眼巴巴的瞪着那些华贵的礼物,大王爷所赠的,定然都是贵重的好东西。 顾氏的小家子气还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以至于秦大牛他们都脸红耳赤的。 秦如薇摇摇头,也知不好在这里发作她,便使了个眼色,将几人都带到堂屋聚话。 “刚才那木姑娘的话你们可听见了,即便今日见了仁王爷,也莫觉得自己已高人一等,更别仗着今日之事在外头胡作非为,造谣生事,更莫要觉得我们自家和仁王有什么亲厚关系。”秦如薇淡淡地看着顾氏几人道:“王爷不过是游玩时路过此地,在下属家寻个落脚点歇脚一二罢了,万不可在外头说他是特意来这里。” 秦大牛他们自然不清楚其中利害,但却知秦如薇素来聪慧,她既然这般吩咐,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在,当下都迭声应下。 顾氏却有些不以为然,见着了大王爷呢,自然好生宣扬一番,也好让人知道他们秦家多幸运多有面子,可惜的是,未能让二娘在那王爷跟前多呆一二,不然说不准还能攀上高枝呢! 秦如薇瞧着顾氏脸上不屑的神色,眼神不由一冷,直直地瞪着她道:“嫂子,您的嘴巴可要管紧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可要想清楚,莫连累了一家子受累!” 顾氏向来是大嘴巴,只怕现在想着大肆宣扬一二呢,故而她不转弯抹角,而是直接点名利害。 对秦如薇的警告顾氏很少有些不是滋味,歪了歪嘴,嘟嚷道:“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如薇面上一沉,秦大牛暗叫不好,一瞪顾氏道:“妹妹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用意,你听着就是。你这蠢妇,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头想啥,就是觉得咱们今儿见了王爷一面,已是大有脸面,说出去也与有荣焉,还想着王爷特别看重咱家吧!” 不得不说,日子过了十几年,顾氏的心思,秦大牛还是猜得蛮准的。 顾氏脸一红,眼神躲躲闪闪,显然是被秦大牛说中了心事。 秦大牛见此更是恼怒,道:“你就别蹬鼻子上脸了,今儿人家见咱那是客套,有教养风度,才顺带见了一面。人家可记不住你是哪个阿猫阿狗的,说不准现在就忘了咱们的相貌了。你要说出去,王爷和咱多亲厚,保不准笑掉人家大牙,所以,你莫给多嘴多舌添油加醋的,免得招了祸事来。” 顾氏有些忿忿,但见秦如薇目光如冰,只得将心里的不服气给收了回去,撇着嘴道:“知道了。” 秦如薇叹了口气,却也知怪不得顾氏,若是平素的百姓,见家里来了这么个大人物,怕是把家里的那些个大人物用过的东西日夜供奉起来呢,顾氏想要大家知道她见过王爷,那种虚荣心自然也是情有可原,只盼着她莫要太过份罢了。 “那,这些礼物。。。”顾氏又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礼物。 秦如薇看过去,木艾送过来的都是些寻常用得上的,几匹锦缎,都是寻常市面上买不着的,也算是华贵非常,还有一些点心茶叶,以及一些寻常的小玩意。 “那姑娘说了,是王爷送给几个孩子的。”顾氏嗫嚅着说了一句,生怕秦如薇要分了去一样。 秦大牛气不打一处来,这婆娘的心思也太上不了台面了,竟想着秦如薇是想要和他们分这些个东西,简直忒小家子气! 秦一和秦二娘都羞恼不已,连看秦如薇一眼都不敢,自己娘这作的叫什么事! 顾氏的行径实在恶心,秦如薇心里冷笑,道:“既然都是送给你们的,就都拿回去吧。我瞧着这些锦缎样式不错,二娘也大了,留上一匹作嫁妆也不错。” 秦大牛即刻道:“薇儿你过几天就出嫁,也留上一匹作添妆吧!” 顾氏听了秦如薇的话就喜不自禁,可听得秦大牛这般说,便道:“他爹,想来王爷也另外送了妹妹的,人说不准更贵重呢,不可能在主人家作客,一点礼物都不给啊,妹妹你说是不?” 秦如薇淡淡地道:“嫂子说的是。” ”说着一把将那些锦缎都抱在了怀里,吩咐秦大牛拿上其它。 秦大牛脸红耳赤,歉然地看了秦如薇一眼,她不禁摇摇头。 仁王用过晌午饭,便要启程回去,司徒芳既然已答应医治,自然也跟着他一道前去的,秦如薇少不得又要叮嘱他几句。 夏岚昊看着秦如薇和司徒芳在那边小声说话,不觉看了身边的庄楚然一眼,道:“听闻庄大人好事将近?” 庄楚然忙的拱手道:“九月二十二便是微臣的大好日子。” “哦!”夏岚昊睨他一眼:“庄大人好福气。” 庄楚然心里咯噔一声,头垂得更低:“王爷过奖,觅得佳妇,确是微臣之福,也是微臣之幸。” 夏岚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捏指头算算日子,离婚期也不过十天左右而已,若是秦如薇乃是姑姑的女儿,那这亲事? 不管怎么着,可能是私心作祟,他都觉得庄楚然配不上秦如薇的,哪怕他是当朝探花,如果秦如薇乃是堂堂郡主,他便是状元又如何?姑姑的女儿,自是最金贵。 夏岚昊迫不及待的想要验明秦如薇的身份,但若当真是姑姑的女儿,那这门亲事,难道他要阻挠? 夏岚昊皱起双眉,一旁的木艾和小春子对视一眼,两人都垂下眼睛,对于自家主子的心思,多少也猜到几分。 又看向那婷婷站立的女子,若她真是郡主,那么这亲事,还真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庄楚然心里也极为忐忑,听仁王这话,好像是不大乐意的样子,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吗? 他看了秦如薇一眼,看她对司徒芳一笑,突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的刺眼,不由抿起了唇,双拳微握。 她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秦如薇似是感觉到庄楚然的目光,看过来,微微一笑。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覆水难收 九月深秋,大地一片金黄,在经历过春夏时的洪涝瘟疫,上天似乎格外的开眼,今年秋的那一茬庄稼都长得格外的好,也让不少的庄稼人安下心来。 深秋的风极为清凉,不少人已换上秋裳,早晚更是连薄袄子都穿上了。 十里屯子这两日很是热闹,因为再过两天,秦如薇便要再嫁了,这对象还是如今他们昌平县的父母官,也是他们之前所认识的庄楚然。 秦如薇之前成亲便被休弃的事儿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这被休过的女人名声不好,日子也肯定不好过,可她偏偏就越过越好,不但开起了铺子做起了生意过起了良田百亩奴仆环绕的日子,如今再嫁人,还嫁得如此之好,成了官太太,不免让人唏嘘,而这唏嘘之余,又让人心生佩服。 秦如薇这会算是翻身把歌唱,她这故事更是称得上励志,有同样遭受不幸亲事的甚至将她当成了标榜,久而久之,女人被休,若是自身无错的,反而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活着,不靠男人,自力更生。 啥,没了男人夫家就活不下去,你看人家秦如薇,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当然呐,自力更生,总要找活计,而秦如薇则是将这些女人招募过来,她有魅妆作坊,也有肉干小作坊,还准备开绣房,人手自是大大的需要。 慢慢的,秦如薇这边的生意,大都是女子当伙计,若是你觉得生活无望,大可以去秦家那边铺子看看是否招人,毕竟那边对此类人最是优待,更有人戏称这为铁娘子铺子,这是后话。 再过两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秦如薇家这两日不可谓不热闹,前来添妆的,帮着做事儿的,人来来去去,整个宅子热闹得很。 身为主角的秦如薇则是真正成了甩手掌柜,整天就是护理肌肤,要么就陪着前来添妆的人说说话,旁的杂事一概不理,就等庄楚然的花轿来抬了。 至于她的嫁妆自然是比之前的亲事翻了一倍不止,而大件的物品,诸如大床柜子之类的,早就已经送去县衙那边的家安床,剩余的,都已打包好,满满当当的安放在院子和堂屋里。 秦如薇笑看着几个丫头围着那些添妆吱吱喳喳的,不免轻笑,站起来道:“你们收拢着,我出去走走。” 糯米即刻走到她身边打算跟着,秦如薇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跟着了,左右只是在村子里,我就去河边走走。” 糯米迟疑片刻,便点了点头。 秋日迟迟,阳光打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有孩童在岸边嬉闹,笑声飞扬。 秦如薇一路走去,嘴角笑容清浅,手里捏了一朵野山茶花,停在了某个地方。 这是当初她前身自尽的地方,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近两年,当初她不过是任人欺辱的弃妇一名,一路滚打滚爬,才有了今天,才有了如今的尊严。 容易么?不容易。 虽说她有前世记忆故而多了一分得天独厚的筹码,但她始终是一名女子,还是山野出身,做事总有束缚。曾经遭受的流言蜚语,曾经受的侮辱轻视,曾经所受的诡诈阴谋,甚至乎差点丢了命,都告诉她,一切都来之不易。 经历了风风雨雨,她努力的活着,不为别的,只为活着,才不枉来到此世再活一回。 秦如薇将手中的山茶花扔在水里,她来,是与过去祭奠的。 再过两天,她再嫁为人妇,兴许日后还会成为人母,新的人生即将开始,而过去,则是随着记忆的长河里,慢慢的沉淀。 嘴角微勾勒而起,她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却是僵在了其中,看着对面那人。 “你,怎么来这里了?”邓富贵又惊又喜的看着秦如薇。 秦如薇垂下眼皮,淡淡地点了点头,并不欲和他多话,转头就走。 邓富贵心头一涩,道:“你竟是和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么?” 秦如薇的脚步一顿,淡声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邓富贵的拳头握起,艰涩地问:“你果然还是怪我的。” 秦如薇讥讽一笑,转过头去看他,眼前的男人胡须络腮,面容憔悴,早就没了当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模样,困苦的生活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怪你作甚?”秦如薇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与我并不相干,我凭什么要花心思时间去怪你?难道你还想说当初休弃我之类的话?不,我不怪你,相反的,我感激你,也感激你邓家在成亲当日便将我休弃。” 邓富贵脸色微白,自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免露出一个苦笑来。 “是我邓家没福气。”他苦涩地道。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过去的事就莫再提了,多说无益,你我就此别过。”秦如薇露出一个冷嘲,看他缩手缩脚的,不免厌烦,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忽听得身后的人说:“我祝愿你和庄大人白头偕老。” 她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回话,大步而去。 邓富贵看着她纤细婉约的身影消失,终是忍不住蹲下来,抱着头呜咽出声。 他们,终归只会是形同陌路的,悔么,恨么? 悔不当初,覆水难收! 贺州,仁王别院。 夏岚昊看着手中木乙传来的消息,厚厚的一叠纸,记录着秦如薇十九年来的大小事。 秦如薇竟是抱养而来的。 十八年前,秦如薇的养父秦铁明乃是一庄稼人,为人忠厚老实,耕了几分田,婆娘给他生了个儿子秦大牛,还没养大就早早去了,多年来也没再讨二房,靠着打猎既当爹又当娘的将儿子带大,生活很是困苦。 就在秦大牛十七岁的时候,秦铁明突然抱着个一岁多的婴儿回来,对外说就是自己在山上打猎时捡到的,当亲闺女一般教养,奇怪的是,捡到这闺女后,他的生活突然就好了起来,打猎常常能逮到大猎物,银子也换得多,没多久,就给儿子讨了门媳妇。 秦铁明给闺女取了名字叫秦如薇,对她极是娇养疼宠,甚至超出了自己孙子的爱。庄稼人一般不会教闺女认字,毕竟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有那功夫学字还不如多绣几朵花干几件农活呢,但秦铁明却不然,不但不让秦如薇干家务活,甚至还教她断文识字,但凡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先可着秦如薇,儿孙都排在后头,故而媳妇顾氏大有不满,但因为有公公和丈夫护着,她也不敢说什么。 秦如薇可以说是在秦铁明的娇宠下长大的,虽然是长在农家,但秦铁明却是当她小姐一般养着的,秦大牛亦是将她当亲妹妹一般疼宠。 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孩子,自是不比一般的山野乡村姑娘,秦如薇便是如此,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很是俏丽可人,十里屯子无人不说秦家那丫头长得周正又温雅。 十三岁时,秦铁明因为不慎被野狼咬了不治去世,秦如薇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从前当小姐般养,后来就跟个丫头似的,若不是有秦大牛护着,恐怕日子真的过得比丫头还不如。 守了三年孝后,秦如薇就风风光光的嫁给早早定下的亲事,同村的邓富贵,可惜的是,一进门,尚未洞房,就因为祠堂祖宗牌位倒塌而被邓家休弃,没两天就因邓家再娶新妇进门而羞辱得投了河。 “简直岂有此理。”夏岚昊狠狠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王爷息怒。”木艾他们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夏岚昊着实气愤,想不到秦如薇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他深吸一口气,抬了抬手,木艾他们站起,他才继续看下去。 秦如薇投河被救,自此就变了一个人,作胰子,开铺子,为人处事与之前大有不同,甚至。。。 夏岚昊看到她设计邓家的那一茬事,愣了一下,笑道:“这丫头,是个睚眦必报的,好,很好。” 又看到她和庄楚然的事,被庄老夫人百般阻挠拒绝,仍在她身患疫病时不计前嫌的前去照顾她,甚至进疫区,不禁又是一叹,却又有些欣慰,良善,聪慧,机敏,这样的女子,得之确是庄家之幸。 “没查出这秦铁明是从哪抱来的孩子?”夏岚昊翻了整份资料问。 “属下无能。”木乙低下头,这只有秦老爹自己知道,可他已经死了。 “继续查,务必要彻查清楚,将他来往的亲朋全部彻查一遍。”夏岚昊唇一抿。 “诺。” 夏岚昊想了想,又凭空叫出一个人来。 “王爷。”一身黑色,身姿修长的,声音如温媚,显然是个女子。 夏岚昊看着她道:“你再去一趟秦家,看看那秦如薇,嗯,她。。。” 夏岚昊脸有些红,木艾和那地上的女子对视一眼,直到夏岚昊说出来了,她们俩也有些脸红耳赤的。 女子应声而去,夏岚昊又道:“去把司徒公子叫来,他和秦如薇交好,过两日是庄大人和她的好日子,一道去凑个热闹吧!” 木艾一怔,这是要去参加庄楚然他们的成亲礼么?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弃妇再嫁 九月二十二,大吉,宜嫁娶,秦如薇一,夜好眠,卯时未到便已被丫鬟唤醒,沐浴更衣。 偌大的浴桶中,洒满了新鲜的玫瑰花瓣,桶边搭着一条洁白的浴巾子,秦如薇微微一笑,脱下了身上衣物,坐在了浴桶中,杨柳很快就走了进来伺候。 “平素都是我自己沐浴,今儿却是要你们伺候了。”秦如薇微微侧头笑道。 “娘子体恤奴婢们罢了,不然哪家小姐夫人是自个儿沐浴的?”杨柳执起她乌黑亮丽的长发,轻轻搓揉着道。 秦如薇将头搁在桶边,微阖着眼道:“我也是不习惯。” 杨柳轻笑两声,凑趣道:“所以奴婢们都省事不少。” 秦如薇嗔笑一声,双手撩着水花往身上泼,红色花瓣拂过洁白的肌肤,凭添旖ni。 小半个时辰后,秦如薇才从浴桶里走了出来,盈盈白润的身子,修长的shuang腿,端的是身段妖娆。 “呀,今儿才发现娘子此处有个梅花胎记呢。”杨柳拿着浴巾替她擦拭身上的水迹,拨开她的一头长发,看到她股骨正中位置上,有一个梅花印。 秦如薇一愣,不由转过头去,可惜总看不见,便道:“你不说,我也不知呢!” 杨柳干脆取过一旁的铜镜一照,秦如薇看过去,果然那两臀间,有一个梅花印。 她脸色微红,咳了一声道:“这位置倒也生得奇怪。” 杨柳掩嘴偷笑。 此时,突然有一阵风刮过,秦如薇打了个寒颤。 “娘子,可是冷了?”杨柳连忙放下铜镜,拿过一旁的薄衫披在她身上。 “这风倒是来得快,我看过不久怕是要下雪呢!”秦如薇直觉刚才那阵风来得怪异,但也没往深里想,只当深秋的天气愈发凉了。 主仆俩离开净房,却没发现,她们离开后,一道黑色的暗影也闪了出去,很快和夜空融在一道消失不见。 替秦如薇梳头的全福人是村里的卢大嫂,她家境平和富足,儿女双全,双老健全,为人亦爽朗开明。 秦如薇是翻头再嫁,也早就开过一回脸了,但卢大嫂也没落下这一步,拿了红丝细线,一手捻着一头,另一头则用牙齿轻咬着,往她细白的脸上弹去,嘴里一边喃喃有词的说着吉祥语:“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秦如薇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轻痛,却没觉得新鲜,反而觉得自己早已经受过一般,只是重复再做罢了。 开脸完毕,她才睁眼看铜镜,镜中女子肤白如玉,双颊红晕自然,明眸杏眼盈盈秋水一般,果然,开了脸,看着就益发出挑了。 “薇丫头真真儿是出息漂亮,也是咱十里屯子的头一人了。”卢大嫂子笑赞。 秦如薇羞涩一笑,忍不住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笑容愈发明媚。 她往自己的脸上拍了玫瑰花水,然后才让卢大嫂子上粉扑面,她匀开手中的珍珠玫瑰粉,呀了一声:“素来听说你那铺子的脂粉做得极细,今儿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她语气里带着羡慕,细细地匀上她的脸抹开,又赞道:“这真是跟没上粉一般呢!” “我这里还有一盒,卢大嫂子若不嫌弃,就拿回去给兰妹妹她们抹着玩呗。”秦如薇大方地一指桌面道。 “这怎么使得!”卢大嫂子脸上一喜,嘴里却十分客气,要知道,这么一盒粉,少说也要一两银子呢! “您当得我的全福人儿,我难道还舍不得一盒粉么?”秦如薇浅浅一笑,吩咐杨柳将那盒粉拿出来包上,塞到卢大嫂子袖中。 卢大嫂子自然欢喜,道了声谢,又给她细细地装扮,嘴里的吉祥话一溜的像是不要钱般溜出来,一旁的两个丫头笑得不轻。 等得妆容都梳扮好,穿上了那绣着喜鹊登枝祥云的大红嫁衣,天色已然大亮,顾氏带着秦二娘她们走了进来。 秦如薇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见了顾氏她们,脸上一笑。 “这是已经装扮好了?”顾氏见秦如薇坐着,不由上下看了一眼,道:“真真儿天仙下凡一样呢!” 顾氏心里复杂得很,当初秦如薇嫁的时候,哪有这样金贵的嫁衣,也不过是一件大红衫子,上面绣了几朵花儿罢了,可瞧着如今这嫁衣? 喜鹊绣得栩栩如生,袖子皆用金银丝线绣着祥云,那八幅红裙,同样以金银线绣着团团簇簇的牡丹,行走间的风姿自不必细说。 再看她的样儿,肌肤胜雪,薄施粉黛后更是出挑,一双眼睛明媚似水黑白分明,谁说这是农家长大的姑娘,说是大家小姐也不为过啊! 而这女子,却是自己当初当闺女那般养大的,心里再嫉妒,也少不得感概一番。 “你是有福气的人,今日出嫁了,做嫂子的只盼着你日后生活富足,一生平安顺畅,和夫君白头偕老,将来儿孙满堂。”顾氏平心静气地道,眼眶里隐隐有泪花闪现。 秦如薇心里一动,点头道:“谢谢嫂子。”顾氏到底不是个坏心的,有这祝福也就够了。 “你们陪着你姑姑说话儿,我得出去张罗客人,一会花轿就到了。杨柳,快些儿端些点心吃食来伺候你主子用了,不然这一天长的,也不能吃东西,可要饿着肚。”顾氏别过头擦了眼角一把,又恢复那大大咧咧的性格。 “哎。” 众人又一番忙乱。 秦二娘则是坐在杌子上,打量着秦如薇,道:“小姑,你今儿可真漂亮。”比上一会嫁给那邓富贵时还要漂亮许多呢。 秦如薇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可是经过长时间保养才得来的回报,见秦二娘她们满是艳羡的,不禁笑道:“将来你们出嫁时更漂亮。” 秦二娘脸一红,低下头,三娘倒是笑嘻嘻的,浑不在意。 秦如薇叫糯米将自己的那个红匣子拿过来,打开,里面是几支银簪和耳坠子。 她挑出来,将一支银簪和钗子塞到二娘手中,道:“小姑这就出嫁了,你也是大姑娘了,平素也装扮起来,才不枉作一会姑娘,这两簪子也不贵,权当留个念想。” 又将两副耳坠子和项链分别给了她们。 “小姑,这太贵重了,怎么能给我们。”秦二娘不敢要。 “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也不是什么金的。”秦如薇轻笑,道:“你放心,将来等你出嫁,小姑再给你添妆,必然打一副纯金的头面去。” 秦二娘听罢脸蛋又是好一阵红,三娘在一旁窃窃地笑。 “小姑,我舍不得你呢!”秦二娘靠了过去,声音有些哽咽。 这两年,姑侄俩的感情是日益飞进,秦如薇有见识,也教了她不少为人处事,秦二娘心头感激,对这姑姑也是百般敬重的,如今她出嫁,自然是舍不得。 秦三娘亦是一样,走过去趴在她的膝头上,默默不语。 “好了好了,我这是出嫁,又不是见不着了,将来你们出嫁也是一样,还当亲戚一般走动的。”秦如薇笑言道,心里却也有些不舍,毕竟是要迈进另一个人生了。 “可不是,你们可别弄花了娘子的妆容了,快些陪着她一道吃些点心罢!”杨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笑眯眯地道。 秦二娘即刻收敛了心情,拉着秦如薇坐到桌边,因了去县里时间还长着,为怕中途要如厕,故而也没用流质食物,只备了些小点心,糯米卷,芝麻酥,芙蓉糕之类的。 用过点心,又漱了口,就听得一阵响亮的爆竹声传来,秦如薇身子微颤。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外头,不知谁喊了一声,秦如薇忍不住脸色酡红。 有人快步走了进来,一溜的吉祥话说出,新郎自然不会即刻就能进来,这守门讨红封的便是秦一赵铁柱还有顾国全,听说他们还准备了好几个为难新郎的小游戏。 秦如薇听着外头的欢呼嘘声,心头喜意攀升,低下头,也不知作甚想法。 “薇丫头,吉时差不多了,该去拜别兄嫂出门子了!”卢大嫂子过来搀扶她。 秦如薇轻咬一下唇,来到隔壁屋,秦大牛和顾氏已经端坐在首位上,两人眼圈微红,却又带着喜意。 秦如薇眼圈唰地通红,过去十多年来,两人对她的照顾,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跪在蒲团上,缓缓地磕头:“薇儿感激大哥和大嫂养育之恩,妹妹此去,望大哥大嫂保重身体,平安顺畅,莫让妹妹挂牵。” 秦大牛擦了一把眼睑,哽咽道:“要孝顺婆婆,相夫教子,贤德贤惠。。。”最后,都说不下去了。 秦如薇眼泪唰地流下来。 一旁的卢大嫂子见了,唱道:“我的哥呀我的嫂,一个柑子十二掰,哥嫂妹妹呀哦分散,一根竹子十二节,逢年过节要来接。。。”这是唱起了哭嫁歌了。 唱罢一会,外边便有人来催:“吉时到了!” 秦大牛站了起来,来到秦如薇跟前蹲下,憨声道:“妹妹,哥哥送你出嫁!” 秦如薇点了点头,趴在他的背上,一旁的卢大嫂子将红盖头覆在了她头上。 一步,两步,三步,走向那人,走向那心。 嫁了女主,小陌君知道肯定有人要骂我的额,可是我就是这么任性的,坚持着坚持,啊啊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后宅战场 常言道,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庄楚然却觉得,娶得佳人归,乃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喜事。 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身穿大红嫁衣来到跟前,绕是他再沉稳,也压抑不住满心满眼的喜意,双眼大亮。 秦大牛将秦如薇的手交到庄楚然的手上,道:“好好待她。” “放心吧,大哥。”庄楚然紧紧捏住她的手。 秦如薇一颤,只从红盖头下看到他同样绣着祥纹的喜服,握着自己的那手十分宽厚温暖,那暖意直透到心里去,唇角不免勾起。 踏出门槛,身后,一道泼水的声音响起,秦如薇身子一颤,鼻子兀的发酸。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踏出了这门槛,她就是庄家的人了。 “别怕,有我在。”一道沉稳温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如薇心中一暖,身边的这个男人,日后便是自己的依靠,自己的荣辱,都与之紧密关联。 她忍不住握了握手,他的手将她牵得更紧,一步步向迎亲的花轿走去。 此去因是县城的府衙那边的家,路途较远,故而这迎亲的花轿都是马车,布置得极其喜庆。 被搀扶着上了马车,红盖头才得以拿下,入眼还是满眼的红,正中一个大红喜字,车内铺着红毯子,就是那被盖都是红彤彤的,秦如薇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 马车很是广阔,故而杨柳也钻了进来陪伴一二,见此笑道:“这红得我眼都是红的了。” 秦如薇噗嗤一笑。 车外靠窗处,庄楚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若是乏了可以歇息一会,因要赶吉时拜堂,这一路是要赶路的,车内柜子我差人准备了茶点,若是饿了也可垫垫肚子。” 杨柳听了应和一声,打开柜子,果然有几样精致的小点,便笑道:“少夫人,少爷可真细心。” 这还没拜堂呢,就已经先改口了,秦如薇嗔瞪她一眼,看着那些精致的小点,心里亦是泛起一丝甜意来。 嫁人图的是什么,不就图个依靠,累了有个厚实的肩膀能遮风挡雨,求的对方体贴入微么? 果然如庄楚然所说,因要赶路,马车驾得很快,秦如薇早早就被拉起来沐浴梳洗,这时也坐不住了,歪在铺盖上昏昏欲睡,没片刻就睡了过去。 申时末,马车终于来到县衙宅子正门前,秦如薇重新补妆,盖上了红盖头,一阵鞭炮声过后,车门被踢了一下,就被一只大手带着下了车。 跨火盆,进门槛。。。庄楚然拉着她的手,小声地提醒,秦如薇紧张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 人声喧闹,隐隐听得有人叫新娘子来了,她便知已到拜堂的正堂。 影影绰绰的影子透过红盖头传过来,秦如薇牵着花结的另一头,轻吁了一口气。 忽然,纷杂的喧闹声嘎然而止,礼赞一声拜堂开始更是鸦雀无声。 “一拜天地。” 秦如薇被喜娘扶着转了个位置,缓缓地拜下。 “二拜高……” “大人,老夫人……”一个急促的脚步声飞快地跑来,打断了这拜堂。 秦如薇一怔,却没敢掀开红盖头,只静静的站在那里。 庄楚然满心不悦,但还是保持着沉稳斥问:“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大人,是是,是仁王爷和王妃来了。”那小厮喘着粗气道,人都到二门了。 “什么?”庄楚然有些意外,似是不敢作信。 他自知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虽然也有给仁王府派出金贴,但压根就没想着仁王会来吃酒宴的,可如今? 秦如薇亦是震惊不已,但一想到庄楚然如今算是仁王麾下的人,便也释怀,心道兴许是人家一时起意吧! 而在座的宾客却是沸腾了,庄楚然今日成亲,他本是知县大人,来祝贺的大都是地方官或是当地的乡绅土豪,这其中,还包括秦如薇所熟悉的唐家兄弟,却万万没想到堂堂王爷之尊竟会来参加一个小小县令的婚宴。 谁不知,当今仁王的前身乃是前太子,尽管因了腿部受伤而自请废黜,但今上也封了个仁王啊,而且,他们身处的地方,可都是他的封地呢,说个不好听,这位仁王就是他们头上的小天。 仁王身份尊贵,自是要亲自去迎接的,庄楚然便对秦如薇说道:“你且等我一会,我去迎上一迎。” 秦如薇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郁闷,你说你早不到迟不到,咋偏偏等人拜堂了才来呢! 众人跟着庄楚然迎出去,就听得一阵爽朗笑声:“哈哈,本王却是来迟了,恭喜庄大人得娶美娇娘。” 众人看去,只见一大群人走来,领头的便是坐在轮椅上的仁王夏岚昊,站立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个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女子,想来便是仁王妃了。 庄楚然作势要跪:“恭迎王爷王妃,王爷王妃至此,实使庄府蓬荜生辉。。。” “庄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起罢。” 仁王妃王子娴出身百年世家王氏一族,为人端庄大方,雍容华贵,笑言:“庄大人大喜之日,我们今儿来讨一杯喜酒吃,也沾沾喜气,这礼可是成了?可能见见新娘子了?” “回王妃的话,礼尚未成,请王爷王妃堂内吃茶观礼。”庄楚然立即拱手回道。 “呀,王爷,看来是咱们打扰了庄大人拜堂了。”仁王妃捂嘴故作不安道。 庄楚然连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快快进去拜堂吧,误了吉时可不好。”夏岚昊笑道。 庄楚然忙的让开半边身子,领着夏岚昊他们进去,庄母心里极其忐忑,但更多的是与有荣光,腰杆子挺得笔直,脸上满是笑容。 连王爷王妃两口子都亲自来祝贺她儿子成亲,这荣耀可不是谁家都有的。 重新进得厅堂,王爷王妃自然是被引到高位坐下,王爷却道:“本王偕王妃是来观礼的,怎能坐在首位,一会子还要拜高堂,于礼不合。” 这话也是说得妥当,鉴于他也坚持,便将两人安排在右首上座,其余众人也不敢坐,纷纷站着。 礼赞咳了一声,正要重新唱词,又听外道有人报:“知府大人偕夫人到场祝贺。” “布政使徐大人到场祝贺。。。” 接二连三的,有贵人上门来贺,庄楚然哭笑不得,看向夏岚昊,若不是他,恐怕这些个眼高于顶的大人物,请也请不来吧。 在官场上滚打滚爬的,谁不是有着玲珑心思,这堂堂王爷之尊都纡尊降贵来参加一个小县令的婚礼,他们能不多想? 要说他们是特意来祝贺庄楚然成亲的,那倒不如说奔着仁王爷这尊大佛来的呢,这不,一接到消息,自是个接个的上门来贺。 原本在座的宾客,大都是乡绅土豪,平时这么些官员,便是你有钱也是见不着的,如今听了这唱报的人,冷汗从额上冒下来,看着庄楚然的眼神徒然变得热烈起来。 庄楚然心下苦笑,这么下去,他还要不要拜堂了? 似是看出他的心思,仁王大手一挥,道:“这成亲拜堂可不能误了吉时,庄大人也不必亲自去迎了,刘大人,你且代庄大人去迎上一迎。” 那刘大人乃是贺州守备,可是正五品的官职,听了仁王的话,即刻颠颠地去了,众人不禁都挑高眉。 “不必等了,继续拜堂吧!”仁王又看向礼赞。 礼赞早已吓了一身的汗,看了庄楚然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声音比之前愈发高亢响亮。 “二拜高堂。” 有身穿华服的人陆续走了进来,看向仁王便想行礼,见他抬了抬手,便站到一边观礼。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秦如薇总算吁了一口气,这仪式实在是麻烦。 “庄大人,礼已成,也让我们瞧瞧新娘子是怎生的好颜色吧!”仁王妃突然笑道。 一般这红盖头是在新房里掀的,但也并不是没有在礼堂就掀的,礼已成,便是掀了也可。 仁王妃开了口,庄楚然也没有不应的道理,当下就有人拿了喜秤上来,庄楚然握着轻轻一挑,秦如薇的容颜就出现在人前。 肤白如雪,剪眼秋水,清丽可人,称不上绝色风华,却也仪态万千,气质典雅,大方得体,倒让好些人都觉得意外。 听说这庄大人的妻子乃是山野出身,如今看着,落落大方,温雅娴静,也不像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姑娘呀! 仁王妃早已从夏岚昊那里听说这秦如薇的身世,见她果然与那早逝的长公主肖似几分,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的,神情更为温和宽容。 “好一个明丽佳人。”仁王妃笑看着秦如薇,又对庄老夫人道:“老夫人好福气,有如此佳儿佳妇。” 庄老夫人诚惶诚恐地站起身,福了一礼道:“谢王妃夸奖。”心里却异常得意,原本对秦如薇的不满也散了几分。 当初她可真怕人家拿秦如薇的出身来说事啊,现在仁王妃这般夸赞,谁敢多嘴? 满屋的目光都落在秦如薇身上,她再大方也不免羞涩万分,头都快垂到胸脯上去了,仁王妃见此,便笑道:“哎呀,新娘子害羞了,快些送洞房吧!” 秦如薇不免看她一眼,见她态度亲切,心头升起一股子怪异。 被搀扶着送进洞房,和庄楚然坐在喜床上,喝了合卺酒,被那些桂圆花生红枣打得身上微痛,这才算完成了整个仪式。 “外面宾客多,我得去招呼一二,你先歇着,饿了就吃点东西,我很快回来。”庄楚然温和地说道。 秦如薇自然知道,便点点头。 庄楚然看着她晕红的双颊,心中一荡,但也知留不得,再不舍也只好出去了。 秦如薇坐在喜床上,看着桌面的一对手臂粗的红烛,在滴着烛泪,心口有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 杨柳彻了一杯清茶上来,道:“少夫人,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路上为免如厕的不便,秦如薇这一日也没喝什么水,这时也是嗓子发痒,便接了过来,轻抿了一口。 才盖上茶盖,就听得外边有人声道:“我们来闹新房了。” 这管声音,却是刚才在礼堂的仁王妃了。 果然,随着一阵珠翠叮铃声,就走进一个丽人,不是那仁王妃又是谁?在她身后,还跟了一众衣着华贵的夫人。 秦如薇想要站起来相迎,仁王妃却是快步上前,压下她,道:“新娘坐床,可不能随随便便起来,快坐着。” “仁王妃,请恕臣妇失礼。”秦如薇只得歉声道。 “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这算什么失礼?快莫要多礼才是,我瞧瞧。”仁王妃拉过她的手,上下端详她一番,笑言道:“真真是个清丽俏人儿,瞧这面相就是个大有福气的,庄大人可真是好福气。” “王妃娘娘说的是,我瞧着庄夫人也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呢!”一旁一个圆脸富贵的妇人掩着嘴凑趣道。 秦如薇看过去,却是不知她是谁,仁王妃便道:“这是布政使的夫人,夫家姓徐,她平素最是喜好批面相的了。” “徐夫人安。”秦如薇微笑着行礼。 “哎,快免礼。” “还有这个,知府李夫人,这是守备府的刘夫人,这个是同知。。”仁王妃指着那几个跟来的夫人,一一给秦如薇介绍。 秦如薇不能起床,但也一一礼貌地行礼,眼中对仁王妃感激不已。 她不清楚仁王妃此举源于什么,或许是因为司徒芳帮夏岚昊诊治,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在这些个眼高于顶的夫人跟前对自己如此热络,算是无形中给自己撑腰,她怎么着也要承这个情。 后宅妇人的战场,从来不亚于朝堂上的,谁能结交,谁不能结交,都是一门学问。但并非是你想结交谁,人家就会和你结交,仁王妃对她热络,明显的别眼相看,这就是无形中散发的一个信号。 这不,眼前的夫人,尽管有些眼里充斥着不屑,但在仁王妃跟前,还不是对她百般夸赞?哪怕大有作戏成分。 秦如薇浅浅一笑,朝政后宅的第一课,她现在算是打开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婆媳战 “少爷回来了。”院子外,传来丫鬟的叫声。 仁王妃等人忙站了起来,掩嘴偷笑道:“哟,庄大人已是等不及了,罢罢,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可别阻了这良辰美景。” 秦如薇的粉脸腾地烧红,作势要站起来相送。 仁王妃按着她,笑言:“你就莫起了,一会我和王爷也是要走了的,新婚期也不好空房,将来等你出了婚期,我再下帖子让你来贺州吃茶赏花聚话儿。” 徐夫人等人相视一眼,这也太亲厚了些吧! 秦如薇心里亦是奇怪,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只恭敬地道:“臣妇就等着王妃的帖子了。” 仁王妃笑容满脸,拍了拍她的手,带着人走了。 她们前脚一离开,庄楚然就走了进来,满脸通红,酒气直扑而来,秦如薇忍不住站了起来迎上去道:“怎的饮了这么多?” 庄楚然顺势抱着她,嘿嘿直笑,那酒气熏得秦如薇差点要醉过去,偏偏这人还跟只小狗似的在她耳边厮磨蹭着。 “薇儿,我的薇儿。” 听着这沙哑含糊的声线,却是有些醉了。 秦如薇几乎扶不住他,扬声道:“杨柳,准备热水来。”又轻柔地在他耳边道:“我伏侍你梳洗吧。” 庄楚然微微挣开,眯着眼看她,突然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如tou腥的猫儿一般,笑得眼睛都弯了。 秦如薇一愣,随即满脸通红,捶了他一下,这人,丫头们还在呢,怎的如此孟浪。 “少夫人,水已备好了。”杨柳笑着退了出去。 秦如薇拉着他到了净房,试了试水温,就拿过搭在一旁的帕子去沾水,等她回过头来,庄楚然已然脱得干净,寸缕不穿。 秦如薇并不是没有经过人事,可看他如此,还是忍不住满脸通红,手中帕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庄楚然也没让她发呆,手一扯,将她拉进了宽大的浴桶,水因为两人重力,重重地溅了出来。 秦如薇呀的一声,跟个落汤鸡似的,庄楚然哈哈大笑起来。 秦如薇嗔怒,双手成拳在他胸膛上捶打起来,却被他抓着往怀里一带吻住。 这一吻,秦如薇昏昏沉沉的,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那两人的喜床上了。 庄楚然伏在她上空,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良久,直到她红了脸,才灿然一笑道:“你是我的了。”说罢,覆又吻了下去。 红帐落下,被翻红浪,红烛摇曳,浊泪无声滴落垒成花,良夜春宵,谁家佳儿佳妇喜结缘? 秦如薇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微微发亮,腰间被什么压着,身子一动,浑身酸痛得嘶了一声,侧过头,入眼却是庄楚然明亮的双眸。 “你,这么早就醒了?”秦如薇微眯着眼睛,哑着声问。 庄楚然嗯了一声,侧着头看她,一手在她腰间按摩着。 秦如薇脖子微恙,这才察觉自己是枕在他臂上睡的,轻叫一声:“你手不麻呀!” 庄楚然搂过她,轻笑道:“再麻也是值得的。” 秦如薇粉脸微红,轻啐一声,作势要起来,却被他拉下,道:“作甚么,天快亮了,得去给娘敬茶。” 新媳妇是要给父母长辈敬茶的,秦如薇也不例外,若是一直躺着,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还早着,娘没那么快起来的,不急,再躺一会。”庄楚然按着她。 秦如薇探头看了一眼床边上的沙漏,便也顺着他侧躺着,和他相视对看着。 “还疼吗?”庄楚然摩挲着她的腰部。 秦如薇瞪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庄楚然发出低沉的笑声,看着她道:“我真高兴。” 他是真的高兴,他们终于真真正正的属于彼此了,他庄楚然何其有幸。 “傻瓜!”秦如薇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嗔道。 庄楚然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双手去挠她:“谁傻了,说。” “呀!你讨厌!”秦如薇伸手去推他,无奈这力度始终不如他大,倒被他禁锢着动惮不得。 “嗯。。。别。”秦如薇挡着他。 “我会轻点。”庄楚然呵呵地笑。 “。。。。。。” 待得秦如薇坐在梳妆台上梳妆时,透过镜中,仍看见庄楚然侧躺在床上看着她,不免嗔瞪他一眼。 庄楚然来了兴致,干脆起来走过来,拿过她手上的眉黛,道:“我与你画。” 秦如薇挑眉:“你倒是学了那些个风、流才子的作派,作起那风、流轻浮事了。” 庄楚然捏着黛笔,细细地在她眉上描着,道:“此乃闺房之乐,与轻浮挂不上钩,你且看看,如何?” 秦如薇对镜照了照,笑言:“似是经过千锤百炼一般。” “为夫此生只为你一人画眉。”庄楚然扶着她的双肩,看着镜中的她道。 秦如薇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嗔道:“口甜舌滑。” 庄楚然笑了起来,又替她画起另一道眉来。 “少爷,少夫人,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来了。”杨柳在外请道。 “进吧!”秦如薇推开庄楚然,端坐在梳妆台前,庄楚然也便站到了一边。 刘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穿了一身紫棠色袄裳,梳着圆髻,身后还跟了一个捧着匣子的小丫头,恭敬地向两人行礼:“奴婢给少爷少夫人请安了,少爷少夫人大喜。”一边说着,眼睛却是向床上看了过去。 秦如薇顺着她的眼睛看去,脸上腾地烧红,那凌乱不已的喜床上,铺着一条白色巾子,上头血迹斑斑,彰示着她的清白。 果然,刘嬷嬷神色大喜,笑容越发恭谨道:“老夫人正等着少爷少夫人前去一道用早膳呢,也派奴婢来收拾伺候。” 说着,带着一个小丫头走到床边,将那白巾子捡起放在她捧着的妆花匣子里。 秦如薇也只作不知,笑道:“让母亲久等,我们这就过去。” 刘嬷嬷笑着道:“老夫人也是刚起,奴婢这就去给老夫人复命。”言毕,又福了一礼走了。 等她走了,杨柳也带着丫头们进来收拾,见了床上那景象,几人也是脸红耳赤的。 庄楚然见此对秦如薇挤眉弄眼的,她狠瞪他一眼,两人拾掇了下,才向庄老夫人的院子去。 县衙后的宅子也不大,只有三进,也有个花园子,庄老夫人住在荣安堂,离正院只有小半刻钟的路程。 此时,庄大娘,不,所谓母凭子贵,现在该称她一声庄老夫人了,她身穿一身暗红寿字纹的袄子,下配一条绣祥云襦裙,正坐在上位,眼巴巴地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笑着行礼:“老夫人大喜。”说着,接过小丫头的匣子,亲自打开送到庄老夫人跟前。 庄老夫人一看,那高高提着的心立即放了下去,回到它本来的位置,笑容绽放,大声道:“快去放爆竹,选大的那筒放。” 这新婚后的第二日,若是媳妇清白的,主人家都会放大爆竹,以告知世人他们家娶了个清清白白的媳妇儿。 庄老夫人虽然知道当初秦如薇还没洞房就被休,但心里始终放不下,现在看了那元帕,算是安心了。 “少爷和少夫人来了。”丫头掀起帘子唱道。 庄老夫人立即正襟危坐,笑看着两人进来。 有丫头搬了蒲团放在地上,秦如薇和庄楚然跪下,又有丫头奉上茶来。 “儿子给娘敬茶。”庄楚然先是给庄老夫人敬了茶。 庄老夫人笑着接过抿了一口,递上红封道:“好好。” “儿媳给娘敬茶了。”秦如薇也跪着奉上一杯茶。 庄老夫人也没摆架子,接过来意思着抿了一口,也递上一个红封,道:“我们庄家人口少,也就楚然一个男丁,媳妇你要仔细伺候,快些给我们庄家开枝散叶。” 秦如薇红了脸,道:“儿媳自会仔细侍奉夫君和母亲。” “嗯,快起吧。”庄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头让两人起来。 奉了茶,秦如薇又从杨柳手中接过自己亲手做的鞋袜,送到庄老夫人手上,以全新媳的孝道。 秦如薇的女红向来不错,尤其是绣工极好,那一双绣花鞋,那寿字就跟写上去一样,庄老夫人也免不了夸赞几句。 说了几句话,便有丫头请几人去用早饭。 “我们家人口少,我就想着,日后咱们几人一道来我这院子用膳罢了,厨房也好管,也省事,最重要的是不浪费。”用了两口粥,庄老夫人便看着秦如薇道:“媳妇你觉得如何?” 庄楚然眉头一皱,想要说话,秦如薇却在底下轻拉一下他的袖子,抢先道:“不肖娘说,媳妇也是这般打算的,这饭,多人吃才叫香呢!” 庄老夫人对她的顺从听话表示很满意,这当媳妇嘛,当然要听婆婆的话。 “不过,娘,我想在我们院子里也设一个小厨房。”秦如薇又道,见庄老夫人脸色立即变了,忙的道:“也不为别的,您也知夫君是新官上任,有时候批公文处事,少不了晚的,有小厨房,也好为他做个夜宵什么的,也不用事事劳动大厨房,您觉得如何?” 涉及到庄楚然,庄老夫人自然没有反驳的理,又见秦如薇态度恭敬,处处问自己的意见,便道:“你思虑得周到,那就设吧。” “是。”秦如薇暗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庄楚然带着歉疚,便笑了笑,心里却暗付,婆媳战,从现在就开打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千金贵体 用过早饭,庄楚然携着秦如薇回到他们自个的屋子。 他们所在的院子是整个宅子的正院,坐北向南,三间正房,三间厢房,院子种着两棵高大银杏树,此时深秋,树叶一片金黄,煞是好看。 休憩的正屋,进门左右两旁皆是一溜四张梨花木椅子,搭秋香色椅搭,椅旁的菱花洋漆高几上摆着瓜果茗碗等物。绕过烟云水墨屏风,便是通往寝室的路,屏风靠左边,则是一个偌大的多宝架,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花瓶宝物,有一只美人瓶上还插了碗口大的牡丹花。而上方临窗处,则设了一张罗汉床,上铺着云蟒妆花缎子的大条褥,正面设了四合祥云妆花罗靠背,又放了两只同色引枕。窗外便是那棵银杏,深秋的阳光柔和,穿透树梢影进来,斑斑点点的,一派恬静。 庄楚然和秦如薇就坐在罗汉床上,丫头奉上两杯清茶点心,上面一色的雪云膏,金丝卷,核桃酥,看着就引人食欲。 “难为你了,娘那边,她。。。”呷了一口茶,庄楚然便看着秦如薇道:“若按我的意思,是各自用膳,毕竟老年和咱年轻的吃食都不惯。” 秦如薇笑道:“倒是不必麻烦,整个宅子,就咱们三个主子,还要分开两边儿吃饭,也是说不过去。娘一个人,也寂寞。” 庄楚然何尝不知,但庄老夫人没有和他们商量就拍板定下,他就怕秦如薇心里不舒服。 “你也别想太多,按着庄稼人的观念,谁家不是一家子凑在一块吃饭,也就是大户人家里规矩多,照顾不过来,才各院各有的吃,咱们统共只有三个主子,也没必要分开。”秦如薇似是看出他心里所虑,柔声道:“娘也是不想咱们生分了。” 对于庄老夫人的想法,秦如薇多少有些理解,也就是不想和儿子生分罢了,再说,她也是寡母一个,若是现在一起住了,反而一个人吃饭,那得多寂寞? 或许,她想彰示地位,但也无可厚非。左右也只是走两步路,秦如薇也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去反驳婆婆惹不快。 庄楚然一笑,道:“也亏你机警,也争来了小厨房,等日后久了,也可以做些夜宵小点,还能炖个甜点燕窝。” 秦如薇挑眉道:“我这可是为你准备的。”不然的话,庄老夫人可能还不允呢! “是是,还是夫人心疼我。”庄楚然忙的道。 秦如薇嗔笑,想了想问:“这个暂且不提,如今早饭都用过了,你不用去前边办公文?” 庄楚然懒懒地靠在迎枕上,道:“我是新喜,这三天自是休憩,也好好的陪你一回。” 秦如薇喔了一声,用银叉挑起一件核桃酥,轻咬一口,道:“那自是好。” 庄楚然突然凑过来,舌尖在她脸上舔了一口。 “呀,你作什么。”秦如薇吓了一跳,叉子上的核桃酥都掉了下来。 “跟个小孩似的,脸上都沾了点心渣子,我给你清理干净。”庄楚然贼笑。 秦如薇红着脸,嗔道:“讨厌!要让丫头们看了成何体统。” “她们不敢进来。”庄楚然牵过她的手,亲了一口,道:“我最爱看你这副嗔怒的模样,逗人得很。” 秦如薇哑然失笑,这人一成亲,倒孟浪起来不成? 如她所想,庄楚然干脆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寝室去,趁着有空,早日开枝散叶为好。 这边甜蜜蜜,贺州,仁王的别院却是气氛紧张。 夏岚昊双手紧握着椅子的扶手,瞪大双眼看着跪在地下的女子,激动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当真是?” “木英看得清清楚楚,庄夫人腰椎处确是有一处梅花胎记。”木英低着头禀道。 “这么说,这么说。。。”夏岚昊激动得说不上话来。 “不仅如此,庄夫人身上还戴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翡翠双鱼玉佩。”木英又加了一句。 “王爷,这么说,她确实是长公主的女儿明慧郡主?”仁王妃一手按着夏岚昊的肩喜问。 夏岚昊看她一眼,双眼迸射出极大喜色,反握着她的手道:“是姑姑的女儿,我记得很清楚,当年她才出生不久,我跟着母后去探望。乳母给她换尿布的时候,我偷偷跟过去,分明瞧着了她有那么一个胎记。” 正因为那胎记的位置难以说出口,所以当日他吩咐木英的时候才那么尴尬,难怪,难怪她和姑姑那么像,原来真是姑姑的骨肉。 “若是只有胎记可能还是巧合,如果当真有那块双鱼玉佩,那肯定便是姑姑的女儿。”夏岚昊激动地说道。 “双鱼配?” “没错,那是先皇赐给姑姑的,据说是前朝古玉,冬暖夏凉,有避百毒的功效。那玉佩迎着光,双鱼的影子会幻化成明慧二字,故而当初父皇给她赐的封号乃是明慧,意为明朗聪慧。”夏岚昊按捺着激动,将自己所记缓缓地道:“当初卫家被抄,长公主被禁锢,却殉节葬身火海,我原以为,明慧也跟着一起去了,想不到,想不到。。。” “可是,郡主怎会落到那么偏远的山村?”仁王妃皱起双眉道:“而且,又成为那样人家的女儿。” “一定是哪儿出了差错,一定是。”夏岚昊握着拳,道:“我以为姑姑狠心如斯,带着郡主一道去,但显然不是,一定是姑姑将她送了出去,至于怎么落到秦家,那就得要等木乙的消息了。” 仁王妃点点头,道:“王爷,既然证实庄夫人乃是明慧郡主,那她?” 既是郡主,便是千金贵体,又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那也是皇上的嫡亲外甥女,是皇家女,自然不可能姓秦的。 “既是明慧,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她身份尊贵,怎是一个山野农女身份能比。”夏岚昊一挥手,道:“她落难于秦家,过去那些年已是苦了她,自然是要还君明珠。” “可是,卫家毕竟,父皇那。。。” “卫家当年的事,已被证实诬陷,父皇也已还卫家一个公道。明慧是卫家的骨血,又是姑姑的骨血,也是我们皇家女,于公于私,父皇都该给她一个交代。”夏岚昊脸色有些暗沉。 仁王妃抿了一下唇,道:“话虽如此,但王爷,当年卫家那事,明明报上去是灭了九族的,贸然跳出来一个郡主,只怕父皇心里有隔阂,认为卫家有心欺瞒。故而,王爷再是心焦让郡主认祖归宗,也要好好筹谋才是,万一被有心人拿此作事,怕是不妙。” 夏岚昊一愣,是啊,当初明明是灭了九族,现在突然又跳出来一个说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不就是欺君么? “是我急了。”夏岚昊缓缓沉寂下来,道:“确是该好好筹谋才是,薇儿是姑姑的唯一骨血,可不能弄巧反拙了。” “不管怎么说,臣妾恭喜王爷,找回了表妹。”仁王妃笑着行礼:“我看薇儿性情恬静,聪慧大方,不辱皇家出身呢。” “她本名叫卫薇,是驸马取的大名,薇是无分贵贱的食物,就像它是野菜,一样开得动人,采薇贵者可行,普通百姓一样可行,如今看来,驸马这名取得确实好。只不知为何后来去了这秦家又多了一个如字。”夏岚昊陷入回忆。 “难怪呢,她虽长得不算绝色,却也清丽动人,这看久了,益发的吸人眼球,可惜了。”仁王妃眼中带了一丝惋惜,明明是郡主之身,偏偏落难,如今甚至只嫁了区区一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 夏岚昊双拳紧握,道:“也是我来得太迟,我以为她早已。。。” 仁王妃连忙道:“王爷莫要自责,您也是不知内情,如今不也正好,王爷重开海道,如今又寻着姑姑的女儿,这是大喜事呢。如今该想的便是要怎样将她推到父皇跟前,日后好好的补偿她才是。” 夏岚昊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说得对,她受的苦太多了,你亦是她表嫂,日后你多看顾她。” “臣妾与薇表妹也是一见如故,不肖王爷说,自也是要仔细照顾她的。”仁王妃忙表衷心。 “虽说如今还不能还她身份,但亦要相告一二,我看,明日就去昌平。”夏岚昊想了想道。 “王爷,司徒公子说了,明日便开始替您的腿作治疗了。”仁王妃轻声劝道:“十一月乃是臣妾的生辰,到那时臣妾下个帖子请她过来可好?这期间,咱们也可以先把如何还她身份的法子想出来。” 夏岚昊有些踌躇。 “王爷,总要让她有所缓冲不是?而且,既然已知她身份,难道表妹还会跑了不成?如此贸贸然的去,只怕惊了表妹。” 夏岚昊个想了想,确是如此,便道:“那便依王妃所言。” 仁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可真怕这位主不顾一切的跑去认亲,想及那恬静淡雅的女子,她又不禁叹一声命运多舛,明明是千金贵体,却偏偏落在民间山野,还受了那么多的苦。 不过,明珠便是明珠, 不管是在何处,都无法掩盖其的光芒,瞧她那一身的气度,若真是农户人家出身的骨血,岂有那样的风华? 只不知,一旦她的身份曝光,又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侍妾那些事 一朝新喜,三朝回门,庄楚然和秦如薇如胶似漆的过了三天,两人要么看书读书,要么刺绣煮茶,两人感情更胜从前。 因新婚喜房不能空房,而十里屯子路途遥远,故而这回门,天没亮,秦如薇和庄楚然就带着一车子的回门礼上路了。 庄楚然贵为一县父母官,又是十里屯子走出去的,这一回门,乡亲们自是百般相迎,多有巴结。 “是小姑和姑父回来了。”三娘和四郎早早就等在村口,见了马车,高兴的跑了上去。 秦如薇掀起车帘子,见两人跑来,不禁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快停车。” 待得马车停下,她笑着将两人招上马车:“你们怎么来了?” “是爹娘叫我们来等小姑的。”三娘笑嘻嘻的,这才后知后觉的看着庄楚然,怯怯地叫道:“姑父。” 四郎本就惧怕秦如薇,也是怯怯地叫了一声。 庄楚然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四郎:“四郎也来了,今儿没去学堂?” 四郎瞟了秦如薇一眼,道:“今天先生休假。” 庄楚然干脆在车上考起四郎的学问来,可怜四郎,结结巴巴的回答,又惊又怯。 马车轱辘轱辘的响,深秋天凉,可四郎硬是满头大汗,急得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秦如薇嗔道:“你也别难为他了。” 庄楚然呵呵一笑,道:“男子以学业为重,四郎资质本就平庸,还得再努力些才好。” 秦如薇摇摇头,看向四郎道:“听见你姑父的话了吗?” 四郎即刻道:“侄儿知道了。” 说话间,已是到了秦家门前,秦大牛和顾氏等人也是早就等在门外了,见二人回来,即刻就吩咐秦一点燃了挂在门前的那一串大鞭炮。 鞭炮纸散了一地红,庄楚然率先下了车,后扶着秦如薇下来,秦大牛在后头见了,欢喜得连连点头。 “早就等着姑爷和姑奶奶了,快进屋里吃茶。”顾氏笑眯眯地上前。 庄楚然携着秦如薇走进屋内,后头的丫头小厮将回门礼陆续搬进去。 这一幕,落在看热闹的乡亲眼中,自是又嫉又羡。 “瞧啊,两人可真般配啊!” “可不是,正正是郎才女貌呀。” “也不知那些个礼物是什么,这么多呢。” “嗨,自然都是好东西,你甭忘了,那可是官老爷和官太太,还能拿两件糕点什么的回来?” “说的也是,真是各人有命啊!” 人群外,一个男人挑着一对箩筐听着,黯然地离去,有人瞧见了,不禁又是一番感叹。 “说是人各有命还真没错,谁曾料到一个弃妇还有今天呢?瞧那,若不是把人家休了,焉知富贵的不是他们家?” “可不是呢,都是命!” 秦家内,庄楚然早已被秦大牛和秦一拉到另一个屋子说话,顾氏秦二娘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是陪着秦如薇说话的。 顾氏仔细打量着秦如薇,因是新婚,她穿了大朵牡丹水色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百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几枚小指大小的圆润珍珠随意点缀发间,髻上斜插着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和一支赤金缕空宝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端的是端庄雍容,大方华贵。又见她脸色红润,容月貌出水芙蓉,显然新婚生活极是称心如意。 顾氏放下心的同时亦免不了艳羡,秦如薇如今的身份可是官太太了,这周身的气派,自不是一般农妇可媲美,若是庄楚然有出息,说不准日后的官是越当越大,那富贵才享不尽呢! 反观自己,农妇也就罢了,她的两个闺女,二娘也是生得一派花容月貌,将来也不知有何造化,不过有这当官太太的姑姑,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吧。 敛了心神,顾氏笑容益发热切,甚至有些巴结,道:“瞧你春风抹面的,想必姑爷对你是极好的,我这当嫂嫂的也就放心了,只等你日后诞下麟儿,就更完美了。” 秦如薇脸色微红,道:“嫂子说的什么话,我们才成亲,说这个还早呢!”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男人嘛,自是以子嗣为重的,你看。。。” “嫂子。”秦如薇声量微大,看了秦二娘一眼。 顾氏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还没出嫁呢,说这个实在是不妥,便咳了一声,转了话题:“县里头那边儿的宅子可是怎样的?你们也就三个主子,得住多大啊。” 秦如薇便捡了简便的说,末了道:“待得农闲时,嫂子也可领着孩子们来玩。” “那自然好。”顾氏喜逐颜开,心里想,最好在那里给孩子们定门好亲,想到此处,便支开秦二娘:“你去灶房看看这午饭准备得如何了。” 秦二娘没有二话,当下就去了。 秦如薇自然是知道顾氏有话要说,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静静的等着。 果然,顾氏很快就开口:“按说我这话也是早了些,但你也别不放在心上,姑爷单传,子嗣传承是大事,你还是早日怀个儿子,把你婆婆的嘴都堵住了。” 秦如薇知她是好意,便点了点头。 “女人嘛,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最重要的。这男人心都花,如今他对你是新鲜,这日子久了,花花心思多了,可就保不准了。”顾氏又道:“咱农户人家那就不说了,尤其我听说啊,这大户人家里,男人三妻四妾的,那是平常事。姑爷是官老爷,想要攀高枝的那可是大有人在,甚至乎送人的也少不了,你可得瞪紧点儿,可别被那些个狐狸精骚蹄子给钻了空子。” “嫂子,我知道的。”秦如薇淡淡地道。 “嫂子知你不爱听这话,也不是我挑拨,你那婆婆也不是好说话的,与其等她开口,还不如你自己早早就备起来。”顾氏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 秦如薇一愣,看下她。 “我是说,通房丫头。”顾氏见她懵懂,不由挑明。 秦如薇脸立时一沉,秀眉皱起:“嫂子,我才成亲三天。”说这种话可也太早了,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庄楚然,只能有她一个,没有之一。 “嗨,我自然知,我只怕你性子倔,将来吃亏在这上头。”顾氏有些不以为然,道:“这当官的,谁个没有妾侍?与其让人送上来,还不如自己早早备着,掌控在手里。还有,你没生下儿子的时候,可不能让她们怀上了。” 秦如薇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道:“我知道了,嫂子莫再多言。” 顾氏还想再说,可见她眼神凌厉,心想该说的也说了,只好按下不提。 秦如薇的好心情被这个话题给散了不少,若是庄楚然要侍妾,又或者庄老夫人塞人过来,那她该如何? 这个话题,不但顾氏在这边儿说,秦大牛那边,也同样拿着问庄楚然。 庄楚然没料到回门当日,大舅子会问他这种问题,当下愣住了。 秦大牛见此,双眉即刻皱成个川字,难道姑爷这是想着日后纳妾? 观颜察色庄楚然那是个中好手,看秦大牛脸色不愉,便知他误会了,忙的道:“大哥,我虽是一县父母官,却也没有那等三妻四妾的想头,我有如薇一个就够了,什么通房侍妾却是不想的。” 秦大牛听了,即刻绽开笑脸,道:“瞧我,你们刚成亲,说这个实在太扫兴了。只是,我就薇儿一个妹子,她过去吃的苦也多,自是心疼她,只盼她今后平顺安康。” “我会好好待她的,绝不会让她吃苦”庄楚然立即表态。 “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那些糟心事就不说了,今儿我们可要好好吃上一盅。”秦大牛哈哈地笑。 庄楚然松了一口气,连连应好。 一家子亲亲热热的用过晌午饭,秦如薇和庄楚然就赶着要回县里,秦大牛给两人装上了小半车的山货和自家种的瓜菜。 两个作坊上的事秦如薇已然是交给秦一主理的,见他神色憔悴心事重重的,便拉过顾氏于一旁道:“秦一的心思,我看你就全了他的意吧,都这么久了,他也不是一时的想法。我看春儿那丫头的秉性也不差,娶媳妇,自然是要那贤惠识大体的,嫁妆少点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钟情于彼此,日后自然会扶持着,还怕家里不兴旺起来?” 顾氏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儿子求了那么久,她是一直都不同意,这都准备又相看了。 “你找个他不中意的,生生的逼着他和你离了心,你就称心如意了?”秦如薇知她心思,意味深长地道:“莫要贪图一时的好,就失了大的,因小失大这意思,你不懂,让四郎告诉你。” 顾氏被戳穿心思,歪了歪嘴,道:“姑奶奶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秦如薇见她执迷不悟,不由摇头,也不再多言,拜别了秦大牛,就上了马车走。 庄楚然被秦大牛父子俩灌得双颊通红,秦如薇将湿帕子替他擦拭了脸,便靠在车里的铺盖上发起呆来。 “薇儿,你放心,我不会纳妾收通房的。”庄楚然突然搂着她的腰道:“此生,我有你就够了。” 秦如薇心头一暖,唇角牵了牵,嗯了一声,看着窗外景色一闪而过,脑海中却是涌起庄老夫人的脸容。 他不纳,若是老夫人塞人呢?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当家不易 回门后的第二天,庄楚然便要上县衙处理公文理事,一大早,用过早膳,他就让人钟忠捧来一大叠东西,交到秦如薇手上。 “这是?”秦如薇看着他满脸不解。 “这是我这些年私下和林鑫合股做的生意所得的分红和私产,都交给你打理了。”庄楚然笑着道。 秦如薇一怔,忙的打开一看,惊道:“这么多?” “林鑫读不成书,但做生意还是有一手的,如今海禁一开,他在北边又多开设了好些铺子,可算是猪笼入水,日进斗金。”庄楚然轻言道。 秦如薇失笑:“你这可是空手套白狼了。” 庄楚然有些涩然,握拳咳了一声,道:“我们这也是互助互利。” “可你都放在我这,你要用银子可怎么办?”秦如薇又问,她很清楚,这当官的,要用银子周转的地方,也多着呢。 “你是我夫人,我要用银子的时候,来与你这边取就是了。”庄楚然淡而一笑。 秦如薇想了想,便点头道:“如此也可,我就先收着。”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娘那边知道吗?” “她不知,我拨了一千两在外账上,也算是府里的家当了。”庄楚然淡道。 秦如薇挑眉笑了,不知道啊,那敢情好。 庄楚然与她说了几句,直到钟忠来说县衙有要事,便匆匆地去了。 秦如薇将他送到门外,这才回过身,重新看起了那些账本和田产屋契。 早就听说过他有私产,只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现银两有四万多两,有三个小庄子,其中一个在府城郊外,两个都在县郊,宅子倒是不多,县里头一处二进的,府城也有一处三进的。 好吧,这在大户人家,兴许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但若在农户人家来看,这可真是天文数字了的。 秦如薇忽然又深有感触,这和谁结交,是一门大学问呀,瞧人家这,也不用给什么本钱,就捞了这么大笔,反观自己,哪怕现在胰子和肉干铺子都开了,这私房也还没有一万两银子呢。 秦如薇一边儿盘点着庄楚然的私产,一边伤春悲秋的,杨柳在这时走了进来,报道:“少夫人,徐旺年家的求见。” 秦如薇抬起头,道:“让她进来吧。” 秦如薇本来伺候的人数并不多,除了杨柳糯米两个丫头,就是徐旺年一家作为陪房,这一嫁人,自然都是跟着来的,伺候的人也按着从前不变,杨柳糯米还有秋兰都是大丫头,秋香则是二丫头,徐婶还管着厨房的事,至于徐旺年他们,现在倒还没安排下来。 徐旺年家的穿着一身檀色薄袄裙,梳着矮髻,进来就恭恭敬敬的给秦如薇磕头请安:“奴婢请少夫人安。” 秦如薇笑着道:“快起吧,没的多礼,杨柳,搬个杌子徐婶坐着。” “奴婢不敢坐,站着就好。”徐旺年家的即可道。 “少夫人赏你坐,你就坐着吧。”杨柳笑眯眯地道。 徐旺年家的推迟两句不过,只得又行了谢礼坐下,也就挨着小半边杌子罢了。 “大厨房的那个厨娘是江南来的,她做的点心倒也不错,你也尝尝。”秦如薇一指旁边的精致糕点。 徐旺年家的看了一眼,原是不敢,又是杨柳劝了两句,才捏了一块浅浅的咬了,果是入口即化,思及自己的来意,更是忐忑不定。 秦如薇抿了一口茶,见她神色黯淡,不由问:“这来了几天,我也没过问你们一家子的安顿,在这儿住的可是习惯?” “惯的惯的。”徐旺年家的即刻起身道:“后巷那有一排屋子,我们安顿在一个小院子里,都是独立的院子,也极是阔落。再说了,如今秋兰和秋香姐妹俩都在您身边伺候,家里也就两小子和我们两口子,自是够的。” “那自然好,若是觉着有什么不妥当的,差秋兰来说,你们都是我的陪房,能照顾的,我自会斟情照料。”秦如薇淡笑着。 徐旺年家的笑容满脸,道:“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咱们一家都感激不尽,定会尽心尽力伺候。” 秦如薇笑着端起茶杯,以杯盖轻刮着。 徐旺年家的咬了咬唇,又道光:“少夫人待奴婢一家子好,奴婢铭记于心,总想着报答少夫人,如今秋兰姐俩在少夫人身边伺候,奴婢也是在小厨房里。只是,奴婢家的两小子,还有当家的,都还闲着没领个正经差事,白领着这月钱,也是于心不安呐!”她说着,眼角余光悄悄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愣了一下,看向杨柳:“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几天正忙乱着,只安顿好了,都还没派差事呢!”杨柳悄声道。 秦如薇点了点头,便对徐旺年家的道:“这事我知道了,也是这几天忙着没惦顾得上,你先回去,他们爷几个的差事我斟酌过后自会安排。” 徐旺年家的即刻喜逐颜开,笑道:“奴婢谢少夫人,定会尽心尽力的办好差事,不负少夫人的抬举。” 秦如薇微笑着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徐旺年家的见此便行礼退了出去。 待得徐旺年家的走了,秦如薇便道:“杨柳,咱们府里有多少下人?” 杨柳似是早就准备好了,听了她的话,便拿来了一本名册,翻开道:“咱们府邸不大,少爷和老夫人也是搬进来不久,故而这下人也不多。” “你倒是准备妥当。”秦如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名册,道:“说来听听,都有些什么人!” “门房有一人,名张鹏,有五十了,也是前任县令家留下的,因脚有些腿疾,也没跟着调任。老夫人身边有一个刘嬷嬷,两个大丫头分别是春叶和夏花,一个粗使丫头,另有一个粗使婆子。”杨柳看着名册道:“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就只有钟忠一个,少夫人未嫁过来之前,一直住在外院,有个叫冬雪的丫头伺候着。大厨房有一个厨娘,叫良嫂,厨房里帮工的还有一个丫头。园子里也有个做粗使的丁婆子,另府中采办的是刘管事,也就是是刘嬷嬷的儿子,外总管则是刘福。” “嗯?”秦如薇抬头看向她。 “您没听错,这刘福就是刘嬷嬷那口子,他们一家子,都是在重要的位置上当差。” 秦如薇手中的茶杯盖轻轻一扣,笑道:“这刘福一家,倒是挺有能耐的,这才多久,就坐在这等位置上了。” 跟在老夫人身边,府中采办油水自不必说,掌管人情世故来往和人事的外院总管,呵呵,都是一等一的好位置。 “听说是老夫人的远亲。”杨柳轻言道:“在老夫人搬来府后,他们就找上来了。” 秦如薇挑了挑眉,道:“从前我倒是没听你家爷说过有这样的远亲,这果然是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呀。” “可不就是这话。”杨柳也有些感叹。 “如此看来,这刘福一家子如今可是在府上得用的咯?” “这刘福一家,听说也在南边的那个大户人家做过下人,听说是得罪了人,一家子才被卖了,故而这宅子里头的条条框框,也是有些见地的,不是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农人。”杨柳将打听得来的消息缓声说来:“所以爷和老夫人都还用得满意着。” “难怪,我看那刘嬷嬷的作派,也不像是没受过教化的,原是这样。”秦如薇浅浅一笑。 杨柳觑着她问:“少夫人,那如今您看?” “你们都是我的陪嫁,只要你们对我衷心,不背叛我,我也不会舍弃了你们,有好的前程,自然也想你们去的。”秦如薇淡淡地道:“这府里暂时来说也就三个主子,倒也不难安排,但要安在关键位置上,那可就是掌家的问题了。” “如今府里的庶务都是老夫人在把持着。”杨柳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从前也是您还没嫁过来,如今是不是该少夫人您主持中馈?” 秦如薇看她一眼,笑问:“我问你,你家爷月俸多少银子一月?” 杨柳愣了一下,这个她怎么知道? “听说,这正七品的芝麻官每月的俸禄也就是大米七八石左右,换了银子,一年也就是四五十两的样子。”秦如薇摸着自己粉色的指甲,淡声道:“就你说的,咱们府里的下人都有十几二十个,那点子银两,还不够给月俸呢,还有各种嚼用花费,光你当当家这么容易?” 杨柳愣在了当场。 “你家爷是有私产,可谁知道?便是在明面上的,也就是一个宅子罢了。更莫说,其它产业他已是交给我打理了,也就是大头是在我手里。至于这府里头,谁爱当谁当去,那点子蝇头小利,我还和她争不成?争来了,值得了多少?你等着,不出一月,顶多两月,等那账面上的银子不见嚼用了,老夫人那边便会主动把这中馈管家权交过来。”秦如薇信誓旦旦地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当家,也得要有银子呀!” 杨柳恍然,可不正是这个理。 “你让秋兰去和她老子说,莫要急,正巧我也还想寻个铺子开绣坊,让他去找上一找,徐大就去县里头的魅妆那跟着学一学吧!”秦如薇缓缓地吩咐,谁想当家,那就让她们当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能小看少夫人 庄老夫人心里也极为忐忑和犹疑,秦如薇已经嫁过来了,儿媳妇当家主持庶务,也是正理,可要让她将手里的权放出去,做个闲人,又于心不甘。 故而,这些天她想了又想,若是秦如薇提出要当家,她要怎么说呢? “老夫人也是多心了,少夫人和少爷才成亲,而且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这最重要的大事就是给庄家开枝散叶,早些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才是呀。至于这中馈庶务,老夫人年纪也不老,先帮着操劳一二,等将来生下孙子,您再将中馈交过去,少夫人也只会感激您呢。”刘嬷嬷笑着道,一边递上一杯清茶。 庄老夫人接过,一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子嗣是大事,她先帮我们庄家生个大胖孙子才是。” 刘嬷嬷笑容越发恭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话虽这么说,可庄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忌讳,甚至旁敲击推,可秦如薇却像是一点都没在意的样子,不由有些纳闷儿。 “老夫人,仁王妃派了身边嬷嬷来送拜贴了。”春叶突然走进来道。 “哦,谁?你说谁?”庄老夫人手中的针黹顿了下来,瞪大了眼问。 “是仁王妃身边的嬷嬷。”春叶大声地道。 刘嬷嬷正巧捧着一盏茶从耳房出来,听了这话,忙的放下托盘喜道:“哎呀,那可是大贵客呀,快去请,去请。” 仁王妃是什么人,她身边的嬷嬷,可是七品夫人都比不得的,如今亲自上门,怎不是贵客? 秦如薇正在看书,突然听闻老夫人身边的春叶来请,说是仁王妃身边的嬷嬷来了,请她过去一趟,不禁愣了下。 “秋兰,快伺候我更衣。”仁王妃身边的嬷嬷,自是不能怠慢的。 带着秋兰糯米二人,来到荣安堂,就听得一阵笑声传来,秦如薇扬起一抹笑容,站在门外的丫头连忙唱道:“少夫人来了。” 进了厅堂,就见庄老夫人坐在上位,一个身穿银红四合如意云纹儒袄,下配暗花菱马面裙的中年嬷嬷坐在左位。她脸色红润,头上梳着的矮髻只插了一支金簪步摇,可那坐姿及举手投足,端的是大家气派,不能轻视。 听得下人唱报,范嬷嬷看了过来,只见一个身穿烟霞色衣裙头戴碧玉簪的清丽佳人缓步走来,行走间,那裙裾不动一分,笑容清浅恰到好处,端庄淡雅,气质雍容,果然是皇家郡主风范。 范嬷嬷乃是仁王妃的心腹嬷嬷,自小就伏侍她,自是最信任不过,故而秦如薇的真正身份她也是相当清楚的。 眼见秦如薇进来,她连忙站了起来,笑着上前行礼:“奴婢给少夫人请安了。” 她行的乃是宫中标准的大礼,这可把秦如薇吓了一跳,要知道王妃身边的人,那可不比一般人呢,又哪里敢受她的大礼,连忙的避了避,伸手去扶:“嬷嬷使不得,快请起。”又向她回了个半礼。 范嬷嬷自是不敢受,忙的避开道:“少夫人可不能向奴婢行礼,那可折煞奴婢了。” 秦如薇只淡淡地笑了笑。 这一幕可把庄老夫人等人看懵了,要知道这位范嬷嬷可是王妃身边的人,刚刚来到时,对自己也是简简单单的行了个礼而已,神情可是倨傲得很。 可眼下,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秦如薇的态度恭谨,便是说有些巴结也说得过去了。 庄老夫人有些嫉妒。 重新上了茶,秦如薇才笑问范嬷嬷:“成亲当日与王妃匆匆见了一面,不知王妃身子可安好?” 范嬷嬷即刻站起来回道:“劳少夫人挂念,王妃身子极好,自从与您一别后,王妃心里就极为挂念,这才派了奴婢来问候一二,顺道给少夫人和老夫人送张帖子。” “哦?”秦如薇一怔。 范嬷嬷便递上一张金贴,道:“十一月初二,便是我家王妃的笀辰,王妃打算办一场寿宴热闹热闹,又与您一见如故,故而让奴婢来送帖子。” 秦如薇接过那金贴一看,便笑道:“难得王妃盛情邀请,若不嫌我们叨扰,我们定会前往祝贺。娘,您说是不?” 庄老夫人自然没有说不的理,在她心里早就乐开花了,笑道:“那自然是的,我们一定前往。” 范嬷嬷笑着点头,又与秦如薇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送走范嬷嬷,秦如薇便和庄老夫人回到堂内说话,下人重新上了一盏茶后,庄老夫人便道:“想不到这仁王妃会对咱们这般看重,竟是亲自遣了身边嬷嬷来送贴子。” 秦如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便道:“兴许是得了仁王的吩咐吧!” 庄老夫人想了想道:“该是这样没错,然儿可是这昌平的父母官,这昌平也是仁王殿下的封地,咱然儿也算是给仁王办事儿呢。” 秦如薇愣了一下,微微的笑了,只端起茶抿了一口。 庄老夫人自在那得瑟着,见秦如薇没啥反应,心知自己也是过了,便咳了一声道:“王妃的笀辰自是重要,你说咱送些什么礼才好?” 秦如薇抿了抿唇,道:“这个娘却是考着我了,一时之间,我也想不来呢。” 庄老夫人脸沉了沉,突然眼睛一亮,道:“你们成亲当时,也有不少人送了不少名贵的礼物前来,都收在了库房里,要不去挑上一件送去?” “这不妥,每件礼物都登记在薄了,要是拿着别人家送来的送去王妃,怕是会贻笑大方,只怕不美。”秦如薇忙道。 庄老夫人一听,便皱起了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秦如薇笑言:“左右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我也问问夫君,看他有什么提议也好。” 庄老夫人听罢连连点头:“对对,然儿见的世面多,他定会有好提议。” 秦如薇淡笑不语。 庄老夫人越想越觉得此举妥当,想起之前和刘嬷嬷所说的,便咳了一声问道:“你也嫁过来有些日子了,你的陪房,好像不怎么见在府中当差?” 秦如薇眼神一闪,笑道:“娘,您不问我都忘了。我的陪嫁除了两个大丫头,也就一房人,徐旺年家的就在我们院里的小厨房当差,她两个闺女就在房中伺候,至于徐旺年和徐大,我还真没想到给他们分派什么差事呢,娘这会子提起,媳妇就向娘讨个主意,总不能让他们白领着月钱不干事吧?” 庄老夫人愣了一下,斜睨着她道:“这,徐旺年从前可是替你管家的,如今咱们府里,已经有了刘福当总管了。咱这府邸也不大,也统共就只有三个主子,总不会设两个总管吧。” “娘说的极是,故而我也没什么头绪,徐旺年也就罢了,我嫁妆里也有个魅妆铺子,也要人看管,他便帮着管理罢。依我看呀,咱府里平素也就罢了,我瞧着外院只有刘总管一人管着也不妥,就让徐大跟着他学习人事,要是有宴客什么的,总也能跟着招呼一二,也不会让人说咱府里失了礼数。”秦如薇笑道:“他们家还有个二小子,今年也才十岁,要么就在门房处当个跑腿小厮吧,娘您看如何?” 刘嬷嬷在一边儿伺候,听了这话便看了秦如薇一眼,见她微笑着看过来,心里立时一凛,道:“老夫人,奴婢听着少夫人说得极是。我常听我家那口子说忙活时人手眷顾不过来,让徐大跟着打点也是成的。” 秦如薇满意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总算还有识相的。 刘嬷嬷瞧着秦如薇那神态,愈发肯定自己刚刚所言是对的,嘴里又更热切的说起外院人手不够的事。心里暗付不得了,这少夫人的双眼就像会看人心似的,可不是跟这老夫人一般是个好糊弄的主。 庄老夫人自从儿子考上了探花郎,便觉自己高人一等,排场也是想着端起来,寻常听人家府邸里奴仆成群,怎么着自己堂堂一个官家府邸,总不能只有几个人啊。 听了秦如薇和刘嬷嬷的话,便道:“那便依你所言,让他兄弟俩领个差事吧,至于徐旺年,你既要用他,那便先用着,等这府里的人事都安顿下来了,再寻个合适的位置安上。” “媳妇听娘的。”秦如薇低眉顺眼地道。 庄老夫人很满意,又道:“媳妇啊,按理你嫁过来便是你当家,可你和然儿年纪都不小了,快些给我们庄家生个大胖孙子才是,这些个杂事,娘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且替你担着,等你生下孩子,可就不能偷懒了。”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的,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诚心疼惜呢! “娘疼惜媳妇,媳妇心里感激着呢!”秦如薇笑得一脸真诚,倒让庄老夫人准备的堵词都咽了回去,心里想,难道她是真的不在意? 秦如薇垂首浅笑,在意?她干嘛要在意,只怕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把这烂摊子烫手山芋扔过来呢! 刘嬷嬷看得真切,心里暗自警醒,原以为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啥世面的乡野丫头,固然有些规矩也只是学好了。可眼下这一来一往的,那沉得住气的样儿,就不像是没心眼儿的,得和当家的仔细合量了,可莫要栽个大跟头。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者 秦如薇一直在想仁王妃的笀辰到底要送些什么贺礼才好,和庄楚然商议过后,打算去玉翠斋转一圈,看能不能淘来些大体的贺礼。 “要奴婢说啊,少夫人干脆绣上一幅绣屏送给王妃娘娘好了,少夫人的绣艺多好啊!”糯米笑眯眯的赞道:“就跟真的一样。” “哟,这张嘴倒是长进了,今儿是抹了蜜儿?”杨柳端着一盘红果子走了进来,笑道:“莫不是又在哪偷吃了点心没擦嘴被少夫人发现了吧?” 糯米脸一红,跺了跺脚道:“我哪有?人家说的都是真话,你自个儿瞧瞧,我可是说错了?再说了,这点心哪用偷,少夫人都赏给我吃的。” 杨柳轻啐她一声:“你自己嘴馋,偏就籍口多多。”她将那盘子红果子放在桌上,道:“少夫人,这是新上的山楂果子,您尝尝。” “看着忒酸。”秦如薇看了一眼,伸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道:“果真是酸,你们也尝尝。” 糯米咽着唾沫,但见杨柳瞪着她,也没敢动,秦如薇轻笑,直接抓了一把放她手里,糯米嘻嘻地笑着走到一边巴咂着咬起来。 杨柳摇摇头,径直凑到秦如薇身边一看,上面的绣棚上,绣着一个福娃献桃,那福娃圆润,笑容满脸,手里拿着一个红桃子,灵活灵现,憨厚可爱,就跟要从绣棚上走下来似的。 “糯米这会倒是没吹牛皮,少夫人的绣艺确实不错,瞧这福娃,绣得可真够灵活的,奴婢瞧着也没几个人能有少夫人手巧呢!”杨柳笑着道。 秦如薇淡淡一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道有才华的人也大有人在,你们可莫在外头夸大了,省得让人看了笑话。” “奴婢知道了。”杨柳和糯米连忙道。 “不过呢,等绣坊开了,就有人晓得我们夫人的绣艺是多好了。”糯米又说了一句。 秦如薇唇角一勾,正欲说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今儿糯米倒是提了个好点子。” 糯米嗄了一声,咬着山楂看向杨柳。 “绣坊我们要开,自然是要开得与别不同,趁此机会,先宣传一把。”秦如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去,取纸笔来。” 杨柳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她意欲何为,却没有半点迟疑,很快就取了笔墨来。 秦如薇想了想,撩起袖子,凝神下笔,杨柳二人站她身边看着,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秦如薇却是想到了好主意,绣坊自己是一定要开的,开绣坊自然是盼着挣银子打开知名度的,但这要怎么打开知名度,那可就要天时地利人和都不能少了。 而这时利和,眼前不就是有了吗,仁王妃的笀辰宴,可就是大大的好机会,有什么比在各个高官夫人跟前走一回秀台更容易打开知名度的? 她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裳,展现在众人跟前,趁机将绣坊推到众人面前,那不比派个传单好? “少夫人,这是画的什么呀?衣裳吗?”糯米巴咂着嘴问,这衣裳看着不像是她们穿的那般呀! 秦如薇微微一笑,她画的这套裙裳,可是跟前世看到的汉服差不多,但又加入了一点棒子国的元素,显得身材高挑纤细,若是穿戴起来,必然风姿绰约,肯定会引起一阵风潮。 随着秦如薇的笔落下,到润笔,杨柳却是隐隐想到了这套衣裙的真面目,不由有些期待。 一个时辰后,秦如薇才停了笔,道:“我记得我和爷成亲的时候,仁王府送来的贺礼似是有几匹云锦,去找出来,哦,对,唐府送来的也挑几匹出来。” “是。” 不过片刻,丫鬟们就将好几匹颜色各异的云锦小心翼翼地搬了进来。 仁王府送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那几匹云锦都是花色各异,颜色瑰丽,有一匹更是以金红色为主,上面的金丝银线织成牡丹,十分华贵雍容。 秦如薇轻轻拂过那匹锦缎,仔细地翻看着,又看向唐府送来的。 唐府送来的虽比不得云锦精致华美,却也十分抢眼富贵,颜色多以鲜嫩为主,秦如薇挑想了想,挑了一匹妃色和海棠红的缎子出来,又从那云锦上挑了一匹金红色纯色缎子。 “其余的都放回去吧。” “少夫人,这是要亲自裁衣裳?”杨柳看着那架势不禁有些诧异。 “也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下子,你们几个丫头可就都要忙活了。”秦如薇轻轻一笑。 她既要绣一幅扇面作以贺礼,又要为了让自己制作的衣裙大出风采,可是要花费不少功夫呢! “奴婢们自当听少夫人的吩咐。”杨柳等人屈膝应道。 秦如薇点了点头,这时,秋香快步走了进来禀道:“少夫人,爷下衙来了,说是让少夫人准备一二,他在二门处等候夫人您呢!” 秦如薇和庄楚然说过要去那玉翠斋挑选贺礼的,听了这话,便让杨柳她们伺候着换了衣裳。 “有爷在,你们也不必跟着伺候了,我看就糯米跟我出去罢,杨柳,去徐婶那里说一声,炖个川贝雪梨汤,我听着爷晚上有两声咳嗽。”秦如薇吩咐道。 “是。” 秦如薇带着糯米到了二门处,果然见庄楚然等在那里,不禁笑着上前:“今儿怎的这般早?” “说好了陪你出去走走,趁着无事便回来了。”庄楚然温和一笑,拉过她的手,察觉到一股凉意,不免皱眉道:“手怎的这般凉?”又瞪了糯米一眼:“怎么伺候少夫人的,还不去拿件大氅来。” “是。”糯米飞快地跑了。 秦如薇连忙道:“哪用得了大氅,这天又不冷,就你紧张。” “如今都十月了,天是越来越凉,可不能冻着了,你本来就畏寒,要是冻着了,可要怎么办?”庄楚然满脸不认同,道:“而且,我看今年这天气极不寻常,怕是过不了多久,这第一场雪就要下来了。” “这还没到秋收呢,怎么会?”秦如薇皱着眉道。 “所以我这才担忧,上半年才闹了一场洪涝瘟疫,大夏国损失不少,要是这秋冬又要遭受雪灾,那老百姓可就要受难了。”庄楚然满脸忧心。 秦如薇安抚他道:“别太担心,我瞧着秋收这茬庄稼也长得极好,再过不了几天就要秋收了,不会出啥大问题的。” “但愿如此吧!”庄楚然叹了一口气,眉间的郁色却未散去。 “爷,少夫人,大氅取来了。”糯米一溜快步走过来。 庄楚然接过她手中的大氅,亲自给秦如薇披上,直接无视秦如薇的瞪视。 秦如薇心里暖暖的,坐在了马车上,突然才问:“对了,你回来的时候可去给娘请安了?” “放心吧,自是去过了。” 秦如薇这才一笑,她就怕这人没个谱,引得庄老夫人不快。 昌平县城秦如薇也不是头一回来了,但嫁人以后,这还是头一回出来县城逛呢。 此时已是申时,街上行人虽没上昼那般人多,但毕竟是县城,这来回走动的人还是不少,小贩也都还没收摊,卖糖葫芦的,臭豆腐的,炸油饼的比比皆是。 秦如薇掀起车帘往外看,兴致十分高涨,这才是百姓生活呢,有滋有味的,可比闷在宅子里头要愉快多了。 庄楚然见此执过她的手道:“就这般高兴?” “也是有些日子没出来,乍然见了这热闹,倒是别有滋味的。”秦如薇浅浅一笑。 庄楚然将她搂在怀里,道:“日后我多陪你出来便是。” 秦如薇在他怀中寻了个位置,反手搂着他的腰嗯了一声。 “爷,玉翠斋到了。” 马车停在一家铺子跟前,有掌柜的飞快地跑出来,恭敬地迎道:“小的恭迎庄大人庄夫人,给二位请安了。” “免礼吧!”庄楚然亲自扶着秦如薇下了车:“小心点。”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自是艳羡不已。 “瞧啊,那就是新任知县大人呢,还有他夫人,这庄大人一表人才,夫人也是如此貌美,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 “对对,瞧庄大人对其夫人可真体贴,啧啧,我家那死鬼,可都没对我好过。” 有人窃窃地凑笑了起来。 人群中,有一对老者争吵着。 “我说老太婆,都这么多年了,肯定找不着了,咱们回去吧。”白发须眉的老者咬了一口臭豆腐道:“我那些宝物怕是都要死了。” “回去,你这死老头能吃到这东西吗?走开点,臭死了!”一头银丝,却精神奕奕的婆子冷哼一声,鄙夷地捂着嘴鼻走开几步:“什么宝物,不就几株破药草。” 老者愣了一下,巴咂着嘴道:“说的也是。”出来这么久,吃的东西可多了。 这时婆子听到人群的议论声,不禁看过去,只看到一双丽人的背影走进铺子,嗯,那梳着发髻的夫人? “嬷嬷,嬷嬷。”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跑到二人身边,嚷声道:“我打听到了,大哥哥好像是在什么府城呢!” “啥,走,找他去!”白发老者跳了起来,拉着婆子就走。 那婆子甩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我自个儿会走。” 三人很快经过铺子门口离去,秦如薇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街上人来来往往的,不由耸了耸肩,按捺下心中那怪异。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驭仆 秋收一过,冬小麦还没种下,就洋洋洒洒的下起了第一场雪,白茫茫的一片,天气越发的冰寒。 秦如薇看着黑压压的天,唇抿得紧紧的,眉间一片郁色。 “少夫人,外面冷着呢,回屋去吧!”杨柳拿着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劝道。 秦如薇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屋里,秋兰奉上一杯红枣莲子茶,热热的温度透过杯子将双手都捂暖了。 “少夫人,赵小哥来了。”秋香掀帘来报。 “快让他进来吧!”秦如薇一笑。 赵铁柱走进来,站在门口也并不靠近,而是远远的磕头行礼:“奴才给少夫人请安。” “怎的站那般远,门口风大,走近些吧。”秦如薇笑着让他起来,又吩咐秋兰道:“去把炭盆子再烧旺些,他赶了这一番路,铁定是冻僵了。” 秋兰催声应了,笑着去添炭,赵铁柱则是笑道:“谢少夫人,奴才一点都不冻,只是怕走近了身上的寒气过了少夫人那。” 他穿了一身墨蓝袄子,憨实的脸稚气褪去不少,这两年跟着秦如薇,身形也是抽高了不少,已长成一个结实健壮的小伙了。 这两年,他跟着秦如薇,做铺子的小伙计,当跑腿,秦如薇让他去哪,都绝无二话,即管是魅妆作坊如今也没他份儿在管,他也没有半点不快,踏踏实实的做事儿,让秦如薇很是满意。 这不,秋收刚过,这回秦如薇是让他去收粮的。 “赵小哥吃一碗茶暖暖身吧。”秋兰端来一杯茶。 赵铁柱忙的起身接过谢了,复又坐下回话。 “十里屯子那十五亩地,一共打了三十五石左右的粮食,而胡水镇那边三十亩地,租子也有二十五石左右,按着少夫人的吩咐,全部都收在粮仓里。”赵铁柱朗声回道:“如今已经准备种冬小麦了。”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虽然这粮食都收好了,可你也要时常去探查一二,莫要出了什么差池,别的不怕,我只怕这天气不寻常会有大变,故而这粮食也没打算卖出去。” 庄楚然一直在关注着这天气,她都觉得这天气不大寻常,一旦如庄楚然所料那样来个雪灾,米粮价格大涨的话可就不美了。 “奴才晓得的。”赵铁柱即刻道。 “说起来,你跟着我也快两年了,你今年也满十五了吧?”秦如薇笑看着他。 赵铁柱道:“奴才是生在年头的,明年三月就要十六了的。” “这农户人家里,十五六的男子也当成亲了,你秦一大哥怕是明年就会定下来,你可是有什么想法没有?家里可是有给你定亲了?” 赵铁柱黑实的脸一热,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挠着头道:“没,家里也没给定。我,奴才不急。” “亲事确实不急,男子建功立业才是重要。你素来是个机灵乖觉的,秦一如今管着魅妆的作坊和肉干铺子的作坊,你一直没领正经的差事,你是怎么个打算的?要是你想去铺子当个掌柜,也随你意,左右这铺子也不会只有一家,便是如今的绣坊,你想去也成。” “奴才一介男子,哪里会绣坊里头的差事。”赵铁柱红着脸挠头道:“不区哪个差事,少夫人差奴才去哪,奴才就去哪,跑腿小厮也乐意,只要能跟着少夫人就成。” 秦如薇轻笑道:“你又不是丫头,可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 赵铁柱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男女有别,他又不像杨柳她们。 “单领一份差事,是轻松些,只是我身边如今没人,这方方面面的,也想找个妥当的人看着,你要是不嫌苦,那就还跟着我,该去收帐就收帐,该去新铺子就去铺子开荒,如何?”秦如薇笑道。 赵铁柱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旁的杨柳就轻叱道:“你这呆子,还不快些谢恩,少夫人这是抬举你呢。要是干好了,大管事不比一个小小掌柜要强?” 大管事,自然是要看得更远的,职责也更大,看着闲散没个正经事,但却是每一个事都要领着,如今秦如薇给他这个机会,也算是历练他的。 赵铁柱也不是笨的,只要干好了,那前途,可不是一个小掌柜能够媲美的。 想及这点,他即刻跪下来磕头:“奴才谢过少夫人赏识。” “你也莫高兴过头,这是极辛苦的,说白了,也就是个跑腿的。但你要是干好了,历练出来了,这大管事的位置,我也不会让别人坐。”秦如薇看着他道:“你若是有本事,有魄力有才干又衷心耿耿,我自不会亏待了去!” “奴才定对少夫人衷心一二,若有背主之心,天打雷劈!”赵铁柱连忙举起手指发誓。 “成了,没要你发誓,你发那个誓作甚?你如今也还小,也莫要贪功急利,凡事多看多想,谋而后动,先把本事练出来了,旁的事也别想太多,该给你的,不会少了你。”秦如薇又循循教导。 “少夫人对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铭记于心。”赵铁柱抬起头道:“我爹娘都是这般教着,就算不给一个钱,也不能干了那丧良心对不住主子的事。”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农户人大都朴实,秦如薇对底下人不差,给赵铁柱的月钱也从来不会少,平时该赏的也不少,如今他们家可过得比以往有奔头多了。 做人要知足感恩,故而每回赵铁柱回家,他爹娘都会教导一番,不能背主云云,事实上,赵铁柱自己也是打定主意要跟秦如薇一辈子的。 “就你那张嘴会说话。”秦如薇一笑。 赵铁柱憨实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这,奴才也是说的实话。” 秦如薇又问了他好些话,这才放他下去歇息。 “少夫人,真要抬举铁柱?”杨柳给秦如薇换了一杯枣茶。 “机会我是给了他,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了,我还是那句话,这有本事的有魄力的,我愿意抬举。”秦如薇抿了一口茶水,道:“总要培养着心腹人手的,我一个人一双眼,事事要兼顾着,又怎么顾得过来?” “少夫人这是在培养自己的眼睛耳朵。”杨柳有些恍然。 “我既然成了县令夫人,一举一动可都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放任,别的不说,总要顾及着你家爷的脸面。女人可以有自己的嫁妆私产,但作为一个官夫人出来抛头露面,那就就要落了下乘了,所以,这人手,我得准备起来。”秦如薇有些无奈。 这年头,对女人其实还是苛刻,抛头露面要不得,尤其是一个官夫人,她难道还能如往日那般任性? 既然自己不能,那就要用人,培养心腹眼睛,代替她在外头走动理事。 “就不知这小子啥时候才历练起来。”杨柳笑道。 “看看吧,他要是个得用的,自然不会让我失望。”秦如薇说完,又看向她,道:“你也是一样,心里头有什么想法,也早早为自己打算一二,事先说明,嫁人就甭想着了,我想多留你两年。” 杨柳脸一红,嗔道:“少夫人自己嫁人了,就拿奴婢们做伐子。” 秦如薇笑道:“糯米是个泼辣的,心没你那般细,将来,能自己长起来当个管事教人的嬷嬷,也是她的造化了。你呢,心细沉稳,端看你是要在府里头当个管事嬷嬷,还是要在外头当个管事娘子学着管理铺子了。” 杨柳抿了一下唇,道:“奴婢自是不愿离了少夫人身边的。” “其实吧,撇开主仆来说,若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自然是在外面要好的。哪怕将来求得了恩典,脱了奴藉,你以后生下的儿女,也不会是奴仆,将来考科举什么的都成。”秦如薇淡声道。 杨柳即刻道:“奴婢既然跟了少夫人,将来怎么着,都是少夫人的人,哪怕是脱了奴藉,都想伺候少夫人的。” 秦如薇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你是个好的,现在一时半刻我也离不了你伺候,眼下绣坊是要开起来,日后你多看着,等以后,你要是想掌着事,也要容易些。” 这话可是有心要放杨柳出去的,做管事娘子也有两种,一种,是在府里近身伺候,另一种,就是这般,帮管着秦如薇的嫁妆产业,自己成一家,有机会脱了藉那是更好了。 “奴婢谢少夫人。”杨柳跪下感激地磕头。 “起来吧。”秦如薇叫起,眼角却扫到门外一角绯色衣裙闪过,便问她:“徐旺年他们近来如何?” “他们自是没有二话的,徐大一直跟着刘总管走动处事,也还安分。徐二年纪不大,倒也机灵,就当个小厮跑腿儿也中,至于徐旺年,如今在外头管办着绣坊的事,我瞧他更是比在府里担事乐意的。”杨柳觑着她道:“少夫人看,是不是要让他当个管事?” “女子绣坊,总是不合适男子管着的,如今还没开张倒也还好,日后可就不是了,毕竟出入的都是些小姐夫人,要是发生些不好听的事可就不美了。暂且先沉他一沉,等日后看准了再说。”秦如薇摸着杯沿道。 一个人若经过大起大落都还能沉稳得当,那便是个得用的。 杨柳也明白秦如薇的意思,心想少夫人年纪不大,还是农户出身,可驭仆,却是有点手段的。徐旺年,且看他心性如何,能不能通过考验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你还嫩着点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昌平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有好几个镇子村落里发生农户家被压垮屋顶的事,甚至还有人员伤亡,庄楚然为此奔波劳顿,忙得常不及家,有时候秦如薇睡了,他才回来,有时候秦如薇起床时,他却已经走了,公务十分繁忙。 骤然听见出了这些事,秦如薇脸色亦带了不少郁色,忙派了赵铁柱到各个庄子里去,那些人家屋顶不稳的,叮嘱庄头要带人修好,莫要出了事故才来报。 而离仁王妃的笀辰越近,她也没空闲起来,逮着空就去绣美人图扇面以及赶制她亲自设计的衣裳,也幸好她不用管事,不然既要管家又要绣笀辰礼,怕也是忙不过来。 不过,她不找事,事却找她,待得那衣裳和扇面做得七七八八,秦如薇却被庄老夫人叫了过去。 来到庄老夫人的院子,秦如薇就发觉不对,又见刘嬷嬷跪在地上,庄老夫人却是板起脸子,不由挑眉,脸上却是不动声息。 “这是怎么了?谁惹了娘不高兴?”秦如薇笑着上前,给庄老夫人行了一礼,走到她身边劝道:“娘可莫要为着个下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探了探放在一边茶几上的茶杯,便瞪向站在角落里的春叶,轻叱道:“怎么伺候老夫人的?这茶都凉了,还不快去换一盏来。” “是。”春叶急忙忙的去了。 秦如薇又顺着庄老夫人的背,轻言劝道:“娘,您身子骨才好了不久,还得养着呢。媳妇可不允您这般糟蹋自个儿。” “要是谁都像你这般乖顺,我这把老骨头可就长命百岁了!”庄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叹了一口气道。 “到底是怎么个事?”秦如薇在心里转了一圈问。 “你问她。”庄老夫人一指跪在地上的刘嬷嬷气道:“当初见她是我娘家远亲,就赏她体面,让她一家子都来府里当差,她也跟在我身边儿当个贴身嬷嬷,这可是天大的体面不是?” 秦如薇敛了眼皮,笑道:“那自然是的。” “可她呢,却是枉费了我这般信任了,哎哟。”庄老夫人佯作心痛,捂着心口就揉了起来。 刘嬷嬷即刻就在地上磕起头来,道:“奴婢有罪,辜负老夫人的信任,奴婢该死,老夫人您可别因着奴婢气坏了身子啊!” 秦如薇看着,眼神越发亮,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声息。 “哼!你还脸面说,我这般信任你,你怎么报答我的?”庄老夫人一拍桌子,道:“今儿人家若不是来要银子,我都不知家里头竟是入不敷出了,我把差事交给你们一家子,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办的!” 秦如薇挑眉,心里大概有了数,便道:“娘,她说的对,您可不能为个下人气坏了身子,这要是不听话的,不中用的,媳妇唤牙婆子将她拉出去卖了便是。”说着,便对杨柳道:“杨柳,你去找个牙婆子来。” 她半点不提什么银子的事,只拿庄老夫人的身体说事,现在竟还要把刘嬷嬷他们给发卖了。 庄老夫人吓了一跳,那刘嬷嬷更是脸色煞白,连连跪爬着上前:“少夫人,少夫人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没有。。。” 刘嬷嬷口里一通乱叫,都不知说些什么来了。 “你错了?的确是错了,惹了老夫人不高兴那就是大错,少爷最是孝顺老夫人,你这老奴不好好伺候还惹她生气,回头少爷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去?”秦如薇哼了一声,道:“我要是还纵着你这老奴,没得连少爷也怪我没对老夫人上心。杨柳,还不快去。” “哎。” “娘,您放心,这老婆子不值当您生气。回头媳妇再给您挑一个伶俐人来身边伺候,快别气了。”秦如薇又温和地对庄老夫人说道。 庄老夫人和刘嬷嬷彻底傻了,她们的本意其实不过是让秦如薇拿出银子来罢了,可不是闹成这样的啊! “老夫人。”刘嬷嬷瞪大了眼看向庄老夫人,那眼里满是祈求。 秦如薇冷眼瞧着,心里不屑,这演戏,也演得太假了。 庄老夫人反应过来,咳了一声,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我也是习惯了她在身边伺候,你也知道的,我和然儿也没什么亲戚了,这远亲,她算是我娘家的表姨家的闺女,小时也是见过一块玩儿的,偶然说起从前事,也有意思。你看,就不用换了吧。” 秦如薇却道:“娘您是好心念旧,可有些人却不是,给她体面,她就蹬鼻子上脸的,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了,如今也是伺候不当欺瞒您,再纵着,还不翻了天去?”她提醒道:“娘,有句话叫奴大欺主!” 庄老夫人身子一僵,刘嬷嬷面如土灰,连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少夫人,奴婢绝不敢欺瞒老夫人呀!” 刘嬷嬷是怎么也想不到事儿会变成这样,这玉翠斋的来结账,说是前些日子大人和夫人去挑了一尊玉观音作贺礼,一共是八百两银子。 若是换在一般的人家,八百两兴许不算什么,可庄楚然是个新上任的县官,一穷二白的,便是有些银两,也不过一千几百,而且,已经不见嚼用了,要是结了这八百两,哪还有什么剩? 庄老夫人不想出这银子,可也不能将那贺礼退回去,她很清楚,这是送给仁王妃的贺礼,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贵。 她肉痛,刘嬷嬷也不想自己一家子捞不着好处,便给庄老夫人出了个主意,让秦如薇用嫁妆银子来贴补,于是才有了那么一出。 谁曾想,这事会演变成这个样呢? 刘嬷嬷看了秦如薇一眼,她正巧也看过来,眼神清冷冷的,似笑非笑,刘嬷嬷心里登时一跳,刷地低下头,冷汗吟吟。 少夫人这一眼,可是把自己都看穿了一般,刘嬷嬷突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们一家都是被前主家卖出来的,名声本就不大好听,好容易打听着这新任县令是庄楚然,又惊觉竟是自己的远亲,巴巴的来认了亲,一家子才又得以进来做差事。 从前,他们伺候的也就是一般的商户人家罢了,如今,可是官老爷啊,地位自是不同,怎能被赶出去? 想到这,刘嬷嬷脸上益发恭谨又示弱,哭求道:“老夫人,少夫人,奴婢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不敢有半点欺瞒和背主啊!” “这么说,你是说老夫人冤枉你咯?”秦如薇挑眉。 刘嬷嬷眼皮一跳,颤巍巍地伏在地上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少夫人原是这般难缠,亏她真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可真是吃了闷亏了。 她弱弱地看向庄老夫人,眼神恳求。 庄老夫人咳了一声,对秦如薇道:“媳妇啊,这刘福家的,小时我自是知她秉性,她也不敢做那些个背主的事儿的,就饶了她这回吧。” “对对。。。”刘嬷嬷迭声应下,触及秦如薇那射过来的眼刀,又低下了头。 “老夫人给你求情,这回就饶你一回。”秦如薇也知差不多了,便哼了一声:“你说,怎么就惹得老夫人这般生气?” “这。。。”刘嬷嬷看向庄老夫人。 “还不快说。”