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女妖娆:皇子别乱来》 正文 第1章 不就是死了吗 蓝瞳手上提着七颗魔族将领的项上人头。 左三右四。 确切地说,是一场血战的战利品。 这些新鲜出炉的人头淋洒着腥艳的血滴,在蓝瞳略显得意的脚步下,翻飞起翩艳的红影,诡异又妖娆。 “姐姐,我回来了!”她遥遥看见一束惊天的妙影,孤立在神台中央。 赤月之下,衣袂摇红。 “姐姐,这下一千颗魔族的首级便是集齐了!”蓝瞳飞至孤影身后,自顾自得兴奋。 “是吗?那辛苦妹妹了……” 善水回眸一笑,赤月无光。 蓝瞳对视善水明艳如春的眸子,心口猛得剧痛无比。 低头俯视胸口,陡然绽开一朵血莲。 手里的人头纷纷落地,蓝瞳颤抖捉住善水的手,那双软手依如柳枝温暖胜春,此刻却正将冶红色的匕首缓缓推送进自己的心房。 善水竟用这把刀?她没想到。 这把貌不惊人的匕首,此刻居然牢牢钳制了自己全部的力量,自锋冷的刀刃中,幻解出道道犀利的红光,红光狂乱,从体内汇入四肢,束缚蓝瞳全部的感知。 简直是坐着等死。 “你……”蓝瞳难以置信地攥紧善水的手,那手好暖和,好暖和,就和她第一次拥抱自己的时候一般,蕴匿着春之灿烂的温热。 “姐姐,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善水再将匕首钻入蓝瞳的心脏,隔着衣服,玉秀的白指被汩汩的血水染得嫣红。 “这就是你的命格,你命里注定要助我成事,所以你必须死。” “可是……可是……我一直在帮着姐姐……”蓝瞳的瞳光开始涣散,她微看一眼赤月,氤氲的红气溅染所有逐月的轻云,万里洇血。 “帮?谁要你帮,你帮着我的时候,总让我愤恨自己卑贱的身份,你帮我的时候,总让我期待你的每一层力量的炼化,你帮我……我怎么可能让你的力量去成就你自己!” “所以你才该死,因为只有你死了,我才可以真正拥有你的力量,我才可以真正做到无血无情。” “我要做神,妹妹你一直都心照不宣的,不是吗?”善水手里的尖刀已经深深钻入蓝瞳的心口,连带着她的葱指,一并剜入心脏。 蓝瞳火一般的胸腔里,仿佛整个身躯都在燃烧,灼得善水的指尖,有一些滚烫。 “姐姐,你……”蓝瞳死不瞑目道。 “不要叫我姐姐,我从来没想做你的姐姐!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善水疯狂地进入,隐隐摸到了砰砰跃动的心跳,强烈的占有欲敦促她,五指隔着心膜一捏,蓝瞳苍白的唇瓣啊得张大至极限,剧烈的疼痛瞬间贯穿她的意识,体内熊然的火焰,自全身每一根血管,每一道经络,汇聚于善水的指尖。 她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全世界最致命的折磨,也比不上被相依为命的姐姐所背叛。 她好恨!简直恨毒了一切! 某个东西,在蓝瞳的身体里混沌成形。 “姐姐,你可记得如何抚养我长大?” “你可记得,我被魔族围困时,是你冒死从尸山将我刨出?” “你可想起,我们快要饿死时,你出卖自己换来的那个馒头,那时你自己一口都没吃……” 她还提这些做什么? 蓝瞳的眼眶忍不住湿润。 善水眼底的阴鸷,流过微乎其微的伤。 “骗你的……都是骗你的,白痴!” “其实你是被我偷回来的,居然还傻乎乎得认我做姐姐,给你一点点小恩小惠,你就替人拼死卖命,你这白痴根本猜不到,我对你好一次以后,其实更想像现在这样,剖开你的胸膛,挖出里面的宝贝!” “快恨!快恨!快结!快结!白痴!愚蠢!” 善水将五指疯狂地塞入伤口,在里面拼命寻找,如同搜索心慕已久的宝物。 好痛!好痛! 不是**的痛!是精神的撕裂!蓝瞳水色的眼睛已经变作怒红的血海,曾经挚爱的姐姐,如今在血海里被凌迟。 她好恨!她真得恨极了!她的恨最终在体内结成浑圆的灵珠。 摸到了。 善水将滚手的炽热朝外一揪,蓝瞳僵直地倒在地面,而善水的指尖,多了一颗妖红纷呈的晶珠。 灵珠天成,溢彩流艳,天下争霸,孰与独尊。 “别怪我……”善水千年不变的表情,换作极致的狰狞,世间最纯净的眸子里,此刻汇聚着漫漫无际的贪婪。 “这世间的人,无论是对你好的或坏的,其实都妄图得到你的能力,只不过看谁手的手段更阴鸷高明,这一次,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善水高捧着血红色的异珠,情难自已地放声尖笑,此刻赤月都黯然神伤,只有善水手里的灵珠,在死亡的阴云里红芒乍闪。 她拿到了整个希望,整个世界。 所以她才像亲姐姐一样体贴入微,直到骗得她的真心? 蓝瞳的生命已经停止,可是即将游离的灵魂却把善水的每一个字刻入心底。 她恨极,如果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今日刺入心口的刀,只会对准别人。 蓝瞳的意识最后模糊成一缕轻烟,仿佛被打上封印,被异珠滚滚的流光卷入珠心,沉淀作殷殷的星光。 她回到了珠內,如同她来。 善水虽身死,但神魂不灭。善水根本不知道,因为死的人不是她。 她也有隐藏的秘密。 蓝瞳仿佛在睡,仿佛又醒,沉寂了无数血腥又晦涩的光阴,时间久到完全忘记自己的名字,可是有一样东西,自始至终,封印在记忆深处摇摇欲坠。 那就是,人心。 浑浑噩噩,虚虚实实…… 她被紧紧包裹在某种花里,随波拽舞,初等绽放。 直到某一夜,有人冥冥中给她吃了三滴血水,将她酣然的梦境猛得剥开,绝佳的黑暗一瓣接一瓣绽放,如初生的娇肢得到伸展的空间,心口集满的烈火,瞬间如长虹贯彻天际,苏醒时满世界都是荷花的清香,连夜空中最亮的星,也被馥郁的荷香迷染得无比清亮。 “荷花里面的竟是个婴儿?”白衣飘然的男子对身侧的和尚诧异道。 男子的眼泓里,闪烁两颗琥珀色的冷星。 漫夜星罗棋布的星星,旋即灰飞烟灭,世界上最美的星光自此天界难存。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看见他,这个俊美得叫人魂牵梦绕的男人。 此生,她又重新开始学会了人心。 正文 第2章 反被她咬了 车队还在平原上缓慢但有序的前行着,车轮不停转动激得尘土飞飞扬扬,远看甚是壮观。十几辆马车装饰豪华异常,却不失儒雅尊贵,拉车的精壮马匹全是优良品种也便罢了,这些马儿竟全是铅尘不染的纯种雪驹,清一色无暇的洁白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马鬃飞扬出张扬的弧度。 