秦如薇一拍桌子,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还是我来说吧。”庄老夫人叹了一声,问道:“前儿,你和然儿去那玉翠斋订了一尊玉观音?” “娘,正是呢,那玉观音神态安宁,端庄慈和,我和夫君思前想后,都觉得送给仁王妃娘娘作贺礼,定是最好不过,这可是有什么问题?” 庄老夫人歪了歪嘴,叹道:“哎,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可真真是正理。咱府里虽是只有三个主子,这下人可不少,各种开支也大,月钱嚼用每月都花去大笔,这么着,家里竟是没多少剩余银子了!” 秦如薇故作一惊,道:“呀,这怎么会?我听夫君说早前才拨给账面上两千两银子,怎么着也能用几个月,怎么就没了呢?这可是夫君所有的家底呀,这么快就没了,那银子是会跑了不成?” 庄老夫人脸色微赧,她可不会说有些银子是进了她的体己钱里。 “都是这些个没眼力价的,也不知是怎么办的差事,开支竟是这般大,以至于账面银子不够。这不,那尊玉观音,却是不够银子交付了。”庄老夫人讪讪地道。 秦如薇心里冷笑,不是不够,是你不舍得出,脸上却是半点不显,皱眉道:“那这可怎么办?难道要退回去?可我们已经没有合适的贺礼送给王妃娘娘了,而且,这笀辰都几天了,哪里来得及准备。” 庄老夫人咳了一声,正欲说话,秦如薇紧接着又道:“娘这事不提,我原本也不想说。事实上,这个月我院里头的下人的月钱都还没发下来呢,也是用我的嫁妆银子贴补着的。” 庄老夫人一愣,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头皮发紧,脸色倏地白了。发月钱的日子,眼见没人来取,她就且放着,等得久了,也还是没人来,一问那小丫头,说是她们已经发了,她便以为是秦如薇自己发的月钱,就把那月钱给收起来了。 可如今?刘嬷嬷神情惊恐地看向秦如薇,面无血色。 秦如薇满面笑容,和我玩心机斗心计,你还嫩着点! 小陌君是裸更,什么时候得空写了什么时候更,所以,懂?谢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掌家权 秦如薇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眼睛也不看庄老夫人和刘嬷嬷,而是瞪着茶杯上的花纹看,好像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庄老夫人却是一口气没上来,瞪着刘嬷嬷,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是想掌家当权没错,而这家也确实是掌在她手上,她是绝对不愿意听到传出自己掌家,却连儿媳妇屋里下人的月钱都不给的话。这不知道的便是当下人疏忽罢了,若是被有心人一传,难保不会以为她是存心黑了儿媳妇屋里下人的月钱。 庄老夫人是个最好脸面的人,也最好名声,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百般阻挠秦如薇进门,这等给自己脸上抹黑的事她怎么会干? 而她尤其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掌家以为拿捏着一切,可突然秦如薇戳穿了这个华丽的泡沫,自己信任的下人背着自己阳奉阴违,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你还不说,月钱不是早就发下去了吗?”庄老夫人厉喝一声。 秦如薇淡淡地道:“娘莫急,兴许是刘嬷嬷事儿一多忙活起来忘了而已,想来她一介奴婢,也不敢私吞了这银子去。” 这可算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了。 “对对对,老夫人,奴婢也是忘了,银子还在我那放着呢,一会我就给少夫人送去。”刘嬷嬷哪里听不出这台阶,即刻顺着下坡驴。 庄老夫人的脸色稍霁,却仍是板着脸,道:“也是你一时忘了才没送到,你要亲自送去,我们庄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若是传出去,没得让人以为我们家连下人的月钱都给不了,要儿媳妇的嫁妆贴补。” “奴婢一定亲自送,一定。”刘嬷嬷连声说下。 “这点月钱,就是我贴补了也没关系。可娘是最要脸面的人,刘嬷嬷你既然是在娘身边当差,又是贴身伺候的嬷嬷,一言一行可都代表了老夫人的脸面。就拿这事来说,知道的那你是忘了,旁人不知道的还不以为老夫人是要算计媳妇的嫁妆?我自是不会这般想,可你们就欺着娘心善不管事,往她老人家脸上泼黑水那就不成。”秦如薇佯作严肃地道:“这次便罢,若是还有下回抹了老夫人的脸面,莫说少爷,我头一个就不能饶你。” 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似是为着庄老夫人着想,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打了她一巴掌,庄老夫人嘴角抽抽,脸上火辣辣的。 算计媳妇的嫁妆,可不就是自己想干么?幸好还没说,不然这把老脸可就丢光了。都怪这老货出的馊主意,庄老夫人狠狠的刮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庄老夫人没听出来,她可是听出来了。少夫人这张嘴可是明里暗里都说了,又用算计嫁妆这话把话都堵死了,接下来肯定都不好再提让她补贴银子了,不然可不就是自打嘴巴? 果然,秦如薇紧接着又道:“娘,这点小事也就罢了,如今那玉翠斋的掌柜还等着结账,这可怎么是好?” 庄老夫人嘴一张,冲到咽喉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这时,杨柳快步走了进来,朝二人福了一礼,脆声道:“回老夫人少夫人,少爷下衙回来了,见玉翠斋的掌柜在等着结帐,差奴婢来问是怎么回事儿呢。” 庄老夫人的脸色一僵,支支吾吾的,却是没有说话。 “娘,这没几天仁王妃的笀臣就到了,难得相公也是看中了那尊玉观音。您看那玉翠斋的掌柜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要不这样,我先用我的体己银子给结了吧,都是一家人,也没那般计较,只要相公欢喜就成了。”秦如薇十分大度。 庄老夫人即刻松了一口气,嘴里却道:“这可怎么使得?” “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计较。”秦如薇笑了笑,便道:“杨柳,你去我屋里开了箱子,取了银票去和那掌柜结了吧。万不可让你家爷晓得这是我的体己银子,他这人最是好脸面不过,若是晓得了,怕是会恼。他若问起,就说是老夫人这里给的银子结的。” “哎。” 这一番话,刺得庄老夫人脸上火辣辣的,看了她一眼,不会是故意这般说的吧。 “娘,既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伺候相公了。”秦如薇站了起来。 “你再等等。”庄老夫人叫着她。 “娘还有什么吩咐?”秦如薇又坐了下来。 庄老夫人却是看了向她的小,腹,问:“你小日子来了吗?” 秦如薇一怔,随即满脸通红,道:“来了,前几天来的。” 庄老夫人闻言便有些失望,道:“也是我急了,你也才嫁来一个来月,不过你也别轻忽,该补的,就补起来。” 秦如薇涨红着脸道:“娘,儿媳知道的。” 庄老夫人又看了跪在地上的刘嬷嬷一眼,道:“你还跪着作甚,还不起来,快快去取了那月钱来送去少夫人的院子里。” “哎。”刘嬷嬷如蒙大赦,她早已跪得膝盖都肿了,站起来时还趔趄一下,差点没摔倒在地。 “你瞧瞧,这老货就是这般不中用。”庄老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咳了一声道:“按理说,你和然儿新婚燕尔,早些生个孩子继后香火为妙,我也不该拿这些个杂事来烦你。但你也看到了,这家里里外外一团乱遭,我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以至于这些个下人都敢欺瞒我,作出这种事。” “娘,您还年轻呢,一点都不老。”秦如薇忙道。 “哎,你也别说好话来哄我了。”庄老夫人故作落寞,道:“我原本替你管家也是想你放心的养身子生娃,可这天儿一冷,我这身子骨就懒怠,也没看得住那么多,所以这也入不敷出。我看,这家还是你掌着才好,你看呢 ” 秦如薇挑眉,心里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只是没料到会这般快,嘴里道:“媳妇年纪轻,怕是要依仗娘帮看着呢!” “你也别推,从前我在你那住了一阵子,你管家的能力,我自是看在眼里的。”庄老夫人撇了撇嘴,道:“罢了罢了,你且把这家里管着吧,回头我让刘嬷嬷把大锁匙一并送去你那处。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快快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那才是大功劳。” 秦如薇嘴角抽了抽,强笑着应下:“娘就放宽心吧!” 出了荣安堂,秦如薇看向杨柳:“爷果真问了那玉翠斋掌柜的事么?” 杨柳狡黠地一笑,道:“哪能呢,我胡说的,爷听了也是挥挥手罢了。” 秦如薇一戳她的鼻头,嗔笑道:“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小滑头。” 杨柳吐了吐舌头,又道:“少夫人,想不到老夫人这么快就将管家权给交出来了。” “可不是,也不知交过来的是怎样的一盘烂账,连个玉观音的银子也结不了。”秦如薇讥讽一笑。 “老夫人这也是没脸了才顺势把这管家权交过来的。”杨柳轻声道。 “这话在你我心里也就是了,莫要说了。”秦如薇看向她。 “奴婢知道轻重。”杨柳即刻福了一礼。 回到正院,秦如薇不见庄楚然,一打听,他却是往书房里去了,想了想,便让人去上几碟茶点来,准备亲自送过去。 “少夫人,刘嬷嬷来了。”秋兰掀帘进来禀道。 秦如薇挑眉,这么快就来了? “让她等着,我去爷那处送些茶点过去。”秦如薇淡淡地笑了笑。 书房就设在他们院子的东厢处,因平素秦如薇也在此理事,故而这书房打扮得清幽雅致,推开便是一个小花园,亭台楼阁,风景极好。 庄楚然正在埋首看着什么,秦如薇捧着茶点过去,探头看了一眼,问:“这公务繁忙的,连在家里也不能清闲?” 见她来了,庄楚然放下手中的公报,顺势将她拉到靠窗的美人榻上坐下,想了想,干脆自己躺了下来,头枕在她的腿上,阖上眼,道:“连番大雪,有些民居破旧,也压死了好几个人,我怕这更远些的地方灾情更重,而有人隐瞒不报。” 秦如薇心头一紧,问:“那你想如何?” “我打算明日私服暗访。” 秦如薇一惊,看向他,这角度看去,他的脸瘦了不少,一脸的疲态,却更显坚毅,不由心痛地伸出手去揉着他的太阳穴,道:“要多带上几个人,有些村民不会说道理的,莫要伤着了。” “嗯。”庄楚然慵懒地应了,道:“揉着舒服,再重些。” 秦如薇知他这些日子也是疲累,手中劲道加重了些,想了想又将刚才在荣安堂的事说了一遍。 庄楚然皱了一下眉,道:“刘福一家是不是老太太的远亲,我都不知,他们得用也就罢了,若是不得用,你就处理了吧,也不必来回我,你是当家主母,内宅是你的战场。” “你不怪我?” 庄楚然睁开眼,一捏她的脸颊,道:“你我又何须打那点子花花心思,你既已嫁我,便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我娘她性子有时候拧,只要不太过分就罢了,若是太过,你再与我说。放心吧,我自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有了他这保证,秦如薇放下心来,就怕她在庄老夫人那处略施小计,这人心里会存着不悦呢,既然他都这么说,她就不客气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算账 三盏茶过去了,刘嬷嬷依旧忐忑不安地坐着,眼睛一直巴望着内室的帘子,却久久不见秦如薇的身影出现,心知这少夫人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少夫人到。” 刘嬷嬷腾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那帘子。 秦如薇换了一身秋香色褙子襦裙,青丝轻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来到首位坐下。 “让刘嬷嬷久等了,是我的不是。”秦如薇淡笑着,又佯装不悦地骂了秋兰一句:“刘嬷嬷来了,怎的不早些与我说,没得让刘嬷嬷干等。” “奴婢知错。”秋兰忙的福身。 刘嬷嬷知这也是作态,心中苦笑,脸上却是堆满了笑,道:“与秋兰姐姐无碍,也是我这老婆子嘴馋,贪图少夫人这里的茶香呢,故而早早的来发多喝了几盏。” 真是个人才,瞧这话说的多漂亮,秦如薇端起茶微笑着抿了一口。 刘嬷嬷便将袖子里一直拢着的荷包递了上去,谄笑着道:“少夫人院子里的月钱早就应当发下来了,也是我这老婆子记性不好,事儿一多忙起来了就忘了,还望少夫人饶了老奴一回。” 秦如薇浅浅一笑,道:“刘嬷嬷也说得忒严重了,你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难道我还认为你是贪了这银子去不成?”说着便向秋兰看了一眼。 秋兰将那钱袋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愣:“少夫人。” 秦如薇看了过去,挑了挑眉,斜睨着刘嬷嬷:“刘嬷嬷,我却是不懂你的意思了。” 这荷包里银子是有,但那数量却是比几个下人的月钱超了不少,这算是贿赂么? 刘嬷嬷唰地跪了下来,道:“少夫人,也是奴婢一时瞎了眼,不识好歹,请少夫人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必定对少夫人肝胆相照,忠心不二。” “刘嬷嬷这话可是说得重了。”秦如薇重重地搁下了茶杯,皱眉道:“什么衷心不二,你是老夫人信任的人,我难道还不信你?难道你这话是说从前在背地里算计我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求少夫人明察。”刘嬷嬷即刻磕头,又轻拍着自己的嘴巴:“是老奴这张臭嘴不会说话,该打,该打。” “得了得了,你再磕,我这屋里的地板可是要穿了。”秦如薇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 刘嬷嬷被她左右撩着,心里着实不到地,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搬个绣墩让刘嬷嬷坐吧。”秦如薇吩咐秋兰。 刘嬷嬷谢了又谢,侧着身挨着半边绣墩坐了,又拿出一串大钥匙和一叠蓝底硬皮类似账本之类的东西,道:“这是老夫人差老奴送过来的,也是这些日子府里头的账本。” 秋兰看向秦如薇,见她点了点头,方上前接了过去。 秦如薇又抿了一口茶,道:“你是这老夫人的远亲,按理说咱们也是亲戚了,这府里也就这么几个人,有些事大家心里头也是心知肚明,我便不多说。只有一点。” “少夫人请讲。” “老夫人也是苦水里过来的人,独自带大相公也是不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但这人都有些劣性,老夫人年纪也渐渐的大了,有些时候想不开想不透,你这作为身边伺候的,可要多劝着点,莫要让她迷了心眼。”秦如薇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刮着杯中的茶沫子淡声道。 刘嬷嬷可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头待过的,自然听出这话里的潜台词,立即表衷心道:“奴婢愿当少夫人的眼睛。” 秦如薇撩起眼皮睨她一眼,道:“嬷嬷这话是说差了,这可不是当我的眼睛,我和相公的心都是只盼着老夫人健康长寿,安享晚年的。你也知道,这人想得多了念得长了,也就容易钻了牛角尖,这钻了牛角尖,自然这心也就不开了,又哪能欢喜呢?你说是不是?” 刘嬷嬷心里转了几道弯,道:“少夫人说的是,老奴一定会劝着些老夫人。” “如此便好,我和相公都是奖罚分明的人,你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了,我和相公难道会抹了你的体面?自是会记在心上的。”秦如薇满意地一笑。 这话也是说,要是不听话,那么就别怪他们不留情面了。 刘嬷嬷心里打了个寒颤,连忙又跪在地上表衷心:“老奴一家子都自当尽心尽力侍奉,不敢有半点异心。” “那便好,我们最是烦恼那些大家大户里牛鬼蛇神一窝作乱了,我们府里也就这么几个人,想来也不会有这等事,嬷嬷你说呢?” 刘嬷嬷心里一突,看向秦如薇的眼睛,心头发紧,强笑道:“少夫人说的是。” 秦如薇这才端起了茶盏,不再多言,刘嬷嬷也就识相地行礼走了。 出得正院,刘嬷嬷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一派祥和静谧,可里头住着的人,她打了个寒颤。 这府里最可怕的不是好糊弄的老夫人也不是精明的庄大人,而是这个年纪轻轻笑容淡淡的少夫人啊! “把那账本给我瞧瞧。”秦如薇一指刘嬷嬷送上来的账本。 秋兰立即递了上去。 秦如薇翻开,越往下去,这眉就皱得越紧,不过片刻,便将那账本扔在了地上,不悦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什么账一盘乱,东一块西一块,看得人头痛。 “少夫人何必生气。”杨柳走了进来,捡起那账本,劝道:“早已知这送过来的是一盘乱账,何苦为了那等子人气坏了身子。” “是料想了,只没想到会乱成这个样,还有,我竟是不知这城里的鸡蛋都这么贵了,得要二文钱一枚,也难怪这么快就入不敷出了。”秦如薇冷笑。 杨柳和秋兰听了相视一眼,打开那账本一看,竟还真是的,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秋兰,你去你大哥那跑一趟,让他走一走,都给我摸清楚了,这城内柴米酱醋茶的物价,你们今晚把这账给我算好了,我有的是账和他们算。”秦如薇冷冷地道。 秋兰连忙应下,心知少夫人掌家,首先就是要给这府里头的人一个下马威了。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如今是少夫人掌里中馈庶务,都在等着有什么作为,岂知过了两天,都不见有任何动作,不免都在揣测,难道这平素笑脸迎人的少夫人只是个花架子? 然而,到了第三天,所有人都被唤到正院里听事,最后姗姗而来的是刘福。 丫头搬了张椅子放在廊下正位,奉上茶点,秦如薇才从内室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请安。 “免了。相信你们都清楚,府里这两天开始由本夫人掌家,今日让你们来,只是认一认各人领的差事。”秦如薇坐在椅子上,捧着暖茶看向杨柳道:“开始吧!” 杨柳便捧着一本名册开始唱名,点到名字的上前,杨柳也只问对方如今所做的差事,做了什么,另一旁,秋兰在飞快地用笔记录着。 如此,一个,两个,三个,都只是这般问话,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也太简单了,就说嘛,掌中馈哪有这么容易,听说这少夫人还是乡下来的。 秦如薇只低头喝茶,看似不在意,眼角余光却是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嘴角不由斜斜勾起。 只有刘嬷嬷,心里惴惴不安,看了一眼自家男人,见他神情不屑,不由暗恨,这死鬼,早就和他说了这少夫人可不像表面的那般无害,他还装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来,这是想死么? 府里的下人并不多,不过片刻,便已问了一遍,秋兰那边也已登记完毕,众人心道这回可以回去了,这天怪冷的。 秦如薇却不理这些站在院里的人拢着手脚,而是放下茶杯,拿过那登记的本子,一翻,又拿出另外一本本子。 众人有些不解,这是闹哪出? “都说这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今儿这一看,这话可真是没错,我都不知小小一个知县府邸,竟是这般富贵奢侈了。”秦如薇噗嗤一笑,将本子递给杨柳:“你念给大家伙听听,咱们府里每日吃的饭食!” “十月初八,进鸡鸭各二十只,十月十二,买鸡鸭各十五只,十月十五。。。十月二十六,进了鸡鸭十只,一月买鸡共八十只,鸭六十只,鸡蛋一百五十只。”杨柳朗声念了出来:“初一,设五菜一汤,水晶蒸鸡,酸梅焖鸭,清蒸桂鱼,初二。。。” “近两个月来,咱们后门巷子的乞丐多了一倍不止,我却是从中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话,那便是乞丐们都说这昌平县要数那里的饭菜最香最丰盛,当属知县府家,天天大鱼大肉不在话下,这要是好运气的,还能闻到酒香。而那收馊水食的都说咱们知县府里出来的馊水食,那油水能将一头猪养得多一倍斤两不止呢,你们听,这是不是很有趣?”待得杨柳念完了,秦如薇笑看着众人,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众人脸色微变,尤其是厨娘良嫂和采办的刘大宝,脸如死灰。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下马威 知县府里有多少人?往大了说,一天三只鸡已经是很丰厚,而且,这谁家下人天天有鸡有鸭大鱼大肉的?主子高兴了,赏上一顿肉一块点心都已是格外开恩,而知县府里买了这么多鸡鸭都去哪了? 众人心里都打了个突,看向秦如薇的眼神已经变了,难怪人家半点不在意不急,原是在这里等着呢。 本是以为完了,却听秦如薇道:“兴许我长年在乡下过日子,半点不知这县里的物价竟是这般高,在乡下一文钱能买两枚鸡蛋,买的多,还能再便宜些。而在这里,一枚鸡蛋要两文钱,那个谁,大宝?莫非你买来的蛋是金鸡生的不成?竟是这般贵。” 众人哄的一笑。 刘大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看向自家老子,见他使了个眼色,不禁结结巴巴的道:“奴奴才。。。” “徐大,你且说说,这城里的鸡蛋到底多少银子?”秦如薇根本就不听他解释,而是直接问徐大。 徐大站了出来,道:“回少夫人的话,奴才去米粮杂铺问过,这鸡蛋一文钱能买一个,若是在小贩手里买,两文钱能三个,实在有心买或者买的多的话,一文钱两个也是有的。” 众人哇然。 秦如薇端起茶杯,看着刘大宝讥道:“看来大宝是被人骗了呢,而且这一骗,就是这么久。” 众人又是好一阵笑,少夫人这话可真损,怎么听,也是说刘大宝不中用和愚笨啊。 刘福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这才歪了歪嘴垂下头来,但谁也不屑,你贪就贪吧,贪这么多,好意思么?刘大宝抖了起来,伏在雪地上,颤声道:“奴才知罪。” “少夫人。”刘福站了出来,跪在地上道:“都怪奴才没教好,奴才自愿领罚。” “奴婢知罪。”刘嬷嬷也跪了下来,心里叫苦不迭,少夫人这是要算账了。 “这鸡蛋买来吃了倒也不浪费二文钱,只是这鸡蛋,我和大人天天吃,也没吃上几只。良嫂,你倒是说说,这鸡蛋,难道还能跑了不成?”秦如薇不理二人,而是转向了良嫂。 良嫂早已心下惴惴,一听点到自己的名,噗通的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奴婢,奴婢。。。” 秦如薇不看她,又看向其他几个看热闹的,或多或少都点了些问题,可却都是高高拿起,没有半点要罚的意思,众人心里不禁忐忑。 秦如薇是半点不急,急啥,左右有的是时间,她愿意磨着吊着。 抿了一口茶,秦如薇最后才看向刘福,问:“刘总管,听说我与大人的这个正院成亲时重新修葺时,是你负责找的工匠?也不知是哪家工行?” 刘福心里一突,道:“回少夫人的话,是汇记工行。” “这账是结清了吧?” “自是结清了的。”刘福想也不想的就回道:“都有收据为证。” 秦如薇冷冷一笑,目光如刀,道:“是么?可我怎么听说这工匠来结这受了伤赔偿的工钱,竟是说没给呢?” 刘福脸色一变,大声辩道:“少夫人,没有这等事,定是那些人造谣生事。” “放肆。”秦如薇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喝道:“你竟敢在这信口雌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若不是我差人安抚住了,那些人就要上前边衙门击鼓鸣冤了!你还敢说,这是造谣生事?” 刘福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刘福你确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抚恤费都吞了,若不是我遇着,人家往衙门上一告,你这是要丢谁的脸面?啊?”秦如薇冷笑着。 刘福冷汗吟吟,明明是大冬天,可额头上的汗却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内宅的事,大人向来不理,老夫人心善,你们却是觉得这宅子里的主子都好糊弄了?”秦如薇冷冷地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连抚恤费都敢吞了,你们说,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哦,都说这府里不但是主子的家,也是下人们的家,怎么,给了你们体面,你们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不成?来人啊,让牙婆子来,将他们都卖了。” “少夫人,少夫人饶命啊,不关咱们的事啊,咱们可都不是领这差事的啊!”众人纷纷跪了下来,一院子的人头磕在地上,心里恨极了刘福一家子。 “少夫人饶命,少夫人。”刘嬷嬷伏在雪地上。 秦如薇端起茶杯,曼斯条理地抿了一口茶水,半晌才道:“这府里头主子不多,比起其它官邸,可算是人口简单,可也不是你们能糊弄的。”她顿了一下:“我也清楚,这当下人,没有哪一家是绝对干净的,谁都想捞些小便宜帮补一二。但如鸡蛋两文钱一个这样的,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众人纷纷看向刘大宝他们,这一家子涨红了脸,被当众揭了那脸皮,还有什么脸面呢? “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既然是我在掌家,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秦如薇双手捧着茶杯,淡淡地道。 众人松了口气,不追究就好,但紧接着又提起心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难免会出现大问题,从今天起,每个岗位,也就是每个差事,都要设两人以上,负连带责任。” 底下跪着的人都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摸不着半点头绪。 秦如薇看向杨柳。 杨柳清了清嗓子,道:“也就是每个差事都必须有两人共同监管,对方若是出了差错,另一方也需负上责任,以做到相互监督。当然,若是两人串通勾搭,蛇鼠一窝,一经发现,重则打死,轻则一家子发卖出去,永不录用。”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的,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处事的,对方做错了事,自己也要受罚,这不是很冤枉? “除此以外,若是当大管事的犯了差错,则由第二管事顶上,第二的出了错,由第三顶上,以此类推。”杨柳紧接着又道。 这下,议论声更大了,但这议论声却是夹杂些兴奋,只要瞪紧了自己头上的那位管事,自己兴许就有机会当管事了,这可是好事啊! 相比于这些处在底层的,那身居高位的就脸如黄土了,这不是时刻都要战战兢兢的?不然一个不察,就会被人顶替了位子了呀! 秦如薇看在眼内,心里轻哼了一声,这些人就要互相监督着,才不敢明目张胆的糊弄主子。 “都给我安静点。”杨柳轻斥一声,道:“少夫人体恤咱当下人的,故而这每人每月都能歇息一到两天,不用当值。若是不愿歇息的,则以一天月钱补上,视为当值费。” 此话一落,嗡嗡声更大些,有人道:“敢问杨柳姐姐,那就是说轮着我歇息那天我还当值,就补上一天月钱?我的月钱是五百钱,那就是。。。” “十六到十七个大钱。”杨柳很快就接了过去:“若是不歇息,那就除月钱外再给你十六七个钱。” 这下人群里爆发出更兴奋的嗡嗡声,要知道,这当下人的,哪有什么歇息啊,如今这新规矩可算是大好事呢! 秦如薇唇角微勾了勾,打一巴掌赏一个甜枣,这点她还是会的。 “这就是少夫人定的规矩,谁若是不愿意遵从或者想要离去,现在就过来我这里登记,回头就结算银钱身契自可离去。当然,这愿意留下来的,只要衷心,少夫人也不会亏待,但谁敢背主,打死了事。”杨柳冷淡地道。 “少夫人,我愿意留下。” “我也愿意。” “我,我也愿意。” 这当下人,到哪都是当下人,知县府邸主子少,人口简单,也没其它深门大户那般复杂,动辄就是人命的事,而且,这福利明显就是好的,谁不愿意啊? 没有人想离开,更没有人愿意离开,秦如薇即刻就按着名册和各人的差事,重新编排了岗位,交接上岗,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有刘福一家,他们自然也是不想离开的,眼巴巴的看着秦如薇,求道:“少夫人,求少夫人开恩呀!” “刘福,你领了银子亲自去那工匠家送抚恤并道歉,可愿意纡尊降贵呀?”秦如薇从来就没打算着要撵走这一家子,一来是看在庄老夫人份上,二来这一家子虽然也有些贪,但做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半点能力,她姑且就再多给一次机会,看这几人经过敲打会不会老实下来,若是老实也就罢了,若不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奴才听少夫人的。”刘福深深地拜下去。 秦如薇这才满意的笑了,借此个下马威,又将徐旺年安排为内院总管,刘福则还管着外院人事,但刘大宝却是跟着徐旺年,而徐大,则设为采办管事了。 对此安排,刘福等人心里虽憋屈,但也不敢有半点异议,只等日后做好了事再来讨主子恩赏了。 而徐旺年一家,接了这新差事,自然是感激万分,对秦如薇自是衷心耿耿,表过不提。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受伤 十月的最后一天,秦如薇终于将送给仁王妃的贺礼以及在宴会上穿的衣裳赶制了出来,丫鬟们将它展在衣架上都啧啧称赞。 “真是漂亮呢,夫人穿上不知是怎样的风姿。”秋兰笑着赞道:“夫人不若穿上一试?也让奴婢们开开眼。” “就你的嘴会贫。”秦如薇嗔笑。 “少夫人,秋兰说的对,您好歹穿上试试,看哪里不合也好让奴婢们及时改动了。”杨柳此时也道。 秦如薇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这是按着自己的尺寸量的,但焉知会不会有误差?便点了点头,但在此前,她将那块扇面递给杨柳:“速速差人送去致尚斋,让他们连夜把扇子给做好了,不然明日我们去府城就赶不及了。” “奴婢省得。”杨柳接过,亲自唤来徐大,让他拿着那块精致的扇面去了。 秦如薇让丫头们伺候着穿上了那件改良过的汉服华裳,妃色的锦裙衣领以金银线绣着一朵朵精致艳丽的石榴花,束高腰的腰带则以浅金色缝在上面,针脚细密,腰带并没完全封死,而是结了一个蝴蝶结,两条细金带垂在身侧,随着走动间飘荡。 裙摆处,则是绣了大朵的牡丹花,一只只蝴蝶在花间飞舞,绣功精致栩栩如生,宛如一群蝴蝶在脚边飞动着似的。 秦如薇婷婷站着,她身材本就高挑纤细,束高腰的设计让她更显高挑,纤腰盈盈一握,妃色的锦裙并不张扬,不艳亦不素,完全符合她新婚的身份。 “少夫人好美啊。”糯米双眼冒着红心。 “嗯,真的很美。”秋兰和秋香姐妹俩也使劲的点头。 秦如薇张开双臂转了个身,道:“这一身也就适合春秋穿,若在寒冬腊月里也是轻薄了些。”这也让她想起那个词,美丽冻人。 杨柳这时走了进来,恰好听到这话,上下看了一眼道:“少夫人也不必担心,我记得有一件银灰鼠皮大氅,这一般在屋里头都有火盆也不冷,在外时穿着大氅想来也是无碍的。” “也只能这样了。”秦如薇点头道。 “少夫人身材本就纤瘦,奴婢看在里头再穿上一件薄袄子也不觉得臃肿呢!”秋兰这时道。 “怕是不伦不类的。”秦如薇失笑。 “我去找找,不是有件鸭绒袄子么?”秋兰想了想便去里屋的衣柜翻找。 秦如薇检查了一番,这锦裙做得是刚刚好,若是换在夏天应该更适合些,不过左右也只是秀一下,而且这去参宴基本都是备上两三套衣裳的,也不怕了。 她看了看沙漏,问:“这天眼看就要黑了,爷怎么还没回来,秋香去门房问问爷回了没?” “哎。” 庄楚然为了这民生私服下了乡,已是走了好几个村子了,往日都早早回了,今儿怎的这般迟? 秦如薇有些担心,连秋兰找来了那鸭绒袄子换上也显得兴致缺缺的。 知道这衣裳合身了,杨柳和秋兰也没再折腾,只给她换了一杯热茶,而糯米则是变着法儿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乡间趣事逗她笑,心里倒也开朗不少。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秋香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秦如薇心头一跳。 秋香跑了进来,杨柳脸色沉着,轻喝道:“大呼大叫的成何体统?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惊着了少夫人仔细你的皮。” 秋香脸色微白。 秦如薇挥了挥手,问:“怎么回事?” “是大人,大人他受伤了。”秋香喘了一口气道。 秦如薇手一抖,手边的茶杯被她拂落在地,腾地站起来向门外冲去。 杨柳几人也是变了脸色,跟着走了出去。 秦如薇走到院子门,就见庄楚然被钟忠扶着走来,头上缠了一圈白布,那布上已是渗出了红,不由脸色傻白,小跑着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般重?”秦如薇颤着声问,又吩咐杨柳她们:“快,快去请大夫。” 院里一阵忙乱。 回到屋内,庄楚然笑着道:“不必担心,只是伤着了额头,并无大碍。” “这怎么无碍,头可是最重要的,这血都要渗出来了。”秦如薇急得眼圈发红,又瞪向钟忠厉声喝道:“钟忠,你是怎么伺候大人的,好好的出去怎么伤到头了?” 秦如薇当日接过管家权是很是给府里头的下人一个下马威,谁都知道这少夫人的威信不比大人差,如今满脸厉色,自是不怒而威,钟忠一下子跪了下来请罪:“奴才知罪。” 秦如薇还欲再说,庄楚然出言道:“不关他的事,是几个村民起了冲突,我前去劝架,不小心才被误伤了,只是小伤,没事,别担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秦如薇却知没那么简单,眼圈红红的道:“这脸都几乎跟外头的雪一般白了,还说没事,你……” “大夫来了。” 丫头掀起帘子,一个年约五旬的大夫走了进来,正是平素来府里看诊的王大夫。 “王大夫,你快给大人看看。”秦如薇连忙让开位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还不忘吩咐杨柳她们准备热水。 丫头们各自去忙活,屋子安静不少,王大夫亲自拆开庄楚然头上的纱布,赫然露出一个血糊糊的伤口来,那血都把那白布染红了半块,显然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 秦如薇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脸上血色褪尽,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这可得流了多少血啊? “打水来。”王大夫诊了脉,又要重新替他包扎。 秦如薇忙让人取来热水,也不敢打扰王大夫的动作,见庄楚然血色全无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老夫人到。”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迎了上去,帘子一掀,庄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口里惊呼:“我的儿……” “娘。”秦如薇上前扶着她,被她紧紧地抓住手臂,那指甲都快透过衣裳掐进肉里了。 此时,王大夫刚巧以水擦拭好庄楚然的伤口,庄老夫人一看那口子边上的肉都翻起了,双眼一翻,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秦如薇只觉手上一重,连忙扶住她,惊道:“娘!”又瞪了刘嬷嬷一眼,怎么就惊动她了。 “我没事。”庄老夫人稳了稳身子,死死地掐着秦如薇的手臂,喝问:“这是怎么回事?钟忠,让你平时跟着少爷仔细伺候,你是吃干饭的不成?”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钟忠又跪了下来磕头。 “去,将这奴才拖出去卖了,不顶用的奴才要来作甚。”庄老夫人气得不轻,庄楚然可是她的命根子,从小到大,那就伤得这么重了?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 “还不快去。”庄老夫人瞪向秦如薇。 “娘,不关他的事,您别恼了。”庄楚然这时劝道:“不过是小伤,莫要慌,钟忠也是切身护着我的,只是他的伤伤在您看不着的地方罢了。” “但是。” “没有但是。”庄楚然强硬地道:“儿子已是习惯钟忠伺候,娘您要撵他,不是要断儿子的手脚么?” 庄老夫人眉头一皱,道:“我的儿哎,你快莫再说了,先让大夫替你包扎好吧!”说罢又狠狠瞪了钟忠一眼:“一边儿跪着去。” 王大夫手脚麻利,很快就替庄楚然将那伤口包扎妥当,又开了两服药,嘱咐道:“大人是外伤,注意这伤口莫要沾水,晚上兴许会发热,得要仔细伺候。这里两服药有助伤口复原,辛辣的东西暂时就莫要碰了。” “王大夫,我儿他无大碍吧?”庄老夫人听了仍旧不放心,紧张地道:“要不,你在这住两日瞧着?” “老夫人且放心,我瞧着大人这伤口也是被石头给砸了,口子虽大,但也并没伤着筋骨,只要仔细护理便是。”王大夫笑着安抚。 “王大夫,你也给钟忠看一下。”庄楚然对他道,又让杨柳带着钟忠下去。 “这等护住不力的奴才,偏你还护着。”庄老夫人很是不悦,但见庄楚然坚持,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看他脸无血色,心痛不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哟?好好的,怎么就伤得这样重!” 庄楚然见她和秦如薇都满脸忧色,便将今日之事捡简便的说了,也就是其中一个村庄子有人家屋顶被大雪压破了死了人,那些人闹到了保头那里,两边打了起来,庄楚然也是倒霉被误伤了。 “这些个不识好歹的贱民,我看就应该将他们全部都锁回来下大牢。”庄老夫人恨得牙痒痒的。 秦如薇敛了敛眼皮,庄老夫人怕是忘记了,他们也是寒门农户出身呢,又见庄楚然面露疲色,便道:“娘,我看相公也是累了。” 庄老夫人一看,果是如此,便道:“那就去歇着,媳妇你晚上可要警醒些伺候。”又看向杨柳等人,叮嘱道:“你们也是,都在外间伺候,不可睡了。” 众人自是应下,秦如薇也知她紧张,便也没有多言。 庄老夫人好一阵心肝肉的叫,让庄楚然回房去歇着,这才急忙忙的说去佛堂上香求神保佑。 自回到房里躺下,庄楚然才道:“这下耳根总算清净了。” 秦如薇看着他,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府城贺寿 庄楚然鲜小见秦如薇哭泣流泪,尤其是成婚以来,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只升不降,更没有争吵和闹别扭,怎么突然的,就掉起金豆子哭起来了呢? 庄楚然狠实被吓了一跳,腾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却因为起得太猛头又晕了一晕。 “你这是作甚?还不快躺着。”秦如薇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躺下,连掉眼泪都忘记了。 庄楚然虚弱一笑,道:“我才想要问你,好好儿的,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秦如薇擦了擦眼角,替他掖了掖被角,哽咽着道:“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好好的出去,就这么伤着回来,若是有个好歹。。。”她别开头去,吸了吸鼻子道:“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庄楚然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道:“我这不也是没事吗?傻瓜。” “人当官老爷,你也当官老爷,怎么就。。。”秦如薇挣脱他的手,将其放回被子里,道:“你就别折腾了。” 庄楚然也是累了,道:“我是真没事,你别哭,我看着心痛。” 秦如薇被逗得笑了,擦了擦眼睑,说道:“还贫,明儿我看还得挑选两个得用的侍卫跟着你才行。” “那可得不少银子。”庄楚然故意逗她:“为夫现在可算是穷光蛋,这俸禄也不高,还得养这一大家子,哪来的银子?” “银子本夫人有的是,我出,我亲自买了人来放在你身边,也给监视着你。”秦如薇哼了一声。 “哦,那为夫就只得受着了。”庄楚然笑言。 秦如薇的心情总算平复了好些,看他眼睛都快要闭上,道:“别说话了,快歇着。” 庄楚然确实累得够呛,又有那些药的缘故,也不过是在强打着精神罢了,闻言便点了点头,闭上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秦如薇看着他熟睡,双眉却是皱起,不由轻叹一声。 他上任以来,事事亲力亲为,一心想要作出好成绩,想要为百姓谋福祉,这不到半年,就已经把自己累得整整瘦了一圈,如今更是还受了伤,这回也是头受伤,下回,会不会就所谓一句刀剑无眼,就把命都丢了呢? 摸了摸他瘦了一圈的脸颊,秦如薇心口微痛,将他的被子再拉上一截,这才走了出去,她得要做些好的给他补一补身子。 当天晚上,庄楚然果然就发起热来,人都有些迷糊,一晚上冷热交替的,把秦如薇急坏了。 折腾了一晚,直到天蒙蒙亮,庄楚然才安静下来,只是脸色更苍白了。 “本是想今儿就去府城,可你如今却是这个样,要不,我差人送信去仁王府,送上谢礼便罢?”秦如薇亲自捧了药碗,一口一口的喂他,嗔道:“这么大的人了,吃个药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别给我东张西望的,快些个喝了。” 庄楚然嘿嘿的笑,却没有半点尴尬,道:“这药太苦了。”见秦如薇板起脸来,紧接着道:“但由夫人喂,苦也是甜的。”说罢接过来一口喝光了。 秦如薇这才满意,从一边的茶几个上放着的骨瓷碟上捡了一颗蜜饯塞他嘴里。 “难得王妃亲自遣身边的嬷嬷来给你送贴子,不去也不好。好在府城离昌平也不远,明日早些儿上路也成。”庄楚然咬了一口蜜饯道:“我这伤口也不过是个小伤,并无大碍。” 秦如薇心有踌躇,庄楚然继续道:“而且,我亦有公差要向王爷禀报。”见她依旧放不下心,便笑道:“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的,我们还没生小楚薇呢。” 秦如薇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嗔道:“讨厌!” 避世,钟忠来报说有公文,秦如薇皱起眉,庄楚然拍了拍她的手背:“吃过药我已是好多了,我去处理一下,你也拾掇拾掇,以免明日去府城漏了。” 秦如薇也知他的脾性,只得道:“不许太过劳心劳力,我可不想早早就对着个糟老头过日子。” 庄楚然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 府城,秦如薇是头一次来这繁华的大城,古代就好比现代,逐级而上,镇比村繁荣,县又比镇更盛,这府城就更是更胜一筹了,就跟一个省府一般,繁华鼎盛,想来那天子脚下的上京,就更为的繁荣了。 秦如薇一行人来得早,此时府城的城门排满了人等着进城,熙熙攘攘的,热闹不已。 在等待的空当,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身后还跟了一队穿着盔甲的侍卫,顷刻间便来到秦如薇他们的车驾跟前。 “这可是庄大人的家眷?” “正是。” “卑职奉王爷之令,迎庄大人及夫人进城。” 车内,庄楚然和秦如薇对视一眼,仁王待他们是不是太厚待隆重了些?但两人也没多言,只道了声谢,跟在那大队人马身后进了城。 仁王府。 因为是仁王妃笀辰,这被邀请的都是些有身份的官家夫人,故而仁王府门前那是宝马香车,衣衫鬓影,香风阵阵,门房一回回来回跑动,忙得满额是汗。 仁王府本是行宫别院,因仁王自请废黜,今上怜他双腿残废,故而将这座别院赐给他为仁王府,以便休养。 既是行宫别院,占地之广,豪奢华美,自是不用细说,这殿院又分了主殿和副殿,今天这笀辰的席宴就设在了府殿康华殿。 所谓男女大防,故而这女眷都被安排在潇湘馆中,此时,各夫人带着自家闺女在主厅中陪着仁王妃说话凑趣,莺声燕语的好不热闹。 “都说这行宫冬暖夏凉的,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景色又是极好,早早就想来走动一二了,今日终是如愿以偿了。”贺州同知的王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笑道:“王妃可终于是不藏私了。” 仁王妃笑道:“都说王夫人的嘴是把利嘴,家里的妾侍可都是嘴都不敢驳上一句的,这一听,传言可真不假。” “王妃,您是有所不知,王夫人那把嘴可是号称铜牙铁齿,好比状师的嘴呢,一般男人可都不敢招惹。”知府李夫人凑笑道。 “呸!要比嘴上功夫,谁个比得上李夫人?听说李大人就爱李夫人那张嘴呢!”王夫人掩嘴吃吃地笑。 众人一听,都吃吃地笑了起来,这王夫人的话可是带了点歧义了,甚至还有些别样的色彩了。 李夫人脸上微红,瞪了她一眼,道:“王夫人的嘴可真是利。” 王夫人得意地哼了一声。 仁王妃坐在上位看着,端起茶杯,敛了眼皮,那眼中精明的神色却是一闪而过。 听说这王同知和李知府有些不和,看来传闻还真不假。 布政使家的徐夫人见场面有些僵,便笑道:“哎,依我看啊,这王夫人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的,那就是王妃娘娘可真别藏私,若是这闷了,常邀了我们来陪着说话才是。别的不说,这些个小姐们,琴棋书画可都拿得出手,能博上王妃一笑,也是她们的造化了。” 仁王妃放下茶杯,笑着道:“那里是本宫藏私,只是本宫和王爷来此不久,而且王爷的腿也一直要静修,本宫也不想扰了他修养。” 众人听了,便都纷纷说起好话来。 “王妃莫担心,王爷乃是贵人,自有皇气庇佑,再说了,咱们贺州人杰地灵,王爷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徐夫人又笑着说道。 “那就承你吉言了。”仁王妃满脸是笑。 王夫人此时又道:“今日是王妃笀辰,我们家嫣儿早听说王妃是仁慈宽容之人,故而准备了一份寿礼为王妃贺寿。” “哦?”仁王妃看向她身侧的一名十五六的少女,见她眉目如画,脸若桃花,不由挑了挑眉。 王嫣站了出来,盈盈地行了一礼拜下:“臣女李嫣见过王妃娘娘,祝娘娘千岁金康,寿比南山。” “起吧。”仁王妃笑着叫起,道:“抬起脸让本宫瞧瞧。” 王嫣抬起头来,满脸的羞涩,仁王妃仔细看了看,道:“好,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王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王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王妃过奖了,这丫头也没什么好的,琴棋书画也有些造诣,王妃若是看得起她,就让她当个丫头在你身边伺候呗。” 这话,可是大有含义了,留在身边伺候,是伺候王妃,还是伺候王爷呢? 王嫣羞红了脸,偷偷看向仁王妃。 仁王妃眼神微闪,道:“听说你为本宫准备了贺礼,拿来瞧瞧?” 王嫣立即道:“臣女为王妃娘娘写了百寿字作贺礼。”说着便向身边侍女招了招手,从那檀木盒子里取出一卷纸张来。 仁王妃身边的丫鬟展了开来,果然,上面以各种书法写着百个寿字,每个寿字都形态不同,却书写得十分工整。 仁王妃正欲点评,这时,有丫鬟快步来到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登时大喜:“真的?快,快请进来。” 众人见仁王妃脸露欢喜,都十分诧异,这是谁来,引得她如何欢喜? 而一直等着夸赞的王嫣,见仁王妃也不看那百寿字了,而是巴望着门口,不由咬了咬下唇,心中暗恨,这是谁早不来迟不来的这个时候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口浪尖 “昌平县庄老夫人和庄少夫人到。” 众人一听这唱名均是一愣,脸上表情各异,要知道仁王妃这笀辰只是闲生,并没有大肆操办,听说这接到帖子的也就是十数家罢了,而且还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要不就是和她交好的人家,可这昌平知县,只是个七品小官儿吧? 在座的,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平素也是奴仆环绕,过得都是大户人家的生活,而且大多都是出身大族,对于这样七品县令的家眷,自是看不起的。 王同知家的小姐王嫣脸上更是不屑,还当是谁,原来只是个七品小县令的夫人,哼,听说还是山野农户出来的呢,王妃也是,怎么就将这样的人给请来了?没得掉了身份,一会她可要离这些个乡巴佬远一些,别沾得浑身土气。 秦如薇走进主厅的时候,只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这里是暖若春夏,舒服得让人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 察觉到扶着的庄老夫人在微微颤抖,秦如薇不禁轻声道:“娘,别紧张,大方点就好。” 庄老夫人看她一眼,见她嘴角微翘,一点都不怯场,仿佛早已来过这样的宴会千百回似的,不由有些纳闷儿,这丫头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了,也没见她得到过什么人指点规矩之类的啊,怎么就这般淡定? 她却不知,在这里秦如薇是没受过规矩,但在前世,她亦算是公司的高层,也常跟着大老板出入各种场合,甚至还去外国议商,得体的礼仪是必须的,所以不但去报名学过专业的礼仪指导,平时也常看一些女人如何使自己更优雅的书本。 所以,这样的大场合对秦如薇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在她眼里,也就是普通的外交罢了。 有丫鬟上前帮她脱下大氅,露出的便是那一身亲自设计改良过的汉服。 在秦如薇和庄楚然成亲的当天,因了仁王和仁王妃也曾前去祝贺,故而这厅中也有人前去,如布政使夫人知府夫人的自是认得秦如薇的。但也有人没见过,对她一介小县令夫人能得到仁王妃的别眼相看被邀到这场合,不禁是十二分好奇。 听说这昌平的县令庄楚然是当朝探花郎,拒绝了在翰林院当编修而回到家乡当县令,让皇帝很是赏识和欣赏。但虽是探花郎,这庄大人却也只是乡野出身,夫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也是个农户人家的姑娘了,眼前这位就是了么?可瞧着,也不像是小家小气出身的人啊! 她轻搀扶着身边的中年老妇而来,步履轻盈,云鬓高挽,薄施粉黛,嘴角微微翘起,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清浅得让人看着就极为舒服。 在座的夫人包括仁王妃,谁都是穿着斜襟华丽的大衣裳和各色襦裙,而未出嫁的小姐们俱是褙子百褶裙,也不过是颜色不同罢了,款色几乎无二,可这庄夫人身上穿的? 一身妃色雅致的锦裙,腰间束得高高的,款色极是别致,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反而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比起冬天的臃肿,这一身显得纤瘦苗条,身材高挑,而再看她的脚边,不禁都微愣一下。 只只斑斓的蝴蝶飞舞在大团的牡丹花从间,随着她的走动,像是真的一样,若不细看,倒以为还真是一群蝶儿围在她脚边飞舞呢! “臣妇拜见王妃娘娘,恭祝王妃娘娘福如东海,春秋不老,富贵安康。”秦如薇和庄老夫人缓缓拜下。 “免礼,快赐座。”仁王妃笑容满脸,神色愉悦。 “谢王妃娘娘。” 众人瞧着这一举一动,虽称不上完美无瑕,但也大方得体,尤其是那少夫人,更是落落大方,相反这老夫人倒是磕磕巴巴的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按理说,秦如薇她们的身份算是末等的,这位置也该排在末位才是,而那些个丫鬟亦是这样领过去的。 可仁王妃却是开口了,道:“也莫要排在老远,本宫与你说话还得大声的喊,依我看,就把座位安在这下首吧。” 她手指一指,秦如薇和众人都均是一惊,那是右列首位,而那位置如今却是坐着从二品的布政使夫人,若是越过她,那成什么了? 众人的目光唰地全落在秦如薇身上,这表面看来是天大的荣耀,但这在座的谁不是心里有几道弯的,都暗自想着王妃是要给秦如薇难看呢! 所以嘛,一个小县令夫人,连个诰命都没有的,凭什么出现在这里,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目光,那因秦如薇的到来而没得到夸赞的王嫣更是幸灾乐祸的。 秦如薇若是真敢坐了,那御史还不得把庄大人给弹劾一把? 秦如薇委实吓了一跳,心里头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可看仁王妃的样子,满脸的殷切,眼神亲热,又不像是恼自己的,而是真心的想要自己坐近些,不由暗自苦笑,王妃啊,这是什么场合,您这样,不是把我放油锅上烤吗? 秦如薇即刻就行了一礼道:“娘娘,臣妇谢娘娘抬爱,只不过在座众位夫人的命阶都比臣妇要高,这位置设在那里实在于礼不合。娘娘要想召臣妇说话,臣妇上前站着回话便是。” 仁王妃一怔,可看到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知道自己此举也是过了,她是有心要抬举秦如薇,可如此也未将将她至于风口浪尖上。如此想着,心里又不免惋惜,若是秦如薇的身份公开了,这里谁的身份比得过她? 仁王妃身边的范嬷嬷便笑着解围:“娘娘,您宅心仁厚,见着庄夫人欢喜,可她到底是新喜,面皮薄着呢,这么着坐上前,恐怕下回都不敢来府上作客了。” 秦如薇听言感激地看她一眼。 仁王妃便呵呵地一笑:“瞧我,一看到这标志人儿就高兴过头了,罢罢,你就坐在那处,而本宫,今儿就当上一回大声公了!” “娘娘,不怪你高兴,就是我见了庄夫人,也是觉得极为亲切呢。”徐夫人笑着站了起来道:“当日庄大人和庄夫人成亲时,便深觉庄夫人气质高雅,如今一看,更是大方高洁,瞧瞧这一身清爽伶俐的,就让人眼睛一亮,倒显得我这老婆子恨不得把家里棉被都裹上身才敢出门了。” 这翻自贬又抬了秦如薇一把,倒是将刚才的尴尬给岔了开去,众人都吃吃地笑起来。 秦如薇红着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徐夫人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徐夫人这话说得很是,这大冬天的,谁个身上不是捂得严严密密的,可庄夫人这一身,倒是让我开了眼了,从未见过这样别致好看的衣裙呢,也不知是哪个坊子做的?”顺天府丞的陈夫人也笑着凑趣:“等我也去做一身来,也装装年轻了。” 众人又是一笑。 仁王妃笑看着秦如薇,问:“我瞧着这一身也是开眼别致,倒真没见过这样的衣裙呢!” 秦如薇嘴角微扬,心道就怕你们不问,便盈盈地施了一礼道:“回娘娘和各位夫人的话,这也不是哪个坊子做的,而是臣妇一时心血来潮设计了领着丫鬟做出来的。” “你还会自己做衣衫?” “臣妇闲着无事,便打理嫁妆铺子,倒是搬弄了一个小绣坊打算着赚两个脂粉钱,故而想看看这裙子反响如何,如今倒是放心了!”秦如薇温婉一笑。 “本宫瞧着就极好,日后你也给我作一身?”仁王妃笑着道。 秦如薇自是应下,道:“回头娘娘欢喜什么样式,臣妇送了图册让娘娘挑选便是。”她顿了一顿又道:“只不过,这料子可就要娘娘自个选了送来了,臣妇那绣坊也就只出人工和女红,不出料子。” 仁王妃一怔,随即笑道:“如今瞧着,你也是个捉狭鬼,好好好,都依你的!” 众人听着,心里不免都打起小九九,仁王妃看着年纪不大,但因为身份高贵,自有一番威信,即便对谁不特别亲热,但也没像如今这般对一个命妇热络,那高兴的样子也不像是作伪,而是像是对待自家妹妹似的,不由都看向秦如薇,想从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那同知家的王嫣,心里是有嫉又恨,不就是一个乡巴佬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妃怎么就如此掉份要和这样的人热络? 秦如薇似是感觉到一股子嫉恨的目光,不经意的看去,见是一个美貌的少女,很是一愣,她招惹到她了吗? “娘娘,刚刚王小姐呈上白寿图贺寿,我们家华儿亦给娘娘准备了一份小心意,望娘娘笑纳。”李夫人此时笑道。 小陌君得了鼠标手,右手腕筋腱酸痛无力,医生其实建议多休息。小陌本职工作也无需用到电脑,可以说,是因为长期码字才弄成这样,很想任性的草率结文,但那不是我的风格,所以会坚持着将本书码完,只是更新真的会比以往慢~小陌君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喜欢本书,也很任性的只按着自己设定的套路去完成,不喜欢本文的请点叉,谢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礼惊人 活了两世,秦如薇自是见了不少美人,可若真称古典美,现代的美人还真及不上这古代的,瞧这李家小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像是用标准尺量度一般,落落大方,端庄娴静,堪称理想儿媳的典范。 “瞧这李小姐,可真是漂亮端庄,听说早早就帮着李夫人管家,这还没定亲呢!” “可不是,这样的儿媳,才是当家主母的典范呢!” 秦如薇捧着一杯热茶轻啜着,低下头掩住眼中的笑意,这样的宴席,通常又是变相的相看呢,瞧在座的夫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一到两名少女,个个容色秀美,端庄高贵,就连身边的两个夫人后头,不也跟着两名少女么,从评论李小姐,已经评到彼此的儿女了。 忽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秦如薇微微侧头,却是怔住,皱起了眉。 那一声叹息不是谁,而是庄老夫人口中发出的,她正看着那李小姐,眼神复杂,似不甘似遗憾,又似十分可惜似的。 因为专注于那小姐身上,庄老夫人并没看到秦如薇看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注意这才松一口气,心里却是惋惜不已。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大家小姐,才是当儿媳的好对象啊,而不是像。。。 庄老夫人神色复杂,按下心中苦涩,抿了一口茶。 秦如薇故作没看到庄老夫人脸上所露出的惋惜,心中却是微冷,有些人,总觉得自己该得到更好的,却又不知自身是不是足够资本去求得来。 “庄老夫人也是有福气的人呢,我瞧着少夫人也是有一双巧手,女红该是做得极好。”坐在庄老夫人右手边的一个笑容温柔的夫人赞道,又自我介绍:“对了,我是安抚使曹永年的夫人。” “曹夫人。”庄老夫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要起身行礼。 “老夫人不必多礼。”曹夫人连忙扶着她,一脸的笑意,十分温和。 秦如薇听到动静,便也看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便也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殊不知,曹夫人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双眼大亮,脸容比之前更热切,又看向秦如薇的衣饰夸道:“少夫人这一身衣裳真的很漂亮。” “让曹夫人见笑了,我就是闲着无事才裁来穿了。”秦如薇不知这位夫人因何这般热切,但她知这里谁都比自己高阶,故而也是语带恭谨。 “你的手可这巧,不像我,绣一朵花也不像,我家老爷都说我这手笨。”曹夫人腼腆地一笑,有些羞涩。 秦如薇正欲回话,耳边却听到自己两声不屑的轻嗤声:“真是不知羞,区区一个续弦也这般张扬,还好意思说。” “若是我,都不敢出门呢,听说还和前面的儿子有些不清楚。” 这声音不大,但秦如薇却是听得真切,也足以让曹夫人听个清楚,只见她脸色大变,一双大眼立即红了。 难怪,秦如薇看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原来是有这一岔,可看她年纪不大,面容温和,也不像是作出那等事的人,个中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庄老夫人自也是听到了这话,看向曹夫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喜,脸上神情也淡了下去。 这下,曹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不已,借故说要去净房,就带着丫鬟去了,却是再也没有回来,想来是早早就离去了。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人云亦云,以讹传讹,舆论,是最伤女子名声的。 “庄夫人可别被她给迷了,这曹夫人只是一介庶女,能嫁得一个从五品的安抚使做续弦,已是她的造化,就该安安份份的,偏偏她自己不甘寂寞,竟和前面正室的儿子有些不清楚,真真是不守妇道。”那尖嘴桃腮的夫人冷哼道。 “安抚使都四十好几了,这也没啥出奇的。”另一夫人嗤笑道:“这贺州也没几家夫人和她亲近的,庄少夫人可也别不知首尾的粘上去,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秦如薇并没说话,庄老夫人却是感激地道:“多谢两位夫人提醒了。” “这原也没的,你们也才来,不知道内情也是情理之中。”那两人立时就得意起来。 秦如薇放下茶杯,淡淡道:“我瞧着曹夫人也不像是那等人,看来其中有什么误会吧。不过如两位夫人所说,我们并不知个中内情,也不好胡作评论,以讹传讹。” 这话一出,两位夫人脸色立即就变了,她这话可不是说两人乱嚼舌根么? 正欲刺上几句,上首的仁王妃就道:“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呀,说出来也让本宫乐呵乐呵?” 几人看去,却是那一拨小姐们经已献礼完毕,都往秦如薇她们这边看呢。 庄老夫人紧张得很,有些不悦地看了秦如薇一眼,刚刚她那话,可不就是得罪了这两位夫人么?平时看她都沉稳,今儿怎么就这样激进了呢? “回王妃的话,我们都看几位小姐的寿礼十分雅致,又瞧着庄少夫人身边的丫头捧着个匣子,都在想是不是也有什么宝贵的寿礼送给王妃,也好让我们开眼开眼呢!”那尖嘴桃腮的夫人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秦如薇一眼,还着重咬重宝贵二字。 谁不知道,这庄县令是乡野出身,能有什么宝贵物件? 这是赤果果的报复啊,秦如薇暗自摇了摇头,这女人战场比真枪实战还要犀利,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要是杨柳捧着的不是贺礼,或者真的是极普通的东西,展露出来,兴许就会贻笑大方。 “哦?”仁王妃扫过那夫人,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却又看向秦如薇笑道:“庄少夫人,卢夫人可说的是真的?若不然,本宫就好好罚她如何?” 她用的是玩笑语气,可在座的夫人,都听出了个中的警告意味,那卢夫人亦不例外,脸色微变了变,有些不知所措。 仁王妃这是在警告她? 卢夫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地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笑着站了起来,轻福了一礼道:“回娘娘的话,卢夫人说的可都是真的,只不过,臣妇瞧着各位小姐的贺礼都特别雅致金贵,臣妇这小玩意,却是拿不出手了,正想着偷偷藏起来拿回去呢,也省得污了王妃的眼睛,想不到卢夫人的眼睛这般利,竟是瞧见了。”说着,露出一副懊恼的表情来。 仁王妃被逗得笑起来,道:“你们听听,今天我是开了眼界,这一个个的嘴都比刀子还要利上几分,你这般说,我倒是更想瞧瞧是什么东西,让你想要藏着了。” “王妃娘娘先答应臣妇,臣妇这贺礼不好的话,娘娘可别恼了臣妇。”秦如薇又故作惶恐地道。 “好好,本宫绝不恼你。”仁王妃笑着嗔道。 秦如薇这才亲自接过杨柳手上的匣子递上去,范嬷嬷亲自下来接了,仁王妃示意她打开,左右秦如薇送上什么,她都会高兴,也不会让人看轻了她。 范嬷嬷只觉得手上匣子极轻,打开,却是愣了一下。 众人瞧着,心里嗤笑,那卢夫人还有王嫣等人脸上更是得意,看吧,一个乡巴佬能有什么好东西? “娘娘,您瞧。”范嬷嬷看了秦如薇一眼,有些震惊,将匣子捧到仁王妃跟前。 仁王妃探头一看,呀了一声,将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众人一瞧,赫然是一柄扇面。 扇子用的是梨花木做成,手柄坠着个小而精巧的络子,乃是一个小小的福字,流苏下又是两颗精细的南珠,让人觉得惊讶的不是那扇子做得如何精美,而是那幅扇面。 扇面采用的是纯色的金红云锦,上面却是绣了一个作闺中打扮的美人,站在一从牡丹花前,玉手向上伸着,手上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五彩蝶儿,她笑容纯净温恬,长发飘飘,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少女时光。 美人蝶花都是平素做扇面的好题材,可这扇面上的少女不是别人,却是当今的仁王妃,那模样赫然就是她未出阁前的样子啊,而更难得的是,这还是双面绣,绣得如同画在上面一般。 “这。。。”仁王妃爱不释手的摸着那扇面,双目含泪,激动地看向秦如薇:“你,你是怎么晓得我当时的模样?” 从小到大,因为被批有凤命,她就被家族以太子妃的身份去受规矩和学习,个中艰辛自不必细说,十六岁嫁给夏岚昊,便被册封为太子妃,虽和夏岚昊是少年夫妻亦是情深无比,但因为彼此身份,也不得不接受第三者第四者的介入。而嫁给夏岚昊五年,她今年虽才二十一岁,但到底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又未生下嫡子,新人一个接一个的抬进府里,自是举步维艰,故而这少女时光对她来说是宝贵和难忘的。 成为太子妃的这些年,她和府中妾侍斗智斗勇,就是手中也添了好几条人命,早已忘记当初未出阁时的纯真,而秦如薇的这一扇面,却将她的回忆都勾了回来,要说是画的倒也罢了,却偏偏还是双面绣,刻画得更是栩栩如生,这怎叫她不激动? 眼见仁王妃红了眼睛,秦如薇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臣妇该死,臣妇惹娘娘不快,臣妇有罪。” 仁王妃愣了一下,随即起身,亲自来到她跟前将她扶起,嗔笑道:“你这是作甚?我哪里是怪你,我是高兴呢!” “娘娘。”秦如薇有些忐忑。 “庄夫人,王妃说的是真的,就连老奴见了这扇面也是惊讶不已呢,这就跟咱们王妃未出阁时一模一样的呢!”范嬷嬷这时也添了一把嘴。 “就是,你快说说,是怎么想到的,若不是我真没见过你,还真以为咱们从前就认识呢!”仁王妃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 秦如薇松了一口气,有些腼腆地道:“我,我也是想着王妃的样子改动一下,王妃也极是年轻,想来这脸容没怎么变才是。” “难得你有这个心思。”仁王妃看着她,一脸的感慨,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不是看着你这扇面,只怕我自个儿都快忘了年轻时是怎么样的了。” “臣妇知错。”秦如薇作势又要跪,礼多人不怪,古人就爱动不动就跪。 “你再跪我就真恼了。”仁王妃连忙拉着她,故作恼怒。 秦如薇只得站着,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妃娘娘,庄夫人这寿礼,也让咱们开开眼界可好?”徐夫人此时笑道。 仁王妃自是点头,范嬷嬷便将那扇面送了过去,徐夫人接过,也是一愣,反复看了看,问:“这是庄夫人亲手所绣?” “雕虫小技,让徐夫人见笑了。”秦如薇福了一福,羞涩地道。 “也难怪王妃娘娘欢喜得要掉金豆子,这扇子,就连我看了,也十分中意,都想占为己有了。”徐夫人真心地赞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女红做得如此好,这衣裙已是让我们开了眼界,这绣工更是一等的好。茹儿,你也瞧瞧,平素你自认绣艺非凡,比庄夫人你却是差得远了。” 她将扇子递给身后的女子,那女子面容与徐夫人肖似,该是徐家的小姐没错。 秦如薇也没料错,这是徐夫人的掌上明珠,徐家唯一的嫡女徐惠茹,绣工特别出众,针法以京绣为名。 听得自己母亲和仁王妃夸赞,早就想要看看那扇面了,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看,惊道:“庄夫人绣得可真好,这针法是苏绣和广绣么?” 秦如薇浅笑道:“徐小姐造诣可真高,正是苏绣和广绣混合,让你见笑了。” “我一直想要学苏绣,可惜一直得不到领点,庄夫人若肯指点一二,惠茹感激不已。”徐惠茹朝她福了一礼。 徐惠茹是那种极有福气的相貌,脸圆圆的,微微一笑时,嘴角露出一个酒窝,添了几分颜色,秦如薇对她极有好感,便道:“指点称不上,和徐小姐交流一二倒是能的。” “那我下帖子请你时,你可要来哟。”徐夫人这时便笑道。 秦如薇点了点头,两边交换了一个眼神,自是亲近了好些。 徐惠茹对那扇面爱不释手,恋恋不舍的将它传给另一位夫人,众人自是都夸奖不已,轮到那卢夫人时,范嬷嬷却是亲自捧着让她瞧了,也不让她碰,卢夫人脸色一变,尴尬得很。 而这一幕,在众人看来,又是另外一个信息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困惑 秦如薇坐在内厅中安然地喝着茶水,对于这寝厅的华丽堂皇,目露赞赏,却也不过是赞赏罢了,并没其他,这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不由对她是高看一眼。要知道,这便是一般的官家小姐见了这富奢华丽,都忍不住羡慕嫉妒呢,可这庄夫人,明明是山野之女,却有如此大气,怎不让人高看? “王妃来了。” 秦如薇连忙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站了起来,看着寝室的帘子被掀起,仁王妃微笑着走了出来,已是换了一身华服和配饰。 就在刚刚献上贺礼之后,仁王妃对她就表现出更大的热情,更是让她陪同着前来更衣,这可是让不少人又嫉又羡的。 “让你等得久了,这更衣最是麻烦不过,一层层的,所以我最怕举办宴会,累的很。”仁王妃笑着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拿起银钗捻了一块雪花玫瑰糕尝了。 她动作随意,秦如薇自然是看得目瞪口呆,说起来,她们也不过是第二回见罢了,可这仁王妃在她跟前,却是放任自如,一派闺中好友的样子。 “娘娘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自有下人去忙活,若是在农户人家里,那可真是事事都亲历亲为,更是累呢!”秦如薇笑着道。 “你说的也是,我也该惜福了。”有丫鬟奉上香茶,仁王妃抿了一口,才又看向秦如薇问:“过去那么些年,你在那十里屯子是怎么过的,说我听听?” 秦如薇听了,便挑些有趣的乡间趣事说了,也逗得仁王妃咯咯的直笑个不停,半晌才停下握着她的手道:“真是苦了你了!” 她这话夹杂着藏不住的复杂意味,秦如薇有些怔愣,道:“娘娘仁心,咱们这些农户人家出身的女子都是这么长着过来的,平素干农活做家事许是忙活了些,但也少守了世家大族里头的规矩,倒也不算苦。” “你可不是什么农家女子出身。”仁王妃想也不想的便道:“你。。。” “母妃,母妃瑞儿来了。” 就在仁王妃说话时,突然一记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仁王妃立即看向门口。 秦如薇正奇怪着,仁王妃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可这一记童声,也将她的注意力给拉了过去,但见门帘子一掀,一个奶娘模样的妇人怀抱着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放我下来,本郡主自己走。”小姑娘从奶娘那里挣扎着,待得下来,立马就奔向仁王妃。 “哎哟,我的小心肝。”仁王妃张开双手接着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鼻头:“你可睡醒了?” “瑞儿睡醒了的。”夏明瑞点了点头,她头上扎着的两朵珠花随着她点头也一荡一荡的,十分可爱。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搭着双手,跪在仁王妃跟前,奶声奶气地道:“瑞儿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愿母妃安康长寿,顺心如意。” 她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喜庆的粉色袄子,五官精致,行起礼来却是一板一眼的,那可爱的小模样,把站在一旁看着的秦如薇都萌化了。 听说仁王有一,女一子,夏明瑞便是仁王妃所生,也是唯一的嫡女,她又是嫡长孙女,故而皇帝十分疼宠,名字和封号都是亲自取的,一出生就被封为瑞安郡主,俸公主禄,可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庶长子夏明平则是侧妃吴氏所生,如今也不过是一岁左右,吴氏出身西南侯府,其父西南侯扶驾有功,被封为西南侯,掌管西南十万兵权,可惜的是,其子庸碌,并不成气候,也才让仁王妃与其家族暂松一口气。 仁王妃一口一个心肝肉儿,搂着瑞安郡主就亲了好几口,母女俩咯咯地笑成一团。 秦如薇看着,仁王妃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才是最真实最美的。 两人亲香了一回,瑞安郡主这才看到秦如薇,歪着头看了她一眼,问:“你是谁啊?” “昌平县令夫人庄秦氏给瑞安郡主请安,郡主吉祥。”秦如薇笑着福了一礼,便是个奶娃,却也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阶,秦如薇行礼也是应当的。 “瑞儿,不得无礼。”仁王妃忙的瞪了她一眼,道:“这是你薇姑姑,快给她请安。” “姑姑?”瑞安郡主眨着大眼睛。 “对,你就称她一声姑姑吧!”仁王妃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整个人都傻掉了,直到瑞安郡主软软地给她问安,才反应过来避开,道:“王妃,这可使不得。”堂堂一个皇家郡主,怎能叫她为姑姑?这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这里没外人,你也当得起。”仁王妃拉着她。 秦如薇有些发懵,这到底是哪跟哪? 还没等问个清楚,就有人来请仁王妃到前边去宴客,而又有丫头来报说吴侧妃娘娘说平少爷发起热来要请太医,仁王妃脸色都黑了些。 秦如薇也不敢多待,知趣地行礼退了出去,仁王妃也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得让人带她回席宴上,她自己则是去吴侧妃那边院子去。 出了仁王妃的正院,秦如薇满心困惑,也不想这就回到席宴上去和那些个人勾心斗角的,便对仁王妃的丫鬟绿意道:“绿意姑娘,我瞧着王府风景极好,也想在外头走一走,暂且不回席宴上了,你自忙活去吧。” “夫人,娘娘吩咐奴婢跟着伺候夫人,自不会有其它差事。今儿来的客人也有男客,若是冲撞了夫人怕是不好,夫人若嫌屋子里头闷 ,不若奴婢领路,带夫人四处走走?”绿意是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虽不知自家主子为何要如此厚待这县令夫人,但她们都是心腹丫头,主子这么安排,自然是有她的道理,自不会逆她的意行事。 秦如薇想了一下,这男女大坊,而这仁王府自己也不熟悉,若真是冲撞了谁传出不好听的话来,怕也是不好,便道:“那就劳烦绿意姑娘带路了。”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问:“绿意姑娘可知司徒公子如今在哪?” 司徒芳来这里给仁王治腿也有好些日子了,她却是一直没见到,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回夫人的话,司徒公子如今应该和王爷一起宴客呢。”绿意笑着福道。 秦如薇哦了一声,有些踌躇,绿意看了看,便问:“夫人是想要见一见司徒公子?” “不了,我就随便走走吧!”秦如薇摇了摇头,这里不同十里屯子,要是让人瞧见和男子私会,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更别说她还是有夫之妇了! 绿意领着她在园子里闲逛着,可有些人,你不想见,他偏偏就出现了。 “小狐狸。” 秦如薇兀自站在一棵腊梅前,心里想着仁王妃刚刚的话,心里是益发的困惑和不解。 忽然,一个雪球砸过来,秦如薇尖叫一声,唰地看过去,司徒芳那张绝美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嘻嘻,小狐狸。”司徒芳一个跃跳过来,双眼澄亮:“我可算见着你了,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原来真的是你。” “司徒公子。”绿意羞红着脸咬着唇向司徒芳福了一福,眼珠子不住的往他那里看去。 “你怎么就把雪球给扔过来呐,冷死了。”秦如薇感觉到那雪块落在脖颈间,不由打个哆嗦,杨柳则是帮她拍打着,一边埋怨地瞪向司徒芳。 司徒芳瑟缩了下,道:“我叫了你好多声,你都不应我。” 秦如薇嗔瞪他一眼,又仔细看他,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不错,这脸上都长肉了。” 司徒芳摸了摸脸,道:“在这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天天待在这个笼子里,要不是有好吃的,我早就走了。” “王爷的腿治好没有?”秦如薇笑着问,刚刚她就想问仁王妃,只是话题一岔就被岔了开去。 司徒芳歪了歪嘴道:“他那腿坏死得多了,哪有那么容易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养着呢,再说了,我又不是神仙,吹一口气就能让他站起来了!”说着,又嘀咕道:“真不知这人怎么就那么招人恨,还被人下了毒,笨死了。” 秦如薇一惊,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话可莫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司徒芳撇了一下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兴奋地道:“小狐狸,我与你说,我嬷嬷和师傅他们来了呢。” “嗄?”这话题跳跃太快,秦如薇愣了一下,他的嬷嬷师傅,不是在那遥远的什么医谷么? “他们如今就住在这府城呢,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司徒芳伸手去拉她的手。 “司徒公子,不可拉拉扯扯的。”杨柳挡在秦如薇身前,道:“夫人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会置夫人于流言蜚语之中,对她的名声有坏无好。” 司徒芳微愣一下,抿起了唇,看向秦如薇的眼神有些受伤。 秦如薇见了,便道:“如今还在王妃的宴席上呢,也不好现在就走了,左右这两天我还会在府城里逗留,到时候再去看嬷嬷他们可好?” 司徒芳双眼一亮:“你说真的?”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自是真的。” 司徒芳立时高兴起来,秦如薇心道还真是个孩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教出这样纯粹的人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风暴将至 庄楚然走出仁王的书房,曲时就看向夏岚昊,问:“王爷为何不将郡主的身份向他表明?” 夏岚昊抿了一口茶,发现茶水已冷,便皱了一下眉,放了下来,道:“先生认为我该现在就向他表明?” 曲时抿起唇,道:“他们总归已是定终身有白首之约的夫妇。” “是啊。”夏岚昊叹了一口气,道:“也是迟了那么一步,若不然,他如何配得上薇儿?” 曲时闻言看向夏岚昊,心里想这位不会是对明慧郡主有别样的想法吧?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夏岚昊看了过来,见他满脸疑惑和暧,昧的,不由愣了一下,立时失笑道:“先生想去哪了,薇儿乃是我的妹妹。” “自古以来,表哥表妹也不是没有共偕连理的。”曲时摸了一下鼻子道。 “我答应过姑姑,要保护她的,可我却是失信了,这么多年,竟任她在异乡作为一个农女生活了那么些年,姑姑若泉下有知,也不知会怎么怨我。”夏岚昊一脸的内疚。 “殿下此话我不认同。”曲时却是摇摇头,道:“当年卫将军那件事,谁都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通敌卖国,是杀头灭族之罪,对方是有心想要卫家一门惨绝。故而郡主流落他乡,也未尝不是好事,富贵荣华,也得有命享才是。” 夏岚昊抿了一下唇,道:“先生说的是,只不过,总该落在一户好些的人家,不至于在乡村山野受苦。” 曲时捋须一笑,道:“殿下此言差矣,即便落在农家里,凤即是凤,便是被稻禾盖住了,她依然是一颗明珠,禾木拨开,她的光芒自也就散发出来。明慧郡主,便是如此,端看她为海案口出的那点子便知她聪慧有加,不辱皇家郡主之名。” 夏岚昊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表情来,顷刻又忧虑地道:“父皇会相信吗?直接报上去,会不会太冒险了些?毕竟当初卫家一门惨绝,现在又。。。” “长公主乃巾帼不让须眉,当初以死追随驸马,触柱而亡,除了对驸马情深,也未免就没有向皇上喊冤的意思。长公主当初为皇上也出过不少主意,论情分,不会少于您的母后,更别说他们还流着一样的血。”曲时淡淡地道:“皇上顾念情分,故而才会软禁长公主,可惜。。。” 夏岚昊沉默。 “长公主的死,皇上虽恼,但不至于恨,焉知他心里没有遗憾?而近年,您帮卫将军平反,皇上当即就发还已故的卫将军的封号并追封,又施恩卫家,不然你觉得那偏枝卫怔会当得四品官?” “先生的意思是。。。” “连对偏枝都能宽恕,堂堂长公主和卫将军的唯一嫡女,难道皇上还会赶尽杀绝?这可是他唯一的甥女,至少也和他流着一部分的血。”曲时淡笑道:“至于当年长公主怀抱一个死婴,谁能肯定,那就是郡主?长公主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以为是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公主也不过是不忍而将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送走罢了,那可自己的嫡亲甥女,皇上难道还要计较什么欺君之罪?” 夏岚昊闻言眉松了松,曲时又道:“再说,御史黄贵别人不知,谁人不知,他曾受过长公主恩惠?皇上若因此而拒迎郡主回皇家,只怕黄御史那张嘴第一个就不答应,您且等着吧,只怕现在奏折已经递上御台,黄御史要死磕到底了!” “论谋君心,我看先生深谙是个中之道。”夏岚昊真正露出一个笑容来,黄御史是真正铁血油盐不进的言官,谁的帐都不卖,固然皇上也十分信任他,将他提升为言官之首。 “所以我不适合为官,猜度君心,只会死得更快。”曲时叹了口气。 夏岚昊挑眉道:“所以先生要培养庄楚然?” “他是个好苗子,也善谋,只是年轻了些,经年历练下来,相信会是殿下的一大助力。”曲时点头道:“故而,殿下也别再执着计较他的出身了,郡主既然能选他,自也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岚昊嘴角微微冷勾勒而起,道:“那便看他是否能参详出先生的用意,或者能珍惜了。若不然,和离也并非不是好事,尤其是他那个母亲,哼!” 曲时摇摇头,端起茶,冻冰冰的,便放下不喝,道:“殿下,我们也该出去了,不然,外头的人可就等得急了!” 夏岚昊脸上冷色一闪而过,道:“听说王同知近来动作倒是频繁。” 曲时也是脸露冷意,道:“越蹦跶得欢的,就越容易拉下来。” 夏岚昊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而如曲时所料,此时远在上京的皇宫里,也正上演着一场口水战。 “皇上,皇家郡主血脉岂能混淆,当年明慧郡主可是随着长公主一道仙势了呀,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山野女子,怎会是郡主?”宗人府丞殷智跪在地上大呼道。 “皇上,臣附议。”魏武候出列抱拳道。 “臣亦附议。” 黄贵冷笑一声,出列大声地道:“皇上,画像之人与长公主肖似,郡主岂能有假?当年那婴孩谁能证明就是明慧郡主?皇上,这可是长公主和卫将军的唯一血脉了呀,若是依旧流落在外,他们于心何安?皇上,长公主和卫将军含冤多年,万不可再寒了臣下和百姓们的心呀!”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单凭一个画像就认定她是明慧郡主,黄御史未免太儿戏了。”魏武侯一挥衣袖道。 “确实,但她还带着皇上钦赐的信物,又有胎记为证,那总该没有错了吧?”黄贵冷哼一声,道:“你们百般阻拦明慧郡主回朝,到底是何居心,是要将长公主,皇上的嫡亲甥女给赶尽杀绝不成?你们胆敢陷皇上于不义,该当何罪?” 这可是凭白安的大罪,众人跪了下来,道:“皇上,臣等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明慧郡主身份尊贵,万不可被一般人冒认了,也是正听皇室血脉。” “皇上,是与不是,将郡主召来一看便知。”黄贵拱手道。 “皇上,臣附议,若真是郡主,也好慰长公主和卫将军在天之灵。” 顺景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众人的意思,眼前却是现起那英姿飒爽的女子,还有她临死的一句:“四哥,我和驸马都不会做对不住四哥的事,这罪,皇妹宁死不认。” 顺景帝拿起仁王的奏折,再看向一旁的画像,道:“拟旨,宣昌平县令夫人庄秦氏上京面圣。” “臣,遵旨。” 黄贵松了一口气,看向魏武候他们,哼了一声。 秦如薇却是不知,一场令自己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风暴即将到来,她回到宴席上,却是看到庄老夫人在和两个夫人谈得热切,倒没了最初的局促和无措。 有些人是天生的应酬交际好手,看来庄老夫人也不例外。 秦如薇笑着走了过去,朝庄老夫人福了一礼,又看向两位夫人,也是恭谨的行了一礼。 “哦,你回来了,怎不见王妃娘娘?”庄老夫人看了一圈都没见到仁王妃便道。 “王妃娘娘有些事要处理,相信很快就会过来了。”秦如薇扶着她的手,关切地问:“娘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息一二?” 一路赶来,他们可是没有歇息的,又在这宴席,庄老夫人也不年轻了,脸上已有些疲乏,但她却道:“不碍事,对了,这是潘夫人,还有这是陈夫人。” 那潘夫人笑道:“今天瞧着王妃娘娘对庄少夫人很是亲香,倒像是早就认识了似的。” “对对,我看呀,就连徐夫人也不及你和王妃亲香呢!”陈夫人也笑看着她。 这话可算是试探了。 秦如薇淡淡一笑道:“让两位夫人见笑了,我一介普通女子,怎会早早认得娘娘?王妃娘娘也是抬举我罢了。” “这抬举呀,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能入得王妃的眼缘,也是你的造化了。”潘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我瞧着,你也是个极有福气的。庄老夫人也好福气。” 在外人面前,庄老夫人不会下秦如薇的面子,听了这话,便道:“两位夫人快别赞她了,这年轻人沉不住气。依老身看着,两位夫人的小姐才是有大福气的人呢,也不知许亲了没有?” 秦如薇听了,很是一怔,顺着庄老夫人的眼光看去,前方,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姐站在一道说笑,一个娴静端庄,一个活泼机灵,瞧着就很是养眼。 秦如薇似笑非笑地看了庄老夫人一眼。 “许亲倒不曾,只是也说着人家了,我与陈夫人都说,不如两家就换亲罢了,反正她们自小也亲。”潘夫人笑道。 “我就怕你不舍得。”陈夫人笑嗔:“我们家可比不得你们那么富贵。” “陈家可是书香人家,我们老爷可是中意得很呢!”潘夫人咯咯地笑:“老夫人你说是不?” 庄老夫人听着,脸色已是僵硬住了,勉强地道:“自然是的。”那脸上神色已是黯淡不已。 秦如薇看在眼里,不禁敛下眼皮,这莫不是想要给庄楚然纳妻妾吧?她还真敢想! 520,小陌君乃你们?有木人爱我给我送花什么的呀?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唐家拜访 因是仁王妃笀辰,也请了一个戏班子前来唱戏,仁王妃也让秦如薇点了两出,只是她素来不爱听这咿咿呀呀的戏文,只是凑趣着点了一出喜庆的。 待得看过戏,便是宴席,又因男女有别,偌大的一个席厅,用薄纱帐子隔开了两边,都能影影绰绰的看见对面的风景。 秦如薇注意到几个小姐往男席那边看去,甚至还红着脸的小声议论,不由一笑,哪个少女不怀春?说的便是这个理。 “我看探花郎才真真是一表人才,翩翩佳公子。” 听到这一声夸,声音虽不大,但却也足以听得清楚,秦如薇一顿,看过去,正巧说话的那人看了过来,脸上一红。 秦如薇脸上倒是没有半点异样,只微笑着点点头,她认得此女,乃是安乐侯的庶三女汤小姐,年方十五,也是美人一个,尤其眼角的一颗泪痣更让她凭添几分娇艳柔弱。 汤婉容看了秦如薇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将自己刚才的那句话给听了过去,见她脸容淡淡,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惋惜。 堂堂的探花郎,一个俊朗郎君,却偏偏配了一个小家小户出身的山野农女。 接下来的吃宴都安然无事,兴许觉得自己被人漠视了,庄老夫人沉寂了不少,神色淡淡的,席宴差不多的时候,她便说疲乏了,秦如薇只得向仁王妃告辞。 “今日也是事儿多,也顾不上你,你也别那么快就回昌平去,过两日我再接你过来,咱们好好坐着说话,也不让别人来。”仁王妃牵着她的手道。 对于仁王妃表现出来的热情秦如薇颇有些招架不住,只得道:“娘娘若是不嫌臣妇笨嘴笨舌的,臣妇自然愿意来叨扰娘娘。” 仁王妃想说不用太拘礼,但也知此时不便多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人接你来。” 在贺州府城,庄楚然也有一幢二进的小宅子,位在吉祥大街八里胡同,左右隔壁都是官绅人家,而这宅子的前主人,也是书香门第人家出身,故而宅子布置得很是清幽雅致。 因冬天白昼时短,回到宅子天色已是快晚了,庄老夫人实在是累了,干脆连晚饭也不吃,秦如薇伺候她洗漱歇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院子的景色,丫头就来报庄楚然回来了。 迎到院子门口,果然是他,走近了,一阵酒香扑面而来,秦如薇顺手扶着他:“这是吃了多少酒?” “也没吃多少,只不过陪着先生吃了两盅,今天的酒烈。”庄楚然微微一笑,问:“可有备了吃的?光顾着吃酒,这会子也觉得肚子空了。” “还不曾呢,先回屋去歇着,我带人去备了来。”秦如薇说着就向厨房那边儿去。 庄楚然却是拉着她,道:“让丫头们去备就是,你陪我说说话。”一边说着也不容她拒绝便拉着她往屋里去。 秦如薇只得吩咐杨柳她们去备食:“也不要整复杂的,看厨房有什么,下个清淡的汤面来就成,今儿你们也是累了,早早的吃了歇着罢。” 她和庄楚然成亲以来,因是注重隐私,所以从来不要丫鬟上夜,有什么也是习惯自己动手的。 杨柳自然清楚她的习惯,一边吩咐人去张罗吃的,一边张罗热水让两人洗漱。 两人住的屋子视野极好,推开窗子就能望见外头的几棵腊梅,此时已有小小的花包坠在枝头上,雪花把枝桠压得低低的。 杨柳给二人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可是吃多了不舒坦?”秦如薇见庄楚然的眉皱着,道:“我给你揉揉?” “也不是,只是有些事想不透。”庄楚然喝了一口热茶,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今儿仁王爷看我的眼神特有深味。” 庄楚然想起自己今日在仁王府的书房向仁王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特别的心惊,似不满,似郁闷,又似不爽快,让他心里惴惴的,有种错觉就是,他把人家的妹子给拐了,而自己这个大舅子让他很不满。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道;“今日仁王妃亦是一样,对我,嗯,十分热情,那热情都快让我招架不住了。” “嗯?”庄楚然稍微坐直了身子。 秦如薇就将今日在席宴上发生的事给一一说了,末了道:“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更说过两日再遣人来接我去作客说话呢!” “你说,她让小郡主唤你姑姑?”庄楚然有些呆愣。 秦如薇愣了愣,点点头,眉头紧皱。 庄楚然抿起唇来,看了看秦如薇,左右想不出来,难道是真的对她有好感么? 秦如薇同样想不透,这仁王妃的态度也太琢磨人了。 “这人和人的缘法总是很微妙,兴许你也是合了仁王妃的眼缘吧,左右咱们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人套取的。”庄楚然想了许久才道。 秦如薇也是这么想,道:“你说的也是。” 庄楚然笑了一下,只是心里头还存着疑惑,但也没再多想,只道:“既然来了州城,你和娘就先住一段时间,好好游玩一二。县里头也有公务,顶多后天,我就得先回去处理,到时再来接你们如何?” 秦如薇点头应了。 这时,丫鬟将热食端了上来,两人凑合着吃了又梳洗了歇下不提。 翌日,庄楚然果真陪着她和庄老夫人四处闲逛了一天,一家子尽兴回到宅子,就有门房送上拜贴来。 秦如薇打开一看,却是愣了一下,这送拜贴来的,是唐家大少奶奶,也就是唐濮的妻子,说是要来拜访。 唐濮已经成亲了,当时她也只是送上了一份厚礼,并没有前去参加,故而也没看过那大少奶奶。 “既然你那铺子也和唐濮有合作,两家交好,那就见呗。”庄楚然笑着道。 秦如薇想了想,便让秋香去送了回帖恭候她前来。 第二日,唐大少奶奶果然登门了,除了她,还有一位,便是唐夫人。 唐家只是商贾出身,所以秦如薇哪怕只是个七品县令夫人,命阶也是比唐夫人她们要高的,这一见面,唐夫人就冲着秦如薇行礼。 秦如薇自然是不受的,亲自搀扶了,又领着她们前去庄老夫人那里,两边寒暄了一番,这才坐下说话。 “早就想要拜见庄夫人你们了,就是怕这身份不够,也不敢递了帖子,前儿听得我们家濮儿说你们来了州府,便厚着脸皮递了面皮上门来了。”唐夫人笑看着秦如薇道,那眼里满是笑意和感激。 “唐夫人也太客气,从前逢年过节也接到夫人差人送来的丰厚节礼叫我心里难安,该是我上门去拜访才是。”秦如薇寒暄一声。 唐夫人年纪和庄老夫人差不多,但许是因为长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缘故,看上去就要比庄老夫人年轻得多。 而那唐少奶奶陈氏,年纪也不过十六七上下,端庄娴静,容貌如花,气质倒也不差,也是,虽是商贾,但也是富户,也是大家小姐,能差得了哪里去? 似是察觉到秦如薇的打量,陈氏羞涩地一笑,微微颌首。 秦如薇心里微松,此女应该也能和唐濮相敬如宾琴瑟和 ,谐吧。 “你是我们唐家的大恩人,若不是因了你,我们家濮儿现在恐怕还看不见,这点恩情,我们自是记在心上一辈子的,那点子节礼算什么?不过是些死物,也就盼着借这点子东西两家走动起来罢了,少夫人可莫要嫌弃咱们商贾出身才好。”唐夫人一脸的感激,眼睛更是微微红了。 “娘,您快别这样,倒叫老夫人少夫人看了笑话了。”陈氏连忙劝了几声。 唐夫人忙道:“瞧我,到别人家来作客,却是掉起了金豆子来了,实在该打。” 秦如薇清浅一笑道:“唐夫人莫要伤心,唐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该是有此造化呢,夫人快莫提了。”又见庄老夫人面露疑问,便又将唐濮当初有眼疾的事给简便的说了。 庄老夫人这才恍然,安慰了几句,唐夫人便道:“老夫人也是当娘的,这伤在儿心,痛在娘心,那些年,真真恨不得老天爷收了我去,也要换我家濮儿看得见了。也真真是老天爷开眼,咱们遇上了贵人,菩萨保佑。” 两人说着干脆就说起了儿女经,你夸我儿子孝顺有福气,我夸你媳妇性情好,秦如薇和陈氏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苦笑来。 唐夫人干脆道:“你们年轻的自去吃茶去,我和老夫人聊聊佛经,你们还年轻怕是闷着,去吧。” 秦如薇深知这交际都这样,便将陈氏领了出去,此时阳光明媚,干脆就在院子里逛起来,来到了凉亭,秦如薇又让人奉了茶点来便赏雪边聊。 “早就听夫君说庄夫人是女中豪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陈氏笑看着秦如薇道。 “什么女中豪杰,唐大公子夸张了,我就是一没规矩的农女,倒是少奶奶你,典型的大家闺秀,与唐大少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秦如薇浅笑道。 陈氏听了,不知怎的,眼神有些苦涩,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假山上的雪花,喃喃的道:“我却是不如你的。” 秦如薇闻言,看向她,很是一愣。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作客王府 唐夫人婆媳俩很快就走了,临走时,唐夫人已是对庄老夫人一口一句老姐姐的唤上了,也邀她们到唐家去走动作客云云。 “这唐夫人倒是个人才,可惜,到底是个商贾之妇。”庄老夫人被恭维得十分舒服,但提起唐夫人的身份时,脸上却颇有些不屑,道:“也就当一般人家结交起来就罢了,莫要走得太近,免得沾得一身铜臭,掉了我们官家的价。” 秦如薇惊讶不已,眼神一闪没有回话,心里却摇头叹息,即使是商贾,也未必就没有底蕴了,如此少看人,又怎能看得长远?更别说,官商官商,从来就是一家,只是官驾驭在商之上罢了! 她没在这上头接话,只和庄老夫人说,仁王妃派人来邀她明日去吃茶说话。 庄老夫人来了兴致,坐直身子,问:“只叫你去么?” 秦如薇点了点头,庄老夫人就有些不快,咳了一声,一派长辈训导道:“王妃看得起你,也是你的福分,行事说话可莫要借此不知礼数的不知分寸了。” 秦如薇眼神一闪,笑道:“媳妇知道。” 庄老夫人还想再说两句,可见秦如薇一副你说什么她都受着的样子,就像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没了兴趣,只道既去拜访就得备份厚礼,秦如薇自然悉数应下。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秋兰就道:“少夫人,老夫人也太哆嗦了,我瞧着她听着王妃只让您前去,好似很不满似的,这也不是夫人的错呀,王妃她。。。” 秦如薇脚步一顿,瞪向她斥道:“住口!老夫人也是你能在后头嚼舌根的?你是个什么身份?” 秋兰脸色一变,吓得跪在了地上,道:“奴婢,奴婢知错。” “你是我身边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不知道?自己掌嘴十下,给我在这里反省了再来回事。”秦如薇冷冷地看着她。 秋兰脸色刷白,手往脸上扇了起来,这是她头一次见秦如薇发这么大的火气。 杨柳看着摇摇头,也没有替她求情,而是伺候着秦如薇回了院子,给她奉上茶后劝道:“少夫人快莫气了,仔细气坏了身体。” 秦如薇接过抿了一口,搁下道:“不是我心狠,而是你们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的脸面,你说,她今日这一番话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会怎么看我?不得说我不尊不孝?” 杨柳叹了一口气,道:“她也就是气盛了些。” 秦如薇冷笑:“她若一直要如此气盛,任性妄为说话不经大脑,还不如去灶房作她娘的下手,也省得连累我,我也不需要她替我打不平!” 杨柳未说话,此时,糯米也走了进来,说秋兰回来跪在外头了。 “我看她这阵子是浮躁了些,暂时沉她一沉。明日去仁王府,杨柳你和糯米跟我去吧!”秦如薇揉着额道:“至于她,就管着衣裳之类的就成了。” 杨柳点头应下,向糯米使了个眼色,糯米便道:“少夫人,可是累了?奴婢替你揉揉吧。” 秦如薇嗯了一声,杨柳便走了出去,将秦如薇的话对秋兰说了,秋兰脸色立时褪尽,就想要爬起来往里冲去。 杨柳拦着她,轻斥道:“夫人如今在气头上,你还敢进去招嫌?这些日子,你就老实的待着,好好反省自己哪里错了,夫人也不是那等心狠的人,也不会因此弃了你。但秋兰,做下人的就要牢记自己的身份,老夫人怎么着,也是主子,你怎能背后说是道非,少不得会让人说你挑拨离间。而少夫人,也会被你连累让人说她名声不尊不孝。” 秋兰白着脸,呆呆的看她,咬紧下唇,直直的跪着。 “你也莫跪着了,天气冷,跪久了,受了寒气,也没人伺候少夫人,进屋反省去吧。”杨柳也只是摇摇头,劝了几句就进去伺候了。 而在另一边,唐少夫人陈氏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在马车上就对唐夫人说了。 唐夫人脸上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该是真的,庄少夫人见那丫头的时候,儿媳就在一边坐着,也没回避呢。”陈氏点了点头。 她和秦如薇在说话聊天的时候,就听得下人来报仁王妃遣人来请安的,也听得那丫头问秦如薇明日可是得空,仁王妃会派人来接她过府去说话。 仁王妃是什么人啊,天家媳妇,他们这些商贾人家是见都没资格见的,可看着那周身气派的丫头对秦如薇恭敬的样子,就心惊不已。 唐夫人沉默半晌,道:“常听濮儿夸赞她,原以为他也就是感恩夸大了,今日一看,那少夫人确实气度不凡,若不是听得她确确实实是农家所出,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家小姐呢。如今又听得你说仁王妃也对她别眼相看,想来这少夫人也是极有福分的。” 陈氏浅淡一笑,回想起秦如薇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也确实是大方得体进退自然的。 “原本也就是我们欠了恩情,如今看来,也不是不可结交,你们年龄相仿,自当走动起来才好。”唐夫人眼中露出一丝精明。 陈氏便道:“娘,我知道的。”心中却是苦笑不已,唐夫人的意思她如何不同,商贾低贱,对官家,也就只有巴结的份。 唐夫人似看出她心中不甘,便握了她的手,道:“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了,日后等濮儿也考得一个功名,你也就出头了。” 陈氏连忙道:“娘,我不委屈,只要咱们家都好,夫君好,媳妇什么都愿意干。”包括低声下气,阿迎奉承。 唐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心里已经在想今年给这庄家的年礼,怕是要更贵重一分呢! 唐夫人来拜访后的第二日,庄楚然因公务繁忙,就率先启程回了昌平,送走他,仁王府的车马就到了,来接人的人也是秦如薇熟悉的,乃是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绿意,可见仁王妃对她的重视。 