看得出车队尊贵的主人在某种意义上有着精神洁癖,否则有谁会带着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招摇过市。车队的张狂根本没有忌讳此番盛景会招致祸端,因为但凡有点常识的匪徒皆会绕道避开。 这点不管黑白两道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只要配备统一的白驹车队,绝不轻易冒犯。因为这统一而显眼的白驹不但显示着尊贵,更是危险的警示,生人勿近! 车队中不管是马夫,亦或是杂役,全部配备精良的武器,就连他们的表情也透着严格训练后的严谨敏锐,精壮的身躯都是行家里手,虎虎生威透着浓浓的煞气。 整个车队虽是豪华贵气,却撒发着逼人千里之外的森冷霸气。 车队中间一辆马车格外与众不同,车身由黑楠木装饰,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绛紫色的锦帐外饰着龙凤呈祥的金色花纹,暗金的流苏随着风儿摇曳生辉。这辆马车不仅装饰高贵,重要的是它体积庞大,仿佛一间移动的豪宅,光是拉车的白驹就达二十六匹之多,甚是霸气。 一个黑衣男子骑着黑色的骏马伴行其右,这也是众多白驹中唯一的一匹纯黑汗血宝马。可见男子地位非常,再看他的容貌也神俊非常,浓眉隐含霸气,眼如觅食猎鹰,鼻若刀削,脸若神刻,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黒墨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用玄黑墨玉制成的发冠牢牢固定,玉冠两边垂落两根质地绝好的丝带,在坚毅的下颌处系一个流花结。 天下没有哪一个男子如此酷爱黑色,从上到下衣服鞋子皆黑无异,就连座骑也要通体纯黑的骏马,可天下也绝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将黑色发挥到如此神般境界,他不但穿出了黑色的沉然神韵,就连万年不变的黑着一张脸,也让人在惧怕中惊叹他绝世的容颜。 此刻他正用自己无言的威慑力指挥车队向目的地行进。虽无只言片语,却更胜人间无数。一名随从驾着白驹匆匆从后方赶来。 看到一脸深沉的黑衣男子,随从立即减速,小心地让自己的马并在男子黒驹身旁,却绝不敢越界。 “墨爷”随从毕恭毕敬地低声禀报道“那位又开始哭闹了……” 墨轩一听随从的话,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惊得随从一身冷汗,大气不敢喘一口。 “废物!”墨轩的嘴里轻轻挤出两个字。 “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来劳烦墨爷!”这随从虎背熊腰好汉一条,竟觉得此刻头顶晴天霹雳,震的眼冒金星。 他刚要驾马逃命,马车里溢出一阵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这声音宛若天籁,低旋如陈酒。 “带过来吧!”虽是简单四字,随从却如临大赦,不等墨轩发号施令,他便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 “公子何必劳心?”墨轩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讨厌表情太过丰富,一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太过明显,那么这个人必定藏不住任何秘密。 “车队如此招摇目的是要掩人耳目,可这秘密大喊大叫,就不叫掩人耳目了”马车里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却隐藏无尽威严。 墨轩不语。 罪魁祸首很快被带来,墨轩皱着眉头将她提进车帐。原是个娇小的婴儿,此刻她正声嘶力竭地卖命啼哭,吵的整个车帐里沸沸扬扬。 这辆马车里果真也如外表一般豪华,内壁饰有金线秀制的山水风光,细致处皆有珠宝装饰,如左边的苍松翠柏,每一根叶子都由上等的翡翠秀出,更显逼真立体。地面铺着冰蚕丝编成的地毯,寒时保暖,热时透凉。车子后方立着名鼎檀红木博古架,锦丝制的书卷整齐地摆放上面,地毯中央摆一紫檀矮几,独孤斩月正慵懒地坐在矮几旁,用象牙制蛟龙环月酒壶朝琉璃盏中倒着琼浆玉液。 “公子!”墨轩将婴儿双手递于独孤斩月,两道浓眉微挑,看得出来是他是极厌恶孩子的涕闹,但碍于主人的面子不便发作。 独孤斩月接过孩子,这孩子立马停止歇斯底里,小脸随即含笑如花,两弯新月似得笑眼直勾勾盯着独孤斩月。 “从小就是个花痴!”墨轩不齿道。 独孤斩月将琉璃盏递给墨轩,白润修长的手指轻触孩子的脸颊,真像摸着绸缎一般顺滑。这孩子脸上像长了痒痒肉,咯咯笑个不停。 墨轩闷饮一杯,见孩子在笑,又自斟自酌一杯。浓眉挑的更高了。 “你这般怪癖,将来如何娶妻生子?”独孤斩月浅笑盈盈,又逗了逗手中婴孩。 “那我宁可死在别人剑下!”墨轩轻蔑一瞟孩子,再饮一杯。“公子对这孩子倒上心!”墨轩的黑眸宛如深潭,不见底端。 “那是自然,这赤焰火莲虽是人形,却是治病良药,如此与众不同,我待她自不一样。”独孤斩月很是信任墨轩,孩子是赤焰火莲的事情,他从未瞒他。 “我也就是知道她是公子千辛万苦觅来的药人,否则依我的脾性,早就抛她到荒野了!”说着,墨轩还恨恨冷哼一声。 孩子仿佛听懂他的威胁,眼底居然要溢出眼泪。独孤斩月心疼的拍拍孩子,反驳道“休要狂言,小心吓坏我的解药。” “公子如此宠她,怕是将来舍不得下手了。” “怎会?”独孤斩月又摸摸孩子的嫩颊,眼底泛起细微的寒光,震得墨轩这条硬汉心底亦是冰冷,“她始终只是解药。”独孤斩月冷道。 独孤斩月的脸上总是挂着丰神俊朗的迷人微笑,但是即便是墨轩,也从未有一刻将他猜透,他隐藏的太深了,深到连他自己都被表面的温柔所欺骗。 “等养大她再说吧!”墨轩没好气道,将手上的琉璃盏中清酒一饮再饮。当他再次拿起蛟龙环月的玉壶时,独孤斩月猝不及防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玉壶的口径。看似他随随意意,可是暗中的劲道叫墨轩根本再提不动壶。 