第二次来仁王府,秦如薇依旧觉得这里堪比故宫大观园,马车一直到二门才停了下来,又换了辇车,这才来到仁王妃见客的花厅,也不是别处,而是她的正院里,秦如薇少不得惊愕,因为不是亲近的人,也不会就去到正院里相见了。 有丫鬟通报后,就见仁王妃迎了出来,秦如薇连忙躬身行礼,仁王妃快快地扶着她:“别讲究那等虚礼,快进屋来。” 屋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走进一看,却是小郡主和两个小丫头玩着丢花球。 见了秦如薇,小郡主就蹬蹬蹬的跑了过来,抬起头看她,半晌道:“我记得你,你是瑞儿的姑姑吗?” 秦如薇一怔,立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行礼:“臣妇给郡主请安了。” 仁王妃拉过她,道:“你就莫折煞她了。” 秦如薇苦笑,这到底是唱的什么戏,她是真的半点不知。 “带郡主去玩吧,也莫要在外边玩,天儿冻,仔细摔着了。”仁王妃絮絮地吩咐奶娘她们。 “是。” 小郡主被带了下去,屋子顿时静了下来,仁王妃将秦如薇拉到窗前的美人榻坐下,自有丫头为两人奉上茶点。 “你也莫怪我啰嗦,我统共就这么个心肝肉,自是紧张的,等日后当了娘你就知道了。”仁王妃笑着道。 秦如薇忙道:“臣妇自然是理解的,哪里敢怪娘娘,说起来,娘娘也是慈母之心,臣妇心里只有敬佩,哪来怪罪?” “得了,这里就我们二人,你也别一口一句臣妇了,听得我耳油都要冒出来。”仁王妃瞪她一眼。 秦如薇失笑,道:“娘娘,礼不可废。” “我说免礼就免了,你还敢不听不成?”仁王妃故作恼怒的瞪她,又噗哧一笑道:“我是说真的,你瞧我,也没有将本宫挂在口中不是?” 秦如薇呃了一声,心道您是大人物,您不守这个礼,也没人敢说您的不是啊,可我要是被人抓了辫子,怕就要套一个大不敬的名头了。 “没有外人在,今儿就随意些吧,你年纪比我小,我叫你薇儿可好?”仁王妃也不在捉弄她。 秦如薇只得起身福了一礼,道:“臣妇。。。”见她又板起脸来,连忙改口:“我听王妃的就是。” 仁王妃又将她拉坐下来,一指桌上的精致糕点道:“你也尝尝,是宫里头的御食,外面是买不着的。” 秦如薇谢了,小心地用银叉叉了一块小口咬了,入口即化,口齿留香,当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果是美味。” “我没骗你吧。”仁王妃得意地一笑,道:“这御厨也没什么强的,做这个翠玉豆糕倒是极好的,一会的午膳也是,蝴蝶暇卷,八宝兔丁都做得很好,所以你也就垫垫肚子,可别一会给腻了。” 秦如薇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惊疑不定,这样的热情太让人不安了。 仁王妃似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笑道:“薇儿是否在奇怪,我为何对你这般亲近?” 秦如薇心头一跳,唰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仁王妃的目光又远又近的,秦如薇却觉得心跳如鼓,直觉她接下来的话会让自己消受不来。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和盘托出 秦如薇直直地看着仁王妃,胸臆间像是有什么要跃跳出来一般,也不知该作什么反应。仁王妃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是秦家的姑娘,而是仁王夏岚昊的妹妹,这算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妃,快莫要寻我的玩笑了。”秦如薇僵硬着脸道。 “王妃却不是在开你的玩笑。” 突然的,一记男声传了过来,秦如薇一惊,看过去,却是夏岚昊被小厮抬了进来。 “王爷吉祥。”秦如薇连忙站起行礼。 “不必多礼。”夏岚昊虚手一抬,又挥退了众人,仁王妃亲自将他的轮椅退了过来,又搀扶着他在榻上坐了。 秦如薇直觉自己应该避让,可刚刚仁王妃的话却是让她惊异不定,进退不得。 “坐下吧!”夏岚昊指了指一边的绣墩。 秦如薇道了声罪,挨着边上坐了,心里忐忑不安。 “你本是洪德三年五月出生,忠勇将军亲自取名卫薇。洪德四年六月,卫承涉嫌通敌卖国,叛斩首之刑,抄家灭族,长公主遭软禁,可惜长公主与驸马情深,不忍独活,竟触柱而亡,而你,则被长公主秘密送走,辗转落到十里屯子秦长兴家,被当女儿抚养长大。”夏岚昊定定地看着她,道:“当年,因了长公主自尽前又放火烧了公主府,在她身边有一具童尸,我们都以为是小郡主,将其与长公主一同安葬,但其实不然,那不过是下人之女罢了,真正的郡主,早已被她送走!” “不可能,不可能的。”秦如薇脸色惨白,使劲的摇着头。 “你也知道,你并不是秦家的亲生女儿。”夏岚昊点破她的身世。 秦如薇身子一僵,可即管是这样,那也不可能是长公主的女儿啊,郡主,什么郡主?她的父母肯定只是普通人家,说不准现在活在世上那个角落,而不是,黄土一杯。 黄土一杯,秦如薇想到这四个字,脸色更为惨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不是这样的,她的亲生父母一定是还活着! “你股骨脊椎处有一个梅花胎记,而你,必定也戴着一个双鱼翡翠玉佩。”夏岚昊眼圈泛红道。 秦如薇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按住心口,那里,一块玉佩滚烫滚烫的,不由瞪着夏岚昊。 “妹妹,是与不是,你拿出来瞧瞧就知了。”仁王妃见她一副傻掉了的模样,有些心痛,道:“那玉佩是长公主留给你的,上面的双鱼映着光的话,会出现明慧二字,那就是你的封号啊。” 秦如薇后退一步,半晌才将那玉佩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颤着手对光举高。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暖暖的投射进来,照在那翡翠玉上,更显温润通透,瑕疵全无,而那两条小鱼,就跟荡在水里一般真实。 光影落在双鱼上,也不知是什么原理,淡淡的出现两个字,模糊,但也不至于不认得。 秦如薇身子一软,顿时跌坐在地,喃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长公主,也就是我的姑姑,毕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当时虽小,却也知她是全身心的爱护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年纪小小就随着她和驸马而去,所以才会将你送出。可恨我当时年少不知,只当你和姑姑一道没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夏岚昊声音哽咽,道:“明慧,你不是什么山野农女,你出身尊贵,是我长姑姑昭凤公主和忠勇将军的唯一嫡女卫薇,是受皇帝亲封的明慧郡主啊!” “不是的,你肯定是在骗我,我父母肯定活得好好的。”秦如薇顾不得身份尖叫起来,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傻丫头。”夏岚昊心痛地摇摇头,又从身侧掏出一卷画卷来:“你瞧瞧这画。” 画卷唰地展开,一个宫装美人出现在秦如薇眼前,她笑容真诚,双眼明媚,琼鼻红唇,五官和秦如薇出奇的相似,不,应当比秦如薇更盛一筹。 画中人的美,是明艳张扬的,而秦如薇,却是内敛温雅,耐看精致,应该是因为也有一部分和卫承相似的原因在。 “这。。。”秦如薇颤着手想要摸,却又不敢。 “这就是昭凤公主二十岁的画像,你脸上虽也有忠勇将军的影子,但更似长公主一些。”夏岚昊道:“她,就是你亲生的母亲。” 秦如薇听了,心不断的往下沉,一直沉,下意识地接过那画像,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眼泪落在画上,她连忙挪开,眼珠子却移不开眼,仿佛画中人变成真人一般在朝她微笑。 看着那一颦一笑的熟悉感,秦如薇只觉得心如刀割,心脏像被人用力地撕碎撕开,痛不可耐。 是她的母亲吗?是真的吗? “王爷,宫嬷嬷已被带到。”木艾此时在门外禀道。 “快请进来。” 不过倾刻,就有人声传来,是一个女声,又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很快就已经清晰的钻入耳尖。 “夏岚昊,你怎么将我嬷嬷他们带来了?”司徒芳一进门就叫了起来,很快又见到秦如薇坐在地上,立时大叫:“小狐狸,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哭了?” 他紧张地问了两句,见秦如薇呆呆的只掉眼泪不答,司徒芳登时大怒,跳起来指着夏岚昊吼道:“你对小狐狸做什么了?” “芳儿不可无礼。”一个老妇的声音斥道。 “嬷嬷,他们欺负小狐狸,枉我还给他治伤腿。”司徒芳大怒。 宫嬷嬷瞪他一眼,却顺着他的手看去,却是浑身一震,腾地走到秦如薇那里蹲下来,颤声问:“你,你是郡主吗?是我家小姐吗?” 秦如薇抬起泪眼,眼前一个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光的老妇震惊地看着自己。 “天啊,这,真是小姐,真是郡主。郡主,嬷嬷可找着你了!”宫嬷嬷一把将秦如薇搂着,大哭起来。 司徒芳愣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郡主小姐,她是小狐狸没错啊! 啊,他记起来了,为什么秦如薇会这么熟悉,不就是嬷嬷藏着的柜子里的一副画里的人么?听说是什么公主? 谁来告诉他,这怎么回事啊? 秦如薇脑袋嗡嗡的,心不住的被撕裂,痛,很痛。 有人将她抱着大哭,秦如薇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一阵的天旋地转。 “郡主,我是嬷嬷啊,你可还记得不?不,你当时那么小,肯定不知道的,我可怜的郡主,你受苦了。”宫嬷嬷半天才稍微推开秦如薇一点。 嬷嬷,什么嬷嬷? 秦如薇眨眨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的模样,可却是越来越模糊,心口处,痛的她想要大口呼吸想要尖叫。 “郡主,郡主?” 秦如薇的头一阵阵的发昏,那疼痛像是一只张着巨口的猛兽,想要将她吞噬。 “王爷,妹妹好似有些不对劲。”仁王妃也感觉到了不妥,脸上发急。 这话才一落,就听得宫嬷嬷一声尖叫,死死地搂住了秦如薇。 “郡主!” 秦如薇晕了过去,手里,却紧紧的攥着那飞鱼翡翠玉佩。 秦如薇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谁温柔的叫她小薇宝贝,谁叫她心肝肉儿,谁又唱着暖而动听的摇篮曲,又是谁发出咯咯的脆笑声。 “我的薇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宝贝儿,是娘的心肝。”有人笑着道。 “娘。” 幼稚还说不全音的婴啼,却让人感动的直落泪,一声娘,千金难买! 熊熊火光,是谁在越走越远。 “别走,别走。”秦如薇下意识地去追,哭着叫着,使劲的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娘!” 她大叫着,扑倒在地,抬头终于看清了那丽人,那般温柔,那般不舍,那般爱护。 “好好活着,我的孩子。”丽人露出一个微笑,眼泪却落了下来:“对不起。” 她投进了火光里! “娘,不!”秦如薇尖叫着弹坐起来。 “醒了醒了,少夫人醒了。”有人大叫着。 秦如薇呆愣地坐在床上,整个人像被抽掉了一魂二魄似的。 “郡主。” “妹妹!” 有人涌了进来,秦如薇看过去,是仁王妃,还有一个她不认得的嬷嬷,可见着那人,她的眼就移不开了,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宫嬷嬷心痛不已,一把将她楼在怀里,道:“小姐,嬷嬷在这里,不哭不哭。” 秦如薇闻着她身上的檀香,哇的大哭起来,两人哭成一团。 仁王妃见了,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又吩咐绿意:“快,去将给庄夫人准备的汤药补品端过来。” 绿意脆声应了,快步下去准备。 “嬷嬷,快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见两人还哭着,仁王妃忍不住又道。 宫嬷嬷擦了擦眼角,又劝起了秦如薇,亲自用帕子替她擦起了眼泪,道:“小姐,快别哭了,你哭得嬷嬷心都碎了。” 秦如薇抬起头,细细地看她,哽咽地问:“你,是伺候我母亲的吗?我,真的是长公主的女儿吗?我娘她,是真不在了吗?” 宫嬷嬷听了,才擦干的眼泪唰地又落了下来,顺景帝,真是作孽啊! 小陌君只想说:狗血!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旧事缘由 洪德四年,长公主被指牝鸡司晨,帝不喜,被责令在家相夫教子,不得参论朝政。 长公主心灰意冷,从此亦不在参议朝政,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女,然而,此事并没有完结,她生于皇家,长于皇家,对于危险的嗅觉,也绝不会比别人差。 顺景帝以异人猖獗为由,往公主府赐下不少侍卫,美其名为守护,实则监视,长公主表面不动声息,内里却愤怒非常,亦深感无奈,更清楚一件事。 顺景帝是对她起了忌惮和产生了疑心! 长公主何其无辜,但更多的,亦是失望,像是心里有预警一般,她下意识地遣送了自己的奶嬷嬷去了河南偏远的庄子上,并带走了一部分珍贵的嫁妆。 安排此时不久,就出了忠勇将军卫承通敌卖国一事,面对从公主府书房里搜出的书信,皇帝震怒,圣旨一下,抄家灭族,软禁长公主。 长公主求情无果,眼见着卫承被斩首,亲自领了尸首回来安葬,又秘密安排了一个在公主府里倒夜香的小厮将亲生女儿卫薇藏在装污物的桶里送走,又派了另一个粗使丫鬟送信与宫嬷嬷接应。 然而,那小厮却是没有往指定的地点去,而是带着小郡主卫薇一直南下,踪影全无。 “至于那小厮为何抱着你南下,我们自是不知,估摸着也是起了贪心,而我一边等,一边派人去寻,十几年了,却查无音讯。”宫嬷嬷抹起了眼泪花,满面自责的看着秦如薇道:“若是嬷嬷早上一步,你也不至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嬷嬷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公主殿下。” 秦如薇早已泣不成声,握着她的手使劲的摇头。 “那小厮,就是我养父吗?”秦如薇艰涩地问。 “并不是。”夏岚昊在一旁接过话,道:“按着木甲查来的消息,那应该是你养父的一位远方堂兄,当年也有人依稀见到你养父和一个形迹可疑,面黄肌瘦的人说话并接过一个包裹,我猜想,那包裹就是你。” 秦如薇抿着唇看向他。 “如果没料错,当年的事 应当是这样:姑姑不忍你身死,便将你秘密送出,想要宫嬷嬷照顾你,为了不引人注意,故而才找了那样一个人。而那小厮,见财起意,又心虚,干脆带着你一路南下,兴许还染了病,便又将你托付给他的堂兄弟,也就是你的养父。”夏岚昊敲着桌面,道:“而你的养父,兴许也知道一点内情,甚至还接过银钱。故而那么些年一直当你为贵小姐一般养育。可惜了,他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却已经去了。” “不是说还有个养兄,他们亦不清楚么?”仁王妃在一旁搭腔。 夏岚昊摇头:“他们并不知道任何事,想来这也是秦老爹谨慎的缘故。” “妹妹,你养父临走前,也没有和你说任何关于你身世的话么?”仁王妃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摇摇头,看着手中的玉佩道:“爹爹,不,养父他什么都没说,只将这玉佩给了我,并说了不管出什么事也不能将它给卖了!” 宫嬷嬷冷哼一声:“他倒是个有良心的,还知道这玉佩的贵重,又给回你。” “嬷嬷,养父他对我极好。”秦如薇忍不住维护一句。 她也不是说假话,过去十几年,秦老爹当真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真心的爱护她的。 宫嬷嬷却冷道:“就是看在他也还养育你长大,才没使人去将他的坟挖了拖出来鞭尸。”她声音冷厉,道:“你身份尊贵,他贪财接过你养育,想来也得了不少好处,可却不该,将你许配给那么卑贱的一户农民,还凭白的遭受了那罪。” 宫嬷嬷说到这,在场的人都脸容冷厉,尤其是夏岚昊,眼中更是燃起一丝杀意。 秦如薇看在眼里,也顾不得伤心,急道:“嬷嬷,殿下,养父是万想不到,兴许见没人来寻,才想着替我寻一门老实可靠的亲事,没曾料想,会发生那样的事。嬷嬷也莫要气,那一家子薇儿早已报复回去,也蹦跶不起来。而且,我还万幸头回成亲当天出现那事,不然,才真的是被坑了!” 宫嬷嬷一愣,看向她,见她脸容急切,便握了她的手,道:“嬷嬷的好小姐,邓家如此敢作践你一个皇家郡主,便是诛他们九族也不为过,也就是你善心,这脾性也像极了长公主殿下,可惜殿下没福气,看不到您如今这样子。” “妹妹,按着我的意思,也不该饶了那邓家。”夏岚昊的声音有些冷,道:“你也莫怕,有我们在后面为你出头,谁也不敢说什么。” 秦如薇心头一暖,却是摇摇头道:“殿下不必如此,也莫要多作杀孽,我想为母亲和父亲积福。” 夏岚昊和宫嬷嬷一怔,两人都欣慰的叹了口气。 秦如薇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感觉到它的温润,又想起长公主和驸马的惨死,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虽然她只是附身而生,可听着这往事,亦忍不住心痛,就好像是自己的切肤之痛,那两人,也是自己真正的父母一般。 可惜,好人不长命! 秦如薇忽然恨起那坐在宝座上的顺景来,是诬蔑,是真的通敌卖国也没查清就抄家灭族,这算什么明君? 宫嬷嬷见她落泪,知她是伤心,忍不住又搂了她来,道:“郡主也快莫要伤心了,如今嬷嬷也寻得你,总算是长公主殿下在天上开眼保佑,以后嬷嬷定不离你身边半步,也不叫你吃苦。” 秦如薇听着这心痛的话,靠进她怀里,流着眼泪道:“我只是为爹娘感到伤心,他们冤啊!” 宫嬷嬷何尝不是,狠狠瞪了夏岚昊一眼,若不是他的父皇,这一家子又怎会弄至骨肉分离,阴阳相隔? 长公主殿下和驸马倒是一死就解脱,只可怜了小郡主,投身在那样卑贱的人家,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 想到此,宫嬷嬷就心痛得难以复加! 对于宫嬷嬷的不满,夏岚昊并没有任何不悦,便是他自己,也觉得愧疚,何尝是奶大姑姑的嬷嬷? 仁王妃见几人又哭起来,便道:“妹妹和嬷嬷都快别哭了,如今我们王爷也为驸马爷平反,父皇也施以恩赏,便是妹妹的身世,想来再过不久,父皇旨意一到,就能还妹妹一个身份了。” 宫嬷嬷哼了一声,道:“这原也是应当的。” 秦如薇却有些迟疑了:“这,这有何证据证明我的身份呢?” “郡主,您当真是糊涂,嬷嬷在此,当年更是亲自守着你出生,有嬷嬷在,谁敢说你不是?更别说,你这张脸。”宫嬷嬷抹了一把眼泪道:“除了有些像驸马爷,几乎就跟公主殿下一样了呀!” 秦如薇眼圈又是一红,道:“身份不身份的,薇儿其实不介意,过去这么些年,我也都这么过来,也没短了吃的穿的。只是,我只想前去爹娘的墓前烧上一柱香,拜祭一二。” “简直糊涂,你的身份自然重要,不但重要,还要告知世人,公主殿下的唯一骨血还活在世上。郡主啊,您可是公主和驸马的唯一血脉了呀!”宫嬷嬷半点也不认同她的话,又道:“而且,你不还原身份,又怎能光明正大的前去他们墓前,以女儿身份拜祭?” 秦如薇微怔一下,却是苦笑。 “嬷嬷说的极是,妹妹你就安心等着,我想父皇的旨意很快就会来了。”夏岚昊也道:“如今卫家已平反,属于卫家的和姑姑的,自然都由你继承,如此,才叫名正言顺。” 秦如薇默默不语,却也认同,她确实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给长公主他们祭拜。 “王妃娘娘,门房来报,庄老夫人来了。”绿意进来报道。 一提庄老夫人,秦如薇才反应过来,急忙问:“这是什么时辰了?” “妹妹不慌,已是过了一天了,我早已让范嬷嬷去你府上说留你在此住上一两日的。” 秦如薇伤心至极在仁王府昏厥过去,已是睡了一天一,夜,未回家自然得去庄府禀报,故而仁王妃亲自遣了嬷嬷前去,就说自己欢喜秦如薇,留她住上一两日,只想不到庄老夫人竟然会按不住上门来。 “不成,我得回去了。”秦如薇说着就要下床,她可是为人媳妇了的。 宫嬷嬷的脸一黑,按着她,道:“郡主,您不要动。” “嬷嬷。”秦如薇急的不行。 “郡主。”宫嬷嬷人上了年纪,手劲却不轻,使劲的按着她道:“从前您身份不明,又已嫁了这庄楚然,米已成炊也就罢了,可如今您身份既明,那用得着你对那老夫人低声下气?皇家郡主,就要有皇家郡主的气势,按我说,那庄家也请不下您这桩大庙,干脆和离另寻良配罢。” 在秦如薇昏迷的时间里,宫嬷嬷已经将夏岚昊搜寻的情报看了个清楚明白,她的小郡主,先是投身农家,失婚被休,后又低嫁成人妇,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也让她十分不忿,如今郡主既已寻回,从前的事,应当仔细打算了才是。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宫嬷嬷 和庄楚然和离再寻良配! 听得宫嬷嬷这话,秦如薇瞳孔骤然一缩,想也不想的就道:“这决不可能!” 看着众人一怔一愣的,秦如薇似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当下咳了一声,红着脸嗫嚅着:“我我。。。” 她尴尬不已,脸都涨红了,还是仁王妃笑着打圆场,道:“从前便看庄大人对妹妹是极好的,如今看来,妹妹和庄大人真是鹣鲽情深。” 秦如薇脸上红了红,心里却已是镇定下来,道:“好女不侍二夫,夫君他对我极好,若无对不住我,我自也会不离不弃,不管我是什么身份。” 宫嬷嬷皱起眉,似是很不快。 “嬷嬷,我知您是为着我好,可我若因了身份就觉得他配不上我而离弃,世人又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不也只会觉得我嫌贫爱富?如此,不也是为爹娘面上抹黑?”秦如薇知她心思,轻柔地道:“既然我是爹娘的女儿,怎么着我也不能给他们没脸的。” 宫嬷嬷终究是叹了一声,道:“那也是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秦如薇摇摇头道:“他对我是极好的,他若不负,我便不离。” “那是自然,您身份尊贵,岂是他们庄家能糟践了的?”宫嬷嬷轻哼一声。 夏岚昊和仁王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既欣慰,又感慨。 “老夫人来了,我这作儿媳的,也当去迎上一迎。”秦如薇这时便又道。 “妹妹莫急,老夫人我已是派人迎进来了的。”仁王妃笑道。 秦如薇忙向她福了一福:“如此多些王妃了。” “还叫王妃,你既是姑姑的女儿,也就是王爷的表妹,理当唤我一声表嫂才是。”仁王妃嗔怪地道。 秦如薇有些怔忡,看向夏岚昊,又看向宫嬷嬷。 “理当是如此。”宫嬷嬷虽对夏岚昊的父皇不满,但也知夏岚昊当初对秦如薇是极好,而且,秦如薇如今的身份,有他在后面护着,也是百无而无一害,她也乐得看他们交好。 “表哥,表嫂。”秦如薇只得重新行了礼。 夏岚昊露出一个笑容来,眼中激动不已,仁王妃则是笑应了一声,亲热地拉着她手道:“好妹妹。” 宫嬷嬷背过身去擦了一把泪,又道:“殿下,如今郡主既是寻回,她的身份?” “嬷嬷,我早已上折向父皇禀明,相信父皇会很快就有旨意下来,还表妹一个身份。”夏岚昊即刻道。 “就怕有人会跳出来碍事。”仁王妃沉默,夏岚昊也皱起眉来。 秦如薇苦笑道:“只要能在爹娘坟前拜祭一二,什么身份,我却是不在乎的。” “胡说!”宫嬷嬷声音严厉,道:“您就是堂堂郡主,谁敢质疑,有嬷嬷在,我自会在殿前和他分辨一二,倒看看他们是个什么居心!” “嬷嬷。。。”秦如薇看着她,知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由心暖。 “您放心,若是皇上不认,拼了这条老命,嬷嬷也让您去拜祭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宫嬷嬷慈和的将她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父皇的旨意还需等等,只是对外,薇儿这身份,王爷看?”仁王妃迟疑着说了。 宫嬷嬷也皱起眉来。 秦如薇却是行了一礼道:“表哥,表嫂,既然没有旨意,我看我这身份也不疑公开,一切都等圣上的旨意下来再说。” 突然从农女变成金枝玉叶发,不说别人,她自己都还需要缓冲一二呢! “怎能委屈了您?”宫嬷嬷第一个就不同意,秦如薇嫁给庄楚然,已觉千般委屈,如今身份未明,任由别人骑在头上,更是委屈,她怎能允? “嬷嬷,圣上一天不开金口还我身份,我就算不得是爹娘的嫡亲女儿,哪怕有你们知晓作证。”秦如薇淡笑着道:“还不如低调些,也省得有人借此生事说我冒认皇家郡主,更是得不偿失。” 宫嬷嬷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左右这么多年过去了,若真是爹娘泉下有知,自会保佑我,不会叫我受了委屈。”秦如薇又添了一句:“也不差这些日子了。” “这,那就如此罢,只不过,嬷嬷却是不会离了您身边的。”宫嬷嬷终是退了一步。 秦如薇无奈地笑了,握着她的手道:“嬷嬷不说,薇儿自也会替母亲奉养嬷嬷送终的。” 宫嬷嬷一听这话,眼圈又红了,反握着她的手。 “虽还不能告知世人,但也可以透露一下风声,如此,将来圣旨下来时,也不会太突兀了。”夏岚昊在此时突然说道。 众人都看向他,宫嬷嬷自得一笑:“是这个理。”又看向秦如薇道:“即管是还没告知世人,也不叫人看轻了你去。” 秦如薇浅笑不语,目光却是浮浮沉沉,她又该怎么对庄楚然他们说? 庄老夫人瞧着这花厅,眼睛落在那些金贵的摆设,那白玉屏风,那偌大的紫玉香炉,那室内的金碧辉煌,眼中露出一丝丝的艳羡和贪婪来。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也是真正的天家之子的人家。 在家突然听说王妃差人来说要留秦如薇住两日,她自不会说不好,只是过了一天,就坐不住了,借着要怕秦如薇叨扰王妃,便巴巴的来拜访了。 “仁王妃到。” 听到唱报,庄老夫人立即站了起来,眼角余光看去,果然,仁王妃携着秦如薇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宫装嬷嬷。 “给王妃娘娘请安了,娘娘吉祥。”庄老夫人立即行礼。 “庄老夫人快免礼,也是本宫一时忙着,竟是让老夫人久等了。”仁王妃虚抬一把。 秦如薇此时也走到庄老夫人跟前行了一礼,道:“娘。” “王妃娘娘客气了,老身也没等多久,倒是我这儿媳,给王妃娘娘添乱了。”庄老夫人先是回了仁王妃一礼,才看向秦如薇,这一看,可是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了桃子?” 话一出,她立即又察觉到不妥,这不是说仁王府欺负秦如薇么? 她立时又跪在地上对仁王妃道:“王妃娘娘,老身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怕我这儿媳年轻不懂事,惹怒了娘娘。” 仁王妃本来也是有几分尴尬和恼怒,这人好好的来作客,却哭成这个样,不也是被怪罪么? 但见庄老夫人马上自圆圆场,便笑道:“老夫人快快请起。”又冲丫鬟使了个眼色,将她扶了起来。 庄老夫人甚忐忑地站着,心里不断猜测,秦如薇莫不是真的不知轻重的惹怒了仁王妃吧? “老夫人快坐着说话。”仁王妃笑着一指旁边的椅子道:“薇儿是个好的,甚是得本宫的心,故而才留了她在府中住上两日。” 庄老夫人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嫉妒,看了秦如薇一眼,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有什么好能得了仁王妃的青眼。不过嫉妒归嫉妒,心里倒也是极为欢喜的,秦如薇是自己的儿媳,和仁王妃交好,对他们庄家,那是有害无坏。 当下,庄老夫人便笑道:“这孩子也没什么好的,平素嘴皮子倒是利索,难得投了王妃娘娘的缘,能给王妃解闷一二,也是她的造化了。” 她这话一落,宫嬷嬷即刻就沉下了脸,越发看她不满意,一脸的贪婪,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 这么想着,又是心疼的看向秦如薇,只觉得万分委屈了她。 仁王妃看在眼里,在心底里叹了一声,笑道:“本宫就是知她是个好的,也着实惹人疼,只和她聊起了她的身世,竟是那般曲折离奇,才惹了她掉眼泪,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庄老夫人,您可别怨了我才是。” 庄老夫人一愣,疑惑地看向秦如薇,什么身世? 也不怨得庄老夫人不大清楚,她原本就不是十里屯子的人,是后来才搬来的,对于秦如薇的身世也是不知,后来她也不多和村里的人来往,也没人细说,故而是不知,只隐约知秦如薇好似不是秦家亲生的。 “娘娘也是见我和她认识的人有几分相似,心里不确定罢了。”秦如薇淡淡的解释一句。 庄老夫人疑惑不已,却也不敢细问,而仁王妃也不多说,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娶得薇儿这样的良媳,庄老夫人确是大有福气的人。” 庄老夫人脸上自是附和不二,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但看秦如薇成亲以来对自己处处恭顺,从前自己得了瘟症时也是亲身照料,心中也就散了几分不悦,她确实也是个好的,除了家世不显。 “我和薇儿投缘,心里是当她亲妹妹般看待的,这会子看她身边也没个嬷嬷跟着伺候帮衬。我这嬷嬷是个能干的,就赐了她给她,平素和那些官家夫人打交道,也不至于一头瞎了。”仁王妃一指站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嬷嬷,道:“这乃是宫嬷嬷,也是伺候过宫中贵人的,规矩礼仪自是深谙其道,日后就跟着薇儿了。” 庄老夫人心中大惊,看向那宫嬷嬷,只见她神情倨傲,见自己看来,也是微微的轻福了一下礼而已,不禁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一般的嬷嬷,仁王妃此举等于送了一尊大佛往家里啊,这算是个什么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宫嬷驾到 不管庄老夫人多么不愿,人是仁王妃赐下来的,总也得接受,而且,还是赏给秦如薇的,也与她没什么事。再说了,人家也是有品阶的宫嬷,这在别人看来,可是天大的荣誉了,要知道,一般人家,便是这州府的许多官绅人家,也未必就请得来宫中的旧嬷嬷来身边伺候。 要说这天下间,那里的规矩最是严谨,当数皇宫里。 眼前的宫嬷,可是从宫中出来的,也是伺候过贵人,规矩什么的自然最清楚不过,又在宫中呆过,那手段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而很多的世家,都愿意请这样的宫嬷来给家里的小姐教导规矩等等,所以,别说赏,便是花千金请来教规矩也是愿意的。 庄老夫人心里犹疑,但也不是不知这个道理,而且,她们这些后来居上的官眷,有人在一旁指点着规矩,也只有好无坏。 感激的谢过仁王妃,秦如薇便领着宫嬷嬷还有一个叫小丁的丫头随着庄老夫人回了庄府。 回到府中,庄老夫人和秦如薇又将所有的奴仆都叫来,将宫嬷嬷介绍一二,尔后,庄老夫人又嘱咐几句才回了屋里歇息。 小丁自小就是跟在宫嬷嬷身边伺候,如今也只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和宫嬷嬷的情分就如祖孙一般,秦如薇也不让她做什么,依旧在宫嬷嬷那里伺候,又拨了一个小丫头过去。 “把这丫头拨给我,您身边却是少了人伺候了。”宫嬷嬷皱眉说道。 秦如薇却是笑了笑,道:“我也不习惯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转着,这些人尽是够了的。” 她身边有杨柳糯米,还有秋兰两姐妹,要是论活计,说起来也是够了的。 “看着是够了,可一旦出行,却是不够,若论皇家郡主的排场,身边至少也有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其它三等的粗使的,自是不用说了。”宫嬷嬷不认同的道:“如今您是刚成亲不久,若是日后有了小主子,就更需要人伺候了。” 秦如薇想着身边环绕着一堆的人吱吱喳喳的,就觉得头皮发麻,连忙道:“本来庄府就人口简单,再说,老夫人那边也没这么多人伺候呢,我这作儿媳的,总不好越了她去。” 宫嬷嬷冷哼一声:“她是个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她自然是比不得您的。不过我依嬷嬷看,她的架子倒是摆的挺大的。”这话显然的,对庄老夫人十分不满。 秦如薇苦笑,道:“怎么着,她也是我婆婆,我何必为了这点子小事驳了她,凭白让人诟病?” 宫嬷嬷抿了抿唇,也没多说,心里却想着,只等日后秦如薇的身份明了,再把这规矩给好好的立起来。 秦如薇似也知道她不悦,当下便又道:“嬷嬷不如和我说说母亲的事吧,还有,您怎么又是司徒芳的嬷嬷了?当日他总说要带我去见他的嬷嬷,我正想寻个日子去拜见,却不想是您,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提起司徒芳,宫嬷嬷严肃的脸容就软了些,道:“嬷嬷也是料想不到,芳小子竟是和您早就相识遇见,若是在他再遇您的时候就寻回你,也不至于您受了苦,还嫁着这样的家世。” 秦如薇心中暗叫不妙,似娇似嗔的撒娇:“嬷嬷!” 宫嬷嬷见她露出一副小女儿娇态来,那神情就和当年长公主殿下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当下心中软成了一滩水,摸着她的脸道:“郡主生得和殿下真像,若是她还在,见着您,也不知该有多么欢喜。” 提起那红颜薄命的女人,两人眼圈都有些发红,秦如薇硬收回眼泪,靠在她肩上道:“那嬷嬷和我说说娘。” “公主殿下啊,是个极聪慧又机敏的女子。。。”宫嬷嬷想起那有着爽朗笑容的女子,不由陷入回忆当中,娓娓道来。 这一说,就直说到天色齐黑,宫嬷嬷都口干舌燥起来,而秦如薇,自也从她口中,仿佛就看到一个鲜活的宫装丽人在她跟前一般。 忽觉脸上发凉,秦如薇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流下泪来,急忙的拭去。 “你娘和你爹鹣鲽情深,哪怕成亲几年都不曾有通房侍妾,实在难得,后来才有了你,只没想到,会出现那样的事。”宫嬷嬷提起往事也是心头酸苦,用帕子擦着眼角。 秦如薇连忙安慰她:“爹娘如今也是在一起的,想来他们在天上,也是神仙眷侣呢,总不至于阴阳相隔的。” “那倒是。”宫嬷嬷点了点头,又道:“至于芳小子,你却是不记得了的。那时你才出生三月,驸马爷就抱了他来,却是一个属下的遗子,打算着认了义子,放在你身边守护的,只是后来,公主也将他让我带着走了。” 秦如薇有些惊讶,司徒芳的身份竟是这样。 “他是个淳朴的,这些年,也就是嘴好吃,对世事倒是没长心眼,我和他师傅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尤其是认路,更是分不清天南地北。”宫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秦如薇想起当初遇见司徒芳时的情景,也不禁噗嗤一笑。 “那你们后来又是怎么找上他的?” 宫嬷嬷又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放弃找你,当初芳小子出了医谷,我和他师傅也跟着出去,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只是一回回的失望罢了。直到前些日子,又打听着这小子在仁王府,我们才又来此。” 秦如薇有些不明,若这么算,不是早早就来了么,夏岚昊怎会不知宫嬷嬷是长公主的嬷嬷? 宫嬷嬷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道:“虽说王爷是你母亲的侄儿,但长公主得了那样的下场,你又失散,我这心里,对皇家其实也是不满和有怨的,自也不会腆着脸上门,只在外头租了房子住下,让芳小子的师傅去寻他,王爷殿下自也不知我的存在。” “那后来呢?” “皇家总是有它的隐秘在,也总有些秘密的队伍在,仁王有心要查你身世,自然不会错过任何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竟也就找到我的存在。也是公主殿下泉下有知,您如今来此,他也就找到我们,这才将我带到了王府,得以一见。” 秦如薇听出里面的欣慰,心里直道这就跟看狗血穿越剧一样呢,什么都打一块儿去,实在离奇。 而最离奇的是,自己竟是这宫廷剧中的一枚女主角。 秦如薇失笑的摇头,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的好。 “所以,我也是该称芳哥哥一声哥哥的?”秦如薇想及司徒芳。 宫嬷嬷点了点头道:“叫一声也是应当的,当年你父亲只也还没来得及认下他罢了。” 秦如薇叹息,到底是各人的缘法。 “夫人,天都黑了,是否要摆饭了?”杨柳轻脚走了进来。 秦如薇这才看向窗外,果然,天已是全黑了,不由道:“瞧我,这竟是忘了时辰了,嬷嬷怕也是累了,不若吃下饭歇息一二,来日再细聊?” 宫嬷嬷到底也是上了年纪,又知来日方长,便应了下来,但却是亲自先领着丫鬟伺候秦如薇梳洗换衣,那中规中矩的态度,让众人都很是吓了一跳。 秦如薇心中亦是吓了一下,日后,有宫嬷嬷看着,这规矩,怕是真的要端起来的。 果然,宫嬷嬷自来了秦如薇身边后,一应规矩都端了起来,尤其是几个丫鬟们,一旦有差错的,一律责罚,被逼着学礼仪规矩,几人都叫苦连天,尤其是糯米,本就性子跳脱,这一被要求学规矩,整天苦着脸,甚至偷偷的向秦如薇告状。 秦如薇也是无奈,隐约提过,但宫嬷嬷却是一脸的正经,丫鬟,尤其是大丫鬟,代表的就是主子的脸,要是有什么不规矩的,丢的也是主子的体面,可是轻忽不得。 也只有杨柳,因一直得秦如薇赏识贴身伺候,隐约知道些缘由,故而这规矩是学得最好的,同时,对秦如薇也是越发的恭谨衷心,也更为的上心伺候了,这让宫嬷嬷也是满意不已。 而在州城待了十来天后,突然的就有一个传言传出,就是当年长公主的女儿竟是还活在世上,只是阴差阳错的失散民间罢了,如今已寻回,只等身份确认罢了,有好事者都忍不住好奇猜测,到底是谁这么幸运? 秦如薇自也听到这传言,但她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激动,反而淡定自然,这让宫嬷嬷看在眼里,心里是欣慰不已。到底是金枝玉叶,血脉尊贵,哪怕是失散于民间,也没染上那小家子气的作派,反是大气雍容。 而这传言,也落在庄老夫人耳里,心中又是惊疑不定,看着宫嬷嬷在府中的作派,又对秦如薇那般恭敬,再想起仁王妃对秦如薇的重视,心里隐隐有了一丝猜测,那是又惊又喜又惧,却又不敢往里深想,应当不会罢? 在州府逗留了好些日子,随着年关越近,秦如薇也就张罗着要回昌平,庄楚然听了她的信,亲自来接,而宫嬷嬷,也是第一回见到了小主子的姑爷的真身。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昭然若揭 庄楚然既是走了科举这条路,如今又是有官身在身,虽也不过小半年,但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却也不是说虚的,眼前这位宫嬷嬷打一照面,看他的眼神就极为不满,那是明明白白的不喜欢他 没错,是不满,甚至是看轻,不喜欢! 庄楚然的脑海不由想起刚刚庄老夫人拉着他说的私话。 会不会,秦如薇便是那传言中的长公主的嫡亲女儿? 庄楚然一入州城便是已听得这传言,才回到州城的府中,按着惯例先给庄老夫人去请安,殊不知庄老夫人便将这些日子自己的怀疑说了一二。 秦如薇被仁王妃留着小住两天,仁王妃给秦如薇赏了一个宫嬷照料,这些日子,仁王妃几乎天天都差人送些小玩意过来给秦如薇解闷,而那宫嬷,对秦如薇竟是十分恭敬照顾。 不得不说,庄老夫人的感觉是敏锐的,秦如薇是谁啊,不过是普通的一个乡野女子,便是福气再好,也不过是合了眼缘罢了,如若不是身份贵重,凭什么让仁王妃如此看待啊? 所以,庄老夫人怀疑秦如薇便是那传说中的郡主,只是这些天她暗地里观察,秦如薇却没有半点失态,反而十分淡定,又让她迟疑起来,若是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是那般的贵重,不是应当欣喜若狂么?可这媳妇,却是半点异色都没有啊! 这会子庄楚然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和他说起心中的疑虑,并细细问起秦如薇的身世来。 庄楚然又怎知秦如薇的身世?便是秦如薇自己也不大清楚,只知自己不是秦家的亲生女儿罢了。 看着庄老夫人的困惑,再联想到仁王看他的眼神,心中也惊疑不已,但也没说出口,只含糊说了一句应当不可能的。 可眼下,庄楚然见了宫嬷嬷的真身,还有她的眼神,便忍不住思疑起来,但脸上却是半点不显,愈发的镇定朝她笑了笑,态度不卑不亢,倒让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嬷嬷!”秦如薇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 宫嬷嬷看了秦如薇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勉强地向庄楚然行了一礼:“老身见过姑爷。” 庄楚然眉一挑。 姑爷,而不是大人或是少爷,这称呼就足以看出去宫嬷嬷的态度,这是偏向秦如薇呢! 庄楚然似笑非笑的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不知怎的,心中莫名一虚,低下头,竟是觉得有些发冷,真是奇怪,她心虚个什么劲啊! 但这事她却是没打算瞒的,当下,便让丫头来伺候,梳洗一二,又见天色黑了,这才让人退了下去。 秦如薇坐在梳妆台上梳着长长的黑发,透过铜镜,看向歪在床上拿着一卷书在细看的庄楚然,心中暗付,该要怎么说? “这有些天未见,娘子是和为夫生疏了不成?竟是偷看为夫许多回。”庄楚然忽然开了口。 秦如薇吓了一跳,透过铜镜和他遥遥相看,红菱菱的唇一咬,放下梳子,走到床边盘腿坐下,一副认真详谈的意思。 庄楚然挑眉一笑,干脆将手中书卷放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问:“娘子可是有什么话对为夫说的?” 秦如薇话到嘴边,却是刹住了,就这么说,会不会很突兀,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信口雌黄,这么一迟疑,一时竟是摇摆不定起来。 庄楚然见此,轻叹了一声,将她拉了过来,用被子盖着,道:“这么大的人,也不知照顾自己,如今深寒,你穿着单薄,竟也不先进被窝来,亏我替你暖了床这么久。” 秦如薇粉脸一红,捶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呐。” 庄楚然吃吃地笑起来,拉过她的手抵在唇边亲了一口,又道:“今日进城,却是听了一件特有意思的传闻。” 秦如薇心中一动,竟有些紧张起来,哦了一声。 “都说长公主的嫡亲女儿还活着,阴差阳错的失散在民间,只不知这金枝玉叶是谁了!”庄楚然看着她道。 秦如薇也看向他,抿起了唇。 “听说这宫嬷嬷是仁王妃赏赐给你的?”庄楚然继续道:“我瞧着她的派头,倒是十分的足,也不知当年是伺候哪个贵人?” 秦如薇避开他的眼神,喘了口气,道:“想来夫君你也猜到一二,我也不瞒你,这宫嬷嬷,当年乃是伺候长公主长大的嬷嬷。” 庄楚然稍微坐直了身子,秦如薇这话中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他们都说,长公主,乃是我的亲生母亲,而当年含冤而死的忠勇将军,便是我的亲生爹爹。”秦如薇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庄楚然虽是猜到这真相,可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听得秦如薇这般说,委实是震惊不已。 “可会弄错?”半晌,他才艰涩地相询出口。 秦如薇苦笑一声:“我也希望是弄错了。我只想着我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丫头,当年父母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将我弃之,但好歹,他们也存活这世上,而不是像如今。。。” 她眼泪吧嗒吧嗒的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哽咽不已。 庄楚然揽过她,无言地轻拍着她的背,秦如薇扑在他怀里,狠狠哭了一场。 约莫两刻钟后,秦如薇才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见庄楚然的胸前已是湿了一大片,不由怔愣一下,坐起道:“我去给你拿一件里衣换了罢。” 庄楚然按着她的,道:“不用,这屋里也不甚凉,再说了,要是一会你再哭,岂不是白换了。” 秦如薇一怔,随即嗔笑地瞪他一眼,伤心的心情倒是散了几分。 庄楚然见她笑了,便重新搂过她,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如薇定了定神,又长叹一口气,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又将胸前的玉佩拉出来给他看。 庄楚然接过对光一照,果真隐约的出现两个字,不由叹息:“若是如此的话,那应当是没差的,人有相似倒也罢了,你还有如此物证,又有嬷嬷这人证,想来也不会出错。” 秦如薇搂住他的腰,道:“若是可以,我宁愿以身份换我父母在生长寿。” 庄楚然轻拍了拍她:“生死自有天定,你该活得好好的,他们才是泉下得以安慰。” “话是这么说,可终归是遗憾,我竟是半点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秦如薇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想来仁王府总会有画像的,到时取过来聊以寂慰便是。”庄楚然淡笑,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难怪我说当日仁王看我的眼神怎的怪,原是因了这个原因,还有宫嬷嬷,你堂堂金枝玉叶,尊贵无比,他们定是认为我配不上你的。” 秦如薇一下子坐了起来,皱着眉看他。 “可他们再不满再不愿也无用,左右你我已成亲,你这千金宝贝,已是我的妻了。”庄楚然故作轻佻地道:“果是我家烧了高香,竟是捡到宝了。” 秦如薇转恼为笑,捶了捶他,嗔道:“愣是学会插科打诨。” 庄楚然哈哈地笑起来,半晌才敛了笑,认真地道:“我说的倒是真的,即管你身份尊贵,如今也已是我的妻,他们便是不喜不满,我也断不会放弃你。” 秦如薇伏了过去,道:“你我成亲,从来就不是因了身份,而是看中的是彼此。不管我身份如何,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庄楚然心中荡漾,执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即管是我现在配不上你,但将来,我定叫你不后悔嫁我为妻,也断不会辱没了你。” 秦如薇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点了点头:“我既已入你庄家门,又与你结发为盟,已是你的妻子,自也会与你同甘共苦共同进退的。” 庄楚然听言揽紧了她的身子,心里感动。 “如今王爷他们是个什么意思?”庄楚然又问起仁王爷他们。 “据说已往朝中递了折子禀明我的身份,若是无意外,想来会有旨意来。但我想着,这关乎皇室血脉,又是长公主的关系,皇帝应该会宣我进京去,毕竟这不能混淆。”秦如薇轻声道。 “我猜想也是如此。”庄楚然点点头,道:“虽如今还没公开,但我想怕也有人猜想到一二的,便是娘,今儿也向我打听。” 秦如薇惊了一下的,心想庄老夫人竟如此敏锐? 想了想,她道:“你看,我这身份,还是瞒着娘吧?” 庄楚然看向她,目露疑问。 “到底还没有证明我便是明慧郡主,何必早早说出,我也想自在些,想来娘也是一样的。”秦如薇叹了口气道。 若是透露出她的身份,庄老夫人会怎么自在?她却是不知了,肯定会十分的别扭吧? “都依你罢!这下娘该放心了,她声声说要为我娶一门贵女,瞧,这媳妇不是贵不可言?”庄楚然失笑一声,想想也是自己的造化,当初也不过是看着秦如薇舒服罢了,心中也喜欢,谁曾料想,这在别人眼中的普通农女,身份竟是这般的贵不可言呢? 庄楚然几乎可是猜想到,秦如薇的身份大白的那一天,会是多么的震惊,便是自己,不也惊着了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顾氏上门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秦如薇回到昌平府邸也就忙了起来,给各处送节礼,又要和各个铺子对账,底下的庄子也送上蔬果野味来要入库登记。幸而她身边如今多了一个宫嬷嬷帮衬着,不然还真有些腾不开手来。 “早前听了王爷底下的人调查而来的结果,我只当是夸大了,想不到小姐您竟是这般能干,当真是开了这么些作坊和铺子。”宫嬷嬷看着那些账本叹道,语气有激赏,可更多的却是心痛。 堂堂的金枝玉叶,若不是阴差阳错落入贫家,又怎会费心思去动这些卑贱之物? 秦如薇微微一笑,道:“那时家里穷,心想总不能一辈子都吃糟糠米饭,也是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罢了。” 宫嬷嬷道:“您也莫着急,从前公主殿下也让我带走不少金贵的嫁妆,如今已让人去运回,便是不用愁开支。待得圣上还您身份,卫家的家产和殿下的嫁妆,自然也会由你继承。” “嬷嬷,其实那些东西都是娘给您的,自是给您傍身,也无必要运回来,左右我如今也是吃喝不愁。”秦如薇真诚的道。 她倒真没觊觎过那点东西,一来她有自己的产业也没什么要用大钱的东西,二来想着宫嬷嬷是长公主的人,留着傍身也无妨。 “胡说,嬷嬷一把年纪,又无儿无女,要那些个身在物作甚?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了,那是您娘留给您作念想的。”宫嬷嬷嗔怪一笑,又道:“而且,您的嫁妆也不是嬷嬷看轻了,还真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尤其是珠宝首饰,您还年轻,身份尊贵,可不能一直就这么素淡,白让人看轻了去。您母亲是长公主,她的东西可都是千金难得的好东西,日后你就知道!” 秦如薇无奈扶额,宫嬷嬷来了后,一直让她端起架子,恨不得就将过去十几年的关爱一下子都补了过来似的,华服首饰,不要钱的要往她身上套。 “嬷嬷也知,我最是不耐烦戴那些东西,沉的很,把脖子都要压断了。”秦如薇讪笑,见她沉起脸,连忙讨好的道:“不过嬷嬷喜欢看,我戴着讨嬷嬷一笑就是。” 她俏皮精怪,宫嬷嬷被她逗得一笑,心中又是感慨不已,要是公主还活着,见得郡主如此好,指不定该多高兴呢! 主仆二人这头说得兴起,杨柳掀帘进来,向二人行了礼,脆声道:“少夫人,舅太太和表小姐她们亲自送节礼来了。” “真的?快些请进来罢。”秦如薇听了也有几分高兴,杨柳应声去了。 “这舅太太……”宫嬷嬷却是皱起了眉。 秦如薇立即道:“是我养兄的媳妇。”顿了一顿又道:“当年我来了秦家后不久,嫂子就进了门,她年纪也小,但待我,却也是当亲闺女那般疼的。后来有了儿女,虽比不得亲生的,但到底亲疏有别,也怪不得她,但好歹也没有短了我吃喝,也算是尽了心了。” 宫嬷嬷哼了一声:“我听着却是她有些不着调。” “到底也没有什么大见识,农妇也都这样了,不过我那养兄待我是极好的,也是真心当妹子爱护,嬷嬷……”她目光带了些恳求。 宫嬷嬷见她这样,心中一软,道:“就冲着他们养育你一场,也就不计较那多。” 秦如薇心里一松,长吁了口气。 这话音毕落,就听得一阵喧嚣的人声传来,帘子一掀,顾氏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哎哟,薇儿妹子,怪不得这人人都削尖了脑袋瓜子想进城来当城里人,瞧瞧你家这宅子,真真是气派得紧,嫂子瞧着,怕是皇宫也不为过了。” 秦如薇听着这粗嘎的声音,下意识地看向宫嬷嬷,只见她老人家双眉紧蹙,嘴角抽抽,不由抿着嘴偷笑。 宫嬷嬷最是规矩严谨的人,若是久了,接触了顾氏的奇葩,只怕会气得想将她塞回去回炉再造。 秦如薇突然起了一丝坏心,不知顾氏对上宫嬷嬷,又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似是察觉出秦如薇的笑意,宫嬷嬷沉着脸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秦如薇立即正襟危坐。 顾氏进得门来,只觉一股暖暖的热浪直扑而来,舒服得喟讨一声,再看向前方,一个锦服丽人坐在主位上,身边站了一个银发嬷嬷,十分的威严气派。 丽人自是秦如薇,一脸的笑意,站了起来招呼:“嫂子来了。” 宫嬷嬷咳了一声,按下秦如薇,道:“这位夫人身上并无命阶,理当向少夫人您行礼才是。” 秦如薇和顾氏一愣。 顾氏看向那嬷嬷,下意识的就要辩驳我是她亲嫂子,这用什么行礼? 可看到宫嬷嬷那射过来的目光,顾氏眼睛微微一缩,竟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宫嬷嬷释放出的压力,不但顾氏感到压力,就连跟在她身后的二娘三娘她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倒是秦如薇,咳了一声道:“不必多礼了,都是一家人,嬷嬷。”她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宫嬷嬷看她目露恳求,心里叹了一口气,倒也没再坚持,而是让杨柳她们奉上茶点来。 秦如薇心下感激,又笑看着二娘她们:“你们都来了,快过来让姑姑看看。” 秦二娘和三娘走上跟前,本想亲香的扑过去,但见宫嬷嬷如门神似的站着,不由敛了脚步,乖巧地行礼:“见过姑姑。” 三娘年纪还小,但也不是愚笨的,看姐姐行礼,也学着做了,只是两人到底没受过正式规矩,看着就有些怪异。 宫嬷嬷看在眼里,眉头皱得更深,但又想到这一家的出身,便也按捺下来,再仔细看那两个姑娘,虽然看着小家子气,但也不是那等刁蛮无礼之人,倒也比她们那个娘要出息些。 再看顾氏,穿着笃新的衣裳,头上戴满了珠钗,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看着就让人不喜,不禁又是摇摇头,心中感慨又欣慰,郡主到底是血脉金贵,落入这等人家也没沾了这小家子气去。 她却不知,秦如薇本来就是附身而生的,又是活了两世,见识过的场面可比寻常农家人多了去了。 和二娘她们姐俩亲香了一回,又招呼着几人坐下,丫鬟送上茶点来,秦如薇才问:“嫂子怎么这回得空来了?”又看向她身边站着的一个丫鬟样子的姑娘:“这是?” “哦,这是咱们家新买的丫头,家里也还有一个帮衬着。”顾氏得意地一笑。 “奴婢秋葵见过姑奶奶。”那丫鬟站出来向秦如薇施了一礼。 秦如薇点点头,心道顾氏也大方了一回,竟是一口气买了两个丫鬟伺候。 “我是想着姑奶奶您既然当上了官太太,将来回娘家时,总不能少人伺候,所以也买了两个丫头。“顾氏笑眯眯地道。 秦如薇抿唇一笑,却是岔开了话题:“大哥他们可好,怎么没跟着来走动?” 顾氏嗐了一声:“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哥,向来是个闲不住的,虽说如今是冬日,可地里的庄稼也是要人掌管看着,他也就没来。而秦一,又要管着作坊,所以也不得空。” 秦如薇说了一句原是这样。 “至于咱们,也是丫头们想你这个姑姑了,又是没来过这县里见识,吵着嚷着要来探望你呢。”顾氏笑看着秦二娘她们姐俩一眼,道:“我也想着,你嫁人以来,咱们也没来过这里,也来认认门儿,免得将来总找不着门。而且,这年关也近了,顺道也买些年礼家去过年的。” “既是来了,那就住上几天。”秦如薇笑着道:“县里也比高田镇上要热闹得多,得空了我再陪你们出去逛逛。” “那敢情好,我就知道姑奶奶是个好心的。”顾氏一拍巴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心里道,有秦如薇在,买东西,肯定不用自己掏腰包的。 “姑姑,我们宰了年猪,给您送来半头呢!”三娘眨巴着眼睛道。 “对对。”顾氏接过话来,道:“你哥怕你们过年没吃上好肉,今年咱们家的猪养得极肥,心想着要来给你送节礼,干脆早早就宰了,捎了半头来,都是上好的精肉,也不用去外头买肉了。” 秦如薇心中一暖,道:“多谢你们挂念着我了。” “都是一家人,自然是心挂的。”顾氏夸张地一笑,又道:“除此外,还想和你说一声,就是秦一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哦?”秦如薇喝茶的手一顿。 顾氏有些讪讪的,道:“你说的也不错,亲事他自己愿意才是愿意,他也是实心眼,一心就只念着春儿那丫头,当娘的,那里拗得过儿女,也只好全了他的心了。” 秦如薇有些诧异,但心中却也欢喜,道:“嫂子是个开明的,将来媳妇肯定孝顺你,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但愿如此吧。”顾氏有些怏怏的,但见到秦二娘,便又道:“秦一这亲事定下,也就了了心事了,二娘也到了年纪,姑奶奶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给我们二娘相看相看?” 秦二娘没料到突然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脑袋轰的一声,脸蛋腾地烧红,羞得不行。 秦如薇轻笑,狡黠地朝秦二娘眨了眨眼,她的脸更红了,不由也乐得不成,咳了一声道:“二娘你们头一回来,也没逛过姑姑这宅子,糯米,带两位表小姐出去逛逛吧。” 糯米脆声应了,秦二娘恨不得飞扑出去才好,连忙的跟上走了。 顾氏见着,不免笑得更是开怀道:“你瞧,这丫头也大了,都知道害羞了。” 宫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摇头,这顾氏何止不着调,还十分粗野,处久了,没得失了身份。 秦如薇也是十分无奈,哪有当着闺女的脸面去聊亲事的,但她到底是习惯了,道:“秦一的日子定在了啥时候?” “看了好几个日子,我和他爹都觉得秦一不小了,早些成亲了也好,就定在了明年三月初三。”顾氏笑着回话:“到时还请姑奶奶回来坐席吃酒才是。” 秦如薇是县令夫人,有她坐镇,自家的脸面还能低了去? 三月三,也不到半年了,秦如薇道:“这般赶,来得及么?到底是长子,这亲事也办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来得及的,日子到了,姑奶奶只需来坐席吃酒便是。” 秦如薇笑道:“秦一是我侄儿,他成亲这么大的喜事,我自是要到场祝贺一二的。” 顾氏听了这话,笑得更欢喜了,又说起秦二娘:“这上门求亲的倒是不少,却是挑花眼了,你看人向来是准的,心中可有满意的人选?” 原本秦家过得好了,上门来求亲的自然是踏破了秦家门槛,自秦如薇嫁给庄楚然成了官太太后,求亲的就更多了,都想着要和秦家攀亲呢,顾氏欢喜的同时,还真有一种挑花眼的感觉。 秦如薇微微沉吟,心中倒是想起一个人选来,只是,只怕顾氏如今心大,看不上眼了。 “我这边倒是有个人选,就怕嫂子你看不上眼呢!”秦如薇抿了口茶笑着道。 “哦?是什么人家?”顾氏来了兴致,立时坐直了身子。 秦如薇正欲张口,杨柳在此时又走进来禀道:“少夫人,张记大车店的来送节礼了,顺道要给少夫人请个安呢!” 秦如薇微愣一下,呵的一笑,心道,这一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是巧呢! 顾氏看着秦如薇的微笑,心里却有一丝古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嫂子还没见过我们老夫人吧,要不你先去请个安说说话儿?左右也有好几天的时间,我这边见过了客人,再和你聚话。” 顾氏自知急不来,当下便点了点头,随着丫头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就见一个穿着黛紫色衣裳头戴金簪面容慈和的妇人牵着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还有一个穿着松绿色衣衫的年轻男子随着一个领路的婆子走了过来。 两边人一照脸,都顿了下,那妇人朝顾氏友好一笑,顾氏倨傲地点了点头,就此擦身而过。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相中二娘 张记大车店是秦如薇开胰子作坊时就已经来往起来的,因了原料的问题要四处走动,这运输也是问题,故而当时就找了这么一个大车店合作,帮着运送各种料子。 要说这张记大车店的东家张发记也是个能耐的,当初起家的时候就是以一个牛车起家,他本人老实肯干,又仗义豪爽,便是一时半刻给不起银子也是无妨,就这么着,竟是一步步的把这大车店做起来了,名声在众多大车店中也是极响的。 张发记为人仗义豪爽,娶的婆娘罗氏也是个能干贤惠的,两人相扶相守,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张东子也十七了,女儿才十岁左右,一家子生活富足,也很是和睦。 罗氏领着女儿儿子恭恭敬敬的给秦如薇请了安问好,举手投足都很是规矩有礼。 “张夫人免礼,快起罢。” 因了有张东子这外男在,故而这见面也是设了一把珠子屏风,又有丫鬟婆子在,免了被人说闲话去。 罗氏自也知这个理,当下就谢了礼,快速地说了来意后,然后就将自己的儿子给遣出去府外等着。 “这天也是寒着,冻着了就不美了,一时半刻也未走得,不若在前厅吃上两口热茶等罢。”秦如薇笑着道。 罗氏他们听了,自又是感激的磕头谢了,张东子便由着小丫头领着往前厅去了。 既没了外男,也就不需要这屏风了,婆子将它撤去,秦如薇便瞧着罗氏一脸的笑。 罗氏年纪和顾氏差不多,但因为生活富足,平素也有丫头伺候着,穿着又是得体,故而看上去倒比顾氏年轻个一两岁,她脸容圆润,看着就是十分富态慈和,一看就让人忍不住亲近。 “有些日子未见过夫人,夫人瞧着似是清减了些,这些日子偏寒,夫人可要注意身体才是。”罗氏口才也不差,仔细打量了秦如薇一眼就关切地道。 秦如薇摸了一下脸,笑道:“多谢您关心了,我瞧着您倒是又富态了,想来也是无心事烦忧。” 罗氏抿嘴一笑,道:“要说其它事倒也不烦,倒有一事,还真是烦恼得紧。” “哦?”秦如薇挑眉。 “可不就是我家那小子,这满打满算都十七了,明年可就十八了,这两年我和他爹就想抱孙子,相看的人也不少,愣是没看中的,也不知是谁家姑娘才能配得他了。”罗氏故作犯愁地道:“这么下去,夫人您说,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哟。” 秦如薇一笑,道:“男子晚些成家也无甚问题,我瞧着他也是个好的,这媳妇儿呀,自是不愁的,就怕挑花了眼。” “可不就是这个理。”罗氏忽忽一笑,道:“这般说起,少不得腆着脸求一求夫人,瞧着有哪家的好姑娘,也给我儿做个保山呗。” 秦如薇用帕子掩嘴一笑:“我就怕您看不中哩。” 罗氏眼睛亮了亮,道:“能入得夫人青眼的,定是顶顶好的姑娘,若是成了,少不得给夫人做上一双镶珠玉的媒人鞋。” 秦如薇被逗得笑逐颜开。 “少夫人,表小姐她们回来了。”杨柳笑着禀道:“还给少夫人您折了两枝腊梅呢。” 罗氏听了,不由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看了她一眼,道:“是我娘家的侄女,也是今儿才到的。”又对杨柳道:“难得她们有孝心,快叫进来吧。” “民妇刚刚进院里来的时候,就瞧着一位夫人,莫不是?”罗氏试探地问。 “那正是我娘家嫂子!” 说话间,就听着银铃般的笑声传扬进来,罗氏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海棠花衣裳头戴银簪的少女走在前头,手里拿着两支开得正艳的腊梅,笑脸妍妍,双颊自然晕红,端的是娴雅文静。 罗氏眼睛一亮,眼珠子几乎就落在她上头了。 秦如薇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笑。 秦二娘双颊红红的,进得屋来,也不知有客人在,见得罗氏是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却不知该进还是退了。 秦如薇招了招手道:“怎么这脸冻得这般红了?快过来。” 秦二娘不知想到什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秦如薇有些诧异,碍于罗氏在这,却是没有细问。 “姑姑,这是我们折的梅花。”三娘亲热地走上前去,一指二娘手中的梅花。 “真真是漂亮。”秦如薇夸了一声。 罗氏便笑道:“这两位小姐长得可儿周正,不知。。。” 秦如薇浅笑,指了指秦二娘:“这是我大侄女,叫二娘,这是二侄女三娘。”又对秦二娘她们道:“那是张夫人,既是长辈,你们也给见个礼。” 秦二娘羞涩地朝罗氏行了一礼,把罗氏喜得什么似的,伸手就将自己头上的那支金步摇拔了下来送给秦二娘:“这回来也不知夫人这里有小姐,也没啥准备,可莫嫌弃了。”又将手上的一只玉镯子捋下来套在了三娘手上。 秦二娘吓了一跳,立即拔下来道:“夫人,不用给礼的。” “长者赐,不能辞,快收着,姑娘家可不能打扮得这般素净,莫不是看不起了?”罗氏故作嗔怪地道。 秦二娘哪里见过这阵势,看向秦如薇,见她点了点头,便咬了咬唇,朝罗氏福了一礼:“二娘谢夫人赏。” “真真是个周正懂事的丫头。”罗氏笑眯眯地拉着她上下看了看,越看越是满意,直把秦二娘看了个大红脸。 秦如薇心里有数,便道:“二娘,我瞧着这梅花倒是开得好,只是两支也少了些,你领着这妹妹再去折上两支来插瓶吧!”她指向罗氏身边的闺女张喜儿。 秦二娘羞得不行,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再度领着三娘和张喜儿逃也似的走了。 待她们一走,罗氏便笑嗔道:“夫人也真是,藏着这么个可儿的人儿,竟是不知夫人的侄女长得这般标致呢!” “张夫人谬赞了,她就是个山野农女,也没长什么见识,上不了啥大台面。”秦如薇谦虚地道:“倒是女红是做得极好,总算是有样东西能拿出手的。” 罗氏眼神闪了闪,道:“咱们做女人的,这女红做的好的,就让人高看一眼,尤其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户,要那些个琴棋书画可顶不了什么用,还不若给相公做上一双鞋来得实在呢!” “您说的极是。”秦如薇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茶。 罗氏继续道:“夫人说她山野农女,我瞧着却是不差呢,规矩教养极好,想想也是,有夫人这通身气派的姑姑教导,自也差不了哪去,想来这求亲的人也踩破了门槛了,可是定了人家了?” 这话可是试探了。 秦如薇故作叹气地道:“可不是,俗话说,男人怕入错行,女人怕嫁错郎,咱们做女人的,自然是想嫁个顺心意的郎君,自然是得细细挑了,这么着,竟也还是没定下,她娘都要急了。” 罗氏心里一喜,秦如薇是县令夫人,将来造化兴许更大,能和她结亲,自然是有好无坏,而且秦二娘就这么看着,也是端庄娴雅的,一看就是那平和贤惠的,若是能求得来,也是他们张家的造化了。 “夫人说的极是,这女儿好,自是百家求的,便是我见了,也真恨不得她是我闺女好藏回家里呢。”罗氏笑着附和。 这是试探,又是有意求娶结亲了。 秦如薇对秦二娘有信心,故而对罗氏的这打算是意料之中,只是,到底还没和顾氏通气,她也不好应下来,便道:“夫人是个慈善的,将来谁个当你媳妇儿,都是大福气的,女人家求的啥,不也是公婆喜欢,自家男人又有出息么?你们张家,看着就是个好去处。” 罗氏闻言心中又是一喜。 秦如薇呀了一声:“瞧我,光顾着说话,竟是忘了一会要和我家大人出门子了。” 罗氏也知事儿不是一时半刻就会定下来,便起身告辞,道:“也是我不懂事,说着说着,竟是耽搁了夫人。” “这原也不碍,我娘家嫂子她们来了,也是要逗留个几天,我瞧着你家喜儿和二娘她们年纪也近,过上两天,我再下个帖子请你们来吃酒也好作耍如何?”这话可是意指有戏了。 罗氏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里头的意思,也没有不应的理,一并的欢喜应下了。 送走了罗氏,秦如薇才招来杨柳,问:“我刚刚瞧着二娘的脸色有些不对,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柳怔愣一下,说了声去问问,便出门去了,不多会,便回过头来笑着在秦如薇耳边说了几句。 秦如薇一愣,失笑道:“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个人缘法了?” 秦二娘拿着花回来时,竟是凑巧和出去的张东子撞上了,所以那脸色才不自在。 “夫人莫不是要撮合他们?”杨柳试探地问。 “张家人口简单,你也知道,这张东家和罗氏都是慈和的人,那张东子也是个务实的,二娘性子软,若是真有缘,张家也未必不是个好去处,而且,张夫人明着就是相中了二娘的。” 杨柳自然也知张家是个好去处,也算是富足,说实话,配秦二娘也是够了的,只是,顾氏愿意么? 秦如薇同样想到这点,顾氏,可是一心想要攀高枝的,这亲事她愿意?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女大不中留 顾氏的思绪还沉浸在庄老夫人对她说的话里,双眉蹙起,不住的往秦如薇那边看去。 庄老夫人竟是问起她关于秦如薇的身世来,这个她如何知道?她嫁来的时候秦如薇就已经在秦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公爹和秦大牛也没说过。 可庄老夫人怎么说的,如今都在传那个什么长公主的嫡女还在世,问秦如薇会不会就是那个郡主呢? 顾氏听了可是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秦如薇要是郡主,那她还是太后娘娘了呢,可庄老夫人却煞有介事的说秦如薇如何得仁王妃宠,还赏了个在宫里当过差的嬷嬷下来伺候呢! 顾氏看向一旁的宫嬷嬷,又看看秦如薇,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当真会是那样吗? “嫂子,嫂子?”秦如薇扬起了声音。 “嗄?”顾氏回过神来,一脸怅然的看向她。 秦如薇嗔怪地道:“嫂子在看什么这般入神呢,可是我脸上生出花来了?问你话也听不清。” “嗄?那,没有,我就是心里有些事没想好,你刚刚说什么了?”顾氏讪笑着。 “有户人家,是做大车店的,就是张记大车店,才儿就是他们家夫人带着孩子来给我请安,他们家那儿子正当龄。。。”秦如薇徐徐地将自己的意思一说。 顾氏一愣,半晌才嗫嚅道:“这,不是很般配吧?” 什么大车店,那也不过是有点子家底的人家,这不是委屈了二娘?要知道,现在来求亲的人家,不乏富足的大户人家呢,这什么大车店,算个啥啊? 看清顾氏眼底的不屑,秦如薇眼神闪了闪,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的道:“哦,嫂子说说这如何不般配了?” 顾氏一噎,讪笑道:“这不也是普通人家么?如今来咱家提亲的,有好些都比这人家富足得很呢!这要是和个一般人家结亲,薇儿你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 秦如薇冷笑:“张家是一般人家没错,可人家里人口简单又和睦,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女儿嫁出去了,就是一份嫁妆的事。二娘嫁过去就是正经的少奶奶,日后家业可是都他们继承,就是当家奶奶。这样的人家多少人求着去,到了嫂子这却是不般配了,我倒是不知,嫂子想要求什么样的人家?” 顾氏脸上有些不好看,嗫嚅着嘴没说出话来。 “你说如今来家里提亲的,我不说,你也很清楚,是因了什么来的?”秦如薇的声音愈发冷:“是富足没错,可你也不看看二娘的性子,软的跟棉花没两样,你放去大户人家,哼,我倒是不知,她能闯出条什么路来?你这当娘的,倒是舍得和狠心!” 不就是看着秦家出了个官太太,所以来结亲么,到底是和官家攀上了亲,这大多富户都很乐意。 顾氏被她一刺,脸皮发烫,万分恼怒,道:“有你这当县令夫人的姑姑护着,谁还敢给她脸色看不曾?” “是啊,就是因为我是县令夫人,你如今才挑花了眼,若我什么都不是,你还会嫌这个厌那个么?”秦如薇不客气的一刮。 若秦如薇还是从前那个普通的农家女,也没有做什么生意,二娘她们的婚事顾氏能这样挑?但凡有些许家底,都巴巴的去了吧? 这是心大了,也无他,可也不看看自己的家世,还有闺女的秉性?那些大户人家那个不腌臜,秦二娘也就是个单纯的农户女,能有什么心机?说是说有秦如薇护着,难道还能把手伸到那么长? 张家就不同,人口简单也富足,张发记两口子也是和善的人,那张东子更不是有花花肠子的,有秦如薇在这头护着,张家难道还敢亏了二娘去?将来嫁了过去,顺心顺意的过日子不好? 顾氏脸色涨红,腾地站了起来,恼道:“姑奶奶如今是官太太也好大的威风,我这当嫂子的,好好儿的来作客,你说话却是夹枪带棍的,若是不欢迎咱,我这便回去便是。”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只是我跟你说,女的最怕嫁错郎,再富足,对她不好,侍妾通房一大堆,天天以泪洗脸,便是有金山银山又如何?一辈子那么长,难道就要心苦着过?你别以为人家外表风光看着如意,这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秦如薇冷笑:“也莫说有我护着如何这般,我最威风,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人家内院里去。” 顾氏听了,心头重重一跳,竟是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又见秦如薇施施然的喝茶,不由恼怒又尴尬。 秦如薇见她脸色酱紫,这才向杨柳使了个眼色。 杨柳立即笑着上前将顾氏按坐下来,道:“舅太太这是怎么了,本是喜事,说得好好儿的怎么就和我们夫人置起气来了呢?快吃口茶消消气。”又扬声道:“秋香,快给舅太太重新砌杯茶来。” 顾氏也就顺势坡下驴,咕哝道:“我哪是置气,我无非不也是想闺女有个好归宿。”说着偷偷地觑了秦如薇一眼。 杨柳眼中不屑,脸上却是笑道:“舅太太也是糊涂了,我们夫人可是表二小姐的亲姑母,自然也是想她有个美满归宿的,难道还会坑了她不成?”又道:“那张家我也接触不少日子,夫人和当家的都是极和善的人,如今县里和州城都设有大车店,听说还在隔壁县也开上了,将来也只有越来越好的。他们家里头也没有老人,底下就一个姑娘,早儿那张夫人也恰好见了表小姐一脸,瞧她可是极喜欢的,出手就赏了一支金步摇呐,可大方得紧。” 顾氏一怔,她却是不知道这一茬的。 杨柳觑着她的脸色,又道:“这才见面就这般大方,我们表小姐又是个好的,嫁过去还讨不了公婆欢心?都说相公疼不如婆婆喜,得了婆婆的心,那日子还不舒心?这又有我们夫人在后头护着,只怕一家子都将她当眼珠子般疼着呢!” 顾氏听着心中一动,相公疼不如婆婆喜,一个女人若是得了婆婆欢喜,那是比什么都强的。 只是她到底刚刚拂了秦如薇的面子,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杨柳又再添了把柴,掩嘴笑道:“这姻缘的事还真说不准,我们夫人原本就是看中了这一家。这么着您们今儿来了,那张夫人也是领着孩子们来请安了,可不就是缘份么?最有趣的就是……”她卖了个关子,直到顾氏眼巴巴的看着,才笑道:“咱们表小姐在园子里玩时,恰恰碰着了张家少爷呢!这嫁人嘛,总要自己中意才是,舅太太不妨也问问二小姐的意思?” 顾氏惊讶不已,她才离开多久,竟就发生这么多的事了? 杨柳的话说到这里,秦如薇才淡淡地道:“也不是非要你现在应了这亲事,你们也住上几天,过两日我下个帖子请了那张家夫人和孩子们来,你也见见,若是中意那就定。若不喜,也随你欢喜哪家就那家,左右我也不会短了二娘的这份添妆。” 顾氏有些讪讪的,杨柳便道:“来了这阵子,舅太太也累了,奴婢领你下去歇息吧。” 顾氏是巴不得,她也想问问秦二娘这是咋样一回事儿。 回了秦如薇给她们准备的屋子,便见秦二娘坐在桌边托着腮,一脸的若有所思,脸蛋红红的,竟是比平素更好看几分。 顾氏坐到她身边去,咳了一声,秦二娘反应过来,笑道:“娘,您回来了。” 顾氏自顾自的倒了一口茶,觑着她,心里想着该要怎么着才将那话问出来? 秦二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禁问:“娘,您这么瞅着我是作甚?” 顾氏讪讪地笑,似是不经意的问:“我听说你才儿在园子玩的时候撞见了一个男子?” “是呢,是呢,那哥哥还替姐姐给捡了花儿了。”三娘扔下手中的绒花跑了过来笑着道。 秦二娘脸蛋涨得通红,瞪了三娘一眼:“一边玩儿去。” 三娘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自又跑到一边玩了。 顾氏瞧着闺女这架势,心里是咯噔一声,试探地问:“那人怎样?” “娘,哪有你这么问人的?”秦二娘羞得满脸通红。 “哎哟,我的好闺女,你倒是说一说,你是不知,你姑姑有意将你说给他呢!”顾氏急得不行,一拍腿,干脆将秦如薇的意思还有这人家的家底给说了个明白。 秦二娘先是一愣后是羞得脸红耳赤,但却竖起耳朵听着,得知那张家的家世,又想起那张夫人的脸孔,不由咬起了下唇。 “说是富足,但我瞧着到底是差了一层。”顾氏心有不满地道。 秦二娘却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这身份,其实说白了就是比一般农家好些,如今又有秦如薇这姑姑当体面,才有那么多人来求亲,若不然,只怕比这张家差上十倍的都未必看得上她。 可娘,却是看不清这点,秦二娘有些急,想了想,干脆就将那张夫人送的金步摇拿出来推到顾氏跟前,羞涩地道:“娘,女儿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的,也不指望大富大贵,只求将来的夫家和睦过得去就是了。”她顿了顿,最终是咬了咬牙,道:“姑姑肯定不会坑我,那张家少爷看着是挺务实的,而那张夫人,女儿瞧着,该也是很好相处的人。” 顾氏呆了,看向桌上闪闪发光的金步摇,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定下 得知二娘和顾氏的想法后,秦如薇果真就派了帖子将罗氏母子几个请来吃酒,罗氏自知这是相看,当下也是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尤其知道自己儿子竟是和二娘打过照面后,对二娘也十分满意,心中更是欢喜。 一伙人聚在花厅说话,张东子是外男,美其名就是送自己娘亲和妹妹过来吃酒的,也就顺道给秦如薇请个安好,故而就隔着屏风磕了头。 因是相看,张东子比平素穿得都要隆重几分,一身笃新的竹叶青袍子配缎靴,身姿修长,浓眉大眼,细看也是个俊俏的哥儿。 即使站在厅中,他也不乱看,只是知道帘子那头,有那天见过的妙人,也忍不住偷眼瞟过去,见着影影绰绰的苗条身影,不由紧张得额上直冒汗,另又有几分喜意。 秦二娘如何不是?咬着唇向帘子那边看过去,见那人身形挺拔的,不免红了脸,倏地低下头,心跳如擂。 秦如薇看在眼里,哪有不明白的理,心中自是欢喜,再看向顾氏,见她的眉也舒展几分,便也隐隐有了几分主意了。 “这里都是女眷,既然给夫人请过安你也就下去吧,我和你妹子却是要在夫人这叨扰半天的,你且家去,下晌再来接我们便是。”罗氏笑着对张东子说道。 张东子自是应下,辞了秦如薇又看了那屏风一眼,这才走了。 待得屏风搬走,秦如薇才正式给罗氏和顾氏两人引见,两家小辈都向对方长辈行礼,罗氏自然又是赏了见面礼,拉着秦二娘夸了又夸。顾氏见罗氏出手大方,又有秦如薇提醒在前,只得也咬牙从手上捋下一只银镯子赏给张喜儿,左右自己两个女儿,得的礼怎么也不亏。 两家也算是通过气,故而秦二娘也不好在这呆着,秦如薇将她们打发去偏厅玩去了。 花厅里剩下的都是大人,说话也就放得开了,罗氏长年接触商贾和他们打交道,嘴皮子自是了得,先是和秦如薇说了一些讨趣的话,尔后又赞起顾氏来,最后才将话题说到了儿女身上。 “我听夫人说秦嫂子是个多子多福的,儿女双全,竟是有五个儿女,真真是叫人羡慕得紧。”罗氏笑看着顾氏道。 顾氏被奉承得腰杆一挺,得意地道:“可不是,算命的都说我是个多子多福的,一口气的给咱秦家生了三儿两女,旁人都说是求不来的福气呢,这也算是造化了。” “难得的就是秦嫂子将孩子都教得这般好,我瞧着贵家二姑娘,娴静文雅,模样儿又长得周正,真真是个好姑娘,也不知将来谁家有这样的大福气求得了去呢!”罗氏掩嘴一笑道。 顾氏脸上益发得意,可也知道有来有往,道:“我瞧着你家的孩子也是好的,闺女养得跟个小姐似的,哥儿也看着沉稳懂事。” 罗氏嗐了一声,道:“我那闺女皮得紧,跟个野小子似的,没个女儿家的样子,可让我和她爹头疼,倒是你们家二姑娘,真真正正的端庄娴雅呢,我看着都想换过来了!” 这话,可也是将话题试探上了。 顾氏有些迟疑,也只是笑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秦如薇的笑容便沉了沉,特特地看她一眼。 罗氏没得到回应,心里也有些犯疑,之前她也和秦如薇通过气,算是有此意向,按理说秦如薇应该也有和顾氏说才对。 若是也有意结亲,自然是一句干脆讨回家去养着的,这便也是成事了,若不是,一句想多留两年也是差不落拒绝了的,可顾氏沉默,算个什么事? 秦如薇咳了一声,故作笑道:“张夫人这般喜欢我们家二娘,我看呀,干脆领回家去养着好了,也好省了我们的米饭了,嫂子您说呢?” 罗氏得了台阶,自是笑道:“我就怕秦嫂子舍不得呢,要是让我领回家了,我们呀,必定是当她亲闺女般疼的 ,肯定不会亏待了去。” 顾氏这算是被架上了火架上烤了,笑容有些僵硬,却是转移了话题道:“张太太看着就是和善人,我自是中意的,只是我这闺女,性子软,我和她爹都愁着,怕她被人欺负了去,故而这挑来挑去,才耽搁到现在,她爹说了,这姑爷,要细细的选了才是。” 这算是拿乔了,罗氏心里有些郁闷,可也知道好女难求,人家摆点架子,也是使得的,便笑道:“自是这个理,当爹娘的,都只盼着儿女们好的。我们女人,不也是求个贴心的相公,家里富足,公婆又和睦么?秦嫂子也是女人,自也知道这做女人的苦,嫁错了人最是痛苦不过的事。咱相夫教子,还得侍候公婆,个中滋味自是知道。我一直也和他爹说着,将来我要是当了婆婆呀,必然不摆那谱,把媳妇当亲闺女一般疼。” 这也算是给顾氏打个定心针了! “瞧张夫人,我真真是怨我没个这么大的闺女,不然这般好的婆婆哪里找去?”秦如薇打趣笑称,又岔了话题道:“我听说你家哥儿如今也是一直帮着他爹在大车店忙活?” “可不是,如今隔壁县里又开了一个大车店,他爹说了,还想开到上京去,我们家统共就这么个小子,少不得要他也帮衬着。我们东子也没别的好,就是心眼儿实,没旁的花花心思,他爹一句,他就巴巴的去干。他爹说了,等他成亲了,就一心等着抱大孙子,将家业都交他去打理去的。”罗氏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这人一世图个啥,不就图个舒坦,儿孙满堂,好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自己也由媳妇熬成婆,当了婆婆,当然就要卸下担子让媳妇当家,我们这老人儿,就溜孙子好了。” 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两口子打理家业,这有什么不中意的? 顾氏听着眼神闪了闪,道:“这么听着,你家哥儿也是有几分本事了。” “也就混口饭吃,也算有几分机灵劲。”罗氏谦虚地道:“如今就盼着他早早给我把媳妇儿娶回家了。” “这般说起娶媳妇,我家大郎也是定了人家,过些日子也是要过大礼,大妹子若是不嫌弃,也和大兄弟来吃上两盅酒凑凑热闹呗。”顾氏终是松了口。 虽然顾氏也没说要把亲事定下来,但已是有七八成肯了的,罗氏心中一喜,连声道:“哎哟,莫怪我瞧着秦嫂子就是满脸喜色的,心里琢磨着是有什么好事呢,感情就是要当婆婆喝媳妇茶了。” 顾氏笑道:“儿子大了,也该成家了。” “那真是恭喜秦嫂子了。”罗氏笑眯眯地道:“要说吃酒,我家那口子最是好这一口,到时候必定是一家子都到贺的。” “瞧你们这般投缘,干脆对了亲家罢。”秦如薇打趣笑了一句。 “呀,夫人这是吃味了。”罗氏夸张地道:“我自是千肯万肯的,二娘那孩子,我瞧着就欢喜得紧,就盼着秦嫂子割爱呢。”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再舍不得也是要给别人家的。”顾氏也没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也和应了没两样了。 秦如薇心下满意,左右两家都是有意了,也不必一直说,当下又岔开了话题,说起城中的趣事来。 用过午晌饭后,罗氏就被张东子接走了,回到家中,张发记就巴巴地问:“如何了?”一旁的张东子也紧张地看向她。 罗氏抿嘴一笑道:“这事十有八九能成,过些天,咱们再去十里屯子认认门,是成的就把这事定下来。” 张发记听了,立时笑开了:“这自然好。”又看向一边喜不自禁的张东子,道:“你也是大人了,马上就要成家立室,做事可要益发沉稳才是。” “爹,儿子省得的。”张东子喜得见牙不见眼的,将两人看得直摇头。 待得他下去后,罗氏又有些忧心地道:“秦家那姑娘我看着是个好的,就是她那个娘,怕是有些不着调。”看着就特小家子气。 “乡下人家有多少见识?左右只是娶她家姑娘,难得东子也看得上,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彻底攀上了知县这门亲。”张发记捋着胡子道。 罗氏点点头,叹道:“如此看着,县夫人也是大气度的,侄女也不差,真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人的气度也是一样呢!” 两口子撇开这话,自又商量备礼去秦家拜访不提。 而另一边,秦二娘知道自己的亲事有了着落,也是喜得不行,倒是顾氏,从昌平回到十里屯子后,对秦大牛说了这一门亲,颇觉得有些不平。 “你真是糊涂,我就这么听着,这门亲倒是极好的。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公婆又慈善,夫君又是好的,日子也过得顺心。”秦大牛倒没顾氏这么多想头,只听了张家的家况就已是十分中意,道:“这便是穷些也不打紧,家里头人好就成,总不至于就会欺负了咱二娘去。” 顾氏撇撇嘴,嘟嚷一句:“你倒是舍得。” 不过仔细想着罗氏的态度,又想着将来秦二娘嫁过去就是当家少奶奶的,而且还没有兄弟分家,产业都是他们自家一人,便也有些期待起来。 于是,就这么着,等得张家一家子上门,两边一来一往的,就将秦二娘和张东子的亲事彻底定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甜蜜 腊月一进,年味越来越重,转眼便是小年,秦如薇见完各个铺子的掌柜,终是长松了一口气,明日铺子便开始放假了。 窗外,洋洋洒洒的又开始飘起雪花来,秦如薇干脆让人支开了小半边窗子,拿了一卷书在窗边歪着看。 茶香寥寥,忽听丫鬟叫大人回来了,秦如薇忙的看过去,庄楚然正掀帘进来,头上都是雪花。 她忙的放下书本,迎了上去嗔怪地道:“怎的也不披上披风戴上风帽的,这么着要是受凉了可咋办。”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拂掉他身上的雪花。 庄楚然却是后退一步,秦如薇的手僵在半空,诧异地看着他。 “我身上寒,这雪也冻,仔细冻了你的手。”庄楚然一笑,又将另一只手从后背放了出来:“你瞧。” 秦如薇呀了一声。 他手上拿的也不是什么,而是两支开得正当好的梅花。 “我从前边回来的时候瞧见园子的腊梅开得正好,便给你折了两支,这会子拢着炭盆,放在屋里头,这花香也就发出来了。”庄楚然笑道,又小心地问:“你可喜欢?” 秦如薇从他手上接过,脸红红的,道:“难得相公有心,我自是喜欢的。”又催促他道:“快进屋里去洗把脸,我让丫头取水来,也暖暖身子。” “嗯。” 庄楚然进了净房,秦如薇迭声让杨柳几人取水来伺候,又让拿个梅瓶来,她自己则是看着两支花发笑。 宫嬷嬷捧着小点进来的时候,就是见着秦如薇一脸傻笑样,目光又落在她手上,问:“呀,这两支梅倒是开得好。” “是相公折回来给我的。”秦如薇羞道。 宫嬷嬷点头:“姑爷倒是个有心的。” 这些天她跟在秦如薇身边,庄楚然出身不高,官职不高,但对秦如薇也确实是个好的,这要是没有庄老夫人在一边儿吱歪,那就更好不过了。 秦如薇轻嗅着花香,心甜如蜜,从丫头手中接过梅瓶,亲自插了放在花架子上。 没片刻,庄楚然已是换了一身出来,坐到秦如薇身边吃茶。 “明日衙里便开始放假,这些天我一直忙着没好好陪你,也是我的不是,这底下有人送了个温泉庄子,就在山泉镇,要不明日我们俩去住上几天可好?”庄楚然捻了一块糕点问她。 秦如薇微惊一下,皱眉问:“别人送的?会不会不好。” 她的意思庄楚然自然明白,轻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总是有点上不了台面的交易,不然怎的混迹其中?不过是个庄子,又不是搜刮民脂民膏而来,并不碍事。” 秦如薇听了,便松了一口气,官场之上,要是真的完全清白的,恐怕还真没几个,要说受贿,哪怕接受一支笔,那也是受贿呢! 不说别的,你当天子就不知道官员中没有收受贿赂的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只眼开只眼闭了,毕竟若真要靠着俸禄,如何养活一大家子呀! “就我们去?娘咋办?”秦如薇很快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来,庄老夫人应该不会欢喜他们两人独自出去游玩吧。 “娘那边我自会去说,怎么着?想去吗?”庄楚然笑看着她。 秦如薇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当晚,庄楚然果然就跟庄老夫人说了,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庄老夫人竟是十分的同意。 “你是怎么跟娘说的?” 第二日,前往山泉镇的途中,秦如薇歪在马车上,笑看着庄楚然问。 庄楚然将她搂在怀中,道:“我说山泉镇有个送子娘娘庙很是灵验,我想带着你去拜一拜,住上几日,好让娘早日抱孙子。她自然是迭声应了的。” 秦如薇一怔,随即红着脸啐他:“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庄楚然笑得开怀:“我这话倒也不是哄着娘,我们如今也成亲了,宅子里也忒是冷清了些,该添点人口了。” 秦如薇的脸越发的红,横了他一眼:“益发的没谱,这才成亲多久,你就急了?” “倒也不急,就是想有个属于我和你的生命。”庄楚然凝视着她,扔开手中的书卷,干脆将她压在车上。 “你作什么,这是马车上。”秦如薇吓得不轻,压低了声音轻斥。 “她们什么都听不见。”庄楚然微微一笑,堵住她的唇。 秦如薇嘤咛一声,也被他逗得情动,便也回应起来。 两人的声音极轻,外道的人却也不是完全不知,另一辆马车上,宫嬷嬷眼官鼻鼻观心的,轻咳了一声,瞪着几个红透脸的丫头,心中却道,这姑爷,也太没分寸了些。 山泉镇亦属昌平县,车程就四个时辰左右,这镇子取名山泉镇,是因为这里有不少的温泉眼,所以大大小小的庄子也有不少。 庄楚然得来的这个温泉庄子显然是哪个豪绅送上来的,占地有百亩,庄院修得极是豪奢,屋子建筑都是徵式建筑,很是气派。主院里靠山处,还专门修了温泉阁,泉眼自是天成的,周边种了一溜的梨花和梅树,如今梨花未开,梅树却是花,蕾朵朵了。 秦如薇一眼就喜欢了这地方,里里外外的拉着庄楚然逛了一圈,笑言道:“莫怪这人都想要有银子,就是想过这样的好生活,瞧这庄子,倒是个好去处,适合休养和度假呢!” 她今天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衣裙,脖子上围了一条雪白的狐狸毛围脖,愈发衬得小脸洁白晶莹,双颊红扑扑的。 此时周边白雪茫茫,唯有几株梅花绽放着,她站在雪中,却是人比花娇,引人采撷。 庄楚然将她挡在耳边黏在发丝上的步摇珠子拨开,又将她的风帽戴上,笑道:“你若喜欢,以后我得了空就陪你来。” 他动作轻柔体贴,秦如薇心涨得满满的,道:“温泉庄子,也就冬天来得吧,夏天来多热呀。” 庄楚然牵了她的手,往后山的园子走去,道:“你没听那庄头说么,这庄子其它地方也有不少地方有山泉眼,夏天也是清凉好去处呢,而且,这到了热夏,果子都熟了,那就更美了。” “说的也是。”秦如薇一步一步地踩在他的脚印,说道:“那这士绅倒是真真儿献了个好庄子呢,回头你得赏他。” “只怕我赏他,他也不敢要。”庄楚然戏谑一笑,回头见她孩子气的样子,不由摇头:“你这是作甚?” “嗄?”秦如薇抬起头,见他无奈的笑,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道:“我走在你的脚印里,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真是个小傻瓜。”庄楚然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比起你走我走的路,我更愿你和我并肩前行。”说着将她拉到身边,手紧紧地牵着她的。 秦如薇粲然一笑,也没拒绝,和他一同向前走去。 “杨柳姐姐,姑爷待我们夫人可真好。”糯米咬着一个米饼子看着远处那双丽人说道。 “夫人也是求仁得仁了。”杨柳微微一笑,转过头看见她咬着饼子,毫无吃相,不由斥道:“你又偷吃了,仔细宫嬷嬷瞧见了又要训你。” 听见宫嬷嬷这名字,糯米就瑟缩了下,三两下就将那饼子吞进口里,搓着手求道:“好姐姐,你可要疼疼我。” 杨柳被逗得发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也好歹上上心,嬷嬷规矩严,也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到底是跟在夫人身边,代表的也是她的颜面,咱们不好,夫人也要丢脸面了。” “知道了。”糯米嘟着嘴道:“也不知这嬷嬷怎么就来了咱夫人身边了。” 杨柳脸色正了正,道:“你且等着吧,即使是当丫鬟,也大有人羡慕咱。” 糯米有些纳闷儿,想要细问,可杨柳却已是岔开了话题,扯着她去做事了。 秦如薇靠在庄楚然的怀里,看着冬雪融融,庄子里有孩童在叫嚣打雪仗,不由一笑,竟是半点冷意都不觉。 “其实有时候农户人家羡慕这大富贵的人家衣着无忧,可有些时候,他们也未必就不让人羡慕。”秦如薇淡淡地笑道:“瞧他们,凡事无忧,不也是很快乐么。” “所以常言有道,老百姓不在乎是谁当皇帝,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就成。”庄楚然笑道:“田园生活,也未必就不好,待老了,我陪你卸甲归田如何?” 秦如薇一笑,抬头看他:“都说由奢难于简,我只怕你会舍不得这权利。” 庄楚然的造化肯定不会止于一个知县的位置,一个人站得高了,在高位待久了,难免会恋盏权位,他会甘心么? “娘子呢?”庄楚然却是低头看她:“想来这圣旨都在路上了,你又当如何?将来可愿随为夫一道当个农妇?” 秦如薇看着远处的孩童,淡声道:“我也过了近二十年的农家生活,是不是郡主,或者能不能还我郡主的身份,我其实也不在意。我只盼着,能在我亲生爹娘坟前上一炷香罢了。” 似听出她话里的落寞,庄楚然便搂紧她道:“我陪你一起。” “嗯!” 两人相拥的身影,在夕照下长长的拉开,竟是无比的潋滟。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旨意来 年近,亦没有琐事烦身,更不用受什么规矩,又要向老夫人请安什么的,秦如薇着实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和庄楚然那更是举案齐眉,不是煮酒赏雪,就是烹茶赏花,真正过了几天二人世界,惬意得很。 可日子再惬意,也有到头的一天,眼瞅着就要过除夕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庄子里不归,所以除夕前一天,秦如薇就和庄楚然回到了昌平。 这是秦如薇嫁人后的第一个年,挥洒扫除早在小年就已经做了的,除夕当天一早,庄老夫人就领着秦如薇和庄楚然他们去了祠堂拜祭。 说是祠堂,不过是在府里劈了一个小院子做祠堂罢了,里面也只供奉了庄楚然的父亲一人,这是庄老夫人要求的。 庄老夫人心里始终有个疙瘩,那就是对庄楚然父辈的那些所谓亲戚心有怨怼,当年,若不是那等叔伯贪心作下那等恶事,他们母子俩也不至于脱族离乡别井,所以庄老夫人除庄父之外,决不供奉其他人,不然,如何叫脱族? 秦如薇个人是无所谓的,只有庄父一人的祠堂,单开一个族谱,也算是开山立派,自成一族。 祠堂被布置得很是庄严,供奉的瓜果点心一桩桩的摆在供桌上,庄老夫人亲自点了香,又分了两人,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祭拜,嘴里喃喃有词。 祭奠这样的事自也轮不到秦如薇插嘴,她自己也不懂,只跟着庄老夫人认认真真的跪拜罢了。 至于祝词,无非就是说儿子已成家立业,保佑儿孙满堂,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建功立业。。。 如此一番祭拜出来,秦如薇只觉身上已是汗湿,黏糊糊的,被冷风一吹,不禁瑟缩了下。 庄楚然自然地从丫头手中接过披风替她披上,仔细地戴上风帽,秦如薇甜甜的一笑。 这边,庄老夫人也被刘嬷嬷伺候着穿好了披风,回头一见这画面,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眼中似有些不悦的神色闪过。 两人浑然未觉,离了祠堂,先将庄老夫人送回院子,这才回了屋子。 因还是上晌,秦如薇还要见管事的,召齐了众人在花厅议事。 “今儿是除夕,我们主子开一席,你们底下的管事一席,大丫头二丫头一席,其余婆子也是开上一席,这有家室还有不用当班的,想回家里团聚的也可,只每个岗位上,都还不能离了人,可知?”秦如薇看着一溜的人说道。 “是,少夫人。” “另有过年这些天的当班表,杨柳都已排好,回头可寻她看去。过年这段时间,来往拜访的人肯定多,也就辛苦你们担待了。”秦如薇又道:“我掌家以来,你们的差事都当得不错,大人和老夫人也满意,而且又因了过年,所以这个月每人的月钱都双份,日后更要都好好当差才是。” 众人一听,登时喜逐颜开,纷纷跪下磕头:“谢主子赏。”双份月钱啊,若不是遇着什么大喜事,哪来这样的好事? 秦如薇又吩咐了其它差事,这才让众人散了。 而庄老夫人,从刘嬷嬷口中得知秦如薇给下人发双份月钱的时候,呆了一下,半晌才哼了哼道:“她倒是会收买人心。” 刘嬷嬷眼观鼻鼻观心的,这月钱也有她的份儿,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少夫人这也是看在少爷的份上呢,总不好叫人说咱家是个穷知县,过年连个打赏都没得,底下的人也是伺候不顺心不是?这么说出去,老夫人和少爷脸上也有光。” 庄老夫人歪了歪嘴,颇有些心痛:“可也经不住这么撒财啊!” 对庄老夫人的小气,刘嬷嬷眼中闪过不屑,唯恐她一直在这话题上说事,便岔开了话题去,只挑好的话说。 可提到过年热闹的时候,庄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别人家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我们家倒是冷冷清清的,你说她都嫁过来这么些日子了,怎的肚子里还没有半点动静?” 刘嬷嬷一愣,讪道:“这,少夫人嫁过来也才三个月而已。” “这要是有福气的,嫁过来一个月也怀上了。”庄老夫人不满地抿了一把嘴,突然又坐起身道:“你说,她不会是年纪大了没得生吧?” 刘嬷嬷心里重重一跳,道:“不会吧,她年纪也正当好。” “你知道个啥,这一般姑娘,都十五六就成亲了,这样的年纪也好怀子,可她,眼瞅着就二十了。”庄老夫人皱着眉道。 此时的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是二十一二才生下了庄楚然。 刘嬷嬷讪笑一声,道:“也才三个月呢,急不来,而且,前阵子少爷和她不是去了拜送子娘娘么?兴许就有好消息了。” 庄老夫人想了想,也是没得法子,便道:“希望如此吧!” 刘嬷嬷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憋闷,这老夫人也是个糊涂的,虽说糊涂好糊弄,可那少夫人却不是个好惹的,更别说,她身边多了个什么宫嬷嬷,更是不得了,那嬷嬷看着就渗人,规矩是一等的严,她就是想作点什么幺蛾子也不敢了,谁叫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呢! 秦如薇也没料到庄老夫人已将她肚子给惦记上了,直到杨柳得了消息来说了,才愣了一下,失笑道:“这也太急了吧。” 宫嬷嬷已是完全沉下脸来,道:“这成亲十年尚未有孕的也不是小数,小姐才成亲三月,她就急上了?接下来若还怀不了,莫不是要抬个侍妾姨娘了?” 秦如薇心里一跳,道:“这,她也只是抱孙心切罢了,并不是这般想。”虽然庄老夫人确实是嫌弃她出身,但也没真就要提往她屋里放人的意思。 宫嬷嬷却是冷笑一声:“您也别瞒我,听说这老夫人对您的出身是十分不满。” 秦如薇过去在十里屯子的生活大小事,夏岚昊底下的班子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包括秦如薇和庄楚然的事,还有这老夫人百般阻拦的因由。 “竟是嫌弃您的出身,如今您没有嫌弃她便也罢了,我看她简直不知所谓。”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嬷嬷,她哪里知我出身?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都是一样的,诸如您,不也是嫌弃他么?”秦如薇见她生了气,连忙劝道:“所以,也别恼了,我也不是她能拿捏的。” 宫嬷嬷愣了一下,叹道:“也是你好性子护着他们。”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不过,你身子也要仔细调理,她也有句话说的对了,你这年纪是上来了,怀孕也是难些。” 秦如薇听了不禁苦笑,年纪二十,在古人心中,已是老老姑娘了,但她也不想宫嬷嬷继续生气,便顺着她:“一直都调理着呢,芳哥哥早前也给我方子调理过。” “也是不够,我看,日日吃上一盅血燕吧。”宫嬷嬷皱眉,吩咐杨柳道:“此事就交给你了。” 杨柳即刻笑应了下来。 秦如薇苦着脸看向杨柳,这东西是好,天天吃,也是会腻的好吗?可惜杨柳却别开眼,压根不理她。 冬日昼短夜长,团圆饭早早的吃了还得守年夜,故而申时末,整个庄府就热闹起来。 因了主子就只有三人,图着大伙儿一道吃热闹,就都在前院花厅里设了席宴,只用屏风隔开了,待得庄老夫人和庄楚然说了祝词,众人齐声说了吉祥话,这才开吃起来。 既是一道吃宴,自然也有人敬酒,下人自然是不敢上前来敬,只隔着屏风敬了,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老夫人,大人。” 就在这其乐融融中,有人飞快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不得了,京里有官人来咱家了,说是要宣什么旨意。” 庄楚然腾地站了起来,和秦如薇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里看出一丝凝重,而秦如薇,心却是咚咚的跳了起来。 此时也顾不得吃宴,一家子人飞快地设香案,换大衣裳去前边接旨。 不过顷刻,就见一人,仔细看,却是仁王府的管家,身边还领了一人,面白无须,面容青嫩,想来是个公公没错。 那公公咳了一声,却是道:“庄大人也不必紧张,杂家只是传皇上口谕,适逢皇贵妃娘娘千秋,传仁王妃娘娘携昌平县令夫人庄秦氏前往上京贺寿面圣。” 秦如薇一愣,那公公还在说什么,可她却是已听不进去,美其名上京贺寿面圣,其实是想看她到底是不是长公主的女儿吧? 公公很快说完叫起,庄楚然亲自塞上一个荷包,道:“难为公公老远跑这一趟,还是要过年了,不若在舍下吃上一杯酒暖暖身子歇上一日再走?” 公公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露出一个笑容,道:“咱家是劳碌命,啥节不节的也是虚的,若不是大雪封路,这旨意早就到了的,这不,咱家还得赶着回京复命呢,就不留了。”他又看了秦如薇一眼,见她端庄娴静,大气雍容,便又赞道:“庄大人和庄夫人都是好福气的,咱家在此祝贺二位新春吉祥了。” 庄楚然寒暄了一会,亲自将人送走,回过身来,遥遥看着秦如薇,那眼中意味,也就只有两人懂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京 永河,大夏的第一大河,主长六千多公里,将整个大夏一分为二,南北对流,成为大夏的枢纽干道,故又是大夏的母亲河。 此时冬雪尚未消融,两岸景色不见树木青葱,却也白雪皑皑,如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滋味。 从南往北的方向,江面上一派平静,一艘偌大的宫船在江面上往北行驶而去,一个披着厚重的鼠皮披风的宫装丽人站在甲板上,发髻被河风吹得微微有些散乱。 有人疾步而来,上前对那女子就好一通嗔怪埋怨:“少夫人,您怎的又跑来这里吹冷风了?快快随奴婢进去吧,要是嬷嬷晓得,指不定又要将奴婢们好一餐骂呢!” 那女子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正是秦如薇,道:“杨柳你倒是越发的像只老母鸡似的了,我也不过是嫌里边闷了,这才出来透透气。” 杨柳嗔笑:“在这船上这么些天了,您倒是天天都要来这里站上一回才好,奴婢倒是不明了,这冷风有啥好吹的。” “好杨柳,这不是真的闷坏了么,天天呆在船舱里又有什么意思的?倒不如来这边瞧瞧风景。”秦如薇笑着道,却也扶着她的手一步步往船舱里走去。 偌大的船舱,布置得也是雅致,舱里拢着炭盆,仁王妃正歪在榻上听小郡主念书。 “姑姑。”小郡主飞扑了过来,秦如薇忙的张开手拦着她道;“慢些,仔细摔了,这是在船上呢,要是晃了摔了怎么办?” 小郡主嘻嘻地搂住她的脖子香了一口,道:“瑞儿不怕。” 秦如薇将她抱到榻上放下,仁王妃笑着道:“她倒是和你亲香,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在。” “瑞儿聪慧可爱,自是谁都欢喜着。”秦如薇浅浅一笑。 仁王妃让奶娘将瑞儿抱到后边去歇觉,才又看向她:“这又是从甲板上回来了?”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就这么闷着也是闷,出去喘喘气。” “且闷上这一天,明儿早便是要到上京码头了。”仁王妃捂嘴笑了。 圣上旨意是让仁王妃携秦如薇上京给贵妃娘娘贺寿面圣,因了贵妃千秋在二月中旬,故而这年还没过,秦如薇就跟着仁王妃一道进京了。 许是离京城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紧张,那种感觉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益发的郁闷。 而此趟进京,庄楚然有公职在身,自是无法陪着她一道来,所以也就秦如薇自己带着宫嬷嬷并几个丫鬟和赵铁柱一道进京罢了。 庄老夫人倒是想跟着去见识,可秦如薇走了,府里总要人掌管着,而且仁王妃也淡淡的说了路途遥远,此趟行程也是赶,也算是隐晦的拒绝带她一道。 庄老夫人心中不喜,却是一声都不敢吭,她隐隐的知道,秦如薇这回上京再回来,怕是会完全不同! 秦如薇自己也知道这趟进京会代表着什么,会面对什么人,饶是她再大胆,此时也不禁有些惶惶然。 上京,乃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天子脚下,权贵满街跑,那些个世家大族,谁不是心里千回百转的?她就怕一个不小心会着了人家的道,把小命都搭进去! “你莫担心,你是长姑姑的女儿,父皇当年也极是敬重长姑姑,于情于理,他都会护着你,故而,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赔小心,反让人看轻了去。”仁王妃似是看出她心中担忧,语重心肠地道:“你只要记得,一旦身份恢复,你就是正二品的郡主,是长公主的嫡女,更是父皇的嫡亲甥女,这比你品阶低的,都要向你行礼。薇儿,郡主,也是代表了皇室的身份,你可懂?” 秦如薇心中一凛,仁王妃这是在提醒她郡主也是代表了皇家脸面,若是她德行有亏,或者辱没了皇室的脸面,哪怕她是皇上的甥女,也会被厌弃,一个不受宠的郡主,又是孤儿,更是失落民间十数载,若被皇上都厌弃,那谁也不会看得起她! 说是看在郡主的脸上,其实也是看在皇帝的脸上罢了。 而秦如薇,更还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身份尊贵,坚决果敢,她若是小家小气,岂不也是丢了长公主的脸面么? 想及这点,秦如薇感激地朝她行了一礼,道:“多谢嫂子提点了。” 仁王妃扶了她一把,道:“你是王爷的嫡亲表妹,我自也会护着你的,我虽与你相识的时日尚短,但亦知你秉性是个端庄大方的,一举一动也透着大家之气,想来这些天,宫嬷嬷也传授你不少规矩。” 秦如薇点了点头,不但是她,就连身边的丫鬟,规矩礼数也被教导上升了一个层次不止。 宫嬷嬷为怕秦如薇被人看轻了去,其实早早就提点着她的规矩礼数,若从前秦如薇只是内敛的大方,如今,经过宫嬷嬷教导,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更是端庄得体,愈发的雍容贵气。也可以这么说,从前秦如薇是被掩盖着了光芒,如今一经雕塑,已是一块光芒四射的明玉。 沧海遗珠,终会有返还的一天。 “宫嬷嬷本就伺候长公主长大,她又是四品宫阶,有她在你身边,自是要强些。”仁王妃又道:“只是嬷嬷到底离开了近二十载,京中的人事早已几番变动,所以接下来,我要给你说一说这京中人家的大小事。” 仁王妃一扬手,范嬷嬷就取来一个厚厚的名册送来,仁王妃接过,交给秦如薇道:“这花名册,是我当姑娘说时,家中所闻所见而得,后来我当了仁王妃,这几年,更是添减不少,若除却过去一年,倒也不会相差太远,你且看一看,也好了解一二,心中有个底才好,若有不明尽来问我。” 秦如薇听了,捧着这沉甸甸的名册顿时如获至宝,感激地道:“这可要怎么谢嫂子?” 有这样的一本名册,就好比一台计算机送到自己跟前,要起谁家的底,就算不知深里,总比一点不知要强上百倍。 “自古世家大户都是以联姻来巩固家族的地位,这也是不成名的规矩,就好比一棵大树,枝连着枝,叶连着叶,牵一发动全身。所以,这联姻都是有水分的,你也仔细瞧瞧,谁和谁是姻亲,甚至谁家小姐的丫鬟是谁家的小厮表妹,都极其重要。有时候,莫看轻了小人物,很多时候,小人物更容易改变棋局。”仁王妃徐徐地道。 秦如薇认真的听着,不时附和点头,仁王妃此举,无疑是在给她上宝贵的一课,对她将来在权贵圈走动,都十分有利。 直到午晌饭吃过,秦如薇才带着那厚厚的名册回了自己的厢房,坐下翻开一看,字体都用簪花小楷写着,什么人家,里面有什么人,主要人物都有些什么特别的嗜好,秦如薇不禁暗惊起来,这样的一本名册,何其珍贵,又何其的有用。 “这是拿的什么?”宫嬷嬷捧了一个托盘进来,见她翻着一个名册,不由问。 秦如薇便将仁王妃的话说了一遍。 宫嬷嬷接过那名册一看,道:“难为她是个细心的,有她护着你,嬷嬷也放心些,得人恩果千年记,你也要记着她的好才是。”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薇儿自是记在心里的。” 宫嬷嬷点了点头,翻了几翻,又还回她,道:“我也离京近二十年,这人事倒是变了不少,竟是有些都叫不出名号来了。” 秦如薇听说她的落寞,道:“嬷嬷若是不觉困,不妨也坐下,我说您听一听?您到底是有见识,有些事总比我参详得透。” 宫嬷嬷想想也是这个理,当下便也坐了下来,秦如薇又让杨柳送上茶点来,主仆俩便看起这名册来,杨柳也在一边伺候着,也是听了进去。 而有宫嬷嬷在一边解释细说,竟是比自己摸索要更容易,秦如薇的脑海立即就清晰的结起一张偌大的京中的关系网来。 第二日清晨,果真就到了上京码头,可这还没到京城,还得要坐上两天的马车才到上京呢。 秦如薇跟着仁王妃下了船,就见一队侍卫官候在码头,见了仁王妃的仗义,就迎了上来,将仁王妃她们一行领到已等着的马车。 秦如薇自己和宫嬷嬷,杨柳坐了一辆马车,其余的丫鬟小厮都在其它马车中,又向上京赶去。 轱辘声滚滚,坐了十数天的船,秦如薇早就闷得烦了,如今坐在马车,又是未见过的景色,数次想掀起帘子看上二,都被宫嬷嬷给瞪了回去,后来见她实在闷坏了,才掀起一丁点的帘子瞧上一眼。 一路在驿站歇了又走,终于在第四天的辰时末,秦如薇见着了上京的宽厚的城门,胸臆间竟是不由自主的飞快跳了起来。 “郡主,这便是上京了。”宫嬷嬷眼圈微红的看着秦如薇道:“二十年了,您终是回来了。” 秦如薇看出去,那守在城墙上的士兵笔挺站立,有不少华贵的马车出入城门,人留熙熙攘攘,处处透着繁华大气,不禁也热泪盈眶。 是啊,二十年了,她终是回来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传召 上京人口密集自不用说,以一河横分东西城,东城又更靠皇城,基本都是权贵官绅人家居住,高门大宅,鳞次节比,而西城,大都是商贾平民百姓而已,当真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贫富悬殊。 但西城再贫,比起昌平来,总还是繁荣许多的,到底是在天子脚下,这一溜开的铺子,竟是数不胜数,当然,西城不便宜,东城那是更贵了。 进了城,秦如薇也不敢大刺刺的撩了车帘子往外看,也就透过一丝帘缝看外头的热闹罢了。 “郡主也不急这一时,待得安顿下来,您便是天天出门逛也是使得。”宫嬷嬷见她满脸的好奇,不由笑道。 秦如薇笑了笑,道:“天天逛那得多累,也就图一时新鲜罢了。” 杨柳在一边正襟危坐,不敢插言,虽然心中早已有数,但从宫嬷嬷口中听得郡主一词,仍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看秦如薇的目光也是跟明珠一般亮。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宫嬷嬷笑道:“该是到了。” 说话间,果然有人走到车前禀道:“少夫人,东宫已是到了。” 杨柳得了宫嬷嬷首肯,掀开帘子,率先下了马车,又放下脚踏,小心地扶着宫嬷嬷和秦如薇下了车。 入目,是朱红色的高门,两尊威严的石麒麟守在门前两边镇宅,两排管家下人规规矩矩排了两行等着见礼。 东宫本设在皇城之内,只因前朝赢太子之乱,后来就将东宫设在皇城之外,但也极为靠近皇宫,坐马车至皇宫的朱华门,也就一刻钟的功夫罢了。 按理说,仁王已自请废黜,理应搬出东宫。只是他被封仁王时,当时也没合适的宅子作仁王府,而且,他几乎是举家搬到贺州休养,故而皇帝也一直没赐下宅子作王府,仁王一家也就继续住在东宫。 当然,仁王并非是太子却住在东宫也是于礼不合,也并不是没有御史弹劾,礼部的上奏折,只是皇帝以一句国库空虚不疑大肆铺张,又没有合适宅子为由驳回,这也让许多人在暗自思量,即便仁王自请废黜,也依旧是皇帝心中得意的儿子,也让更多的世家官员在观望,以免过早站队给站错了。 秦如薇随着仁王妃一道进京,自也不会住在客栈里,也就一道跟着来到东宫作客,暂住在此了。 仁王妃已是由丫鬟们扶着下了马车,众人齐声跪下行礼请安,仁王妃便也叫了起。 因着跟去封地上的人有不少,所以留下守宅子的下人也不算很多,仁王妃向扬了扬手,秦如薇才走到她身边。 “这是庄少夫人,近日会暂住府上。”仁王妃将秦如薇介绍一二,又对她道:“这一路回来又是车又是船的,我们这两天且先歇息一二,等喘过气了,再带你看看这上京的风光。” 秦如薇自是没有不应的理,再者,她也真的累惨了。 一行人进了东宫安置不提,而仁王妃归来这一幕,自也落下不少耳目中,当下又报了自家主子,各有心思。 一连两天,秦如薇都待在东宫里,要么就是闲着无事游玩东宫,要么就是和仁王妃说笑,狠狠的歇足了两天,才真正的回了精气神来。 东宫虽比不得贺州的行宫别院那么大和华丽,但也极尽奢华,尤其那一方八里莲花池更是清幽。如今已是二月,上京虽还寒冷着,可到底雪已融,池中的莲荷也生出叶子来,浮在水面上,散着淡淡的幽香,想来到了六月夏荷开时,这又是一美丽的景色。 “想当年,长公主殿下最喜欢这一方荷花池,到了热夏,总要和驸马到此地作画赏花。”宫嬷嬷看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荷叶,满面怀念的道:“郡主是不知,您父亲虽是武将,却是画得一手好丹青,当年便为长公主画了不少画像,我还记得,有一幅便是在这荷池画得,您母亲手持荷花,坐于凉亭,眺目远方。” 秦如薇看向宫嬷嬷指向的位置,那凉亭,早已修葺过无数次,可她却仿佛看见一丽人端坐其中,笑容明艳而满足。 “母亲的画像,我却是极少看到,倒是从仁王哥哥那边看了一幅,也是如今我手上的那幅。”秦如薇道。 宫嬷嬷的神情一恸,眼圈泛红,声音哽咽道:“我也是没有,许是当年那一场火,已将所有都烧尽了。” 秦如薇心中一恸,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慰她道:“母亲总是活在嬷嬷和我心中的。” 宫嬷嬷擦了一把眼角,笑道:“瞧我这是作甚,郡主此番回来,很快就能到公主和驸马跟前拜祭了,也让公主看看您,已是长大嫁人了,公主和驸马都该瞑目了。” 秦如薇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嬷嬷,如今我身份未明,您还是称我为小姐吧,免得让人听了生了事端。” 宫嬷嬷怔了一瞬后点点头,道:“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您了!” 秦如薇默然,看向远方,那一池的莲叶被风吹得微动。 想来她一进京,皇上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了罢,至于为什么未见,要么就是在观望,要么就是在等贵妃娘娘笀辰的时候了。 她也没料错,顺景帝确实早已接到她已进京的消息。 此时,皇宫内廷,养生殿。 顺景帝站在案桌后,专注地在桌上的宣纸上书写,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灰衣人,问:“如何?” “禀皇上,确如长公主有七八分的相似,而且,当年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亦在她身边伺候。”灰衣人恭敬地回道。 “哦?”顺景帝手中的狼毫毛笔一顿,看过去:“果真?”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灰衣人头低得低低的。 “嗯,你去吧。”顺景帝淡淡地说了一声。 灰衣人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就下去了。 偌大的养生殿静悄悄的,顺景帝手中未停,贴身大太监安总管静静地在一边站着伺候,竟是针落地都能听闻。 顺景帝终是搁了手中毛笔,接过安公公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一边道:“安公公,你说长公主,怨不怨朕?” 安公公心头一跳,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尊,又是真龙天子,一心为国为民,长公主殿下亦是知事懂理,又怎会怨怪皇上?” “是啊,这个皇妹,最是知事懂礼,又聪慧机敏,可就是因此,朕却致使她红颜薄命,骨肉分离。”顺景帝叹了一声道:“安公公可还记得,朕七岁那年?” 安公公自小就跟在顺景帝身边伺候,自然是知道他的一切的,当下想了想,小心地道:“皇上可是说被恭王冤枉的那一年?” 顺景帝点了点头,道:“朕出身不高,生母软弱,母族更是指望不少,头上已有三个皇兄,农户人家都有话说,为儿要么为大子,要么为幺儿,中间的最是不得宠,朕便是如此。” 他头上有几个皇兄,母族也不显,他出生又怎会让先皇有多欢喜,所以,他这排行第四的皇子,真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安公公默然,想起过去的往事自是心有戚戚焉。 “那年,大皇兄冤枉我打碎了父皇赏他的镇纸,朕的母亲,半点都帮不上朕,只能逼着朕去向大皇兄请罪道歉。她明明知道,那镇纸,是皇兄自己打碎的,只怕父皇问罪,才冤在我身上。”顺景帝回忆道:“朕不甘,就因为皇兄母族显赫,就该拿我顶罪,朕自然是怨是不甘的。” “想来也可笑,朕贵为皇子,却不如一个公主得宠,长公主是父皇的第一个公主,不过小朕三个月,父皇对她的宠,远远超过我们几个皇子,也是,儿子都几个了,第一个公主,又如何不宠?安公公你还记得吧,那边朕被怨后躲在梅园的假山后哭,长公主说的是什么?” 安公公讶然,他略显得有些老迈的眼睛眯了起来,依稀想起那个清丽的小人儿气势凌人的一番话。 “哭有什么用,要想不被冤枉,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冤枉你,那就要争气,要有出息,要像父皇一样。”顺景帝喃喃地道:“只有坐上了那个宝座,谁都只能仰你鼻息。” 可不是么,那同样只是七岁的小人,竟是有如此胸怀,也才从那时起,他心中才有了野心,才忍了下来,忍而不发,一击即中,问鼎龙座,从此,谁也不敢冤枉他,不敢看轻他,他一声令下,就是人头落地,伏尸千里。 他有今天,也有长公主的功劳,她确实聪慧,也足以机敏,在背地里,不少为他在父皇跟前圆话,可偏偏,也是因为他,她落得那样的下场。 “朕终究是对不住她的。”想起长公主临死前的那一幕,顺景帝长叹一声,又看了一眼供桌上的宣纸上的字,道:“朕也有些日子未见过瑞儿那丫头,传旨意下去,让仁王妃带那丫头来给朕请安吧。也带上那丫头,朕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乃母之风。”顺景帝说完,转身回了后殿。 安公公忙的跟上去,临走前,扫了案桌上一眼,上面龙凤色舞的两个写着两个大字——明慧。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面圣 听说要随着仁王妃面圣,宫嬷嬷等人都慌了手脚,将大堆大堆的华服和金银首饰都取了出来,摊放在榻上,为不知要穿哪套而苦恼。 倒是秦如薇,很是泰然处之,看她们选来选去的,她就坐在一边儿喝茶,嘴角微微翘起。 “哎哟,我的好小姐,您倒是给个主意啊,这会子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宫嬷嬷见了秦如薇那没心没肺的样,不由将她拉过去,又拿起一件玫瑰红撒金织花裙裳问:“这件怎么样?又大方又明艳,人也精神些。” 杨柳糯米她们站在一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秦如薇看了一眼那艳光四射你华裳,却是摇了摇头,道:“太耀眼了,反而不好。” 宫嬷嬷一愣,又见秦如薇拿起一件芙蓉色百蝶穿花云缎裙道:“我瞧着这件就挺好。” “这,未免太素淡了些。”宫嬷嬷皱着眉道。 “嬷嬷,这也不算素了,我瞧着挺好,不庸俗也大方,我如今,不过是一名七品官妇罢了,那些太过明艳的,不适合我的身份。”秦如薇淡淡一笑。 宫嬷嬷怔了怔,却是误会了,眼圈一红道:“是了,也该让皇上看看,因了他,这些年您是怎么过的,这苦,也该让他也亲眼看了才好。”话到最后,竟是有了些怨怼。 “嬷嬷,慎言。”秦如薇轻皱了一下眉,虽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可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天下谁都有错,但皇上,是没有错的。 秦如薇又看了杨柳她们一眼,两人都低下了头,神情惶恐。 宫嬷嬷似也知道自己失言,便岔开了话题道:“那就穿这个吧,再梳个如意高髻,戴那支金凤嵌宝步摇簪子。” 秦如薇点了点头,心中却对面见皇帝而忧心。 有宫嬷嬷这样的老宫人亲自教导规矩,又有仁王妃指点示范,秦如薇自不必再向谁学宫中规矩,待得仁王妃向宫中递了牌子,她便跟着一同前去皇宫。 此次进宫,为免人多嘴杂,秦如薇只带了宫嬷嬷和杨柳罢了。 马车停在了宫门处,秦如薇一直阖着的脉子半张,瞧见对面坐着的杨柳一脸的如临大敌,不禁轻笑:“放松些,你这脸都快要崩破了。” 杨柳脸一红,看向秦如薇,见她一派悠然自得,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道果然是金尊玉贵的人,这气度就不说寻常人家的小姐姑娘可比的。 又想想自己,当初也不过是不愿离乡别井,又因着还有奶奶,这才重新卖了人家,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农女,可伺候这么久来,她也知道秦如薇见识不凡,聪慧有加,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一重金贵的身份。 皇宫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一个如蝼蚁一般的人,竟是来到这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 对于皇族,杨柳和一般人那般,都是十分崇尚向往的,就跟看天一样,是敬重又敬畏的。 她却不知,秦如薇亦是偷偷的吁了一口气,心中忐忑不已。 外边的马车是不能进宫里去的,有人将秦如薇她们请下了马车,遥遥看去,仁王妃朝她招了招手。 轻步走去,有一辆辇车等在那里,有个宦官侯在车边,笑吟吟的对仁王妃道:“皇上心痛小郡主,特意遣了辇车来接。王妃,郡主请上车罢。” 仁王妃听了,就朝皇宫内廷方向盈盈一拜,道:”儿臣谢父皇恩典。”又对秦如薇邀请道:”薇儿,你陪我一道坐吧,也好说说话儿。” ”这,王妃娘娘,怕是于礼不合。”秦如薇自然知仁王妃是好意,可这辇车毕竟是赐给她和小郡主坐的,自己坐上去那是潛越了。 ”无妨,父皇仁慈,想来也是不怪罪的。”仁王妃笑着道:”黎公公你说是不是。” ”皇上仁慈,不过是车辇代步而已,自然是不会怪罪。此去内廷路途遥远,若是走得久了难免仪容受损,殿前失仪反而不美,既是王妃相邀,这位夫人不妨上车一同前往。”黎公公笑着看了秦如薇一眼道。 听义父说,皇上对这失散多年的郡主怕是多有怜惜,交好自是有好无坏,故而他才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秦如薇自然知道这话里面肯定有水分,若不是有人交过底,又怎敢说这话,要知道,辇车可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多少人是步行出入宫廷? 想了想,秦如薇便轻福了一礼:”那臣妇便潛越了。” 黎公公看在眼内,眸光一闪,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教养规矩倒看着不差。 秦如薇上了马车,可作为下人的宫嬷嬷和杨柳倒是要步行了,杨柳年轻还好点,就是宫嬷嬷…… 宫嬷嬷似是察觉秦如薇担忧的目光,心中微暖,轻声道:”无事,嬷嬷腿脚利索着呢,你去吧!” 秦如薇也知这是没办法的事,便吩咐杨柳好生照料宫嬷嬷,她则是随着仁王妃一同上了车。 九重宫闺,一重接一重,不知多少人向往着这金碧辉煌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将一生埋葬于此。 秦如薇并不敢四处张望,一直目视前方,只有眼角余光将景色收归眼底罢了。 此时正是辰时二刻,阳光投在金瓦上,金光闪闪,耀人眼球。 耳边,除了车轮的轱辘声响,就只有瑞儿的童趣声,随着一重一重的宫门驶过,秦如薇的心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砰砰乱跳,紧张不已。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仁王妃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的笑道:”不必紧张,你就当见一位长辈罢了。” 秦如薇苦笑,问题这长辈可是掌着生死大权的,一个不慎,这小命恐就交代这里了。 但她亦知事已至此,也只能从容面对了,便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将他当成大老板就好。 辇车又走了半刻钟后,终于停了下来,秦如薇抬头看了看宫门,大大的烫金字写着养生殿,抿了一下唇,便落下车,并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仪容。 下人是无法来此的,故而秦如薇就只能自己检查了,殿前失仪可不是好玩的。 有宦官上前行礼,领着她们进殿,秦如薇便随着仁王妃她们走进,登上白玉台阶,来到殿门,又有宦官唱了名,待里面传出一声宣,这才走了进去。 二月的上京还极为寒冷,可这殿内,却是温暖如春,淡淡的龙延香在半人高的紫檀鼎里燃烧着,飘在每个角落。 秦如薇并不敢随处看,只低随着头看着前边仁王妃的脚步缓缓走上前,她们跪,自己也跪。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瑞儿拜见皇爷爷,祝皇爷爷吉祥金康。”瑞儿也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 ”臣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各自行礼,顺景帝朗声一笑:”平身。”又指了瑞儿:”瑞儿到皇爷爷这边来。” 瑞儿听了即刻爬了起来,撒丫子欢的奔了过去,软糯糯的叫:”皇爷爷,瑞儿可想您了,您想不想瑞儿?”那甜腻腻的声音,真让人心都软成一摊水。 ”哎,皇爷爷也想念瑞儿了。”顺景帝张开手将她抱了起来。 瑞儿亲热地在他脸上香了一口,逗得顺景帝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听在耳里,是真正的愉悦,想来瑞儿得宠,是真的不假! 瑞儿似又想到什么似的,挣扎着又下来,顺景帝不明,却见她规规矩矩的跪在跟前:”瑞儿代父王向皇爷爷请安,皇爷爷吉祥金安。” ”好好,乖,你父王有心了,他身子可好些了?”顺景帝将她叫起。 瑞儿也不怕,手脚并用的爬到龙椅上坐他怀中,脆脆地回道:”回皇爷爷的话,父王身子大好,就是挂念着皇爷爷的身体,他腿脚不便也无法回来向您请安,嘱托瑞儿要跟您说多保重龙体呢!” 顺景帝听在耳里,心里熨贴,似是十分感动,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当下又看向仁王妃,问起仁王的身体来。 仁王妃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仁王的身体状况说了,并透露已觅得隐世神医,王爷的腿有望康复云云。 顺景帝听了自是大喜,也是细细的问起来。 秦如薇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心中暗叹混皇家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仁王妃这一番话又岂没有提醒皇上,仁王腿脚要是好了,也是健全的一个人的意思在? 顺景帝问过仁王妃关于仁王的身体后,又和瑞儿亲香了好一会,又赐了午膳,让仁王妃带着瑞儿下去。 仁王妃谢了恩,向秦如薇递了个眼神,这才忧心郁郁的下去了。 顺景帝这才把审视的目光落向秦如薇,进了殿这么久,他和瑞儿她们说了起码有大半个时辰的话,也有故意晾着她的意思,眼角余光也不是没留意秦如薇,见她动也不动,站得笔直,倒也有耐性。 殿内一阵静谧,秦如薇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可她并非是不知道皇帝的目光正在打量着她,正是因为如此,她的额上才渐渐的渗出汗来。 皇帝的威严不是说着玩的,哪怕两方没对视,可秦如薇已经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对手。 ”你就是秦如薇?”顺景帝的声音突然在殿内响起。 秦如薇立即出列跪下道:”臣妇庄秦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秦如薇微微抬头,视线却不敢看过去,半晌,只看到一双明黄的缎靴来到跟前。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沧海遗珠 “抬头看着朕。”低沉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落在耳间。 秦如薇微微一颤,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充满霸气和威严的眼睛,不禁瞳孔一缩,手指攥了起来,手心汗津津的,说不出的黏腻难受。 什么是皇权,什么是龙威,秦如薇想她如今是清楚了,不用一句话,只用一个眼神,一个气势,就足以让你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这就是龙威,高高在上的,不可侵犯的,让人敬畏的! 秦如薇心中发颤,下意识的想移开双眼,可她却是不敢,就跟有人在控制她一般,逼着她去与之对视。 冷汗,一层层的渗出额上,有两滴甚至滴落眼睑处,秦如薇却不敢伸手去擦。 “你的眼睛倒是和她最像。”半晌,顺景帝才收回了身上的龙威,淡淡的说了一句。 秦如薇心中一跳,没有作答。 “起来说话。” 秦如薇如蒙大赦,恭敬地行了礼才站起来,只因站久了,差点就要摔,幸好稳住了。 “他们说,你是长公主的嫡女,朕当年亲封的明慧郡主。”顺景帝又说了一句,眼睛却是紧紧的看着秦如薇。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突然又轻福了一礼,从脖子拉出那条云丝捻成的丝绳,将那缀着的玉佩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放在手上,递过去。 “谁说都作不得准。皇上说是,那么臣妇便是金尊玉贵的明慧郡主,皇上说不是,那么臣妇,就只是一介普通女子。” 顺景帝挑眉,看向她的手上,翠色如水的翡翠双鱼玉佩,躺在她白嫩的手心,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玉佩乃是先皇赏给长公主的,后来她诞下娇儿,他下了封号,这玉佩又用秘法重新雕塑过,只要映着光就能看见那封号。 事实上,在顺景帝见到秦如薇的时候,便已清楚,眼前的女子,确确实实是长公主的女儿,因为她的脸上,既有长公主的影子,又有驸马忠勇将军的影子。 又想及她刚才一句,顺景帝哈哈朗声一笑:“你倒是聪慧。这世间事,谁都说不得准,唯有朕,朕说你是,你便是,朕说不是,你便不是。” 秦如薇敛下眼皮:“皇上说的是。” “因朕一道旨意,使得你与你亲生父母骨肉分离,更使你成为沧海遗珠失落民间,朕且问你,你可怨恨朕?”顺景帝的眼睛又看着秦如薇,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秦如薇心中狠狠一跳,垂在身侧的手又攥了起来,脸上却不显分毫,只抿了一下唇:“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敢欺瞒朕?”顺景帝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便是要听真话的意思了。 “在不知自己身世之前,臣妇一直在偏远的山野农家生活,养父一家虽只是地道的庄稼人家,但对臣妇却是真心的好,教书识字,懂事明理,臣妇眼看大夏国泰民安,繁荣富强,心知只有明君,才使我大夏如此繁荣,故而对皇上是出自内心的崇敬和感激。”秦如薇淡淡地道,这话可是擦了一把龙屁股了。 没有哪一个皇帝不想自己被称为明君,顺景帝也不例外,听得秦如薇这一番赞,自然心中舒坦,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臣妇对长公主和忠勇将军的事迹表示难过,他们乃是我生身父母,却蒙受冤屈,诬蔑被杀,抛开国家来说,臣妇是怨的。”秦如薇咬了咬牙道。 “大胆刁妇,竟敢胡言乱语!” 顺景帝并没有作声,但伺候的安公公却是上前厉喝一声。 秦如薇噗通的跪了下来,微微抬头看着顺景帝,眼圈微红。 顺景帝挥了挥手,安公公才退到一边,皱眉瞪着秦如薇,心道这郡主不但容貌肖似长公主,连性子都像了,说个假话又有什么难? “这么说,你是怨朕了?是朕误听谗言使得他们早逝。”顺景帝的声音没有起伏,可秦如薇却是从中听出了肃杀的意味。 “臣妇怨,可是并不是怨皇上。皇上乃是一国之君,皇上的眼睛不止看着一个人一个家,皇上的眼睛,装满了整个天下,皇上,身不由己,臣妇怨不得!”秦如薇声音悲切,道:“与其说怨皇上,臣妇更怨那在背后诬蔑我父母的人,若不是他们心怀鬼胎,设计陷害,臣妇便能在亲生父母成长,便能让他们听臣妇叫一声爹娘,而不是在死后,才能得了臣妇的一柱香供奉,甚至可能得不到。” 秦如薇说到此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道:“皇上,臣妇恨,长公主和忠勇将军,不过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罢了,却偏偏有人看不过眼,设计陷害,害臣妇一家骨肉分离,更害皇上失一亲妹失一忠直之臣。”她又恭敬地对顺景帝磕了三个响头:“皇上,臣妇无所求,即使不要这身份也成,只求皇上看在长公主和忠勇将军衷心份上,揪出那背后之人,还他们一个公道。” 安公公在一边听着,心中叫了一声好,看向秦如薇的眼神也露了几分赞赏,到底是长公主的血脉,这一番话说得多漂亮啊。 秦如薇的这一番话,不但回了顺景帝的问题,又示弱打了一回悲情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设计诬蔑的人上头,最后,还给那背后之人上了一回眼药,不可谓一箭几雕。 他却不知道,秦如薇的心都抖得快要跳出来了,裙下跪着的双,腿更是发颤发麻,背部冷汗津津的,说不出的黏腻难受。 不是她大胆,不是她不怕死,可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完善的回答了,若是打动不了皇帝,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真当在皇上跟前说话不用打草稿么? “皇上,宫嬷嬷曾说,长公主这一生最是崇敬先皇和皇上,总说皇上是好皇上,也是好哥哥,求皇上为她作主一回!”秦如薇匍匐在地恳切地道。 顺景帝看着她,眼前不知怎的,就现起长公主临死前的一幕,一声四哥,一声不恨,不由半阖了阖眼。 半晌,顺景帝张开双眸,道:“你说对了,朕身为一国之君,确实身不由己,起来吧!”又加了一句:“长公主和驸马一心为国,朕自是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秦如薇听了这话,心总算落在了原地,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谢皇上。”她长长地恭礼,才站起来,膝盖处一阵发麻。 顺景帝看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体态端庄娴雅,即使面圣,又经了刚才那一场对话,可也没有多狼狈,若换了其它夫人小姐,只怕他一个眼神过去,就已经吓得昏倒在地了。 这倒是和皇妹的性子有几分相似,又想起通商办那通行证也是她想出来,眼神便益发柔和满意起来,虽然落在民间,但到底是金尊玉贵的血脉,自是聪慧有加,没有丢了皇家的脸面。 “你性子倒是随了你母亲,胆识不小。”顺景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秦如薇愣了一下,嗫嚅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顺景帝也不多说,只道:“朕也乏了,你且下去吧,午膳,和仁王妃一道吃吧。” 秦如薇即刻行礼:“谢皇上,臣妇告退。” 顺景帝挥了挥手,秦如薇也就边退边走了出去,外边自有人领路不提。 养生殿,一片静谧。 安公公小心翼翼地给顺景帝奉上一盏茶。 “安公公,你觉得她怎么样?”顺景帝抿了一口茶问。 安公公小心地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故作恼怒地道:“奴才瞧着这庄夫人也太无状,竟是在殿前大放阙词,胆子也太大了,亏得皇上仁慈,不然砍她一个头也是使得的。” 顺景帝哈哈一笑,道:“得了,你也别装了,朕看你分明是帮她说话。” 安公公一个打千,跪了下来,道:“皇上火眼金睛,奴才倒是在皇上跟前卖弄作了一回小丑了。”又道:“不瞒皇上,奴才看到她,几乎就觉得看到了长公主呢。皇上也晓得,奴才是阉人,那些个年,谁不踩着奴才?也只有长公主和皇上您,从不轻视奴才,将奴才当人罢了。” 这话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 “起来说话吧!”顺景帝叹道:“你说的也是,她倒是随了嘉仪的性子,小时候看她跟个软包子似的,只当是个丫头,倒没想到这胆子这么大。”顿了顿又道:“可却也难得,有多少人敢在朕面前说上一两句真话,便是真,也掺了几分假。” 安公公默然。 “罢了,也是嘉仪唯一的骨血,总也要让她能得后人供奉才是,朕已是对不住她,总不能让她在天上也怨朕。”顺景帝徐徐地道:“这颗沧海遗珠,也是朕的甥女,总要回到皇室才是。” 皇帝金口一开,自是不会反口,这算是承认秦如薇的身份了。 “皇上英明。”安公公大叫一声,又道:“恭喜皇上骨血团聚。”心中亦暗吁一口气,这下长公主泉下有知,该也放心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明珠还朝 秦如薇出了养生殿,冷风一吹,才惊觉后背内衫已是全然汗湿,如今风一吹,冷得渗人。 心神一松,她竟是双脚一软,几乎就要摔倒在地,幸而身边的一个公公扶着她,才不至于摔了,她忙的说了一声谢,看清楚,这公公正是领她们前来的那个黎公公。 “奴才送您吧,庄夫人小心脚下台阶。”黎公公笑着伸出手,又见秦如薇有些迟疑,又道:“安公公是奴才的师傅,当年长公主对安公公多有照拂,安公公心里一直念着长公主的好呢!” 这话算是隐晦地告诉秦如薇,安公公会为秦如薇说话,也让她放心了。 秦如薇眼神一闪,感激地笑道:“那就谢过公公引路了。” 黎公公笑了笑,将她一直送到仁王妃暂时休息的长春宫里,宫门外,宫嬷嬷和杨柳早就等在那里了。 见了秦如薇,两人都快步迎了上来,宫嬷嬷更是迫不及待地问:“如何了?” 秦如薇笑着摇了摇头,偏头看了黎公公一眼,对他道:“这趟劳烦公公送我一程了。” 宫嬷嬷也是混过宫里的,笑道:“有二十年没进宫,如今的公公都看着眼生,竟是看不着几个熟悉的人了,也不知你是在那里当差的。”又从杨柳那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塞了过去:“一点茶钱,公公莫嫌弃。” 黎公公跟在安公公身边当差,自是清楚跟前的这个嬷嬷当年是跟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推辞了几下,才接过,也知这荷包的分量不少,当下笑容更盛,道:“杂家是跟在安公公身边跑腿儿当差的,安公公是杂家的师傅。” 宫嬷嬷想了想,问:“是伺候皇上的安平中么?” 秦公公立即回道:“正是呢!” “安平中,怕也是老了,我也有二十多年不曾见他了!”宫嬷嬷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太监,感叹地道。 “宫嬷嬷,您也是老了许多。”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众人回头一看,不就是安公公么? 宫嬷嬷愣了愣,上前几步:“你,是平中么?” “老姐姐,这可不就是平中么?”安公公上前几步,眼圈泛红。 得见老熟人,宫嬷嬷亦是激动不已,又见安公公鬓边斑白,深感岁月蹉跎,眼圈儿即刻红了。 光阴荏苒,一眨眼二十年,故人相见,自都感慨激动不已,两人仔细看了一眼彼此,都笑出了声。 一行人杵在宫门前说话也不好看,相携着进了长春宫,仁王妃已是等在那里,又见安公公也来了,少不得起身迎上一下。 到底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呢,谁敢轻视? 安公公最金贵也比不过主子,所以亦是恭恭敬敬的向仁王妃请安行礼,仁王妃这才问明来意。 安公公笑道:“杂家来也不为别的,皇上今儿骨血团聚,心中欢喜,赏下御膳长春宫,杂家也不过是来凑凑喜罢了。” 这话一出,仁王妃心中一喜,看向秦如薇和宫嬷嬷,安公公这话可是代表皇帝已经承认了秦如薇的身份了。 “平中,真的?皇上真的要还我们郡主的身份了?”宫嬷嬷激动地问。 安公公自是含笑颌首,又看向秦如薇道:“皇上一直念顾着和长公主的兄妹情义,也还记得当年明慧郡主出生时的模样儿,如今寻得嫡亲甥女,自然是心中欢喜。只是如今圣旨还没立好,礼部亦要准备,还需委屈明慧郡主暂且居住在仁王府上,只等圣旨下了,从前的长公主府会修葺为郡主府,卫家的家产诸事自都会发还下来。” 宫嬷嬷听了眼泪即刻夺眶而出,扶着秦如薇哽咽道:“郡主,您总算是守的云开了!” 安公公既然能说出这话,那就是皇上亲口所诺的,秦如薇,不,从今后应该是叫她卫薇了。 “谢皇上圣意。”秦如薇虽也激动,但到底对这身份归还没多大的在意,反而,她更在意另一件事,问:“安公公,不知皇上可有说我何时能去我爹娘坟前拜祭一二?” 安公公听了兀自点头,笑容也真了几分,道:“郡主莫急,只等礼部拟旨宣读后,就能前去拜祭了。” 秦如薇再急也知道这不是乡下,一切都得按着章程来,心中再着急却也只能按捺下来了。 安公公又对仁王妃传递了几句皇上的意思,仁王妃笑言道:“薇儿也是本妃的妹妹了,自是会多加照料的。”说着又对范嬷嬷使了个眼色。 范嬷嬷掏出一个薄薄的荷包来,仁王妃笑道:“安公公也沾一沾这喜气了。” 安公公也不推辞,直接接过就道了声谢,宫嬷嬷也回过神来,但她却道:“这里也多人伺候着,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平中可愿和我吃上一盏茶。” 安公公也不没有不应的理,当下两人去了侧殿吃茶聚话,大殿中只剩了仁王妃和秦如薇她们几人。 “好妹妹,你的苦日子也到头了。”仁王妃拉着秦如薇在榻上坐下,笑着道。 秦如薇则是有些恍惚,从重生至今,从农女到郡主,她怎么就觉得,这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一般呢! 安公公也没和宫嬷嬷聚上多久,毕竟他也还要在皇上身边伺候呢,回到顺景帝身边回话时,自是又将当时的场景仔细的说了。 顺景帝听得秦如薇想要拜祭滚长公主时,不免也感叹了一声:“她倒是个有孝心的。” “可不是,若换了旁的人,只怕早已欢喜过头了,亏得是皇上的亲甥女,这气度就是不同。”安公公笑着说了一句。 顺景帝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腌货,这是打那头收受多少好处了?”这般的替她说起好话来。 安公公立时一个打千,道:“奴才可没特特替谁说好话,不过仁王妃倒是赏了奴才。”说着,将那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示了出来,见皇帝摆了摆手,才收了回去,感慨地道:“奴才也和宫嬷嬷吃了一盏茶,哎,咱们都老了。” 顺景帝想起那个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问:“她已是荣休了的,可是要继续伺候那丫头?” “宫嬷嬷也是无儿无女,也无处可去,奴才瞧着她的意思,是要跟在郡主身边儿伺候呢!”安公公淡声道:“奴才瞧着郡主对她也极为敬重,想来将来也会为她养老送终的。” 顺景帝点了点头,道:“宫嬷嬷也是辛苦了一辈子,也伺候过长公主,如今又伺候郡主,圣旨上也给她升上一级吧。” 安公公自然替宫嬷嬷欢喜,当下又是代为叩谢天恩一番。 圣旨一时半刻还没下来,但长公主的嫡女明慧郡主还在世,并且已经找回并验明身份,这风一下子就传遍了京中的贵族圈。 贵人圈里,成天也没什么事,尤其是贵妇圈子里,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八卦,就是开什么赏花会,茶会等等消磨时间,如今突然传出这样一桩事,自然是都卯足了劲儿去探听。 有传言说这郡主当年被恶奴抱走,失落民间,如今是明珠还朝了。 亦有说是长公主不舍亲女,遣人将她送走,只是不知缘何,那带着郡主的人和接应郡主的人错开,这一错过,就是二十年。 总之,段子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这明慧郡主在民间生活了二十年,并且已经嫁作人妇了! 乡野民间是什么地方,那可都是市井小民,一身的小家子气,能有多大的作为?即使是皇家郡主,恐怕比一般的官家小姐的气度都不如,毕竟是在民间生活了二十多年了,难免会沾染些乡土气息呢! 这人就是这样,总有人见不得人好,尤其是比自己的尊贵的人,看着他们落魄,比什么都快乐。 而至于这明慧郡主的真身,听说皇上让她参加向贵妃的笀辰,有意将她重新推在人前呢,所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看见这明慧郡主的真容了! 对于外面的传言,秦如薇多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她倒是平静,倒是宫嬷嬷十分的愤懑,恨不得撕了那些人的嘴才解气。 “嬷嬷,嘴在他们身上,何苦为了这不值当的人置气?”秦如薇淡淡地笑说了一句:“嬷嬷看着,我可是如她们所说的不堪?” 宫嬷嬷抿了一下唇,心知这话是正理,可未免意难平,只等向贵妃笀辰时让秦如薇大放光彩才是。 “郡主,嬷嬷,这圣旨来了,王妃娘娘让赶快的去接呢!”绿意特意过来禀道。 秦如薇和宫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露了笑容,整理了仪容才去了。 来宣旨的是礼部的人,圣旨除了说明秦如薇的身份,又将属于长公主和忠勇将军的一切都发还给秦如薇,宅子,财产等等,除此以外,竟还封了宫嬷嬷一级,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如何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如薇接过圣旨,只觉得手中那一卷明黄的东西沉甸甸的,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农家女七品夫人,而是有封号的二品明慧郡主卫薇。 而另一边,心也终于安定下来,她总算是可以去祭奠爹娘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背后黑手 顺景帝的圣旨一下来,礼部就着手张罗秦如薇认祖归宗并册封的事儿,拜过宗祠,又从皇家接过代表身份的玉碟,秦如薇的身份正式定了下来,从此以后,她便是顺景帝的嫡亲甥女,明慧郡主。 虽说秦如薇是公主之女,但秦如薇身上亦有一半卫家的血脉,当年忠勇将军被诬蔑通敌卖国那一案已是被平反,但卫家嫡系一脉已是全被砍头,也就只剩了秦如薇这独独的一个,而秦如薇未认祖归宗时,卫家平反时,是由偏枝份承祠,也就是如今的家主卫征。 如嫡系全部死绝,由偏枝承祠也无可厚非,但如今忠勇将军的后人卫薇,也就是秦如薇还在世,更是唯一嫡系血脉,所以卫家该由她继承才是。 “将军那案子平反后,父皇就已经发还了卫家的大宅及部分财物,如今的卫家大宅,就是那卫征一家子住着。你父亲的案子被平反后,父皇施恩,卫征最初被封了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只是去年秋闱不知怎的他犯了错,激怒了父皇,便将他降了一级,如今也只是五品的工部郎中罢了。”仁王妃将得来的消息说与秦如薇,道:“那宅子,你看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秦如薇皱着眉,想了一下道:“这事倒也不急,我想先去祭奠爹娘后再打算这些个事宜。” 仁王妃怔了怔,拍了拍她的手道:“瞧我,竟是没你想的周到,先想了那等俗物。你如今认祖归宗,理应是先去祭奠长公主和驸马爷的。” 秦如薇忙道:“嫂子哪里是没想到,不过是怕着我难受罢了。” 仁王妃心里熨帖,秦如薇就是会来事,不会让人尴尬,当下笑容更为真切,道:“那就快快的准备起来,想来他们也盼着见你呢!” 秦如薇嗯了一声,心里有些莫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长公主和忠勇将军的陵墓在京郊钟灵山,每年都有人打理,去年那旧案平反后,顺景帝更是下旨重新将那陵墓重新修葺了一番。 因钟灵山也靠近皇陵不远,而且又是长公主夫妻的合墓,所以也有重兵把守,以防有人来盗墓扰了长公主的安宁。 山下,就有一个小庄庙,秦如薇一行人去到将行装都放下,歇了半盏茶,才重新拾掇了前去祭奠。 明慧郡主要祭奠生父母,这自然是早早通知守墓的人了,亲自来领着到了墓前。 眼前,是一座明显修葺过的新坟,十分壮观,用以刻墓碑的石板是大理石,上面以金粉刻画着长公主和忠勇将军的封号,一边又写满了他们生平的事迹。 秦如薇眼圈通红,走上前跪下,纤素的玉手摸在那封号名字上,心中一酸,眼睛徒然一热,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爹,娘,不孝女儿来看您们了。”她嘴角勾起,眼泪爬了满脸,道:“女儿,来迟了。” 宫嬷嬷一见,跪倒在地,就哭出声来,哭着说自己的不好,说自己不负所望,寻回郡主了。 众人见了,无不眼圈泛红。 哭了一场后,秦如薇就着手开始祭奠,亲自拿了布擦拭那墓碑上的灰尘,又亲自去除草,上香,添酒奉食,虽也有丫头小厮们帮手,但这一幕落在陪同来的人眼中,不禁也是暗叹,到底是亲生嫡女,这孝心就不是假的。 而这一幕,被传到顺景帝耳中,他亦是难得的赞了一声:“也不枉她娘护她一场了。”这一赞,那赏赐又是流水似的送进仁王府,也不知是补偿还是安慰了。 秦如薇在陵墓那里守了三天,每一天都上去长公主和驸马的坟前坐着,一坐就是一天,说的,都是这些年她的生活。 三天过后,秦如薇才回到京中,在得知皇上又赏下不少东西来,她也只是神色淡淡的,在她看来,什么都比不上人,人都不在了,这赏赐再多又有何用? 不过,这话她也只是在心里说说罢了,表面上,她还得感恩戴德的叩谢天恩一番。 “赏赐倒是在其次,这伺候的宫人却是最主要的。”仁王妃笑着道,偏头看了一眼范嬷嬷。 范嬷嬷含笑下去,不过片刻,她就领着十来个人来到院子,个个长得清丽漂亮,看着就极赏心悦目的。 “这是。。。”秦如薇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宫嬷嬷笑了,道:“皇室郡主,这伺候的人本就少不得,从前我不说,也是郡主的身份还没得回,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如今您已恢复郡主身份,这伺候的人就得要配备全了。” 秦如薇头皮一麻,看着这满院子的人,脑袋嗡嗡的。 不是吧,从今后她身边就要跟着这么一大群人,要养这么多人么? “这都是皇上赐下来伺候的宫人,我也细细的挑过了,妹妹你且再挑挑,有不中意的,咱们再换了便是。”仁王妃笑着道,又冲那些个人道:“你们还不见过明慧郡主?” “奴婢见过明慧郡主。”莺声燕语齐齐的响起,好似天籁之音。 皇上赏下来的宫人有八个,管事嬷嬷因为有了宫嬷嬷这贴身伺候的,便只添了两个,其余的跑腿小厮则是有四个,仁王妃一边儿说了,这都是些身家清白的。 秦如薇对仁王妃也没啥不放心的,左右日后这些人犯了事,直接打卖出去便是。 这不,秦如薇叫了起,宫嬷嬷早已准备好了,让杨柳她们一个个送上荷包,里头都是二两的银子,当下,接了荷包的人都眉开眼笑的,秦如薇面容不变,心里倒是有些抽抽,每人二两,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子家底够不够看呢! 众人得了赏,秦如薇就让她们先下去,至于分派什么差事,这自然都让宫嬷嬷安排,横竖她是不管的。 如今身份上有了变化,除了伺候的宫人,还有皇上重新赏赐下来的东西以及宅子,秦如薇也要一样一样的整理,仁王妃也知她忙,也不扰她,只说了有要帮忙的地方就只管开口,秦如薇自是感激不已,心知她这也是避嫌呢。 不过,秦如薇确实也忙,很多东西要接管,要处理,她都觉着有些烦了。 “从前觉得掌管铺子时事儿也不少,但也理得顺,可看着这些,倒是不知如何入手了!”秦如薇看着那一大本账本,还有各色礼单皱着眉道。 宫嬷嬷怜惜地看了她一眼,道:“再麻烦也得理,您可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唯一的血脉了,他们的东西可都是该由您继承的,这责任您逃不得。” 秦如薇露出一个苦笑,道:“我自然是知。”说着随手拿起一张单子。 宫嬷嬷凑过去看,道:“这可是长公主的嫁妆单子,得仔细清点了才是,我看着,公主府也修得七七八八了,倒是可以清理着送过去的。” 提起这府邸,秦如薇就想起那卫家的宅子,放下单子问:“那卫家的大宅?” 宫嬷嬷脸色一凝,似有些不屑,道:“卫家当年亦是世家大族,大宅自是也差不了哪去,当年长公主出嫁的时候,为了使驸马安心,也是住进那大宅,奉那卫家的老夫人为亲母一般侍候的,真真是半点公主架子都不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惜福。” 秦如薇听了,就知怕又是不好的事。 果然,宫嬷嬷又道:“寻常人家,其实一般不愿意尚公主,因为尚了公主,就代表着没有失职失权,可忠勇将军却不然,依旧是掌管一方兵马。您也知晓,这当将军的,总不会一年到头都在京里头,公主嫁过去几年,又无所出,在那卫家自是受了不少闲气,也就是因缘巧合忠勇将军知悉了,义无反顾的和公主一起搬到了公主府,这在当年也是闹了一场的。” 秦如薇点了点头,心道这个爹也是个有血性的。 “搬了公主府,长公主也才真正过起了琴瑟和谐的舒适日子,也就逢年过节去那大宅吃个团圆饭罢了。”宫嬷嬷道:“所以,这大宅,说起来,真的无可无不可,只是如今那卫征住着,倒是将自个儿当起正经嫡系了。” 秦如薇抿起唇,道:“嬷嬷可见过这卫征?他和嫡系到底有多偏了?” “倒没有多偏,这卫征的母亲钟氏和你祖母是亲亲的姐妹,两姐妹嫁入卫家两兄弟,只是那钟氏是庶子填房,所以这卫征,你称他一声叔父,也是使得的。” 她这话出了,秦如薇就觉得更奇怪了,道:“既然这么亲,当娘卫家那一案,怎么这一支就没波及到了,如今还还承了卫家的祠。” 宫嬷嬷一怔,似也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秦如薇往身后的迎枕一靠,道:“如今我父亲的案子虽已经平反,可那封信,确确实实从他书房里搜出来的,又是他的笔迹,他是被冤的,那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嬷嬷,通敌卖国,卫家能逃得多少人?这卫征,说是偏房,可这血缘,总不出三服吧?偏偏他就逃过了,这才让人觉得他好命!” 宫嬷嬷不是蠢人,秦如薇这么一说,她就猜到个中疑点了,当下沉着脸道:“郡主是说这卫征有问题?” “他有没有问题我如今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但他若真和这案子有关,那么,这笔帐可真要好好算一算了!”秦如薇轻敲着桌子,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冷芒。 谁在背后害她的父母,她要血债血偿!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敲打丫鬟 作为有封号的郡主,又是皇帝的嫡亲甥女,更重要的还是长公主的唯一嫡女,不管皇帝是出于愧疚还是补偿,这册封赏落下来的东西是可观的,还赐了两个县作为封地。 秦如薇看到的时候心道这便宜皇帝舅舅还挺大方的,两个县的封地,只要交七成的税收,其余的可都是自己的私产了。 “想不到我这一跃,就成了小富婆了。”秦如薇失笑,只是那笑容里,怎么都带着几分苦涩。 “这也是您应得的,当初长公主的封地就有一个郡,这两个县算什么?”宫嬷嬷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秦如薇摇摇头,道:“嬷嬷万不可这么说,您且看看,大夏国有封号又有封地的郡主有多少个?十只手指都能数得出来,我不过是皇上的甥女罢了,而且还失散了二十年,能有多少感情?不过就仗着母亲的那点子情分罢了!” 宫嬷嬷心里一酸,道:“郡主,这些年是苦了您了!” 若是打出生至今就在父母身边长大,如何不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又何苦弄得现在这般坎坷。 “我倒是不苦,看开也就没事了!”秦如薇一笑,道:“所以嬷嬷也别说那些个话,说不准现在这京中的公主郡主,都怕眼红得要撕了我了,指不定就在背后说我落难凤凰云云呢!” 宫嬷嬷脸色一厉:“便是落难凤凰,也是凤凰,谁敢说三道四?” 秦如薇见她如此护短,心中暖融,却也兀自叹了一口气。 都说落难凤凰不如鸡,也不知向贵妃的笀辰上,她会遭受多少异样的目光了! 甩了甩头,秦如薇将这些烦心事甩了开去,左右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去昌平,总不可能现在就在这里生活了,天高皇帝远的,什么也听不到最是好,所以她倒不用担心这些闲言闲语。 想到昌平,秦如薇不免又想起庄楚然,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可有冷着饿着,又想起当初走时他的循循吩咐和担忧,心中又酸又甜的。 信件早就传回去了,也不知他是收到没有? 秦如薇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宫嬷嬷在一旁看得纳闷,心想是不是病了,要知道现在开春,可这天可是寒凉的很的。 正想要问,杨柳却是摇了摇头,用嘴型说了句话,宫嬷嬷才反应过来,又暗叹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心都在别人家上头了。 “这郡主府也修葺好了,郡主是不是过去看看?”宫嬷嬷岔开了话题问:“还有,这些个伺候的宫人,规矩自都是好的,这两天我也教导了一番,也是能用得上的了,您看是如何个安排?” “嬷嬷您看着安排就是,事实上,我却是不习惯身边有这么多人的,嫌闹心。”秦如薇淡笑了下:“至于郡主府,去看看也无妨,只是我到底是要回昌平去的,这几年也不可能回来长住,嬷嬷您看,这赏赐下来的东西要如何安置?若是安置在府中,要寻哪些可靠的人守府?” 这是个事,总不可能全部运到昌平里去,而物件放置在上京,也要人看守。 宫嬷嬷皱起眉,试探地问:“上京,远比昌平要繁荣些。”这是有意要劝秦如薇留在这里生活了。 “嬷嬷糊涂!”秦如薇当即道:“不管我身份如何,都已是嫁作人妇,常言道夫唱妇随,我尚且还和姑爷新婚,难道就要分居两地?” “姑爷乃是探花郎,未必就不可以调回上京任职。”宫嬷嬷说了一句。 “话是如此,可那样的话,日后他的努力,别人就看不到了,或许就只看到我这头上的光环了。他,是个有大志的人!”秦如薇叹了一声。 若是庄楚然因为她而调升,那么别人就会看不到他的本事,因为有她这个郡主娘子的光环盖住了。 宫嬷嬷沉默下来,分居两地自然不可能,而且,这一分,指不定庄楚然会出现几个姨娘了。 “姑爷在哪我自是在哪的,而且,仁王哥哥亦是在府城,上京须好,却也是是非之地,远不比山高皇帝远的自在呢!”秦如薇又道了一句。 宫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便道:“如此,大件的物事就锁在库里,这能拿动的,来日都运回昌平罢。” 秦如薇也是这样想的,当下道:“嬷嬷看着安排便是。” 宫嬷嬷点了点头,又道:“这个倒也不急,左右也没那般快回去昌平呢,倒是向贵妃的笀辰,这礼物您看是送什么好?” “我好像记得有扇仙鹤白玉屏风,送那个如何?”秦如薇想了想道。 宫嬷嬷想了一下,道:“倒也适合。” 主仆二人商议了一阵,又将近身伺候的人也都顺带敲定了。 “区嬷嬷是司仪府的,专事教养之职,我看着她教养规矩掌人事,也是成的。至于贾嬷嬷,从前是在尚食局,对药理也有一定的了解,我看掌着膳食那一块也适合,您身子还是弱了些,仔细调理才是。”宫嬷嬷又道:“至于身边的丫鬟……” 一旁伺候的杨柳身子绷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秦如薇,目露紧张。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比不上在宫里伺候过的宫人,不论规矩见识什么的,若是被替换下来,她也无话可说。 秦如薇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一样,道:“杨柳我是用惯了的,自是一等大丫鬟,还有糯米也是,她性子虽跳脱泼辣,但却是认死理的,至于秋兰……” 说起秋兰,秦如薇便皱了一下眉,自打上回警告过一次秋兰后,后边她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这趟来上京,她也没带秋兰,而是着她看管屋里,反而是带上了秋香,秋兰这心平不平,就是难说了。 “皇上赐下来的宫人,嬷嬷您看着挑两个补大丫鬟的位,秋兰就放在二等丫鬟,但给她一等丫鬟的份例,秋香也是,再补两个二等的丫头,其余的三等或粗使,您看着添补吧!”沉吟片刻后,秦如薇便吩咐了说。 宫嬷嬷赞许地点点头,这样安排是极妥当的,也不算抹了皇帝的面子。 其实按秦如薇的说法,她是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的,可皇家郡主,讲究的是排场,代表的就是皇家的脸面,自然不能身边只有寥寥几人伺候。 杨柳听得秦如薇还让她当大丫鬟,眼睛自是大亮,看向她虽没说话,可眼神已是表明了一qiē。 “也就委屈你再留几年了。”秦如薇笑看着杨柳,道:“等将来你出嫁时,我肯定给你备上一份重重的嫁妆,欢欢喜喜的送出去。” 杨柳脸一红,嗔怪地道:“郡主没得打趣奴婢。” “你家郡主说的对,仔细伺候,将来自有你的好处,莫要学那起子心大的,琢磨一些不该琢磨的,要闹出啥事来,没得自己没脸又连带主子没脸。”宫嬷嬷意味深长地警告道。 杨柳脸色微白,即刻跪下道:“奴婢只愿在郡主身边儿伺候,旁的不敢肖想。” 秦如薇也打圆场道:“嬷嬷,杨柳也不是有那些心思的人。” 宫嬷嬷说的她都知道,无非是说什么通房姨娘罢了。 “郡主还年轻,便是要给姑爷准备通房姨娘,也该您点头了才能,这要是不要脸面的自己爬了主子的床,那就是背主,理当打一场板子远远发卖出去。”宫嬷嬷语带警告。 杨柳脸色更白了,跪在地上举起两手指道:“奴婢不敢,若有这等心思,奴婢愿遭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嬷嬷不过是和你开玩笑,偏你认真,还不快起来。”秦如薇连忙去扶她。 杨柳怯怯地看了一眼宫嬷嬷,又表了一回衷心,这才站了起来,那小心翼翼地神情看得秦如薇直摇头。 秦如薇让她出去彻一盏茶来,待屋里只剩个她和宫嬷嬷,便道:“嬷嬷,您又何苦唬她。” 宫嬷嬷坐了下来,叹道:“郡主您是心好,这些个丫头不敲打敲打,少不得就异想天开,要是真个发生那样的事,到时候脸子上不好看的,就是您了。”她语重心长地道:“您要记得,便是通房姨娘,也该您点头开了脸才能抬上去,没生下嫡子,她们谁也不能有子嗣。” 秦如薇露出一个苦笑,道:“嬷嬷,我却是从来没想过要和谁分享一个夫君的,所以,通房丫鬟姨娘,庄楚然他是想都别想。” 有了上一辈子的背叛,再重生一回,她绝不容许再遭受一次这样的背叛,若真的如此,她也只会转身离去。 宫嬷嬷一怔,想说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天经地义,可看到秦如薇眼中露出的坚毅,便将话都咽了回去。 横竖如今郡主的身份也恢fù了,若是和姑爷过得不好,和离了便是,总不会寻不着人再嫁。 秦如薇却又是在想,通房姨娘的,关键还是得靠男人自觉,这牛不喝水按不得牛头低,庄楚然他若是自己挺住了,旁的人再有心思又能如何? 不过这么些天,她不在,也不知庄楚然那边有没有一些牛鬼蛇神在蠢蠢欲动了,要知道,庄老夫人一直都想给他再给他讨上一门贵妻呢,若是…… 秦如薇摇摇头,将脑中一些不好的事甩去,她该相信他的!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老夫人糊涂 秦如薇倒也没料错,她不在昌平府邸里,还真有人蠢蠢欲动,动作还十分频繁。 庄老夫人送走那周夫人,笑着对大丫头春叶道:“去,看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让他过来我这儿一趟。” 春叶领了命下去,刘嬷嬷小心地奉上一盏茶,觑向庄老夫人的脸色,试探地问:“老夫人,那周夫人……” “这周夫人的夫君可是千总,虽是从六品,也比咱们家楚然要高上一级的,她刚刚不是透露了,她家就两个适龄的小姐待字闺中么?”庄老夫人抿嘴一笑,欢喜地道:“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可不是一般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小姐,教养可不是一般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可以比的,你说,若是我楚然得了这样的作妻室,该多好?” 刘嬷嬷心里咯噔一声,道:“老夫人是打算再为少爷娶一门?”还是趁秦如薇不在的时候。 “我倒是想,总得看看他自个儿愿意不。”庄老夫人有些郁闷。 “可是,少夫人那里……”刘嬷嬷迟疑了下。 庄老夫人的脸一凝,道:“男人光三妻四妾自是正常,她一个人如何伺候得来,你且看,如今她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然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能没个正经的人伺候?而且,咱们庄家人丁单薄,该有些孩子哭声了。” 刘嬷嬷在庄老夫人看不见的角度歪了歪嘴,却道:“可是,少夫人少爷成亲也不过半年,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些?” “这怎叫快?你没听那周夫人所说,这人一进门,自动给丈夫安排通房的是大有人在,那才是贤惠。她倒好,没安排罢了,自己也没伺候,难道就叫我然儿憋着?”庄老夫人岔岔不平的。 刘嬷嬷心里暗付,那周千总是个好酒色的,家里侍妾通房一大堆,那周夫人自是说这样的话,便是刚刚说的两个小姐,还不都是庶出的,也亏了老夫人当宝去。 “老夫人说的是,也是老夫人当娘的心痛儿子。”刘嬷嬷是不会当面去驳斥庄老夫人的,当下笑着夸了两句,待得庄老夫人笑逐颜开了,才又小心地道:“可这抬侍妾通房的,总也要和少夫人说一声,她允了才是吧?” 谁家要抬侍妾通房,不是得主母点头了的? 庄老夫人的脸一沉,不高兴地道:“我这当娘的,当长辈的,心痛儿子,要给儿子找个人伺候,难道还得求着媳妇应了才能?她自个伺候不好,还不能让别人伺候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老夫人,您要看看,那仁王妃可是紧着咱们少夫人呢,若是这会弄得不好看,那边……”刘嬷嬷提醒了一声,道:“少爷又是在仁王手底下做事儿的,这要是枕头风一吹,怕是……” 庄老夫人心一缩,呼吸都紧了起来,手更是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刘嬷嬷这一提醒,可是勾起她心中的不顺,秦如薇得仁王妃赏识看重,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更别说,如今还得以一同进京去给贵妃娘娘贺寿,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可同样的,这也是狠狠给她一个没脸,她是庄家老太太,可这样有脸面的事,却是轮不到她面子上去,这让她怎么能心平? “仁王妃,还能把手伸进人家的房里不成?”庄老夫人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道。 “是这样没错,但老夫人,您不是也怀疑着,少夫人的身份……”刘嬷嬷又丢了一个炸弹。 庄老夫人险些咬了自己的唇,半天才不屑地道:“这也是没影没边的事,你看都去了这么久,还不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么?说不准就不是了,好好儿的郡主,怎么就丢得这么大老远?” 她话虽是这般说,当语气里却又不甚肯定。 要是秦如薇真是郡主,利弊皆有,利就是千金贵体,总没有人笑庄楚然娶个农家女了,弊,就是压庄楚然一头了,最重要的就是,不是她能拿捏的了。 庄老夫人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盼着她是,还是不是郡主为好。 “不管少夫人是不是郡主,老奴瞧着这事得缓上一缓才好,左右他们成亲才半年,若是这会子巴巴儿的趁着她不在,纳了通房侍妾,怕是让人说三道四呢!”刘嬷嬷劝了一声。 老夫人糊涂,她可不糊涂,不管秦如薇如今是不是郡主,人家背后可是有仁王妃撑腰,老夫人算啥,该在谁手底下讨生活,她清楚得很。 “这事我自有分寸。”庄老夫人不耐烦地道。 刘嬷嬷便闭嘴不语。 此时,丫鬟来报说少爷来了。 庄老夫人立即看向门口,帘子一掀,庄楚然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朝庄老夫人行了个礼。 “娘,您叫我有事儿?”庄楚然坐在右下首的椅子上看向庄老夫人。 “嗯。”庄老夫人颌了颌首,仔细看他的脸,心痛地道:“怎的瘦了这般多,你身边的人怎么伺候的?” “如今准备春耕了,衙门的事也多。”庄楚然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淡声解释。 “那也没瘦成这个样。”庄老夫人皱着眉道:“事儿多也得注重身子骨才是,可不能熬坏了。” “我省得的,娘您放心吧!” “我瞧你身边伺候的人是不得力,尤其这媳妇走了这一个月,你看看你这脸,都没几两肉了。”庄老夫人咳了一声,道:“男人啊,身边总得有个女人伺候着吃喝才行。” 庄楚然刮茶杯盖的手一顿,微微挑了挑眉,却没有回应。 庄老夫人似没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只又说起了别人家,话题就扯到了周千总的家的闺女上去。 “我见过那两姑娘,都是一等一的颜色,典型的大家闺秀,教养自是没得话说……”庄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瞧他脸上看去,却触及庄楚然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一窒。 “娘想说什么?”庄楚然的声音无波无欲的,一点起伏都没有。 庄老夫人窒了一下,道:“我是说,媳妇这一走就这么久,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可不成,瞧你都瘦了,娘寻思着,是不是再寻两个人伺候你?” “钟忠他们伺候也得当。”庄楚然淡淡地道:“这伺候的人也是够了的。” “娘的意思是,这贴身伺候的……” “娘!”庄楚然打断她,道:“我如今公务繁琐,也没旁的空当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身边有钟忠他们伺候尽够了,也不用别的人。” 庄老夫人眉头一皱,似是对他打断自己有些不悦:“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娘,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是寒门出身,也没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娘这话莫再说了,再者我和薇儿成亲才半年。” 庄老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道:“你也不小了,咱们庄家人丁单薄。” 这话可是几乎全说出口了。 庄楚然的脸色阴沉,他知道庄老夫人近来和些官家夫人走得也挺近,只没想到染了这么些想法,果然是潜移默化了么? “庄家,只能有嫡出的子女。”庄楚然想也不想的就说了一句。 庄老夫人瞳孔微缩,看着庄楚然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一句。 “人丁单薄是不好,可若是庶子女多了,是非争执也多,娘日后不必再说。”庄楚然淡淡地道:“庄家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你……” “儿子衙门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庄楚然施了一礼,翩然离去。 庄老夫人看着庄楚然消失,半天才回过神来,手一颤,将桌上的茶杯都拂落在地,怒声道:“反了反了!你瞧他这是什么态度,我一门心思为他打算,他倒是半点也不稀罕了!” “老夫人快消消气。”刘嬷嬷也不知如何说,只得劝道。 庄老夫人迭声在骂,直到口干舌燥了才消停下来,火气过后剩下的深深的恐惧感。 秦如薇她没法拿捏,如今是连儿子都不听她的话了么?接下去她还有什么说话权? 庄楚然天黑齐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他和秦如薇的屋里。 “爷,怎么喝这么多了?”秋兰见了他忙迎上去。 庄楚然摆了摆手,脚步踉跄地进了屋躺下,秋兰快手去打了水来,进来一看,只见他躺着,一脚搭在床,一脚还在地上。 秋兰走近唤了两声,用热巾一去擦他的脸,却被他抓住了手。 秋兰身子一僵,看着庄楚然俊朗的脸,心口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薇儿。”庄楚然将她往怀里一带。 秋兰羞极呀了一声,软声叫:“爷。” 庄楚然凑近她的脖子,一股子不同秦如薇身上的清香的浓香出来,眉头一皱,头脑立即清醒了好些,使劲一推。 秋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惊叫一声,坐在地上颤颤的看着庄楚然,可怜得很。 庄楚然眼神阴戾,冷喝:“滚!” 看着秋兰连滚带爬的哭着出去,庄楚然揉了揉额,躺在床上念:“薇儿,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想你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进宫贺寿 秦如薇作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她却了无睡意,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郡主?” 守夜的是杨柳,听到声响,不禁问了一句。 “嗯,倒杯水来。”秦如薇声音有些哑。 一阵悉索声后,灯火亮了起来,秦如薇眼睛眯了一下,用手挡了一下跟前的光,小半刻后才放开,双眉仍是蹙着。 杨柳端了茶水来,秦如薇接过抿了一口,双眉蹙着,脑中是刚才的梦境,她竟是梦见庄楚然纳妾了。 “可是魇着了?瞧着您脸色不是很好。”杨柳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放在一边。 秦如薇摇了摇头,道:“没的事,如今什么时辰了。” 杨柳拿过放在一边的怀表看了一眼,道:“已是卯时了。”又道:“郡主再睡一会罢,今儿还要去宫里参宴,肯定会累的!” 秦如薇哦了一声,道:“也睡不了,你躺上来,咱们说说话。” 杨柳迟疑了一会:“可是……” “没事,也不过是说说话。”秦如薇让开半边床榻,也躺了下来,拍了拍身边。 杨柳抿了一下唇,便躺到她身边,秦如薇侧过身子,问:“杨柳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做了丫头?” 杨柳浅笑了下,道:“我爹娘早早就没了,是我奶奶将我带大的,小时候家里穷……” 她絮絮地说着,秦如薇一边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主仆二人说着就到天色大亮。 天亮的时候,秦如薇眯了一会儿,直到宫嬷嬷带着人来伺候穿戴梳洗,才起了床。 今日是向贵妃的笀辰,秦如薇这在京中贵人圈子里成为中心人物,也是要出现在人前的,故而宫嬷嬷十分的重视。 沐浴,上妆,挽发,穿上华裳,最后就是佩戴首饰了。 “不要戴那般繁琐的,今日的主是向贵妃,犯不着喧宾夺主凭白招人嫌。”秦如薇阻止那繁琐的首饰往头上戴,一指另一个匣子单放着的一支掐丝金凤镶明珠步摇道:“戴这支吧!” 宫嬷嬷拿起来,道:“郡主倒是好眼光,这是先皇赐给长公主的及笄礼,名叫凤凰于飞,也是公主最喜欢的步摇簪子。” 秦如薇的唇微弯了弯。 宫嬷嬷小心地替她插上发髻里,又看了看铜镜,道:“看着郡主,就跟看到了公主一般呢!”说着眼圈又是一红。 “嬷嬷。”秦如薇有些无奈。 “瞧我这是怎的。”宫嬷嬷忙侧过头去拭了拭眼角,笑道:“今儿也让那些个人看看,凤凰永远都是凤凰,哪怕失落民间二十年。” “郡主,先用两件点心吧,省得在宫里不方便用食。”墨书捧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都是些糕点吃食。 墨书和画眉都是皇帝赏赐过来的宫人提上来的大丫鬟,画眉讨喜活泼,墨书性子清冷些,心思却是极细的,这几天伺候下来,秦如薇仔细观察过,也是赞了一句,到底是宫里头出来的,心细如发。 这一般宴席都不好大吃大喝,更别说是在宫里头了,知道事儿的都会在参宴之前先垫一垫肚子,以免出洋相。 秦如薇也是饿了,便也用了两块,都准备妥当了,仁王妃身边的人便来请了。 因为秦如薇还住在仁王府,所以前去皇宫里贺寿也一道前往了。 在二门上了马车,仁王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嗔道:“你的华服也不少,偏你就喜欢低调的,不过这一身也不算辱没了你这身份。” 秦如薇低头看了一眼,酡颜色八福宮裙乃用上好的云锦裁成,上面金丝银线织成木槿花,行走间就跟活的一般,端的是流光溢彩,腰间压着绣祥云金丝同心结绦子,裙角并压一枚羊脂白玉配,而上身则是一件降紫云雁细锦衣,虽不华丽,却高贵大方,贵气逼人。 “王妃娘娘今天倒是精神。”秦如薇也笑着回赞了一句。 仁王妃穿了一件银红绣牡丹短裙,云鬓高绾,珠钗满头,明艳照人。 “我平素不爱打扮,可这边不比贺州,你若是打扮得素净了,有心人就会去猜度,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打扮好。”仁王妃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秦如薇眼神一闪,笑道:“正是这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仁王妃含笑拍了拍她的手,道:“父皇早就说了让我带你参宴,一会你就跟在我身边,我看你身边的墨书也是个细心的,若是我不在,有她提点你认人,也不会出错。“秦如薇点了点头。 “莫慌,你有册封,也上了玉碟,你是父皇的嫡亲甥女,是金尊玉贵的二品皇家郡主。”仁王妃又提点了一句。 秦如薇心中微凛,眼神也坚定起来。 仁王妃见此,便也笑了,率先上了车,秦如薇紧跟在后头的车子上了去。 皇宫,秦如薇是第二回来了,宴席设在重华殿,以一道水榭隔开了男女宾席,水榭上还设了薄薄的纱帘用以避嫌。 殿内,早已来了许多官眷夫人,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仁王妃,明慧郡主到。” 宦官尖细的声音长长地穿透每个角落,秦如薇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恰到好处的上扬,跟在仁王妃身边走进殿内。 颇一进殿,秦如薇就觉得有种感觉走进了现代的红地毯一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倒不慌,身姿挺得笔直,双手微放在腹部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一米处,不慌不忙的走着。 “那就是明慧郡主了?” “真是长公主的嫡女么?看着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她戴着的那支凤钗是长公主的及笄礼,先皇赐的,老身当年也有前去观礼,记得很清楚,如今看着,倒是跟看到了长公主一般了。” “瞧这派头,规矩倒也不差。” 小小的议论声传入耳朵,秦如薇目不斜视,也不去四处张望。 亦有不屑的嗤声传过来。 “听说是在乡野里长大的,看着就一股子土里土气的。” “小家小户熏陶了二十多年,你还真指望她多出息?一会我可得离远点,省得沾了一身土气去。” “可瞧着她举手投足行走,倒是像个大家闺秀的小姐,派头也不小呢。” “哼,装得倒是挺像的,也不知临时学了多少规矩,出丑了可就笑死人了。” “嘘,别说了。”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仁王妃跪在蒲团上拜向坐在主位的向贵妃。 “明慧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寿比松龄。”秦如薇亦拜了下去。 “快起快起,可盼着你们来了。”向贵妃一抬手,满脸笑容地叫起。 仁王妃被搀扶起来,向贵妃就满脸慈祥地道:“你和仁王去了贺州,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了,本宫心里怪想的,仁王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托娘娘的福,贺州山清水秀,王爷脱了这担子成了富贵闲人,身上也轻松许多,没了琐事烦身,这身子倒也养得不错,儿臣就盼着那天他快快站起来,也能来给娘娘贺寿了。”仁王妃笑着道。 向贵妃眼神一闪,道:“自是这个理。”她又拉着仁王妃问了好些话,仁王妃均是答得滴水不漏的,消息透露虽然仁王未好,但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云云。 她这也是向众人传递一个消息,仁王兴许会站起来,也不免他远在贺州被沉寂遗忘。 向贵妃关切了几句,这才看向秦如薇,道:“这便是明慧了?” 秦如薇连忙福了一礼:“明慧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好孩子,快上前来让本宫瞧瞧。”向贵妃慈祥地招了招手。 秦如薇低头顺眉,也没推辞,只走到她跟前一米处停下。 向贵妃竟是站了起来将她拉到身边,左右端详,秦如薇也就抬起眼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便就移开眼去。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听说向贵妃今年已是四十有五,她生的大皇子都三旬要当祖父了,可她依旧保养得跟三十左右的样子,不见半点老态。 “早就听说嘉仪长公主的嫡女找着了,真真是与嘉仪和忠勇将军有七八分相似,可怜见的,你竟是被那恶奴抱了去,凭白的失散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了,你也被寻回,也算是长公主在天有灵了。早前听皇上说起时,就想召你来宫里说话,又怕你刚刚回来不适应,直到今天才见到,果真是极好的人儿,看着就可人疼。”向贵妃声音温和,听着就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秦如薇微微扬起嘴角,道:“谢娘娘惦念。” “这又有什么好谢的,若在你早前住的农家里头来叫,你是皇上的甥女,你少不得还要叫本宫一声舅母呢。” 这话听着似是亲近,可也提醒了众人一句,秦如薇是在农户人家里长大的。 “母妃,儿臣曾去过京郊耍过,那些个贱民可都是打着赤膊光着腿在田里干活儿的,她在农户人家里长的,可也是这般的?”突地,一个娇俏的声音在殿内脆声响起。 这话一出,秦如薇低垂的眼皮微抬,目光嗖地朝那道声音飞射过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欺负 秦如薇看过去,一个年约十七,容颜俏丽身穿杏黄宫装华服的少女正看着她,面带讥笑。 秦如薇眼中厉光一闪,只一眼,她便知眼前容颜与向贵妃多有相似的女子,乃是她年近三旬时所生的宝贝女儿——安元公主。 向贵妃多年备受宠爱,可也只是生了一子一女,除了大皇子夏岚鸿,就是这个安元公主夏岚安,因是大龄所生所以自小就百般娇宠,真正的掌上明珠千金贵体。 安元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小就被娇惯得不行,也极为霸道,听说她小时候因为所养的鹦鹉掉了一根羽毛,就将伺候鹦鹉的宫女活活杖打而死,脾气十分的暴戾。 如今安元公主十七,却还没出嫁,并不是她长得不好身份不高贵,就是因为她身份尊贵,但名声却暴戾,家世显的人家都不敢娶回去供着,家世不显的,她又瞧不上眼,所以十七将近十八,她都不曾定下人家,为此向贵妃也十分苦恼。 安元公主个性刁蛮霸道,谁被她瞪上,都没落得着好,如今她那么一说,不就是讥讽秦如薇在乡野生活多年,行为粗鄙吗? 这不,安元公主的话一出,就有人吃吃地笑起来。 “安元,不得无礼,她乃是你明慧表姐。”向贵妃故作严厉地道,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什么表姐,也不知是从那个山野旮旯冒出来的,我的表姐就只有康兰表姐她们才是,父皇真是糊涂了。”安元公主撇了撇嘴不屑地道。 康兰表姐她们乃是福元公主的女儿,却连个封号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封地了,听说康兰表姐如今都气得病了,她定要好好羞辱这乡下土包子一番,给表姐她们出口气。 向贵妃脸色微变,斥道:“安元,不得放肆!” 这女儿,真是什么都敢说,竟敢说皇上糊涂,她是胆生毛了吗? 安元也知自己失言,咳了一声撇了撇嘴。 “哎,本宫问你话呢!”眼见没人注意到她话中的失言,安元公主毫不客气地瞪向秦如薇,不知她刚才是不是眼花,竟然觉得这土包子看过来的一眼十分凌厉冰冷,乡下土包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一定是她眼花了。 仁王妃眼神凌厉,正想要开口,秦如薇却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回公主的话。”秦如薇不慌不忙的微福了一礼,淡声道:“我虽自幼长在农家,但养父一家对我是极好的,亦没少教我断文识字,明事懂礼。至于公主所说的打着赤膊光着腿的,养父曾说,非礼勿视,故而我却是不曾见过公主所说的,更别说下田劳作了。而且,我大夏乃礼仪之邦,女子即便是农女,亦不会袒胸露乳光着腿,而是长衣长裤加身,十分保守。公主所说的,想来也只有一个地方会如此作为罢。” 安元公主一愣,道:“什么地方?” 秦如薇却是不作答了。 殿内,却有人轻声嗤笑起来。 什么地方?除了那些个腌臢的勾栏之地,还有啥地方? 这安元公主想要羞辱秦如薇,却被她反绕了进去,旁的不说,一个非礼勿视就已经说明了一qiē,我是农女都不曾看到人家男人赤膊光腿,你一个公主却是看了个真切算啥? 再有讽刺农女子,秦如薇也不是说假,即使是农妇下田,也是穿得严密保守的,还会围个半裙,绝不会光个赤膊腿啥的,毕竟是女子,有羞耻心。 而那些个袒胸露背的,怕是勾栏之地才有的,你堂堂公主说这个…… 安元公主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反应过来后,已是涨得满脸通红,腾地站了起来指着秦如薇:“你……” “安元!”向贵妃轻叱一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又看向秦如薇,笑道:“安元年纪小,自小就被我和她父皇宠坏惯了,多有失礼明慧莫要怪她。” 这话听着算赔个好,可也说了安元备受皇宠,也是暗含警告了。 秦如薇故作惶恐,道:“娘娘,明慧没有怪公主的意思,只不过公主问,明慧就实话实说罢了。娘娘,明慧自幼在外长大,不懂皇家规矩,可是说错话了?” 向贵妃眼中厉色一闪,笑容越发慈祥,道:“好孩子,你自是没有错的。” “母妃!”安元满脸戾气,被向贵妃瞪了回去。 “瞧你们来了,都还站着,快坐下罢。”向贵妃又指了左首第二位的桌子。 仁王妃和秦如薇谢了礼后走过去,左首第一位是一个紫金宫装贵妇,仁王妃微微行了半礼:“恭王妃。” 恭王妃,是大皇子的正妃,只见她端坐其中,嗯了一声。 仁王妃也见怪不怪,径直拉着秦如薇坐了下来,轻说一声:“说得好!” 秦如薇嘴角微勾了勾,心中却是发苦,这样的勾心斗角,比真枪实战打一场还要累得多。 坐下来,便是有官家小姐献寿礼,又要表演贺寿的节目,琴棋书画舞蹈自是不在话下。 秦如薇一直只轻声和仁王妃说话,可有人却偏不会让她安静如意。 “光是这般看表演却是没甚意思,母妃,不若拿个彩头出来,让这些个小姐们比试一番凑凑乐子如何?”说话的是恭王妃,目光灼灼的睨着秦如薇:“本妃看明慧郡主虽然失落民间,但谈吐举止亦落落大方,看来你那养父一家也是当你如珠如宝的,想来琴棋书画也是略有所懂吧,不如也凑个热闹?” 这可是要为难秦如薇了,一个农户女子,整天上山下地的,粗鄙得很,什么琴棋书画,别说出来笑死人了。 秦如薇坦然一笑,道:“这却是让恭王妃见笑了,农户人家里头哪有空当去碰那琴棋书画?也就识几个字懂事明理罢了,这些陶冶性情的,我却是不懂的。” 有人不屑地嗤笑出声。 “明慧表姐不会是怕输吧?”安元公主有些咬牙切齿的。 秦如薇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语。 “我说你这丫头是该了吧。”仁王妃突然指着秦如薇道:“当初就让你出去走动一二,拜访拜访这些个嫂嫂表姐妹们,你总说怯,怕生,如今可好,人家都要恼了你,合着来欺负你了。” 仁王妃这话看着是在说笑一般责备秦如薇不懂事,实则是说恭王妃她们合着欺负人,强人所难。 宫嬷嬷早就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若不是秦如薇一直表xiàn无所谓,又对她使眼色,她真想就豁出去了。 “仁王妃说的是,郡主可不能怕生,该走动的就走动起来,恭王妃她们都是极大度的人,并不会真恼了你的!”又有一个贵妇笑着凑和道。 秦如薇看过去,仁王妃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声:“这是敬国公戚夫人。” 敬国公府亦是长公主的母亲的母族,算起来也算是长公主的外祖家,向来是中立派,从不参与皇位之争,敬国公府,支持的永远是皇上。 如今这戚夫人,虽然不算特别亲,但也能称上一声表舅娘的。 知她是为自己说话,秦如薇便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敬国公府向来是为人敬重的,如今一门四杰,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有两个将军,一个文官,小儿虽还没上朝堂,却也十分出众,敬国公夫人这声一出,恭王妃她们的脸色就变了一下。 “称不上欺负,也就是趁着母妃生辰凑个趣,若是明慧不愿意也就罢了。”恭王妃笑了笑,看着是退让,实则还是逼着人上场。 仁王妃心下恼怒,正欲出声,突然宦官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一惊,连忙站起来跪迎,一阵环佩叮当响,随着皇上进来,莺声齐呼三声万岁。 “哈哈,都平身吧!”顺景帝亲手扶起向贵妃道:“今儿是你的笀辰,爱妃不必多礼。” 向贵妃一脸的感动,娇声道:“谢皇上。” 秦如薇打了个颤,这也太嗲了。 顺景帝在主位坐了下来,一眼就看到秦如薇,眼中微暖:“明慧也来了啊!” 秦如薇连忙请了一个万福。 “才儿朕听着谁说欺负谁了?”顺景帝又笑问。 “父皇,您可要给评评理才是。”仁王妃抢先笑道:“也不算啥的,就是……” 她说笑一般将刚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父皇,您说薇儿妹妹可是不是该?” “哈哈,你嫂子说的对,薇儿你既然回来了,就该四处走走,也熟悉熟悉一下京中的人事,别要怕生。”顺景帝哈哈一笑,道:“至于欺负,你是朕的嫡亲甥女,谁个敢欺负你,爱妃你说是不是?”说罢,又看了一眼向贵妃,眼神更是警告地扫过恭王妃。 向贵妃早已冷汗吟吟,笑道:“皇上说的是,这孩子看着就可人疼,谁个欺负她,臣妾也是头一个就不允的。”心中暗自警惕,想不到皇上竟是会如此看重这丫头。 顺景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秦如薇道:“合着她们也只是逗你玩儿,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若是你愿意的,就拿出来瞧瞧,没有也就罢了。” 秦如薇微侧了侧头,沉吟了片刻道:“那,若是皇帝舅舅不介意明慧的字丑,明慧就写一幅字?”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撑腰 琴棋书画,秦如薇确实在这上面没什么造诣,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她不会,还不会剽盗么? 前世,秦如薇心烦的时候,就爱刺绣和写字,跟随老板出差时,也曾结交过知名的书法家,也是得到过指点的,她自问草书写得还不错。 而来到这个异世后,这具身体会的是很端正的簪花小楷,平时秦如薇写帖子记帐本的时候,也是用的小楷,但很多时候,她练的多是草书。 两个宦官抬了案桌上来,又有人摆了文房四宝,秦如薇站在桌后,在笔架上挑了挑,将一支长锋羊毫捻在了手上。 她架势摆得很足,有人却看不过眼,只是碍于皇帝在此,也就不屑地撇了撇嘴。 秦如薇脑子里过了一遍,按说她该像之前那些小姐们写些优美的诗词,可看多了有什么意思?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如今皇帝在此,说她市侩也罢,攻于心计也罢,即便是写诗词,她也要讨好了这皇帝。 皇帝是九五至尊,高高在上的,豪气万丈的,她肯定不能写那些个花草树木的诗词,那就? 有了! 秦如薇唇角一勾,挽起袖子,精心凝神,笔尖落在宣纸上,如游龙一般飞快地游走。 众人看着,皇帝饶有兴致地挑眉,这外甥女的一qiē自然是早就调查过了的,虽没说她是什么大才女,但绝不是一般的农家女子那般简单,端看她给海岸通关出的点子就知道了,而且,这丫头经商也似有些手段。 向贵妃她们,怕是看走眼了! 皇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向贵妃她们,手指在龙椅上轻敲起来。 仁王妃则是忧心郁郁地看着秦如薇,想着若是一会出了什么差cuò,该怎么求情才好。 不过一刻钟后,秦如薇就搁下手中的毛笔,看着摊在桌面上的宣纸,墨香清幽,墨汁尚未全干,那一段熟悉不已的诗词,字体如游龙走凤,龙飞凤舞。 “皇帝舅舅,明慧献丑了。”秦如薇浅笑嫣然。 “呈开看看。”顺景帝手一挥,安公公即刻指挥着两个小宦官将那幅字展开。 顺景帝定睛一看,竟是草书,不禁看了秦如薇一眼,再看,却是眼睛一亮,念道:“夏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永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凤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随着顺景帝豪迈地念出口,秦如薇汗颜不已,心里暗自对伟大的毛爷爷念了声罪过,她剽盗还改了丁点字眼,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好一个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顺景帝站了起来大声叫好。 秦如薇松了一口气,过关了。 顺景帝背着手走到那幅字跟前,又念了一次,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对秦如薇道:“你这丫头,这草书写的力度还不够,但这一幅词,却是极好的。” “明慧不过是在皇帝舅舅跟前班门弄斧罢了!”秦如薇低眉顺眼的道:“明慧祝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我大夏国千秋万代,永久不衰!” “好,好个千秋万代!”好话谁不好听,顺景帝哈哈一笑,道:“赏,重重有赏。” “谢皇上!”秦如薇即刻道。 “父皇,您要赏,可得赏点好的。”仁王妃一笑道:“什么黄的白的也忒俗气,干脆赏点儿实用的吧。” “哦?”顺景帝一挑眉,又看到安元公主她们气呼呼的,便对秦如薇道:“我记得从前你母亲有一匹血汗宝马,为了配那匹马还特意造了一条金鞭,你父亲,就是因为这一金鞭才和你母亲结缘。如此,朕赏你一条金鞭罢,日后谁敢欺负你,即可用金鞭抽他们。” 秦如薇闻言大喜,连忙跪下道:“谢皇上。” 这金鞭,可真真的比什么黄金白银要好得多,日后谁敢对她不敬,敢欺负她,可要问过她手中的金鞭允不允了! “如今就不叫皇帝舅舅了?哈哈!”顺景帝朗声一笑。 秦如薇羞涩一笑,低头叫:“谢皇舅舅。” 顺景帝大笑出声,又让安公公将秦如薇的这一幅字拿去御书房,说是要重新写了裱挂起来,这落在众人眼中,又是另外一个信息。 赏金鞭,又收诗词,那表xiàn,可是极看重秦如薇这落难甥女,更是有要给她撑腰的意思啊! 向贵妃眼神变了几变,安元则是咬碎了一口银牙,眼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得了这么一个有才华的甥女。”向贵妃到底是浸,淫后宫多年并屹立不倒的宫妃,察言观色自是一流,当下就笑着道喜。 果然,顺景帝心情大好,道:“本就是朕的甥女,如今不过是还君明珠罢了。” 众人自是附和溜须拍马。 顺景帝来此不过是给向贵妃脸子,如今已经走过场,便是要告退,临走时又对秦如薇道:“既然回来了,也常进宫来陪皇舅舅说一说话。” 秦如薇愣了一下,恭敬地道:“明慧遵旨。” 众人的眼光嗖嗖地射向她,这可是明明白白的撑腰呢! 皇帝走后,自是又重新落座,歌舞升平。 “真真是被明慧骗过眼了,竟是会这般藏拙,本宫可被你骗得好苦。”向贵妃似嗔似笑地道。 秦如薇满脸惶恐地道:“娘娘息怒,明慧就只会这一点子墨水罢了。” “哼!也不知是打哪抄来的。”安元公主不屑地撇撇嘴。 “安元!”向贵妃瞪她一眼。 安元公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道:“我去更衣了。”说着对向贵妃行了一礼,看也不看秦如薇就走了。 向贵妃摇摇头,歉然地对秦如薇道:“这孩子是被惯坏了,明慧莫要怪才好,你们年纪相近,理应常在一块走动。” “娘娘说的是,只是我不日便要回到州城昌平,在京里怕是不能久呆。”秦如薇淡淡地笑道:“过两日我会在郡主府中设宴,就怕安元公主不来呢!” “本宫必定让她前去给你赔罪。”向贵妃笑称。 秦如薇也只是淡笑了一下,来不来,她都无所谓,而向贵妃这话,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果然,向贵妃很快就将此事抹过不提,专心致志的看起歌舞来。 看罢歌舞,便是吃席,接下来都是安安稳稳的,吃过席宴后,便陆续的要出宫了。 相比来时秦如薇只跟着仁王妃,走的时候,她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官家夫人和小姐,秦如薇也趁机相邀了几个小姐夫人过两日来她的郡主府玩,算是半个普通的乔迁宴,众人自是应下不提。 “国公夫人和爱云小姐也一定要赏面来玩才是。”秦如薇诚心地邀请敬国公夫人和她的女儿。 “郡主乔迁,自是要赏面的,说句托大的,当年公主叫我们老夫人为外祖母,叫我一声表嫂,你称我一声表舅母也是要的。”敬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满面慈和地道。 秦如薇感觉到她的友好,轻言叫了一声:“表舅母。” “好,好孩子。”敬国公夫人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和你母亲,真是像。” 秦如薇勾起一丝笑容,道:“那表舅母日后多和我说说母亲的事。” “哎,好!” 几人相携而去,这一幕,落在安元眼中,自是忿忿不已,回到向贵妃的朝阳宫,就砸了一套雨过天晴白玉茶杯。 “不过是个落难乌鸡,算什么凤凰,父皇竟然还赏她金鞭,那敬国公夫人,对谁都油盐不进,竟然对她和颜悦色,哼,气死我了!”安元气呼呼地道。 “你这骄纵的脾气就不能收收,这个样子谁个消受得起你?”向贵妃恼声叱道。 “母妃,连您也帮着她!” “我不是帮着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占了死人的便宜捞了个郡主做而已。”向贵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地道:“偏你要自降身份去和她计较,若不是你要她难看,你父皇会当着这么多人的脸给她撑腰,还赐她金鞭?” “我……”安元嘟起嘴,道:“我这不是不平吗?” “你有何不平的,你是金尊玉贵的掌上明珠,真正的金枝玉叶,谁比得过你?你倒是巴巴的助人得了嫁衣。”向贵妃摇头道:“你父皇作出这态度,你也放软些,过两天她郡主府乔迁请客,你也去玩。” “啊?凭什么,我才不去。” “你难道想让你父皇恼了你?”向贵妃瞪她一眼。 安元张了张口,哼了一声。 “放心吧,她都嫁了人,也是说过不了多久就回州城,你和她交好,让你父皇也看看你脾性,也好早早给你赐上一门好婚。”向贵妃似安慰她,又似安慰自己。 提起婚事,安元便羞红了脸,道:“去就去,我还怕了她不成!” 而另一边,秦如薇接过安公公亲自送过来的一条金光闪闪的鞭子,摸着那鞭子,激动得不行。 有了这宝贝,便是代表了皇帝站在她后边撑腰,谁要欺负她,请金鞭! 小陌君诗词又俗了一回,飘过~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尊卑 秦如薇自向贵妃的笀辰过后就搬进了公主府,不,如今已经是郡主府了。 这个郡主府是她父母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哪怕已经丢空多年,却依旧沉冗大气,一草一木都似带着浓厚的感情。 秦如薇专门辟出一个院子作佛堂,供奉着长公主和驸马的牌位,亦要专人看管供奉香烛瓜果,如此,哪怕日后她回了昌平,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既然迁了府,就该让人来认认门,热闹一下,秦如薇写完最后一张帖子,揉了揉发酸的手,道:“写帖子也是件累人的事。” “郡主完全可以让奴婢代劳,偏偏您说自己写才叫诚心,倒是让奴婢们省事了。”墨书笑着递上热帕子道。 秦如薇淡笑了笑,道:“这原也是我头一回在这里宴客,自然是亲自写了才好显得诚心。” “郡主就是实心眼。”墨书又笑了一下。 秦如薇轻呵一声,指了指桌上的帖子,道:“你在京中认识的人多,便和宫嬷嬷合计一下,看是有哪家没请上的,也省的我漏了失了礼。” 墨书自是应了,取了帖子下去和宫嬷嬷商议。 杨柳奉了茶来,惴惴不安地道:“如今看着墨书她们,奴婢都觉得郡主身边的事儿插不上手,奴婢太笨了,竟是一点都帮不上忙。” 只有走出了自己的一方天空,才知道外面的天那么大,而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杨柳是深深觉得自己不如人。 秦如薇抿了一口茶,笑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长短互补,你把我伺候好了就是你做好了你的职责。这里是上京,你不熟悉,手脚施展不开也是必然的,待得回去昌平,要你做的事可多着呢!” 杨柳听了,心里才好受些,道:“那奴婢也不能干看着,该跟墨书她们学着的也得学起来。” “你说的很是,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你这么想是极对的,学到了本事就算是自己的,将来不管你去了哪里,都掌得起来。” 杨柳眼皮一跳,道:“郡主莫不是要撵了奴婢?奴婢哪里都不去,是要长长久久跟着郡主的。” “浑说。”秦如薇笑嗔一声:“你还嫁人不嫁了?嫁了人自己的家和人情来往总要自己当起来吧?” 杨柳红了脸,碎声道:“嫁人也没什么好的,奴婢这样也好。”确实是好,跟着秦如薇,又是大丫鬟,谁不是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杨柳姐姐?嫁了人,未必就有这么顺心呢! “也不是说嫁人就好,只是女人嘛,总是要有个依靠才好,知冷知热的也是不错,当然,要是真不想嫁,也是随你,左右也会养你老的。”秦如薇笑着道。 “那就谢郡主体恤了。”杨柳笑着福了一礼。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宫嬷嬷和墨书走了进来,秦如薇便也停了话头看向她们。 “合计得如何了?”秦如薇笑问。 “都是差不离,还有几个,从前也是和长公主交好的。”宫嬷嬷又说了几家人的名字,秦如薇自是又记下了。 墨书在一边欲言又止。 秦如薇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有什么话还不敢说的?” 墨书轻咳一声,踌躇了半晌,才道:“也不是别的事,就是卫家那边……” 她这话一出,秦如薇和宫嬷嬷的眉都皱了起来。 自秦如薇恢fù身份后,这卫家的人就没有半点声响,按说秦如薇才是正宗的嫡系,又是二品的郡主,一般懂事的,都应该上门来拜访,可偏偏,那卫家硬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非但没有,便是差个丫头或嬷嬷来请安都不曾。 宫嬷嬷早就有所不满了! 故此,墨书的话一出,她的脸就冷沉下来:“他卫征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姓卫,才占了便宜。不过区区五品官,难道还要郡主纡尊降贵的去请?若是懂事知礼节的,早就应该递帖子来拜见。” 墨书抿了一下唇,迟疑着道:“奴婢只是想着,郡主到底姓卫,卫家也就这么几丁人了,那边又是长辈,光若是也不亲近,会不会让人认为两家不和?” 宫嬷嬷哼了一声:“谁敢说三道四?郡主为尊,是君,他卫征是臣,理当他们来拜见才是,这才是君臣尊卑有别,哪有反过头来的理?也是这些天忙活,没空搭理那一家子,趁着如今,我看就该上一个折子,告他们一个不敬之罪。” 雀占鸠巢也就罢了,还敢嚣张? “向贵妃娘娘的笀辰上似是没有看见卫家人的身影。”秦如薇淡淡地道。 “您不说,我倒是也不曾注意。”宫嬷嬷也是皱了一下眉,道:“兴许只是五品官,也轮不着她们上前讨好巴结。” 总之说白了,宫嬷嬷是对卫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秦如薇沉吟片刻,道:“卫家那边就这么放着罢,嬷嬷说得对,我如今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他是臣,尊卑有别,不能辱没了皇家的脸面。” “是奴婢思虑不周,求郡主责罚。”