墨轩微微气恼地望向独孤斩月俊丽的笑脸,只见他贝齿轻启,眼如春月道“不要借机喝光我的酒啊。” “啊”墨轩从未见过他如此吝啬,惊呆半晌,只得星目圆瞪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喝我的佳酿吧!”言罢重重放下酒壶,佯装生气拍拍屁股走人了。 其实墨轩怎么会真生气,他太了解他,知道他借口遣他走,是要独自研究赤焰火莲。 独孤斩月对墨轩的配合很是满意,他见墨轩一走,便放下孩子不再抱着。他又猫一般慵懒地靠在矮几边,用眼神思量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这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每日极其能吃却不见身体发育分毫,跟他第一次见她时一般大小。如果他喂养她一年半载还是可以,如若三年五年一直这般,叫他如何耐得住这漫长等待? 难道他只能选择对一个尚未成人的孩子动手? 墨轩猜对了,他再冷酷无情,也不可毒害一个婴儿。 独孤斩月陷入沉思,孩子却浑然不知,在襁褓里朝他展露最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不禁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起来。 独孤斩月拿起墨轩用过的琉璃盏,浅酌起里面的残酒,对于朋友,他从不避讳。不拘小节的人,生死间往往相互保命,就像墨轩其实一开始便饮着他杯子中的酒。 小女婴见独孤斩月不理她,只是懒懒地靠在矮几边自斟自饮,小嘴噘得老高,咿咿呀呀发出抗议声。 独孤斩月登时来了兴致。他举起琉璃盏在孩子眼前轻轻摇摆,谁知孩子伸出小手要去抓那杯子。 独孤斩月哈哈一笑,帐内顿时一片春光灿烂,“小人儿也知道这杯中是好酒!” 此酒名唤三滴醉,是天地间至珍之谷,调配至贵之药,佐以至纯之露,十年选材,十年发酵,十年澄清,共耗三十年才得此一壶,弥足珍贵。 普通人浅闻一下便会迷醉昏睡三日,浅尝三滴即是沉睡三月,果真个名副其的三滴醉。 索性九尾龙族寿命够长,不然谁能轻易等得起这三十年的岁月。又可惜今非昔比,他的龙筋被抽,现在与凡人无异,只怕他的寿命也只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千两百二十岁,哪还有多余的三十年去等待呢? 他要用**凡胎与她长相厮守,便要舍弃更多的长命百岁,可是他自始至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恐怕这便是人常提及的不求生命天长地久,只求情爱曾经拥有吧! 墨轩真是个酒中狂少,三滴醉根本不起丝毫作用,可他独孤斩月今非昔比,渐渐退化的身体让他开始要醉了…… 他等得到她长大吗?这朵娇弱的赤焰火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酒气让眼睛微微有点酸涩,他见她笑的灿烂,鬼使神差的用手指从琉璃盏中沾了星点酒水,往她嘴里一送…… 她又能活到再喝这三滴醉吗…… 他的手指被她柔嫩的小嘴紧紧裹住,没有牙齿的牙床咬着手指,软糯湿滑的小舌辗转"yun xi"他的指尖…… 他的心尖某处也被舔了一般,痒极了…… 他真的有些微醉了,他似乎看见孩子渴求的眼神,他又沾了点酒送到她的嘴里…… 她"yun xi"地更加猛烈了…… 他的眼前雾霭弥漫,遮盖双目,渐浓渐黑……他仿佛看见那孩子的脸蛋烧成两片晚霞,红艳艳的非比寻常,简直就是那晚那朵灼烧一切的火莲…… 他的身体被酒精麻醉了,他瘫在冰蚕丝的地毯上,只有这宝贝给他带来丝丝凉意,他的眼睛完全要闭上了…… 不曾想,那孩子火焰一般的从襁褓中挣脱,滚到他的身边,他想推开,但酒劲上来势如洪水,他真的无力了…… 只是这猛然间,那火一般的孩子尽然咬住他的脖子…… 他记得她没长牙,可是她现在真真切切地咬住他的脖子,那火一般的疼痛烧熟了他的心! 她现在拼命"yun xi"的,可是他的血…… 正文 第3章 穿红肚兜的少女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独孤斩月冥冥中觉得她在吸他的血,像蚂蝗一般,他伸手去拽她,只觉得她突然变得蛇一般油滑,他已经抓不住她了。 本来不是该他算计她吗?现在怎么背道而驰了? 真是引火烧身,他想反抗,可他抵抗不了三滴醉的魔力,浑身乏力至极,他想呼救,但他的嗓子干裂的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他已经如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房间里骤然充满了一种异香,唤醒他那晚的记忆,遥想那晚赤焰火莲绽放,就是这股浓烈的芳香,而此刻这香味似乎也带着强烈的催眠作用,蛇一般吸走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真是不行了,只觉得血源源不断被吸食着,他的挣扎毫无用处,他的气力也渐渐流逝殆尽,他的眼睛终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 …… 他还活着,独孤斩月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发现他居然还活着…… 帐内的香味依然浓郁芬芳,除了脖子还在痛着,隐隐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倒抽一口凉气,就在昨夜,他真心以为自己就要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随后他恨恨地望着差点害死他的凶手,这次他又狠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昨夜的婴孩不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正躺在他的身边酣然入睡。 这女孩是谁?独孤斩月的头如重锤袭击,痛裂难忍。可他不曾记得有这样一般年纪的孩子潜入大帐。 大帐依然摇晃,证明昨夜墨轩没有安营扎寨,他一直是在赶路。 