墨书满脸的自责。 “不怪你,你也是想得全面罢了。”秦如薇摆了摆手,道:“今儿就下去把帖子派了吧,敬国公府,还请嬷嬷辛苦亲自跑上一趟。” 宫嬷嬷立即道:“敬国公府是公主的母族,理应是如此,我这便拾掇了去请安。” 秦如薇点了点头,又让杨柳召了人来,将宴席的事儿敲定一二。 卫府,君安堂。 “娘,那边郡主府要请客,明慧郡主已经派人送帖子了,可咱们家,却是人影儿都没有。娘,您看我们是不是该上门去拜见,不然……”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美妇看着坐在暖榻上的老妇,急急地开口。 “不然怎么的?”头戴暗花抹额身穿松青衣裳的老妇撩了一下眼皮,道:“我是长辈,按理说,她还当叫我一声祖奶奶呢!” 卫夫人暗自撇撇嘴,道:“可是,她是郡主啊。” “郡主又怎的?不过是个落难凤凰罢了。”老妇哼了一声,面上戾气极深:“也是她命好,当年被她逃过那一劫。” “娘你说啥?” 她声音极低,卫夫人却是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卫老夫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倒是你,娘娘还不愿见你?” 卫夫人郁闷的低下头,嘟嚷道:“媳妇递了好几回牌子请安,都没应。” 卫老夫人听了,满面不悦地瞪她一眼,道:“你也是个没用的,小小事也做不好。” 卫夫人低垂的眸中眼神一闪,道:“娘娘不愿见我,我能如何?” 卫老夫人听了更是不喜,心想这媳妇娶得一点用都没有。 “娘,娘娘那边先放着,倒是郡主那边?”卫夫人依旧心急。 “难道你还想我亲自上门去求见不成。”卫老夫人呵斥一声。 “母亲怕是真要上门了。” 随着一个男声传进来,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回得这般早?”见了这人,卫老夫人自是满脸笑容,这可是她得意的儿子呢! 卫征坐下来,接过丫头手上茶时,顺手摸了一把,看了她一眼,羞得那丫头满脸通红。 卫夫人看得真切,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小贱人,一个个迫不及待想爬主子床。 “才儿你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卫老夫人也没注意儿子的小动作,只问他刚刚那话。 卫征沉下脸来,道:“前两天在贵妃娘娘的笀辰上,皇上赐了一条金鞭给那丫头,这也就罢了,刚刚我听恭王说,皇上将那丫头作的那一首词重新写了挂在御书房里。” 这话出了,基本都不用再说什么了,皇上对秦如薇的重视,显然易见。 “到底是嫡亲的甥女呢,自是重视的。”卫夫人此时说了一句:“所以依媳妇所见,应当上门去拜见,咱们是一家人,都是姓卫的,娘……” “你给我闭嘴。”卫老夫人的脸沉了沉,似是十分的恼怒。 “母亲,夫人说得极是,是当前去拜见,也算是为了儿子,儿子可不能再引皇上不满降级了。”卫征皱着眉道:“我看,这宅子就修一个院子出来,让那丫头来住吧!” “什么?”卫老夫人瞪大眼,还要让那丫头住进来? “母亲,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有郡主府,又是嫁了人的,哪里真会来住?咱们也只是做个样子给皇上看罢了,总不能让皇上觉得咱们对郡主没有半点关心了。”卫征满脸阴郁,再想起皇帝看他的目光,越发坚定自己心中想法。 卫老夫人心中一惊:“皇上敲打你了?”难道皇帝真的对那丫头这么重视么? “也没说出口,但也差不离了。”卫征的声音发沉。 卫老夫人双眉紧皱,从前是对那丫头的祖母低头,如今竟是要对这丫头低头么?二房,永远都是二房么? 卫老夫人按了按发胀的心口,只觉得那里闷的慌,又看到媳妇惴惴的神色,儿子阴郁不得志的脸,再看了一眼这君安堂,长叹了一声,道:“既是这样,那便去会一会那丫头吧!”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下马威 乔迁郡主府,这是秦如薇头一次在上京宴客,请的又都是有头面有身份的官眷,自不能在乡下农村宴客弄个流水席那样随意。 秦如薇也不过是刚刚搬进郡主府,而且,她也没打算长住,故而府中并没多少下人,幸而仁王妃那边派了人手来帮衬,不然还真是忙得够呛。 “客院厢房都拾掇整齐,以免夫人小姐换衣裳时出差cuò闹出不美来。”秦如薇淡声吩咐墨书:“不管是谁要去换衣赏,都得有我们的人引路陪着。” 墨书应下。 “贾嬷嬷您再领着人检查一趟食物,这坏了的一律扔了,最重要是新鲜。”秦如薇看向贾嬷嬷。 “是。”贾嬷嬷应了下来,又迟疑一声,问:“郡主,那个劳什子自助餐,这个章程真个妥当?” 宴客都是一人一桌的,偏偏郡主弄个什么自助餐,自己动手,这真真是闻所未闻。 秦如薇一笑,道:“这也是人手不足的缘故,也是没得法,而且自己动手也新鲜,姑且试一试吧,您尽管着人把吃食都给我准备好了,摆放好了,到时我还去检查的。” “哎。” 秦如薇又看向区嬷嬷:“这人手的排练可要麻烦嬷嬷了。” 区嬷嬷惶恐地道:“郡主可是要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事,谈不上麻烦的。” 秦如薇一笑,道:“总之先把这场宴席办好了,回头我再重重有赏。” 众人应下自去忙活不提。 “您也是客气,自吩咐她们便是。”宫嬷嬷笑看着秦如薇道:“便是你严厉些,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嬷嬷,我又不是要吃人,何苦板着那么一张脸,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客气些,她们心里也熨帖,办事自也尽心些。”秦如薇浅笑道:“当然,谁做差了,我也是照罚不误的,就是要嬷嬷当这恶人了。” 她做事,向来奖罚分明,她和气,并不代表她就是软柿子,谁要想随意的拿捏哄骗,她就只有请金鞭了。 “白脸您唱,这红脸倒是我来唱了,如今他们在底下都称我黑脸神了。”宫嬷嬷故作憋屈地道。 “好嬷嬷,您疼疼我。”秦如薇立即撒娇,逗得宫嬷嬷笑得脸上开了花。 笑罢后,宫嬷嬷又说起这自助餐宴,忐忑道:“听着倒是新鲜,就不知那些个眼高于顶的会不会暗地里说事。” “宴席来来回回就是让人伺候,自己动手一回,不也是新鲜么?”秦如薇笑了两声。 在不熟悉客人又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秦如薇就想出了办自助餐宴这形式,打破传统又新鲜,想来这些被伺候惯了的夫人小姐会觉得别致的,而且,这还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宫嬷嬷沉吟半刻,道:“也罢,左右您是第一次宴客,即便做的差了,想来也没有人真怪您。” 秦如薇微微一笑,想到有些挑剔的人,道:“我只没想到,安元公主竟会接下帖子,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宫嬷嬷冷冷一笑,道:“她眼看着就要十八了,这婚事上可要着急了,要是名声一直差,便是公主,也难嫁。” 尚公主,就代表前途全无,这也就罢了,要是尚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谁个乐意?就不知哪个倒霉蛋会被看上了。 秦如薇失笑,都说皇帝女不愁嫁,其实也不尽然啊! “郡主,卫家的老夫人和夫人来拜见了。”杨柳快步走了进来。 秦如薇一愣,和宫嬷嬷对视一眼,挑起了眉。 卫老夫人自走进这郡主府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看到了长公主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驸马爷的意气风发,而她儿子,落魄如哈巴狗。 抿了一口茶,卫老夫人深喘一口气,脸上已是不耐烦起来,这已经是两盏茶了,那丫头是故意摆架子晾着她们么! “祖母,还要等多久啊?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要咱们等这么久。”卫家嫡女卫艳不满地嘟嚷,一双眼在屋中华贵的摆设来回扫射。 “艳儿,不得无礼。”卫夫人瞪了卫艳一眼。 卫艳不服气,张口欲言,突然一声唱报传来。 “郡主到。”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丫鬟掀起珠帘,一个身穿绯色宫裙,挽着如意髻,插着八宝簪的女子信步走来。 她长得并不明艳,可肌肤白,皙,杏眼桃腮,琼鼻粉唇,气质淡雅高贵,有着不同一般少女的妩媚沉稳,举手投足都透着良好的教养。 没有繁复的华服首饰,可那衣裳却是半点不差,做工精细,绣工精致,那头上的首饰,花式不繁杂,可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那是寻常珠宝店买不来的,那是出自内务的东西。 听说皇上对这失散多年的甥女特别看重,不但赏赐了无数的金银首饰,还赐了两个县作为封地,如今,还有金鞭在手。 放眼大夏,郡主有十数个,可有封号又有封地的,一手找不出五个,秦如薇便占了一个了。 卫艳看着秦如薇那头上的首饰,眼红得恨不得将它们都巴拉下来插自己头上。 卫老夫人听说过这郡主有多像长公主,可也不过是听说,如今亲眼所见,手指骨一下子捏紧了放在茶几上的喜鹊凳枝薄胎茶盏。 像,真的太像了。 秦如薇在主位上坐下,不动声息的就将卫老夫人一家三代人打量了个遍,她也不作声,只端正着身子坐在首位,倒让卫老夫人几人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你就是卫薇?”卫艳年纪最轻,也最沉不住气,在这压力下就先开了口,声音又尖又酸,半点都不客气。 她这话一出,卫老夫人的脸色已是一变,未等她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抢先了。 “放肆。”秦如薇尚未开口,宫嬷嬷已是厉声喝斥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郡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卫艳吓了一跳,随即脸色一变,道:“你,我和她说话,你个奴才吠什么?插什么嘴?”又看向秦如薇大声道:“卫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好的来作客,你就让个老婆子托大……” 秦如薇眼一眯,宫嬷嬷已是三步两步走到卫艳跟前,一巴掌挥过去。 卫老夫人她们被这变故给吓了一跳,卫艳更是被打得懵了,傻傻的看着宫嬷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卫夫人连忙捂住卫艳的嘴。 “来别人家的作客,不懂得给主人行礼,还大嚷大叫,一点礼数都没有。”宫嬷嬷冷冷地看着卫老夫人道:“姑娘家没有半点贞静娴熟,不知何谓妇容工德,我瞧着卫家的教养比二十年前是越发差了,真是贻笑大方,有失体统,将来也不知是要祸害谁家了。” 卫艳瞪大眼,想要开口,被卫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腰际。 卫老夫人被刺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卫夫人道:“还不带她下去洗把脸。” 这是郡主身边的嬷嬷,听说皇帝也给她封了四品官阶,若是她将话传出去,卫家的姑娘都等着当老姑婆吧,谁愿意娶没有教养的姑娘? 卫夫人连拉带扯的拉着卫艳出去,让丫鬟伺候她洗脸,自己则是快步回到厅中惴惴地坐下。 秦如薇一声未出,一个下马威已是由身边嬷嬷给做了,卫老夫人深喘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突突地跳痛。 可这还没完,宫嬷嬷又冷冷地道:“你们不过是五品诰命,见了郡主,为何不拜,你们这是藐视皇家郡主吗?” 卫夫人一惊,看向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脸色难看,只得站起来向秦如薇行礼请安,又道:“卫艳年纪轻,不懂规矩,还望郡主莫见怪,老身替她向您赔罪了。” 向一个落难凤凰赔礼,这真是奇耻大辱。 “郡主,您艳妹妹自小就被惯坏了,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她。”卫夫人也端着笑脸道。 一声艳妹妹,就想攀亲拉近关系。 “卫老夫人,卫夫人不必多礼,事实上我刚认祖归宗,也不知卫家还有什么人,也不见有人来寻我,突然听说卫家来人了,心里正惊讶着呢,一时才没敢多话。”秦如薇淡淡的一笑:“只是卫小姐似乎是对本郡主多有误会呢!” 卫夫人,卫小姐,秦如薇说得客气,不但暗讽她们卫家无礼,一直没来拜见,还将距离拉开,也是不算认亲戚了。 卫老夫人她们脸色一僵,有些讪讪的,道:“早就想要来拜见郡主的,无奈前阵子得了风寒,也是今儿才好,才来拜见,郡主莫要怪罪才好。” “不知今儿你们来是有何意?”秦如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 卫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也没别的事,卫家当年遭此横祸,如今蒙得圣恩,我们卫家得已洗清冤屈,郡主又被寻回,您看什么时候回卫家拜祭一二?列祖列宗知悉了,也是安心了。” “对,我们已是准备了院子,随时欢迎郡主回卫家去小住。”卫夫人也道。 “郡主乃卫家嫡系,又是唯一嫡女后人,皇上亦将卫家的财产发还与郡主,按理说卫家的那宅子理应由郡主继承了才是,怎的在卫夫人口中,郡主倒从主人变成客人了?”宫嬷嬷清冷地道。 卫夫人脸色一变,她最担忧的事出现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打草会惊蛇 卫老夫人从郡主府出来上了马车,就一头栽倒在马车内的铺盖上,唬得卫夫人惊叫起来,连忙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取来救心丸让她含下。 “回府。”卫老夫人缓了一口气,弱声摆了摆手。 马车轱辘,一路回到卫府,待得在自己屋中安置下来,卫老夫人已是缓过神来。 啪,啪,啪! 卫老夫人抓了东西就砸,接连打碎了好几个花瓶,气得嘴唇哆嗦着,脸都扭曲起来,皱纹拧成褶皱,愈发显得狰狞。 “凭什么,那死丫头凭什么在我跟前嚣张,不过是个落难乌鸡一朝得势罢了,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砸得累了,卫老夫人靠在榻上喘着粗气:“好容易得了这体面,不知哪冒出来山野乌鸡,她怎么就不死了算了?” “老夫人,小心隔墙有耳。”贴身嬷嬷吓得迭声劝。 “呸!当这宅子是她的郡主府吗?”卫老夫人喷了一口口水花,那发狂的样子就跟个粗野的乡下老妇没两样。 贴身嬷嬷叹了一口气。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从前,那死丫头的祖母骑在我头上,她母亲骑我头上,现在她们都死绝了,好容易这卫家是我作主了,她却又活着回来了,我不服。” “老夫人,这,都是命啊。”贴身嬷嬷有些意兴阑珊,不服又怎么样呢,皇上都承认了她的身份,还百般护着,不服又能如何? “命?我不信命,要是信命,我早就和那贱人一样一杯黄土了,轮的着这富贵?”卫老夫人眼神一冷,道:“不,我好不容易得了这富贵,她就想拿回去,这绝不可能。” 贴身嬷嬷一惊:“老夫人您是想?” 郡主有皇帝撑腰,老夫人要是随意动手,只怕这一家子都没落得个好,就像当年一样。 “我老了,但我不傻。”卫老夫人已是冷静下来,道:“拿我的拜帖去,我要给娘娘请安。” 这是要请贵人作主了。 郡主府。 秦如薇满面无奈地看着宫嬷嬷,道:“嬷嬷,不过是一个宅子,您何苦和她们置气,没得让人觉着咱们小家子气了,再说了,您不也不喜欢那卫宅么?” 卫家大宅,秦如薇还真的从来没有放过心上,尤其得知后来她的父母都是居住在公主府后,便更不愿意去那个宅子看上一眼了。 至于去拜祭卫家的列祖列宗,不是说她贪慕虚荣,只认皇帝是亲戚,事实上,她是长公主的女儿,也只是半路出家的,那什么家族观念,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且不说她自小就在秦家长大,她还不是真真正正的卫薇啊,在她心里,其实也只奉长公主和驸马是她的至亲罢了,那什么卫家的祖宗,恕她不敬,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一堆牌位,有的也就是面子情而已。 所以,对于卫家,秦如薇更加愿意她和其没有关联,也不想和卫家的人有关联,毕竟死者已矣,过去就过去了。 可偏偏宫嬷嬷却是不岔,硬是有心要争上一下。 “郡主这话可是错了,是一个宅子没错,可您要不要是您的事,她们就不该端着一副施恩和为主的架势,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不过是偏枝而已,从前您不在也就罢了,如今您已是认祖归宗,卫家,就是您的。”宫嬷嬷冷静地道。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是不愿意和她们打交道的,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其实也不错,纠缠太多反而不美。” “若是这样,那自然好。”在宫嬷嬷心中,长公主和秦如薇是最重要的,便是忠勇将军也比不上,所以卫家在她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秦如薇被看轻,道:“您这般想,别人却不这样想,只怕在心里可劲儿的算计着呢。” 秦如薇不要的东西她可以扔,但没有让别人来算计的理,还摆出那样一副嘴脸,真要气死她了。 “有些东西,不是她们算计,就能得了去的。”秦如薇淡淡地道:“卫家的东西,我其实并不在乎,有也可,无也无所谓,我注重的,也就只有爹娘的罢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宫嬷嬷却是心痛得很,道:“郡主您就是好心,这不争的性子,哎。” “好了,嬷嬷,不过一点子死物,若是我真个和他们计较,反而落了下乘呢,你说她们若是随便传上一句,会不会就说我小家子气,长在农家没见过好东西?” 宫嬷嬷一惊,倒是没想到这点上去。 “嬷嬷,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宅子,我是不会去住的,给了他们也无妨。”秦如薇淡淡地道:“而且,有些事我想要弄清楚,太早和她们杠上,反而会坏事。” 宫嬷嬷怔了一下:“您是说?” “爹当年的那事,始终有些想不透,你说,为什么这一家子偏偏就逃过了一劫了呢?”秦如薇目光深远。 打草会惊蛇,还不如让他们放松警惕呢! “我可真是糊涂了,为争这一时之气,险些坏了事。”宫嬷嬷有些懊恼。 秦如薇握了她的手,劝道:“嬷嬷也是不愿看我吃亏。” 看她懂事的样子,宫嬷嬷愈发的惭愧,心道果真是老了,这性子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又觉得心中欣慰,郡主倒真的继承了公主那样的聪慧,沉稳冷静,到底是出身高贵。 皇宫。 向贵妃歪在美人榻上,一个丫鬟正在为她用凤仙花汁染着指甲,一个丫鬟则是跪在脚边轻轻地捶着她的腿。 卫老夫人挨着半边椅子坐着,心里惴惴不安地看着向贵妃,有些发急。 直到丫鬟为她绑上布条,向贵妃才就着丫头的手抿了一口茶,这才撩起眼皮看向卫老夫人。 “也不怪得人家给你们一个下马威,说起来,你们也只是偏枝,卫薇,可是正儿八经的嫡系,你们却端那架子,难道还妄想她上门去拜见?”向贵妃语气淡淡的,却难掩嘲讽。 卫老夫人被讽得脸上一热,勉强地道:“娘娘,也是臣妇糊涂了,可这丫头也是太张狂了些,臣妇到底是她的长辈,她……” “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她是进了玉蝶的皇家的郡主,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向贵妃睨她一眼。 卫老夫人脸一僵,心中有些不悦,这是不打算给他们出头么? “娘娘,当年可是说好的……”卫老夫人一急,张口欲言。 “闭嘴!”向贵妃眼神一冷,那锋利的眼刀如毒蛇一般向卫老夫人飞扑过去,森冷阴寒。 卫老夫人身子一颤,立时从绣墩上跌落下来,跪倒在地。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是老糊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胡言乱语?”向贵妃挥退了宫人,冷冷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卫老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拿捏本宫?” “娘娘息怒,臣妇不敢。”卫老夫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敢?本宫看你是敢得很。”向贵妃缓缓坐直了身子,冷笑一声,道:“本宫告sù你,你们卫家有今天,也是承了本宫的恩,本宫能让你们爬上来,就能让你们跌下去,你是信不信?”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卫老夫人抖得不成样子。 向贵妃重重地哼了一声:“滚下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卫老夫人身子一僵。 “你放心,只要你们忠心本宫和恭王,属于你们卫家的富贵,凭她是谁,都拿不走。”向贵妃阴冷地道:“但是,要是不听话……” “卫家只忠于娘娘和恭王殿下。”卫老夫人几乎贴在了地面上表忠心。 “滚!” 卫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这才颤巍巍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宫门。 “真是废物。”向贵妃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娘娘,这卫家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您看……”贴身嬷嬷皱眉道。 “卫家还有点用,暂且留着罢。”向贵妃揉了一下额头,又睁开眼道:“倒是那乡下丫头……” “娘娘不可,如今皇上正重视着她,若是她有个不测,怕是……”贴身嬷嬷一惊,苦声劝道:“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丫头,能有什么见识?待得将来殿下荣登大宝,娘娘贵为太后,要处置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本宫这是有些乱了。”向贵妃眼神阴冷,道:“如今重中之重,还是得让皇上立下皇储才是正理。” 卫老夫人跌跌撞撞的出了宫门,卫夫人就迎了上来:“娘,娘娘可说要为咱家出头了?有没有说要给那丫头一点教训?” 卫老夫人在宫里头受了气没地发,当下就一巴掌挥在卫夫人脸上:“你这蠢货,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卫夫人被打得懵了,这还是在宫门口,多人看着呢,当下,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不敢说,跟在卫老夫人后回了府。 消息传回郡主府的时候,秦如薇敲起了桌子,眯着眼睛喃喃道:“是见的向贵妃么?”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办宴(一) 冬雪消融,春暖花开,大夏的上京也渐渐的暖起来了,而过了寒冬,这出来走动的人也多了。 上京的东城桂同里,高门大宅,比比皆是,在这桂同里居住的,都是些世家大族,高官贵人,当年备受皇宠的嘉仪长公主的府邸便是在此。 当年的长公主府也是个罗雀满庭的个地儿,后来出了驸马爷叛国那事后,长公主府也就被宫里收回,一直再没有让人居住,如今,沉寂将近二十年的长公主府,终于又打开了它的大门,迎来了新的生机。 长公主府,不,如今应当叫郡主府,二十年来,头一回这般热闹,车马盈门,宾客如云,络绎不绝。 这是明慧郡主回朝后第一次举办宴席,据说皇帝亦十分重视,派了宠妃来撑场子呢。 传言不管是不是如此,也不管这上门来赴宴的是不是出自真心,总之,郡主府是热闹得很,丫鬟婆子在府中穿梭忙活,一qiē井井有条,不见忙乱,倒让有些想看热闹的人惊讶不已。 传说这明慧郡主是落难凤凰,早年被恶奴抱走,投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农家生活了近二十年,粗鲁不识世面,你指望她能有多出息,哈,别闹笑话就成。 当初在向贵妃笀辰上,秦如薇的一番表xiàn已让众人惊讶,可这贵人圈子里谁不知道,这进宫都是早早就提前学好规矩的,才不至于失礼于贵人跟前,秦如薇那样一番得体的规矩,加以练习,总还过得去便是,不然就真笨到家了。 但办席宴可不同赴宴,赴宴还可以规规矩矩的,少言寡语,顶多就闷着不说话就成,办宴席思虑的却是要面面俱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才会做到宾至如归,宾主尽欢。 上京的世家大族不知凡几,嫡女比庶女更体面也更有尊荣,其实也和他们自身的教养有关,嫡女,自小就要教导规矩礼仪,差不多年纪了就学着掌家,而有些人家,启蒙就会让嫡女跟在嫡母身边学掌中馈。 嫡女受到的教导更多更全面,故而嫡女比庶女更尊贵,而世家大族更愿娶嫡女为当家主母,这也是有这一原因在。所以,若是秦如薇自小就在京中受宠长大,学习的东西肯定会全面,可世人皆知,她是在农家生活长大的。 农家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市井地儿,能有什么见识?这别说比嫡女如何,怕是比大族里头的庶女都比不过,所以,这来赴宴的人,也有存了不少看笑话的。 可真正走进郡主府,见了这伺候的人的规矩,众人就少了轻视之心。 有专门的人领路,专门的人伺候茶水,专门的人张罗吃食,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领路的只管领路,绝不做其它,你要让她去跑腿儿做些什么,不好意思,那不是他们的份内事,有专门的人侍弄这个。 就这么一条规矩,就已经让人惊讶,看着是严谨,但也大大减低了忙乱,谁都有其的职责,不会领路的又去张罗茶水,弄茶水的又去摆吃食了,每个岗位上都有人在,绝不会如瞎头苍蝇的忙乱,最后都不知忙个什么来,只有乱了。 “原本还怕着你头一回办宴席会忙乱,如今看着倒是我白担忧了,瞧这章程,井井有条的,真真是让人夸赞。”敬国公夫人满脸欣慰的看着秦如薇道。 虽说这做事的都是下人,可若没有主子的领导,下人也做不到这地步去,乱是肯定的,而秦如薇,压住了这乱就已是了不得了。 秦如薇腼腆一笑:“夫人谬赞了,我这也是硬着头皮上呢。”又看向仁王妃道:“也亏得嫂嫂借了人给我使唤,不然指不定乱成个什么样呢!” 仁王妃捏着绣牡丹的帕子掩嘴一笑,道:“便是我借人,也得你用得正才是啊,这点子功我却是不敢领的。” “总之也是嫂嫂疼我。”秦如薇感激地道。 敬国公夫人看向仁王妃,道:“有你这嫂嫂护她,也是这丫头的福气。” 她的眼神柔和,还透着些许亲近,仁王妃心中一动,笑容愈发真诚,道:“我们家王爷自小就和长公主亲近,当长公主是母亲一般敬重的,对薇儿妹妹也是亲妹妹一般看重,这丫头,也真真的是可人疼,我也是当她亲妹子一般看护的。” 她这话,表明了对秦如薇的看重,也是在暗中提醒了敬国公夫人一把,仁王对长公主的感情深厚还有对秦如薇的重视。 敬国公夫人眼神一闪,复又看向秦如薇,道:“我瞧着这规矩,真有几分当初我们姑祖奶奶的风范呢。” 秦如薇有些反应不过来。 敬国公夫人便笑着解释:“你的外祖母,是我们国公爷的嫡亲姐姐。” 秦如薇恍然,道:“这,我却是不曾见过她。” 敬国公听言眼神便有些感伤,道:“你自是不曾见过的,她在你母亲还没及笈时就去了。” 秦如薇一怔,也有些伤感,气氛一时有些感伤。 仁王妃见此就笑道:“哎哟,今儿高兴的,可不能掉金豆子,我听说敏儿也是订了人家了?” 秦如薇闻言便看向坐在敬国公夫人的那一名娴静的少女。 提及亲事,戚敏双颊晕红,低下了头,扭紧了手中的帕子。 敬国公夫人满面宠爱的看着戚敏,慈爱地道:“订了平远候家的嫡三子,日子在来年五月,如今就拘着她在家里学掌中馈呢。”说着又对戚敏说道:“你郡主姐姐和王妃娘娘都是掌中馈好手,你可要多多学着才是,将来去了平远候家,虽然不是长子嫡妇,但也不至于啥也不懂。” 戚敏脸红红的,起来冲仁王妃和秦如薇福了一礼,羞涩地道:“只愿王妃娘娘和郡主姐姐不嫌我笨才好。” 仁王妃笑着道:“你母亲就是个爽利人,我都还学着呢,哪有嫌弃你的份儿?平远候家人口也简单,家规严谨,男子到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听说这长媳也是个慈和好相处的,二子又是外任,经年不回,他家三子虽还年轻,但也品行端正,温文尔雅,也是个受宠的,这也是一门好亲了,将来你嫁过去,必定也是锦绣良缘,琴瑟和,谐。” 戚敏被调侃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借口说要更衣便跑了出去,逗得几人相笑不已。 敬国公夫人感叹地道:“这姑娘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真真是舍不得,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怕留来留去留成了愁,真不想她这么快就嫁出去了。” 仁王妃道:“可不是这个理,我看着我们瑞儿一天天的长,也是一天天的不舍得呢。” 两人聊起了儿女经,秦如薇坐在一旁微笑听着,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身上。 “听说你和去年的探花郎成了亲,这也真是缘分,只看他出身不高,谁曾想还娶着了皇家郡主。我听国公爷说他也是文采斐然,皇上亦多有赏识。”敬国公夫人看向秦如薇问:“我却是不曾见过他,他待你可好?” “他待我是极好的。”提起庄楚然,秦如薇眼神柔和。 “这少年夫妻就是要相守,他若是个好的,你也莫嫌弃他,如今虽说是七品官,端看多年以后他是不是位极人臣?只是,你这一回来京也是有不少日子,你家里可是有安排好?姑爷身边可安排了人?” 秦如薇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敬国公夫人皱了一下眉,道:“你也是要上点心才好,你如今也还没有子,可不要糊涂让那些个狐媚子钻了空子。” 秦如薇嗯了一声,心中苦笑,到哪都有人提醒她这一点啊。 “他,该是不会的。” 敬国公夫人只当她自我安慰,便道:“若是吃了亏,也莫要自己受着,再不济,你外祖母,也是我们敬国公府的姑奶奶,你,也是留着咱们敬国公府一点血呢。” 这是提醒秦如薇,再不济,被人欺负了也有敬国公府替她撑腰呢! 这也是实实在在的长辈说辞了,秦如薇心中感动,忙的福了一礼,但:“谢表舅母疼我这一场了。” 仁王妃看在眼里,笑道:“夫人可莫要担心,这丫头心里精着呢,左右我和王爷也是要在贺州住几年的,有咱们在,谁都欺不了她去。” “那便是好。”敬国公夫人一笑,又问:“王爷的腿脚可是好些了?” “已是能站起来走上几步了。”仁王妃即刻隐晦的透露。 敬国公府向来是保皇派,即使得不到他的支持,也一直保持中立才好,所以,也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仁王也是有机会争一争的。 敬国公夫人听了便淡定念了一声佛祖慈悲,便将话题岔了开去,说起她们回贺州的事。 “也要常回来走动才好,敏儿的亲事,你们到时也回来添妆吃酒。” 仁王妃和秦如薇自然说好。 而在这时,有丫头来报说宫中庆妃娘娘和安元公主的车驾要到了。 秦如薇作为主人,再不想,再无奈,也不可能一直陪着敬国公夫人和仁王妃她们说体己话,当下,便是要去迎接一二。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办宴(二) 锣鼓声响,庆妃娘娘的仗仪队很快就到了郡主府‘门’前,秦如薇微笑站在‘门’口,见一身华丽宫装,容貌绝‘色’的‘女’子下了车辇,便盈盈地施礼。”恭迎庆妃娘娘,娘娘至此,实使我郡主府蓬荜生辉。” 庆妃虽不曾位列四妃,听说还是个民间‘女’子,是皇帝出宫时遇见的,多年来一直无子,却深得皇帝宠爱,必定有其过人的手段。 如今看着,先不说她容貌绝‘色”气质清冷淡然,面上总似笼罩一股子若远若近的神‘色”兴许就因为如此才会备受皇宠。”免礼。”庆妃虚抬手,淡笑道:“本妃进宫多年不曾出宫,如今得皇上圣恩,来**郡主府游玩一二,平素在宫里已是礼节繁琐,今儿既是前来郡主府饮宴,就不必拘礼了。”说着,又让宫人奉上礼物,里头也少不得有皇帝的赏赐。 秦如薇自然是笑着谢了恩。 安元公主此时也走上前来,‘精’致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气势凌人:“见了本公主,你为什么还不行礼。” 秦如薇淡淡一笑,轻福了一下:“安元公主也来了,欢迎欢迎。” 安元公主对她这礼行的如此轻忽很是不满,正想要开口,庆妃淡淡地道:“**郡主就是多礼,你和安元公主虽都是二品品阶,但按年长,你却是她长辈,按礼节上论,安元公主,理当唤你一声表姐才是。” 安元公主听了脸‘色’一变,眼睛嗖地看向庆妃。 庆妃也看向她,目光不冷不热,平淡得像一潭死水,道:“公主说,是不是这个理?相信传到皇上耳中,也是会夸公主多礼,贵妃娘娘教养得好呢。” 安元公主脸上颜‘色’几变,这话可是拿皇帝来压她了! 安元公主心中不岔,可想到母妃的叮嘱,又有这该死的庆妃当父皇的眼睛,便生生将心里那肚子气咽了回去。”庆妃娘娘说的是,**表姐就不必多礼了,我也是和你说着玩呢!”一声**表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 秦如薇也不会和她计较,毕竟客人多着呢,便道:“都是一声称呼罢了,娘娘和公主想来也累了,我已让人准备了厢房,不如先进去歇息一二?””那便麻烦你了。”庆妃轻轻地颌首。 秦如薇便转身在前头领路,后边庆妃和安元公主跟着。”**郡主在农户人家生活了多年,皇上很是心痛,听得**郡主要办宴也十分欢喜,他嘱咐本宫,要把宴席完完整整的说与他听,也好跟着乐一场。”庆妃淡淡地看着安元公主,道:“想来,安元公主也希望皇上只欢喜听到好话,你说呢?” 这话可是说皇上对秦如薇的重视,也是警告安元公主不要生事,否则,传到皇上耳中就不美了。 安元公主脸一僵,讥讽地道:“庆妃娘娘倒是和**郡主一见如故,呀,我都忘了庆妃娘娘也曾在民间生活过呢。” 这也反讽她们都是来自乡野民间了。 原以为会看到庆妃‘色’变,可庆妃听了这话,脸上硬是一丝表情都没有,漠然的看她一眼,反而让安元公主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安元公主要一意孤行,本宫也不会拦你,听说贵妃娘娘已经看中了好几个世家里的公子,敬国公府的幺子也在人选当中?”庆妃似笑非笑的看她。 安元公主脸一热,如置火烤,腾地烧得通红,瘪着嘴说不出话来。 庆妃也不再看她,只带着人翩然而去,留下安元公主在原地暗生闷气。”公主。”大宫‘女’风琴看她一眼,忐忑地开口。 安元公主冷冷地看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作甚么,还不扶着我进去?” 庆妃虽说也来赴宴,其实也就是走过场,接受了众人参拜后说了几句,便推说乏了要去歇息,秦如薇将她安置在一个环境清幽种着一片梨‘huā’树的院子里。 初‘春’的天气和暖,阳光也温和,秦如薇将宴席设在晌午,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客人也是越来越多,秦如薇作为主人,自是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在上京,一般去谁家参加宴席,都是聊天说事看戏文,若是说好了主题是赏‘huā’或是诗会茶会什么的,当然也有其主题内容,若没有,就是说说笑,看看戏文,吃了宴席也就这样过了。 这圈中的贵‘妇’小姐亦是如此认为的,可真正来得了郡主府,夫人和小姐自又是各有各的乐子,小姐们自是‘吟’诗作画弹琴,抑或是投壶,秦如薇又备了一个新鲜的五子棋,亲自教导说了游戏规则,倒也让好几个小姐一下子‘迷’上了。 而夫人们,打马吊的打马吊,看戏文的也有人在,若都不喜,那自又是凑在一起说话,谈的自然是东家长西家短,又或是试探一番儿‘女’亲事。 也亏得秦如薇早早就将仁王妃给的名册背了个滚瓜烂熟,她脑子好使,又有嬷嬷在一旁提点着,来的人也大都是从前和长公主他们‘交’好的,竟也是将他们的喜好‘摸’了个准,一番‘交’谈相处下来,倒也宾客尽欢,更是得了不少夸奖。 “到底是皇家郡主,这气度就是不一样,见识也不差,她说的有些事儿,我都是不曾听过的。” “可不是,她竟还知道我对橘子过敏,特特的给我的水果盘是没橘子的,还差人提醒着,这才难得。” “这心思是个好的,你瞧她,谈吐得体,哪怕听了谁家笑话也不多话,也只是一笑罢了,真真是得体大方。” “可惜了,若是不曾离了皇家,配个王孙公子也是不在话下的。” “可不是,不过那探‘huā’郎据说也是个文采出众的,皇上也颇赏识呢!” “……” 这样的话,自有丫鬟传到秦如薇耳中,她也不骄不躁,而是淡然处之,倒是一直注意着安元公主的动向。 “她倒也安静,虽然也是倨傲,但也和两三个小姐谈得来的。”杨柳悄声道:“奴婢听说她特特和戚小姐套近乎了,只是戚小姐不冷不热的,才没谈下去。” 秦如薇挑眉,敬国公府一‘门’四杰,大子二子都是成了亲的,三子也说好了亲事,今年秋就要办亲事了,那嫡四子,品貌出众,也是人中龙凤,而且,敬国公府那样的家世,若是拉拢了,未必就不是一个大的助力。 所以,安元公主想讨好戚敏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只怕她不会如愿了。 且不说敬国公府是保皇派,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人中龙凤,谁个愿意尚公主把前途自毁了?便是他们愿意,恐怕皇帝也不愿意。 皇帝,疑心大着呢,你想和敬国公府结亲,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怎么的? 秦如薇轻巧一笑,道:“再去看紧些,别让她‘弄’砸了这宴席。”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事实上,安元公主对她的敌意,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这是她在上京的第一场‘交’际仗,打好了,对将来再回来上京,也只是有好无坏,她可不能因这刁蛮公主搞砸了。 “是。”杨柳应声下去。 幸好的是,安元公主也不知是真把庆妃的警告听了进去,还是真怕自己的形象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夫人眼中变得更差从而挑不到好驸马,所以接下来,虽也有微不悦的言辞,但到底无伤大雅,没出什么大‘乱’子。 一直相安无事的到了晌午,便是到了宴席时间,这又让众人大大开眼一番。 谁家吃席不是端坐在案桌,有什么菜系酒水都是主人家准备好了,端上来也不管你是爱吃不吃,反正就是一桌子。 可这叫什么自助餐的倒也新鲜,长长的一张桌子,摆满了各种各式的吃食,餐前小食,主食,甜点,水果,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十分的齐全。 听说这什么自助,就是要靠自己动手,爱吃什么就拿什么,一个盘子的装了回自己的座位,有人不懂,便看向秦如薇,只见她动作优雅,神情自若,只拿了自己喜欢的吃食回到座位,一边吃,一边偏头和身边的人说话,自在的很。 众人见之纷纷效仿,一时间,环佩叮当,遇着一道拿吃食的,便也能说上两句,距离倒是更亲近些。 “我瞧着这自助餐的形式,又新鲜,又有意思,倒是比之前乏闷的宴席要来得有意思了。”敬国公夫人笑看着秦如薇,道:“也不知你脑子是怎么使的,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秦如薇淡淡一笑,道:“还不都是给‘逼’出来的。” 又见场中热闹,笑语晏晏,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一场午宴宾主尽欢,宴后,庆妃带着安元公主回宫去,临走前对秦如薇道:“你这宴席办得极好,皇上听了定然会放心,你回来不易,也常去宫里和皇上多说说话聚聚情才是。” 秦如薇眼中闪烁,轻福礼道:“臣‘女’遵旨。” 庆妃点点头,这才上辇车走了,待得回了宫中,又对顺景帝说了那宴席上的大小事,顺便也说了谁家夫人和谁家定亲走的近。 而秦如薇,将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后,即刻长松一口气,道:“备水,我要沐浴歇息,晚膳也不要叫我吃了。” 这样一场宴席,真心要累死个人,庆幸的是,她打的一场漂亮仗。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拒升官 在郡主府的宴席过后,秦如薇又陆续参加了几家邀请的茶会赏花会什么的,一眨眼已是三月,春雨淅沥时,秦如薇开始着手准备启程回昌平的行装。 来上京时几乎是空手来,回去的时候,却是要带着不少东西,单是四季衣裳都装了七八个箱笼,更别说其它配套的配件什么了。 秦如薇也不可能将所有东西都带回昌平,这不好带的,大件的物品都锁在郡主府的库房里,只等日后回来小住的时候再用了。 大件的物品带不动,可小件的却是都要带回去的,这些天郡主府一派忙乱。 “中小件的屏风什么的不带也就不带了,县衙也小,这东西带回去还得腾位置放置。”秦如薇对宫嬷嬷道:“您瞧着那些人愿意跟着去昌平的,也就跟着,不愿意的就留在郡主府守着。” 宫嬷嬷道:“您身份已是不同以往,这跟着去昌平伺候的自也不少人,日后可还得伺候小主子呢!” 秦如薇脸一红,手摸向腹部,嗔道:“嬷嬷真是的,这还是没影的事儿呢!” 宫嬷嬷笑道:“我瞧着今年就是好年,指不定过上不久就有好消息了。” 秦如薇咬了咬唇,低下头,却是想起庄楚然来。 掐指一算,她来这世界已是两年有多,年纪再过两月就要满二十了,确实需要一个孩子了。 想起孩子,秦如薇心头一阵揉软,念道:“来这里也有个把月,也不知家里头如何了。”顿了顿又道:“还有大哥他们,不知好不好,呀,明儿个就是秦一成亲了,说好了要去吃酒,却是缺席了。” 宫嬷嬷一笑,道:“日后您再去接他们两口子的茶也是一样的,人还在那里,跑不掉。” “说的也是。”秦如薇点了点头。 “郡主。”杨柳掀帘走了进来,急声道:“宫里来人了。” 秦如薇一怔,和宫嬷嬷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养生殿,秦如薇是第二回来了,宫人来说皇帝召见时,她楞了一下,还是快快的穿上诰服来了。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进了殿,秦如薇就见顺景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什么,立即跪下磕头。 “平身吧。”顺景帝的声音平缓得很,又一指旁边的椅子:“赐座。” “谢皇上。” 秦如薇行了礼,也不敢大咧咧的坐了,屁股也只挨着椅子的三分一罢了。 “来上京也有些日子了,可是习惯?”顺景帝看向她。 “回皇上的话,也是惯的。”秦如薇连忙回道:“大夏地大物博,上京更是历史悠久,很是值得游玩。” 顺景帝哈哈一笑:“你倒是会说话。”话音又一转道:“朕听说你们已经开始拾掇行装要回贺州了?” “是的,皇上。”秦如薇浅笑着道:“臣女已是在上京盘旋已久,也该回去了。” “你是皇室郡主,若是愿意,大可以留在上京,上京也远比贺州繁华。” “皇上的话没错,可臣女也是别人的媳妇儿了,嫁鸡随鸡。”秦如薇笑了一笑低下头。 顺景帝叹了一声,道:“也是委屈了你,若是……” 秦如薇只当没听到,便是他未说完,她也知那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庄楚然,二十二年探花郎,文采斐然,朕看过他的卷宗,此子心思细密,胸怀大志,就是年轻气盛了些。”顺景帝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份案中上淡淡地道。 秦如薇眼神一闪,垂首不语。 “年轻气盛,也是对的,朕看他也是可造之才,你若是想,朕可以将他调回上京任户部郎中,如何?” 秦如薇一惊,唰地抬起头,想也不想的道:“皇上不可。” “嗯?”顺景帝眯起眼睛,似是在试探她这话中的真假。 秦如薇深吸一口气,软声道:“我知道皇舅舅心疼我,觉得他区区一个七品官辱没了我,故而想要给他体面。” 一声皇舅舅,顺景帝的心头一软,语气温和起来,道:“你既知道,怎还说不可?莫非是看不中这位置?也罢,你倒是说说看,想让他去那个位置,按他的资历,四品以上暂时是不成,五品以下倒未尝不可。” 这话可算是大开后台之门了。 秦如薇心中苦笑,这可算是背后有人了么? “皇舅舅,哪个位置都不要。”她抬头,见他皱起眉,不禁道:“不是**不识好歹,而是**信他,诸如皇舅舅信他是可造之才一般,**也信他是个能担大任的。” 顺景帝点点头,又听得她说:“皇舅舅给他五品官,自然皇恩浩荡,我们自是心中欢喜,可是在别人眼中,却不然,只会想到他背后是我,而我的背后,是皇舅舅。” 顺景帝双眉一皱。 “若就这样得了五品官,日后不管他有多努力,别人都看不到,他的努力,会被人忽视,我想,这不是他乐意的,也不是我乐意的。”秦如薇看着他轻言说道。 若是真的一下子窜上五品官,庄楚然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也不是说他没有本事,而是路要一步步的走,降落伞在别人眼中固然是好,可他什么根基也没有,却是猛的窜上去,在这背后眼红的,会怎么议论? 不管他多努力,多有本事,这眼红的,都只会说他讨了个好娘子,夫凭妻贵。 庄楚然的性子她很清楚,外表温和尔雅,内里却是十分强硬,自尊心极强,若真让人这般议论,只怕久而久之,他会变得意志消沉,他们夫妇的感情,也会产生变化,这不是她要的。 秦如薇目光清澄诚恳,顺景帝定定地看了一会,忽而哈哈大笑出声:“别人都想着怎么为夫家谋福祉好处,你倒好,却是将朕的好意当成洪水猛兽烫手山芋了!” 秦如薇狡黠一笑道:“皇舅舅是明君,我相信,只要他有真材实料,为大夏国的百姓作出福祉来,他的政绩,皇舅舅肯定不会看不见,到时候,您不封个品阶高点的官,我第一个就不依。”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尤其这身处高位的,更没有哪一个皇帝不喜欢被人赞他是明君。秦如薇这一拍马,那是拍到顺景帝心坎里去了。 “就冲着你这一个明君,朕也不会漠视了去,他要是真干出好政绩,朕大大的赏封,若是弄得百姓怨声载道,那也甭怪朕了。”顺景帝哈哈大笑道。 秦如薇自然是迭声担保。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秦如薇又迟疑地道:“皇舅舅,我养父那边,我希望您不要怪罪于他们,他们也是辛苦养了我一场,我的养兄,也视我为亲生妹子一般看待的。” 对外间都是说她是被恶奴抱走流落民间,秦如薇只怕这皇帝会做点什么来惩罚秦家以正视听,那可真是作孽了。 顺景帝捋着胡子道:“你确是个心善的,坊间都说生娘不及养娘大,你放心吧,朕也不至于昏庸如此,朕不但不罚,还重重的赏他们。” 秦如薇立即跪下谢恩,心中长吁一口气,她是真怕因为自己秦家遭罪的。 此时,又有宦官来报说某某大臣来禀事,秦如薇连说要告辞。 “卫家,可是无礼了?”临走前,顺景帝又问了一句,道:“那祖宅,你可欢喜?” 秦如薇愣了半晌,道:“皇舅舅,对我来说,只有我爹娘还有皇舅舅你们是我的亲人罢了,那宅子,他们想住就住吧,不过是一个宅子罢了!” 顺景帝对她这话极是满意,挥了挥手:“临走前,再来和朕说说话。” “是。” 出了养生殿,秦如薇就和一个中年男人撞上了面,那人看了她一眼,瞳孔微缩了一下。 秦如薇有些奇怪,但也未停留,只听得宦官道:“西南侯,皇上在等着您呢!” 秦如薇的脚步一顿,西南侯,不是向贵妃的母家么? 正想着,又有一个宫女道:“贵妃娘娘有请。”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秦如薇无奈,只得跟着前去向贵妃的宫殿。 富丽堂皇的宫殿,华服流光溢彩,面容保养得宜,不得不说,向贵妃也有其过人之处,只是,她说的话,是在给卫家出头? “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分彼此,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说起来卫大人一家也算是郡主的嫡亲长辈了,若是为了写俗物往外传出你们不和,怕是不美,郡主以为呢?” 秦如薇淡淡地笑道:“娘娘说的是,**不日就要回去贺州,郡主府都要暂时空着了,卫家祖宅,也是要有人气,卫大人一家子住着,总比丢空了好,**是没有意见的。” 向贵妃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愣了一下,笑道:“本宫就知道**郡主是个识大体的人。” 秦如薇淡笑不语。 向贵妃又问了几句,秦如薇俱是一板一眼的答,久了向贵妃也没留人的意思了,便端起了茶盏,秦如薇便趁机告辞。 出了向贵妃的朝阳宫,秦如薇缓步走出,心中暗付卫家那一家子,竟是请得向贵妃为他们说话呢,这中间,可是有什么关联? 秦如薇回头看了一眼朝阳宫,那金光灿灿的三个字,晃的她眼睛眯了起来,眸光晦暗不明。 小陌君关于包月,是真的不知咋回事,网站咋决定,小陌君没法说不的,嘤嘤嘤~ R1052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喜事 昌平,十里屯子。 春日迟迟,秦家的新宅子里,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一派喜气洋洋。 顾氏穿着一身喜庆的新裙袄,珠钗满头,在宾客中穿梭,一时又走去灶房打点,忙了个不亦乐乎。 “哎哟,秦嫂子,这里有咱大家伙帮衬就是,都是邻里邻舍的,你还信不过咱呀?瞧你这一身气派的,可莫来这腌臜了一身的油烟脏污,快快去前厅准备着吃媳妇茶吧!”灶房里,有前来帮着捞忙的媳妇子脆声笑着对顾氏说道。 今天是秦一娶媳妇成亲的日子,所以这相熟交好的媳妇子都前来帮忙做活儿。 在农户人家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尤其是亲戚,一般都会自动前来帮忙做事,秦家没有亲戚,可因着秦如薇成了官夫人,又有那样的家底,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来巴结的自也不少了。 顾氏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鲜亮喜庆,又看几人目露艳羡,不禁有些自得,挺了挺,胸脯笑道:“我哪是不放心的,就是这手闲不住。” “今儿你当新婆婆,闲不住也得闲着,回头可有你忙活的时候呐。”众人又是一笑。 “那我可就拜托你们了啊,回头我再好好的请你们吃上一餐酒。”顾氏也爽脆一笑,走出了灶房。 “哎,瞧这气派的,将来我家狗蛋成亲时也能弄上一身就安乐咯。” “那你家狗蛋也得有人秦一本事才行。” “庆新家可真是祖坟上烧了高香了,春儿那丫头可真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就和官老爷做上亲戚了?” “可不是。” 顾氏听着里头传出的迭声艳羡,脸上笑容更盛,又挺了挺,胸,前去招呼客人。 秦家的新宅子差不落和秦如薇那宅子一般的结构,分了两进,呈回字型,都有六间光透鲜亮的大瓦房。 前院,自然由秦大牛招呼着男客,后院,则是满当当的都是女眷,顾氏的娘家人是全都来了。 顾氏来到正房里,里边挤满了顾氏的娘家人,顾老太,嫂子妹妹等,都在吃茶说话,见了顾氏,顾老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瞧你走的脚步生风的,也坐下吃上一盏茶吧,左右如今才去了接新娘子,不是说还要在村里转上一圈儿才进门么?”顾老太笑眯眯地道。 顾氏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灌了一口,道:“从前看人做喜事,倒是觉得蛮轻松,真正轮着自家了,就觉着啥事都似漏了一般似的。” “哎哟,谁家做喜事不是这样啊?你这算是好咯,也有人帮衬着,更忙乱的都有呢!” “可不是,大姐你又有丫头伺候,压根就不用跑来跑去,就坐着安安心心等新娘子进门喝媳妇茶就是了。”顾虹梅满眼嫉妒的看着顾氏那一身打扮,那艳羡都快泄出来了。 明明是好话,可听着就酸得人掉牙,顾氏的嘴撇了一下,心道从前你富贵时我也没说什么吧?就见不得我比你过得有奔头么? 顾老太见了,瞪了顾洪梅一眼,又岔开了话题:“你家姑奶奶和姑爷都还没来?” 顾氏听了这话,笑容又敛了一下,歪了歪嘴道:“姑奶奶陪着仁王妃去上京去了,这怕是赶不回来的,她家老太太倒是昨儿回来了。” 说好了秦一成亲时要来的,突然的就去上京了,到现在还不曾回转,顾氏心里头是有些不欢喜的,毕竟秦如薇如今是官夫人,也算是她家最体面的亲戚了。 “仁王妃,那不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儿?”顾虹梅双眼放光。 在庄稼人眼里,别说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族,就是家财万贯的大财主,于他们来说也是天上的人儿一般了,而官夫人又是一个等级,那这什么王妃,不是神仙人么? 提起这个,顾氏又有些沾沾自喜,道:“那自然是的,听说这仁王妃从前还是太子妃呢,那是要当皇后的人。” 众人一听,即刻倏然起敬,皇后啊,那可真是高高在上的天人啊,而秦如薇竟然和这样的人交好呢! “大姐眼看着也是要富贵起来了,可要帮扶一下咱们这些个穷亲戚。”顾虹梅觑着顾氏阴阳怪气地道。 顾氏把脸一沉,还没说话,顾老太就轻喝一声:“有茶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捻酸吃醋的,没得这大好的日子也酸得不成。” 顾虹梅嘴一张,正欲在说,丫头却来报庄老夫人来了,而新娘子也快进门了。 庄老夫人是亲家,又是官老爷的母亲,肯定怠慢不得,顾氏即刻亲自迎了出去。 顾氏一走,顾老太就瞪着顾虹梅道:“你日子也过得不差,过去你大姐也是苦水里泡出来的,都是亲亲的姐妹,别要捻酸犯嫉的,凭白让人看了笑话去。你大姐也不是狠的,真个有什么,还能不帮衬一把?今儿我大外孙成亲,你就好好儿的坐着,吃你的茶便是,旁的,日后再说。” 顾虹梅撇了撇嘴,道:“都是亲亲的姐妹,咋就不让我家闺女嫁过来来个亲上加亲,那家还能比我们家更好不成?不也是穷得响叮当的。” “那也得人大郎中意,他不中意,凭她是天仙,又能咋的?”顾老太没好气地剜她一眼。 亲上加亲谁不喜欢,可也得当事人喜欢啊,不是听说为了这个媳妇儿,秦一也磨了好些时候? 顾虹梅没了辄,只坐在一边儿生闷气,嘴里嘟嚷着也不知说的啥。 “哎哟,亲家来了,快请进,屋里坐着吃茶去。”顾氏亲热的迎上庄老夫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道:“老早就盼着您过来吃茶了,您再不来,我可真要差人去请了。” “恭喜你了。”庄老夫人笑着反握着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也没分的,早来晚来都一样,你又是忙活的时候,我早来了,反而还添乱呢!” 这都是场面话,可听着就是让人舒心,顾氏笑呵呵地道:“也是亲家母心疼我呢。” 这边说着,领着她到了正房,顾老太她们都站在门口等着了,谁让人家是官老爷的娘亲呢! “亲家母,快快请进。”顾老太笑着迎来。 庄老夫人自然觉得倍儿有脸面,笑成了一朵花,一边说着话进了屋。 “亲家是有福气的,儿子成才,媳妇儿又和王妃娘娘交好,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赐呢!”顾老太笑着夸赞:“今儿可惜了你家媳妇没来得及到场,不然,这大好的日子指不定多欢喜呢。” 说起庄楚然,庄老夫人脸上笑容鼎盛,可提到秦如薇,她的笑容却是淡了几分,道:“可不是,这都去了一个多月了,不过也是咱们家规矩轻些,不然咱们哪家媳妇能离家这么久的?” 这话,却是对秦如薇不满了。 顾老太和顾氏相视一眼,两人的笑容都是一突,道:“这也是没得法的事,不是说皇上召见么?听说抗旨那啥的,可是大不敬的。” 庄老夫人不语,只端起茶杯喝茶,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气氛一时有些冷清,幸而,外头一阵锣鼓响,紧接着就是爆竹烧,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要进门了。” “哎呀,这竟是到了。”顾氏站了起来,道:“我得前边去,亲家母也去看看新娘子,沾沾喜气儿?” “对对,咱们都去。”顾老太也迭声说道。 一众人又簇拥着来到拜堂的前厅观礼,没片刻,喜娘就扶着一对穿着大红礼袍的新人进了门,顾氏一看秦一那笑容满脸的,就忍不住红了眼,秦大牛也是坐在主位上激动得眼圈泛红。 一眨眼,儿子大了,也娶媳妇儿了,兴许不用多久,自己也成祖爷辈了,咋能不激动。 喜娘笑唱着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有人起哄要掀盖头看看新娘,秦一红着脸接过喜秤,轻轻一挑,红盖头被挑开,露出新娘子那张画着浓妆娇羞万分的脸来。 秦一傻了一样看着春儿,众人起哄笑闹,春儿羞得脸色酱紫。 “新人给翁姑敬茶了。”喜娘又笑着道:“敬过新人茶,拜过祖宗,就入洞房了。” 秦一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春儿就跪在了蒲团之上,这一下,又有人笑说新郎官等不及了,羞得春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也有人满目艳羡妒忌,诸如顾氏的娘家人,那两个闺女,都恨不得替了春儿去。 如今秦家的日子,有田有地有屋,还有人伺候,秦一自己也有本事,谁个不是顶着拇指夸的?这可是庄户人家里顶顶好的好去处了,谁家闺女不愿嫁过来?却偏偏,让这个春儿得了好去,哪能不妒忌? 很快的,两人敬过新人茶,顾氏少不得一番训词,两人都恭敬地应了。 敬过茶,便是去拜祖宗,正在这时,有马蹄声飞快传来,一下子,就有人一溜小跑进来。 “呀,是钟小哥。”秦大牛站了起来:“可是姑爷来了?” 钟忠喘着粗气,但:“秦大舅爷,快,快设香案,有圣旨来了,我们大人正陪着宣旨的过来了,这里的人,全都准备着接旨。” 圣旨? 秦大牛半晌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道:“啥,圣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贵不可言 圣旨,十里屯子谁接过圣旨哟,便是庄楚然,也不曾在这屯子里接过什么圣旨呀! 钟忠的这个消息,直接就在秦家炸出了一个响雷,将人都炸得反应不过来,不知所措起来。 圣旨说的什么,是好,是坏? 听说,有人家接了圣旨是一家子死光光的,想到这一点,秦大牛脸上的血色都没有了,顾氏更是软了腿脚,一家子都慌了手脚。 幸好,钟忠跟着庄楚然也长了不少见识,见此一跺脚,为免误了接旨担了罪责,干脆越俎代庖的差人在秦家门口搬了桌子摆上香案,又见秦大牛他们因为办喜事而穿得喜庆,也不需要重新换一套衣裳便罢了。 秦大牛一脸的不安,钟忠便笑着道:“大舅爷,也莫要担心,是大好事呢!” 秦大牛看过来,正要询问,忽听锣釟声响,众人看过去。 只见高头大马,一队人马正往秦家这边来,庄楚然骑在马上正陪着一个穿着墨兰色衣裳戴着官帽的面白无须的男人说着话前来。 顷刻间,便到了跟前,庄楚然率先跳了下来,又笑着看那人:“李公公,这已是到了。” “嗯!”李公公被扶着下得马来,见香案已摆放整齐,不禁点了点头,尖着声问:“秦大牛何在?” “草,草民在。”秦大牛哆哆嗦嗦的上前。 “皇上有旨,跪!”李公公的手往后一伸,一个小公公即刻递上一个明黄色的宗卷来。 哗啦啦的一片,凡是在秦家作客的人都跪了一地。 李公公张开手中圣旨,站在香案前,尖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秦公……抚育明慧郡主有功,拟追封为官大夫,赐黄金千两,良田十顷,绫罗绸缎二十匹……钦此。” 抚育明慧郡主有功? 秦大牛脑袋瓜子嗡嗡的直响,半天反应不过来,这是弄的哪一出? “秦大牛,还不谢恩接旨?”李公公递过圣旨。 秦大牛心中一跳,连忙战战兢兢的举高双手,虔诚地接过,口呼:“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暗自点头,秦大牛依旧跪在那里,庄楚然便过来道:“大哥,可以起了。”又笑着对李公公道:“李公公,今儿是我大舅爷娶媳妇儿的好日子,李公公远来驾到,不若也凑个喜庆,吃上一杯喜酒讨个喜再走?” 李公公迟疑了一瞬,嗯了一声,道:“也好。” 庄楚然连忙领着他进了秦家的宅子。 顾氏看着秦大牛手中的圣旨,傻了一样,明慧郡主,竟是真的吗?秦如薇竟真的是皇家郡主吗? “他爹,快,掐我一把。”顾氏傻愣愣地对秦大牛道。 秦大牛木然地看她一眼,半天没有动。 顾氏不得已,只得自己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痛得哎哟一声。 痛,就不是发梦了,这是真的了? 天啊,抚育郡主有功,赏赐黄金千两,那得多少银子,万两雪花银?还有良田,还有…… “郡主,我们薇儿是明慧郡主,哈哈。”顾氏笑得有些疯癫。 “娘,这是真的吗?我们姑姑是郡主娘娘?”三娘瞪大眼睛问。 “当然是真的,你们姑姑,是天上一般的人儿啊,哈哈。”顾氏有些手足舞蹈,那近乎疯癫的样子,竟是要比娶媳妇还要高兴欢喜了。 秦大牛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脑袋瓜里乱哄哄的,他一直当宝贝呵护着长大的妹子,是皇家郡主? 秦大牛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发苦,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别说他,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真实,秦如薇谁不认识,也有人知道这姑娘不是秦家亲生的,可怎么着,也没想到她的身份竟是这样高贵。 天啊,皇家郡主呢,在他们十里屯子生活了二十年呢! “秦大爷,还不快快把圣旨供起来。”里正提醒秦大牛:“那李公公也得去招呼一二呢,人家可是京里来的贵人。”虽然是个阉人,可也是宫里出来的,可比他们这些贱民要金贵多了。 “对对,得供起来。”顾氏最先反应过来,又去推秦大牛:“他爹,快供给咱们爹知道,哎哟,那什么官大夫,是什么官来着?”她是真欢喜得有些不知天南地北了。 这时,有人上前迭声恭喜。 “恭喜恭喜了。” “真是双喜临门。” 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知是腿麻了还是怎的,秦大牛一个趔趄,竟是差点摔倒在地,亏得旁人快手扶着他才没失礼了去,也只当他是欢喜过头了。 其实说欢喜,也不尽然,秦大牛只觉得惊吓更多,郡主,那是什么人啊?说是天上神仙也不为过吧! 经了这一茬,众人的话题可都不在这亲事上面了,而是围绕着秦如薇身上转了,不过,这喜宴自还是要继续的,当下,供圣旨,新人拜祖宗,忙成一团。 好容易松乏下来,秦大牛才等来了庄楚然,迫不及待地问:“姑爷,这是咋一回事啊?薇儿她,怎么就成郡主了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然,这会不会弄错了?”庄老夫人的激动不亚于秦大牛,事实上,比他更激动,激动之余又心情复杂。 庄楚然成亲之前她就求过签说他会求得贵妻,后来给他和秦如薇合八字时,又批她贵不可言,难道就是因为如此? 皇家郡主,确实贵重。 难怪呢,难怪仁王妃,难怪…… 庄老夫人眼神复杂。 庄楚然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大哥,娘,这是不可能有错的,薇儿这回前去上京,就是要认祖归宗的。”说着,徐徐将秦如薇的身世说了个清楚明白。 听说她是已故长公主的唯一嫡女,皇帝亲封的明慧郡主,身份贵不可言,众人都沉默了。 公主的嫡女,又是有封号的郡主,自然说高不可攀。 “难怪,爹自小就说她金贵,原来如此。”秦大牛叹息一声。 “可是,爹从来就没和我们说过她的身世呀!”顾氏有些疑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秦老爹当初没有透露。 “当年驸马的案子还没平反,想来他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吧?”庄楚然淡声道。 秦大牛抿起了唇。 “楚然,早就知道了吗?”庄老夫人突然问。 庄楚然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宫嬷嬷跟着她回来的时候,薇儿就已经对我说了,只是圣旨未下,也不便张扬,也就没有和你们透露。” “薇儿她,不回来了吗?”秦大牛半晌才问了一句。 众人又看向他。 秦如薇如今可是郡主了,那么金贵,高不可攀,还会再回到这种旮旯之地吗?会认他们吗? 顾氏突然有些紧张,要是秦如薇不再回来,也不认他们为亲,那该咋办? 郡主,可不是什么县令夫人能比的了,那可是高贵得很呢! 庄楚然一笑:“自然不会,她前些日子来信,不日就要回来了。” 众人长吁一口气,回来就好! 顾氏最为欢喜,道:“哎呀,这孩子我打小就当亲闺女一般看待,我就知道,她不是那等瞧不上咱的人。” 庄楚然眼神一闪,想要说什么,却闭上了嘴巴。 “这话以后莫再说了。”秦大牛却是乍然轻叱出声:“郡主是郡主,就是咱们养育一场,皇上也赏了恩,自古君臣有别,更别说咱们是草民,日后见了郡主,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莫要攀亲挟恩的。” 庄楚然有些惊讶,似是想不到秦大牛会有这番见识。 顾氏的高兴劲被一噎,想要说什么,被顾老太扯了一把:“大牛说得对,莫说从前如何的,她,是天家的人。” 顾氏嗫嚅着嘴嘟嚷:“都说生娘不及养娘大的。” “你这婆娘,那还大得了天家去?”秦大牛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顾氏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话。 “此事再说吧,外头一堆儿的客人呢,快快招呼去。”秦大牛又催促。 顾氏哎哟一声,一拍大腿,忙不迭的出去,待到了外头,自也有人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顾氏自是两庄楚然的话说了一番。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的,秦如薇离奇的身世便传遍了十乡八里。 有人为和秦如薇攀上了关系而沾沾自喜,有人为得罪了她而懊恼万分追悔莫及,也有人震惊得顾影自怜。 邓家,邓老太手中放鸡蛋的瓦罐掉落在地,里头的鸡蛋碎了一地,她却半点不觉,只张大嘴看向来人。 “啥,郡主?” “是呢,听说是那什么长公主的嫡亲女儿呢。”来人夸张地的道:“现在皇帝老儿都给秦家赏封了,给那死鬼秦老爹追封官儿,给秦家赏了老多东西呐!” 邓老太脑袋嗡嗡作响,郡主,公主的女儿,贵不可言的身份,本来这样高贵的人儿是邓家的媳妇,可是…… 她邓家是造了什么孽啊?竟是把明珠给扫了出去! 邓老太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邓富贵傻站在那里,连尖叫声都恍若未闻,跟失了魂魄一般,半晌,才露出一个苦如黄连的苦笑来。 早就知道配不上她,却不知,她竟是这般的——贵不可言! 老天爷,果真是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么?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归来 秦如薇再踏上贺州的地界时,已是百花齐开的四月中旬了,船只在码头靠拢,她的心止不住的激动起来,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在看到那熟悉的人影时,秦如薇突然明白了,因为他——她此生的夫。 他瘦了,却更加沉稳,秦如薇眼眶微湿,嘴角上扬。 船停下,秦如薇也不等丫鬟搀扶,直接拧起裙摆就跑,宫嬷嬷皱起眉,在看到码头上站着张望的庄楚然时,那想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小别胜新婚,都还年轻着呢! 庄楚然自是看到了那个一路小跑过来的身影,心中一喜,又是一急,道:“你别跑,等我过去接你。”说着,加快了脚步向秦如薇这边走来。 说是走,也跟快步小跑一般了,顷刻间,便已来到秦如薇身边,嗔怪道:“这船还停不稳,便是站在了码头上,这地有了水的冲刷,也是滑得很,万一要是摔着了可怎么是好?” 听着他絮絮的念叨,秦如薇却是没有半点烦闷和不耐,反而是心中温暖,干脆踮起脚尖往他的唇上飞快的啄了一口。 庄楚然仍在念叨,冷不丁的她来了这么一着,整个人都傻在了当中,傻傻的看着她。 秦如薇笑得一脸狡黠,周围又有人在捂嘴窃笑,庄楚然的俊脸腾地烧红,瞪了那些人一眼,故作一本正经地瞪她训道:“光天白日之下,成什么体统。”话是这般说,可心中,却是跟印了蜜一般甜。 她胆子也太大了! 可是,他心中好欢喜! 秦如薇嘻嘻地笑,宫嬷嬷已是来到了跟前,重重地咳了一声,扫了她一眼,似也是为刚才那举动不满。 “宫嬷嬷。”庄楚然对宫嬷嬷微施了一礼。 宫嬷嬷点点头笑道:“姑爷来了。” “我来接薇儿。”庄楚然看着秦如薇道。 宫嬷嬷对他这举动表示很满意。 此时,仁王妃也已是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上了岸,见两人已是说上了,不由也是点头暗自羡慕。 庄楚然自然又是对仁王妃行了一礼,道:“禀娘娘,王爷已是在别院中等待娘娘。” 仁王妃心中微暖,笑道:“这里河边风大,我们且回去再聚话吧!” 当下,一众人上了马车,向仁王府驶去,至于行装,自有下人打点运送。 仁王府,仁王夏岚昊果然早早就等在了二门处,瑞儿见了她父王立即飞奔过去。 “父王,。” 夏岚昊即刻张开双手将她抱着放在腿上道:“瑞儿回来了。” “嗯,父王想不想瑞儿?”瑞儿在他脸上吧嗒一口,奶声奶气地道:“瑞儿可想父王了。” “想,父王当然想瑞儿的。”夏岚昊一脸温和。 仁王妃笑着上前,福了一礼:“王爷吉祥。” 夏岚昊抱着瑞儿,问:“王妃不必多礼,一路长途跋涉的,可是累了?你辛苦了。” 仁王妃心中一暖,摇摇头道:“妾身不累。”说不累却是假的,可有他这一句,再累也是值得了。 此时,瑞儿笑得一脸賊兮兮的道:“母妃也很想念父王呢!” “瑞儿!”仁王妃羞红了脸,急急轻叫。 “哦?”夏岚昊笑看向她。 仁王妃是咬了咬唇,羞道:“王爷别听她胡说,这孩子回了上京一遭,这规矩都是越发野了。” “这么说,王妃是半点都不想本王了?”夏岚昊调侃笑道。 “不,不是。”仁王妃立即辩,见他笑得狡黠,知是被他戏弄了,便是娇羞不已。 “是不是,今晚王妃细说我知。”这可是话里有话了。 仁王妃的脸腾地烧得通红,嗔怪地道:“王爷啥时学的这么轻狂的?” 夏岚昊哈哈的朗声一笑,目光落在随后跟上来的秦如薇和庄楚然身上,眼神柔和。 “见过仁王殿下。”秦如薇上前轻福一礼。 “你我既是兄妹,称我一声表哥也是使得,不用那般多礼。”夏岚昊语气温和。 秦如薇想起宫嬷嬷说的他和自己母亲的感情,心中便也一片温暖,道:“是,表哥。” “你们刚回来,也不急着聚话,且先去梳洗歇息,我们再聚不迟。”夏岚昊又道。 秦如薇他们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当下,便各自歇去不提。 庄楚然他们在贺州也有宅子,只是为了方便说话,反正也住不了几天,刚回来时干脆就在仁王府暂且住下。 杨柳等丫鬟将梳洗的一应用品及吃食都安置妥当后,全部识趣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秦如薇二人。 “你……唔”秦如薇开了个头,红唇就被他的唇给堵上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别说他们才刚成亲不久,分别数月,两人都想念的紧,如今小别胜新婚,自是缱绻不在话下。 一吻过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凌乱,秦如薇勾着他的脖子,喘着气嗔道:“光天白日的,你也这般孟浪,要是丫头们进来看见了可怎么使得?” 庄楚然似笑非笑地凝着她:“你觉得他们还会进来?”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 秦如薇羞红了脸,握拳捶了他一下:“讨厌!” 她如小女生一般娇羞万分,庄楚然心中一荡,干脆一把抱着她向卧室里去,哑着声道:“我就看看你是真讨厌还是说假的。” 秦如薇的脸红得滴血,急声道:“我要沐浴。” “为夫伺候郡主。” “……” 一个时辰后,秦如薇浑身酸软的趴在床上,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嗫嚅道:“我累,我饿。” “还没饱?”头顶上,沙哑又沉的声音响起。 秦如薇撩起眼皮瞪他一眼,撅起嘴。 这人实在是孟浪得很,从净室到床榻,跟只饿狼似的,想着净室的一片狼藉,她就羞得将头深深的埋在枕头里,丫头们来收拾时,她要怎么见人呀? 庄楚然轻笑出声,不一会,一阵悉索声响,秦如薇闻到一股子香味,不禁扭过头来。 却是庄楚然将吃食端到床边来了,熬得浓稠的稀饭,软绵的糕点,还有清爽的小菜,勾人食欲。 “怎的端过来了?”将被子拉到胸前,秦如薇坐了起来。 庄楚然见她洁白的脖颈间几个红印子,眼中眸光又深了几分,道:“为夫怕你累着了。”说着将托盘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亲自拿起粥去喂她。 秦如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我自己来。” “我伺候你。”庄楚然避开。 秦如薇啧了一声,心中却如饮了蜜一般甜,张口将送到嘴边的食物吞了下去,那甜腻让她笑眯了眼:“好吃。” 庄楚然一笑,自己也就着咬了一口,道:“嗯,确实好吃。” 秦如薇嗔瞪他一眼。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将送来的吃食都吃了个干净,这才坐在床上靠着彼此说话。 秦如薇自然是将在上京所经历发生过的事给说个明白,道:“在里头的圈子,就跟打仗似的,一句话都要揣摩几分,实在是累人。” 庄楚然搂着她,道:“达官贵人的圈子里,便是如此,后宫和朝堂其实息息相关,所以这后院也是波谲云诡便是如此。” 秦如薇默然。 又想起顺景帝的意思,便又和他说了,末了道:“你怪我吗?这么好的机会!” 庄楚然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里头小心翼翼的,不由灿然一笑:“你这傻瓜,我又怎会怪你?薇儿,我很庆幸,你懂我!” 位极人臣,相信是每一个读书人都想要的,有些人,身后没有庞大的家族所依靠,哪怕他满腹才华,充其一生,也可能在同一个位置干死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事实上,庄楚然不过是寒门出身,要想更进一步,其实也极难,有秦如薇这一层关系在,出于对她的补偿或是别的,顺景帝会格外开恩,连带着他的仕途也会顺lì得多,这确确实实是个大好机会。 可他不屑,秦如薇是懂他的,才替他拒绝了,若她真的是接受了,他怕是会不悦吧,他有他的抱负,如秦如薇所说,他的努力,希望是别人能看得到的,也是认同的,而不是靠着她,才得了一个高位。 庄楚然抱紧了她:“我知道,有你的关系在,其实日后我的仕途会更顺lì,你等着我,不出十年,我会让你更尊贵,会让你不悔嫁我。” 秦如薇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即使你不是位极人臣,我也是不悔的。”她抬起头看他:“只要你不负我。” 庄楚然一笑,将她额上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道:“若我负你,你就让皇上赐你的那条金鞭抽我可好?” 秦如薇挑眉:“你这是要我当一名悍妇?” “此言差矣。”庄楚然摇了摇手指,道:“是为夫甘当妻管严老婆奴。” 秦如薇噗哧一笑,食指一戳他的额头,嗔道:“口甜舌滑。” 庄楚然顺势拉着她的手指往嘴里送,目光深深,道:“娘说,家里太安静了,热闹些才好,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娘子认为呢?” 秦如薇羞嗔,主动吻上他的唇。 被翻红浪,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全网禁H,希望这样的不会被隐,小陌君是个言情渣!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谋而后动 翌日,午膳过后,秦如薇陪着夏岚昊几人在书房吃茶,都围绕着此趟上京之行说话。 “兴许是我多疑,只是卫怔一家子再疏,和我父亲也算是堂兄弟,怎的偏偏就逃过了那一劫,如今还荣华尽享。”秦如薇皱着眉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而且,卫老夫人竟是使得向贵妃给卫家说话。” “你却是不知,当年卫怔一家是被脱族除了名的。”夏岚昊说道:“你父亲和他关系倒是还好,卫怔被除名后,还暗地接济了他一阵子。” 秦如薇一怔,看向他:“除名了?” “是的。”夏岚昊点了点头:“因为忤逆,那年卫怔为了养一名外室而闹了个沸沸扬扬,将卫家老爷子气得卧病在床,后来就将他除名了。” 在大夏,养外室向来为人不耻,在前朝,还有人为了外室而被罢官的也有,卫怔竟是私养外室,在卫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这事没多久后,卫家就出了事了。”夏岚昊补充一句。 秦如薇的眉拧了起来:“可我怎么没听说卫怔有这外室的存zài?” “那名外室始终没被接进卫家,听说是卫夫人不允,甚至还带人去打闹,没多久就因病去了。” “不对。”庄楚然摇了摇头:“这太巧合了。” 秦如薇和庄楚然对视一眼。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那就有待相权了。 夏岚昊皱起眉:“你们的意思?” “我爹爹是忠勇将军,他要是倒台了,谁的受益最大?兵权谁领着?”秦如薇抛开卫怔,直接点出重点。 “卫将军被判刑后,兵权自然收回父皇手中,后来,由副将林光领军,林副将跟着卫将军出生入死多年,手下的兵将都熟悉二人的行事风格,对他们十分信重。” “所以,那林光理所当然的接下了我父亲手下的兵将?”秦如薇挑眉。 夏岚昊愣了一下:“他和卫将军称兄道弟……” “表哥,不是我疑心重,有些感情是会变的,我且问你,那林光为人如何?” “林光乃山野出身,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因为敢拼,立下军功无数。”庄楚然将自己曾了解得来的徐徐说之:“听说,他还曾舍身救过卫将军两次,卫将军对他十分看重信任,同吃同住。” “所以,他对我父亲的一qiē都十分了解,包括他的心思,包括他的日常习惯,包括他的……字迹!”秦如薇淡淡的道。 这话一出,夏岚昊和曲时,庄楚然几人都相视一眼。 “他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可他出身不好,所以,不管他多拼,他也不过是屈居人下的一名副将罢了。”秦如薇的指尖摸着手中的雨过天青薄胎茶杯,像是摸着一方凝脂白玉,缓声道:“若是我的话,我会想,主将没了,我会不会就不用再屈居人下?而是高高在上?” “你是说当年你父亲那事,林光在后面……”夏岚昊忍不住站了起来。 “不过是猜测而已。”秦如薇睨他一眼,道:“在利益面前,有些感情,是经不住考验的。” “慢着,林光的嫡长女,是西南候嫡长孙的妻子。”曲时突然道。 秦如薇听了这话眯了起来,西南侯府,是向贵妃的母族。 “这太明显了,父皇不会不清楚。”夏岚昊始终皱着眉。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有时候,大大方方的,反而不会让人起疑,听说那林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是难得的美人才女,求娶的亦不少。”曲时啪的打开折扇。 “可这不就是明显的倾向于向家?”夏岚昊依然不明:“父皇……” “若皇上认为林光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自又是不一样。” 夏岚昊不说话了。 “不过十万兵权,就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殿下,十万兵权,有很多时候,就能扭转一个局面。”庄楚然这时道:“别的不说,要是您认为的这十万兵万无一失时,在最重要的一刻反戈一击呢?” “所有的忠诚都只为了最后一刻背叛。”秦如薇淡淡的道。 夏岚昊白了脸,曲时则赞许了看了二人一眼。 “卫家,在这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他喃喃地道。 “假设是这样,林光模仿了我父亲的笔迹写了一封与别国来往的信件,再在一场战役中故意败下阵来,而卫怔,借着被逐出家门的悲情和我父诉衷肠,书房里,多点什么东西也说不定。”秦如薇将几家关系串了起来。 掰倒了卫承,卫家倾倒,多年以后,翻过案子,卫怔就继承了卫家,而林光,顺理成章的成了主将,从此不在屈居人下。 向家和林家成姻亲,无疑中,就是为向贵妃母子多一分助力。 自古争夺皇位,什么都是假的,兵权是最重要的,力量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蛰伏得也太久了,你父亲的案子,也是几年前才平凡,是一个小将供出污蔑的,距离过去那案子,也十五年了。”夏岚昊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若是真如秦如薇这么推断,那么向贵妃他们岂不是藏得太深了? “所以这才可怕。”秦如薇的唇冷冽的勾起:“没有什么比能忍而不发的人更可怕。” 明知道富贵一定会来,为何不等,只要消除了上位者的疑惑,得了信任,什么东西得不到? 而这样的擅忍又有耐性,谁敢说他们不可怕? “明慧郡主猜测亦有道理,最主要是,殿下您搜来的证据太过平顺,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准备好了就等着我去找?”夏岚昊接过曲时的话,露出一个苦笑来:“所以,我以为我为姑姑他们做了一件好事,在他人眼中,却是成了猴子一般了?” 他以为他是下棋手,却不过是被人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听出他话里的自嘲,秦如薇暖声道:“表哥也莫要自嘲,他们有备而来,自是会做到万无一失。” 夏岚昊听了她的话稍有安慰,道:“是我失态了。” “我却是不明白,若是真是他们联合了,为何多年后,又要让这案子成功的翻了出来?”庄楚然突然道:“既然卫将军他们已经作古,坐定了这罪名岂不更好?” “必定是有一方的利益链出了差cuò。”曲时接过话:“又或者,翻了这案子,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众人沉默下来。 秦如薇道:“我是个妇人,不大懂这里头的曲曲折折,我爹娘的冤能得报自然是最好,可亦当大局为重。若是这三方真的已是暗中联手,那么表哥将来的阻力,必定是更大。” “所以,不管如何,这都是要差个一清二楚了?”夏岚昊的俊脸有些冷沉。 秦如薇不语,想要问鼎宝座,必然是要够冷静,谋而后动。 “薇儿说的对,不管有没有联手,都当分而化之。”庄楚然接口道:“只有三方的利益平衡被打破,我们才有机会谋之。” 秦如薇这时站了起来,笑道:“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儿了,你们聊,我出去走动一二。”说罢,她朝几人福了一礼,走了出去。 庄楚然见她神情有些悲悯落寞的,心中微痛,想要追上去,却也知道当下并非儿女情长的时候。 曲时看了,摇着折扇道:“明慧郡主有乃母之风,可有句话亦叫慧极必伤。” 庄楚然和夏岚昊心中同时一震,看向他。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还她一个清明,相信就已是她最大的安慰了,忧思过重,反而不美。” 秦如薇太聪慧,这虽是好事,可若是忧思过重了,未必就不会陷了魔障。 庄楚然站起来冲曲时一施礼:“多谢先生提醒。” “也是我不对。”夏岚昊心有内疚,若是秦如薇只是一个农家女子,想来就不会有这样的繁琐事吧。 “所以,我们再来分析一下这几家的关系,里头会不会有漏洞,或者,有些什么地方是我们漏了的?”曲时啪的收回了手中折扇道。 秦如薇站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突然,一阵风吹来,吹皱了一池春水。 无风不起浪,如今,也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真正的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却不知是何日了? “小狐狸。”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秦如薇一惊,忙的擦了眼泪转过头去,只见司徒芳站在她身后不远,不禁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来:“不是说,你跟你师傅回了医谷一趟?” “刚刚回了,我听说你回来了这才过来寻你。”司徒芳大步走过来,见她眼圈红红的,不禁皱眉道:“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庄楚然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 “不是。”秦如薇拉着他,道:“我只是想起爹娘了。” 司徒芳一愣:“你是说长公主他们么?” 秦如薇点了点头,干脆拉着他坐下,看着湖面幽幽的道:“芳芳,你说,我这心咋就这么难过呢?” 虽然自己不是长公主他们真实的女儿,可这心想到他们的冤死,总是难以自持的疼痛。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皇家郡主 “瞧我,倒是跟个长舌妇似的,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听得闷了吧?”秦如薇直说到口干舌燥,才察觉和他一块时,总是自己在说话,他倒是成了聆听者了。 “你想说便说。”司徒芳扭头看她,道:“不然有些日子你见不着我了。” 秦如薇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说了想带着我到处去走走游医。”司徒芳耸了耸肩? “王爷的脚不是还没好?”秦如薇即刻道。 “已是治得差不多了,都能让人扶着走了,接下来就是慢慢走动恢fù了,不出一年,他就能和以前一般走了。” 秦如薇心中有些酸涩,看向湖水,幽声道:“一定要去吗?你的医术,已经极好了的。” “学无止境。就像你从前说过的那些东西,我都未见过呢。”司徒芳道:“从前我也知道嬷嬷他们在找你,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不知你就是公主的女儿,不然的话……不过现在找到了也就好了,也不用满大夏的到处跑,我都能在哪找人了。” “是啊,这就是缘分,所以,你一定要走?不走不可以么?” 她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很是引人怜,她的发丝垂下来,司徒芳不禁伸手将它们捋到她耳后,一笑:“笨啊,我又不是不会回来,我是会回来的。” 秦如薇嘴一抿,鼻子一酸,瞬间别开头去。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雨的气息,空气中,似也飘来一阵淡淡的离愁。 庄楚然回到院子时,杨柳在屋檐下正吩咐小丫头做些什么,见他回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少夫人呢?” “少夫人在歇息。”杨柳快速道,迟疑了一下道:“少夫人似是不大舒爽,奴婢瞧着她像是有心事。” 庄楚然眉一皱,挥了挥手,大步走了进去。 进得屋内,果然见秦如薇歪在榻上,一张织金云锦薄毯盖在她的腰腹上,头枕在双手之上,双眉紧蹙着,便是睡着也极是不安稳的样子。 庄楚然走近,轻手将那薄毯拉上些,又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才把手抚在她的眉上。 秦如薇动了动,睁开眼见他在跟前,浅浅一笑:“谈完了?” 说着坐了起来,庄楚然扶了她一把,道:“杨柳说你不舒坦,可是身上那里不好?” 秦如薇坐起来,干脆将头埋在他胸上,道:“没有,只是觉得心里闷,芳芳和他师傅又要走。” 庄楚然皱了一下眉,她不高兴,是和那小子有关么? “这话是怎么说的?他不是才回来?” “可不是。”秦如薇叹了一声,道:“听说是他师傅要带他到处游医。” “所以你不高兴了?”庄楚然低头看她,道:“他已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左右不会不回来,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他于医术多实践,也只是有好无坏。” “我何尝不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却是舍不得的。”秦如薇叹息道:“这才团聚多久,他们又要走,而这一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回来了。” 庄楚然轻哼一声,嘟嚷道:“我都有些嫉妒那小子了。” 听这话酸的,秦如薇嗔道:“瞧你,这醋也吃啊,他就跟个孩子似的,是我弟弟一般。” 庄楚然不以为然的再哼了一声。 这么一打岔,秦如薇心中的离愁倒是散了些,又问他在书房谈的如何。 “王爷的腿也还没好,便是好了,为稳健起见,在外人之前,恐怕也回会持拐杖。”庄楚然淡淡的道:“皇上还年轻,如今谈那个怕是早了些,还不如趁此先加大自己的筹码。” 秦如薇点点头,她也是见过皇帝的,他虽知天命,可身体也瞧着还好,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儿子一天到晚只瞪着自己的位置,所以,夏岚昊蛰伏起来暗中储存自己的力量,反而会更有利些。 而他的腿,迟些再“好”相信会更让莫些人放心些,皇家的腌臜事,实在太多了。 庄楚然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道:“你莫要多想,先生说慧极必伤,朝堂上的事有我们男人就好,你就安安心心的该吃吃,该睡睡,不准你伤神。”顿了顿又道:“岳父那件事你也别多想,我答应你,会让真相大白的。” 秦如薇嗯了一声,重新伏在他胸口上,道:“那我就安心的当个小女人。” 庄楚然轻捏着她的腰道:“你刚回来,咱们也不急着回去昌平,这两天我带你到处去走走可好?” “可是娘那边?” “无事,她会明白的。当务之下还是快快生个小小薇来。”庄楚然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去。 秦如薇羞嗔地捶了他一把:“讨厌!” 接下来几日,庄楚然除了和夏岚昊他们议事,便是尽可能陪着秦如薇,两人几乎焦不离孟的,感情更盛从前。 因为秦如薇的身份早已公诸天下,这贺州各地自然也是传了个遍,她身份尊贵,自也有人上门拜访走动,所以在仁王府住了两天后,她便回了在贺州的宅子,一时间,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 仁王妃又说当初急着回上京,连年都没好好过,更别说和这些个夫人走动了,便让秦如薇以她的名义办了一场春宴,正式以明慧郡主的身份走在人前。 得知秦如薇的尊贵身份,众人反应自是不一,有震惊,有艳羡,有平淡,有理所当然。 唐家,是最震惊的,震惊的同时亦是欢喜。 唐冶得知后却是露出一个苦笑,喝了一个伶仃大醉,第二日,便答应了唐大夫人安排的亲事。 唐濮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当彼此是朋友,或许才是最好的。”只是,这话也不知是说与他,还是说给自己听了。 不管如何,他们唐家大房如今也算走到了秦如薇的这一条路子了,而她的背后,是仁王,是皇帝。 唐家送来了丰厚的贺礼,比以往都要金贵数十倍,秦如薇叹了一口气,按着规矩回了礼。 “君臣有别,郡主身份尊贵,唐家乃商贾出身,按着一般礼仪来往便好,过从甚密反而不美。”宫嬷嬷淡淡地道。 秦如薇低头浅笑,心中却是有些苦涩。 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么? 封建社会旧时代,讲究的便是规矩,尊卑礼节。 在贺州盘旋了数日,秦如薇终是回到了昌平的家,掀起车帘一看,她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恭迎郡主回府。”震天的吼声,让坐在马车的秦如薇唬了一跳,看向宫嬷嬷。 宫嬷嬷往外一看,点了点头,道:“是府中的下人。”似又对他们这般识相上道很是满意,道:“这规矩就得这么来。” 秦如薇露出一个苦笑,这时,小厮已经摆好了踏脚凳,丫头来请她下车。 扶着杨柳的手,秦如薇下了马车,只见衙府正门外,跪了两排下人。 宫嬷嬷扫了一眼,却唯独不见庄老夫人,不由有些不悦。 “都起吧。”秦如薇轻抬了一下手,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赏。” 众人心中一喜,齐声道:“谢郡主赏。” 虽说在官衙当下人是有荣耀的,可再有荣耀,又怎比在伺候郡主好听,毕竟县令大人只是七品官呢! “怎不见老夫人?”宫嬷嬷看向刘嬷嬷,声音似带着责令。 秦如薇乃是有封号有封地的二品郡主,若论尊卑,她当为尊,老夫人身上都还没有诰命呢,理当来迎接的。 刘嬷嬷心中一秫,忙道:“回郡主和嬷嬷的话,老夫人昨夜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郡主,这才不曾来迎呢。” 宫嬷嬷轻哼一声,正欲说话,秦如薇却轻拉她一下,道:“老夫人病了,刘嬷嬷快些去伺候着罢,都出来迎了,身边儿没个听使的也不成。” “是。” 一行人进了内院,回到秦如薇和庄楚然的正房里,在这院里伺候的自又是请了一回安,当然也都得了赏。 待得众人都下去,宫嬷嬷就道:“郡主,老夫人那边也太拿乔了,您……” “嬷嬷,嫁鸡随鸡,我身份再尊贵,她也是我婆婆,我理当尽孝,不过是迎接,她来不来有何相关?我要是在外头争辩这个,少不得让人告我一声不孝。”秦如薇淡声劝道。 “自古君臣尊卑有别,便是皇家父子,一句臣儿已是表明,先为臣,再为儿,您是郡主,理应她向你行尊礼,这才叫对皇家尽忠。”宫嬷嬷沉声道:“而不是拿乔作派的,竟是来迎接也不来,这是对皇家不敬。” “嬷嬷。”秦如薇抚着额,道:“就看在我份上,看在姑爷份上,这事就抹过吧。只要她不太过分,我让她两分又如何?这才是皇家风范。” 宫嬷嬷皱起眉,似是不满。 “我答应您,若是她太过分,我定是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皇家郡主的作派,皇舅舅的金鞭,也还在我手上哩。”秦如薇又加了一句。 “罢了,她识大体懂事儿便罢,若不然,老奴也会教她,什么才是尊卑有别。”宫嬷嬷终是松了口。 秦如薇听了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可想到庄老夫人那心态,只怕事儿还不会轻yì善了,若没猜错,只怕庄老夫人就在屋里数落着她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婆媳斗法 秦如薇还真没料错,庄老夫人还真是在屋里数落着,压根就不见半点病态,什么怕过了病气,通通都是假话。 “你可见她有什么了?”说了一通不满,庄老夫人看向刘嬷嬷问。 “郡主……”刘嬷嬷才开了个头,就见庄老夫人的脸一黑,忙的改口道:“少夫人倒没说什么,倒是宫嬷嬷对您没前去迎接有些不满。” 庄老夫人听了脸色黑得发沉,道:“我是她婆婆,有婆婆要去迎媳妇儿的吗?” 这话,又是恼火又是酸,恼的自然是那宫嬷嬷的态度,酸的是秦如薇身份尊贵,已不是她能拿捏更不是她可比的。 “可,她是二品的皇家郡主。”刘嬷嬷迟疑着道。 “那又怎样,她既然嫁进我庄家,就是庄家的媳妇,我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庄老夫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听说,皇上还赐了她金鞭。”刘嬷嬷又添了一句。 庄老夫人嘴唇一抿,不满地瞪向她,刘嬷嬷避开她的眼,有些忐忑,心中更是郁闷无比。 庄老夫人瞪了半晌,突然泄了气,道:“去,少爷回来的时候,先让他来我这里,我看她是来请安不来。” “是。” 刘嬷嬷不敢多话,应了话就下去吩咐人,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糖给一个小丫头,让她去寻少夫人的三等丫头玩儿传话。 杨柳听了小丫头的话,又差人抓了一把糖果子给她,自己则是进去给秦如薇汇报去了。 秦如薇正歪在榻上听着宫嬷嬷说事,见她来了,便掀起眼皮子看她:“怎么了?这样行事匆匆的。” 杨柳看了宫嬷嬷一眼,欲言又止。 秦如薇见此便稍稍坐直了身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嬷嬷又不是外人。” “不,奴婢自不是这个意思。”杨柳即刻将刚刚小丫头递过来的消息给说了。 果不其然,宫嬷嬷的脸就沉了下来:“真真是可笑之极,给脸不要,还摆谱,人刚进门还没歇过气来就让人去请安?”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道:“准备一下吧,离家这么久,她也是我婆婆,如今她又卧病在床,理当我去向她请安的。” “郡主!”宫嬷嬷的眼睛倏地睁大,似是不敢相信。 秦如薇一笑,道:“嬷嬷,这是为人儿媳该做的事,她是长辈,怎么着,我也该去一趟,更别说,我还离家一段时日刚进门,便是客人上门来作客也是先去长辈那边儿请安呢。” 宫嬷嬷还想说什么,秦如薇又道:“去请上一名大夫来,不是说染风寒了么?等你家姑爷回来的时候就请来吧!” 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庄老夫人非要这么作,她也不是软柿子,任她搓圆任扁的。 宫嬷嬷和杨柳听了,立即反应过来,笑应道:“是!” 庄楚然前脚来到庄老夫人的院子,听得她喋喋地诉说着对秦如薇和宫嬷嬷的不满,便是眉头紧拧。 “我支唤了身边的嬷嬷去迎她,也算是个态度了,便是皇家公主,不也先当向婆婆请安么?她这一出去就几个月,回来了,影都没见着,哪家媳妇是这么办事儿的?”庄老夫人一边说,一边觑着庄楚然的脸色,故作叹道:“哎,也是,她也是皇家的郡主了,这姿态自然是摆得高高的,咱们庄家庙儿小,供不下也是在理的。” 庄楚然听了脸色微沉,唰地看向她,声音不冷不热:“娘说这种话是个什么意思?当初您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为我讨一门贵妻,如今得偿所愿,怎的反而是不欢喜了?” 庄老夫人被他一噎,脸色酱紫,张口欲言。 “少夫人来给老夫人请安了。”丫头突然在此时唱道。 庄老夫人只好按下心中不爽,轻哼了一声:“早不到晚不到现在倒是来了。” 说话间,一双眼往门口处看去,待得见着当头那人时,眼睛登时直了。 数月未见,她长得更漂亮了,肌肤白里透红,水润柔滑,鬓发高挽,插着两支金凤衔珠步摇,鬓间还点缀了珠花,若隐若现的,光华璀璨。她穿了一身八幅织金祥云宫裙,腰间垂着的宫绦微微番飞,裙裾压着一枚羊脂白玉佩。她笑容清浅,下巴微扬,可眼中自信自然而然的倾泻,端的是高贵优雅,大方得体。 这就是皇家郡主的风范? 不得不说,庄老夫人是被震住了,秦如薇这一身其实不算顶顶华丽贵重,可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就不能容人忽视,让人自愧不如,难于仰望其顶。 庄老夫人艰涩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秦如薇盈盈地向庄老夫人施了一礼:“娘,媳妇回来了,媳妇给您请安了。” 庄老夫人勉强笑道:“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好了要去接你,只是有个村落出了命案,一时拖沓住了才没前去。”庄楚然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歉然地道。 秦如薇浅浅一笑,道:“不打紧的,自是公务重要。” 庄楚然听了这话心中才放心,又问:“累不累?你刚回来,也不用急着过来请安的,娘她也不会怪你的。” 庄老夫人闻言脸一沉,咳了一声。 “我这也是心里头急,才儿听见刘嬷嬷说娘染了些风寒,这才急着过来呢。”秦如薇又看向庄老夫人,一脸关切地问:“娘可是要紧?虽说都快到五月了,可这倒春寒在早晚最是紧,娘可别贪凉了。” 庄楚然一怔,看向庄老夫人:“娘病了?”他怎的没听说? 庄老夫人脸色有些不自然,故作咳了两声,不咸不淡地道:“也就是有两声咳嗽,没啥打紧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上了年纪的人就得适心保养着。”秦如薇忙道:“原也是怪我,这一去就是几个月,家里要娘担待打理,也是繁琐,总是媳妇的不是了,娘可要原谅我这一回才好。” 庄老夫人歪了歪嘴:“我可没老到干不动的地步去。” “是是,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娘跟我就跟姐妹似的呢。”秦如薇一笑。 “少夫人,大夫到了。”杨柳在这时走了进来。 众人又是一愣,秦如薇便看着庄楚然解释道:“我听说娘染了风寒,又怕下人伺候不周到,故而就叫了大夫来,好好的诊治一番,可不能让小病熬成了大病不是?” 庄楚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做的很对。” 庄老夫人连忙道:“不过是一点风寒,哪里需要劳动大夫来,不用看了,没得费那银子。”开什么玩笑,要让大夫来,还不得说她装病? “娘,咱们可不能讳疾忌医,让大夫看看,开两副药吃了才好。”秦如薇看着她道:“至于银子,那算不得什么,娘只要身子好好的,我和夫君才放心呢。” 话说完,就看向杨柳道:“去请大夫进来吧。”又吩咐宫嬷嬷:“着人摆一摆屏风。” 庄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想要说什么,宫嬷嬷却道:“老夫人可别辜负了咱们郡主的一番孝心才好。” 一声郡主,让庄老夫人的脸色黑了个彻底,下意识看向庄楚然,只见他正扭头和秦如薇说着什么,压根没注意到这边儿,不禁心里一寒。 摆好屏风什么的,很快的,杨柳就领着大夫进来了,他先是向秦如薇和庄楚然行了一礼,才去问症。 庄老夫人本来就没病,自然看不出个什么来,可大夫也不是傻的,会白白的戳穿她装病,只说了肝火旺盛云云,庄楚然听了脸色微尴,看了秦如薇一眼。 秦如薇笑着摇头,对大夫道:“那就请大夫开两副良方吧。” 大夫被带了下去。 秦如薇又来到庄老夫人床前,道:“娘也别担心,也只是小病,吃两幅药也便好了。” 她轻轻地掖着她的被角,一双清澄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庄老夫人,似是看透了人的内心去一般。 庄老夫人被看得心里发沉,半晌才道:“你有心了。” 秦如薇淡淡一笑:“我去吩咐人抓药,娘您歇着。” 庄楚然来到庄老夫人跟前,庄老夫人一把抓着他,急道:“你瞧瞧,你瞧瞧她,我看她是想要害我。” “娘,儿子感激您待儿子的心,从前您想为儿求一门贵妻,我亦是一门心思想要她,我们母子,俱是求仁得仁,也无所求了。娘,您就安心的等着抱孙子承膝下吧,旁的事,莫要作太多。薇儿她不是有坏心的人,您待她好,她也会侍你如母。”庄楚然淡淡地道。 “你……你”庄老夫人瞪大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庄楚然也不在多言,只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便走了出去。 庄老夫人气得心口发痛,反手将自己头下的瓷枕给扔了出去,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庄老夫人双眼含泪,呼吸都重了起来。 