那她怎么进来的?独孤斩月冷眼打量这个孩子。这孩子虽只有十岁大小,却已然是个美人胚子,小小年纪身形娇媚,四肢洁白修长,一头乌玉般浓黑的长发宛如衣服一般,遮盖了全部身躯,只留两只嫩白的小脚惬意的摆在长发外面。 独孤斩月想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再看个究竟,这从天而降的女孩莫得从睡梦中惊醒,在他眼前懒懒的舒展修长的身躯。 他这回看仔细了,眼前的孩子通体赤.裸,洁白如雪的肌肤在黑发中时隐时现,胸前仅挂了件不合身材的小小红肚兜,根本挡不住这满身春色。 独孤斩月雷劈一般转过头去,他隐隐记得昨天晚上的婴儿就穿着这般的红色肚兜。 “你是谁?”他冷问道。 “你是谁?”少女反他。她的声音如出谷黄鹂,带着天真的纯粹,好听的很。 “我问你呢!”他的声音透着不悦。 “我问你呢!”少女鹦鹉学舌。 “你!”独孤斩月气结,他忘记一切转过头怒视她,迎上来的是一双无比干净的眸子,这眸子不似凡人的黑眸,带着天空一般的蔚蓝纯净,瞬间照亮了他的整个心房。 她真是个绝世的美人!就那么短暂一撇,他的心都忘记了呼吸,尽管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少女见他掉头,猫一般地拥入他的怀里,柔嫩的纤纤素手滑入他的衣衫,在他精壮的胸口摸来摸去。 “做什么!”他慌忙地推开她,眼神里惶乱如麻。 少女被他一推猝不及防,蓝色的眸子里水汽蒸腾,“我饿……我饿……”她的嘴唇微微撅起,欲说还哭的样子简直就是美艳地折磨人。 难道他的胸口有吃的吗?独孤斩月从未如此气愤,可见她欲哭,又于心不忍,尤其她被一推,身光乍泄,满帐春色简直要煮沸他的神经。 她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是变态。独孤斩月解开自己的衣服,只能先用自己的衣物盖住这不成体统的场面。 女孩又迅速地钻进他的怀里,她分明看见他要宽衣解带,那里一定藏着吃的,女孩一双嫩手再次袭击他的胸膛。 “这里没有吃的!”独孤斩月好气又好笑,脖子上的咬痕被拉痛了。他猛然回想起昨晚被那个婴儿吸食了血,他又想起唤醒赤焰火莲时四破用了他三滴血。 “”赤焰火莲与九尾龙族的孽缘,只有血能破解。”四破的话在他脑海回荡。 他看看这莫名其妙的少女,莫非……那婴儿吸了他的血,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的头还在胀痛,思绪也还被酒精麻醉着,可他想到这里时,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这赤焰火莲本就奇异特别,是灵药却是人形,那么吸食人血会激凸速长,也是极有可能的。 独孤斩月暗觉一切仿佛在湍急的河流中抓紧救命稻草,就在昨日他险些认为自己功亏一篑,可现在柳暗花明又见一村。 他兴奋甚至激动地望向长大的赤焰火莲,脸色立马暗沉至低谷,这女孩还在他怀里赖着,好端端的锦袍被她快退至肩头,那双水蓝的明眸充满渴望的眼神。 独孤斩月的脸史无前例地红晕升天,他虽是见过不少女子投怀送抱,可这般尴尬还是头一遭,即使他活到这一千岁,即使他初次见她…… 他的脸都从未如此绯红如霞! “放手,成何体统!”他恼怒地预要推开她,可这少女学精了,水蛭般紧贴在他的胸前,牢牢地扣着他的腰身,根本脱不开纠缠。 这孩子怎能如此恬不知耻!独孤斩月顿觉羞愤交加,他加大手上的力度去挣脱纠缠,她就麦芽糖一般缠的更紧,不!简直是在他的胸膛上生根发芽。 突如其来,少女攀着他的玉臂使了力道,一口吻在独孤斩月棱角分明的檀口间,粉嫩的樱舌毫无阻拦,直勾勾地攻入他的唇瓣,放肆卷取他口内的津.液。 “我好渴,给我水水……”少女的声音带着无邪的天真,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么令人血脉沸涨。 这是他的初吻…… 独孤斩月不觉涨红了玉颜,身体里冥冥中有股气流,叫他胸闷腹胀,伴随着少女越来越清晰的吞咽声,连他的口内亦愈发干渴难耐。 …… “哐嘡!”美味的佳肴连同精致的碗碟落在地毯上,声音不大,唯独震得独孤斩月五雷轰顶!他像被人捉奸在床一般尴尬朝帐门望去。 墨轩万年不变的黑脸上飘过万年方有的窘迫,“打扰了!”他的眼睛飞快的飘回车门口,如果有可能,他的脚步想同样飞快! “慢着!”独孤斩月尴尬非常,他的语气因急促而响亮,大的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他今天失态了! 一千年来他竟如此失态了! 他的眼底划过浓浓的化不开的复杂情怀,脸色终是由红转黑,语气透射无限严冷,他低语道“墨轩,今日除了你我,其余之人皆不可再活!” 墨轩有些不明所以地回望他,但见他神情肃然,知道他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墨轩沉声应和“一定干净!”他亦对独孤斩月的命令言听计从,哪怕是杀人,他从未皱眉。 两人默契的将视线聚焦于陌生的女孩身上,她总算不缠着独孤斩月,早已轻悄悄地跪坐在墨轩身边,喝着瓷碗里没有撒掉的清粥,乌玉长发将她的身躯再次隐匿在一片漆黑中。 墨轩皱皱眉头,刚才叫他去杀人他也未有过这种表情。 独孤斩月也皱皱眉头,他玉手轻抚脖间伤口,淡然却低沉道“现在她才是真正的赤焰火莲……” 正文 第4章 看我办了你 三年后。 屋内异常和暖,干净且舒适,古朴的墙壁周围立着众多红木雕制的药柜,每个小抽屉上用漂亮工整的行楷标清药名,房屋中间立一巨大紫铜制三彩龙凤纹镂空三足鼎熏炉,火舌微摇,轻烟袅袅,甚是清闲雅致,只是这熏炉中间焚的不是香料,而是道地药材,所以屋子里飘满素淡的药香。 一男子正在桌案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中的药典,只见他长发垂腰,不绾不系,流星璀璨,缥缈潇洒,又看他脸颊奇俊,鬼斧神工,鼻梁挺直,唇似点朱,再看他体量颀长,背阔腰窄,风流韵致,神貌仙姿。 只可惜他的大半容颜都藏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纯金面具之下,一对凤眼暗藏祸水,既柔且媚,望之生莲,虽是遮住绝世容颜,却遮不住惊世的非凡气度。 