庄老夫人经此一遭,是真的病了,秦如薇听了,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只嘱咐下人仔细伺候,不得有半点怠慢,她则是去安抚庄楚然了,毕竟,她的小心思,从没有掩瞒。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大 秦如薇回到院子时,庄楚然正背着手看着窗外的那棵银杏发呆,背影说不出的萧索落寞。 自古婆媳斗法,夹在中间的那个儿子最是难过,在现代尚且艰难,在这以孝为重的古代,那就更难上加难了。 秦如薇忽然有些心疼,可是,她真能忍声吞气的对庄老夫人妥协吗? 不,或许她能忍,但在某些原则上,她是绝不能忍。 挥退了丫鬟,秦如薇上前从后抱住了他精壮没有半点赘肉的腰身,将脸靠在他的后背上,一声不发。 庄楚然微微侧头,失笑:“这是怎么了?” “你不高兴。” 庄楚然将她拉到跟前,看着她问:“我怎么着不高兴了?” 秦如薇抬起头,说道:“对不起,或许我该忍着的,顺着她一点的。” “傻瓜。”庄楚然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将她搂在怀里道:“受了委屈不要忍声吞气,嫁给我已是委屈了你,不要为这点芝麻绿豆事憋屈,我不想看你不高兴。” “可是,她是你娘。” 庄楚然叹了一声,道:“爹早死,娘是寡母带着我,也是过得不易,她虽严厉,可从前的性子也不像现在这般拧,如今年纪上来了,反而是愈发的有些拧不清了。” 秦如薇沉默。 “诸如从前她一直想要给我娶一门贵妻,如今是求仁得仁,她却又……”庄楚然苦笑一声:“可见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得一就想二。” 秦如薇也露出一个苦笑,可不就是这样吗? “滚滚凡尘,世人皆是如此,有许多人都想着总能得到多一些,再多一些,佛说贪嗔痴不就是如此?所以说,我们都是一个俗人罢了,你也别太着重了去。” 庄楚然低头看她一眼,将她拉到榻边坐下,道:“娘也是性子拧不清,你不要和她计较,若是太过分了,和我说便是,也不要惯着她去。” “说来说去,也是我这身份惹得祸。”秦如薇轻叹:“若是我还是从前秦家女,怕也……” “别说这样的话。”庄楚然用手指挡着她的嘴,道:“娘她,糊涂了些,要是真要无理取闹,怎么着她也能作出不满来。” “那若是我拿身份来压她呢。”秦如薇故作俏声说道。 “你会无理取闹吗?”庄楚然反问一句。 秦如薇一怔:“自然是不会。” “那不就结了?”庄楚然笑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我都当看不见。” “可若是娘找上你呢,就像今儿,不也是找你说我不孝么。”秦如薇嘟起嘴。 庄楚然轻叹:“自古君臣有别,你如今的身份可不一样,所谓忠孝,忠字还排在孝跟前呢,对皇家不敬,那罪名,不是孝就能比得过的。” 这话,算是完全站在秦如薇身边了。 秦如薇道:“你放心,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我都不会和她算的,毕竟是你娘呢!” 庄楚然心中一暖,知道她委曲求全,都是为了自己,不由握了她的手:“为夫多谢你了!” 秦如薇轻啐一声,知他刚从外头回来,也没用过什么吃食,便扬声唤:“谁在外头呢?” “奴婢在。” 一个穿着杏黄春衫,梳着如意髻,插着银簪子的身材单薄的女子闻声走了进来,朝秦如薇和庄楚然福了一礼。 秦如薇愣了一下,仔细看了却是秋兰,这一阵子不见,她却是出落得比以前更俏了,这一身打扮,看着有些娇怯怯的引人怜惜。 秦如薇心中有些怪异,她看了庄楚然一眼,不同刚刚的温和,此时的庄楚然神色有些淡漠。 秦如薇心中咯噔一声,眼神一闪,笑道:“竟是秋兰呀,一阵子没见,都叫我差点认不出了。”又看着庄楚然道:“你看是不是,这丫头一打扮下来,走出去跟个小姐儿似的。” 秋兰个微咬了咬唇,飞快地抬起头看了庄楚然一眼,羞涩地低下头。 秦如薇见此眼睛眯了起来:“娘总是说你身边少人伺候,我看这丫头也识两个字,去书房伺候也是得了,你看怎么着?” 秋兰听了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庄楚然,垂在身侧的手都捏紧了。 秦如薇看在眼里,嘴角含笑,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笑容,反而有说不出的冷意。 庄楚然却像是恼了,搁下茶盏道:“我身边有钟忠就够了,多了人,反而添乱。”又站了起来,道:“我有些累,却内间歇上一会。”说着也不等秦如薇作答,进了内间。 秋兰脸色一白,唰地抬起头,对上秦如薇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猛地一跳,低下头去,腿在发抖,心中惴惴不安。 之前因了自己多嘴,少夫人就有些厌了她,这回去上京,就留着她在家看家,把杨柳等人带去了,虽说也是荣耀,可哪比得了上京那繁华果然,少夫人这一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家郡主,那气派风光就别提了。不说她,就是杨柳她们几个丫头也似是长进了不少,那派头,就不是从前那般能比的,再看那从上京跟着来伺候的人,她的心就凉了一遭。 自己已是被秦如薇厌了的,又有新人来,看着就是大丫头的架势,这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要想保着风光,要么就成秦如薇身边的大丫头,要么,就成为庄楚然的侍妾。 她选了后者! 侍妾虽是妾,可到底也算是半个主子,有人伺候来着,而不是去伺候别人。 秦如薇不在的日子,其实是最好的机会,尤其是庄楚然喝多了的那一次,差点就…… 想及此,秋兰的脸滚烫起来。 可再想到庄楚然的冷漠,她的心又寒了半截。 “你家爷的脾性倒是有些左了,你莫要放心里去。”秦如薇直接拿过庄楚然喝过的那杯茶抿了一口,笑着说道。 秋兰看了,低下头嗫嚅着:“奴婢不敢。” 秦如薇唇角微勾勒一下,道:“我这会子是有些饿了,爷也是没吃过什么,你去张罗些点心来罢。” “是。”秋兰应了快步走了出去,出得了门子回头看了一眼,竟是觉得腿发软,心中酸涩。 秦如薇坐在榻上,摸着杯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才走进室内,见庄楚然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听见声响是动了一下,显然是没睡着。 “怎么的,这还恼了?”秦如薇在床边坐下,调侃道:“给你送个美婢,还不高兴了?” 庄楚然腾地翻身坐起,一把将她拉下压在床上:“你再敢说一回。” 他双眼燃着两簇火苗,有恼火,也有,说不清的情xù。 秦如薇却是半点不怕他,只用手指描画着他的喉结,软糯糯的道:“跟你玩儿还不成了?” 庄楚然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掐了她腰间一把,秦如薇哎哟一声呼痛。 “看你还敢不敢。”庄楚然掐过后又轻轻的揉起来,道:“你这个婢子,打发去别处当差吧。” 秦如薇眼睛微眯,他竟是这么说,那么她不在的时候,还真是发生了点什么了? “别想那有的没的,没你想的那回事。”庄楚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这丫头是个心大的,早早的打发了好。”话说到这,他是再不多说了。 秦如薇若有所思,一会子,就觉得胸口麻麻痒痒的,低头一看,这人不知啥时候扯开了她的领子了,不由呀了一声。 “作死呢,这天还亮着。” “别动,也是你撩的火。”庄楚然压着她,唇堵了上去。 秋兰捧着一个托盘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内间一阵细碎的吟声,愣了一下,随即涨得满脸通红,急急忙忙的放下托盘就走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她站在门边,双手捂着胸口,那里噗通噗通的跳得飞快,不由咬紧了唇。 “咦,秋兰姐,你怎的站在这了?”糯米拿着一个木匣子,奇怪地看了秋兰一眼:“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生病了?” “没,没有的事。”秋兰连忙摇头。 糯米耸了耸肩,就要推门进去。 秋兰连忙拉着她,道:“别进去。”见糯米投过来询问的眼神,便红着脸道:“爷和少夫人在里边。” 糯米怔了怔,哦了一声,却是有些懵懂,但她却是记得宫嬷嬷的话,主子两人单在里边,就别进去伺候了。 晚间饭时,庄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说身子不爽,让秦如薇他们自个儿在院子里吃,庄楚然听闻少不得过去请了一会安。 吃食有底下的人张罗,秦如薇趁机叫来杨柳,去问问这些日子她们不在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尤其是她院子里的事。 杨柳听到着重探听秋兰的事时,着实吓了一跳,怔愣的看着秦如薇:“少夫人的意思是?” 秦如薇眼皮微敛,摸着一棵红珊瑚的玉雕叶子道:“你家爷说,她心大了。” 杨柳的心重重地一跳,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又见秋兰这打扮,怎的还不心中有数?只怕她是想了些不该想的东西了。 小陌君脸红一把,昨晚码着字的时候被叫出去喝酒了,所以,现在才码出来,咳~要干工作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劝说 杨柳看着秋兰勒得细细的腰肢,忽而心中一涩,出声叫住她。 秋兰回过头来看她,一双大眼水灵灵的,杨柳不禁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 “咱们这样给人当奴婢下人的,虽说是矮人一头,但到底还是在官家伺候,而且,咱们的主子还是堂堂的二品郡主,这体面,便是一般官家里头的下人也比不过的,更别说那外头一般的人家,又或者是只会在土里刨食儿的。想来从前,你们一家子的前主家,也没少刻薄你们罢?” 秋兰微愣,想起从前的主家,苦笑道:“下人不就是这样,生死都捏在主子手上,搓圆按扁的。” “可不就是这个理,但咱们主子,可是这样的人?”杨柳又道:“你爹爹如今是内院的管事,你大哥虽是跟着跑腿儿的,但将来,未必就接不了你爹的位置。还有你娘,也在厨房里当差,那也是个油水重的地方,你和秋香都领着一等二等丫鬟的月钱,平素也有打赏,可是比你们从前要强上数倍?” 秋兰的眼皮颤了颤,这那止强上数倍,如他爹所说,是烧了高香了。 每次回到单独分给她们一家子的小院,她爹都这么说,要知恩图报,好好干,将来如何云云,可见他爹还有大哥他们都是极满意如今的状况的。 再看自己和妹妹,从前不也就是个三等丫鬟,动辄就背黑锅被打骂,如今,穿金戴银的,虽说是个奴婢,可比起那一般的小户人家的闺女,还要体面几分,走出去,也倍儿的有脸面。 杨柳觑着她的脸色,又道:“前儿我也和你说过,咱们这样的,又是签了死契,便是配个人,将来儿女生下来也是家生子,伺候未来的小姐少爷,也是体面。再不然呢,求了主子开恩,放出去自由聘嫁,就咱们伺候过郡主的,别说多大富大贵,但求个衣着无忧的夫家那也是有的,那可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正室夫人,不比当个小妾,命都还捏在主母手上要强?” 杨柳这话也不是乱说的,有好些人家,尤其是那些个小门商户,很多都宁愿选个从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大丫头,毕竟人家的见识和规矩都在那里,能干是必然的,总比娶那些啥也不懂的小门小户的强。 更别说,她们还是伺候过郡主的。 秋兰低着头不出声。 杨柳也只当没看到她的表情,自顾自地道:“自古以来,这当小妾的,有几个是有好着落的?别的不说,这做妾的,生下来的孩子还不能喊自己一声娘,得称主母为母亲,而叫自己,得在娘前面加一个姨字,管自己叫姨娘。而自己呢,这规矩大的,还不能叫孩子的名字,得唤他们为少爷姑娘,你说,这有意思不?” 秋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杨柳也不催她,心中暗叹,当初这一家子来的时候,都是好的,秋兰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虽说有些掐尖要强,但那时也没几个丫鬟,自己不屑和她争,糯米的性子比她更直,有得吃就成了啥都不争,几人相处下来也就相安无事。 可秦如薇成了亲后,乘着是陪房贴身大丫鬟,家人又都掌着体面的差事,秋兰行事竟是渐渐的骄狂起来,离开这么一阵子,更是不着调,竟是有了攀高枝的想法,这怎么得了? 且不说秦如薇的性子,是个外柔内刚的,处事十分有原则和果断,和庄楚然更是恩爱,又怎会容得第三人插足? 不管多贤惠的女人,都不会愿意看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秦如薇明显也是。 一起共事久了,秋兰的本心也不是坏的,杨柳自然是想看她好,若真要一头去撞南墙,自己失了体面不说,还落了主子的脸面,两厢难看,更别说,秋兰还有一大家子,要是她被厌弃了,她的家人,在这府里,又有什么得益? 只是自己的这劝说,秋兰就不知能不能听进去了。 “快整理一二吧,郡主还在等着呢!”等了半晌,杨柳也不见她出声儿,便起了身,走出去,到了门外,又长叹了一声道:“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家人想想才是。” 秋兰唇一抿,看着杨柳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拳,目光变幻不定。 来到正院,秋兰进了主屋,瞳孔就微微一缩。 秦如薇正歪在美人榻上,一袭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粉色水仙散花绿叶宫裙拖曳而下,撒落在榻边下,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淡雅高贵,那雍容矜贵的气质让人不敢正视。 这样慵懒却又贵气逼人的秦如薇是秋兰从未见过的! 秋兰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距离,那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距离,难以逾越。 郡主和奴婢,便是自己能当了庄楚然的侍妾,又争得过秦如薇么?不能吧! 不,她就没想争,只是想当个主子罢了,只是不想再被人支唤而已,可,她能吗? 带着这种忐忑和惶恐,秋兰战战兢兢的上前行礼,愣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来了。”秦如薇阖着的眼皮抬了一下,声音懒洋洋的,轻挥了挥手,手中两个景泰蓝镯子发出叮当响,那替她捶腿的小丫头就退了下去。 秦如薇坐了起来,打了个呵欠,轻捶了捶腰身,这阵子腰总是酸累,好生不适。 接过杨柳递过来的红枣茶抿了一口,又捻了一块芙蓉糕吃了,蹙着眉对杨柳道:“这也太甜腻了些,不吃了,你拿下去让他们分了吧!” 杨柳怔了一下,用叉子挑了一点尝了,道:“这甜味还和以前一样啊。” “是么?”秦如薇不甚在意,道:“许是这枣子茶也甜吧。” “我给您换一杯花茶吧。”杨柳知她要和秋兰说话,接下来的话题为免秋兰尴尬,便识趣地离开。 秦如薇这才看向秋兰,道:“你坐吧。” “奴婢不敢。”秋兰有些踌躇。 “这里也没有别人,让你坐,你就坐吧。”秦如薇淡淡地看她一眼。 秋兰道了谢,挨着小半边杌子坐了下来,也不敢看她。 秦如薇打量了她半晌,直到秋兰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坐如针毡时,才轻声道:“早两年你来时,也就十五吧,如今一眨眼,也是个大姑娘了,可有什么打算不曾?” 秋兰心里咯噔一声,立时就想到杨柳对她说的话,顿时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嗫嚅道:“也没有仔细想过。” “你和杨柳她们都是早早儿就跟在我身边的,虽然你比杨柳糯米都要晚来,但你平素做事的能力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你们几个,我心中也有安排,将来到了年纪不能在我身边伺候,想要在府里找个人配了,或是出去自由聘嫁,都随你们欢喜,我自也会给你们备上一份嫁妆,高高兴兴的送你们出嫁,绝不亏了你们去。”秦如薇淡声道:“杨柳呢,她就一个人,也是打算好了,如今府里她也没看得上眼的,也就再留神着,若真不想嫁了,我也会养她终老。你呢,是有老子娘的,所以,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秋兰噗通的跪了下来,低着头道:“奴婢,奴婢愿意侍奉郡主到老,求郡主别赶奴婢走。” 秦如薇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依旧平淡:“哦?”她似笑非笑的看过去,道:“在我身边儿伺候到老,也就只有三条路,一是梳起了不嫁,将来养你到老,二是婚配嫁个小厮或体面的小管事,在我身边当个管事娘子,这三嘛……” 秦如薇又喝了一口茶,曼斯条理地道:“这第三,就是给爷当个侍妾,也能伺候我一辈子。你,是想选哪一条路呢?” 秋兰心中重重一跳,噗通噗通的跃跳起来,都快要冲出喉间了,她抬头看向秦如薇,对上她那双明亮的双眼,心中却是一凛,刷地低下头。 太犀利了! 那眼神,仿佛就看透了一qiē,洞悉了人心。 秋兰从刚才的雀跃变成了心惊胆颤,她伏在地上,颤声道:“奴婢但凭郡主作主。” “那我若是将你配给庄子上的管事呢?”秦如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可愿意?” 秋兰浑身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指卷曲起来。 秦如薇也不催她,只是淡定的拿起茶杯,这红枣茶从前喝着不觉,如今真是太甜腻了,她嫌弃的搁下来,也不再喝。 屋中的气氛十分诡异,秋兰只觉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可她要怎么选? 是给庄楚然当侍妾,还是嫁个小管事,当妾,就是半个主子,自家人也算是官老爷的亲戚了。 秋兰正欲开口,忽而,秋香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给秦如薇重新换了一盏茶。 “怎的是你过来了?你杨柳姐呢?”秦如薇浅浅地一笑。 “杨柳姐去厨房有些事儿,差奴婢送茶来呢。”秋香笑嘻嘻地一福回道,又看了秋兰一眼,目光有些急切。 秦如薇自然知道这个中原因,也没说话。 秋兰突然泄了气,道:“奴婢,奴婢凭郡主作主。” 秦如薇一挑眉,嘴角荡出一抹笑来。 !!R466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恩典 晚上,秋兰回到单分给他们一家子的院子,就被徐婶扯进了屋内,她一看,她爹和她大哥他们都在,几人黑着脸,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三堂会审! 秋兰的心莫名的发虚,却又强装镇定,吞了一口口水,强笑道:“爹,娘,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她顺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翻出倒扣在茶盘上的茶杯倒了一口茶。 “郡主找你说什么了?”徐婶瞪着秋兰,眼中满是火气。 若不是杨柳来透露,她都不知这丫头竟然心这么大了,还妄想当主子攀高枝儿。 秦如薇是什么人啊,她和庄楚然成亲不过大半年,正是恩爱的时候,怎会容得第三人插足?更别说,这还不是谁,而是她身边的丫头。 徐婶也在大户人家里头伺候过的,也知道很多奶奶身边都备着一两个丫头给自己夫君当通房丫头,有些人更是特意找了那容貌老实又身段好生养的当陪嫁丫头,为的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秦如薇呢,且不说她是个有主张的人,她早早儿就透露了不会让身边人当通房侍妾的,秋兰这般不要脸,还是趁着秦如薇不在的时候想爬主子床,不是犯了忌讳又是什么? 丫鬟给自家爷当通房侍妾的那叫比比皆是,可也是由主母开口允了开了脸抬的。若不是,自个儿爬上主子床的,那叫背主,是为人所不耻的,遇着个良善的主子兴许就这么就算了,若是个性子不好的,将背主的丫头打死了也是没人说一个不是。 自古以来,背主的,从来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秋兰,差点儿就走了歪路了呀! 徐婶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想到的不是女儿当上了侍妾自家也过上好日子,而是一家子都被厌弃再无出路。 好容易得了这体面的差事,又是郡主的陪房,谁比的过?这荣光差点就付诸流水了。 徐婶有些恨铁不成钢,在她心里,女儿虽好,可儿子才是自己的根本和依靠,若是因此失了秦如薇的信任被打发到不知哪旮旯去,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幸而,杨柳着秋香来说了,也生生的阻了秋兰撞南墙的想法。 “哪有说什么,不就随便说了两句。”秋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支支吾吾地道。 “你还想说谎。”徐旺突然一拍桌子大喝。 秋兰冷不丁的被这么一吓,手中的茶杯也没捏稳给掉了下来,满面惊惶的看着她爹。 “爹,您……”秋兰怯怯地看着她爹,连地上的茶杯碎片都不敢去捡。 徐旺看了一眼这女儿,满腔的话最后化成了怨气,冲着徐婶骂道:“你教的好闺女,不要脸,真是丢光了我徐家的脸面。” 秋兰的眼圈一红,嘴抿成了一条逢:“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还有脸说?”徐旺把眼一瞪,骂道:“若不是你心头大,想要攀高枝儿,郡主会招你去问话?你敢说,你不是想要爬了主子的床?” 本来这等事,是该徐婶和秋兰说的,徐旺也是一时火遮了眼,不管不顾的就说了出来。 秋兰也不是小姑娘了,而是长成了大姑娘了,被自家爹爹这么辱骂,那里受得了?一个冲动,直接就冲向旁边的柱子。 “你们就嫌弃我,我不活了,不要活了。” 众人唬了一跳,徐大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本就壮健,又近那柱子,一个闪身就挡在了秋兰跟前,秋兰的头也撞在了他的肚子上,那力度痛得他直吸气。 徐婶冲了上去,抓过秋兰就好一阵掐:“你这死丫头,气性儿愈发见大了,啊。” “让我死,让我死。”秋兰不顾不挠的哭喊,使劲儿的挣扎。 “她要死就让她死,也好过丢人现眼。”徐旺见拖住了秋兰,心才松了,紧接着上来的便是怒气。 “你就少说两句吧!”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徐婶也是舍不得。 徐旺哼了一声,兀自坐在那里生气。 “死丫头,怨不得你爹火大,你也是个争不落的,你说,好好儿的,怎么就有了那想头?”徐婶很是恼火,道:“难怪前阵子我听有些个人说风凉话,只当她们是嫉妒,万万没想到,你竟是真存了那心思,怪不得少爷这些日子也不待见咱。” 秋兰强辩道:“我,我有什么错,要是我成了主子,你们日子不也更好过?” “你简直糊涂透顶!”徐旺叱喝一声:“你倒是异想天开,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还妄想当主子?” 徐婶朝徐旺使了个眼色,苦口婆心地道:“秋兰,你可真是糊涂了,这谁家纳通房侍妾,不是主子点了头才成的?当然,也有那使了计爬主子床的,可有几个是成事的?你可还记得碧叶那丫头?” 秋兰脸色一白。 她怎么不记得,碧叶就是前主家的一个丫头,长得很是美,就是因为爬了主子的床,被奶奶不喜,寻了个由头活生生的就打死了,可谁都没说个不是,都说碧叶是活该,背主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不经主子点头,什么都是错,主子要发作你,压根儿就什么理由都不用,谁让咱们是当下人的?”徐婶叹道:“或许你觉得郡主是个和善的,但她也是个女人,又怎会容得,更别说,咱还是她的陪房。” 秋兰不出声,头撇开一边,看向窗外。 “做女人,都想当家做主的,当个侍妾,说是半个主子,可说白了,还是个奴婢。别的不说,便是这事成了,别人会怎么看你?谁看得起你?郡主就肯定会厌了你,厌了咱们一家。” 秋兰嘟嚷着嘴。 “咱们一家子,好容易得了这体面,还是伺候郡主的,你犯那糊涂?”徐旺这时也道:“主子发话,要做什么都得做,要是不发话,你就把那心思收起来,当妾,亏你想得出!” 秋兰的眼泪憋不住落了下来。 徐婶就道:“咱们呢,也不是那大富大贵的,如今日子也比从前要过得有奔头,你莫要犯糊涂,心大,好好的伺候郡主才是正事,嫁人,也得做正头娘子,这才是有出路的。” 秋兰哭着道:“如今我也当不成了,郡主都说要把我配人。” 徐旺心中一急,问:“配谁了?” “说是庄子上的管事。”秋兰抽抽噎噎地道。 徐旺两口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看吧,这怪得了谁?” “如今说这个也是没用了,你去洗把脸,回去正屋里伺候吧,郡主是个心善的,定然不会推了你去火坑!”徐婶劝慰道。 秋兰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应了。 待得几个子女都下去了,徐旺和徐婶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的忧心。 徐旺沉吟半晌,道:“明天,你还是去郡主那里一趟,让她做主给配个人吧,早早定了才好,这丫头,也是大了。” 徐婶也是这般想的,道:“该是了。” 一家子都在这里头当差,总不能因了秋兰一个,而毁了一家子,尤其是儿子们,那才是重要啊。 正屋那边,秦如薇也在和杨柳说话。 “你倒是好心,她就不知领情不了。”秦如薇笑看着杨柳。 “郡主不要怪我多事就好。”杨柳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道:“我就是瞧着她也不是有坏心的,最初来的时候也是好的,只是这人大了,才……” “我何尝不知,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秦如薇抿了一口茶道。 杨柳也是叹了一口气:“只盼着这回,他们都明白郡主的苦心吧。” “徐旺,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秦如薇唇角微勾。 主仆俩正说着话,画眉在这时走了进来,说秋兰回来了,眼红红的,显然是闹了一场。 “这两日别让她在我跟前儿晃了,放她两天假,让她在家歇着吧,这么日子以来,只她看着院子也是累的。”秦如薇想了一下就道。 杨柳自是去安排不提。 秦如薇料得没错,翌日一早,徐婶就过来回事了,回事后就跪在了地上,说是秋兰大了,她想请郡主赏个恩典,给她寻个老实的人配了,她和她爹都会感激郡主的恩典。 秦如薇沉了半晌,才应了下来,徐婶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识相的人,秦如薇从来不会吝啬,秋兰也是跟过她一场的,她断也不会亏了她去,当下,就找来了宫嬷嬷合计,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配了。 宫嬷嬷最是不满想要攀高枝的丫头,对秋兰很是不喜,但秦如薇护着,她也没法。主仆合计着,就在庄子上寻了一个小管事,家中也算殷实的,父母都是和善的,人也肯干,见了秋兰也是满意,当下秦如薇就做主给二人婚配,婚期定在九月秋。 秋兰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局,而秦如薇也是大方的,不但赏了她一套头面,还赏了二十两作添妆,这才算是把这个事给抹了过去。 而经了秋兰这一事,这在下边伺候的人不多不少都知晓一点原因,便都不敢作花花心思,而且主子还大方,将来若是轮着自己,就算比不得秋兰,肯定也是有赏的。当下也就歇了攀高枝的心思,一门心思伺候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三纲五常 转眼就是五月,端午节即将到来,龙舟水仿佛从天上不停的灌落人间,天天大雨下个不停,衣服都晾不干而带着一股子霉味,幸而有陈年的旧炭,可以烘干,不然真不知咋整了。 秦如薇从上京回来也有些日子,本打算着要回去十里屯子省亲,无奈就是这有事,那有事,如今又买了宅子准备着重新搬家,便是耽搁下来。 近了端午,秦如薇便着人往秦家送了节礼,心中打算着等天气晴了,过了节,就回十里屯子走动一下。 她这般打算,却不料,秦家已经来人了。 临近正午,秦如薇和杨柳对了一回绣坊的账本又聚了一回事,就靠在榻上昏昏欲睡,墨书便来说秦家来人了。 秦家,自然是秦如薇的养家,秦如薇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想要去迎。”郡主,你如今身份已是不同往日,不必去迎,也是该他们来向你请安的。”宫嬷嬷提醒一句。 秦如薇呃了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却是看向门外。”这外头天还下着雨,想来他们这一路来也是折腾得挺狼bèi,也是要拾掇了才得来给您请安,也不必急。”墨书抿着嘴笑。 秦如薇迭声道:”对对,墨书你不认得他们,让杨柳她们去张罗着伺候一二。” 杨柳应了下去。 两盏茶后,秦如薇终是见到了秦大牛一行人,这是一家子都来了,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齐刷刷的异口同声的说着请安的吉祥话。”大哥,不必多礼,你们都快起吧。”秦如薇连忙笑着抬了抬手。 “草民不敢当郡主一声大哥,草民……”秦大牛听得秦如薇口称大哥,心里既欣慰又惶恐,更多的是酸涩。 感到酸涩的还有秦如薇,不过是因为一个身份,两边人就隔了万重山一般,怎能不酸? 秦如薇只觉眼睛酸胀,泪意盈眶,伤感似潮水般涌来,却是不知为哪般了。 “大哥这是和我生分了不是?”秦如薇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嗔笑道。 秦大牛尚未作答,顾氏却已经嘴快地接了口:“可不是,都是自己妹子,偏你生分,薇儿你……” 顾氏一边说笑一边抬头看去,却是呼吸一窒,愣愣的看着秦如薇。 奴婢环绕下,一个宫装丽人坐在上首,嘴角含笑,丫头婆子都垂手静默敛息站着,规矩齐整。 这就是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么? 紫色流彩牡丹花织锦宫装,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紫莲,绣的栩栩如生,靠近一些仿佛可闻到那清新的莲香。拖曳在地的裙摆上绣着精美而复杂的花纹,腰间用一根同色的玉带,腰肢纤细,压着裙角的玉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鬓发高挽,头上并没多少首饰,不过两三支步摇簪子,可每一支都花式繁杂,华贵非常,瞧那样式,也不是一般珠宝店就能买得的。 眼前的秦如薇就这么一装扮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就上升了不止一层,淡雅高贵,贵气逼人,那差距,就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爱比的。 是啊,她是郡主了呢,是公主的闺女,他们又怎么比得过? 顾氏忽然想起她刚嫁进秦家来的时候,那小小的女娃,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粉雕玉琢,让人心里都软化了去,当时她就想,怎么会有孩子长得这般好看?一般农家孩子不都是脏里邋遢的么?可她怎么就那么干净和漂亮? 从开始的喜爱到后来的不满烦躁,对公爹的偏心,顾氏不平过,现在想来,都是有原因的呀! 一眨眼二十年过去,小女娃长成了大姑娘,身份金尊玉贵,就好似做梦一样。 秦大牛趁机也看了秦如薇一眼,那感觉和顾氏相差无二,感慨,难过,但也欣慰。 皇家郡主,怎么也比贫民百姓要尊贵,以后,他也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而受到什么委屈了。 “嫂子,我脸上可是长出花来了?瞧你看得这般入神。”秦如薇轻笑一声。 “啊……不,不是,就是觉得你真好看。”顾氏傻乎乎的回了一句,目光又落在秦如薇的耳坠子上,那肯定是传说中的什么东珠南珠吧?可真是好看。 秦如薇无语的摇摇头,又看向几个孩子,秦一已成亲,下巴和唇上都有一圈清渣,显得更沉稳了。 站在他身边的是已梳了妇人髻的春儿,脱了做姑娘的稚气,眉间带着春意,显然新婚生活也过得不错。 再看二娘她们,数月未见,都长高了,浑身上下散发着豆蔻少女的气质。 秦如薇一一夸了几句,而因为秦一和春儿成亲时她未到场,两人又跪着重新给她敬了茶,秦如薇也是勉励几句,将早已备下的礼物送给二人,一对寓意极好的纯金娃娃,另外又赏了一副头面给春儿。 顾氏支着脖子看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虽然是给儿媳妇的,可媳妇也是他们秦家人。 春儿红着脸谢了,心道,也幸得秦如薇说话,她才得以嫁了秦一呢,当下,看秦如薇的眼光又带了些感激。 既然是赏了秦一他们两口子,几个孩子自然也不能落下,闺女都是上好的头面,男孩儿则是金锁玉佩什么的。 因为男女有别,这么见过礼后,秦大牛和秦一就被引去偏厅吃茶,剩了女眷和秦如薇说话。 “真想不到,薇儿你身份竟然这么金贵,我就说,小时候看你就跟尊瓷娃娃似的,半点不像农户人家里头的孩子,万万没想到,你竟是长公主的女儿呢。”顾氏一脸的感慨,又道:“过去是嫂子不着调,薇儿你大人有大量,别怪嫂子,可别放在心上才好。” 秦如薇淡淡一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怎会怪罪嫂子。” “那就好,那就好。”顾氏迭声陪笑,又看向二娘她们,笑道:“你们几个,见天儿的念着你们姑姑,如今见着了,怎的倒是生分了?” 在顾氏心里,是巴不得两个闺女和秦如薇秦香,如此才会靠着秦如薇这身份寻一门好亲事,只是可惜了二娘。 顾氏看了一眼大女儿,眼里透着遗憾,太早和张家定亲了。 宫嬷嬷咳了一声,道:“秦夫人这话欠妥,郡主乃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你们理当称她的尊称,这才不乱了尊卑臣纲。” 顾氏脸色一僵。 秦如薇也是愣了一下,道:“嬷嬷,不必如此。” “郡主,您是皇上的嫡亲外甥女,她们称你为姑姑妹妹,那么至皇家颜面于何地?”宫嬷嬷淡淡地道:“郡主,是皇家人。” 宫嬷嬷恨不得将秦如薇和秦家剥离,如今这秦顾氏那一声不是在套近关系的? “这里也没有外人。”秦如薇艰涩地说了一句。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郡主,也该作出表率才是。”宫嬷嬷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话虽有些说大了,但宫嬷嬷也说中了一点,秦二娘她们称秦如薇为姑姑,其实于理不合,称她为姑姑,那么所有的皇家人算什么? 尽管秦家养育秦如薇一场,但无疑的是,皇家只会认为这是天大的荣耀,是你秦家几生修来的福气,而不该借此挟恩。 不管秦如薇多反感,这就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的制度规矩。 顾氏和秦二娘她们听了怯怯地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道:“不过是一声称呼,嬷嬷也不要紧张,这都是孩子们一番孝心。” 宫嬷嬷皱起眉,还想再说什么,秦如薇看过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宫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声,又道:“那郡主且坐着,我让人去张罗歇息的院子。” 秦如薇点了点头。 待得宫嬷嬷下去,顾氏就忍不住道:“薇儿,也不是我说,你身边这嬷嬷,也太犀利了些……” 秦如薇淡淡地看她一眼,顾氏那未尽的话悉数咽回肚子里,有些怯意,心道,果然是当了郡主的人,就这么一个眼神,也忒让人心慌。 秦如薇扬手召了二娘她们过去,两人都有些迟疑怯懦,但见秦如薇笑容真切,便都走了过去。 “都长成大姑娘了。”又见两人打扮都素净,便道:“姑娘家,正是要打扮的时候,怎就穿得这般素淡?” “娘都有给我们裁新衣的。”三娘脆声道。 “我记得库里有几匹花式极鲜艳的绸缎,正适合她们这年纪,去翻出来,回头让她们都裁了新衣去。”秦如薇笑着对墨书道。 墨书屈膝应了。 顾氏笑眯眯的:“都是你这当姑姑的疼她们。” “都是我侄女,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有感情在,她们乖巧安分,又争脸面的话,我自是会疼她们的。”秦如薇淡淡地笑道。 顾氏微怔一下,尴尬地笑了笑。 这话可不就是隐晦地提醒她,做人要安分守己么? “二娘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秦如薇又问。 姑娘家听到自己的亲事,都是害羞的,秦二娘也不例外,寻了个由头就出去了。 “定在腊月呢。”顾氏则是回了秦如薇的话,说让她到时去坐席吃酒,秦如薇自然应了。 “对了,薇儿你可听说一邓家的糟心事儿了?”说了一通,顾氏就神秘兮兮地开口道。 !!R466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庆幸 提起邓家,秦如薇便有些恍惚,那曾经是她夫家的人家,已经离她好遥远了,就仿似一场梦,梦中她曾经到过邓家,甚至生活过,而最后的结局下场?她却是不知。 邓家,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最普通又无关联的农户人家罢了,那家如何,她却是没有半点兴趣的。 顾氏说起,她也就当闲时听了一宗八卦罢了。 要说是什么糟心事,其实也没别的,来来去去就围绕着他们家的几个孩子来说。 邓富贵和隔壁山村的一个寡女给好上了,对方带了一个闺女,不管邓老太怎么反对,还是将人领了进门,也没摆什么吃酒,随意的告了祖宗奉了茶,便算成了亲。 那女人姓宋,倒也是个泼辣能干的,嘴皮子利得很,听说常把邓老太和邓凤珍气个半死,却是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宋氏性子虽辣,但行事倒有个章程,虽然嘴皮子利索,但整理家事,却是妥妥当当的,邓老爹也是夸一句的,这可把邓老太给气得直骂她骚狐狸,勾了她儿还勾她男人。 秦如薇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就因为邓老太糊涂,邓家才弄成这样,不然,依着从前的家底,何苦至于口袋巴巴紧的。 依她看,邓富贵这个婆娘倒是找得好,邓家这情况,就需要一个性子强硬又辣的人给支撑起来,这可比从前胡氏要强得多了。 说到这,秦如薇又莫名的想起那句,娶妻不贤祸三代,所以这男子娶妻很是重要,娶着邓老太这样的,不用她说,只看邓家如今这光景就知道了。 “那邓家也该安生下来了。”秦如薇摸着杯沿,浅笑道。 “安生?呸!”顾氏不屑地歪歪嘴,道:“如果就这样,兴许还真能安生,可偏偏,他前头那个回来了。” 秦如薇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胡氏呀,不知怎的就跑回来了。”顾氏瞥了瞥嘴。 “不是说,像是跟了个外地商人什么的?”秦如薇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了,邓家这光景,胡氏还会回来,这是图啥? “谁晓得哩,人就这么着回来了,都住进去了。” “邓家还能接纳她?那宋氏也肯?”秦如薇惊讶得很。 “人家堂而冠之的说是邓家的媳妇儿,没接到休书就还是邓家人,凭啥不能回去?”顾氏呔了一声,道:“人家手里有那黄的白的,别人不说,邓老太那是双眼放了光,而且,她乐得有人整治宋氏。” 秦如薇无语,这,也实在太奇葩了! “邓富贵也就这么受了?” “他娘拿刀子要生要死的,那胡氏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提起了他们第一个闺女,这心就软了。” 秦如薇摇摇头,邓富贵这不叫心软,而是优柔寡断,说白了,就是软弱,被些个婆娘牵着走,若是他没和宋氏一起那也罢了,可既然已经一起生活了,又将胡氏迎回,那么宋氏算什么? 邓富贵,这叫办的什么事儿? 不得不说,秦如薇心里是十分庆幸,幸而当初拜堂的时候那牌位倒了,幸而邓老太迷信,不然,她都不知要在那火坑蹦跶多久。 阿弥陀佛! 秦如薇在心中念了句佛! 本来就有个宋氏,后来又回来一个胡氏,不用看,也知邓家热闹得很了! “原本呢,邓富贵心里头有怨气,虽然任胡氏回来了,却也不去她屋里,就只和宋氏好。可后边宋氏怀上了,那就是不好同房的。而那胡氏出去一趟,也不知从那学会的狐媚子术,硬是将邓富贵引去屋里,听说呐,还会给他吃那玩意儿呐!”顾氏偷偷吃笑。 这话一出,秦如薇的脸腾地烧得通红,再看身边的丫头,便是初为人妇的春儿,也涨得满面通红的,不由恼怒地低喝:“嫂子,你这说的什么浑话?” 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顾氏似也知自己失言,咳了一声,讪笑着岔开了话题:“那邓家呀,如今可是十里屯子最闹乎的一家子了,便是他们本家都有些嫌了,远着走咧。” 这也是,谁个愿意和一家老是吵吵闹闹的走近?没得嫌沾了晦气和糟心。 “这还不算,那邓家的闺女,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顾氏一挥帕子,却又看着秦如薇,一副的你问我吧,快些问我的表情。 可惜秦如薇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顾氏有些讪讪,到底没憋住,道:“那闺女,还真不知她娘咋教的,忒不知羞,你当她是咋的,竟是去干那听哥嫂墙角的腌臢事了。” 噗,秦如微一口茶喷了出来,墨书等人连忙手忙脚乱的拿帕子拾掇。 “这,这……” “怎么也想不着吧?”顾氏很是得意,道:“也是,那丫头都十七八了,可挑三拣四的,从前又养成了个小姐样,如今家里头又这光景,谁个愿意娶她?配个光棍鳏夫,她自个又看不中,如今倒是想男人了,却是谈不拢。你别说我说她不好,就这么着下去,这丫头肯定会干出更伤风败俗的事儿,说不准就跟男人跑了。” 秦如薇想起邓凤珍那副嘴脸,好吧,她好像还对庄楚然起过色新呢,不由有些腻歪。 “这最有意思的,你怕是不知,当初皇上给咱们家来圣旨的时候,听说了你竟是郡主,那老太婆惊得生生的厥了过去呢!”顾氏得意洋洋地道:“也是他们活该,有眼不识金镶玉,不过也亏得他们当时有眼无珠了,真真是阿弥陀佛!” 秦如薇失笑,有些恍惚,真不知她现在还在那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罢了,咱也不说那家子,薇儿你可知,皇上给爹封了个官大夫呢,还赏了金银田地,咱家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就跟姑爷说的,也是清贵人家了。” 秦如薇也没料到皇帝会这般大方,便道:“既是清贵人家,那家风也要严谨起来,孩子们的秉性莫要纵坏了,跟那邓家一般,什么家业都会败光。秦一是读不成书了,可四郎和小五,也抓一抓的好,所谓慈母多败儿,端看邓老太就知道了,你莫要犯了那糊涂。” 顾氏连声称是,自家好不容易得了这荣光体面,自然是都该谨慎的。 响午,几人一道用过饭,自去歇午不提。 秦如薇如今每天都睡午觉,可今儿,也不知是天气要热了还是怎的,心里竟是烦躁得很,一时半刻也睡不着。 庄楚然进来的时候,就见秦如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由走过去问:“怎么了?”不等她回答,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没热呀,哪里不舒坦?” 秦如薇见他脸红红的,道:“和大哥吃酒了?” “吃了两盅。”庄楚然微笑。 “那陪我躺一会?”秦如薇让开半边床榻。 庄楚然嗯了一声,解了外边的大衣裳,侧躺在床上,道:“心里不高兴?” 秦如薇靠了上来,搂着他的腰身,道:“说不清,就是心里头烦躁得很。” “有什么想不透的?” 秦如薇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当了郡主,这有顾忌那有三纲五常,只是觉着累得慌,一个称呼,也诸多多禁忌,真不知是好是坏。” “宫嬷嬷给你说规矩了?”庄楚然笑问。 “她觉得大哥他们一家子应该奉我为尊,而不是像从前一般随意。”秦如薇苦笑道:“我却觉得,以品级论人际亲厚,却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扯远了。” “你也别怪她,她伺候皇室的人一辈子,规矩尊卑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在她心里头,你就是尊贵的,是高高在上的,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理应受人尊敬仰望。”庄楚然轻拍着她的背部,温声安慰道:“她与你失散二十年,对你紧张些,也是情理。而且,在她心里头,你在秦家是吃了大苦头的,自是想补偿回来。” “我就是知道,才没计较。”秦如薇呵的一声:“只是,生娘不及养娘大,说起来,秦家也没对我多不好,起码也没短我吃的喝的,在我心里,他们也是亲亲的家人。” “三纲五常,尊卑有别,在外头,让他们守礼便是,在自己的地方,随意些也无他,莫要多想,皱着眉,都成个小老太婆了。”庄楚然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道。 秦如薇啧了一声,又说起从顾氏那里听来的邓家的事,明显的就感觉搂在腰间的手臂紧了,不由抬起头嗔瞪他一眼。 “要是我还在那家,真不知是怎生的水深火热地煎熬。”秦如薇淡淡地道:“也不是我坏心,而是真的觉得庆幸。” “是啊,我也庆幸。”庄楚然低头,亲了她一口:“若不是他们不知金镶玉,你就不是我的了。” “贫嘴……”秦如薇嗔怪地啐了一口。 庄楚然轻笑,可他的眼神里,却是十分的认真。 他此生,最庆幸的一件事,便是邓家将秦如薇休了,而他,求得她携手共偕连理。 庄楚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碎碎地说着话,半晌不见她回应,低头一看,她不知啥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睡颜恬静,嘴角噙笑,庄楚然亦是发出一记笑容,低头轻吻了她一下,也阖上眼睡了过去 R1052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喜信 秦大牛一家子来,除了送节礼,也是要拜见秦如薇,逗留了两日。这张家得了消息,也都来请安拜见,对秦如薇是更为恭谨敬畏了,谁让她身份尊贵呢?而在见到秦如薇对秦二娘十分亲厚,愈发觉得这亲事是结对了。 别说和官家人做亲戚,如今秦如薇的身份非比寻常,和她有亲戚关系,那可真是天大的荣耀呀! 不但是张家,便是其它人,得了消息,要么亲自来拜访以求交好,要么派得用的管家嬷嬷来,都是想套交情的。 昌平镇,就数秦如薇这二品皇家郡主最为尊贵了,谁不想和她有点交情,连带着她名下的绣坊和魅妆铺子,也是客人如潮,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这客人也不仅仅是奔着秦如薇这身份去的,事实上,魅妆的脂粉胰子也确实口碑好,而绣坊,那衣服的款式也是精致大气,绣工也十分出彩,怨不得铺子赚钱。 这世道没有谁会嫌钱多,不管是想赚钱还是想攀关系,魅妆的生意个越来越好,想要加盟的人也愈发多,秦如薇自然不会再和从前那般出面,将这合作的事宜交给了赵铁柱和杨柳,她也不过是在后头坐镇罢了。 加盟的铺子多了,货源就供不应求,秦一在问过秦如薇的意思后,将十里屯子那魅妆的作坊扩大了不少,招用的人也更多了。 秦如薇欢喜魅妆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产品的质量就把得更严,当然,这都是交由底下的人去做的,她倒是成了后院的富贵闲人了。 秦大牛他们在昌平耍了两天就回去十里屯子了,但二娘和三娘姐俩却是留了下来,按着顾氏的原话说,二娘腊月就要成亲了,嫁过去张家就是长媳,虽然平素在家也是帮着理事,但明显的,秦如薇这里有丫头婆子,处事更为成熟稳妥,顾氏就想着让二娘跟着秦如薇学一下掌家事和人情来往的,也不至于将来被人看轻了。 而三娘,今年也十三了,跟着秦如薇见识见识,将来说亲事,也是容易些。 这些都是场面说话,顾氏的私心就是想让两个女儿和秦如薇亲厚,这样才不会和他们家走远,二娘的亲事已成定局,那么三娘,或许能靠着秦如薇寻个更好的亲事才是。 对于顾氏的私心,秦如薇也不说破,事实上,二娘三娘这俩侄女她都是喜欢的,顾氏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两闺女到底没随了她的性子,都是极淳朴乖巧的姑娘。 二娘是长女,端庄大方,细心温柔,三娘是次女,更娇蛮些,可性子活泼开朗,皮肤也白,眉眼上比起二娘也更为精致些,如今来了月葵,整个人开始长开,已是明媚漂亮的少女了。 所以二娘姐俩就这么留了下来,平素就跟着秦如薇学习一下处事和她说话儿,就是做做女红,倒是顺心。 可便是这样,也有人看不惯,这人是谁,自然是庄老夫人了。 她也曾隐晦地对庄楚然提了,这家里都快是姓秦的天下了,庄楚然一句就堵了回去:这家里人少,有两个丫头也是活泛些,陪着秦如薇说话也挺好的,把庄老夫人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下去,一眨眼就到了五月下旬,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府里头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纱帘,可秦如薇却还是觉得热,身子也懒乏,有时候和二娘她们说着话,也能睡了过去。 这天,秦如薇又在吩咐中馈的事儿,新买的宅子已经修葺装横好,五进的大宅子,是一个富商卖出来的。 这富商原是江南人士,最是讲究宅子的布局,那宅子完全按着江南水乡的造法去建造,虽称不上雕梁画栋,但绝对的精致,假山园林,布局精细,便是一条柱子,刻画的二百多朵花儿,也是每一朵都不同,漂亮得很。 宅子建好了,也就陆陆续续的将东西搬了进去,也翻了黄道吉日搬家,日子就定在六月中。 “姑姑。”二娘见秦如薇又在犯瞌睡,便轻推了她一把。 秦如薇慵懒地嗯了一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尴尬,便咳了一声,道:“瞧我,这是说到哪了?” “回郡主的话,说到采办呢。”有个管事婆子就道。 “嗯,这日子还没到,但这采办的也要仔细着,提前去和商家定好,莫要临急了才去置办。”秦如薇笑道。 那婆子迭声应了。 秦如薇又吩咐了几件事,众婆子管事才都退了下去。 “姑姑,我瞧着您近来好像精神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坦?不若叫个郎中来把把脉吧。”二娘满脸的担忧看着秦如薇。 秦如薇轻笑,道:“不打紧,许是这天气热了,人就懒乏得紧。倒是你,听三娘说,你又绣好了一件枕套了?” 秦二娘红了脸,点了点头。 秦如薇正欲打趣几句,宫嬷嬷突然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道:“郡主,仁王府来人了。” “哦?”秦如薇稍稍坐直了身子:“来的是谁?咋这会儿来了。” “来的是王妃身边的段嬷嬷,可是好事儿呢。”宫嬷嬷眉开眼笑的:“刚刚是先去老夫人那儿请安了,现在正往这边儿来呢。” 秦如薇更是来了兴趣,道:“那就去迎上一下。” 这么说着话,丫鬟便挑起了帘子,一个穿着暗花青松缎裙戴着金簪的婆子走了进来。 “奴婢给郡主请安,郡主吉祥安康。”那婆子进来就跪在地上给秦如薇请安,口里说着吉祥话。 秦如薇一看,果然是仁王妃身边得用的嬷嬷,便笑道:“段嬷嬷快别多礼,你是王妃身边的嬷嬷,可体面着呢!” “礼不可废,奴婢多礼,王妃也只会赏奴婢呢!”段嬷嬷笑着道。 秦如薇也不在这上面深究,便问她王妃的身子如何,还有小郡主和王爷的身体又如何,段嬷嬷都一一答了。 “王爷和郡主都还好,就是王妃,身上懒乏,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来。” 秦如薇听了心中便是一急:“这是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来着?” 段嬷嬷脸上笑容更盛,就怕您不问呢,当下就道:“无事,有事也是好事,那是我们家王妃有身子了!” 秦如薇一怔,随即是大喜:“这可是真的?” “正是呢,昨儿才请太医确诊的,也才一个多月的日子,今儿王妃就打发奴婢来给郡主报个喜信儿了!” 秦如薇放下心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算了算日子,才一个多月,那不就是她才从贺州回来时的日子怀上的? “这可真是大喜事了,你们王爷定是高兴坏了。” “可不是,昨儿王妃就陪着几个官夫人说话,逛着花园子,谁知道人突然就晕了过去,可把人吓坏了,招了太医来一看,得,才知道是有喜了。”段嬷嬷笑眯眯的道:“王爷得了这信儿,可乐得紧呢,恨不得就把王妃给掬在床上养着了!” 秦如薇听了乐得不轻,也打从心里头高兴。 仁王妃嫁给夏岚昊多年,膝下只有瑞儿一个女儿,心中自然是急的,这年代,女儿不但要嫁的好,还要生得好,尤其是世家大族,尤其是在皇室里,有一个儿子,那是顶顶重要的。 虽说夏岚昊也有个儿子,可那不过是侧妃所生,也就是庶子,怎么比得了嫡子? 女人没有儿子,夫君再疼再护着,在外人看来,也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腰杆是挺不直来。可有了儿子就不同,有儿子傍身,就等于下半生有了依靠着落,儿子越多,地位就越稳。 仁王妃虽然年纪不大,看眼看着庶子都会走路了,她还没有半点消息,嘴上不说,心中自是急的,听说司徒芳在的时候,也寻他开了方子调理了好些日子。 如今可好,她肚子里又有信儿了,要是一举得男,那么地位可算是稳妥了,虽说若是她生不了,将来也可抱养其他侍妾的来养,可别人的,又哪比得了自己的亲? “这下可好了,你们都是王妃身边得用的,可要仔细伺候,将来小少爷出生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赏。”秦如薇出口就是小少爷,也是图个吉利了。段嬷嬷心中自然欢喜,回去和仁王妃一说,仁王妃也是心中欢喜,好话嘛,谁不爱听? 秦如薇又问了她仁王妃的身子重不重,也提了几个酸爽的小菜,这才让她下去歇着,自己则是和宫嬷嬷商量送什么礼,这吃食自然是不好送的,那就都送些寓意好的,诸如什么送子观音啊之类的。 “算了算,这产期也是在明年一月左右了,要是生个儿子,表哥他们也是求仁得仁了。”不但是仁王妃,夏岚昊也迫切的需要一个嫡子,嫡子才是根本啊! “正是这个理,儿子,在皇家里可是最最重要的,也是女人最重要的依靠。”宫嬷嬷也笑道:“郡主你也是,有儿子才是根本。” 秦如薇脸一红,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腹部,她和庄楚然也没少耕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喜信儿了? !!R466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远亲来客 进了六月,天气愈发的热起来,知了在树上开始蝉鸣,让人睡个午觉都觉得心中烦躁,庄老夫人便是其中一个,她一声令下,就得让人去她院子里头将树上的蝉捕个干净。 秦如薇亦不例外,这些日子,她既要掌家事,还得忙搬家的事儿,铺子什么的账面也要盘上一盘,随着天气炎热,吃食少了,这心情也益发烦躁龙血战神最新章节。 “上个月下雨多,绣坊铺子的瓦片被风吹下来几片,找了瓦匠补漏了,连料带工钱一共是一两一钱的银子。至于给巡街和衙门里头的孝敬,因为是咱们的铺子,也没要,但奴婢想着,虽衙门头都是自己的地儿,但底下的人,也不能太苛了些,便作主每个月孝敬二两的茶钱。”杨柳捧着账本对秦如薇说着。 “你做的很是,咱们是打开了门做生意的,该交的税或者该孝敬的都不能省了去,做生意,就是明明白白的做才不会落了人话柄。”秦如薇赞许地点头。 “另外,绣坊如今生意也益发好,绣娘也忙不过来,我寻思着,是不是要去江南那边再寻几个绣娘来?”杨柳又道。 “人手不够,就招吧,你作主就是了。”秦如薇笑看着她:“如今这铺子也算是你跟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合适的不妨说一说,底下的小丫头,你看着谁好,也提上来好生教导着,将来等你嫁了,我身边也不至于没人支使。” “郡主就爱拿奴婢来作伐子。”杨柳红了脸,嗔怪一声。 此时墨书捧了甜汤进来,杨柳便拿着账本下去处事。 “这甜汤太腻,我吃不下。”秦如薇才尝了一口,就将那碗莲子百合糖水推了出去,墨书皱了一下眉,接过来轻尝了一下,道:“这,也不算特甜呀!”又道:“郡主这阵子可是变了口味儿了。” 秦如薇一怔,道:“有么?” “从前您最不爱吃那蒸糕,前儿您不也想吃么?还有您爱吃的那芝麻甜卷,也好些时候不见您吃了。”墨书笑着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是这样。”秦如薇点了点头,道:“如今天气热,太甜腻的反而不爱了,酸爽的倒是更想吃,是了,吩咐厨房,晚上做一道酸菜鱼,多给搁些酸萝卜皮儿和辣子。[天天中文小说网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哎。” 秦如薇也是觉得有些怪异,脑中闪过一丝什么,却快得让她抓不住,正想说话,又有丫头过来回事。 “老夫人那里来了客人了,好像是什么远亲还是怎的。” 秦如薇愣了半晌,怎的又来一个远亲,庄老夫人是寡母带着儿子,和夫家那边完全是绝了关联的,而她自己的娘家也是如此,那刘嬷嬷一家已是表上表的表亲了。 不过,也能释然,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庄楚然如今好歹是一方知县老爷了,将来兴许前途更好,自然会有人来攀亲。 “可是听着了是什么样的亲戚?”秦如薇问道。 那小丫头歪了歪头,道:“好像是什么叔,伯母啥的我老婆是校花conad;。” 秦如薇更觉得奇怪了,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对墨书道:“你去让区嬷嬷带人去伺候着,看有什么缺的,早早的来回了,莫要失了礼节。” 庄老夫人最是好颜面的人,尤其是在这什么亲戚跟前,秦如薇给足她脸面,她也会心中高兴。 这人就是这样,婆婆,永远都是婆婆,对你再好,你别指望着她能跟你亲妈一样,总之将她当成上司或什么难缠的客户供着顺着,那就成了。 秦如薇都是这样干的,而且于她身份,能这样已是最给脸面了,庄老夫人心中再不舒服,也只得受着,因为这也是彼此相处最好的模式。 区嬷嬷听了秦如薇的吩咐,自是去打点了。 如今已是临近晌午,秦如薇也没什么胃口,眼皮一直耸拉着,便一手支着额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只是没等她真正沉睡,便被惊醒了,屋子外头有人声轻嚷。 天气一热,人就觉浅,秦如薇晚上也睡不好,人也烦躁,宫嬷嬷早就下令院子里的人都得小声伺候,不准吵杂,所以这些天,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这么吵闹的时候倒是几乎没有。 “谁在外头呢?”秦如薇心中烦躁,蹙着眉叫。 墨书快步走了进来回道:“郡主,是老夫人那边儿差人来了,说是老夫人有些不好。” 秦如薇一听,惊得瞌睡虫即刻跑光光,坐直身子道:“不是说在见什么客人?” “似是吵起来了。”墨书小声道。 秦如薇皱了皱眉,道:“伺候我更衣,过去瞧瞧。” 庄老夫人这一辈子,最难堪无助和愤怒的就是当初她被夫家那边的叔伯诬蔑她不守妇道,强硬的要将他们孤儿寡母赶尽杀绝。 没有谁愿意被家族除名,不到万不得已,庄老夫人也不愿意自己儿子被族中除名,因为脱离家族,就等于成了没根的浮萍。 可,别人容不下他们,她更不愿意背负那种骂名,性子要强的她才走了这一步。 好不容易,儿子有了出息,终于扬眉吐气了,那些个从前看轻他们母子的,该是悔不当初了。 瞧瞧,这不就是后悔了么,那副谄媚巴结迭声恭维的嘴脸,怎么看,就怎么让人觉得心里畅快。 现在就来称叔伯道骨肉血脉亲情了,从前都干什么去了?当初要夺他们的田地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当初咱们就知道然哥儿是个有出息的,才故意着疏远了你们家,如今果然是真的,可你们母子也太实诚,是真是假都不知,还真真这么些年都不来家一趟。”庄家大伯娘假意的擦了一把眼角,道:“我们也寻了不少年,就是没寻出你们在哪,若不是然哥儿当了官老爷,怕是真真寻不到的。” 庄老夫人冷笑:“这倒是,我们母子日盼夜盼,硬是盼了这十多年,也才再看到本家有人来呢!” 庄家人听了登时有些尴尬,这不就是讽刺他们找人找了十来年都找不着么,要是真有心,还找不着,十里屯子离庄家本家有多远? 庄家人的说辞,庄老夫人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不过是见他们发达了,想来打秋风罢了官路红颜最新章节。 “如今见也见着了,托你们的福,我们母子也过的好好的,日后也不必挂心了,我身子乏重,就不留你们饭了。”庄老夫人冷淡地道。 经了这么些事,她也看淡了不少,炫耀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了。世态炎凉,现在看他们好过,便来打秋风,从前呢,那是人影都不见一个,更莫说多年前的糟心事儿了。 人争一口气,这口气她也争到了,何必和这些人有纠缠? 事实上,她压根就不想见到这些人的嘴脸,就是为了那一口气,才见了。 “哎哟,都是一家子,你说这客套话,可真真是怨了咱们了?”庄大伯娘谄笑着。 “三婶儿莫不是发达了,就看不起咱们这些个穷亲戚吧?”庄家大房的大媳妇周氏有些尖酸地道,那一双吊梢眼没少往庄老夫人头上的首饰瞟去。 乖乖,那是真的金子吧,那可得值多少银子啊,果然是当了官夫人的品貌啊,这富贵真是谁都比不得的。 这样的贵亲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而且还是自家子侄,对了,听说这贤哥讨的媳妇儿还是郡主呢。 郡主,那是什么概念,他们这些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人可是不懂,只道一般的大财主都是天上一般的人,那么这什么郡主,不是跟神仙似的么? 周氏有些眼红,要是攀上了这门亲,那是一辈子富贵荣华了。 庄老夫人却是听得额头亲筋凸现,周氏这话可真真是让她气极反笑。 “什么发达了看不起穷亲戚,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算是什么亲戚?咱们母子可是早早就从庄家脱族出来了,就连他爹的坟都平了,咱们算个啥亲戚?怎么着,打量着人老了,记性儿不好了?”庄老夫人没忍住,一口气冷道:“旁的记不住,我可记得当初你们几房人是怎么要将我们母子赶尽杀绝的,你们还敢说亲戚一词?呸!你们也配?” 她说话极快,这么说着让在座几人脸色都好一阵红一阵白的,因为这都是实话。 庄大伯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先是瞪了自家媳妇一眼,又好声好气地对庄老夫人道:“三弟妹,咱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一只脚踏进坟里头的人了,当初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哪会让你们母子脱族。如今我那口子也说了,要重新开了祠堂,将你们母子的名重新登记在族谱里。这有宗族的人才算是有根有底,总不能让地下的三叔寒了心不是?” “对对,三婶儿,您也不想被人说然弟不孝吧,连宗族都不认。”周氏又说了一句:“他到底是姓庄,是庄家的子孙呢!” “这么说着,我们母子当初要脱族,是我们的错,怨不得旁人,现在你们大发慈悲要接纳咱们母子,咱们就该感激涕零否则就是不识好歹了?” 庄老夫人气得不怒反笑,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见过无耻的,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当打发乞丐了 庄老夫人被气得直翻白眼,把伺候在旁的刘嬷嬷和春叶她们唬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拍背顺气,拿备下的清心丸之类的药丸,又让人去给秦如薇报信。 这府里,以秦如薇为尊,但庄老夫人是正经的婆母,平素秦如薇虽不会吃气什么的,但对庄老夫人却也是敬着的,而且,她又是少爷的母亲,要是出了个什么好歹,这第一个要发作的,怕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刘嬷嬷心里头是恨极了底下这些个穷酸货,倒不是她多为庄老夫人着想,而是怕担了责,出了事,秦如薇怕是即刻就将她给换掉。 如今这府邸,可不是平常七品官家一般了,这里头的媳妇,可是正儿八经的有诰封的二品郡主,都是当下人,但在哪当,却就不能算一个品级了,你伺候一个小商户的闺女,能跟伺候皇家郡主比吗? 庄家人也是吓了一跳,她们来也不过是说说旧情,便是语气有些冲了,也称不得啥大事吧?在乡下农户人家里,谁不是这样说话,声音大的很的? 众人心中惴惴,要是这三婶有个什么好歹,庄楚然会不会就将他们一伙人给下大狱? 而在这时,又有丫头唱报少夫人到,众人像是得了喊令似的,齐刷刷的看过去。 夏天的帘子已经换成了珠帘,两个丫头一边儿帘子,一个穿着华服戴着八宝簪步摇的女子走了进来,但见她神情略为急切,脚步轻快,可行走间,却是不急不缓,十分的有条理规矩。 少夫人,这就是那个郡主么? 乖乖,这就是那天上的神仙人吧,脸白的细的,跟婴孩瓷器那般嫩滑,再看那身段,真真是好看。而那一身的装扮,可真是贵气逼人,娘哎,这恐怕他们干死一辈子,都够不着吧? 兴许是察觉到有人打量,女子看过来,庄家众人立时心中一秫,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神情惶恐。 这眼神儿也太过凌厉了!”娘,您感觉如何?”秦如薇压根不再多看那几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人一眼,关切地问庄老夫人。 吃过了药丸喝了两口水,庄老夫人已是缓过气来了,只是脸色还是有些白和难看,只无力的摆了摆手。 秦如薇本就心中烦躁,见此便凌厉地看向刘嬷嬷她们,厉声叱喝:”你们是怎么伺候老夫人的?竟是把她气成这般?伺候主子不得当,要你们何用?” 刘嬷嬷和春叶噗通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不,不怪她们。”庄老夫人也是维护两个伺候的人,道:”我这只是被人气的。” 这话说着,眼睛就冷冷的看向庄家众人。 她说的是真话,也是刚刚这周氏说的话把她一口气给噎在喉间不上不下的,若说是被气,倒不如说是被恶心到了。”娘,您别护着她们,便是不是她们气的你,也是伺候不力。明知道您身子不好,还要随意的领些什么阿猫阿狗进来,这样的奴才,就是不上心。”秦如薇冷哼一声:”看在老夫人给你们求情的份上,就饶你们这一回,罚一个月钱,你们可服。””奴婢服,谢少夫人饶了奴婢们一回。”刘嬷嬷擦了一把额角的汗。 庄家众人看着,都膛目结舌的,这威严,他们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那里见过这阵仗,如今见了,可真够他们吃上一壶了。 秦如薇这才又看着庄老夫人道:”娘,媳妇送您回屋去歇着吧,犯不着为些不着紧的跟自己置气过不去,那不值当。” 屋里的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说了什么,在秦如薇过来的路上已是有人清清楚楚的说给她听了,原来是庄楚然本家的人。 庄楚然也曾对她说过因何迁居到十里屯子,也就是因为本家的人贪图那些田产,硬是逼得孤儿寡母离乡别井。 如今打听着庄楚然出人头地有出息了,便巴巴儿的上门攀亲示好了! 秦如薇最是看不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也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们好脸色看,所以嘴上也没有半点好听和客套的话。 众人听了,也是脸色讪讪,这位郡主看起来好厉害啊!”等等。”庄老夫人摆了一下手,看向那几人,道:”我们母子当初已经脱了族,也没打算再回去,你们打的什么心思,咱们是胸口上点蜡烛――心知肚明。你们打哪来打哪去吧!””哎哟,三婶这话可真是恼了咱们了,侄媳妇给您陪个不是可好?”周氏笑着打千,轻而易举的就岔开话题,看着秦如薇道:”这位,便是我那然弟的媳妇儿吧?长得可真伶俐好看,跟个仙女儿似的。呀,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你大哥的媳妇儿,你称我一声大嫂子也是使得的,还有,这是你侄女儿……””休得放肆!”秦如薇没有出声,跟在她身边的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厉声呵斥:”此乃皇上亲封的**郡主,品阶二品,她的哥哥嫂子乃是诸位王爷王妃,你们是打哪来的刁民,竟敢在此胡乱攀亲,还不跪下!” 说话的是区嬷嬷,这几天入了夏,宫嬷嬷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身子上就有些不舒服,秦如薇让她养着,跟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区嬷嬷贾嬷嬷和几个丫头。 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素见个大财主都了不得了,如今来了城里,首先本来同是庄稼妇的庄老夫人就变了个样让她们开了眼界,又见得了秦如薇这样身份尊贵的,早就一唬一愣的。 可她们没想到,这人儿尊贵,身边儿伺候的人也是了不得,区嬷嬷这一呵斥,直接将几人都吓傻了,眼中的艳羡变成了惊惧。 庄老夫人也没料到会如此,秦如薇身边伺候的人她是知道的,都是宫里头出来的人,一个嬷嬷的品阶比自家儿子还要高,若不是自己是秦如薇的婆婆,只怕也要给她们行礼呢。 那些伺候的人,虽然是伺候秦如薇,可因了她,面上对自己也尊敬,故而区嬷嬷这一番借题发挥,着实让庄老夫人给吓了一跳。 但她乐得看庄家那些个恶心人的东西吃瘪,心道这架子摆起来,还是有些儿好处的。 庄家人也没看过这阵仗,当下吓得都噗通地跪倒在地上,也只有那个周氏,还不知死活,看着庄老夫人道:“三婶儿,您说句话,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同宗同室的亲人啊,可不是什么刁民。” 庄老夫人哼了一声:“我们可没这个福气认这门亲。” 众人脸色一变。 “然弟他……”周氏还想说什么。 “算了。”庄大伯娘突然截住儿媳的话头,道:“人家富贵了,不认咱们这些穷亲戚也是理所当然的,咱们也甭丢人现眼了,走吧。” 这话,除了说庄老夫人他们嫌贫爱富,又是一番以退为进了。 果然,庄老夫人的脸又是一黑。 秦如薇这回是出声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冷道:“这位大娘却是说错了,我们老夫人是个最善心不过的人,平时便是乞丐走过了门口,都会让下人前去施舍一二。而你们?”她嘴角讥讽地扬起,道:“本郡主却从没听过那家亲人会将孤儿寡母赶尽杀绝,连几亩田地都要使心计想要谋了去,更别说为了这点子死物逼的人从族中除名了。” 她一番话,先是说得庄老夫人脸上一热,然后又勾起了往事,眼圈泛红。 同样脸上发热的还有那庄大伯娘等人,那是羞的。 “亲人理当彼此扶持,这才是亲人,至于你们么?不嫌辱没了亲人一词,本郡主听着都嫌恶心。”秦如薇继而又道:“不过我们老夫人心善,乞丐她都愿意施舍,既然你们自持是亲人,要是不施舍点什么还真说不过去。墨书,去抓几把铜钱儿来赏了他们,也是行善积德了。” “是。”墨书直接就掏出了钱袋子,打开了,抓了一把钱送去那庄大伯娘:“郡主赏你们的,还不谢恩?” 庄大伯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脸上像被挨了好几个耳刮子似的,火辣辣的痛。 要是真心赏,自然是高兴,可秦如薇口口声声的说他们家的人都心善,乞丐过了门都会施舍一把,现在又赏他们,不是暗指他们和乞丐无二么? 庄家的人也不笨,秦如薇这一番作为,还真是打发乞丐一样了。 “怎么,难道嫌少?还是看不上咱们郡主的赏?”墨书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看不上,那就是看不上皇家了?” 墨书也是宫里头历练出来的,那一身的威严可丝毫不比一般官家小姐差,她这么着,很是有些仗势欺人的样子。 没错,也还真仗势欺人了。 若是换了别的人,怕是会硬气的离去,可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没见识的小家子气的穷苦人家,庄大伯娘没动,那周氏已经巴巴的接了。 捞着一点儿总比什么都捞不着要强啊! 庄大伯娘脸色十分难看,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秦如薇的那眼神,就跟吃人一样呢! 就这么着轻yì的打发了庄家人,庄老夫人心里解气的同时又有些叹息,这儿媳也是不差,起码在外人跟前,手肘也没往外拐,虽然气势强了些,但有时候,就得这么强着来啊! 秦如薇不知自己被婆婆腹诽了一番,回去自己的院子,她就昏睡过去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昏倒 本家里来了人,庄楚然后来才知道,进了六月,也差不多日子要夏收了,各地雨水又多起来,他要检查堤坝,预防洪涝,以免百姓百姓辛苦半年因一场洪涝便又打了水漂,还要各地巡访,忙得脚不沾地。 对于本家来人,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是说他凉薄或是看不起穷亲戚,事实上,他对那些人完全没有感情,不恨也不喜,自打他和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庄家的一qiē,都与他们无关了。 从庄老夫人屋中出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黑压压的一片,一场大雨又将要来,不由加快了脚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来啦?”进屋的时候,秦如薇正无精打采的歪在榻上,见他进来便上前帮他解大衣裳。 庄楚然心中一暖,看着她略显疲惫却又温柔的脸容,嘴角微微扬起。 他和她,其实并没有太炙热轰烈的感情,可成亲将近一年,只要她在,只要他回来,都会听到这么一句你回来了,累不累? 不过是极平常的一句话,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中温暖和舒服。居家过日子,家是港湾,男人在外头拼搏,累了苦了,不就是盼着回到家来听到这么一声儿安慰么? “这天是越来越热,我吩咐厨房熬了绿豆汤,一会你歇过气就喝一碗,解解暑毒。”秦如薇帮他解了衣裳,又递上一条帕子给他擦脸。 “不忙。”庄楚然胡乱擦了一把脸,拉过她,皱眉道:“倒是你,怎么看着精神不太好?可要召了大夫来看看?” “不用。”秦如薇摇了摇头,道:“就是夏天容易困乏了,吃不下什么东西,再说这阵子也忙活,累的吧。” “下人这么多,让他们去张罗就是,你也别太操心,若是人不够使,就再买。”庄楚然劝道。 秦如薇嗔瞪他一眼,道:“咱们家里统共才三个主子,这下人却是几十个,团团的转着,我也看着不耐烦了,还买人。” 别的不说,就他们这院子伺候的,大大小小十数个,单是秦如薇自己。都有三个嬷嬷,一等二等三等丫鬟那是占了十个了。 “总之家里有下人,就让他们动手,你别太操劳。”庄楚然坐了下来。 秦如薇嗯了一声,又道:“今天庄家本家来人了。” “我听说了,刚刚就从娘那边过来的。” “你可会怨我?”秦如薇看着他,对庄家众人不假辞色,他会不会心里存了气?毕竟也是姓庄的。 庄楚然沉了沉脸,道:“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妻,我怨你作甚?他们与身份上可说是我的亲人,但实际上,连陌生人也不如,我还会为了他们怨你?” 秦如薇一笑。 “可我……” “你这也是一劳永逸,不过就怕这些人无赖,在外说些不好听的话。”庄楚然沉着眉道。 秦如薇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觉得外人是信他们这些刁民,还是会信我一个郡主的话?” “这,倒也是。”庄楚然笑着揶揄:“这么看来,你这身份也蛮好用。” “去你的!” 事实上两人都猜的不错,还真有那么些人不要脸不要皮的,也是不知死活的,还真敢作死,说庄楚然富贵不认穷亲戚,说秦如薇仗势欺人云云。 可这些都什么人啊,说白了就是穷酸货,人家压根不放在心上,一句来打秋风攀亲就轻松的将这事给抹了。不仅如此,还用一个辱骂皇家郡主的罪名将人给关了大牢,待出来的时候,已是掉了一层皮不成人形了,却是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更别提上门了,富贵,也得有命享才是啊。 事实上,便是他们再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即管信,也不会偏向他们那边,打秋风的谁没见过?明明就是你们打秋风被人撵了,难道还顺着你们说你们是对的?谁会为了一班子穷酸货去得罪权贵?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权贵,老百姓在权利跟前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 权贵要给你排头吃,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随便都能要你的命,如今只是小惩大戒,庄家的人该庆幸,他们遇着的是异世过来的人,而不是实打实的权贵,否则,就不是下大牢那么简单了。 庄家来人这事,就跟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中,没激起一丝浪花,就已经再无声息。 六月中,热夏,庄府乔迁,贵客盈门,车水马龙,下人在府中来来回回穿插,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要问秦如薇最不耐烦或是最怕什么,宴客,办酒席,那真是一宗会让人累得剥去一层皮的烦琐事。 可再忙再累,她也得打点起来,谁让她是庄家唯一的媳妇,她不打点,难道还让庄老夫人这婆婆去忙活? 秦如薇头一回感觉到没有妯娌帮衬的苦楚,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代那么多女人喜欢揽权掌中馈? 难道就因为要从中搂银子?还是权利会让人上瘾? 若是可以选,婆家几兄弟的,秦如薇绝对会选那小儿或中间的做夫婿,长媳?责任重事儿多,谁爱谁当去。至于银子,自己赚不能么?当个不用管事的,舒舒服服的不好? 不过这也是她自个儿的想法罢了,现实总是残酷的,诸如现在,便是有下人,可你也得做分派任务的那个人啊! 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回事,客人又多,秦如薇只觉得嗓子似火烧,口干舌燥,火辣辣的疼。 其实她也并没有发多少帖子去邀请人来参宴,也就是平素相熟的人家罢了,可因了她如今的身份,这送礼来的,倒是比宴请的还要多,当然,来送礼的也不是要赖着不走,也只是送了礼示个好而已。 “那些贺礼都单放一个院里,回头这客人走了再整理登册归拢,莫要弄乱了。”秦如薇偷空狠灌了一口茶水,吩咐画眉。 “是。” “郡主,范嬷嬷来了。”墨书快步过来回道。 范嬷嬷是仁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秦如薇自然怠慢不得,当下让人请她过来。 不过倾刻,范嬷嬷就已经来到跟前,轻福了一礼,笑着道:“恭喜郡主乔迁了,本来我们王妃也是要来贺喜的,无奈她如今又是双身子,这阵子刚进了夏又吃不下东西,身子骨弱着,王爷也不敢让她折腾,才派了老奴亲自过来给郡主赔罪。”说着又要福礼。 秦如薇哪会让她行礼,连连扶着了,笑道:“她要来,我还不中意呢,她这当口正是紧要的时候,自是好好养着才是。再说了,这日子长着呢,有的是见面的时候,等得将来她给我生个大胖侄子,那才是欢喜的事儿。”说着,又问她仁王妃的身子如何,范嬷嬷自是细细的说了。 说了一会子话,又有宾客上门,秦如薇也不能只招待着一个客人,便让墨书亲自领了范嬷嬷去后边吃茶说话,那里自有一众夫人在。 此番乔迁,秦如薇也邀请了州城的几个交好的夫人,至于秦家,本也是邀请了,可顾氏娘家有个堂叔突发急病去了,顾氏和秦大牛赶过去奔丧,因是白事,也不好来秦如薇这喜事,以免相冲了,便也没来。 可秦二娘她们这些日子却是一直跟着秦如薇学管家掌事的,这回办宴,二娘倒是也能帮衬一下了。 按理说,二娘都快要出嫁了,也不好出来走动,可秦如薇只有一个人,小帮衬着也好,再挣些人缘也有好无坏,故而带着她转。二娘落落大方的,倒是得了不少夫人的夸赞,有些甚至探听许人了不曾,可惜的是,二娘早就被定下了。 这让跟着来作客的张夫人心中庆幸,虽然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说不到一处去,但未来儿媳被人夸赞和看重,也是自家的荣光和福气,心中欢喜又有些着急,恨不得明儿就是九月好把人娶回家供着了,免得节外生枝。 二娘被人定了,可三娘却还没定亲呢,她长得标致灵动,倒是也让人心中活泛开去,只是秦如薇忙着,也就寻不了机会说,不过来日方长,总能逮到机会的。 午晌就开了席,又请了戏班子,吃茶看戏聊天,就这么到了寅时,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告辞离去。 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秦如薇才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腰酸背痛,腹处像是勒着个称砣一直坠着,衣料贴在身上,浑身黏糊糊的,让她难受不已。 “男客那边还没全散么?”走过夹道,秦如薇听得前院那边还有些许喧闹,不由问杨柳。 “似是少爷的几个同僚在吃酒呢。”杨柳即刻回道。 “你去吩咐底下的人仔细伺候着,酒菜不够再换一转新鲜的。”秦如薇想了想就道。 “嗳。” 回到自己的屋子,秦如薇浑身酸痛,头昏眼花,喝了两口茶,想起一些事还没处理,便又起来叫人,却不料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 意识飘散的最后,她听得丫头的尖叫声:“来人呐,少夫人昏倒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孕事 秦如薇的地位一下子上升到女王的待遇! 因为,她有喜了! 有喜了,秦如薇傻愣愣的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头看着那平坦的一片,有些不敢相信,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好奇异的感觉,她露出一个笑容,抬头看向庄楚然,双眼比以往都要亮:“孩他爹,我们有孩子了!” 庄楚然也很欢喜,却还是板着脸道:“都一个多月了,你自己却是半点不知,这阵子又忙活,幸好这孩子是个结实的,不然的话……啊呸呸,瞧我这张臭嘴,净胡说八道。” 他一阵后怕。 在前边吃着酒的时候,听下人来报说秦如薇突然晕倒了,吓得他即刻扔下客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她的身子向来好,也没出过这样的事儿,怎么的就突然晕了呢? 看到秦如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他觉得呼吸都停了一瞬,感觉灵魂漏了一拍,这么虚弱的秦如薇,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那样孱弱,像是随时要离他而去一样。 待郎中诊脉一看,才知道她是有了身孕,至于昏倒,也是累的,并没什么大碍。 听得她有了身子,庄楚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孩子,他们有孩子了吗? 直至送走郎中,娘和几个嬷嬷指挥着将屋中一些忌讳的东西拿走,他整个人都如同站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没有半点真实感。 他也有一定的年纪了,本就是一脉单传,家中人本来也少,如何不盼着有个咿咿呀呀的孩子吵吵闹闹的?如今好了,她有喜了,他也有后了。 庄楚然回过神,见她要下床,连忙喝止:“你要做什么?” 秦如薇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我不过是要喝水罢了。” “喝水你不能叫我倒么?你坐着别动。”庄楚然按着她,自己则是去桌边去倒水。 秦如薇嗔笑,心中却是甜甜的。 “饿不饿?头还晕不晕?”喝过水,庄楚然又关切地问道:“快躺着吧,别累着。” 秦如薇摇摇头,道:“不就怀个孕,哪有这么金贵了。” “大夫说了,头三个月都是要小心养着,早些儿的时候你自己没察觉,身边伺候的也不知,就连我。”庄楚然说着就有些懊恼,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怎么就连她身子有变化都没察觉到呢? “不是说时日尚短么?再说这阵子也忙,不知道也是情理。”秦如薇见他懊恼,不由劝道:“再说了吧,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吧,不也不知道,所以别怪你自己,这阵子你也忙累。” 前些儿身体的变化,秦如薇是半点都没联系到怀孕了上头,毕竟她也是头一回当母亲,哪里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加上这阵子事儿多又忙,还真是没想到的。 不过她也庆幸肚里这个结实,这么累着也无事,看来是个好养的。 想到再有九个月,她就会有一个软软嫩嫩的包子,她眼中就柔得几乎滴出水来。 两口子在轻声说着话,喜悦在两人中间淡淡流转,温馨又欢喜,让人不忍打扰。 宫嬷嬷掀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庄楚然手放在秦如薇的腹处,不由抿唇一笑,又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秦如薇有了身孕,这又是头一胎,算起来也是进门一年不够就怀上了,也是喜事。恰好范嬷嬷来恭贺乔迁时还没走,得知了这消息,回去贺州欢天喜地的报喜,仁王妃和仁王都十分欢喜,连连打发了两大车的各色补品过来,而各路人,或多或少探听了消息,也都送来合宜的贺礼。 仁王妃有喜,秦如薇如今又诊出了身孕,两人的日子一掐算,其实相差不了多远,若是赶得巧,说不准两人都会在同一个月生呢,也难怪会高兴。 而庄府,主子有喜,下人当然也高兴,有小主子了,这打赏自然也有,当下,庄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下人走路都带风。 欢喜过后,便是煎熬了。 若按民间来说,一般家中有孕妇都不宜动土搬床砸钉子什么的,可因为不知道,秦如薇他们别说搬床,那是整个家都搬了,这可把庄老夫人愁得不轻,让人将犯忌讳的东西都收了,还四处转去求神拜佛,告一声不知者不罪什么的,秦如薇听得嘴角直抽抽。 可在这一点上,宫嬷嬷出奇的和庄老夫人的意见一致,都说宁信其有莫说其无嘛,秦如薇也就无话可说了。 原本不知道,秦如薇怀孕的症状还没怎么明显,日子一长,那些个症状就来了,尿频,渴睡,腰酸,孕吐,东西一吃下就吐,不过短短几天,秦如薇就瘦了一大圈,可把庄楚然等人都急坏了,贾嬷嬷那是卯足了劲头做些好入口的,只求她吃了不吐。 天气越来越热,秦如薇吃不下东西,脾气也益发烦躁,家中伺候的人走路都轻了,说话也不敢大声,就怕闹着了主子讨不了好,更别说拿些琐碎事去烦她了。 就这么苦熬着过了三个月,秦如薇突然就觉得那些烦躁和恶心感都消失了,胃口一下子全开了,敞开了肚皮吃,这可把庄老夫人和宫嬷嬷喜得眉开眼笑的,就连庄楚然都松了一口气。 能吃下就好! 孕事坐稳坐实了,也过了三个月,秦如薇就开始让人四处报喜,往京里,贺州城等地都报喜,也陆续的收到了贺礼。 日子一天天的过,秦如薇有了身子就真正的成了富贵闲人,家中琐事都有身边人侍弄,她就专职槽猪似的,只管吃和睡。 胎坐稳了,有些事就要拿上来提了,比如某人的生理解决问题。 听得宫嬷嬷问,秦如薇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向她:“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 “您别不爱听,姑爷是好的,可男人都有劣根,您如今怀着孕伺候不了他,这又是年轻人,难免心火盛。”宫嬷嬷语重心长地道:“与其他在外头乱来,还不如您安排了人,只要药汤子一罐,也翻不了风浪来。” 秦如薇有些讪讪的,道:“嬷嬷,他不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从前她也听了宫嬷嬷隐晦的提过,有孕时不好同房,也给庄楚然另外安排了屋子,可两人成亲以来,除了秦如薇去上京的日子哪曾分开过,当然不肯。宫嬷嬷无法,也只好加以厉害说头三个月的重要,好在庄楚然也是有分寸的,虽然有时候会擦枪走火,但到底也没来真实的。 如今旧话重提,秦如薇只觉口中的这口燕窝都黏糊糊的,十分的难受。 不管怀孕不怀孕,谁愿意丈夫有别的女人,秦如薇作为现代人就更是了,开玩笑,我嫁给你,失了自由,多了一家子伺候,如今还怀着球十月,生个跟你姓的孩子,这么辛苦,你还想抱别的女人风花雪月? 做梦! “郡主,没有不偷腥的猫。” “我父亲,也有通房侍妾么?” 宫嬷嬷语塞,半晌道:“那倒没有。”说起这个,她还是挺欣慰的,卫承对长公主是一条心,也难怪公主对他情深。 “那就结了,我和姑爷之间,也不需要其他人。”秦如薇摸着腹部,道:“我也不耐烦第三人在我们一家子里插足,他若是要通房侍妾再说吧。” 宫嬷嬷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 庄楚然同样被问到这个问题。 “如今媳妇有身孕也不好伺候你,再说了,一个男人没人伺候怎么成,我身边的这春叶夏雨也是不差,要是你点头,就指给你如何?”庄老夫人看着他道:“若是怕媳妇那边有话,我亲自去和她说。” 庄楚然皱起眉:“娘,我身边伺候的人尽够了,而且,我有薇儿足矣。” “这是什么话?从前我也不想说你们,现在眼见着就要有孙子了,她不能伺候你,还不让别人伺候?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庄老夫人满脸的不认同,道:“儿啊,庄家就只有你一脉单传,就靠着你给庄家开枝散叶了,可不能犯糊涂。” 庄楚然有些不耐,道:“别人是别人,我们庄家,没必要学人家,这侍妾通房多了,是非也多,将来要是庶子一大堆,争端也更多了。您还愿意庶子骑在你嫡孙上头去?愿意看着那些侍妾为了争权为了孩子而谋害这个谋害那个?” 庄老夫人听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会吧!” “放眼这世家大户,侍妾多的,谁家没几条冤魂?”庄楚然讥笑一声。 庄老夫人翕了翕唇,想到那画面,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从庄老夫人屋中出来再回到自家院子,庄楚然见了秦如薇,就问:“今天感觉如何,孩子乖不乖?” 秦如薇没答,却是狠掐了他几把,庄楚然嗤痛,忙问:“怎么了?” 秦如薇斜睨着他,道:“嬷嬷说,我如今身子重,让我给你安排一两个美婢伺候来着呢!”说着,瞄了一眼他下福处。 这语气酸的,再有那眼神,庄楚然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气得秦如薇使劲儿打他。 “傻瓜,我有你就够了。” “哼!嬷嬷说,没有不偷腥的猫,憋了这久你还不蓄势待发?” “那你给我揉揉?大夫说,三个月过了就好了。” “……”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相差甚远 秋天似乎一下子就来了,秦如薇懒洋洋的靠在车里铺得厚厚的褥子上,道:“撩起窗帘子吧,这风凉快,看看窗子外头的景色也不差。” 墨书有些迟疑,道:“郡主,如今都入秋了,天气凉得紧,当心着了凉。”说着又看了一眼宫嬷嬷。 宫嬷嬷也劝:“该也快到十里屯子了,您好歹忍着些。” 如今天气凉爽,秦如薇的身子金贵,要是受了凉,可就不是小事了。 “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最舒适了,你们给我穿得也严密,身上暖和着呢,打开窗子吧,坐车里这么久了,也是厌了。”秦如薇摆摆手。 墨书很是无奈,还是杨柳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把窗子打了一条缝,清凉的风透了进来,让人心清气爽。 杨柳已是将一条薄毯子盖到秦如薇的腹部处了,许是也知道身体重要,秦如薇也没和她争,而是稍稍坐直了身子,向外面看去。 此时已入秋,外面田园风光,一派金黄,农人在田间忙活,透着丰收的喜悦。 秦如薇这回是回去十里屯子给秦二娘送嫁的,如今身份不同了,这跟着的人,丫头婆子小厮,还有侍卫,很是壮观的一个队伍,引得田间的人驻足张望,指指点点。 “有一年没回来了,倒是变了些样儿。”秦如薇笑道:“今年又是丰收。” “郡主您不知,自打咱们家爷当县令大人后,修坝通渠,又治农事,还抓恶霸,如今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往过得好多了,可是得了不少老百姓的夸赞,都说咱们爷是个好官呢!”杨柳抿着唇笑道。 秦如薇一听来了兴趣:“还有这事?” “奴婢还敢欺瞒郡主不成?也是奴婢在外头走动听来的。” 秦如薇笑道:“能为百姓谋福祉,也才对得住他十年寒窗苦读,走了科举这么一条路。” 宫嬷嬷也很认同的点点头,在她心里,庄楚然出身低,唯有在这仕途上走得畅顺,爬到高位,才配得上她的郡主。 走科举,就盼着有政绩,这才能一步步的往上爬,相信这也是每个读书人都盼着的。 杨柳和墨书她们对视一眼,都倍觉荣焉,主子被夸,这当下人的当然也脸上有光。 马车突然缓缓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杨柳掀帘一看,笑着道:“郡主,是已经到了村子口了。” 说话间,有侍卫也来到车门前说已到了村子口,来请示是要停下还是直接驶进去。 “这不是还没到家门口,驶进去呀。”秦如薇想也不想的就道。 “郡主,是秦大爷他们来村口迎您了呢!”杨柳轻言说道。 事实上,外面一圈圈的人,似乎整个十里屯子的人都来了一般。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看向外面,果然一圈的人,便有些不耐,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摆排场,更不喜欢跟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着。 “恭迎**郡主。” 震天的唱迎声震飞了树上的鸟儿。 所有人都看着中间那辆大马车,啧啧,两匹的骏马,马车上挂着表示身份的牌子,不说那马车有多华丽,可识货的就知道那是一般人家都弄不来的,便是那赶车的车夫,都穿着体面,那衣料看着比他们的里正还要矜贵呢。 有时候,看一个世家大户是不是真的富贵,不用看什么,只看下人的穿着装扮就能看出了,若是体体面面的,那就真是富贵,若是还藏着补丁或是穿了好些年的旧衣裳,那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看人家这车夫,若是扔了那赶车的马鞭儿,走在村子里,怕是以为哪家的大老爷们呢。 十里屯子,可没来过什么大人物,现在来的可是郡主,而且,还是在他们这村子里长大的,如今可有好些人说这村子风水好,都来这买地建房呢。 车帘子一动,走下一个穿着鹅黄衣裙梳着双髻的少女,她眉目如画,身姿窈窕,举手投足都极是养眼,压根就不是他们这些农户里长大的姑娘能比的,这姿容怕是镇子里头的富商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呢! “秦大爷,秦夫人请起,郡主说免礼了,只是郡主仪容未整,不便下车受礼,还请秦大爷到屋里再说话。”墨书笑盈盈的抬手道。 秦大牛诺诺的应了,顾氏则是往车里探头张望,虽心中有些遗憾,却也知如今秦如薇身份不同了,肚子里又怀着身子,自然是矜贵着的。 顾氏又看一眼指指点点满眼艳羡的乡民,不由挺直了腰杆,这样体面尊贵的人,可是她的小姑子呢! 这边,侍卫已经在驱散围观的乡民,众人听得墨书这话,都一溜儿的散开,有的往秦如薇的那个宅子方向跑去,有的跟在后头,小孩儿们更是嘻嘻哈哈的跟着马车跑,跟过年似的欢喜。 秦如薇的旧宅子也不远,不过一阵子就到了,车子稳当当的停下,就有人上前伺候,搬脚踏凳,侍卫也站在马车的四周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啧啧,瞧这排场,可真是讲究,哎哟,那脚凳上还铺了厚毛毯子呢。” “那毯子得好多银子吧,瞧那花式漂亮的。” “嘘,出来了出来了。” 车门打开,先是下来两个丫头,其中一个穿着浅绿衣裳的众人还认得,是以前就跟着秦如薇的那丫头,叫什么来着,对,杨柳。啧啧,跟着郡主也是变了样啊,那发上的可是金簪子吧? 两个丫头之后,又一个穿着体面,满头银发的嬷嬷走下来,虽是银发,可脸色红润,精气神十足。 下得车后,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撩起车帘子,向里面伸出手,众人不禁踮高了脚去看。 车帘打开,一个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高绾的云鬓上斜簪着两支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优雅高贵,雍容端庄。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脚踏,待站在地上时,众人才察觉她小腹微凸,美目顾盼生辉,嘴角含笑,浑身散发着不可高攀的光华。 “哇,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可真漂亮。” “要不是那眉目还是从前那样儿,我都不敢认了。” “遭了,从前我还说过她坏话呢,不会被惦记着吧?” “嘻嘻,你去给郡主跪地磕头,人家肯定会饶你一命。” “庄家可真是有福气,捡着个金菠萝了,相反……” 有人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溜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某个男人身上,轻嗤一声,有眼不识金镶玉,真是走宝了。 邓富贵目光贪婪地看着那高贵的丽人,听得这淡淡的讽刺,不由满心的苦涩。 有眼不识金镶玉,可不是说的得很对么? “娃他爹,这就是郡主娘娘么?”宋氏满眼艳羡的看着前方的秦如薇,可真是漂亮。 “怎么,眼酸了吧?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还想跟人家比。”胡氏酸溜溜地道。 “你这话说的,是说你自己吧,我有什么好比的,左右补上位置的也不是我。”宋氏反讽回去。 “你……” “都给我闭嘴。”邓富贵呵斥一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在这吵闹,你们想死我也不拦你们。” 两人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别开眼去。 邓富贵看着两人的嘴脸,一个尖酸,一个凌厉,再和那人柔和恬淡散发着母爱光辉气质一比,只觉得心中烦躁,转身离开。 “相公,你哪去,等等我。”热闹瞧完了,宋氏眼尖的看着邓富贵离去,不由挺着大肚子追了上去。 胡氏呸了一声:“骚狐狸不要脸。”又听得前边那丫鬟说秦如薇赏喜糖喜饼喜钱,不由跟着挤了上前。 “哎哟,谁抓老娘的胸了,谁。”胡氏冷不丁被人抓了一把胸部,不由大恼地叫。 秦如薇正要抬脚进屋,听得这尖锐的喝叱声不由回头一看,愣了。 那是,胡氏? 只见她身材臃肿,穿着一套洗得破旧的衣裙,发髻有些凌乱,上衣的裙子都有些散开,脸容狰狞,跟个疯婆子似的。 秦如薇忽然有些恍惚。 她曾想起最初见到胡氏的时候,她也正当妙龄,生得也是一副好容貌,见到自己耀武扬威很是得意,一眨眼,经年过去,大家都变了。 屈指一算,她来这里,满打满算的也要四年了。 胡氏似是察觉有人在看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对上的,是秦如薇那淡淡的脸容,不由一怔,站在那里,也不管被人推搡在地。 都是嫁人,秦如薇进门便被休,可却是摇身一变成了凤凰,自己,生怪胎,跟野男人跑,最后回到这里,容颜不再,公婆不喜,夫君不爱,还得和另外一个女人争这点子宠。 大家都是女人,怎么就相差甚远呢? 胡氏的眼睛有些朦胧,使劲的擦了擦,只看到一个拖曳的裙摆消失在自己眼前。 在抢喜钱喜饼的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胡氏却觉得刺耳得很,那笑声,仿佛在笑她,笑她痴心妄想,笑她妄想和金尊玉贵的郡主攀比。 胡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也不再上前哄抢,而是从地上爬起跑了。 !!R466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二娘出嫁 二娘出嫁,来添妆送嫁的人不少,除去自个村子的,也有不少乡绅土豪派了人来,说个好听的是因为二娘的爷爷被封了个官大夫,也算是清贵人家,所以来攀点关系。可谁都知道,这些人是奔着秦如薇这个**郡主而来的。 秦家人知道,秦二娘自己更清楚。 秦家如今所有的一qiē体面,全是秦如薇给带来的,这是谁都没法辩驳的事实。 顾氏很高兴,她才不管这些来添妆的人是奔着谁来的,反正东西是给她闺女的那就成,嫁妆越多越丰厚,女人的腰杆在婆家就撑得直直的,也足够的体面。 秦二娘的屋子,满当当的挤了一堆人,说着笑着,恭维话是一箩筐的出,当然,都是向着坐在上首的秦如薇说的。 “都说您是最疼二娘的,如今她出嫁,您又亲自来添妆坐席,可真是这丫头的大福气了。”顾老太笑眯眯地看着秦如薇,又对二娘道:“你姑姑疼你,将来你可要多孝顺孝敬她才好。” 二娘素来和秦如薇亲厚,前些日子又跟在她身边学了不少掌家的事儿,姑侄感情好自是不必说,当下从一边拿过一个小包袱送上去:“姑姑待我的情分,二娘必是记在心里头的,眼看着我就要出嫁了,也没什么孝敬姑姑的,闲事做了点针线,比不得姑姑的手艺,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您别嫌弃。” “哦?”秦如薇有些高兴,杨柳替她接了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两件小儿度兜,还有两套小衣,衣料绵软,绣的抱子图,绣工精致,寓意十分吉祥喜庆。 “你也是的,我身边也有人在做,你绣嫁妆也是够忙活的了,怎的还腾出手来给我做这个。”秦如薇见了满面的柔和,嘴上嗔怪,眼中却是极高兴的,也是二娘有心。 秦二娘红了脸,道:“也就得闲了就做。” 她早早就被拉起床梳洗装扮,如今开了脸,脸色红润,娇羞无比,正是女人一生好年纪的时候。 “这也是二娘疼小表弟的心意呢。”顾老太又笑着道了一句。 秦如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腔,只笑着对二娘道:“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别熬坏了眼睛,那才叫我心疼。” 秦二娘点点头道:“我一点都不累的。” “你对你姑姑孝顺,你姑姑才更疼你,定给你添个大大的妆呢!”顾虹梅此时也说了一句,眼睛一直往秦如薇身后的丫头手里瞟。 这是想看给添了什么呀! “我,我做这个针线不是图这个的。”秦二娘生怕秦如薇误会,急急地解释道。 “我知道,姑姑也是一样,你做不做这个针线,该给你的也不会跑了。”秦如薇对顾氏娘家的这些人并无多大好感,但对侄女却是真心实意的疼。 