此时此刻,这翩然男子怕是看书看得困倦,依依不舍将书放在案边,眼波回转依旧回味书中的名言金句,双手端起早先准备好的茶水,将浮茶用茶盖拨开,棱角分明的唇在茶杯前清浅一尝,柔声道“好茶!” 饮完茶,他又拿起药典继续回味此书,才过一刻钟,睡意凶猛袭上眼前,他用那保养至极,完美无瑕的玉手轻轻按揉太阳穴,还是觉得睡意难退,只好作罢,将书恭敬放好,起身来至屋内专设的软塌旁。 “我怎么这么晕!”男子突然倒卧在软塌上,虽说动作急促,却仍然保持着优雅,慵懒地沉睡过去,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从他好看的鼻间传出。 见他睡熟又等了一阵,一位年仅十岁的小姑娘,才从墙角的暗室中猫一般溜了出来,只见她身着精致的罗裙,足蹬藕粉色短靴,大约是学了男子的坏样,一头顺滑的乌发不挽不系随风招摇,虽是没有规矩的野孩子模样,倒是衬得尖俏的小脸十足的聪颖可爱。 此刻,她的嘴角带着张狂的笑意,嚣张跋扈地在男子胳膊上推了一把。 男子没有反应,仍旧优雅地沉睡着。 “药奴啊药奴!枉你聪明一世啊!”小姑娘得意地闻闻熏炉里焚着的“晓看红湿处”,这是药奴配置的极品药香,提神醒脑,益智延年,本是良药,可是遇上她偷偷在茶杯里加的那一丁点儿淡茉莉,就立马变成“催命”的瞌睡药。 “叫你再拒绝我!”小姑娘恶虎扑食一般扑到药奴床前,两眼紧紧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那双凤眼虽是紧闭,羽扇般的长睫毛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宛若旋舞蝴蝶,那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挠痒了她的心。 “看我今天就办了你!”她贼笑着越靠越近,一双手伸向他脸前的面具……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滑若无骨的大手将小姑娘娇软的手一扣,既狠且快地扭送到背后,火辣地疼痛让她措手不及。 “我说小雪若,如果把这双芊芊玉手扭断,你还办的了我吗?”金色面具下,一双媚眼缓慢睁开,那眼底流光溢彩的霞光,比面具更加金光闪烁。 他的眼底满溢着柔光,雪若简直被融化了,他的手加力一旋,雪若简直……痛死了! “我错了!我错了!”雪若痛的大叫。 “错哪了?”他的唇说出来的声音宛若天籁。 “不该对你下药!”眼泪要掉下来了。 “还有呢?”他虽笑,暗中依然加劲,雪若仿佛听见骨头扭断的声音。 “不该动你的面具!”她悔然大叫。 “发誓”药奴浅笑盈盈,料想世间任何女子都会为这般笑颜所倾倒,可是他的手劲一刻不消懈怠,雪若靠他那般亲近,却总觉得不如远离。 雪若赶快求饶道“若再碰你的面具,就让我死在你的奇毒之下!” “你在说笑吗?你的体质奇异分明不会中毒!”药奴眼底流过一丝狠意“拿斩月发誓,如果再敢妄动我的面具,独孤斩月立即大婚,而且新娘生生世世不是你!” 啊,天下尽有这般狠毒的誓言,雪若听完反倒增了些骨气,白眼一翻“胳膊送你了。” “呵呵……”药奴笑起来真的妩媚非常,“小小屁孩野心倒是不小,竟敢觊觎九尾龙族的四皇子,今日就叫你尝尝自不量力的苦头!” 药奴将她的双手连同胳膊已经旋转至极限,豆大的汗珠从洁白的额间流淌,雪若如今看他满意的微笑真是可恨之极,狠狠咬住嘴皮偏不求他一句。 “你真将胳膊送我?”药奴媚笑不减,手劲不削。 “这是我的气节,不过……”她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变得断断续续“不过你这般狠猛扭法,那金甲子会因此否脱落……” 药奴本是打算下狠手,可一听“金甲子”三个字,立即放开那对可怜的双臂,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折磨雪若,但每次关键时刻,只稍一提那三个字,千错万恨,他都会放过她,屡试屡爽。 “总有一天你的胳膊要浸泡在我的药瓶里”药奴将她推开,翩然离开卧榻,来至桌案前坐下,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缓,带着波浪一般起伏的长发,满室惊艳缥缈。 “过来!”他拍拍桌案,示意雪若坐下。 “我的胳膊都被你扭断了,也不知金甲子能不能吸到火血!”嘟起嘴,不快地揉捏两条胳膊“你真是笑里藏刀,我才十岁,你就忍心下这般狠手!”雪若眼底含泪,委屈的模样估计连她自己看见都要心疼。 “不来吗?那斩月回来……” 雪若已经嬉皮笑脸端坐在他面前。 若说“金甲子”是他的催命符,那“独孤斩月”就是她的夺命咒。 “看吧!”她全然忘记先前的仇恨,乖顺地将左手臂放在案上,长袖已被挽至上臂处,露出洁白的小胳膊和手肘。 一只晶莹剔透的金甲子紧吸在手肘内侧,它的个头鸡蛋大小,外形酷似七星瓢虫,但生性凶残,好嗜人血。 它的八只利爪早已刺入皮肉深处,将倒刺横插在肉中以防脱落,钢针一般的腭探入胳膊的血管处,不停地吸食血液。 这金甲子乃虫中难得的瑰宝,百年才得一只,据说世间不过数十只,寻觅起来极端困难,但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只要令它吸饱血浆,就会自动进入休眠期,将体内吸食的血保存至有人使用,哪怕上千年的期限,依然能保持血液新鲜。 正文 第5章 为了你,我忍着痛 雪若不知父母叔伯,也没见过兄弟姐妹,只知道两年前被仇家“烈焰炃雷手”灭了全族,被他释放的火鸢伤了血脉,导致终身血如火烧,据说是独孤斩月救下她这孤女,用金甲子吸食火血为她降热解毒,不过因为当时惊吓过度失去记忆,所以这些都是药奴告诉自己的。 “不疼吗?”药奴仔细检查,发现金甲子宛如钢筋铁石牢牢吸附在雪若的手肘内,大约放心了才来假意关心。 “比起你歹毒,它的嘴更毒” 怎么会不痛呢?那钢针一般的尖腭,那铁刺一般的利爪,多少个日夜撕扯雪若的神经,痛得她夜不能寐,但是她绝对不能哭泣,因为有特殊的理由。 而这特殊理由之一就是她不想让斩月难过,斩月曾经温柔地说叫她忍一忍。她便把这句话当作至理名言,所以雪若只能将这撕心裂肺的痛隐藏至深,直到夜深人静再偷偷释放出来。 