这么说着,她就微微侧头,杨柳她们即刻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送上来:“这是我们郡主给表小姐的添妆。” 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 秦二娘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顾氏推了推她,催促道:“傻丫头,快多谢你姑姑呀!” 秦二娘红着脸谢了,这才接了过来。 顾虹梅又道:“二娘,也让咱们开开眼界呗。” 秦二娘心中微恼,这个二姨就是会来事儿,可这添妆也不是要藏着捏着的,当下她看了看秦如薇,见她含笑点头,这才打开手中的红漆盒子。 珠光璀璨,炫人眼球,呈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副镶红宝石的赤金头面,做工精细,宝石圆润均匀,华贵非常。 众人看得眼睛泛红,她们这一辈子,可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这得多名贵啊,这样的头面,做死一辈子,也得不了吧! 酸味儿盈满了整个屋子,在座的人既艳羡又妒忌,秦二娘可真是好命啊,摊着了这么个好姑姑! 顾氏笑得合不拢嘴。 秦如薇大方,也是给了她们天大的体面呢! 倒是二娘有些忐忑不安,嗫嚅道:“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顾氏听了心里一急,暗怪这丫头可是喜傻了? 秦如薇笑道:“再贵重还不是死物?你大喜的日子,姑姑也没啥给你的,这副头面送你,就收着吧,将来怎么的作个念想。今日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想再给你,也是藏着捏着的了。” 秦二娘听了眼睛微红。 可不是么,过了今天,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不是秦家女,而是泼出去的水! 秦二娘突然有些恐慌。 “哎哟,你这孩子,姑姑赏你的,接着就是,这大好的日子都要嫁人了,还掉金豆子呢!”顾氏生怕闺女真把那头面还回去了,忙的压着秦二娘磕头。 除了一副头面,秦如薇又添了两匹上好的绫罗绸缎,也算是顶顶贵重的添妆礼了,在农户人家里头,真穷的,能给你添上一些布头针线都是好的了。 诸如顾氏的娘家人,最大方的莫过于顾老太了,也给添了一对银镯子,可那薄的,怕是比不得秦如薇的半匹锦缎。 避过了人,秦如薇又悄悄的塞了二百两银票给秦二娘,说是压箱底,不让人知,连顾氏也不说。 秦二娘推了几次,被她说女人都要有几个银子傍身才好,这好几个来回,才收了,对秦如薇更是感激。 她是闺女,这真心为她着想的,是秦如薇这个姑姑,那是顾氏也比不上的,毕竟顾氏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呢! 不得不说,秦如薇也还是贴心的,关键时刻,还是银子好使,金银首饰便是一时半刻典卖怕也是不趁手呢,有银子在手,心里底气也足。 当然,张家的那小子也不是个有huāhuā肠子的,但女人,有自己的体己,丈夫也不会小看。 秦二娘得了这么一副好头面,可是羡煞了旁人,她的那些个表姐妹酸溜溜地道:“你姑姑对你可真好。”又跟三娘挑拨:“也不知将来你出嫁的时候有没有了?” 秦二娘有些不悦,这日子,这些表姐妹就跟她娘一样,惯会挑拨,正欲说话,三娘却是嘻的一声笑开了。 “我才不愁,将来我出嫁姑姑肯定给我更漂亮的。” 秦二娘松了口气,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将来你喜嫁,姐姐也给你打一副头面来。” “那可就说定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眼中的狡黠都不言而喻,倒把那有心挑拨的气得咬碎了银牙。 秦如薇出手大方倒是传遍了,传到庄老夫人耳中的时候,她的眉头一拧。 “又不是嫡亲的侄女,哪用这么大手笔?”她有些看不惯秦如薇的大手大脚。 在她看来,秦如薇虽然是郡主,可也是庄家媳妇,她的东西,便是不给庄家的谁,留给将来的子子孙孙也是该的,怎么就给个没有血缘的侄女呢? 更别说,那样一副头面,要价不低。 不过经了上回庄家人来闹的事,庄老夫人可不敢指指点点的说什么,因为说个不好听的,这头面是秦如薇自个儿的东西,她愿意给谁就给谁,谁都没道理置喙。 庄老夫人有些憋闷,这婆婆当的,是一点子意思都没有,秦如薇太不乖顺了,她是绝对没法拿捏在手中的。 这边秦家都在说着话,那边,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有人说新郎来接新娘子了。 秦如薇笑看着秦二娘,她羞红了脸,低下头。 “新娘子补补妆吧。”喜娘在这时走了过来,又催促屋里未嫁的姑娘,道:“小姑娘们都去向新姑爷讨红包吧。” 三娘是性子最活泛的,当下就领着人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了些大人。 催嫁的过程很有意思,也很快,秦二娘给秦大牛顾氏磕头拜别,又给秦如薇磕了头,声音哽咽:“爹,娘,姑姑,二娘要出门子了。” 顾氏红了眼圈,手捂着嘴,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养得这么大了,这就出门子给人家了,哪里就真舍得? 母女哭了一场,被人劝住了。 “妹妹,大哥送你出嫁。”秦一在秦二娘身前蹲下。 秦二娘伏了上去,按着婚假的习俗,一眼也不敢回头,就这么出了门子。 就在这一片吹吹打打中,秦二娘被张家的huā轿接走了,秦如薇看着那一片红的远去,突然又想起自己嫁给庄楚然的情景。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呢! 送走了秦二娘,便是吃席吃酒,交杯换盏,欢声笑语,好不欢喜。 秦如薇也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她身子重,也不耐烦和人应酬,尤其是迭声的恭维话,听得满心厌烦,便说乏了回去自己的宅子。 秦家的宅子门外,停了一架软轿,是专门为秦如薇准备的。 “这才四个月,不用这个,多走走才好。”秦如薇挥手拒坐,她可不像这古人娇贵,更深知古代医疗差,女人生产可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多〖运〗动,身体好,将来生产的时候也能少受些苦。 她是郡主,性子也向来有主张,强硬起来谁拧得过,而且如今天气也好,路也平着,小心伺候也就无事,才随了她。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讹诈 秦如薇走在村中,这个十里屯子,她生活了近二十年,自然最熟悉不过,信庭闲步的,纯粹是看景色了。 村里人淳朴,知道她如今身份矜贵,也不敢上前,只远远的张望着,哪怕秦如薇友好的笑笑,也是躲了开去。只有一些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秦如薇也让人抓了一把糖果给他们。 正欲转过西巷,一阵难听的骂声传来,没等听清骂的什么,一个人突然飞快地冲了出来,直直向秦如薇撞过来,一行人狠吓了一跳。 杨柳和墨书第一个反应就是挡在秦如薇的身前。 那人快,秦如薇的侍卫更快,一个闪身,脚一扬,就将那人踹倒在地,哎哟哎哟的呼痛。 众人松了口气,秦如薇也拍了拍胸口,可真吓死她了,往地上那人看去,却是一挑眉。 “你这个遭瘟的……哎哟,这是咋了。”一个老太太一溜小跑着过来,看到地上的人呼痛不禁大惊失色:“我的儿,这是咋的啦?” 这是邓老太? 秦如薇眨了眨眼。 她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裳,满头灰白,发丝还有些散乱,面容苍老还布满皱纹,这可不是老了一点半点,而是老了十岁不止。 记忆中的邓老太,不是脸色红润,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么?这落魄的老妪,和从前那人相比,根本就判若二人呀! 邓福旺躺在地上扶着腰哎哟哎呦的哀叫:“娘,我的腰要断了,哎哟。” 腰? 那可是男人的根本啊,重要得很,邓老太听了也顾不得自己是要找这小子算帐的,即刻要查看,又转过头来骂:“你们凭什么打人,你们……” 她的眼睛落在被众人围着的秦如薇身上,瞳孔登时一缩,骂人的话像是突然强塞了回去。 秦家那大闺女要出嫁,听说秦如薇也回来省亲了,她当时远远的看了,也没看清楚,只知道很多人围着,也很风光,如今近看,那可不止风光,而是威风,排场足。 华贵明艳的绫罗绸缎,贵重的首饰,奴仆环绕,威风八面,风光无限。 这些本来都是属于她邓家的,本来该是邓家的风光! 可是…… 邓老太心口发痛,像被人捅了数千刀,和富贵失之交臂,那种痛,谁晓得? 邓福旺显然也认出了秦如薇,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首饰,眼中那种赤果果的贪婪,让人恶心得很。 秦如薇看出她们眼中的贪婪,真是满心的厌恶,道:“走吧!” 杨柳和墨书立即小心的护着她要走,免得又不长眼的要撞上来,那可就真万死不辞了。 见她要走,邓福旺心中一急,想也不想的就道:“慢着,你们打了人就要拍拍屁股走吗?” 秦如薇的眼睛一眯,缓缓转过身来。 邓老太有些想不透,可见儿子向她使眼色,便也明了,道:“对,打了人就像走么?”又看了秦如薇一眼,声音弱了一些:“还有没有王法?” 秦如薇如今这么富贵,银子一抓一大把,肯定会息事宁人。 这是想讹诈? 秦如薇忽然想笑,臭瓮,果然只能出臭草,这邓家一家子,果然是绝了。 “你们想怎么样?”杨柳得了秦如薇的眼色道。 “我的腰被你们的人打断了,你们得赔!”邓福旺按着腰叫道:“别以为郡主就了不起了,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 得,果然是读过两日书的人,可惜全读到狗肚子去了! “放肆!”宫嬷嬷厉声一喝:“你这刁民莽撞无礼,横冲直撞的几乎撞着我家郡主的肚子,你意图伤害皇家血脉,你该当何罪?” 邓福旺和邓老太一愣,这才往秦如薇那肚子看去,果然,那腹处微微隆起,都好几个月身子了。 “这,我又没看到她有身子了,也不是故意的。”邓福旺吞了吞口水,道:“可你们却是故意打的我,现在我的腰不成了,你们怎么也得赔!” “简直不知所谓。”宫嬷嬷是第一回来的十里屯子,见这脸色蜡黄又耸拉着眼皮的小子竟是出口敲诈,真是要气得出火。 一看这小子,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货,真真是不长眼色,竟是连皇家郡主都敢敲诈了? 这十里屯子,果然出刁民! 这时,杨柳突然附在宫嬷嬷耳边说了句什么,宫嬷嬷的脸色突地变得凌厉起来。 原来这就是郡主的前夫家,真是找死,自己撞上来了。 “宋竹,将这两个刁民绑起来,他们定是想对郡主图谋不轨,好好的审一审,指不定是杀人越货的汪洋大盗。”宫嬷嬷眯着眼睛道。 邓福旺和邓老太还作着美梦,突听得这话,又见那穿着侍卫服的男人走上来,不由脸色大变。 “你们想咋样,这是十里屯子,别过来,这是有王法的。”邓福旺吓得大声惊叫。 宋竹才不理他,三步两步走上前,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把拧起,反手一扭。 “嗷!”邓福旺发出拆天的嚎叫声。 邓老太被这突然的变故震住了,直到有人向她走来,她才尖叫:“来人啦,杀人啦,要杀人啦!” 她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秦如薇揉了揉耳膜。 邓老太这一喊倒是引来了好些围观的乡民在指指点点的。 秦如薇皱起眉,出言道:“慢着。” “郡主,您且回去歇着,这里有奴婢主持就成了。”宫嬷嬷以为她又起了善心,道:“这等刁民不能纵容了,今天是要讹诈郡主,他日怕是会讹诈其它老百姓,断断不能放过了这等小人。” 话说着,又对杨柳她们使眼色,道:“好生请了大夫来给郡主诊脉,熬一副安胎药震惊。” “是。” 秦如薇哭笑不得。 “嬷嬷。”她摇摇头,看着邓福旺道:“你说你的腰被我的侍卫踹断了?” “是。” “你要多少银子?” “郡主!”宫嬷嬷等人有些不敢置信。 邓福旺登时狂喜,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试探地举了个手指:“十两?”目光落在她头上那根华贵的南珠步摇簪子时,立即转了口风:“不,一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杨柳杏眼一竖,亏他敢说,一百两,这跟抢有什么分别? “郡主,这等贪得无厌的小人何必和他多费唇舌,没得掉了身份。”宫嬷嬷黑着脸道。 “一百两算是少了,我得请大夫,还得吃药,这东算西算下来的也没收多。”邓福旺歪着嘴道。 秦如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低下头闭上嘴。 “去请个大夫来,本郡主要看看他的腰是不是真断了。”秦如薇声音无波无欲,淡淡地道:“若没断,就给我弄断了,一百两,我给。” 邓福旺和邓老太听了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有人走远了,两人顿时大惊失色,看向秦如薇,她却施施然的被墨书扶着坐在从农家借出来的椅子上。 “哪哪用得着看大夫?”邓福旺满额是汗,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热的。 没断就弄断了,那还得了? 邓福旺摸着自己的腰,仿佛那里已经断了,隐隐作痛起来。 “你们仗势欺人,我不要赔了。”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拼不过,当下就要从地上爬起来想走。 可秦如薇哪会让他走,眼色一使,就有侍卫按着他。 “急什么,让大夫看过了再走不迟,省得你们说我仗势欺人。”秦如薇冷冷地笑。 邓福旺这下是真的怕了,连声道:“我的腰没事,没事还不成了吗?” “对对,你们是要干什么?”邓老太见势不对,也心虚地叫起来:“我们不要赔了还不成吗?” “这可由不得你们!” 大夫很快就被人连拖带拉的领了过来,听了吩咐,就要上前给邓福旺检查。 邓福旺当然不敢让大夫看诊,那不就完了吗,可被人压着是半点都动惮不得。 事实可想而知。 “意图伤害郡主,此罪当诛,企图讹诈郡主,罪加一等,压下去严审,遣人送去顺天府听候发落。”宫嬷嬷冷笑着。 邓福旺不知道那顺天府是什么地方,可就这么听着,就知道自己是死定了,身子一软,裆下竟是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蔓延开来。 邓老太同样傻掉了。 秦如薇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站起来就走。 “郡主,郡主饶命,求郡主饶了贱民的内子和儿子一命。” 才走了两步,就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邓老爹和邓富贵跌跌撞撞的跑来,显然是收到了消息。 他们跑到跟前,噗通的就跪在地上给秦如薇磕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秦如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心中,竟是平静一片。 “你这贱妇。”邓老爹一巴掌刮在邓老太脸上,骂道:“还不给郡主求饶?还有你这不孝子。” 伤害郡主,还不得诛九族? 可怜邓老太被打得脸都肿了,还不敢还手,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没等磕两个头就歪了过去。 邓老爹他们一直求饶,直到额头都破了,才惊觉身边已无反应,抬头一看,秦如薇等人已经走远了,不由瘫软在地。R1154 正文 第三百章 邓家下场 送走了大夫,秦如薇就被按在床榻上歇息,看着宫嬷嬷她们严阵以待的,就有些哭笑不得。 “我都说没事了,就你们瞎紧张。” “小孩子经不住吓,您也别大意,便是大夫说了不打紧也不能放松了。”宫嬷嬷很紧张,又吩咐杨柳她们去熬安胎药,还得亲自看着。 秦如薇摸着腹部那隆起的一块,笑道:“这孩子是个紧实的。” 宫嬷嬷目光落在她那上面,也是一笑,随即想起邓家的一家人,又沉下脸来:“郡主善心,姓邓的那等刁民就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对于她饶过邓家,宫嬷嬷是有些不满的,邓家,她就想会一会了,早就知道他家不堪,可没想到,那家的人竟是如此无耻和恶劣。 不过同时又庆幸,幸好郡主没真的成了他们家的人,不然,可就真是白生生的被糟蹋了。 原本她也不满意庄楚然的家世,现在和邓家一对比,还真是天和地比,起码庄楚然还是个谦谦君子,人也上进,家里人口还简单。 宫嬷嬷决定,日后要更对庄楚然好颜色才是,而庄楚然却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宫嬷嬷的眼中已上升了一个层次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和他们计较。”秦如薇摸着腹部道。 “可惜这些人太不知好歹。”宫嬷嬷冷笑:“明知道您的身份,却还敢讹诈,我看他们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秦如薇轻叹,邓家人的劣根她早已知道,只没想到,从来没有改变过,不过也是,从根里烂起来的,如何会变? 宫嬷嬷仍在忿忿不平,看那架势,很是一副要去和他们拼命的样子。 “嬷嬷,我们和他们计较,也才落了下乘呢,您觉得,这样的人家,会有什么作为?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已经从根子里发臭发烂。”秦如薇讥笑,低头摸着肚子,目光柔和,道:“再说,我还想为我孩儿积福德。” 宫嬷嬷一噎,抿了抿唇,坐在一边的杌子上,叹道:“也罢,这次算他们走运了。”又道:“从前摊着这么个人家,真是苦了你了,幸好,从他们家火坑出来了。” 秦如薇释然一笑:“是啊,幸好!” 丫头捧着安胎药上来伺候秦如薇喝了,她也累了一天,吃过药就沉沉的睡去了。 邓家,却是一片鬼哭狼嚎,愁云惨雾。 邓老爹打断了第二条扁担,再要找,已是没有了。 “你要打死他了你这死老头。”邓老太扑过去护着邓富贵。 “打死了事,省得他祸害咱全家。”邓老爹瞪着地上的邓福旺,气狠狠地往地上扔了手中的断扁担,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不是没事儿了吗?还想怎么滴。”邓老太吼了回去。 “你知道个屁你这四六不懂的。”邓老爹摸出水烟袋,恨声骂道:“知道人家如今是什么身份吗?是郡主,是皇族,皇族是什么你晓得吗?十辈子你也摸不着边。别说皇族了,就是七品的知县官夫人,你也比不过。” “就你们这点斤两,还想讹诈人家,若不是大军家的来告儿我,我都不晓得,你们捅破天了晓得不。” 邓老太张了张嘴,嘟嚷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她还不是没追究。” “你懂个屁,她说了没追究吗?现在就是什么都没说才可怕,谁知道人家有什么后招?讹诈郡主,那是死罪,你们是要咱们一家子都砍头呀你这疯妇!”邓老爹气得一口烟卡在喉间,剧烈地咳嗽起来。 邓老太唬得脸色一白,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会吧?” “不会?”邓老爹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当初她进门拜祖宗的时候,祖宗牌位倒了的时候,你是咋说的?咱们一家子是咋做的?” 邓老太记忆有些恍惚。 那时是说了什么,她是不记得了,只记得秦如薇跪坐在祠堂里哭着,而自己,逼着邓富贵下了休书,不过三天,就迎娶新妇。 再后来,她还对秦如薇谩骂过…… 邓老太脸如死灰。 “新仇旧恨,你觉得人家真的不会追究?咱家是大祸临头了晓得不?”邓老爹说完这一句,颓然地坐在地上,整个人十分的苍老。 “那,那怎么办?”邓老太面色惊惶地道:“老头子,咱要怎么办?” “咋办?等死呗。”邓老爹没好气地道。 “爹,有句话叫大义灭亲,依媳妇看呀,将小叔压去给郡主处置就好了。”胡氏这时突然插口。 邓老爹心里一秫。 趴在地上的邓福旺听了整个人一颤,狠狠地瞪着胡氏骂道:“胡氏,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你这毒妇,你蛇蝎啊,竟是要我儿去送死。”邓老太厉声骂:“早知道你恶毒,没想到你恶毒成这样。” 胡氏撇了撇嘴,道:“什么仇什么怨,小叔子,你怕是不记得了吧,当初你为了个妓子,可是连嫂子的嫁妆都翻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邓福旺有些心虚,强硬地道:“你含血喷人。” 胡氏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只看着邓老爹道:“爹,您是明白人,也知道皇族不好惹,秦如薇更不好惹,一个不察,是要诛九族的。错是小叔子一个人犯的,总不能让咱大家伙都陪着他去送死吧?” 见邓老爹不出声,胡氏又歪了一下嘴,斜睨着靠在门边上不吭声的宋氏的大肚子,道:“别的不说,您也好歹看在您未出世的孙子上吧?而且,我这肚里头,怕是也有一个了。” 宋氏一惊,刷地看向胡氏,迎来的,是她挑衅的目光,不由哼了一声。 邓老爹也是呆了一下,先是看了看宋氏的大肚子,又看了胡氏的肚子一眼,目光落在蹲在门口抽烟一声不吭的邓富贵身上。 “富贵,你是个什么意思?” “爹!”邓福旺满面的惊骇,不会吧,他爹不会这么狠吧? 邓富贵抽完了一袋水烟,站了起来道:“爹要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说着就走了出去。 “老大,你还有没有心,他是你一条肠子出来的弟弟。”邓老太对他这话显然很不满意。 邓老爹看着邓富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也是一寒。 小儿作的事确实不成事,可在他心里头还是有着期盼,盼着邓富贵也会帮扶一把,要知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兴旺的人家谁不是你帮着我,我帮着你的? 可如今老大的态度,显然是想置身度外。 邓老爹心中悲凉,看了一眼家中略显颓旧的院子,过去的富足的光景压根不可见,家中没一日安宁,难道,邓家真要败了么? 而这次小儿闯的祸,他又该怎么决策? 邓福旺接触到老爹的目光,瞳孔微缩,心道爹是要不管我死活了?真要送我去死了! “他爹……”邓老太也有些惊慌。 “让我再想想。”邓老爹转身走进了屋。 邓福旺心中微沉,垂下眼皮,也不知道想的什么。 秦如薇睡醒一觉,就听杨柳来说,邓富贵想求见。 喝了一口燕窝粥,秦如薇皱了一下眉:“他来做什么?” “这等小人,何必见他?”宫嬷嬷哼了一声,轻叱杨柳道:“你也是,这等事也来烦郡主,也不知她如今身子重最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么?” 杨柳有些惊惶,看了看秦如薇。 秦如薇浅浅一笑,道:“嬷嬷别怪她了,她不也是来请示么?”又对杨柳道:“你去回了,就说我身子微恙,不见客,也不用再来。” 杨柳下意识看向宫嬷嬷,宫嬷嬷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 杨柳这才快步去回。 秦如薇有些恍惚,他来做什么? 宫嬷嬷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冷笑道:“还有什么的,肯定是来攀旧情,想要求情的。” 宫嬷嬷猜得没错,邓富贵真是来求情的,听说秦如薇不见他,也早已料到这结果,只抿了一下唇就走了。 隔日,秦如薇又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邓福旺卷了家中卖粮的银钱跑了,邓老爹气得中风倒地,大夫来诊脉施针,人是救回来了,可嘴却是歪的,行动也不便。 秦如薇听得这消息,很是唏嘘一番。 从邓家争吵的信息来看,邓福旺肯定是怕自己会追究,又怕邓老爹推他出来承罪,故而先下手为强,卷了银钱跑了。 而邓老爹,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因为邓福旺这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心痛的是他不理家中人,自己跑了,也是气急攻心才中风。 这不是最糟心的,邓福旺跑了一个月后,邓家的老闺女邓凤珍也跟着一个老货郎私奔了,邓老爹气得直接昏死过去,话都说不全了。 邓家遭此变故,邓老太是日夜啼哭,盼着小儿和闺女回来,直哭瞎了一只眼睛,可直到邓老爹阖上眼,也没看到邓福旺他们回来。 有人说,邓福旺向西跑了,有人说,邓福旺加入了什么小帮派,在一次偷抢中被人抓住乱棍打死了,而邓凤珍,有人说她变成了个遭里邋遢的山中老妇。 众说云云,总之,一直到邓富贵也成了老公公,终其一生,也不曾再见到弟弟妹妹。 邓家的这一系列变故,也让不少人暗自唏嘘警惕,都说慈母多败儿,最坏的结局,就是害得家无宁日,连累家小,对孩子们的教养,也是要仔细斟酌了。 解决邓家,人物会慢慢收拢~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请客学问 秋天一过,秦如薇的肚子就跟个被吹胀的皮球似的,一下子涨了起来,圆润润的,喜得庄楚然都找不着北了。 可宫嬷嬷她们却是有些发愁! 都说肚子尖尖,向中间长,那是儿子的几率大,可肚子圆滚,向两边横长,这是怀姑娘的几率啊,而秦如薇,却是后者。 秦如薇对于男孩女孩倒是没多大的想法,都是她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健康。 宫嬷嬷她们为怕秦如薇心中难受,都安慰说也许会有偏差,便是姑娘,既然投生在郡主的肚子,也是千金万贵的,还有先开花后结果如何这般。 秦如薇听了也是一笑,她也知这时代女人肯定要有儿子才能挺直腰杆,但要是不健康的,便是儿子又如何?还不是操碎了心。 所以,只要孩子健康,男女都无所谓。 不过,她的想法可也不能代表所有人了,比如孩子他爹。 “嬷嬷她们都说可能是个姑娘,你怎么看?要是我真生个女儿咋办?”秦如薇靠在软枕上,斜睨着庄楚然。 庄楚然手放在她高高的肚子上,道:“是儿子自然更好,不但我好,你更好过。但若是女儿也无所谓,反正我们还年轻,一个不是儿子,接着生,总会生到儿子的。” 秦如薇瞪他一眼,嗔道:“去,你这是当我母猪呢!”心中却是暖暖的,他的话她懂,是儿子,他们两人都无压力。 庄楚然嘻嘻地笑,突然愣了愣,随即又惊喜道:“她踢我了。”又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那鼓起的位置,贴上去道:“闺女啊,我是你爹爹。” 秦如薇失笑,却也顺着他的手摸去,感受着那胎动,心中满足。 一家子腻歪了一会,秦如薇见墨书在窗子外头晃了一下,便推了推庄楚然:“你不还有公务,去书房忙吧,我差人送茶点过去。” 庄楚然嗯了一声,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腹部上,道:“天气冻得很,别凉着了,要是累了就歪一下,事儿让底下的人去做就是。” 这样的话,他每天都要说一遍,秦如薇假装嫌弃的嗯嗯两声,两人又亲香了一会,这才散开。 庄楚然一走,墨书就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些账本之类的。 “怎么?”秦如薇看向她。 墨书一笑,道:“没别的事,庄子上的管事送粮来了,也给郡主您磕个头。” 今年秋收成都挺不错,秦如薇手上的庄子出息自然也不会差。 “难得他们有孝心。”秦如薇笑着道:“眼看着没多久就要年关,这出息也会陆续送来,一年到头,庄子上的庄户也是累,管事们也别太磕碜了,他们来了也好生招待着。” 墨书笑着脆声应了,又翻开一个册子道:“还有仁王妃的芒辰眼看着就要到了,郡主您看是要送些什么礼好?去年咱们送了玉观音。” 秦如薇愣了愣,道:“你不说我倒是真要忘了,亏你提点着,让我看看,今儿十月初一了吧?” “是呢。”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秦如薇轻敲着桌子,道:“容我想想。” 墨书嗳了一声,又提了库里的哪些东西是适合送作寿礼的,末了道:“郡主如今身子重,也不能太劳神了,咱们备一份中规中矩的,想来王妃也不会介意才是。” “你不懂。”秦如薇摇了摇头:“从前我身份未明时,与她关系也不够亲热,后来……如今关系更亲,这寿礼就更不能马虎了事。” 墨书抿了下唇,笑道:“是奴婢狭隘了。” 秦如薇一笑,看了一眼窗外,忽然有了主意,道:“去年作了扇面,今年作一副屏风吧,图我亲自画,再备一个中规中矩的!” 墨书知道秦如薇的画画得也不差,可又看到她挺得高高的肚子,迟疑地问:“会不会太劳作了?” “自是不会,这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么?” 对于她的决定,墨书自也不会说不,又和她合计了一下再选了一样作庄府送出的贺礼,这又退了下去。 墨书一下去,宫嬷嬷就领着一个小丫头进来了,丫头手上捧了一个托盘,秦如薇不禁有些头痛。 又是补品! 仁王府,仁王妃也正和贴身嬷嬷商议着笀辰请客的事。 “也只是闲日子,就不大请了,人多嘴杂,小心点总是好的。”仁王妃翻了翻名册,勾了几家夫人出来,道:“回头我再问问王爷是否有特别邀请的人,明日再发帖子吧。” “王妃说的是,奴婢看这别人不请,明慧郡主是一准要请的。”范嬷嬷笑着道:“您们都差不多日子怀上了,也正好聊聊儿女经。” 仁王妃摸着肚子一脸的慈爱,道:“也是有些日子没见着她,心里头也怪想的,请她自是要请,只是到底路途也不近。” “上回奴婢去请安,看她脸色红润的,也是将养得不错,而且,贾嬷嬷也有一定的药理,您是放心吧!”范嬷嬷安抚道:“不过依奴婢看郡主便是不请也是要来的。” 仁王妃点了点头,两人都怀孕了,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都会派了身边人去请安,说一说彼此的身子状况,距离也拉得挺近。 主仆俩正聊着,又有丫鬟回道王爷来了,看过去,可不是夏岚昊进来了? 范嬷嬷连忙行礼,仁王妃也作势要站起来。 “王妃坐着吧,不必多礼。”进了屋,夏岚昊就放开了拐杖,范嬷嬷识相地奉上茶点走了出去。 夏岚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扶着仁王妃,她嗔道:“您的脚也才刚刚痊愈,还是走慢点。” 经了司徒芳他们的诊治,又有这近一年来的锻炼,夏岚昊的脚已是大好,只是在人前,还是用拐杖代步罢了。 “不碍事,如今这腿脚也灵便,还能骑在马上溜一阵子。”夏岚昊扶着她坐下笑道。 “还得让人仔细伺候着。” 夏岚昊点了点头,先是问了她今日好不好,肚子里的这个有没闹腾,好一会才看向那本名册:“这是作甚?” “妾身想着只是闲日子,为免人多嘴杂的,也不打算大办了,也就请了几个夫人。您看看,可有哪家是漏了的,一并请来?”仁王妃看着他笑道。 在权贵人家,尤其是他们这些皇族,请个客都极具学问,因为后院,很有可能就牵系到朝堂了,一句话都要让人思量几分。 夏岚昊拿起那本名册,看了一眼,又拿起搁在一边的朱砂,在三个人的名字下画了一个圈,或者一个三角形,又或是一个横,再递给仁王妃:“这几个都请上吧!” 仁王妃一看,有些讶然。 “张庆元是林光手下的副将,他的妻子也是林夫人的娘家妻妹,但依情报上看,张庆元未必就对林光死心塌地,这个人也有些意思,若是能拉过来也不是坏事。”夏岚昊淡淡地道:“谭均华,我看他来年就会被调回户部,姜熊这老狐狸最是难弄,当年陈周飞那桩贪墨案,他可是个陈周飞特别近的人物,却偏偏一点事儿都没有,可见这人心机深,也善谋,若能为我所用,那自是好,若不能……” 仁王妃心中微凛,看了仁王嘴角的冷笑,也知道那笑容代表着什么。 “妾身知道了。” 夏岚昊看着她的一张比从前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坐近,搂着她的腰道:“对不住,你这样的身子,还要你操心。” 仁王妃道:“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我自是要和你分担的。” “娴儿,这些年,跟着我担惊受怕,苦了你了。”夏岚昊似感似叹道:“只怪生在帝王家,那些平淡的日子,我给不了你和瑞儿,还有这个孩子。你信我,将来,若是得以登大宝,我必不会负你和孩子。” 听他唤着自己的闺名,仁王妃心中感动,稍微抬头,嗔道:“王爷说的什么话,不管如何,妾身都会跟着王爷。” 两人小声说着话。 门外,忽传来细微的吵杂声。 夏岚昊皱起眉。 仁王妃心中也是不悦,可碍于夏岚昊在场,便问:“外面吵什么呢?” 木艾走了进来,向两人福了一礼,道:“禀王爷王妃,是吴侧妃派了丫头来,说平少爷似有些发热,想王爷过去瞧瞧。” 仁王妃身子微僵。 夏岚昊自然感觉到了,还没开口,仁王妃就强笑着道:“王爷快去看看吧,怕是有些不好呢。” “不舒服就叫太医去瞧,本王又不是太医。那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不是这里病便是那里痛,孩子还有两个奶娘帮看护着。”夏岚昊脸色很不好看,看着木艾道:“你去告sù她,若是这么多人连一个孩子都养不好,就不必她养了。本王瞧着王妃这里人手也足够,她养护不好,就抱过来王妃抚养,左右那孩子也叫王妃一声母妃,抚养他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 仁王妃一惊,正欲开口,夏岚昊却是道:“你也是,你我都不是太医,再有这样的事,派个太医就是,莫要纵了她不知身份轻重。” 仁王妃即刻惶恐地道:“妾身记下了。”心中却是暗喜和大松一口气。 当晚,她就听得雅苑那边吴侧妃摔碎了几个贵重的窑瓶,不禁一笑。 祝小陌君生日快乐咯~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编排 昌平的天气渐渐的冷起来,庄楚然这阵子很哀怨。 “你都还没给我或咱闺女画上一幅画呢,啥时候你也给咱们一家子画上一幅?”庄楚然看着铺在桌上的那幅画。 这样的作画,他其实还是头一回见,但比起那些画师,秦如薇这种画法,似乎更真实灵活一些,也更是贴近真实的生活。 秦如薇笑嗔:“这点子醋你也吃啊?这不是给仁王妃的寿礼么?” 她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捏着炭笔,在画上的人脸上打着阴影。 画上,是一家几口,百花齐放的花园中,仁王妃抱着一个新生婴儿,和夏岚昊相依着浅笑对望,在他们脚边,则是笑得一脸欢喜的瑞儿,人物脸上的表情都极具自然。 她画的是全家福,用的是炭笔素描法再加以颜色,算起来,就跟绣花差不多了,毕竟要运用几种画法,其实也画差了好些上好的宣纸,好容易才抓到感觉画了大致,庄楚然却是醋了。 “说起来,都没给你好好的过上一回笀辰,来年等你生了,咱们也好好的办一次笀宴。”庄楚然握了她的手道。 秦如薇笑了笑,搁下笔,道:“你也知道,我最是不耐烦办这些宴席了,累得慌。” “让下人去侍弄就是。”庄楚然也知她不喜这些,可有时候,你身处一个环境,就是身不由己。 “还长时间呢,到时候再说呗!”秦如薇淡笑了下。 “过些日子,我要去平洲一趟。”庄楚然扶着她的腰在榻上坐下道。 秦如薇一怔。 “可能王爷也会去,平洲的水利一直不好,堤坝年年拨款整修,年年都要赈灾。”庄楚然压低了声音淡声说道。 秦如薇心中微凛:“你的意思是?” “平洲有好几个官员,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庄楚然点到即止。 秦如薇哦了一声,也就明了他的意思,若是借此拔掉那几个钉子,大皇子那边的助力自然会大大减低。 “可如今已经快要入冬了,这怎么查?” “也是先去探一探,我这位置也离不得太远。”庄楚然轻揉着她的腰道:“平洲的出息不错,大皇子一直很着重,若是能拿掉几个暗桩也是好的。” “可那边你自己到底不熟悉。”秦如薇有些担心。 “这倒不必担心,这两年,林鑫在平洲也做起了生意,而且,和其中一个官员也或多或少的有接触,有他照应,会少走些弯路。” 林鑫,秦如薇也见过一次,很是俊秀的一个男子,带点痞气,性子也是八面玲珑的,提起生意经那叫头头是道,甚至还拉秦如薇入股。 “什么时候走?”秦如薇也知事有轻重,便也不多作纠结。 “我会和你一起去给仁王妃贺寿,到时候再转道去平洲。”庄楚然搂过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秦如薇嗯了一声,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岳父那个案子也有点眉目了。”庄楚然突然道。 秦如薇立即坐直了身子,抓着他的手问:“怎么?” “当年卫征那个外室是真有其事。”庄楚然声音低沉:“听说是个名不经传的清倌儿,卫征也宠得紧。” 秦如薇心中发沉,难道说这案子不关卫征的事? “为了那个清倌儿,卫征也很是谨慎一阵子,从楼子里接了出来,还买了两三个丫头和婆子伺候着,是真当外室养着的。”庄楚然徐徐地道:“那清倌儿身边有一个叫秀儿的丫头,不及大丫头的位置,但长得好,也到不了近身伺候,一直干着粗活。后来,也不知怎的,就被卫征给看上了,调到了身边伺候,可还没开脸,那外室找了个由头给撵了出去。” “后来呢?”秦如薇隐隐觉得这秀儿肯定知道点什么。 “那叫秀儿的丫头被撵了出去后辗转的去了平洲,在当地寻了个老实的农户汉子嫁了,如今大闺女都要出嫁了。据他说,有一天她伺候着茶水,便听到卫征说要干一件大事,若是干成了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愁。” 秦如薇瞬间捏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 “那她可还听说什么了?”秦如薇声音微颤。 “自那回以后,卫征去那外室处就勤了,从前倒是偷偷摸摸的,那外室也说富贵要来了,但具体如何她却不知,只隐隐知道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那外室也说将来卫家的一qiē都会是她的,而没过多久秀儿就被撵了出去。再后来,就听到卫家将卫征逐出家门,然后过不久,卫家就出事了。” 秦如薇皱成了川字,单凭这点,根本就不能成证据,只能知道卫征一家子脱不了关系。 “你放心,既然有了一条线,就会有另一条线,这可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是一串子,拔出了一个,连带着其它都会拔出。”庄楚然见她眉头深锁,连忙安慰道:“如今王爷的人已经往卫征那边去探了。” “会探出什么来吗?” 庄楚然面露讥色:“这种利益结成的关系最是不牢靠,卫家虽然是平反,卫征当初也真的是封了四品官,可如今又被厌弃了,你又正名是卫家嫡系,卫征那房,实则得到的利益并不大,他们又怎会甘心?” 秦如薇默然。 利益结成的所谓忠诚,最终都会因利益而被推翻,卫家若是不甘,那…… 而且,向贵妃不也不待见卫家人了么?虽然也有为她们说话,可这利益链的缺口一旦被打开,那么就会被人乘虚而入了! “别想太多,这事一时半刻还拧不清,总会把这事掰清楚了你放心吧!”庄楚然劝道:“你看你,这额头都皱成个川字,将来我闺女要是出来,跟个小老头似的,我可不乐意啊!” 秦如薇喷笑,道:“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就不想看到你愁眉苦脸的,不利养胎。”庄楚然轻声道:“有我在呢!” 秦如薇心中微暖,靠在他肩上:“嗯,我不急。” 对,她真的不急,事情如今虽是半明,可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该向他们讨债的,一个都别想逃。 十月底,秦如薇终于将那幅全家福画好了,又亲自找来了合适木框,招来工坊的掌柜,做了一个精致的小坑屏。 她如今的月份也有六个多月了,肚子圆滚滚的,脸也圆了一圈,穿着大衣裳,整个人跟从前胖了一大圈。 仁王妃的笀辰在十一月的初二,为了秦如薇的安全,也不敢赶路,提前一两天就慢慢的乘着马车到了府城,住的还是从前置下的宅子。 秦如薇如今身份贵重,她的动向自然也大有人注意着,听说她来府城了,都递了帖子请安。 秦如薇头一回见到了唐家大房的二少奶奶黄氏,也就是唐冶的妻子。 黄氏年纪尚轻,被唐家大少奶奶领着来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可脸容上却有些尖酸。 秦如薇并不喜欢黄氏。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对自己心存敌意的人,秦如薇也不例外。 黄氏第一眼看过来的敌意,没有半点掩饰,秦如薇觉得很奇怪,却也不点破,女人的敌意,要么来自嫉妒艳羡,要么就是男人。 黄氏,是属于后者吧! 唐冶,她也有好些没见他了。 “一直想来给郡主请安,就怕担扰了您养胎,好容易听到您来了府城,巴巴的赶着来了,也是我们不知礼数,郡主可别介才好!”唐大少奶奶比起上回见面倒是世故圆滑了好些,但脸上依然亲和,秦如薇对她,也较多些笑容。 “你们来探我,我心里头可是感念着呢,你家太太可好?”秦如薇笑问。 唐大少奶奶即刻笑着回道:“劳您的挂心,太太好着呢,就是这些天天气冷了,感着了伤寒,不然她怎么也得来给郡主请安。” 秦如薇立即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又让墨书捡些药材送过去,唐大少奶奶一脸感激和荣幸的谢了。 关系就是这么走起来的,你来我往,若是在从前,或许能更亲近些,可在这阶级观念严zhòng的时代,总会论个高低。 唐家也不指望秦如薇能和他们有多亲,能攀着关系已是极好,毕竟是个郡主呢,所以唐家的姿态也是摆得低低的。 寒暄了几句,秦如薇端了茶杯,唐大少奶奶就识相地提出告辞。 出了门,唐二少奶奶就忍不住嘀咕秦如薇架子大,排场足,颇有些吃味和嫉恨的滋味。 唐大少奶奶瞪她一眼:“二弟媳,这里是什么地方,郡主也是你能编排的?” 唐二少奶奶有些不服,讥道:“我可没大嫂的好肚量,对自家相公念着的人都满面好颜色……” “住口!”唐大少奶奶脸色一变,沉声斥道:“你真是不知所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郡主的闺誉岂容你玷污,若传出去,你是想我们一家子都被砍头不成?” 唐二少奶奶也不是蠢的,知道自己一时呈快险些惹了祸,便撅了撅嘴不再说话。 唐大少奶奶见她如此,不禁叹了一口气,二弟这媳妇,是真娶差了! 妯娌俩的对话,还是传到了秦如薇的耳中,她皱了一下眉,半晌才叹道:“可惜了唐冶了!” 明明是一棵好竹,却配了歹笋! 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息息相关 秦如薇送的寿礼,仁王妃果然爱不释手,精致的小炕屏,放在小几上不大不小的刚刚好,最重要的是画作得好,一家子都在里头,叫什么全家福的,这才有意思。 “你这炕屏真是别出心裁。”仁王妃笑看着秦如薇,道:“这两年的寿礼,就数你的最称我心了。” 秦如薇一笑,故作羞赧道:“您不怪我没新意,我就该偷笑了,去年送的扇面,现在又是这个人物。” “这不同,去年的我喜欢,这个更喜欢,全家福,这名头好听。”仁王妃看着小炕屏上的人物,道:“难得的是你画的这般像。” “可不是,这小炕屏做得如此精致,我看了都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就拿了好东西来换回家去呢!”徐夫人笑眯眯地凑趣儿附和。 “那可不成,难得有这么称心的炕屏,你便是拿了黄的白的来换我也不换。”仁王妃故作一脸紧张,吩咐丫头:“绿意,快快将这炕屏收回屋里去,省得徐夫人惦着了。” 众人忽的一笑。 “都怪郡主这画和炕屏作的好,这都抢上了。”刘夫人笑着对秦如薇道。 秦如薇轻笑着摇头,故作叹道:“怪我咯!” “可不就是怪你!”仁王妃咳的笑着。 “王妃和诸位夫人可别介,便是我们家爷,看了这炕屏也是酸的紧,说咱郡主都不曾给他作一个呢!”墨书这时笑插了一句。 “哎哟,还有这事?快快,你这丫头可说来听听这是怎的?”仁王妃来了兴趣忙的迭声问。 秦如薇红了脸,嗔瞪了墨书一眼:“你这丫头,偏你多嘴。” 墨书嘻嘻地一笑。 仁王妃犹在问,秦如薇只得道:“也没别的,他就是也想要这么一幅画儿,怨我没画上一幅呢,跟个孩子似的还闹别扭!” 众人又是一笑,都夸着她和庄楚然鹣蝶情深。 秦如薇也是淡淡一笑,眼睛在这些夫人身上溜了一眼,目光落在其中三个眼生的夫人上,顿了一顿。 这次仁王妃的芒辰,并不像去年那样请了不少人,也就是几个相熟亲厚的罢了,而这仨,秦如薇却是不认得的。 仁王妃似是察觉到秦如薇的目光,便笑道:“你是不认得这几个夫人吧,来来来,我给你指道一二。”说着,就这指着一个圆脸,眉目和善的夫人道:“这是威远将军的夫人张夫人,她呀,年轻时可是被许多人赞颂的德才兼备呢!” 张夫人连忙站起来谦逊地道:“王妃过誉了。”又对秦如薇轻福一礼:“请郡主安。” 秦如薇还了半礼,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盐政史的谭夫人。”仁王妃又指了一个身穿暗花缠枝织金罗裙的年轻贵妇笑道:“谭夫人女红极是出色,传言能把花儿绣的引来蝶儿呢。” 谭夫人有些傲气,但身份比秦如薇低,便也得向她行全礼,秦如薇也是还了半礼。 还有一个是姜夫人,面容略显苍老,一双眼睛却透着世故和精明,一看就知是个心中有算计的主儿。 秦如薇也不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席,也知后宅和前边朝堂息息相关,想来这几人也是被仁王这边“观察”的对象了。 这不,接下来说的话就变得有水分起来,秦如薇突然觉得有些累,却又心生无奈。 到哪都是要应酬,尤其这世家大户,不但夫人间的话要深记,便是下人之间也是互相在套话的,真正放松的时候,可能就是在自己的家里头了。 不,若是家中人口多,争端自然也多,也还是放松不得的。 秦如薇有些庆幸,幸好庄楚然只有一个寡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不然还不是得防这个斗哪个的? 说着说着,便又将话题转到了两个有身子的人身上。 “你们果然是一家子没错,这传喜信也是一道的,将来这两孩子要是真凑巧的话同一天落地的话,咱们是真不知先去哪家洗三或吃满月酒了。”徐夫人笑得眼睛微眯,又捏着手指算了算,道:“这若不是同一天,要是同一月,哎哟,咱们可是真赶喜场子,赶了一场又一场了。” 仁王妃和秦如薇对视一眼,均笑了出来。 “那您可真得出大头,莫要心疼这喜礼才行。”秦如薇笑着道。 “嗨,这种喜事场子,我可乐意赶,也沾点喜气,喜礼啥的,您放心,一准儿少不了。”徐夫人爽朗地笑道。 “瞧这月份,这落地的日子是来年一月?”李夫人笑问。 “我这个是一月头,她的该是月中罢。”仁王妃摸着肚子,一脸的慈爱满足,这有经验的稳婆都给摸过肚子了,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儿子,便是太医也是这么说的,而她自己也感觉这胎和当初怀瑞儿的时候略有不同,心中便期待得很。 她自然是盼着是个儿子的,尤其夏岚昊的庶长子都已经出生了,这胎若是个儿子,她的压力也会少上许多,家里也不用…… “看来上京的菩萨也是要灵上几分,你们这一回去,两人回来不久就都传上喜信儿,来日我也得带我家媳妇去拜拜才成。”徐夫人此时又道。 仁王妃和秦如薇都笑而不语。 “那你得求着谭夫人陪你一遭了,听王爷说,谭大人今年考核很得圣心,明年指不定就要调回上京了,她可是呆不久了。”仁王妃笑看着谭夫人,道:“我看着你家小闺女年纪也是正好,你一直藏在深闺不让出来见人,难道是想回上京再寻佳婿?” 谭夫人忙道:“哪有的事,她性子野,被我和她爹给惯坏了,这是拘着她在家学规矩呢。”顿了顿又道:“王妃若有合意的才俊,也给作一回媒呗!” “这感情好,王妃作媒,谁也不敢欺了你家闺女去。”徐夫人笑言:“这可是求不来的福气呢!” “那臣妇就听王妃的好消息了。”谭夫人笑着一福。 仁王妃听了也是满面笑:“那我可真要好生看一看了。” “王妃眼光自然是好的,还有你们,家里有适龄未婚配的,快快也求了咱王妃帮着相看一回,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呢!”徐夫人十分顺溜,看向姜夫人:“姜夫人,你家里的幺儿好像也未定亲吧?” “他性子顽劣,我和他爹也正头痛着呢,也不知该给他定个什么样的姑娘了。”姜夫人倒不像谭夫人那般活跃,笑容也不甚热切。 “女人最怕嫁错郎,可这男人啊,也怕娶错妻,要知道,好妻福三代,这娶差了,可就祸三代了。”仁王妃端着茶杯,故作叹道:“远的不说,就说那宣平侯家……” 姜夫人眼皮一跳,摸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 “宣平侯,是淮阳那家?”李夫人问。 “可不就是他们家。”仁王妃淡淡一笑,道:“上任宣平侯是个好的,偏偏现任宣平侯是个好女色的,妾侍一个接一个纳,宣平侯夫人又是个拧不请的,虽然对庶子女打压得很,可也经不住宣平侯一个接一个生呀,家里那叫一个乱。宣平侯夫人可是对自己的两子两女是千依百顺,宠得不行,这也无他,到底是嫡亲的。可那小儿却是被惯的不成事,他在外边和人抢妓子,竟是把人给打死了,虽是瞒得紧紧的,可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哎,虽说这是人的本性,怨不得谁,可归根到底也是教养问题,若是主母是个拧得清的,子孙何至于此?”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不但如此,他家长孙最是受宠,听说年纪不过八九,就已经学会自渎了,如今十一二,屋里头都备着大丫头了。”仁王妃又是小声地道,众人又是哇的一声,满面的八卦。 “这可不就是应了娶妻不贤祸三代的话?”仁王妃叹息道:“倒是可惜了他们家的小闺女,虽然有才情才貌,也是女子一嫁人就了事了。可有这么些家人,若是娘家闹出个丑事,她哪里有脸面?少不得连累夫家也遭笑话呢!” “正是这理。” “咱们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姻亲关系,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理了。” 在座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十分的热切,只有姜夫人,眉头深锁,似是在想着什么。 仁王妃看了她一眼,低头抿了一口茶,遮住嘴角的冷笑。 姜家以为做的隐秘,可要是有心查,难道还查不来,姜家想和宣平侯府结亲? 宣平侯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宣平侯,却是出自向氏一族,姜家要是和他家结亲,那不就是和向家那边靠拢了吗? 如今,她向姜夫人施以厉害,相信她定然会回去和姜熊商议,姜熊是个谨慎的,若真是善谋,那他肯定不会结这亲。 毕竟,没有人愿意总摊着些不经事的,一次丢脸便罢,若是回回丢脸,那可真是家门不幸了! 而且,仁王妃这一说,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自以为隐秘,仁王府却清楚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仁王府有这能力,想要知道他们姜家更隐秘的事,也是不在话下。 这就是官场,这就是后宅,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做女人难 吃过了宴席,徐夫人等人陆陆续续的就散了,秦如薇却被仁王妃留下了。 如今天色渐渐的也快黑,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初雪也下过了,秦如薇的月份也见大了,自然是不能赶路的,干脆就住下来。 两人坐在仁王妃的屋子里吃茶说话。 “这么寒暄着大半天,你也见累了吧?”仁王妃笑看着秦如薇。 秦如薇眉眼间确实有疲色,道:“您不说不觉得,这么一说,就还真觉得累了。” “要不你先回院子里歇息,明儿我们再说话?” “这倒也不必,才儿吃得多了,吃两盏茶克化一下才好。”秦如薇摸了摸肚子道。 仁王妃在席中也见她吃得香,心里也是欢喜,道:“能吃才是福。” 秦如薇笑了笑,自嘲地嘟起嘴道:“我这都胖了一圈了,都是怀着娃,您就比我要瘦一些,嬷嬷她们还老怕我吃不饱。” 仁王妃抿唇一笑:“嬷嬷她们也是紧张你呢。” 秦如薇自然不会反驳她这话,想起才儿仁王妃说的八卦,问:“那什么宣平侯的孙子,真的这么小年纪就会那个了?” 仁王妃愣了愣,反应过来侯脸红了红,可到底也是生养过的人了,很快就大大方方的,讥讽地道:“自是真的,才多大的孩子,竟就会……也不知打哪学来的,也就那样的人家会教出这样的孩子来,这要是我的,我……呸呸呸!” 她嫌晦气地呸了几口,秦如薇轻笑,道:“这都是耳目渲染的,身边伺候的又有意引导一下,自然而然就……” 仁王妃叹了一声:“所以这就是教养的问题了,不但家里头的人要拧得清,这身边伺候的人也更重要,一个不察,被牵引到了歪路上可就完了。” 秦如薇对她这话深以为然。 这世家大户里,哪家的孩子身边不是跟着一串儿的人伺候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和下人相处的时间比和爹娘长辈还要多上一倍不止,要被偷偷教着干了什么,爹娘知道了也都迟了。 所以,这伺候的人都是要仔细挑了又挑才是,不然,本来是棵好苗子,也要被教坏了。 “您说起这个,是给那姜夫人说的?” 仁王妃赞赏地看她一眼:“听出来了?”不等她回答,就又道:“姜家想和宣平侯府结亲,宣平侯夫人是向家人,而姜大人,我们王爷想用。” 秦如薇哦了一声。 “后宅里的战场比起官场,其实一点都不输它,也是息息相关的,你今日也陪着坐了大半日,想来也知道这一日下来的话题,有多少是牵涉到朝堂上的了。” 秦如薇呵的一声,满面的无奈。 “若是庄楚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书生,你大可以不必用心听,可他走的路,注定是不平凡的,既然你选了他,就该也站在他后边当他的耳朵和传声筒了。”仁王妃轻叹:“傻里糊涂的万事不理谁不舒心?可咱们注定不能。” 秦如薇听了也叹:“你说的是,坐在什么位置上,就该做什么事。” 仁王妃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熬着吧,谁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待得将来咱们当了老太太,也就不用操心了。” 秦如薇牵强的一笑,想要真正安心,除非真的傻了,或者真的什么都不用理,那便是真不用操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绿意走了进来回道:“王妃,吴侧妃带着平少爷过来请安了。” 仁王妃的眉一皱,脸也沉了下来。 秦如薇见此,便道:“我也累了,先回去歇息。” 仁王妃按着她的手,对绿意道:“不是说了,平少爷这两日身子不好就不用过来请安么?她不好好的伺候,带着过来作甚?” “说是今儿王妃笀辰,想要过来磕头。” “她有心了,我这边也领了,着她回去吧,万一见了风怕又是不好。”仁王妃有些不耐。 绿意应了退下。 见仁王妃面上不悦,秦如薇便反过来安慰她道:“今儿是您的好日子,可别因了这点事坏了心情。” “你说的对。”仁王妃露出一个笑容,却又苦笑道:“说到底,也是我们做女人的无奈。” 秦如薇抿了一下唇,试探地问:“她,不甚安份?”又看了一眼她高挺的肚子,道:“您如今身子重,可别因为这些个人影响了心情,反对您不好,当下也是开朗些养着身子才是,等您这孩子落了地,就是金尊玉贵的,不是庶子能比得了的。” 仁王妃心中感动,道:“我自是知道轻重的,你放心,这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养着到现在,断然不会因了那起子小人落了差池。”又冷笑道:“她也不过是做个姿态给王爷看罢了,并不敢怎样的。”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秦如薇知道后院多有腌臜,尤其这吴侧妃还诞下了长子,如今正室又怀上并且快生了,要是急起来做些什么,那就不得了了! “嗯,我自然是千般小心的。她若是个聪明的,也知此时不敢做什么,不然,王爷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去。”仁王妃冷笑一声。 秦如薇轻叹一口气。 “还是你舒心些,家里也没别的女人,不然也是闹心。”仁王妃语带艳羡,又道:“你这肚子里可知道男女?我这边备下的稳婆也是有经验的,能摸胎相,要不给你摸一摸?” 秦如薇连忙摆手:“不必了,我这是头一胎,是男是女都好,只盼着她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仁王妃张口道:“也是,是儿子最好,即管不是,也是先开花后结果。” “嗯,嬷嬷她们也是这么说的。我这一胎,也极有可能是女儿,连孩子她爹都是张口就我闺女如何呢!” 仁王妃被逗得一笑:“他不介意?” “他看着倒是真喜欢的样子。”秦如薇一脸的甜蜜。 “瞧你这小样儿,跟灌了蜜儿似的,得sè。”仁王妃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稳婆说我这胎极有可能是儿子,若你这胎是闺女,那也好,将来说不准咱可以定个儿女亲。” 秦如薇吓了一调,连忙道:“指腹为婚的事可不能干啊。” “怎么,你还嫌弃我儿子不成?”仁王妃故作不悦地道。 “我怎会?”秦如薇忙的赔笑,道:“只是都还没落地呢,而且,孩子性子是怎样咱们都不晓得,咱们私自定了,将来长大了,他们不对盘,那可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反正我想法就是孩子不到十二三,就不会定亲事。”还有一点秦如薇没说出来,她和夏岚昊是嫡亲表亲,也算是近血缘的了,孩子虽然又少了一筹,也不打紧,但夏岚昊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他的儿子,极有可能也是要继承大宝的,她难道要将闺女送进高墙之内? “你说的也对,那也先口头定一定。”仁王妃笑着道。 秦如薇吁了一口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歇去。 “王妃,您可真要跟郡主学学,您瞧,她就比您舒心开朗,这孕相也怀得好。”范嬷嬷待秦如薇走后劝她。 仁王妃扶着她的手向榻边走去,道:“这怎么同,她嫁给庄楚然,家里只有一个寡母,更没有那些个通房侍妾相烦,又没有长辈施压,就算庄老夫人有微词,也越不过她,自然是舒心,我却是不同。” 她坐下,任范嬷嬷替她脱下棉鞋,靠躺在榻上,道:“我太需要一个儿子了,不但是我,王爷也需要,不然,家里也不会……” 范嬷嬷有些涩然。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巩固我的地位,可,那是我妹妹,这让我怎么能接受。”仁王妃有些悲凉。 仁王妃多年未有孕,她急,王家也急,因为王家的命运是压在夏岚昊身上的,一个儿子对他们多重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她年纪渐大,王家已是等不及了,想要再送一个女儿来,说是陪她,其实,不过是给夏岚昊做妾罢了。 虽然知道那也是为她好,可心里头,到底是有些难过,谁愿意和别人分享夫君,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妹妹。 幸好,她又怀上了,并且,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儿子。 “嬷嬷,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对不对。”仁王妃突然抓住范嬷嬷的手道。 范嬷嬷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是的,小姐您就放心吧!” 仁王妃露出一个笑容,这才躺下,看着她道:“薇儿说得对,我得好好儿的养着,待得孩儿落了地,一qiē都能解决了。”说着,慢慢的闭上眼睛睡去。 范嬷嬷立在床前看着她睡沉了,才叹了一口气离去,王家这一回也是伤了小姐的心了。 而另一边,秦如薇也对宫嬷嬷说了仁王妃的状况,道:“嬷嬷,做女人真难啊!”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在她嫁给王爷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要受着这些,这都是命!”宫嬷嬷替她掖了掖被角,道:“您也别担心,将来,焉知她是否否极泰来?她能闯过这条路,也就能坐在那凤位上!” 秦如薇点了点头,阖上眼睛,心里却想道,风仪天下,其实还比不过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平平淡淡的幸福一生吧?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又见喜事 秦如薇在府城又参加了两场不大不小的茶会,因着年关将近,事儿也多,便早早启程回昌平去。 也是她运气好,刚回了昌平,就接连几天下了两三场个大雪,真正的进了严冬腊月。 年关近了,秦如薇也得往各处打点年礼,最远的莫过于是上京的节礼了,送给皇帝老爷的,敬国公府的,嗯,连卫家也要送去一份儿。 趁着水路未封,秦如薇也先就将送去上京的给打点准了发船,不然到了冰封时期可就麻烦了。 送节礼的同时,秦如薇这边又收到了许多节礼,甚至比往年更多,这也是常理,她如今身份不同了,想来攀高枝的自然也多。 只是,这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怎么也来凑上一份热闹?这叫什么事? “山鸡两只,山货各色,还有五斤上好精肉,两袋地薯和大白菜。”墨书拿着单子向秦如薇回话,问:“郡主,这礼,呃,怎么回?” 秦如薇揉了揉额头,这是顾氏娘家人送来的节礼,从前,可是没有的事,现在竟也走动起来了。 “原礼退回去吧,再加四色点心糖果,旁的不用了。”秦如薇淡淡地吩咐。 “是。” 这送节礼回节礼向来有讲究,秦如薇这么个回法,是不打算和顾家深交了。 秦家亦送来不少山货,还送了六对养得肥肥的鸡,秦大牛还差人传话,秦如薇坐月子要吃的鸡都备好了,将来也不用去买,他会送过来。 秦如薇听了自然只有欢喜的理,回礼是厚了一倍,还有各色补品,因为秦一的娘子也就是春儿也有了身子,已是满了三个月了。 春儿有孕,顾氏的脸色好看不少,将她当菩萨似的供了起来,如今秦家受了赏封,魅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也占着花红,家底是厚了不少,日子过得益发有奔头,长工下人也都养了几个,如今论十里屯子谁是头一份,当数秦家莫属了。 所以,顾氏也乐意供着春儿,前提是,春儿得生个儿子才是最好。 春儿也是个有分寸的,顾氏供着她,她也不持宠而骄,反对顾氏恭恭敬敬的很是孝顺,这让顾氏十分满意,婆媳的关系倒是比从前春儿刚进门的时候要融洽几分。 秦如薇听了这些消息,心里也舒心,所谓家和万事兴,家里安宁,家人和睦,就会兴旺。 “郡主,张家送了年礼来,张少奶奶也派了丫头来请安了。”糯米掀帘走了进来。 “快让进来罢。”秦如薇眉开眼笑。 果然,一个梳着双髻,穿着冬袄棉裙的丫头随着糯米走进来,正是秦二娘身边伺候的丫头翠儿。 要说秦二娘,有着秦如薇这个姑姑,张家人如何敢怠慢她?所以嫁进张家后日子也是过得舒心,一进门就拨了一个丫头过去伺候着,而进门不到一个月,张夫人就已经手把手的带着二娘管家,若不是二娘推说年纪轻不大懂人情来往,张夫人都要撒手完全放权了。 二娘性子柔顺又贤惠,对公婆孝顺敬重,和小姑子也相处融洽,夫君也是相亲相爱的,而且,张家家底也丰厚,她进门便是掌家少奶奶,站稳脚跟的同时,亦是顺风顺水,让不少人艳羡她嫁得好。 张家距离庄府不近,但到底是在同一个县城,秦二娘乃念秦如薇这个姑姑,也是常派了人来请安说话,这不翠儿又来了。 翠儿一进门,就恭恭敬敬的给秦二娘磕了一个响头,口里说着吉祥话,声音清脆动听。 “起来吧。”秦如薇笑着一抬手,问:“你家奶奶可好?” “少奶奶都好,就是念着郡主,这回家里来送节礼,顺带着让奴婢跟了来,给郡主问个安呢!”翠儿脆声回道,说着又捡了几件琐碎的事给说了秦如薇听。 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秦如薇见她神色有异,便问:“可是你们奶奶有什么难题不好说的?” “也不是。”翠儿粉脸微红,赧声道:“只是我们少奶奶这个月还没换洗。” 秦如薇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宫嬷嬷听了,便笑着一拍手:“哎哟,这是有身子了?” 秦如薇听了也才回过神来,即刻看向翠儿。 秦二娘是九月才成的亲,现在也才十一月中下旬,这么快就有身子了?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大喜事了,过门不到三月就有身子,不管在哪个人家,都是值得高兴和欢喜的事。 翠儿到底是个未婚嫁的姑娘家,脸皮也薄,说起这种话题也是羞得很,道:“还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少奶奶还没换洗,也没请了大夫来看,就是私下里猜着。” “糊涂!”听了她的话,秦如薇即刻就急了,道:“她年纪轻不懂事,怎么着你们都没告sù你们家夫人?” 翠儿红着脸道:“少奶奶不让说,怕不是就闹出笑话来不好听。” “真真是糊涂了。”秦如薇摇着头,对宫嬷嬷道:“嬷嬷,您快快去拿了我帖子,让宋大夫去张家一趟,给二娘请脉,别耽搁了。” “哎。” 翠儿有些惶恐,可又想着若是真的,那可真真是喜事了。 秦如薇的吩咐,宫嬷嬷自然不会不听,不仅如此,还指了一个婆子跟翠儿一同回去,也好探听消息。 不过小半天,那婆子就喜滋滋的回来回话了。 二娘果然是喜脉,只是也才一个月左右,月份还轻着,脉象不算特显,要过些日子再确诊了。 饶是如此,秦如薇也高兴地赏了那婆子一两银,那婆子在张家已是得了一回赏,这下又得了赏钱,千恩万谢的磕头谢了。 又过了些日子,张夫人亲自过来报喜。 “您是不知,那日看翠儿那丫头领着大夫和你们家婆子进门了,我都不知啥回事,直到大夫说是喜脉,才知道二娘那孩子竟是有身子也不敢说!哎哟,这可真是惊了我一额的冷汗,这孩子脸皮薄,也不敢和我说,您说,要是有个啥子顾不及的作出了啥事,可不得心疼死我?”张夫人嘴里说着埋怨,可眼里却全是笑意。 媳妇进门当年就有孕,按日子算,就是新婚期就怀的,这往哪说,都是婆婆最欢喜高兴的事! “她也是年纪轻不懂事,又怕不是闹出笑话来,您可要多提点她。”秦如薇笑着道。 “嗨,即便不是又咋的?我们还能怪她不成?莫说她才进门不久,她年纪还小,便是晚个两三年再生,我们也是不急的。”张夫人满面的笑。 这话,可是在告sù秦如薇,他们对秦二娘宽容得很。 “如今可是大喜,您就等着来年抱大胖孙子吧!” “都是沾了您的喜气。”张夫人抿了一口茶,道:“我和她公爹都说了,孙子孙女都好,左右这是头一胎,先开花后结果,结一个好字那才美呢。” 这又是在宽秦如薇的心了! “说的就是这个理,最重要的是孩子康健呢。”秦如薇笑着道:“我如今也是这个身子了,也不好去看她,就托您照顾着了,她年纪也小,若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您也莫要放在心里去,二娘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最是乖顺不过。” 张夫人忙道:“您放心吧,这孩子我们是当闺女一样疼呢,哪里舍得说她半分?她也是真好,和咱们家相熟的人家,没有不夸她的,娶得这样的媳妇儿,真是我们张家几生修来的福气。” 秦如薇只是笑。 又说了好些话,张夫人便说要回去照料二娘,告辞了回去,秦如薇又让人包了好些补品让她带回去。 送走了张夫人,宫嬷嬷端着一杯红枣茶递给秦如薇,道:“表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您替她择的这门亲就很好。” 宫嬷嬷对二娘的印象很是不错。 “福气不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二娘她其实很聪明,知道好歹,更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适合自己。”秦如薇淡淡地笑道。 “也是这理。” 秦如薇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问:“今儿是什么时日了?” “二十了。” 秦如薇默然,庄楚然走了也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冷着,有没有吃饱,有没有遇到不好的事。 宫嬷嬷见她神色有些忧郁,便道:“距离您发动的日子也差不多了,稳婆也寻来了,都是昌平比较有名的,要不要见上一见?” “不用了,嬷嬷安排她们住下就是,改日再见吧。” “那么,奶娘,也是该备下了。” “这还有三个月呢。”秦如薇收回神思,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备着养着就差不多了,也好熟悉熟悉。” “可到我生的时候,她们都喂了三个月了,那时候的人奶怕是没初奶好,过了年寻着便好。”秦如薇其实不想寻奶娘,但她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万一她要是没奶或者不够奶,那就是不美了。 所以,无论生下孩子之后,是不是亲自喂养,奶娘还是要备一个的。 她坚持,宫嬷嬷也不会说不,便应了她。 !!R466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诛心 进了十二月,秦如薇的肚子已经像一只小箩般大,低头,已是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不但穿衣穿鞋要人伺候,便是睡觉,也得有人帮着翻身才成。 秦如薇的月份大了,身边伺候的就更紧张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总要有人在身边儿伺候着看着,就怕突然有个什么状况来不及,尤其是宫嬷嬷,若不是她年纪上来了,怕是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紧张得很。 对于身边人的紧张,秦如薇没有半点不耐,她心里只念着一个人,庄楚然。 庄楚然已经去了平洲一个月,可距离上次来消息时,已是半个月了,这半个多月,再没有他的片言只语,秦如薇有些心焦和担忧,连带着晚上也睡不好了。 心里装了事,睡不好,吃得也不香,原本养得红润的脸色很快就憔悴起来,看在宫嬷嬷的眼内,是急得嘴角都冒起了火泡。 “少夫人。”糯米掀帘走了进来。 秦如薇正专心的绣着一个小度兜的花儿,突地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绣花针就扎进了手里,嘶的一声。 糯米有些慌张,见她有些怔忡,目光落在她手上时,呀了一声。 “少夫人,你流血了。” 糯米慌慌张张地去拿药箱子,待回来的时候,秦如薇已经是吮住了手中的那点血珠。 “少夫人……”秦如薇摇了摇头,再放下手,见已经不冒血了,按下心中不安,强笑问:“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糯米摇头,道:“没什么,奴婢听说老夫人发了大火,院子里伺候的含香被罚跪呢,老夫人说要把她给卖了。” 含香,是糯米的同乡,才进府两个月,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当个三等小丫鬟。 秦如薇皱起眉,庄老夫人自打庄楚然当了官后,架子摆得比以前在十里屯子时高很多,虽对丫头们也有骂声和不满,可也没听说过她要把人给发卖出去啊! 看着糯米踌躇不安的样子,秦如薇将手上的针线放在一边,小心地扶着腰站起。 糯米也没傻到哪去,即刻上前扶着她的手站起,一边说:“少夫人慢点。” 她力气大,就这么扶着,还乘着力,秦如薇顿时觉得轻乏许多,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咱们去老夫人那边儿瞧瞧。” 糯米顿时一喜,在看到她箩大的肚子又有些踌躇,忐忑地道:“可少夫人您的肚子……” 宫嬷嬷说天气冷,外面又下了雪,可不让少夫人到处走动,免得摔了咋的。 “我这是怀孕又不是生病,难道还去不得别的地方不成?”秦如薇失笑,见糯米还欲再说,便又道:“再不去,那含香就真被卖出去了。” 糯米咬了咬牙,便扶着秦如薇走了出去。 眼见秦如薇要去老夫人院子,墨书等人都如临大敌,又要叫撵轿,又是张罗人跟着。 “都快生了,要真是不动,生的时候可就不好生了。”秦如薇看着那撵轿,笑着让人撤了。 贾嬷嬷等人却道:“备着也无妨,要是走累了也能坐上。” 秦如薇见拗不过,也就作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此时已过晌午,午间静悄悄的,极少人走动。 进得庄老夫人的院子,就见含香跪在院子中央对着大门,秦如薇眉头皱了一下,走到跟前停了停。 含香已是冻得脸色发白,见秦如薇来了,忙不迭的磕头请安。 秦如薇嗯了一声,径直越过她进了正屋,糯米欲言又止,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求情的时候,快快的跟了上去。 含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没了解事实前,她不会贸然的插手或者发施号令,比如叫含香起来,不然的话,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进得屋内,老夫人满面怒容的坐在床上,手边,是一串断了的佛珠,秦如薇瞳孔微缩了缩。 那串佛珠,是庄老夫人常年捻着,已是有些时日,佛珠看上去也极光滑,如今,却散落在一旁。 见秦如薇进来,在屋中伺候的刘嬷嬷等人忙的福了一礼。 “听说老夫人发了大火,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秦如薇坐下来,淡淡地扫了刘嬷嬷她们一眼,又安抚庄老夫人:“娘,可是有什么不尽心的,您和我说,可别因了下人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刘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赔笑道:“是含香那丫头,将老夫人喜欢的那只梅瓶给打破了,所以罚她跪着。”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一个二个都不省心,擦个花瓶也能摔破,这都进年关了,这么不吉利。” 秦如薇即刻道:“回头我就让人开了库房,重新给您送一只梅瓶来可中?趁着快过年了,换一个喜鹊登枝的也好,也是喜庆。” “再说吧。”老夫人不甚在意,只看着她急问:“这些都不算啥,倒是然儿可是回来了?有没有信来?他是去干什么呀?这都去一个月了。” 秦如薇心里一窒,淡笑道:“他还没回呢。” “都这么久了,什么事儿要办这久?我这心总有些不安,你说他是不是出事儿了?”庄老夫人眼圈发红,又一指手边的佛珠:“我这佛珠,才换的绳子不久,这就断了。你说,若不是……” “老夫人!”秦如薇的心狠狠地一跳,指甲掐进了手心,截住她的话:“夫君他什么事都没有,也不会有事,说不准就在回来的路上了,别胡想。” “这怎能叫我不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庄老夫人瞪着眼,看她神情淡定,不由心火来,想也不想的就刻薄地道:“你就半点也不紧张关心?是了,你如今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了,便是他有什么个好歹,你将来也是不愁的。” 这话,可是有些诛心了! 秦如薇气得脸色发白,看着庄老夫人,不敢相信这话会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庄老夫人也知自己失言,触及秦如薇那噬人的目光,便有些心虚。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僵硬和诡异,一屋子的下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您放心吧,他定是好好的,您也知现在也下了几场大雪,怕是因此封了路才耽搁了呢!”秦如薇深吸一口气,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若不是因为这是庄楚然的母亲,她肯定就忍不住要开口骂了。 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庄楚然是她要牵手一辈子的夫君,她难道不紧张? 庄老夫人这时也不敢多言,只闭着眼点了点头。 秦如薇见此也不再多言,道:“娘也是累了吧,刘嬷嬷,伺候老夫人歇息,这佛珠收起来,回头我再寻个高僧重新盘起念经。”又对庄老夫人道:“外头那丫头也跪得差不多了,娘就饶了她这一回如何?” 庄老夫人有些不悦,刚想开口,秦如薇又道:“娘最是慈悲了,您也说快过年了,家里头不能这么晦气不是?这丫头不中用,回头我再给您拨一个来?” 她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庄老夫人不知怎的就想起刚才她的目光,便顺势坡下驴道:“那就依你的饶了她这回吧!” 秦如薇便告辞回去。 强忍着怒火和憋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秦如薇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腹部都有些发紧,不由抿紧了唇,轻阖着眼。 “老夫人怎么可以说那种话,郡主您有多盼着爷回来,谁都看在眼里,老夫人说的这未免太诛心了……”墨书有些忿忿不平,看着秦如薇的脸色更是心疼。 秦如薇一把抓着她的手,冷汗从额上渗了出来,咬牙道:“墨书,别说了,快扶我去床边躺下,去请大夫来。” 墨书一愣,见她脸色发白,不由骇得话都说不全了:“郡郡主……” “快去,让贾嬷嬷来。”秦如薇的手死掐着她的手臂。 “来人,来人啊!” 秦如薇动了胎气。 大夫请过脉,肝火郁结,气脉不顺,不能大喜大悲,尤其秦如薇还有些许见红的迹象,否则这动了胎气的后果,很大可能就是早产了。 秦如薇从老夫人的院子回来后动了胎气差点早产,这可一下子传了开去,老夫人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那可是她的金孙呀! 急匆匆的过来看了,见秦如薇脸容憔悴,脸色苍白,便说了几句,到底是心底发虚便又匆匆的走了。 宫嬷嬷收到消息赶了回来,她是去探望一个久久不见的姐妹,想不到才离开一两天就出了这事。听说秦如薇差点早产,那是勃然大怒,顺藤摸瓜的一番查,将糯米狠骂了一顿,罚了她月俸,要不是秦如薇护着,只怕都要降级了。 而罪魁祸首老夫人那,她借着不舒坦不见人,可宫嬷嬷仍然憋不住气指桑骂槐一番,老夫人听着了,这下是真气得病了。 可庄老夫人也是心虚,只得忍声吞气下来,心里却想,这媳妇儿,还是娶个能拿捏的好,这么丁点事,都要受人眼色,这婆婆实在当得窝囊!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娇客 腊八的冬夜,庄楚然披着一身风雪回来了。 秦如薇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身后一阵热源传来,不禁向后靠了靠。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徒然安定下来,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回来了?””嗯,回来了。””那就好。”秦如薇嘴角扬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庄楚然见她沉睡的模样,心底也是一片安宁,抱着她,多日来的奔波和挂念仿佛瞬间得到缓解,不由探头过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睡吧!” 冬日清晨,万物皆寂,只有暖阳调皮地从窗子透进来。 秦如薇睁开眼,看着帐顶绣得精致的并蒂莲,有些恍惚,突地想起什么,刷地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那处有些乱和起了皱褶,秦如薇坐起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叫道:”来人啊。” 有脚步声飞快地进来,画眉走过来,脆声道:”郡主醒了?可是要起了?”一边伸手去取一旁备着的衣裳。 秦如薇却急问:”画眉,可是爷回来了?” 是他吗?还是她作梦了? 画眉一笑,道:”是呢,爷回来了。” 秦如薇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就要下床,一边问:”真的?啥时候回的,你们也不叫醒我?” 原来真是他回来了,不是她做梦,秦如薇欢喜得很。”哎哟,我的祖宗,您好歹悠着点。”宫嬷嬷走进来就见秦如薇赤脚站在地上,不由惊呼,又道:”地上这么凉,您怎的就赤着脚呢?” 秦如薇低头一看,当然,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脚,只嘻嘻地笑:”嬷嬷,画眉说夫君回来了,他在哪?” 宫嬷嬷摇了摇头,走过去拿过鞋子帮她套上,道:”您慢些儿,姑爷如今在老夫人那处请安说话呢。””那快些伺候我梳洗,我也过去。”秦如薇有些急不可耐。”您就歇着吧,昨夜下了雪,今天又出了阳,这雪一晒就得融些,地上滑,姑爷说会回来院子里用早饭呢!”宫嬷嬷劝道。 秦如薇吐了吐舌,也就乖乖的任她们帮着自己梳洗。 早饭很丰盛,各色小菜,精致的小点,看着就勾人食欲。 秦如薇不止一次往门口处看过去,那翘首以盼的样子让丫头看了好笑,只是墨书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秦如薇到底是注意到了,笑问:”怎么,可是有啥事?” 墨书迟疑了一会,给秦如薇续了一杯热枣水,道:”郡主,昨夜爷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人。” 秦如薇一怔,看向她。”如今就安置在客院,是个娇客。”墨书看着她道。 何谓娇客,肯定不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能称之为娇,自然是个女子。 庄楚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 秦如薇哦了一声,并没发表意见。”爷回来了。” 秦如薇立即站了起来,庄楚然从外头走进,就见秦如薇挺着个大肚子站着,不由道:”怎么站着,也不嫌累,快坐下吧。”说着步子更快了,走过来扶着她坐下桌边。 秦如薇痴痴地看着他熟悉的面容,见他眼底下一圈青黑,不禁心疼地道:”你瘦了。” 庄楚然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倒是胖了,可是这脸憔悴的,我问过嬷嬷她们了,都说你这阵子睡不好,忧思过重。对不住,我回来得迟了。” 秦如薇闻言眼底有些湿热。 庄楚然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秦如薇愣了一下,随即热烈的回应起来。 一吻过后,两人的气息有些乱,秦如薇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在白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内,幸而伺候的丫头们都极是乖觉,早早就离开,不然可真是丢死人了。 秦如薇嗔瞪他一眼:”孟浪!” 庄楚然笑得开怀,亲自拿过碗舀了一碗鸡丝粥给她:”等久了吧,快吃。”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更大了些了。” 秦如薇笑眯眯的,一边说一边吃,有他陪着,早点比之前些天要用得多,让宫嬷嬷等人欣慰不已。 早饭吃得撑了,架不住秦如薇的要求,庄楚然只好扶着她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动消食。”本是月底就家来,只是那边出了点差池才耽搁了,路上又遇着了大雪封路。”庄楚然扶着她慢慢地走,一边解释着自己迟归的原因。 秦如薇听着,问:”事儿都办妥了吗?” 庄楚然看了一眼周围,丫头婆子远远地跟在后头,便低声道:”也拿下了两三个错处,具体怎么做,就看王爷了,想来明年,那边就会有一番动作。” 秦如薇了然,也知隔墙有耳,便岔开了话题。”娘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薇儿,对不住。”庄楚然握着她的手道:”苦了你了。” 秦如薇笑了笑:”没事,我都忘了,她也是关心则乱。” 她的大度,让庄楚然更觉愧疚,不由将她拥进怀中,头抵在她的头顶上:”幸好你没事。” 秦如薇环着他的腰,贪婪地吸一下他的味道:”你回来了真好。” 跟着的下人看着那相拥的两人,都静立不前,目露艳羡。”郡主和姑爷看着可真般配啊,墨书,你说是不?”画眉撞了撞墨书的手肘。 墨书的眉却是拧着,似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了?”画眉向来和她交好,见此悄声问,脑海闪过一丝灵光,不由一惊,忙的拉着她到一旁,压低声道:”你该不是跟秋兰那样有了那等糊涂想法吧?” 墨书瞪她一眼:”胡说什么。””那你?””我是想着客院里头的那个娇客。”墨书没好气地道。 画眉眨了眨眼,她向来聪颖,略想一下便明白墨书的意思道:”你是说?””最好不是吧。”墨书哎了一声,眼角瞥到廊下花丛有裙角一闪,不由轻斥:”谁在哪儿?”话未落,便快步走了过去。 庄楚然陪着秦如薇逛了小半天,他离开已久,衙门上也积着许多公务,又是快过年了,只得先行去忙活。 秦如薇心疼他,亲自到厨房,想要动手煮上些好吃的犒劳他,可贾嬷嬷等人又怎敢让她动手,秦如薇争不过,也只好站着指点,等菜式都点好,才回到屋里歇着。 墨书走进来,道:”郡主,那林小姐差了下人来,想给您请安,您看?” 林小姐? 秦如薇有半点怔忪,捏着茶杯盖的手顿了顿。”是姑爷从平洲带回来的那位娇客,闺名叫林代玉。”墨书提醒一句。 林代玉,秦如薇嘴角抽了抽,这名字还真是起得,嗯,柔弱无依啊! 墨书却是有些不屑,早上郡主和姑爷散步的时候,人家小夫妻多日未见,正是你侬我侬亲热的时候,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也不长点眼色。 想起那叫红袖的丫头说自家小姐想来拜见秦如薇的意思,墨书就好一阵不爽,直觉的认为这对主仆来者不善。 秦如薇想了想道:”我还没问爷要如何安置这林小姐,等午饭时我再问问,到时候再见不迟。倒是如今她安置在客房,你且领人去看看,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别怠慢了客人。” 不清楚来人的来路,秦如薇也不会胡乱猜测她和庄楚然的关系,她相信,庄楚然既然能将这人带回家来,定然是有他的用意在。 墨书虽有心想要秦如薇提防,但也知道自家主子向来有主意,便应了下去。 客院那边,林代玉也正听着丫头的回报,黛眉轻蹙起来。”小姐,庄大人不会是过河抽板吧?”红袖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要胡说。”林代玉娇斥一声:”庄大人是谦谦君子,断然不会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他既然答应了父亲,定会……信守诺言的,你休得要胡说。” 红袖看着自家小姐那张苍白却不显娇媚的脸呈了羞色,不由暗叹一声,只怕小姐是打错算盘了,就那么远远看着,庄大人对他的夫人爱护有加,而且又是郡主,又怎会?”你打点一下,我去给郡主和老夫人请安,我初来乍到,既是客人,总该去拜访主子才是。”林代玉又道。 红袖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就想起那叫墨书的大丫头姐姐冷淡的话,正欲说话,外头就响起一道声音:”林小姐可在里面?奴婢墨书,奉我家郡主的令来问候小姐了。” 林代玉愣了一下,忙的整了整衣裳,让红袖去迎人。 对于林代玉的到来,有人好奇八卦,有人却冷眼以对,有人却是惊喜莫名。 这惊喜的,自然就是庄老夫人了。”你可是看清了,真真是个美人?比起少夫人如何?”庄老夫人十分好奇。”确是个美人,奴婢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美的人儿呢,奴婢看着,那颜色比少夫人更胜一筹呢。”夏荷脆声报到:”那声音就跟黄莺叫那般好听,可好听了。” 庄老夫人听了一拍手掌:”哎哟,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刘嬷在一旁看着庄老夫人喜不自禁的样子,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老夫人怕是误会了吧? 少爷和郡主鹣鲽情深,别说纳妾,便是要纳,怎的就会不经通气就糊涂的将人带回来? 可老夫人却不是这般想,只怕她认为这是少爷看中的人了,就不知这位娇客的到来,会掀起什么风浪?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不喜 当秦如薇若无其事的问起客院的那名娇客时,庄楚然笑了。”你笑什么?””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庄楚然轻笑,眼里满是自得,秦如薇翻了个白眼。”怎么,我不问,你就不主动交代?”秦如薇斜睨着他:”心里头有鬼?莫不是真是你带回来想要做二房的?想啥时候办喜事?我给你风风光光的把人纳进来。””嗯哼,娘子这么贤惠?”庄楚然挑眉。 秦如薇勾唇一笑:”贤惠倒称不上,倒是这头你纳二房,那头就给我签了和离书,我好给我肚里的孩子重新找一个便宜爹爹!””你敢!”庄楚然瞪大眼。 秦如薇不甚害怕的哼了一声:”你敢纳我就敢带着孩子改嫁。” 庄楚然瞪着她,秦如薇瞪了回去,两人谁也不让谁。 半晌,庄楚然败下阵来,搂过她,叹道:”你这脾气,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 秦如薇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里,嘟起嘴道:”本郡主好歹是有封号有封地的皇家郡主,这点子傲气都没有,不得给皇家丢人?””是是是。”庄楚然被她的理直气壮逗得发笑,又正了正脸色,道:”你倒是放宽心,这林小姐,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才将她带回罢了!””这话怎么说的?”秦如薇抬眼看他。 庄楚然到平洲,即便是有林鑫在那边打点,但到底是外来人,想要做些什么事或者要得到些什么,也是举步维艰。 林鑫给庄楚然介绍了林渊。 林渊是洪德十二年的举人,因为恃才傲物,又不识变通,所以连一个知县官都混不到,后来进了平洲总兵府当了一名幕僚。 林渊虽说恃才傲物,可才华却是有的,在总兵府,渐渐的也得了不少信任,可偏偏,他的女儿林代玉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总兵看上了。 林代玉年不过十五,却生得一副绝色,她小时就没了母亲,而林渊也没再娶,只让婆子丫头伺候着长大,自己教导琴棋书画。虽比不得尊贵的世家大族小姐,但比起一般富商之女,倒是要矜贵许多。 林代玉在一次官眷诗会中,被平洲的陈总兵看中了,想要纳为八房姨奶奶,并许诺要提拔林渊,当时就有人说林渊卖女求荣,这可把林渊气得当场就吐血。 陈总兵年纪比自己还大不说,府中还诸多妻妾通房,竟然还想要讨自己的女儿,这怎叫他心平气和? 林渊辞了总兵府的幕僚之职,并拒了陈总兵的求亲,原以为这事就过了,可陈总兵并没放弃,三番四次派媒人上门,还语带威胁,林渊却因此得了心病。 林代玉是林渊的命根子,林渊自然不想她进了火坑,他既然给个林渊当了几年幕僚,自然清楚他的为人,想要得到的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急急忙忙的想要佳婿好将林代玉嫁出去,却总找不到满意的。 林渊有心事,病一天天的加重,自知命不久矣,而女儿却没有着落,愈发急得上火,这时庄楚然来了平洲。 得知庄楚然的身份,又是给仁王爷办事的,见他一表人才,林渊是找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给庄楚然关于陈总兵的一qiē隐秘事,前提是,庄楚然要照顾好他的女儿。”所以,就这么狗血的,你们作了交易,他把宝贝闺女给托付你了?”秦如薇挑眉看着庄楚然。”他虽是总兵府的幕僚,但并不是心腹,可告之的东西远比我们自己寻的信息大上许多,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顺lì拿到陈总兵贪墨的账本。”庄楚然说道:”其实林渊始终是要死的,他在总兵府当过幕僚,女儿又长成那样,陈总兵怎会让他活着?和我们做交易,也不过是殊死一搏罢了,好歹保存了闺女。” 只要林渊一死,什么秘密都会带进坟墓,而林代玉成了孤女,还不是任人摆布? 秦如薇抿起了唇:”所以就因此你迟了回来?”想了想又道:”你就这么带着林小姐回来,陈总兵会罢休?” 庄楚然有些不自然,秦如薇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去解他的衣裳。 庄楚然吓了一跳,忙抓着她的手:”怎么了?””放手。”秦如薇瞪着他,脸上表情十分严峻。 庄楚然叹了一声,松开了手。 秦如薇解开了他身上的衣裳,果然,后背肩胛处竟是有一处伤口,她惊得捂住口。”没事了,只是受了一箭。”庄楚然穿上衣裳,转过身,见她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顿时急了:”别哭呀,我真没事,现在都不疼了。””你,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把自己给弄伤了,庄楚然,你对得住我和宝宝!”秦如薇声音颤抖,难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是什么。”不是这样的,只是忠人之托,我……” 秦如薇眼泪流得更凶了,好一句忠人之托,就这么着,竟是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秦如薇十分生气和愤怒!”别生气了,是我不对好不好。”庄楚然低声去哄。”你根本没想过我和宝宝,要是因此你有个好歹,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又让你娘怎么办?”秦如薇背过身去,声音哽咽:”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国家大事,什么百姓之福,我统统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其它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对,我就这么自私。” 庄楚然自她的后背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不对,下次我绝不会再这样了。” 秦如薇只是哭,肩膀一抽一抽的,道:“还有下次!””没有,没有我发誓成不?以后不管谁托付啥,我管他去死,都决不让自己伤一根毫毛好不?不然,你就带着孩子改嫁?”庄楚然酸酸地道。 噗,秦如薇被逗得发笑,回头瞪了他一眼。”笑就对了,可别再生气也别哭了。”庄楚然松一口气,摸着她的肚子道:”我可不想我闺女成个小气包。” 秦如薇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指他的额头:”你可记得你说过的话,你的一qiē,包括一根汗毛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伤它们一下。不然的话,我就真带娃改嫁了。” 庄楚然心里一跳,连声说好,心道我要真让你改嫁,除非我死! 秦如薇自然不知他心里腹诽,只问:”那这林小姐要如何安置?” 庄楚然也有些犯难。 秦如薇见此便有些幸灾乐祸,叫你忠人之托,哼! 庄楚然见她这副表情,不禁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犯难了?你这是活该!”秦如薇轻哼了一声。 庄楚然干脆靠了过去,拉过她的手道:“好娘子,好薇儿,你就作个好心,帮帮为夫?” 秦如薇呸了一声!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想的,那林渊不过是让庄楚然照顾好林代玉,又没说要将闺女嫁给他,便是说了,庄楚然也没有答应,总不能让人强娶吧? 所以,即便是忠人之托,也不过是将林代玉安排好罢了! 秦如薇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将庄楚然的话念着的,开玩笑,难道真让庄楚然去“照顾”那姑娘啊,她可没那么大方! 别的不说,你老子都死了,你好歹要守孝几年吧?难道还想嫁人? 又过了一天,秦如薇终是见到了那林小姐,好吧,这林代玉名字果然起得一点不差,她也真如红楼里的黛玉一般,娇娇怯怯的,柔弱万分。 瞧她一身素白的衣裳,发只挽了一个小髻,因是孝期,脸上半点脂粉不施,脸色有些苍白,却更显柔弱,她头上并没有什么首饰,只是戴着两支银簪,耳上也只是戴了一个银耳环。她是典型的瓜子脸,一双大眼水汪汪的,琼鼻樱嘴,神情娇怯,果真是我见犹怜。难怪会让人看中了,不说这颜色,就这柔弱的气质就足以引起男人的柔躏,不,保护心了! 好吧,可能有先入为主的心态,秦如薇并不喜欢林代玉,不是因为她的美色,而是她整个人的气质,那样娇弱万分的神情,让她想起一个词。 绿茶婊! 是的,在现代,这样的人儿,不就是那啥么? “民女代玉见过郡主。”林代玉柔柔弱弱的拜下去,那声音,果是跟黄莺叫似的,听得人心都酥了。 秦如薇打了个寒颤。 这管声音,这样的身段,男人听了看了,肯定是想融化了吧。 “林小姐不必多礼,快起,坐下说话吧。墨书,看茶。”秦如薇客套地抬了抬手 “谢郡主。”林代玉被丫头红袖扶了起来,走到一边坐下,抬头看了秦如薇一眼,愣了一瞬。 秦如薇一身花式繁复的居家服,髻发轻绾,只簪着一支宝簪,却华贵非常。她双目明媚清远,眸光深远,嘴角微扬。 她并非绝色,甚至因为怀孕,脸盘变得有些圆,身材也就别说了,可她整个人的气质,却是雍容华贵,仿佛天生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高贵不可侵犯。 目光和秦如薇的目光相触,林代玉心里一颤,怯怯地低下头去。 “林小姐?” “嗄?” 半晌,林代玉似是才听到秦如薇叫她,抬起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如薇一笑,声音柔和,道:“林小姐来了有几天,下人伺候可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不,都挺好的。”林代玉忙道:“让郡主挂心了。” “那便好,那么林小姐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不曾?”秦如薇又问。 林代玉一愣,打算?R1154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讨好 有什么打算? 林代玉有些怔忡,她可以有什么打算? 她小时母亲就没了,和父亲相依为命,虽然有婆子丫头照料,可到底没有生母教养,父亲再殚精竭虑,有些事,总是他不能教的。 这也便罢了,她到底是长成了大家闺秀,正是好年纪的时候,眼看着就可以嫁人了,可偏偏招惹了招惹不上的,父亲也离她而去。 她真正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一枝没有根的浮萍! 想到此,林代玉不禁悲从心来,鼻子一酸,眼泪盈满了眼眶。 秦如薇看着,不由眼角微抽,这姑娘不但名字黛玉,怕是连性子都似了几分,眼泪说来就来,若是男人看了,怕是会心疼得很吧。 见她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秦如薇咳了一声,道:“哎哟,这是怎么了?林小姐可是怪道下人伺候不周到?” 林代玉连忙擦了一把眼泪,道:“不,不是的。” “啧啧,瞧你这哭的,不知道的只怕以为咱们欺负你了。”秦如薇浅浅地笑。 “是代玉失礼了,郡主莫怪。”林代玉涨红着脸站了起来,道:“我,我只是想爹爹了。” “原来是想家了。”秦如薇恍然,见她眼圈又泛红,顿觉头痛,只得吩咐墨书将她领下去洗一把脸再来说话,不然这像什么? 林代玉也知自己实在失礼,也没作推辞,乖乖的跟了下去。 她一走,宫嬷嬷首先就先皱起了眉头,道:“这林小姐实在缺乏教养,再身世坎坷,也不是头一回见面,就在主人家跟前掉金豆子,摆出那样的样子来,是叫谁看?” “夫君说她七岁就失了母亲,那林举人为怕这女儿受苦,也没再续弦。”秦如薇叹了一口气。 “也是难怪,没有主母教养,再多的婆子下人伺候,也是不知礼数的,要我说,也是那林举人糊涂了。”宫嬷嬷有些不屑。 秦如薇不作评论,她心里虽认同林举人的情深,但在这时代,若是儿子也就罢了,到底是女儿,缺乏主母教养的姑娘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 若是真为林代玉好的话,林举人其实应该续弦的,有些东西,你最疼女儿,可你一个大男人,要如何教? 主仆两人说着话,林代玉已经回转,先是忐忑不安地给秦如薇行了一个大礼,歉然地道:“让郡主见笑了。”又从红袖手中接过一个蓝色帕子包着的东西讨好道:“这是我闲时做的女红,送给郡主和小公子作见面礼的,望郡主不要嫌弃。” “你真是有心了。”秦如薇浅浅地笑了笑,示意墨书接过,打开一看,见是做工精致的虎头鞋,不由赞道:“这女红做得可真好,快坐下吧!” 林代玉羞涩地笑坐了下来,看向秦如薇,一时半刻竟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你的身世,我也听夫君说过了,你节哀。”秦如薇先开了口。 林代玉闻言眼圈就有些红,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强笑道:“谢郡主。” “你是有什么打算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在?”秦如薇又问。 林代玉心中咯噔一声,摇了摇头道:“民女一家是独户,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那,你母亲呢?” 林代玉低下头,想了想,也摇了摇头,红袖便看她一眼,抿起了唇。 “这可真是难办了!”秦如薇故作一脸的为难。 林代玉飞快地看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小声道:“家父临终前,曾将民女托付给庄大人。”话说完,她的脸涨得飞红。 秦如薇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刚从平洲过来,虽说平洲和贺州的地貌民风都差不了哪去,但到底是两个地儿,你且先安生住着,待你心情平复些再作打算如何?”秦如薇笑着岔开话题。 林代玉张口欲言,红袖飞快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才道:“那代玉就叨扰了。” 秦如薇嗯了一声,端起了茶杯。 “郡主,代玉来了些天,也不曾去拜见过老夫人,想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磕个头,也不算失礼,您看?”林代玉大着胆子道。 秦如薇眼神一闪:“这也是应该的。”便看向墨书道:“你领着去老夫人院子里吧。” 墨书应了一声。 她一走,秦如薇的脸就沉了下来。 林代玉的心思她很清楚,她刚才那句话,是已经将自己当成庄楚然未来的人了。 同样清楚的还有宫嬷嬷,她沉着脸道:“果然没有主母教养的姑娘就是不知礼数,一个未嫁的姑娘家,那种话也是她能说得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不知所谓,还长了那么一副狐媚脸。” 秦如薇把玩着手中的虎头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宫嬷嬷见了就道:“郡主,您可莫要在这事上犯糊涂,就是要给姑爷纳妾,也得寻个老实本分的,这种狐媚子要是领进门,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来。” 秦如薇一笑,道:“嬷嬷这也是白气了,你也说她是小门小户,又是孤女,便是让她进门,她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宫嬷嬷一愣,随即道:“郡主,虽是如此,可没有哪个男人是不爱新鲜的。” “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顶多十年,颜色最美,也敌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秦如薇淡淡一笑,道:“以色侍人,从来就不长久,一个男人爱新鲜,可谁又能保证那种新鲜能一辈子?” 