不是哭泣,而是以痛治痛,只要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右臂,才能忘记金甲子带来的撕心裂肺,所以她的右臂总是伤痕累累,可是她总可以把右臂妥善地藏在长袖里,药奴从不知道,斩月……也绝对不可能知道。 这是第四只金甲子。金甲子吸血的速度极慢,因为吸的是血中精华,所以需要一整年才能吸满一只。眼前这只金甲子浑身剔透无暇,水晶雕刻一般,因为吸食了火血,它的体内一半都是绯红的鲜血,在晶莹的光泽下闪着耀眼的血光。 用手指来回轻触这只金甲子的硬壳,眼神却飘至千里之外,雪若幽幽道“金甲子才吸了一半,还有五个月才见得着他……”一年中只有正月才见他一面,可雪若为何如此满足? 药奴把手搭在她的手腕处,闭上眼睛细细诊脉,他的手不似一般男人那般粗糙,相反细白如瓷,柔弱无骨,毫无半丝瑕疵,比女子的素手胜过万分,这都归功于每隔一个时辰药奴便用牛乳泡手,再涂抹润肤软骨的药脂,方能保证双手的柔弱,这般保养的纤巧玉手诊断把脉时才更加精准无误。 “我好意提醒你,最好不要痴人说梦,更何况你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药奴起身去抓药。 “还好你没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雪若自嘲的笑道。“寻常百姓家我这个岁数早该结婚生子了!” 药奴手中的金称秤砣滑落。“哪有人敢娶十岁孩子为妻?” “只要斩月肯娶我,年龄不是问题,再说……”雪若有点激动“我总觉得我的心理年龄比身体年龄大的多!” 药奴捡起的秤砣又掉了。 雪若叫嚣喊他“你老年痴呆啊!” 他无奈摇摇头,笑道“你早熟太过!” “药奴你多大了?”雪若的嘴角挂着不服气。 “我的年龄和面具都是秘密”药奴终于拿稳金秤,慢条斯理地抓起药来。 “那你真心实意爱过一个人嘛?”好奇地问。 “我对女人没兴趣。”药奴顿了顿,给出答复。 “那你喜欢男人?”雪若惊呼“你不会觊觎斩月美色……不行不行!你这情敌太妖媚,我这良家少女干不过你!” 药奴白她一眼,媚态从眼角自然流出,毫无做作。 他活着就是一种罪孽。 “我对男人也没兴趣!”药奴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你……”雪若立刻浮想联翩。 “我的宠姬爱妾都在这药柜中。”药奴赶紧打断她一切不正常幻想,生怕她想歪又补充一句“我把一切献给这些药材,献给药典,包括爱情。” 本来雪若真的想歪了,但听了他的话后开始由衷敬地佩他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大夫,就连名字里也含个“药”字。看他满屋子的药柜,里面盛放上千斤的名贵药材,啧啧赞叹道“药奴你真是艳福不浅!妻妾成群啊!” 药奴不理她,只顾着自己说道“所以我好意提醒你,不要一天就沉默在情爱中,要把有限的生命用来创造出无限的价值。” “那么请问医圣大人,我这个十岁的孩子能创造出什么价值呢?”雪若使劲煽动双眼上的长睫,佯装无知地反问道。 “把这些补药让幽碧给你炖了,乖乖喝完多产点火血,来治疗斩月的寒毒就是价值体现。”药奴笑嘻嘻地把一大堆药材打包,视如珍宝递交至一双小手间。 为斩月治寒毒,同时也治雪若的热症,这样一箭双雕的好处,正是她能忍受金甲子带来剧痛的最好原因,但她更知道,治疗斩月的寒毒,才是重中之重。 “谢谢您把心爱的老婆宠妾煮给我补身,我保证日后一定像奶牛学习,多多产奶……哦不!是产血!”雪若双手托举药包,表情严谨恭敬。 “坏孩子,讨打!”药奴伸手来抓,雪若灵活一侧腰身,躲开他的袭击,随机佯装没站稳,手上药包摇摇欲坠。 药奴果然上钩,慌忙上前用双手小心翼翼,接住雪若单薄摇晃的身子。 眼见他无暇顾及上身,右手托举药,因他高出许多,雪若左手五指并齐向上探出,预要趁机掀开药奴的面具。眼见成功在即,药奴这老狐狸将细韧的腰身一挺,在眼前柔媚旋转一圈,仿佛曼陀罗绚烂绽放,巧妙避开偷袭,并移至雪若左臂外侧,左手挽作连花指,在她肘弯麻筋轻轻一弹。 雪若哎呦一叫,只觉左臂如万蚁侵袭,麻痒难当。右手上的药包亦掉了下去,药奴趁胜而追闪至她身后,右手敏捷抄住药包,照着屁股就是一脚,将她蹬出老远。 雪若捂着屁股恨恨瞪他,药奴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把药包回对方扔怀中,温柔一笑道“恕不送客。”他的笑脸煞是迷人,但在雪若看来真是可恨入骨。 雪若见终是斗不过他,只好暂时作罢,悻悻退出门外,心中暗暗决定,此生必要完成两件大事: 一是把药奴的狐狸面具给摘下来; 二是……嫁给独孤斩月为妻。 正文 第6章 我想吃了你 药奴大概是要报复,一连几日开出极苦的补药叫人充血,那苦药喝的雪若脑子一团浆糊,怎么还有心情去算计他的脸为什么用面具遮住。 今日避开幽碧和隐浓这两位忠仆的“细心呵护”,雪若带着越狱时才有的兴奋逃出药奴的“寂雪啼苑”,奔向自由的康庄大道上。 有时她真怀疑药奴的学问是否注水,想他乃饱读医书,学富五车的医圣,为什么偏给自己精致的宅院起“寂雪啼苑”这么个烂名字,私底下总简称其“寂苑”,想他一个不爱女人更不可能爱男人,身心扑在药理上的狐媚药呆子,知道“寂苑”是什么滋味吗? 虽说前十年过的什么日子,雪若已经忘得一塌糊涂,可失忆后记忆力绝佳,似乎失忆腾空全部大脑,于是学习新知识的空间更加广阔,几乎是过目不忘,就这样偷偷看完药奴的所有藏书,聊以度日。 其中一些男情女爱的书更是看了不少。药奴总说她痴恋斩月是因为言情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雪若总反驳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看还买。他会说是买医书多了老板免费赠送。而她则说老板还送《**真经》? 雪若仔细思考过自己和药奴的关系,发现他俩真是一见面就要撕逼的关系,只消俩人在一个屋子里呆上一炷香的功夫,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 今日不想再乖乖待在“寂雪啼苑”,尤其愈发接近斩月来的日子,思念愈像猛虎一般撕扯雪若的神经,她几乎夜夜梦见斩月的神仙笑颜。 为什么一年才见一次面?这折磨太漫长而琐碎,欺负的她愈发脆弱而无助。 收拾几件衣物,“借”了药奴几件值钱玩意,雪若扮成男装,骑了一匹雪浪宝马偷偷一去不回。 世间很多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只怪自己畏首畏尾不敢实践,就拿这次逃跑行动,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和满怀的勇气,她永远不可能知道逃跑是件多么轻松有趣的挑战。 “寂雪啼苑”位于听风谷一偏僻隐蔽处,整个听风谷终年大雪漫漫,飞冰走霜。平素里天地一片迷迷茫茫,不见东南西北,但凡误闯听风谷的人最后只会迷失雪原,活活冻死。 但“寂雪啼苑”不会遭受谷间雪暴侵袭,因为山庄建成时就在周围按太极八卦方位摆放巨大的镇宅驮碑兽,这些泰山石精雕细刻出的龙龟,尾内首外,坚固的石碑上刻有界咒,在山庄外撑起硕大的结界,战士一般护卫整个山庄不受听风谷风雪打扰。任尔东南西北风,庄內自是春暖花开。 经过长期不间断观察,听风谷每月朔望十五寅卯两个时辰风停雪止,祥和太平。此时驾雪浪出逃,可谓天时地利,占尽先机。 话说这雪浪乃雪中神驹,通体雪白如霜,不畏严寒,身形高大,可负重物,四肢强健,驰骋万里,最主要此马蹄状特异,行于深雪如履平地,飞快异常,是专门培养在雪地驰行的优良宝马,踏雪而来,电驰雷掣,扬雪纷涌,如波似浪,故称雪浪。 雪若驾驭雪浪朝听风谷东南角前行,之前将地图熟记于心就是为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谷中此时虽是一片肃静,毕竟是上千年的冰封雪藏,谷内阴寒湿重。若非雪浪此等良驹,普通人休想在听风谷内穿行。 不由拉紧豹皮制的斗篷,连她这火血之人,亦觉得寒冷。 微微伏底身子紧贴雪浪,它连跑半个时辰甚是辛苦,轻抚它晶莹无瑕的鬃毛,雪若暗想若真能离开此地,便终身好生伺候,不再骑它。 雪浪灵性通人,知主人谢它,跑的更快了。 夜色渐淡,东方蒙白,雪若和雪浪都有些倦,喝停雪浪,从包袱里给它抓出些粮草,算作犒赏。她自己在四周伸展腰肢解乏。幸亏今日穿了一双雪地鞋,否则一下马非陷进深雪中去不可。 眼观四周,大地苍茫,一片银装素裹,雪树雾松,堆银砌玉,使劲呼吸这皑皑白雪清洗干净的空气,清新之余更是带着自由的畅快。 正依依不舍准备翻身上马,一阵嘤嘤的啼哭声由远飘近,那悲悲切切的哭调着实吊足雪若的好奇心,望望朝阳还未从地平线完全跃出,知时辰大概还有富余,终是斗不过好奇的纠缠,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找一棵树拴好雪浪,踉踉跄跄在雪原中寻觅哭声来源,绕过一座低矮雪坡,在一小丛树林底看见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跪倒在雪地里掩面而泣。 是个娇小的女孩,岁数与自己不相上下。 那孩子在天地飞雪的银色世界中,显得那般孤单和无助,单薄的背影楚楚可怜,雪若被同病相怜的情怀蒙蔽了眼睛,蹒跚缓挪至女孩身边,轻轻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走近才看清天寒地冻这孩子才穿一件薄薄春衣,怎能忍耐如此寒冻,同情心泛滥把豹皮斗篷脱下给她披上,说实话不是自己大方,只是太阳渐升,气温回暖,这满身的火血温温热热,不穿斗篷亦能横穿听风谷。 小女孩不理她,自顾自地悲切哭着,婉婉啭啭,如泣如诉。猜想这孩子大抵是附近猎户家的孩子,好心规劝道“快起来吧,这雪寒凉入骨,当心落病!”怕她怯生,雪若更温柔道“我也只是个十岁孩子,自不会加害你,你起来告知我你家门户,我保证将你安全送归府上。” 女孩听她好言好语,从雪地中站起,身量一般高低,果真相差无几,她的哭声由高转底,变为抽咽。许是对雪若的防备降低,轻言道“我不是这里的人”那声音清脆如歌,悦耳非常。 “那你如何至此?”雪若关心道。 “我受大姊之命,出来找些食物,怎奈听风谷环境恶劣,食物几乎断绝。如果空手回去,定将受罚!”那孩子自始至终背朝自己不露正脸,语气仍然婉转悲伤。 “吃的?”雪若心情豁然开朗“这还不好办,我把出门随身携带的干粮送你一半,解你燃眉之急。” “不必!”女孩猛然将她拉住,一股劲寒之气袭来,那抓来的小手寒彻心扉,冷得雪若一个激灵脑子清醒大半。 环境如此恶劣的听风谷,哪来人家会搬至此处,尤其这孩子衣着单薄,身轻体飘,如何像个正常人家的少女。此刻雪若暗怪自己掉以轻心,表面仍不动声色道“你我虽只是小孩,不过男女有别,这样拉拉扯扯叫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私下抽了下手,那女孩竟手劲强劲,根本不能挪动分毫。 雪若暗叫坏了,面上嬉皮笑脸道“小姑娘不会看小哥哥我容貌俊美,想跟我做个娃娃亲吧……”再抽了下手,女孩仿佛与大地结为一体,纹丝不动。 “我哥的车队正在不远处,上面山珍海味,不胜枚举。不然你跟我去看看他同意不同意咱俩相好。”既是威胁,又是利诱,雪若表面一派轻松佯装不逃,只要到了雪浪身边,任她法力如何,也追不上雪浪的腿脚飞驰。 “小哥哥你不能走。”女孩的语调不变,清浅如雾。 “为什么?这你家啊?”雪若被激怒,脱身不成,语气粗鲁起来。 “你不能走……”宽大斗篷一直遮盖她的小脸,她缓缓抬起头来望来,一张惊世骇俗的清丽容颜跃然眼前,只是那脸苍白如雪,几乎与这苍茫大地同色。 就算是容颜绝世,这等死白也会吓人一跳。 “你若是走了,我们吃什么呀……”女孩眨眨眼,终于绽开笑颜,鬼样恐怖。 雪若腿脚虽软,预要自救,可惜小女孩先她一步,从口中喷出一股寒烟,她便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了…… 正文 第7章 十个美女都是妖 我不能死! 在我还没有让斩月爱上我之前,我的生命何其宝贵! 我很后悔! 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那三个月后,我便如期见到心底的那个人! 我好担心! 万一被吃掉,没有我的火血治疗,斩月如何抵抗寒毒侵入五脏六腑。 斩月……斩月……斩月……! 雪若的心底翻江倒海全是悔,那浓浓的懊恼在脑际惊涛拍岸,辗转反复。激得她双眼一瞪,大吼一声:“且慢!” 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只觉眼前明晃晃一片,雪若闭眼微微适应,很快便看清四周白森森一片,似乎谁用冰雪盖了一座宅院。