更别说,庄楚然自己也没有这种想法,也只是林代玉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 “嬷嬷,夫君也不是这样的人。这是咱们府邸,她带来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奶婆子一个丫头吧,若是这样都让她钻了空子,那……”秦如薇的话未说完,可聪明如宫嬷嬷,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自己的地盘,人家不过三丁人,这都还能让人钻空子干出些什么事,那他们不如拿根绳子吊死算了。 “那如今您的意思?” “咱们家,也不缺这一口吃食,暂且让她住着吧,人才来,夫君也答应了会安妥她,总不好现在就将人赶出去,免得让人说咱刻薄无情。”秦如薇放下手中的虎头鞋道:“再说。我眼见着就快生了,也腾不出精力去理会这事,她自己识相,也不会在新孝期做出什么丑事来才是。” 宫嬷嬷点了点头。 秦如薇扶着腰站起来,道:“这一坐,又是乏了,我去歪一会子。” 宫嬷嬷连忙扶着她进去安置,等出来后,秋香拿着那虎头鞋等物问:“嬷嬷,这东西要怎么着?” 宫嬷嬷扫了一眼,满脸的嫌弃,道:“撂箱子里去,还要我教么?” 这是不打算拿出来用了,秋香哎了一声。 秦如薇这边的院子安静,老夫人那边却是一片的欢声笑语。 庄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林代玉的手夸着:“真是难为你了,这抹额我瞧着就很中意,这样短的时间也不知你怎么作得来呢,还绣得这样好。” 林代玉送给庄老夫人的见面礼是一条暗红绣万字祥纹的抹额,绣工精致,针脚细密,寓意吉祥大方。 林代玉一脸讨好,羞涩温婉的笑道:“老夫人不嫌弃就好。”顿了顿又一脸懊恼道:“我以为老夫人年纪也不算大便选了中肯的暗色,殊不知老夫人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我真是失礼,该选鲜色的。” 说着,又起身屈膝福了一礼:“还望老夫人不要怪我不懂事才是。” “哎哟,你这丫头,我又怎会嫌弃,老婆子欢喜着呢,这颜色就选得极好!”庄老夫人看着林代玉,真是越看越欢喜。 生得一副好颜色,人又温顺乖巧,对人又有孝心又恭敬,嘴巴又甜,就是身板子弱了些,将来生养怕是艰难,但年轻啊,年轻就不怕,仔细调理,她生得好,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极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乖顺,肯定不像秦如薇那样大主意,也更好拿捏。 老夫人是已经将林代玉当儿媳妇一样看待了。 林代玉在她的目光愈发羞涩,又看她眉目慈祥,不禁又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眼圈渐渐的就红了。 庄老夫人吓了一跳,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忙的问:“这是怎的了?可是那里不舒坦了?” 林代玉摇了摇头,掏出帕子擦了一把眼角,强笑道:“不是的,我是见老夫人面目如菩萨一样,就想起我娘了,若是她在的话……”这说到这,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的身世,庄老夫人也是有所了解的,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便心痛地拉过她的手,道:“可怜见的,真是苦了你了。” 林代玉顺势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 庄老夫人听她哭得可怜,不免也想起当初自己带着庄楚然孤苦无依的日子,也是心中酸涩,轻拍着她的背道:“可怜见的,快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对不住,实在是看到老夫人就跟看到我娘一样了。”林代玉又哭又笑的,眼圈红的像兔子眼。 “傻丫头,既然然儿答应了你父亲,定然不会弃你不顾,你心里头愿意,便将我当你娘亲看待呗。” 林代玉心中一喜,咬了咬唇:“老夫人大慈大悲,不嫌代玉烦的话,代玉愿意陪在您身边侍奉一二。” 顺着杆子往上爬,这若是秦如薇在的话,少不得叹一声,贱人无敌!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难堪 林代玉就这么在庄府住了下来,得了庄老夫人的喜欢,那是天天院子与她作伴说话凑趣,两人相处融洽,很快就亲如母女一般了。 当然,林代玉也不笨,除了讨好庄老夫人,秦如薇那边也没落下,要想进庄府的门,老夫人那边是关键,可秦如薇这个主母也是关键中的关键啊,最重要的是,只有去秦如薇那边的院子,才能有更多的时间看见庄楚然。 所以,不管刮风下雪,早晚她都去秦如薇那边请安说话,是不是诚心实意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秦如薇开始几天也应付一二,可久了,看着林代玉那张柔弱的脸实在不耐烦了,借口要静养,而且她还是娇客,不必如此拒了她。 秦如薇好意,林代玉却不领情,只当她是在说推搪什么的,直到宫嬷嬷一番话出来:”我家郡主怀有身孕并且快临盆,林小姐身上有重孝,实在不宜多走动,以免相冲。” 这话出了,林代玉惨白着脸色跌跌撞撞的回去了,再也没有来过,听说哭了半天。 秦如薇听了没有半点同情,只是腻歪得很,你说,给你脸面的时候,你就该领情啊,非要让人揭你伤疤,这不是找虐么? 庄老夫人亦是听说这话,她虽有微词,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在她心里头,自然还是孙子重要的。 年一天一天的近了,秦如薇的肚子又重又沉,已是开始往下坠去,想来很快就要临盆了,整个正院的人都严阵以待,就怕她突然作动。 秦如薇关注自己肚子里的娃,亦不忘关心着仁王妃那边,一心只等着仁王府那边来报喜。 仁王府的喜信在除夕的时候送来,如众人所期待一般,仁王妃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除夕寅时末刻出生,母子平安。 秦如薇欢喜得很,仁王府有了嫡子,也表示后继有人,不管对谁,都是十分喜庆的事。 来报喜的也是在仁王妃院子伺候的婆子,秦如薇细细的问了仁王妃的情况,得知一qiē都平安,心中更是欢喜,重重地打赏了这报喜的婆子,又让宫嬷嬷打点新生礼送去。”小郡王既是除夕出生,洗三也就是在正月初三了,我这身子是去不得,要不就让区嬷嬷去一趟吧?”秦如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瞧您乐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自个儿生了。”宫嬷嬷一脸的好笑。 秦如薇吐了吐舌头,道:”这也是值当高兴的事,他们后继有人,压力也轻了,而且又是这样的好日子,相信皇上那边也会高兴。””这是自然,这可是唯一的嫡孙呢!” 秦如薇笑容敛了一下,有些忧虑:”只怕仁王府的侍卫又要多上一层了。” 唯一的嫡孙,代表的是什么,谁都很清楚,中宫至今还是后位虚悬呢,仁王的孩子,哪怕仁王不能问鼎大宝,他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能继位。”您也莫想太多,生在帝王家,这就是他出生就注定的命运。”宫嬷嬷安抚道:”仁王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嫡子,想来也有万全之策才是,若不然,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富贵闲王,反倒能保着命。” 从宫里出来的人,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宫嬷嬷也是看得透了,要争那位置,就要有准备,也心里有数,不然的话,还不如什么都不争。”也是我想多了,不说这个罢,这么高兴的日子,嬷嬷您看咱们送些什么好……”秦如薇一笑,岔开了话题。 送礼自然都是补品或寓意吉祥的东西,凑了小半车送去,宫嬷嬷都说过不了多久,仁王府又得送回一车来,秦如薇也只有笑的份。 有来有往这才是关系长久的,更别说秦如薇也是快生了。 除夕,自是一家团聚,庄府的席宴摆在了老夫人的院子,可今年的除夕,却多了一个人。 秦如薇被庄楚然扶着进了庄老夫人的屋子,看见那穿着浅紫色褙子的女子立在庄老夫人身边时,眼睛微眯了一下。 因是要过年,又是除夕,林代玉穿了一袭浅紫色的裙裳,既素雅又大方,还适合她孝期的身份,头发松松的绾成辫子,脸上薄施粉黛,虽整个人也算素淡,但也不碍这喜庆日子,更显得柔弱纯朴,让人心生怜惜。 林代玉同样亦是被进来的两人晃花了眼。 秦如薇作为一府主母,又是皇家郡主,现在既是过年,自然不会穿得随意,她穿的一套织金锦缎个牡丹裙,金丝银线相交而织,还缀着小米粒大小的珍珠,行走间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她并没绾繁复的发髻,而是一个简单的牡丹髻,发中藏着小指大的南珠,插了一支金凤镶珠步摇,耳上戴着红珊瑚坠子,喜庆又大方。 明明没有几件首饰,可那样的穿戴就显得特别贵气大方,气质高贵,林代玉再看一眼身边的庄老夫人,头上戴了好些金灿灿的首饰,虽然也贵重,可就跟个暴发户似的,压根无法比。 林代玉别开眼,再看向庄楚然,心中猛地一紧。 他身上穿着的披风是和秦如薇身上的几乎一样,不同的是他身上的绣了文竹,此刻,他并没有看这边,而是细心地亲自将秦如薇的披风解下递给身后的丫头。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林代玉的眼睛像被针尖给刺了一下,庄楚然的动作自然而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林代玉低下头,掩下眼中的酸楚,垂着的手却捏了起来。 这样的温柔,却不是对她,而是别的女人。 不得不说,她嫉妒了,嫉妒那个女人。 庄楚然看到林代玉也有些惊讶,林代玉近日陪着老夫人念经说话,他不是不知道,也没放在心上,可这样的时节,她却出现在此是不是有些不妥? 庄楚然下意识地看了秦如薇一眼,发现她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不由有些心虚。 但很快的,他又唾弃自己,他心虚啥呀! 两人上前给庄老夫人请了安,庄老夫人让坐,看见庄楚然亲自扶着秦如薇坐下,心里也是吃味得很。 “林小姐也在呢,怎么站着了?”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秦如薇才笑看着林代玉。 林代玉还没说话,庄老夫人就抢先道:“代玉怎么着也算是咱们家的客人,这阵子我与她也投缘,如今大过年的,咱们家本来就人少,我让她过来一道吃个团圆饭也是热闹些,你们不会嫌多了一双筷子吧?” 林代玉听了,立即看向庄楚然,双眼水汪汪的,似带着钩子似的恨不得把人钩过去。 秦如薇笑而不语,只挑眉看向庄楚然。 庄楚然顿觉后背冷汗吟吟,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不过是多一双筷子,来者是客,林小姐尽管随意。” 林代玉心中一喜一酸,喜的是他并没拒绝自己同台吃饭,酸的是,他态度淡漠,但看一眼秦如薇,她心里又忍不住替庄楚然开解,一定是因为秦如薇在,所以才这么的冷淡。 对于儿子的识相庄老夫人很满意,可看到秦如薇一声不吭漠不在意的样子便又有些不快,不好对秦如薇说什么,只得拉着林代玉的手道:“你放心吧,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样,有我在,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 说着,便看了秦如薇一眼,仿佛在挑衅一般,秦如薇却是像没听到一般,只扭头轻声和庄楚然说话,把庄老夫人气得抿起了唇。 “来人啊,怎的还不摆饭?都什么时辰了。”庄老夫人气得不轻,声音都拔高几分。 饭很快就摆了上来,林代玉却是站到老夫人身边,道:“我伏侍老夫人和郡主庄大人用饭吧!” 这话一出,庄老夫人愣了一下,因为在庄家,可从来没有媳妇要在婆婆立规矩的事,秦如薇更没有做过。 秦如薇没说话,只看她一眼,发现林代玉大着胆子看过来,不由斜斜地勾了一下嘴角。 看着秦如薇的这个表情,林代玉心里微缩了缩,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妥。 果然,秦如薇没说话,一直伺候在旁的宫嬷嬷却是重重地咳了一声。 “林小姐身为客人,只管坐着等下人伺候便是,怎的反过来要伺候庄家主子?您既不是下人,更不是庄家的侍妾媳妇,伺候主子的事自有下人来做,您这般作为,若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庄家不知礼数?”宫嬷嬷沉着脸叱训。 林代玉煞白了脸,下意识地看向庄楚然,一双大眼泫然欲泣。 庄楚然却没有看过去,只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秦如薇碗里道:“这狮子头看着不错,多吃点。” 林代玉又羞又尴尬,站在那里竟是不知要如何是好,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宫嬷嬷看了更是恼火。 你说大过年的,摆这样的脸是给谁看? 正欲说话,庄老夫人却是啪的放下筷子,对林代玉道:“你坐下吧,宫嬷嬷也说得对,你是咱们府里头的贵客,不用做这等事,你比谁都有孝心,我心里头都记着的。” 宫嬷嬷冷笑,却不再说话。 庄楚然却是皱起眉,想要说什么,秦如薇轻扯了他一把。 林代玉到底坐了下来,只是这一顿年夜饭,却是她此生吃过的最难堪又难吃的一顿了。 秦如薇冷眼瞧着,难堪么?这也是自己找来的不是?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琐事 除夕的子时一过,就陆陆续续的响起了鞭炮声,新的一年又来了。 洪德二十四年了,一转眼,秦如薇来这世界也三年有多了,说是三年,却恍惚过了许久一般,就像她早早就在这个世界活过似的。 远处,有烟火亮起,绚烂华丽,却是稍纵即逝。 “一个人,在这世上活个三万天,就已经算是长寿了,这么算着,一天天的,好像特别快过。”秦如薇靠在庄楚然的怀里看着远处的烟火道:“三万天,数着数着就没了。” 庄楚然捂紧了她身上的大氅,道:“数那个作甚,活在当下。” 秦如薇浅浅一笑,可不是么。 “进去安置吧,这天寒着呢。”庄楚然牵着她的手进去。 进了屋内,两人洗漱,并躺在床上说着话儿。 “那林小姐你是怎么个打算的?我瞧着娘是真喜欢她,倒是想给你送作一房呢!”秦如薇斜看着庄楚然。 庄楚然后背微寒,一晚上都不说,原是在这等着呢。 他咳了一声,道:“胡说什么,快安置罢。” 秦如薇的眼睛眯了起来,里头警告的意味十分浓重。 庄楚然无奈,只得道:“我怎么可能就会再纳一房,我说过了,有你足矣。” 秦如薇哼了哼,噘着嘴道:“娘可不是这么想的。” “别胡思乱想。”庄楚然搂着她,道:“娘是怎样想的,难道你就会容许她人进门?” “你休想。”秦如薇登时像只小老虎似的呲牙。 庄楚然被逗得满脸笑,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不就结了。”又想起林代玉,抿了抿唇道:“她如今还在孝中,要嫁人也是不大可能,若是她愿意,我可以将她认作义妹,如此她也可以奉娘为义母。不能嫁人,定亲也是成的,今年又会开春秋闱,到时在里头的学子寻一个品性好的便是。” 秦如薇点了点头,这也是最妥善的安排了,就怕人家不领情。 不过领情不领情端看她怎么想,总之,她秦如薇的人绝不容许别人觊觎,谁都不成。 眼看庄楚然自己都有了安排,秦如薇也就彻底不想了,这心神一放松,困意就袭来,很快的眼皮子就已经阖上了,发出轻缓的鼾声。 庄楚然看了失笑,却是拉过被子替她盖得严严密密的,拥着她一道睡去。 烛火桔黄温暖,打在两人身上,温情和暖。 而相较于这边的温馨,客院那边却是传出压抑的哭声。 红袖递过去一张帕子劝道:“小姐,快别哭了,今天是大年夜,要是让人听着了怕是不好。” 林代玉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哽咽道:“我知道,我就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我了?” 红袖听了噗通地跪下来,道:“小姐,奴婢不敢。” 王嬷嬷捧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冷睨了跪在地上的红袖一眼,瞥了瞥嘴,将水盆放在架子上,道:“小姐先洗个脸吧,把眼睛都哭肿了,明儿怎么见人?” 林代玉吸了吸鼻子,道:“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个个都巴不得我藏起来才好,谁都瞧着我不顺眼,我就是个多余的。” “小姐真是糊涂了,这里谁比的过老夫人啊,只要老夫人喜欢你,别人能说啥?”王嬷嬷啧了一声道。 林代玉哭声一顿,抬眼看向她。 王嬷嬷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掩上门,才上前道:“小姐,奶娘都打听过了,外头都说郡主肚里的这一胎是个丫头呢!” 林代玉一惊:“奶娘,这是怎么?” 王嬷嬷得意地歪了一下嘴,道:“奶娘花了几个钱请了那些个婆子吃酒,啥打听不出来?”又见林代玉眨巴着眼看她,益发得意,道:“我听说啊,郡主把庄大人看得紧,醋劲儿极大,如今房里头是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呢,老夫人对此早就不满了。” 这个林代玉早就知道了,她也只当是庄楚然正人君子,不屑于那些事。 “这大家大户里头,谁没个通房侍妾的?当年老爷身边不也有个冬兰?”王嬷嬷哼了哼。 提起过世的爹爹,林代玉就有些伤感,但很快的就转过心思,看向王嬷嬷:“这又有什么关联?” “小姐,你傻呀!庄大人身边没有侍妾通房,老夫人本来就不满,而且都说郡主这一胎是女儿,那老夫人还不是更不高兴?只怕现在就物色着人伺候庄大人呢,总得要人继承香火呀是不?” 林代玉点了点头。 “你这么得老夫人喜欢,而且庄大人也是答应过咱们老爷的,只要老夫人开了口,你就能伺候庄大人了,将来再生下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林代玉听言,小脸羞红一片,抿起了唇,想起庄楚然对秦如薇的温柔体贴,温文尔雅的,心口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但想到秦如薇,她又有些忐忑和惊惧,说句实话,她是害怕秦如薇的,站在她面前,林代玉就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遁形。 既然庄楚然现在都没有个通房侍妾,那么,自己又会成例外吗? “郡主那边……”林代玉咽了咽口水,红唇紧抿。 “嗨,只要老夫人点头,郡主能说什么,难道她还能不孝?”王嬷嬷满是不在乎的模样,道:“小姐,您如今就伺候好老夫人便是,安心等着。” 王嬷嬷是满心盼着林代玉能攀上庄楚然这棵大树,这府里的堂皇富贵,她见过是真不愿去其它什么地方了,而且,庄楚然还是跟着仁王爷办事儿的,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她却没想到,这府邸虽是庄府,可有许多东西,也是从秦如薇的嫁妆里弄出来的。 红袖却是暗自摇头,王嬷嬷眼睛还是看得太浅了,是要尊孝没错,可这府邸里,谁不清楚是郡主在做主,便是老夫人,也不过是没有任何命阶的普通官眷,怎越得过一个二品皇家郡主去? 更别说,庄大人对郡主的那种呵护程dù…… 红袖看向自家小姐那羞涩万分的模样,不禁轻叹一口气,只盼着庄大人念在故去的老爷脸上,能给小姐一个妥善的安排,不然,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大年初一,秦如薇早早就先和庄楚然去给庄老夫人拜年请安,然后便回到正院,受了下人的拜年磕头,下人磕过头,各个庄子上的管事都来拜年,一个上午过去,银锞子都散了不少。 林代玉也过来拜年了。 秦如薇受了她一个磕拜,赏了一个海棠金锞子,说了两句就借着乏了打发出去。 过年就是到处吃席宴,今天去你家,明天去我家,往年秦如薇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如今她挺着大肚子已是快临盆了,也不便到处去,而为了少折腾,庄家今年也不办年宴了,一心只为秦如薇临盆作准备。 仁王府的嫡子洗三,区嬷嬷去州府观了礼,回来与秦如薇一说,洗三礼办得很热闹,小公子也长得很健壮精神,仁王妃气息也好,秦如薇算是放下了心。 她去不了别处,也抵不过别的亲戚来拜年,诸如秦家,还有同在县里头的二娘一家子。 因是过年农闲,秦如薇又是秦家最尊贵的亲戚,秦家是一家子都出动来拜年了。 秦大牛穿着簇新的衣裳,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还略发福了,秦如薇笑着打趣了几句。 “家里过得好了,这肉也长了。”秦大牛憨笑着拍了拍肚子。 秦如薇却是欣慰得很,这大哥日子过得好了,也没有染上什么不好的恶习,便道:“这人过得舒心,自然就心宽体胖。” 又见小五精灵趣怪,心中也喜,问着可要启蒙了如何。 顾氏便道:“四郎是指望他读不成的了,启蒙也慢,如今就让他跟着他大哥跑腿儿。我和他爹就打算着让小五启蒙,还有,也想着在县里置个宅子,将来也方便小五在这上学堂,私心里也想姑爷帮着指点一二,薇儿您看如何?” 秦大牛也看向她。 秦如薇没看他们,倒是看向小五,问:“小五想要读书认字考科举么?” “想!”小五挺起小胸脯,大声地道:“我要像姑父那样当大官儿。” 秦如薇一笑,道:“那就买一处吧,我让人看一看那边有合适的。”又告诫了小五几句,让爷几个都下去和庄楚然说话,她则是和顾氏她们一道聊着家长里短。 听说邓富贵的那个宋氏生了一个儿子,邓富贵在给人当长工,秦如薇也就笑了笑,邓家总还算有一个能担当的。 撇开这些,又说起春儿的肚子,还有二娘的,二娘如今可是张家的掌中宝,跟菩萨似的供着的。 几个孕妇吱吱喳喳的,倒是让秦如薇开怀不少,最后又把话题转到还没嫁的三娘身上,顾氏的意思,是想秦如薇给相看相看,她保证不干涉,全由秦如薇做主。 既然顾氏开口,秦如薇自然不会推了,三娘也是个好性子的,只等将宅子置办下来,再常来走动了。 秦家来拜年过了两天,杂七杂八的琐事一箩筐的过,正月十五元宵,秦如薇作动了!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生 秦如薇是午晌吃了元宵后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发动的。 她也是镇定,感觉腹部一抽一紧的坠痛,就知道孩子要生了,连忙让人扶着回去,洗浴洗头。 坐月子得一个多月,她可是受不了捂着这么久不洗头啊。 宫嬷嬷第一时间得了消息来,见她悠哉悠哉的让人伺候着洗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知道羊水还没破,便也随她,让人准备着移居产室。 秦如薇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只觉得腹部处痛得像是有人使劲的在拉扯,她咝咝的抽痛,五官全挤在一块了。 快快的挪向产室,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可真正到了产室躺下时,秦如薇已是混身湿透了。 生孩子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嘴里没叫,可秦如薇心里早已骂娘了,实在是疼啊! 产床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旁边摆放着各种用品,止血用的草木灰,剪子,干净洁白的棉布等等,都是早早就备下来的。 悬梁上,垂下两条长长的白布条,正在产床上空,这是方便秦如薇拉扯着用力的。 两个稳婆小心翼翼的在秦如薇上方盖了一条薄被,系在四角以便遮掩,尔后又检查了一下宫口扩张情况。 “才开了两指,郡主,还不急呢!”徐稳婆笑道。 秦如薇又被一阵宫缩痛得嘶了一声,听了这话心里骂得更开了,这得熬多久才能进主题啊? 宫嬷嬷快步进来,捧着个托盘,稳婆即刻上前报了情况,她便道:“既如此,郡主也先吃点东西,养养力气。” 说着把托盘放一边,和稳婆扶起她来,打开托盘上的盅盖,一阵人参味扑鼻而来,这是熬的鸡汤,又有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秦如薇其实也没啥胃口,但也知道这事费力费神,便忍着痛吃喝起来。 外边,庄楚然得了消息一溜小跑而来,一路还撞了两三个下人,这样失态的庄大人,众人都还是头一回见呢。 进了院子,静谧无声,丫头都伫立在院子中,庄楚然突然心里一慌,下意识就往产房冲去。 守在门口的区嬷嬷即刻拦住他:“大人,产房您不能进。” “我就进去看看她,就看一看。”庄楚然急得眼角泛红,见区嬷嬷不让路,更是急得大叫着秦如薇的名字。 “别进来。”秦如薇传了一声。 有声儿的,庄楚然心神松了松,又问:“你好不好?疼不疼?” 屋内的秦如薇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怎么能不疼?要不你生着试试? 没等她回话,庄楚然又隔着门叫道:“你不用说话,省点力儿,也别怕,我就在门外头呢!” “呆子!”秦如薇听了这话心中泛酸,却又甜丝丝的。 稳婆见了便笑道:“大人可真紧张和心疼郡主呢!” 秦如薇笑了笑,又被一阵宫缩给痛得呲牙,微慌的心因为知道外面那人在,安定了不少。 庄楚然在廊下走来走去,听得门响,帘子动了,顿时窜了上去,却是宫嬷嬷端着托盘出来,不由踮高脚往内张看。 宫嬷嬷看了也是好笑,也是欣慰,道:“姑爷且安心等着,还没那么快呢!” “嬷嬷,她好吗?” “好,好着呢!” 庄楚然犹不放心,还想进去,宫嬷嬷自是拦着了。 而同样得了消息的庄老夫人也被林代玉搀扶着快快走了过来,一见庄楚然站在产房门口想要去的架势,忙的急叫:“然儿,产房污秽,男人不可进去,大不吉。” 宫嬷嬷听了脸有些冷沉,话是这样没错,可你媳妇在里边拼死累活的给你生孙子,你这么说,也不怕寒了人心? 宫嬷嬷连礼都没给她见,转身便回去产房,临走前还深深看了庄楚然一眼,可惜他所有心思都在里头,也没注意,便也心中欣慰些。 婆婆不靠谱,这姑爷的满腔心思还是在自家主子上头的。 庄老夫人叫了几声,庄楚然才回过神来,见了她,道:“娘,您也来了,薇儿还不曾生呢!” 得,感情刚才的话他是完全没听到,而且也没看到庄老夫人的到来。 庄老夫人心中微微的不快,但想到孙子马上就出来了,他又是头一回当爹,便也作罢。 林代玉却不然,看着庄楚然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酸涩难忍,强笑着给他见礼。 “哦,你也来了。”庄楚然也是随意一句,心思便又去了产房里,在院子中走来走去。 下人搬来几张椅子让坐,老夫人坐了下来,见他来回的走动,便劝道:“这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生下来的,你且坐着等,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花。” 庄楚然嘿嘿地傻笑,眼睛却半点不离产房。 林代玉见此心下酸痛,便也跟着劝了一声:“庄大哥,老夫人说得对,郡主定会平安产子的,您安心吧!” 庄老夫人见她如此懂事,便拍了拍她的手,林代玉心中微喜,看向庄楚然,见他没有半点反应,那喜色便淡了不少。 庄楚然哪里有心思去揣度她的心,这心神早就飞去秦如薇那边了,眼睛恨不得穿透房门看进去。 门外的人煎熬,可门内的人更是煎熬又痛不可耐。 秦如薇心中早已将各路人马给翻骂了一遍,怎么这么痛,最痛苦的就是稳婆的话,还没开,得再等等。 晌午作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秦如薇脸上身上像被水淋过一遍似的,湿嗒嗒的好不狼bèi。 傍晚时分,稳婆的一声可以用力时,秦如薇登时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 听着那一声声的呼痛,庄楚然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神色越来越凝重。 庄老夫人早就回去院子歇着了,林代玉作为一个未嫁的姑娘,又只是客人,老夫人不在,也只好回了自己的院子。 接过红袖的茶,林代玉喝了一口,听说秦如薇还没生,沉吟半晌,道:“红袖,要是她难产,那……该多好。” 红袖的手一颤,手中的茶水都泄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这样的话竟出在她嘴里?以前那个善良的小姐去哪了? 红袖有些心惊胆战,按这样下去,自己的前景也十分渺茫啊,可她要怎么办?背叛小姐么?这是行不通的,背主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红袖陷入了两难。 再看秦如薇那边,她已是头昏眼花,下处像是有人在用力撕拉,生生的要把她撕拉两边。 秦如薇头脑发晕,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 “郡主,您可不能晕过去,孩子还没出来呢,您不使劲,可就要憋着孩子了。” 稳婆的声音像是魔音一般传进秦如薇的耳朵,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稳婆的意思她明白,不用劲,孩子就会憋死,这里可没什么剖腹更没什么呼吸机。 “给我口汤。”秦如薇看向宫嬷嬷。 宫嬷嬷心疼得很,仿佛就看到多年前公主产子的情景,听了秦如薇的话,连忙取过一旁的老参汤喂了过去。 喝了半碗,秦如薇才觉得力气回笼不少,下处又是一阵撕扯,不禁咬牙道:“再来。” 深吸了两口气,配合着嬷嬷手上的动静,秦如薇将浑身的力气都往下推去 “看到头了,再用劲。” 庄楚然手颤了起来,心口咚咚直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突地哇的一声嘤啼,有丫头大叫着生了生了。 庄楚然跳了起来,看向天际,最后一丝霞色完全没在云中。 夕阳,落了。 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笑眯眯地来到庄楚然跟前,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郡主给您添了位千金。” 她笑容中又带着忐忑,谁都喜欢儿子,可郡主偏偏生的是个闺女,这,怕是赏钱都少了吧? 庄楚然傻愣愣的看过去,襁褓中一个红娃娃,眼睛紧闭着,小小的,脸还没他巴掌大,那么软那么小。 庄楚然忽地觉得心中一酸,下意识地伸出手,稳婆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又教他调整抱娃的姿势。 父女天性,小家伙一进父亲怀里,眼睛就微张了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是打量跟前的人,小小红红的嘴卜的一嘟吐出一个泡泡。 庄楚然登时欢喜得找不着北:“赏,重重的赏!” 稳婆愣了一下,仔细看庄楚然的神色,见他是真欢喜,不禁也纳闷,也极少见有生了女儿也这么欢喜的,不过管他呢,只要赏钱不少就好。 庄楚然抱着女儿乐了好一会,才又问:“郡主怎么样了?” “郡主好着呢,就是累得慌,如今正收拾着。”稳婆说道。 正说着,宫嬷嬷就走了出来,庄楚然立即走了过去,将女儿递给她,自己则是急急的掀帘子走了进去。 产房内,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秦如薇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煞白的,头发湿嗒嗒的贴在脸上,见他来了,勉力一笑。 庄楚然走过去,半跪下,将她的发拨到耳边,动作轻而温柔,眼神更是温和得如同一泓暖泉。 “是个女儿。”秦如薇浅浅地笑。 “我知道。”庄楚然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薇儿,辛苦你了,还有,我爱你。” 秦如薇灿烂一笑,沉沉的睡了过去。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母子争吵 如众人所猜的一样,秦如薇生了个女儿,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秦如薇两口子,还有身边伺候的人,愁的,当然是一心盼孙心切的庄老夫人。 听说秦如薇生的是闺女,庄老夫人心中的失落别提多大了,也就过来瞧了一眼,甚至连抱都没抱一下就走了,这让宫嬷嬷十分的恼怒。 这也太重男轻女了些,女儿难道就不金贵吗?更别说,她投生在秦如薇的肚子里! 秦如薇却半点不在意,她可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人,而是来自男女平等的异世,而且这又是她第一个孩子,怎么就不疼? 是儿子当然好,在这儿子为大的年代,生个儿子女人的压力也小上许多,可秦如薇是谁啊,她是郡主,身上又有丰厚的嫁妆金钱,压根就不用看谁脸色,而且,庄楚然都不介意,她干嘛还要找不自在去关注庄老夫人的脸色。 退一万步说,她又不是三十好几,也不可能只生一个娃,难道就不能再生? 所以,对于庄老夫人的失落,秦如薇只当看不见听不见,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孩子一天一个样,从前秦如薇不觉得,如今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觉得她天天都不同样,那小小的包子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简直秦如薇的心都萌化了。 秦如薇从一开始就坚持给自己闺女吃初乳,虽是备了奶娘,可怎么比得了亲娘?不够的时候再让奶娘上就是了。 她坚持,宫嬷嬷等人也不好说什么,而且,闺女自小跟娘亲,也只有好无坏。 弄瓦之喜,自然四处报喜信,陆续的就收到了许多礼物,洗三的时候,更是来了不少人观礼。 仁王府来的是仁王妃身边的范嬷嬷,这也是对秦如薇母女的看重,仁王妃表示对秦如薇的女儿很是欢喜,只盼着出了月子,等孩子大些就抱到一起聚上一聚呢! 仁王府的嫡子生在除夕,秦如薇的嫡女生在正月十五,两人都选了个好日子,虽按着民间说生在除夕也是年长一岁,但大家都心知,两孩子也就相差十来天。 仁王的嫡子,又是皇嫡孙,取名自然是大事,听说已去信征求皇上意见,想来也是会赐个大名的,故而,仁王给取了个小名喜年。 喜年,喜庆寓意也好,也不算太出格,也不如农户人家那些起得贱,普普通通的,也好养活。 秦如薇自然理解,唯一的嫡子,自当是眼珠子一般疼,也盼着他平安喜乐的成长的。 不说旁的,自己还不是一样,看着女儿,就恨不得一眼都不离才好。 “你喜年哥哥都有小名了,给你取个什么小名呢?”秦如薇点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问。 庄楚然进来的时候,就见秦如薇侧着身子嘟着女儿的小脸,不禁快步走上前,道:“你又欺负她了?” 秦如薇嘟起嘴:“你哪只眼看我欺负她了?” 男人心里盼着儿子,可一旦生的是女儿,自然而然的就把心都偏过去了,都说女儿是父亲前辈子的情,人,这话可真没错,庄楚然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爱女控。 瞧,她不过戳一下闺女的脸,就说欺负了。 秦如薇瞬间觉得自己缺爱了。 庄楚然瞪她一眼,先看了看女儿,然后在床边坐下,问:“怎么不睡会?女儿喂过奶了就让奶娘抱过去,别耽搁你歇息,月子得坐好。” 秦如薇心中微暖,刚刚的醋意即刻消散,却道:“我以为你有了女儿就看不到我了呢!” 庄楚然失笑,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跟闺女吃醋呢?” “那是当然,都说女儿是爹爹前辈子的情,人呢!” 庄楚然无奈,道:“别瞎想,女儿重要,你,更重要!” 秦如薇哼哼两声,道:“也是才喂过奶,我一时半会的也没乏意,才留她在这说说话呢。” “她听得懂?”庄楚然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你可别小看孩子,他们心里明白着呢,就是不会表达罢了,所以啊,咱一言一行都得自律谨慎了。”秦如薇哈了一声,又道:“不说这个罢,这丫头洗三也办过了,这名字可是要定下来了,连个小名都没有呢!” “大名我正在想,也不急,总要起个好的,小名你起一个?”庄楚然笑道。 秦如薇沉吟,恰逢这时,小家伙睁开双眼,大大圆圆的眼睛像两只黑葡萄似的,纯净如水。 她笑了笑,道:“咱们也不起那些个奇怪的,她生在元宵节,眼睛又这般圆,不如就叫圆圆吧?团圆的圆。” “圆圆?团圆圆满。”庄楚然念了一声,点了点头:“也好,我以为你会起个汤圆什么的。” 秦如薇嗔瞪他一眼:“去!”又低头逗女儿:“圆圆,你是圆圆呢,咱别理你爹。” 庄楚然笑看着母女俩,顿觉人生也不过如此,将来等她身子骨再好些,再生个两三个孩子,也就美满了。 “我让奶娘来带她吧?你睡一下,我去娘那边。”庄楚然说道。 秦如薇的嘴角敛了一下,点了点头。 庄楚然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又让奶娘来带小圆圆下去才走了。 秦如薇躺在床上,叫来墨书。 “郡主?” 秦如薇摆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墨书奇怪地看她一眼,见她已经阖上眼,便没说什么,只帮她掖了掖被角就退了下去。 她走后,秦如薇又睁开眼,看着帐顶吁了一口气。 她本是想叫墨书去老夫人的院子打听一下,老夫人会和庄楚然说些什么,但仔细想,除了纳妾什么的还有什么? 她如今还在月子中,为这些事恼心可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好处,等她养好了出了月子,再将那些个牛鬼蛇神一一收割了便是。 思及此,秦如薇便阖上眼沉沉地睡过去。 也如秦如薇所想的一样,庄老夫人正是打着这样的注意。 庄楚然来到她的屋子,就见林代玉立在老夫人身后轻捶着她的肩膀,见他来了,便福身一礼,柔声唤:“庄大哥。” 庄楚然点了点头,看向庄老夫人:“娘您唤我何事?” “非得有事才能唤你过来说话儿?”庄老夫人嗔怪地道。 庄楚然微微一笑。 “去看过你媳妇和闺女了?”庄老夫人又问。 庄楚然点了点头,提起秦如薇母女俩脸上的笑容就盛了些,笑道:“刚刚定了小名,叫圆圆,她又是元宵生的,取团圆圆满的意思,娘觉得如何?大名我想再仔细想想。” 庄老夫人的笑容淡淡,道:“也就是个闺女,你们定就是。”见庄楚然的脸色有些不愉,便又道:“圆圆也不错,叫着顺耳。” 庄楚然这才又笑开了。 “你是个怎么打算的?”庄老夫人又问。 庄楚然看过去,目露疑问。 庄老夫人张口欲言,眼角扫到身边站立着的林代玉,便话头一改,笑看着她道:“前儿你做的爽口小菜我吃着不错,不知今儿可还能吃了?” 林代玉知道他们母子要说体己话,立即道:“老夫人喜欢吃,我再去做就是。” 说完便识趣地要告辞,临走前还含情脉脉地看了庄楚然一眼,可惜的是,他连眼角都没看过来,不禁心里失落。 林代玉一走,庄老夫人便道:“咱们家,就你一个单传的,原本以为媳妇怀的是儿子,可偏偏……你也年纪不小了,庄家的香火可不能断,总要开枝散叶的不是?” “娘想说什么?”庄楚然皱起双眉。 庄老夫人瞪他一眼,道:“从前你身边没个人,媳妇还没生,也就罢了,可如今生个闺女,你看,你是不是该添个人?” 庄楚然的脸一沉:“娘,圆圆才出生,薇儿也还没出月子,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些?” “今年你都二十三了,往大了说也二十四了,连个儿子都没有,这怎么成?”庄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和薇儿还年轻,现在又有了圆圆,等她再大些也会再怀,娘您何必急?”庄楚然道:“孙子,总会有的。” “这要等到何时?” “总是会有就是,娘不必再说,我的孩子,只会是嫡子,也只有薇儿才能生下我的孩子。”庄楚然站了起来。 “你……你这是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娘不也是为你好,为咱们庄家好?”庄老夫人气得不轻。 “如果说纳妾的事,娘自不必说,儿子目前也没有这个心思。”庄楚然态度很强硬:“薇儿现在还在月子中,娘更不可在她面前说,免得她在月子里伤神,养不好身子,将来也不好谈生孙子。” “你……” “娘歇着罢,我还有公务,恕儿子不能陪您说话了。”不等庄老夫人回话,庄楚然就退了下去。 “反了反了!”庄老夫人心口发疼。 庄楚然走出庄老夫人的屋子,迎面就撞上林代玉,对方似是有些惊慌失措。 “庄大哥。” 庄楚然没打算多话,实在是庄老夫人的打算让他无法接受,怎么会有人如此迫不及待呢! “庄大哥,老夫人是一心为您打算,她身子不好,您多顺着她罢!”林代玉鼓起勇气道。 庄楚然脚步一顿,刷地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睛里眸光深沉。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上眼药 林代玉的脸在庄楚然的目光下渐渐的绯红起来,羞涩地低下头,心口噗通噗通的跳得飞快。 “你今年,几岁了?”庄楚然突然问。 林代玉心中一跳,头几乎垂到了胸口上,声如蚊蝇,回道:“过了三月,就十六了。” “十六,也不小了。”庄楚然声音淡得像水,道:“虽然你父亲刚走,你亦是要守孝,但也可以先定下亲事来,你对夫婿有什么要求的,尽管提,我和郡主都会替你留意着。” 林代玉心中的喜悦即刻烟消云散,唰地抬起头看向他,声音微颤:“庄大哥……” 庄楚然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然而,林代玉却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浑身发凉,因为,她从里头没有看到半点温情和怜惜,有的,只是冷淡和不可逾越的距离。 林代玉脸上的血色褪尽,眼圈渐渐的红起来:“庄大哥,是嫌弃代玉厌烦吗?” 庄楚然皱了一下眉,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二。” 林代玉凄然一笑:“我一个孤女,连父亲都没了,还能如何打算?” 庄楚然抿着唇,道:“我既已答应你父亲,自会替你妥善安排,我和郡主商议过,今年春秋闺会有不少学子,从中挑选亦是不错,先定下亲事,等你出了孝再成亲也是不迟。” 这话一落,林代玉身子一晃,有些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 “你仔细想想。”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院子里也还有别的人,庄楚然也不好和她说太久,便告辞而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林代玉一个趔趄,差点萎顿在地。 庄楚然这话里头的意思,是不打算要纳她了?那她怎么办? 林代玉心中慌乱不已,下意识地跑前几步,可院门处,有个小丫头看着她,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追到了,又要怎么说? 林代玉突然觉得很渺茫,她,心里头有他了呀,他不要她,她该怎么办? 对,还有老夫人! 林代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整了整鬓发,向屋内走去。 庄老夫人摔破了一只茶杯,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秦如薇她拿捏不了,就连庄楚然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听她的话了,怎能不气? 林代玉重新彻了一盏茶递上去:“老夫人快别气了,仔细身子才是。” 庄老夫人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温度适宜,便道:“还是你贴心,早知道当年,我还不如生个闺女呢,那至少还听我的话,不像如今,只会伤我的心。” 得,这时的庄老夫人倒是觉着闺女贴心好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刚刚还因为秦如薇生了闺女的事而和庄楚然置气呢! “庄大哥也是个孝顺的,只是一时半会的气急了才会惹您生气,想来他心里正悔着呢!”林代玉柔声安慰,一手扫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庄老夫人听了哼了一声,道:“他会悔才怪呢。”可语气到底是比刚才缓和了不少,又道:“我也不是为了他着想为了他好?你说谁家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而且,还因了那个女人忤逆她,想起这点,庄老夫人心口的那股子气又上来了。 林代玉眼神一闪,道:“其实您也别怪庄大哥,他也是不想郡主伤心罢了。再说了,郡主和庄大哥少年夫妻,自然是不想他有别的人,他们相亲相爱的,老夫人该开心才是,如此才家里和睦呢。” 她的轻轻淡淡的,看似是在为庄楚然和秦如薇开脱,事实上仔细听着,是在给秦如薇上眼药呢! 果然,她这话出了,庄老夫人的怒气不降反升。 这不就是说秦如薇个犯嫉妒和容不得人么? “她这是犯七出之条的妒。”庄老夫人拍着桌子。 林代玉顺着她的背,似是无奈的道:“老夫人快别说了,郡主,到底是郡主。” 庄老夫人听了脸色一变。 林代玉这提醒不是让她惧怕,而是让她恼怒和难堪,还有自卑,因为这正正是说明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越过秦如薇去,哪怕是她这个正经的婆婆。 为何? 因为秦如薇是郡主,她身份尊贵,所以高高在上,所以哪怕庄家没有儿子,庄楚然身边也不能有人。而她庄老夫人便是要给儿子身边安排人,也是不能,远远不能! 庄老夫人想及这一点,心口愈发疼痛起来。 林代玉见此也知火候到了,惶恐地道:“代玉说错话了,求老夫人不要生气,若因此气坏了身子,就是代玉的罪过了。” 庄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怪你。”又看她满面愧疚和担忧的样子,心中熨帖,道:“你是个好的,娶媳妇就该是你这样的温顺体贴的好姑娘。” 林代玉红了脸。 庄老夫人心中动了动,又试探地道:“若是咱们然儿有你这样的体己人在身边提点着伺候,我就放心了。” 林代玉跺着脚嗔道:“老夫人,没得您这样拿代玉作伐子的。”她咬着唇,道:“您就跟代玉的母亲一样,我就想这么着孝顺您伺候您,旁的,代玉不敢想。” “傻丫头,就是你要伺候我,也得名正言顺才是,旁的,哪怕你是我闺女,总也会出门子的不是?”老夫人笑着打趣。 林代玉愈发羞得满脸通红,嗔道:“我不与您说了,我去看看小菜都腌好没有。”说着就跑了出去。 庄老夫人满脸笑吟吟的,可想到秦如薇,便又抿起了唇。 娶媳妇,就该讨代玉这样贤惠乖顺的呀! 林代玉跑出去,双手捂着发热的双颊,眼中又充满了期盼。 只要老夫人喜欢她,是的,只要老夫人喜欢她就成了。 秦如薇并不想去探听老夫人院子里头的事,可这个府邸,谁都知道是谁在作主,她不消去打听,就有人将话传到她的耳边里去。 庄楚然和林代玉说了一会子话。 秦如薇听了便淡淡一笑,并没有去细问,更没有问庄楚然。 她不问,庄楚然也没说,只是当晚,他抱着她说了一句:你放心! 这三个字里头的意思,秦如薇懂,所以也不必细问,更没必要去问。 只是,有人真是贼心不死呢! 出了这事以后,秦如薇也真没去较真什么,只一心一意的坐月子,只是,林代玉过来请安时,她却是一面都没有见。 有些事,她可以不理,有些人,她也能选择不见。 古人的月子更是严谨,不能见风不能出屋,最痛苦的是,不到满月,就不能沐浴洗头,这可把秦如薇给憋坏了,只得用些姜水擦身擦头,就盼着快些出月子,好通通快快的洗个干净呢! 还有一个郁闷的事就是,她胖了! 站在半人高的铜镜前,秦如薇捏了捏腰上的肉,不禁愁得直叹气,这可真是胖了不止一个号啊! 这就是当母亲要付出的代价。 一声婴儿啼哭传来,秦如薇连忙走出去,奶娘正抱着小圆圆进来,小家伙哭得凄厉,把秦如薇的心都要哭碎了。 “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狠!”她伸出手去抱过来,奇怪的是,女儿一到她手上,就不哭了,只一抽一抽的,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小嘴儿扁着,看着好不可怜。 秦如薇心痛不已,看向奶娘,后者道:“醒来我便给小姐喂奶,可她却是不吃,我想着,小姐这是想郡主了呢!” 秦如薇听了失笑,戳了戳她的脸,道:“小东西这么快就认人了!”说着抱到榻边上坐下,解开衣裳。 兴许真是喂惯了她,圆圆一接触到秦如薇的气息,就自动自觉地把小脑袋往她胸上拱,一寻着食物源地,即刻就吧嗒吧嗒的吸起来。 “你下去歇一会吧,我和她玩会。”秦如薇笑看着奶娘。 来了这么些日子,奶娘也知秦如薇的脾性,福了一礼就下去了。 秦如薇满脸爱怜的看着女儿,这近一月的精心喂养,圆圆早已不是刚刚出生那时的又红又皱,而是白白胖胖的,小脸蛋粉。嫩得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的睫毛又浓密又长,眼睛是很标准的杏核眼儿,宫嬷嬷说,她的眼像极了她外祖母也就是长公主的,想来将来也是有大福气的人。 吃饱了奶,像是感觉到秦如薇在看她似的,小家伙扭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睛像要看进人心里似的,秦如薇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你生得这样好,娘可是既放心又担心了!”秦如薇忍不住道。 女儿生得好,就是漂亮,可是太漂亮了,将来就要被人抢去了。 秦如薇心里有些泛酸,都已经想到女儿嫁人的情景了。 像是听到她的话一般,小圆圆咧开了唇,露出粉色的牙床肉,那笑容将秦如薇喜得跟什么似的。 “再笑一个,再笑一个给娘看。”秦如薇笑着去逗她,见她果然又笑开,不免更是欢喜。 “看你笑得这么欢,是得了什么好事了?” 庄楚然在这时走了进来,秦如薇连忙将他叫过来,笑道:“圆圆她爹,你快来看看,圆圆她对我笑了呢!” 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为女选仆 坐了近一月的月子,秦如薇终于能痛痛快快的沐浴洗头,水都换了整三大桶,就差没将身上刷下一层皮来,把墨书她们直笑得捧着肚子。 不过坐月子每天药膳补汤不断,倒是将她养得红润丰腴,人比从前更是水灵,而且,她又是初为人母,身上的气质更显平和,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妩媚和成熟,让庄楚然更移不开眼,尤其是抱着女儿的时候,想来那就是所谓的母性的光辉吧。”再忍一个月,该成了吧?”庄楚然埋在她的脖颈间磨蹭着,闷闷地道,一手不老实在她身上游移。 经过生育和哺乳,秦如薇只觉得身上更为敏,感,经他这么一逗,耳边一阵酥麻,不禁嘤咛出声。 庄楚然身子一僵,掰过她的脸,倾身吻了下去。 自从秦如薇有孕以后,虽然两人并没有分房而居,但两人亲热的次数是五个手指都能数完,主要是怕伤着孩子,而庄楚然也不想秦如薇更劳累。 秦如薇的这一声,无疑是让他受到鼓动,忍不住的就想汲取更多。”郡主。” 门外一声唤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秦如薇慌忙将他推开,低头见衣领都被他扒开了,不禁瞪他一眼,脸色绯红。 庄楚然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榻,郁闷地道:”时间怎么就过得这般慢!” 明白他话里所表达的意思,秦如薇红着脸掐了他一把,嗔道:“你要让我丢死人了。” 庄楚然哼唧一声,满脸哀怨。 听见脚步声传来,秦如薇连忙走了出去,掀起帘子,迎面就撞上宫嬷嬷。 宫嬷嬷看她脸上润红一片,愣了一下,待帘子落下时瞧见屋内的一截墨兰衣角,不免了然。 “嬷嬷有事儿么?”秦如薇触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觉在心里骂了庄楚然一把,大白天的,真是羞死人了。 宫嬷嬷随着她走到花厅坐下,劝道:“郡主,您如今还没完全出月子呢,可不能任姑爷这般胡来,你们如今还年轻是没错,大老爷们自然是没什么损失,可女人就亏在这上头,要是没养好落了月子病,将来老了可就得悔了。” 秦如薇脸色更赧,嗫嚅道:“嬷嬷,不是您想的那样。”生怕她继续在这事上深究,忙的岔开话题问:“倒是嬷嬷您,这会来可有啥事?” 宫嬷嬷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在多说,道:“也没旁的,是关于小姐的满月酒上的安排,还有,小姐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也要敲定了?” 秦如薇坐下来,抿了一下唇,现在圆圆身边伺候的,就是奶娘,一时半刻也没安排其丫头,就让糯米和一个小丫头跟着伺候了。 这挑选伺候的人,自然是不能马虎的,通常,奶嬷嬷若无什么大错,那是要跟一辈子的。而这世家大户里头,那个姑娘小姐身边不是前呼后拥的?所以,圆圆自然不能只有一个奶嬷嬷,还有贴身伺候的丫头才行。 而这样的丫头,也是将来能培养成心腹的人了,不管是当管事嬷嬷还是如何,早早培养出感情,也是有好无坏的。 “按理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小姐又是刚出生的年纪,找个差不多大小或是大上几年的丫头伺候,将来也好拿捏,所以,若是从家生子里挑选最好。”宫嬷嬷道:“可是,咱们家一时半刻也没有这样合适的丫头。” 家生子会是大户人家里给少爷小姐挑选贴身伺候人的首选,可庄家是半路起家的,下人都是从外面买来,现在哪有什么家生子? 而秦如薇身边伺候的人,统共就是一个秋兰配了人,但她如今却是在庄子上的,虽说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可男女却是不知,更别说,她还被秦如薇厌弃过。 而杨柳她们几个,也都还是大姑娘未婚配呢! “依嬷嬷的意思呢?是从外面买还是如何?”涉及到女儿的事,秦如薇也不敢掉以轻心。 说句不好听的,父母能陪伴子女多久,说到日夜相对,其实远不及身边伺候的人,而有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若是伺候的人不靠谱,那么子女也会被领着学歪。 “咱们府里的丫头,年纪都比较大了,最小的,也是十岁十一岁,看着也不大机灵。倒是有个丫头,若是教一下,也不是不成,再从外面买上两个小丫头学着规矩伺候,将来等姐儿大了,再作合计。” “哦,嬷嬷是看中哪个了?”秦如薇问。 “是老夫人院子里的那个含香。”宫嬷嬷个回道。 含香,是糯米的同乡,听说她的父亲也是一个读书人,甚至已考上了童生,只是生了一场大病去年就没了,她娘改嫁,含香就成了孤儿,卖身进府。 “我问过她,今年也是十一岁,也识得几个字,年纪虽说是大些,可咱也不可能真就让个几岁的丫头去伺候姐儿不是?”宫嬷嬷说道:“我仔细观察过这丫头,不同糯米的大咧咧,她挺细心又爱整洁,自己地床拾掇得极是整齐,做事也是有条有理的。” “她好像降成了粗使丫头。”秦如薇想了想道。 含香上次被老夫人罚跪后,就不得老夫人的心,从三等丫头降了粗使丫头。 宫嬷嬷点了点头:“虽说如此,她也不怨不恨,事儿都做得妥妥当当的,人也有礼,府里头的婆子媳妇都挺喜欢她的。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亲人,又是卖了死契,自然会对小姐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秦如薇抿着唇沉吟,这在身边伺候的丫头通常都不会那么快许配出去,丫头二十岁后才嫁人的是比比皆是,含香如今十一岁,若是伺候圆圆到十岁,那时二十嫁人也还能再回到圆圆身边当个管事嬷嬷什么的。 一个姑娘,身边有个知事沉稳的丫头或婆子在耳边提点,自然是好处多多,当然,这前提那人得是靠谱的。 “既是如此,那就让那丫头过来看看,再让牙婆领几个小丫头过来。”秦如薇道:“杨柳和墨书她们都大了,总要找个人接她们的班,还有老夫人院子的,您让区嬷嬷去问问是个怎样安排,该配人的就配了吧。” “正是这理。”宫嬷嬷很是认同,又道:“还有过几日的满月酒,这回礼的单子都在这,您看可要再添减一二?” “嬷嬷做主就成了。”秦如薇没有去看。 宫嬷嬷道:“这是庄府的第一个孩子,按我说这满月酒大办才好,偏您说什么不张扬。” “嬷嬷,这女儿贵养,可排场太大反而不美,没得折福。将来等她抓周时再补办就是。” 宫嬷嬷抿了一下唇,点点头道:“您说的也是。” “这些琐事让底下的下人做就是了,嬷嬷您不要伤神,我让您跟在我身边,可是让您过来享福的。”秦如薇温声道:“眼瞅着这开春,春雨时节阴寒,您更要注重身子才是。” 她脸上关切真诚,宫嬷嬷心中温暖,乐呵呵地道:“放心,嬷嬷心中有数呢!” 主仆俩又商议了一会满月酒席上的事,宫嬷嬷才退了出去。 庄楚然从内室走了出来,道:“这是有何事?” 秦如薇便将要给女儿选丫头的事给说了。 事关自己的心肝宝贝,庄楚然也很是着紧,道:“是该仔细的挑,咱们闺女千金万贵的,伺候的人也不能马虎了。” 秦如薇啧了一声,心里却也认同,但却不是因为女儿有多金贵,而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养成一个骄纵蛮横的性子来。 含香听说郡主要见她,那是又欢喜又忐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会不会被赶出府里去?要是被赶出去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听得姐姐们传话让进去,她忙的又顺了顺自己的衣摆,抿着唇低着头走了进去。 差不多到秦如薇的跟前,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安。 秦如薇并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就这么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含香没听见叫起,也不敢动,直挺挺的跪着微低着头,心里却是一直往下沉去。 完了,她肯定是要被赶出府去了! 含香有些想哭,可想到嬷嬷们的教导,她也只强忍着,一动也不动。 “快起来吧。”秦如薇终于开了口,让人搬了杌子让她坐,还让她吃茶果子。 “奴婢不敢坐,奴婢站着就行。”含香有些受宠若惊。 秦如薇笑着道:“你且坐着吧。”又问了几个问题,含香都谨慎地答了。 秦如薇心中暗自点了点头,看向墨书,墨书便走进内室,将小圆圆抱了出来,直接将她抱到含香跟前。 含香愣了愣,看向她怀中那个小小的人儿,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过来,让她心中一荡。 这是,小姐儿呢,长得真漂亮! “接着。”墨书递过去,含香下意识的去接,没等她接住,墨书就已经松了手,含香吓了一跳,手十分灵活的紧紧抱住,见小姐稳稳的在自己怀中,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的就冲墨书气道:“墨书姐姐,您怎能这么快就放手,差点摔着了!” 话一出,她的脸色就变了,下意识地看向墨书,又看向秦如薇,心道完了,这下她是真要被赶出去了。 可是,郡主竟然冲她笑?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丫头安排 含香走出秦如薇的屋子时,整个人如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含香!”糯米大声的叫,又拽了她一把,含香的三魂七魄才归位,看着她傻傻地问。 “糯米姐,这,这是真的吗?郡主真的让我过去伺候小姐么?我不是在做梦吧?”含香抓着她的手,双眼睁得大大的。 糯米看着她瘦尖的小脸,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又轻掐了她一把:“那你自己说,疼不疼?” 微微的疼意从感官传了开来,含香顿时笑开:“疼,疼的很。” 她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刚刚她冲墨书姐姐大叫时就忘了规矩,这是不成的,墨书姐姐又是郡主娘娘屋里的大丫头,她以为她死定了,可是郡主却问她愿不愿意伺候小姐? 这府里统共不过四个主子,虽说主子们都算宽容,但这当差的,谁不想贴身在主子身边儿伺候?那样的体面,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她原本在老夫人院子里当三等小丫头,后来又被降了粗使丫头,原以为这辈子都没啥出头了,谁知竟会有这样的福气。 伺候姐儿呢,只要自己干好了,将来何愁没有好去处,何愁无所依无所靠? 含香想到此,眼泪就流了下来,那是高兴的。 糯米却是吓了一跳,忙的拉她走离几步,低声道:“这是好事呢,你哭啥呀?” “我,我这是高兴的。”含香抓着她的手,含着泪说道:“糯米姐,谢谢你,若不是你带我来,我怕是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又得了好去处,你的大恩大德,我,我一定记在心里的。” 糯米看着她又是泪又是笑的,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叹了一声,想起当初她找到自己的情景。 在他们村里,含香原本是最让人羡慕的,她爹有出息,是读书人,虽说也是庄稼人家,可这不识字的对读书人都会有敬畏心,他们也不例外。 含香自己,受爹爹教导,也是识得几个字,都以为他们家会好起来的,谁曾想她爹会得了大病,还没了呢? 一场大病,会让一个原本就不富裕的人家更为艰难,含香他们家也是,她爹没了,娘带着小弟改嫁,剩了她一个,谁不说可怜? 去年自己回家时,她就找到自己说要卖身,把她吓了一跳,仔细听了才知道是堂叔伯打算卖了她去,与其不知卖到那里去,还不如靠着糯米也好有个照应呢! 含香跪在地上求,糯米见她可怜,也知府里人手不够,这才回来求了秦如薇,将含香带进府来。 其实当初要带她来,自己家里是有些反对的,怕她不会做事连累了自己,糯米自己也怕,倒不是怕连累了自己,而是怕辜负了秦如薇的信任。 幸好这丫头是个会来事儿的,人缘好也肯干事,如今还准备去伺候小姐,将来也就有出路了。 但想到粉嫩嫩的姐儿,糯米又狠下心来,道:“福气呢,都是自己挣来的,如今你有好去处,就要更加谨慎行事了,尤其你还是照顾小主子的。”顿了顿又道:“不是咱看不起咱自己,而是主子就是主子,她的身份和命都比咱金贵,我问你,万一哪天有个不好,要你用命去替主子的命,你会怎么办?” 含香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糯米咬牙道:“就是说,让你为了主子死,你做得到吗?假如主子有了危险,你敢用你的命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吗?哪怕没了命!” 世间残酷,糯米在秦如薇身边好几年,也不是看不懂,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她现在就跟含香说定,一是为了姐儿,二,也是为了含香自己。 只要对主子衷心和死心塌地,哪会没有好福气? 含香煞白了脸,抿着唇歪了歪脖子,脑海中不知怎的就想起圆姐儿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还对自己笑呢! 这样可心的漂亮人儿,她会用命护着吗? 含香点了点头,道:“我一定要护着姐儿,哪怕我没了命。” 糯米一笑,道:“你记着自己今天的话就是了,去收拾一下你自个的包袱吧,一会我带你过来这边的屋子。” 含香点了点头,抹了泪飞快地去老夫人院子收拾。 糯米见她去了,这才又回到秦如薇的屋内,见她正逗着姐儿,不禁过去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秦如薇被她给弄昏了,道:“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好好的冲我磕头作甚?” 糯米抬头道:“郡主给了含香好体面,奴婢替她多谢您。” 秦如薇失笑,冲墨书使了个眼色,道:“原是这个,我还以为你心里头怪我呢!” 墨书将糯米扶了起来,糯米听得秦如薇这般说,便问:“我怎会怪郡主?” “这些天你伺候着姐儿,如今郡主拨了含香过去,这是怕你心里头有想法呢!”墨书笑着道。 糯米听了急道:“奴婢没有这样的想法,奴婢是真心的谢主子赏这个体面。” 秦如薇一笑:“谁个说你假的了,偏你这丫头实心眼。” 糯米憨憨一笑。 秦如薇仔细地看她,小丫头当初跟着她的时候面黄肌瘦的,这几年也是养得好了,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眉毛很是英气,眼睛大大的,头发也黑顺,胸脯鼓囊囊的,已是长成了大姑娘了。 “你坐下,咱们说说话。”秦如薇指了指一边的杌子。 糯米从来就不怕秦如薇,她本也不是忸怩的性子,秦如薇让坐,她就坐,也是个实心眼的。 秦如薇就喜欢她这个直率性子,笑问:“你跟着我也有三四年了,刚刚来的时候十三,如今也十七了吧?” 糯米点了点头,脆声道:“前些日子奴婢作生,郡主也赏了一件首饰奴婢,是整十七了!” “十七,也是要嫁人了。”秦如薇笑了笑,问:“心里可是有看中的人了?” 提起嫁人,哪个姑娘不害羞?偏偏糯米脸皮就特别厚,秦如薇问起了也不羞,想了想道:“还没有。” 墨书见她答得直率,噗哧的一笑。 秦如薇也是被逗得笑起来,道:“你家里头,可有什么安排没有?若是要让你回去嫁人,我这边也能给了你身契回去嫁人。” 糯米忙道:“我不回的,我已经说了,我的婚事是要郡主作主的,郡主您不要赶我走,我爹娘也是说了,您作主就成的,您给我配谁就配谁。” “傻丫头,这亲事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关键还是要你自己点头和中意。”秦如薇摇头失笑。 “郡主给我配的,我就中意。”糯米想也不想的道。 “真是个呆子,前儿刘侍卫不是给你买了爆糖丸子吃?”墨书啧了一声。 秦如薇一听这事可来了神,八卦呀这是,忙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早些日子给刘侍卫缝了个衣角,结果人家就给她买糖丸子了,又拿来两件破了的衣裳让补,这不是心里有想法是什么?”墨书笑着道。 秦如薇立即看向糯米。 糯米还是那副傻样,道:“他说不喜欢吃才给我的呀,我不也分你们了么?而这补个衣裳也没多大功夫吧?” “咋不见他给我吃,不给画眉她们吃呀,偏偏就给你?说你呆还不认,人家是喜欢你呢!”墨书一戳她的额角。 糯米有些反应不过来,歪着头十分纳闷:“嗄?这就是喜欢我么?” 秦如薇也笑了起来,问墨书刘侍卫的情况如何。 刘侍卫是从京里跟过来的,家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大哥,早早就成亲了,如今也是在京里,他嫂子是个贤惠的,这些年刘侍卫的月俸都给攒起来,将来他成亲时也好给他。 人是个好的,只有一点,秦如薇他们肯定不可能在昌平或是州城生活一辈子,兴许未来不久就会回到上京去过日子了。 秦如薇他们一走,跟着伺候的人自然也会跟着走,包括侍卫什么的,离乡别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糯米,会舍得离家这么远么? 可糯米却没想到这一点,她脑里心里还在想,那个大块头喜欢自己吗? 秦如薇和墨书他们都小看了糯米的大咧咧和厚脸皮,这丫头是直接跑去刘侍卫那里问是不是喜欢自己了,把墨书她们弄了个傻呆愣,连刘侍卫自己都傻了,但见对方一个姑娘这么大胆,自己若是支支吾吾的反而怂了,便也痛快的认了。 又过了不久,刘侍卫托了区嬷嬷来求娶,如此三四回,秦如薇又让人去问过糯米的父母,对方借着来探望糯米时偷偷见了刘侍卫一面,心中也是满意,便也同意了,秦如薇便将糯米和刘侍卫的事定了下来,只等明年再成亲了。 而关于圆圆身边儿伺候的丫头,除了含香,又另外选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暂时就这样定下来,等大些了再作其它考虑。 庄老夫人对此却颇有微词,尤其是她不喜欢的丫头却被秦如薇提去重用了,便对林代玉发了几句牢骚:“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这排场倒是摆得足足的。” 林代玉在她跟前也不好答话,心中却是艳羡不已,这才是大家小姐的作派呢,端看自己?不提也罢!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赐名 秦圆圆小朋友的满月酒虽说没有大办,可也是热热闹闹的,毕竟身份不比一般人家,而是郡主的嫡女,来客怎么着也要重视几分。 满月酒收的礼物也是丰厚,按着庄楚然的意思,是独立设一个小库房,专用来装小家伙的礼物,将来等她大了就可以充作嫁妆,这可把秦如薇逗得不轻,不过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女子嫁妆丰厚,去到婆家腰杆子也硬上几分,尤其是打点下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你想做些什么得些什么消息都不称手。 仁王府送来的礼物更是丰厚,除了各色锦缎玩物,就是首饰,其中不乏许多西洋小玩意,可把人给眼红的直叹,这投胎也得是投个好胎才行。 仁王府的满月酒秦如薇正在坐月子便没有去,庄楚然倒是去了一遍,秦如薇也派了贴身嬷嬷去恭贺,而圆圆的满月酒,仁王妃他们也没法来,毕竟孩子太小,便说等到秦如薇笀辰的时候再聚了。 满月酒一过,秦如薇就和庄楚然商议着要定圆圆的大名了,想了好几个,举棋不定的时候,宫里却是来了旨意。 皇帝老爷给仁王府的嫡孙赐了名,明字辈,取焱字为名,夏明焱。 焱,光华也,没有多霸气,也没有什么暗示,可个中的意味,总会让人心里揣测几分。 秦如薇和庄楚然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也有如此高的荣耀,竟得皇帝老爷赐名。 嘉懿,嘉言懿行,意指美善,有高尚的行为。 庄嘉懿,秦如薇表示头痛,对庄楚然道:“以后这女儿可有哭的时候了。” 不是名字不好听,而是太多笔画了,这要练字写字,光是自己的名字就写的人手酸。 可皇上赐的名,哪怕是不听的名字都得跪地谢主隆恩,更别说,这名字据说是钦天监根据八字而合出来的。 来传旨的人虽说皇帝想着秦如薇也是生了,两个孩子都差不着大,赐了一个,也顺带再赐另一个了,凑个好字双喜。 这赐名的原因是不是真是因为这个,谁都不清楚,或许皇帝是对秦如薇失散二十年心中有愧,所以将那愧疚都补偿在她女儿身上。 毕竟顺带这一词很是牵强,多少人想求着皇上顺带一下,都求不来啊? 秦如薇心里是欢喜的,倒不是她有多虚荣,而是得了皇上赐名,女儿日后就算多了一层保护,说明她在皇上心中也有点儿位置呢,谁敢看轻? 不仅赐了名,还赐了刻有名字的玉牌,在女孩儿上头来说,也算是金贵了。 庄老夫人对此也是高看一眼,不是因为孙女被赐名如何,而是一个闺女都能得了赐名,那将来再有个儿子,岂不更妙? 想到那点,庄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也常让人抱了小圆圆去玩,处得多了,感情倒是比最初好了些,到底是头一个孙女呢! 林代玉看在眼里,心中急切,却又无可奈何。 出了月子,秦如薇正式把减肉行动提了上来,每日必然要运动半个时辰,不是快走就是扭身扭手的,有了女儿,日子就过得更充实而有规律了。 卯时三刻起床先运动,然后给女儿喂奶,辰时再去给庄老夫人请安,然后就回来用早饭,巳时就掌管家事中馈,和各个管事丫头吩咐事务,完了便是看书写字或逗女,午时过后,未时就是带着女儿午睡,申时会带她到院子走动。 小家伙渐渐的大了,和秦如薇相处得多,一见她就欢快得很,都会认人了,尤其欢喜秦如薇带她出去逛园子,一到那个点不出去就要闹腾。 而秦如薇自己,看着闺女一天一个样,也是喜得不行。 开了春,各个庄子也开始忙着春耕,来回事的人是一拨接一拨,而铺子上生意的来往,也是有各个掌柜来请示。 魅妆作坊一直是秦如薇的体己私房的大头,秦家占了二成股,唐家也占了两成,秦如薇自己则是六成,这一块生意,她一直交给赵铁柱打理。 当初就已规定好要作一个大品牌,现在经营了几年,铺子也是越开越多,这想要加盟的商家也不少,当然,生意主要也是设在南边。 唐濮在三月中来过一回,提出现在南边的生意也算饱和了,是不是扩展到北边或西边去。 没有人嫌银子多,秦如薇想了想,将来肯定要回去上京的,便也应了,这事便交了赵铁柱去办。 赵铁柱今年也十七八了,这么些年跟着秦如薇,又在外边和商人打交道,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现在走出去,谁不称他一声赵爷?就因为跟了秦如薇这个主子,他自己好,家里如今也搬出山旮旯来城里过日子了。 对秦如薇,赵铁柱是感激的,对秦如薇的命令是无条件的服从,当然,他自己也是有些本事,不然也混不到这上面。 秦如薇一说让他去北边开铺子和作坊,他就知道,这是为未来回到上京铺路了。 赵铁柱没有不应的理,打点一qiē,临行前,他却找到了杨柳。 杨柳如今是替秦如薇打理着绣坊,绣房虽然规模不大,可出品也是精美,由于它家制zuò慢,但精致,所以这价格也昂贵,但正是因此而渐渐的打出了名号。 秦如薇早就说过,让杨柳自己挑选夫婿的,她也快有十九了,也是到年纪定亲了。 赵铁柱就是求娶杨柳的。 “你是郡主身边的人,我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郡主一辈子的,这么些年,咱们也说得来,要是你愿意,我便向郡主求了你来,将来呢,你想在郡主身边伺候那便回,若不想,就在家当个掌家奶奶去,如何?” 杨柳是被惊到了,看着眼前壮实的汉子,心中将他和从前那个唤着杨柳姐的半大男孩一比,怎么也找不出往日的影子来。 “你,怎么有这心思?我可比你大。”杨柳有些讶异。 赵铁柱难得的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咳了一声看向别处,道:“去年中秋,我看你形影只单的在亭子里赏月,还抹了泪,我,我心疼你!” 杨柳一愣,想起这事来,慢慢的红了脸。 两人对视着,都有些不自在。 赵铁柱到底也是没经过人事的,虽然也有和其它商贾去楼子吃酒,可那也是应酬而已,到底是羞涩,便道:“你也不用着急,我现在要去北边上京,左右你也不能现在就离了郡主身边,这段时日,你要是想好了,就跟我说。” 杨柳不自在地地低下头。 赵铁柱很快就离了府汇合了唐府的人去了上京,而这事,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秦如薇耳边,不说杨柳,秦如薇自己都讶异不已。 杨柳也是最先跟着自己的,赵铁柱就更别说了,两人都知根知底,性子也合得来,秦如薇也问过杨柳的意思,杨柳不比糯米,半天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嫁人,还是得选对自己好的,他不对你好,多富贵都没用。”秦如薇语重心长地道:“左右一时半刻也不急,你就看看他的诚意,若是真是心里头有你的,也不是不成。” 杨柳点了点头。 赵铁柱也不是光说不做,去了上京,隔三差五都来信,说他在上京的情况,叮嘱杨柳要照顾自己,有时还捎带上一些小玩意。 杨柳呢,一开始还忸怩,回信也是寥寥几字,可日子久了,也就有了些盼意,两人渐渐的倒是磨出感情来了。 秦如薇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便笑着打趣等赵铁柱回来,也能办亲事了,杨柳羞涩却也没说什么,墨书等人纷纷说着恭喜又要请她吃酒。 糯米杨柳都有了着落,接下来就是墨书画眉等人了,可两人年纪都不大,而且一旦杨柳糯米成了亲,秦如薇身边就更无人可用,也就不急。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下去,秦如薇生子满了整三个月后,庄楚然终于尝到了久违的肉味,两人久未亲热,都有些激动,一开了头,颇有些不战不休的感觉,待得餍足,两人都是浑身发软无力了。 并躺在床上,两人说着话,庄楚然提到平洲换了两三个重要的官员,都插上夏岚昊的人了,军中也有人。而夏岚昊自己,也渐渐的出现在众人前,没有用拐杖,而是笔直的站着,这是告sù大家一个信息,他的腿好了。 夏岚昊的腿好了,而皇储一直没定下来,皇帝的身子已是越发差,这信息一透露出来,也是告sù大家,他夏岚昊,也是能争取这位置的人选了。 皇储之争,从来都是惨烈的,胜者为王也是必然的,夏岚昊重新站起,这一点会让所有对手都惊惧和不安,他是皇嫡子,更是前太子,即使自请废黜,在民间的呼声却是一直很好。 夏岚昊登位,是名正言顺的,而能不能顺lì登位,却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那也意味着将会很惨烈。 秦如薇忽然觉得有些冷,拥紧了庄楚然。 “别怕,有我在呢!”庄楚然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秦如薇嗯了一声,心中却很清楚,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旦他们回到上京,这竞争,就正式推向白热化。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心狠 四月里,细雨纷纷的时候,小圆圆会翻身了,一双大眼睛清澈迷人,滴溜溜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恨不得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去。 庄楚然公务更忙了,除了县务,他还帮着仁王料理其它事务,其中一件事,便是租贷了一个院子让好些个读书人借住,一应使用都由庄府支出,平时也去和他们探讨一下学问,指导一二。 秦如薇很清楚,这算是助学,但说白了就是前期投资,这些个人,若是将来有出息考得功名,那就是承了庄楚然的恩情,同是寒门学子出身,自然是成一派。 庄楚然走的清流一派,在不久的将来,未必就不能起上作用,要知道这时代贵族多,可老百姓平民,更多。 庄楚然忙,秦如薇也将那茬事接了过来,拨了一个人去那边儿伺候,又去信让在上京的赵铁柱同样贷个环境清幽,又比较大的院子,用以初祖给去京中求学赴考的人。 她这一举动,庄楚然笑称她是个小财迷,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挣银子。 秦如薇哼哼两声,有银子不赚的那是傻子,想到庄楚然这话,心想要不要买上一大块地,跟现代那样盖几个房子好卖出去?这主意好像不错! 不过这想法一时半刻也不能实现,但让人先留意着地段也是成的,谋而后动,这道理谁都懂! 五月初十,是秦如薇的笀辰,来了这世界这么久,秦如薇从来没好好的过上一个生日,今年女儿出生,庄楚然说什么也要让她大办一次。 秦如薇如今有女万事足,庄楚然说什么就做什么,既是要请客,便早早的四处送帖子,准备笀辰宴了。 值得一提的是,仁王妃差人回了帖子,到正日子里会和仁王及孩子们一道前来祝贺。 仁王既来,那排场自是又得上升一个层次了,庄府上下处处挥洒,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这看在庄老夫人眼里,是又酸又嫉,她过寿可都没那么张扬过呢。 她不满,林代玉却是满心的酸涩艳羡,这些日子以来,秦如薇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都看在眼里,身份尊贵,夫婿对她又是全心全意的,不愁穿着吃喝。 最重要的是,在这子嗣为重的年代,她不过是生了一个女儿,却都还没有半点压力,庄楚然还视为宝贝。 林代玉是嫉妒的,她不是没对庄楚然暗示过,只差没明说,可自从上回之后,庄楚然要么是见不到人,要么就是躲着她。 眼看着庄老夫人对孙女也有点感情了,她心里头也是发急了,这么下去,自己会不会就真的完全被遗忘了? 林代玉一边百般讨好老夫人,一边也对秦如薇那边作低伏小,瞧着她的笀辰就到,便捧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过去请安。 秦如薇正和墨书她们说着宴席上的安排,听说林代玉来了,不由轻蹙了一下眉。 画眉见她不耐,便道:“奴婢去打发了她?” “不用了,让她进来吧。”秦如薇也想听听她说什么,而且,也想问问她的打算。 林代玉听了丫头传话,连忙顺了顺身上的衣摆,低头看一眼并无不妥,才带着红袖进去。 此时已是五月初夏,厚重的帘子早已换成珠帘,窗纱也换成天青色的,秦如薇侍客的屋内并无太过繁复的摆设,可一个花瓶,一幅画作,都非是凡品。 林代玉的目光从博古架上的美人屏掠过,又落在床前架子上的花釉,上面单插着一支碗口大的荷花,十分的清幽雅致。 这屋子的布置,不得不说,是让人十分舒适的,很是有一种居家温馨的感觉。 按捺下心中的酸意,林代玉恭谨地给秦如薇行了个福礼。 “不必多礼了,坐吧。”秦如薇一指旁边的椅子。 林代玉坐了下来,温柔地笑道:“代玉知道郡主的笀辰就要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郡主的,就做了个小玩意,祝郡主寿比南山。”说着从红袖手中接过那红绸盖着的物件,亲自捧过去,一脸的谦卑道:“还往郡主不嫌弃代玉手笨。” “给奴婢就成了。”墨书接过。 林代玉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郡主?”墨书接过递到秦如薇跟前询问。 秦如薇摆了一下手,墨书便放到了一旁,林代玉见她没有半点要看的意思,不禁脸色微变。 “你有心了。”秦如薇淡淡的笑。 林代玉勉强地笑了笑,心下黯然不已。 “过年时我生产,这些时日又光顾着照顾女儿,也没顾及得上你,也是我的疏忽,你来也半年了,住着可是习惯?” “郡主万不可这般说,代玉在府上住的很好,老夫人对我如亲女儿一般,下人也恭敬有礼,代玉心满意足了。只是一直像闲人白吃白住倒是心中不安,郡主若有什么事要代玉帮忙,尽管吩咐就是。”林代玉赶紧表态道。 听到老夫人对她如亲女儿一般,秦如薇敛下眼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不出什么表情。 林代玉有些急,又道:“即管是当个丫头伺候郡主和大人,代玉也愿意的。” 这话出了,便察觉有些不妥,不免红了脸,拿眼去偷看秦如薇。 秦如薇眼神微冷,再抬头时却是挂着浅笑,道:“你这话可真是糊涂,你是咱们庄府的娇客,哪有自请当丫头的?” 林代玉想要说什么,秦如薇又道:“当初你来的时候,我也曾问过你有什么打算,那时你有新孝,也不好说那事,你也有年纪了,可是想过讨什么夫婿?趁着有空档,我给你相看相看?” 林代玉脸色微白,避开秦如薇的眼神,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曾想过这事。” “你也别害羞。”秦如薇淡淡地道:“也别怕自己是个孤女无依无靠,相公说了,打算认你作义妹,如此,庄家也算是你的半个娘家了,也不怕没个撑腰的。” 听了这话,林代玉并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脸色煞白,浑身冰凉,腾地站了起来。 她看向秦如薇,秦如薇也正看着她,那双黑瞳没有半点情xù,却仿佛洞悉人心,林代玉瞬间觉得自己溃不成军。 “我,我也有段时间不见圆姐儿了,我我可否去看看她?” 秦如薇端起茶杯:“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当然,前提是你也喜欢才行。” 林代玉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也没回话,逃也似的狼bèi地出了屋。 “郡主,您看……”墨书皱着眉。 “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她要是一昧固执的要去撞南墙,我难道还去阻止她不成。”秦如薇摸着杯子上的纹路冷笑。 墨书摇了摇头,就这么看来,林代玉是一心想要想要给大人赶着做妾了。 真是不知廉耻! 林代玉抹掉眼角的泪,心中怨恨不已,脸上却还是作出一副温婉柔弱的模样来。 圆姐儿年纪还小,不可能单独一个院子,故而也是住在正院,既离得近又方便照看,厢房就在正屋的后边。 来到圆姐的屋前,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坐着翻花绳,圆姐的奶娘周氏从屋内走了出来捂着肚子。 林代玉上前,笑问:“姐儿可醒着呢?我来看看她。” 周氏显然是吃了什么,见了林代玉便福了一礼,让小丫头速去寻含香,勉强地道:“姐儿正睡着呢!” 林代玉见她脸色奇差便关切地问了两句,周氏羞赧地道肚子有些不妥,可姐儿那边得有人看着。 “你快去吧,我进去看看。”林代玉即刻道。 周氏有些犹疑,林代玉又道:“你还信不过我么?再说,你不是让丫头去唤含香了?” 周氏也实在憋不住了,只得又福了一礼,匆匆地向茅房去了。 林代玉摇摇头,掀起帘子走进屋内。 圆姐的屋子是秦如薇亲自布置的,颜色及一应用品,大都是粉,嫩的粉色,整体看着十分的可喜。 来到寝室内,一张桃木打的婴儿床挂着色彩斑斓的各种彩球和平安符,床停靠在窗边不远,窗子半开,清凉的夏风吹进来,撩起窗边粉色的纱帘,十分舒适。 林代玉走近两步,离婴儿床一米左右,却突地刹住了脚步。 婴儿床内,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林代玉定睛看过去,尖叫声冲口而出,未等完全冲出口,又刷地捂着口向后退去。 她并没有看错,婴儿床的粉色纱帐,钻出了一个东西,准确的说,是一条东西,对,蛇,是蛇! 林代玉飞快地后退,脸上的血色褪尽,跌倒在地,又爬了起来冲出寝室门,张口欲叫人。 “来……”然而,在脱口而出时,她又想到了什么,手紧紧地抓住了门边,往后看去。 纱帘仍在动着,林代玉脸色不断地变化,最终狠心地别开头去走出去。 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娘太过犀利,太过霸道,我不过是想求得一席之地罢了,你不要怪我。 林代玉阖上眼,最终还是睁开,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才走了出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迫不得已!R1154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后怕 林代玉若无其事的走出厢房,迎面就碰着匆匆赶回的含香,含香见了她,连忙也福了一礼。 请过安后,含香就要进屋内去看着,因为秦如薇说过,姐儿身边是不能离了人的。 林代玉下意识地拉着她,笑道:“我刚刚进去看过,她睡得正香呢。是了,你来这边儿伺候也有些日子了,可是光习惯?若是不习惯,我也可以跟老夫人说几句好话,让你回去伺候的。” 含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容和善,可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又说不出什么来。 “谢林小姐关心了,奴婢在这边挺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含香的性子向来也是和善,和林代玉从前虽称不上热络,但也不冲突,她又是这般问,便也笑着回了。 林代玉点了点头,又扯着她说了几句,含香心中着急要进去看着姐儿,便飞快的回了,道:“林小姐,奴婢该做事儿了。” 林代玉也知不好再拖延,便笑道:“姐儿有你这样的丫头伏侍真是她的福气,老夫人也是该放心了,你去吧,我也得去给老夫人回话了。” 说着,也不等含香回话,脚步飞快地走了。 含香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怪异,但很快就抛开,走进屋内。 林代玉的脚才出了正院,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喊人声,闹腾声,她心一颤,不敢停留的走了。 秦如薇站起来,忽地听到一个凄厉的尖叫声,她整个人一颤,手便拂落了桌上的茶杯。 砰,四分五裂! 秦如薇看着地上的碎片,胸臆咚咚直跳,心绪极是不宁不安。 没等她喘上口气,门外就一阵吵杂声,有人冲了进来,是糯米。 秦如薇的心提了起来,经了宫嬷嬷和区嬷嬷的教导,这府里头的人都极守规矩的,糯米也是受了不少教的人,像现在这么失态,可是不曾见过。 出了什么事儿吗? “慌慌张张的作甚么?”墨书看了秦如薇一眼就轻斥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糯米却是顾不得和她扯皮,只满脸着急的看着秦如薇,道:“郡主,快,快,姐儿那边出事儿了。” 姐儿出事了! 秦如薇心口猛地一痛,一口气没提上来,脑袋好一阵眩晕,几乎就栽倒在地。 墨书画眉同样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扶着她:“郡主。” 秦如薇的手紧紧抓着二婢,阖了阖眼,强迫着自己提起劲来,再睁开时,双脚已是往外冲出去。 墨书她们跟了上去,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门外,一个小丫鬟哭着,正是伺候姐儿的小丫头青儿。 秦如薇却顾不上她,而是飞快地向女儿的屋子方向跑去,她跑得太快了,甚至还没看清路,脚崴了下,也没顾得上,继续往前。 若说在这个世界,谁和她最亲,庄楚然是必然的,可真正与她命连着命的,其实是那个出生不过几月的婴儿,那个有着和她几乎一样眼睛的孩子,她的女儿! 父母的心,从来都是连在孩子身上的,圆圆就是秦如薇的命,如今听说她那里出事了,怎能不急?怎能不慌? 脚腕钻心的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痛,远不及万分之一。 秦如薇来到厢房前,就见奶娘从茅房方向快步走来,她看她一眼,径直进屋。 “郡主,别进去。”墨书飞快地跑了上来,她已是从小丫头口中得知了事情缘由,姐儿的婴床上来了一条大蛇。 这可怎么是好? “放手!”秦如薇挥开她的手,往里走去。 “郡主,丫头说了,是姐儿房里来了一条蛇!”墨书又拦着她,道:“我已经让人叫了侍卫,郡主您再等等。” “让开!”秦如薇听见此话那还等得,蛇,一蛇进了屋,她怎么等? 墨书还欲再说,画眉却是拉过她,摇了摇头。 秦如薇快步走进,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脚崴了,可心里发急,也是踉踉跄跄的,墨书快手扶着了。 来到寝室门,就听到嘘嘘的声,一看,只见含香拿着个长棍离婴床一米挥着,嘴里唤着,似在叫什么东西。 秦如薇脚下一软,墨书叫了一声,含香回过脸来,已是面无人色,双脚打颤。 秦如薇深喘了一口气,定睛看去,可不是嘛,一条蛇盘在婴床尾,嘶嘶的吐着舌。 眼泪瞬间涌了过来,秦如薇只觉得心撕成了两掰,就要冲过去。 “郡主!”墨书拉着她。 “放开我。”秦如薇哑着声。 “郡主,不能冲动,要是惹怒了……”墨书看过去,低呼一声,脸色巨变。 秦如薇看过去,只见那蛇昂起头,三角头呈攻击状态。 “这,这不是……”糯米从后看了,张口叫道:“这不是小……。” 秦如薇也看清楚了,心登时回了位,怒吼:“司徒芳!”一边冲过去,想也不想的就用手往那蛇打下去。 众人惊呼,含香眼都直了,唯一的想法就是,郡主好厉害,蛇都敢徒手打。 “嘶嘶!”小白刷地窜落地,盘向秦如薇的腿。 众人又尖叫。 “王八蛋!”秦如薇一脚踢开:“滚!” 嘶! 小白表示很受伤,这么久不见,这女人脾气变得这么暴躁,好可怕。 秦如薇才不会理会它,只扑向婴床,女儿睁着大大的眼睛,见她来了,咯咯地笑着张开小手。 没哭,没受伤吧! 秦如薇心神一松,整个人顺着婴床跌坐下来。 幸好,幸好是小白,不是别的蛇。 她吞了吞口水,又站了起来,可心神全松后,就是浑身乏力,再加上脚也崴了,一个没站稳,便又跌落地。 墨书快手扶着她,秦如薇稳了稳,伸手把女儿抱过来,哪怕是小白,都要检查清楚。 “郡主,让奴婢抱吧。”糯米也是一身的冷汗,道。 “不用。”经了这事,秦如薇那还敢经别人手,非要亲自检查了。 抱起圆圆,她就往床边走去,小白嘶嘶地要爬过来,秦如薇又是一瞪眼骂:“别过来!” 小白好委屈,也就盘在那里昂起头,众人都很惊奇,这大蛇还会听人话? 糯米是见惯不惯了,毕竟她是最先知道小白的存zài的,墨书她们也隐隐知道司徒公子养了一条蛇,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条毒蛇! 奶娘周氏已是整个人瘫软在地,不过是去了趟茅房,怎么就跑来一条蛇了呢?她要死了! 侍卫匆匆地赶来,墨书她们知道不是普通的蛇,又见秦如薇没有吩咐,便让他们都在外头侯着听命。 秦如薇那里有旁的心思,解了女儿的衣裳,里里外外的检查过了,就连嘴里头的牙床肉,没几条头发的头顶也给细细的查探了,发现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重新穿好她身上的衣裳,秦如薇抱起女儿,一阵的后怕和惊心,不禁抱着她又亲又疼的。 这实在太惊吓了,若不是颇通人性的小白,若是其它毒蛇,那么现在女儿还会对她笑吗? 秦如薇想到那个可能,心口不免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还有彻底的后怕。 可即便是小白,也不能饶恕,婴儿免疫力低,有个什么不测可咋办? 秦如薇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射向地上的小白,凌厉如锐冰。 小白抖了一下,感觉不妙! “将它叉出去,架柴火炖了汤去。”秦如薇咬牙道。 小白立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身形飞快地往房梁上一窜。 墨书已经将侍卫叫了进来,众人都静默无声,只胆战心惊地瞪着那条蛇。 这可是极毒的过山峰呢! 没有人敢说什么,秦如薇低头看着女儿,心中气得抽痛,越想越是心惊,搂着圆圆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起来,小家伙似是感觉到娘亲的慌乱,瘪着嘴耸了耸小鼻子。 “哎哎,你们作什么?小狐狸,我回来了。”司徒芳从外头蹦跳着走了进来:“都说你生了个宝贝儿,快给我看看。” 见过司徒芳妖孽面容的虽都有了免疫力,可如今见着他,大部分的丫头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脸。 司徒芳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等他走近,一只很可喜逗人的娃娃布偶就扔在了他脚下:“你给我滚,带着你的蛇,滚!” 司徒芳吓了一跳,很是憋屈,抓起布偶,哀怨地看着她道:“这是咋的了,一年不见,人家刚回来,你就敢我走!” “滚,滚!”秦如薇又气又怒,还有惊惧。 司徒芳还想说,糯米已经快手扯了他一把,道:“司徒公子,你可真是不会看管你家的蛇,它可把咱们吓死了,你知不知道它差点儿闯大祸了?” 司徒芳一脸纳闷。 小白从房梁上飞窜下来,直接盘到了他的手上,小身板都还颤着,咝咝地吐舌。 司徒芳看了看它,又看看秦如薇,对小白轻声道:“你干什么事了?” “它给爬到我女儿的婴儿床上了!”众人没答,一个男声却是从门外传来。 庄楚然满面的惊惧愤怒,几乎是小跑着进来,冷眼瞪了司徒芳一眼,还有他手上的蛇,咬牙道:“来人,将这一人一蛇给我赶出去。”R1154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质问 庄楚然拨开司徒芳,快步走到秦如薇那里,脸上的急色一览无遗,低头看了看女儿,又问秦如薇:“没事吧?” 他的声音微颤,秦如薇眼睛一酸,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随?夢?小?說?,.com 担心,害怕,还有惊惧,各种情绪一起袭来,在他面前全部释放出来,让她忍不住的要哭。 庄楚然心中一紧,搂着她道:“我已经请了大夫了,别怕,有我在。” 司徒芳在一边看着,心中酸得不行,委委屈屈的蹲在一边,捏住了小白的头。 宫嬷嬷接到了消息也在这时赶了过来,一见司徒芳和小白蹲在角落,劈头就骂:“早就让你收好它,要是小小姐有什么不好,我非剥了它的皮不可。” “小白也只是想看看小宝贝。”司徒芳忍不住嘟嚷一句。 “你还敢说。”宫嬷嬷瞪|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他一眼。 司徒芳缩了缩脖子,眼睛向秦如薇那边瞟去,郁闷地画着圈圈,又看到小白,便拍了它的头一下:“都怪你,让你等着我,非要自己跑那快。” 小白咝的一声,它哪里知道这些人会那么胆小,它又没干什么,起码也没爬她身上去! 宫嬷嬷来到秦如薇那边,秦如薇已经止了泪,道:“没有伤口,该是没咬到的。” “还是让大夫检查一遍才稳妥。”庄楚然的心落在原地,道。 “我不就是大夫么!”司徒芳举起手。 庄楚然狠狠地瞪过去,眼神凌厉。 司徒芳哼了一声,心道这小子也变了好些了,变得比去年更讨人厌。 庄楚然见屋内都是人,便挥手都让他们退下,又对秦如薇道:“先回我们那边再诊治。” 秦如薇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这一站,才觉得脚腕处钻心的痛,不禁又跌坐在床。 这可把庄楚然给狠狠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脚痛。”秦如薇将圆圆递给宫嬷嬷抱着,咝咝的吐气。 庄楚然一愣,连忙撩起一点她的裙摆,一看,即便不脱了袜子,都能看到肿起了一大块。 “怎会这样?”庄楚然心痛得不轻。 “是刚才急着过来时崴了。”秦如薇自己也瞧见了,也才想起崴了脚。 “我看看。”司徒芳这时走了过来。 庄楚然立即放下秦如薇的裙摆,以不满的眼神看着他。 “姑爷,让他瞧瞧吧,大夫一时半刻也没来。”宫嬷嬷这时也插了一句。 庄楚然看秦如薇脸色发白,便哼了一声,让开半边身子。 司徒芳蹲下,小心地脱去她的袜子,细白的脚落在他掌中,很是晶莹小巧。 庄楚然有些吃味,捏紧了拳,但仔细看司徒芳的神情,却又没有半点别样的神色,而是专注地检查她的脚,便按捺着心中那焦躁。 他却不知,司徒芳的心在抓着秦如薇的脚时,早已是如鼓在擂,咚咚直跳了。 “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筋扭着了,我去开个方子熬药敷上。”司徒芳很快就放下秦如薇的脚,站了起来道。 “画眉你跟着去熬药。”宫嬷嬷马上吩咐画眉。 画眉哎了一声应了。 众人都忙活起来,大夫来了又给圆圆把了脉,并无什么大碍,便只开了定惊的汤药,秦如薇和庄楚然这才放了心,倒是她自己的脚反而包成了粽子。 一切都有条理整治好,秦如薇才开始秋后算账。 奶娘,含香等伺候圆姐儿的人全部跪在了院子当中。 不是秦如薇心狠,她早已吩咐,姐儿身边绝不能离了人,可偏偏就离了,还跑进来一条蛇。 今天庆幸的是这蛇乃是司徒芳豢养的,若不是,而是别的蛇,那后果会是如何? 谁都不敢想象! 没等开始询问,庄老夫人便被林代玉扶着来了。 庄楚然起来扶了一把,秦如薇因为脚伤着,便只是打了个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咋就听说姐儿的房里来了蛇?啊,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庄老夫人劈头盖脸的开问:“姐儿呢,可有事?” “娘,圆圆没事,也没受伤,只是惊了一下,如今已经睡下了。”庄楚然将她扶着坐下。 林代玉听了这话,有些诧异,飞快地看了庄楚然一眼。 没事,竟然没事? 那么一大条蛇盘在那里,竟然半点事儿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林代玉有些不敢置信,她以为会听到不幸的消息,原以为。。。 她抿了一下唇,若是圆姐儿出了事,庄大哥一定会怪秦如薇吧?如今竟是没事?那丫头真是命大! 她低着头,心中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庆幸。 “可真真是吓坏人。”庄老夫人又看向奶娘她们:“这些人都是咋伺候的,一个丫头都看不紧,要是我孙女出了啥事,你们十条狗命都不够赔!” 这话说完又看向秦如薇,道:“我早说这伺候的人不妥,这含香,明明就不是个能干事的,你偏还让她伺候姐儿,瞧,今儿是菩萨保佑,要是真个。。。” “娘,事还没弄清楚呢!”庄楚然忍不住插嘴。 “还要怎的弄清楚,这不就明摆着她们偷奸耍滑,都是吃干饭的,这么多个人,连个小儿都看不住,要她们何用?我看全部发卖出去,重新挑选妥当的才好。”庄老夫人哼了一声。 含香她们听了即刻磕头:“老夫人饶命,郡主饶命啊。” “你们还杵着作甚么,还不快将这贱婢叉出去?”庄老夫人根本就不理会她们的求饶,只看着宫嬷嬷等人。 宫嬷嬷看向秦如薇和庄楚然,似是在等着他们的意思。 庄老夫人见此便沉下脸来,处置一两个丫头,她都没这权么? “娘稍安勿躁,先问个清楚也不迟。”秦如薇在这时发话了,看向奶娘她们质问:“我早说过,姐儿身边不能离了人,你们这是当我的话耳边风吗?我信任你们才让你们伺候姐儿,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 “回郡主的话,奴婢一直看着姐儿的,只怪奴婢贪凉,吃了一盏凉茶,闹起了肚子,这才。。。”奶娘满面的羞愧,早知道是这样,打死她也不能离了去啊。 “你要离开,含香又在哪?” “奴婢当时去小厨房温姐儿粥了。”含香回道。 “那也该等含香回来你才离开。”秦如薇忍不住怒道。 奶娘哭丧着脸道:“当时奴婢就让红儿去叫含香了,恰好林小姐过来探望姐儿,说帮着看一会,奴婢,奴婢才。。。” 秦如薇听闻,眼睛突地射向林代玉,她几乎忘了这茬,林代玉也是说了去看望圆圆的。 触及秦如薇带着质问和怀疑的目光,林代玉心里一跳,手不自觉的捏了起来,强装镇定道:“我,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可我进去后见圆姐儿睡了,又怕吵着她,便退了出来,可,可那时,我并没看到什么蛇呀。”说罢又懊恼地道:“我,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事,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这,都怪我。” 她眼圈红了起来,庄老夫人见了便道:“好了,这原也不关你的事,你也是怕闹着了那孩子,那里会想到这遭?” “不,若是我多留一会,等含香回来才出去,也就不会惊吓到了姐儿了。”林代玉红着眼,看向秦如薇又看向庄楚然:“对不住,庄大哥,郡主,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你进去的时候,果真没看到房里不对劲?”秦如薇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这又是什么话?”庄老夫人一听,就忍不住道:“难道代玉明明看到了有蛇来了,都视而不见不唤人么?她怎是这样的人?你怎的想得人心这么坏?” 她这话明显的带着不悦,而且护着林代玉,众人心中都十分愤懑。 庄楚然心中也是有些恼火,这也太偏心了,而且,还是护着外人,道:“娘,薇儿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把事情弄清楚罢了。” “这不是清清楚楚的?一条蛇,说进来就进来了,难道还要掐准时间?归根到底,也是这几个贱婢护主不力。”庄老夫人冷道。 秦如薇根本不理会她,只看着林代玉,不是她把人心想得这么坏,而是有些东西,轮不到她不多想,她当然希望这真是个巧合,若不是,而是林代玉真的是那个冷眼旁观的人,那多可怕呀! 小小年纪,就能对一个未够一月的婴孩心狠的人,那简直是灭绝人性。 林代玉裙下的双脚在打颤,压根就不敢看秦如薇的眼睛,只是抹眼泪遮掩道:“老夫人,都是我的错,郡主怪我是应该的。”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就别揽上身。”弱者,向来是被同情的,显然的,相对于秦如薇的咄咄逼人,庄老夫人的同情心更偏向林代玉。 林代玉不语,只一个劲的抹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含香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却又低下头去。 秦如薇看了,眼睛微眯,便道:“罢了,你们看管不力,扣三月的月钱,服不服?” 比撵出府去,这可是天大的开恩了,众人自然是不住的磕头谢恩。 庄老夫人却很是不满,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带着林代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