这高墙深宅虽是与寻常家并无异处,但因太过苍白而显得死枯。 此刻她正坐在一张长桌中央,四周点着晶蓝灯火,被冰雪包围的墙面反射出晃眼的冷光。屋内阴冷寒冽,那灯火发出的蓝光亦是冰焰,每个雪白的冰制蜡烛下的灯托竟是人的头骨,做的椅子桌凳均由人的骸骨雕琢而成,整个房间弥漫森然阴气。 十来位轻姿卓然的美女正诧异地打量着她,这些许美人燕瘦环肥,各领风骚。肤白胜雪,丰乳纤腰,着轻纱曼曼,露玉肢窕窕。道不尽艳姿风骚,数不清英雄折腰。 美中不足就是各位绝色美人皮肤白得太惨淡了,顿失些许美感。 “姐姐,还吃吗?”一微高挑的冰雪美人娇问。 “为什么不吃,咱们十姐妹已经三个月未闻人肉香了!”另一微胖美人如是说。 “就是就是,你们看奴家因为营养不良,脸色寡黄如菜。”这位矮小的佳人边说,边拿出一面冰镜,顾影自怜起来。说实话,在我看来那白色的脸蛋上如何看得出黄色?但凡有点黄色倒真真像个人的模样。 剩下的美人顿时议论纷纷。 “住嘴!”一声威慑力极强的贯穿大厅,定是大姐发飙, 其他人等立即闭嘴。 雪若细一瞅来,恨上心头,那个把自己引入歧途的小女孩居然是她们的头子。 “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女孩冷言一出,四下安静。她转而对雪若温柔笑道“小哥哥,你也看到我们姐妹如何想吃你为快,莫要挣扎反抗,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那笑仿若初见,鬼样恐怖。 “我……”雪若的大脑飞速旋转“我要是入你们一伙,是不是就不吃我了?”她的语气肯切,感人至深。 “啊……哈哈哈!”群美女相视而笑,狂放至极。如果是人,定当美艳无双,可惜是妖,只能悚然可怖。 “也难怪,孩子太小不懂事,大难临头还说出这等蠢话。”一长发及腰的女子嘲笑的很是夸张,连她的银丝雪发也飘至空中,蛇样狰狞。 “姐姐们,不然我们不要吃他了,你们看他这般俊秀,我们好生养他长大,做我们姐妹的如意郎君如何……”一孱弱艳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众姐妹狠毒的眼神扼杀在嘴边,看她那多情的桃花眼,自是个多情种。 “说起如意郎君,我倒想起‘寂雪啼苑’的药奴来,虽只是远观一次,但他的绝世影姿投映我心湖已久……”那位微胖美人大概被桃花眼美人带动,对心仪之人诉起衷肠。 雪若很是为药奴汗颜。 “药奴女里女气,不如墨轩霸气,我就喜欢他黑色的深沉……”矮小佳人的脸也不黄了,白的神采奕奕。 雪若一听见“墨轩”两个字,浑身冷颤。 大家被充分调动积极性,踊跃发言,把“寂雪啼苑”的男人全爱了一遍,就连扫地的阿什么,也成了勤能补拙的佳胥,真是各花入各眼。 “你们都什么品味?”老大忍了半天终于绷不住,厉声道“只有独孤斩月,才是旷世俊杰,真真正正的龙中霸主。” “好!”雪若鼓掌称赞。 “别闹了,再说个没完没了我就饿死了!”从未做声的一狠厉女子,足尖点地,身体雪花般轻飘飞起,反而重重落压在雪若腹部,将她重新压回长桌,桌面立结薄霜,把她的四肢固牢,动弹不得。 “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死法?”狠厉女子言语狠绝。 “如果有,安乐死行吗?”雪若求饶的目光投向她眼内,只见女妖眼神狠恶如刀,大概早已将自己在脑海里杀死万遍,可惜自己没有功夫,如今躺在别人案板上,仅能暗暗自求多福。 “临死还耍嘴皮子,难道你不怕死?”女子疑惑道。 “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但只你一人吃我,不怕姐妹分歧?”絮儿佯装沉着,贼兮兮暗地点她一杠。 众美人听闻皆颜笑嫣嫣,跨骑在雪若身上这位更是笑容夸张,甚至狂嚣。 笑毕,她猝不及防将脸探至雪若脸庞咫尺之间,那白面一般的阴森肤色猛飘过来,甚是惊魂,惊人一身冷汗。 她的脸庞很美,却瞳仁极大,几乎占满眼眶,叫人嫉妒她面色含春之外,又恐惧她的双眸比例失常。 狠厉女子横声道“挑拨离间也不可能挽回你的命了,我们姐妹几人由同一块寒冰魄雪幻变而成,本就同源而起,相依相偎。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皆足。这是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拆不散的筋骨血亲。” “小哥哥,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乖乖束手就擒吧!”那逆天生长的老大伸出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仿佛嘴里已经尝出雪若的肉是咸是淡,看那舌头放在嘴里不知道,伸出来吓人一跳,半尺长的猩红软舌被白肤反衬如涂血一般,看得人好生反胃。 雪若暗忖:小哥哥?没准你还比咱老多了! “那你准备怎么个吃法?”雪若突生厌烦感,横眉冷对面前那个狠厉女子。 大概被她们祸害的男人皆没有自己这般反应,面前女子终于眯起眼睛,正式打量起对面油嘴滑舌的小丫头来,再次质疑道“你果真不怕我们?” 雪若强装的无畏恰到好处,估计女妖的心底怕也是要掂量掂量,而这正是雪若要的反应。 “‘寂雪啼苑‘的主人是我的未婚夫。”雪若骄傲的说,潜台词是自己上面有人,非礼勿近! “药奴喜欢你!”微胖美人惊呼道,那呼唤比又重了十斤还凄惨。 雪若撇嘴,自豪地宣布“我是独孤斩月的未婚妻!” 一听至此,无疑向美人堆里泼了整整一桶硫酸,效果惊人。绝大部分美人都呈晕厥姿势,有的甚至相互拥扶。 一眼弯若月的女子扼腕叹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偶像居然好男色,还是个**!” “都闭嘴!”雪若气结道“姑奶奶是个大家闺秀!” 美人堆里立即噤若寒蝉,那孱弱艳女弱弱问了逆天老大一句“大姐,是个女的咱还能吃吗?” 逆天老大低头思考片刻,颇有领袖风范道“第一个吃螃蟹的才是真正的勇士,这女的也算白白嫩嫩,应该比男人的皮肉好嚼,一会儿把带脂肪的地方挑掉就行了!” “我身上都是腱子肉!”雪若吼道“快放了我,若你们这些妖孽一意孤行,当心独孤斩月前来寻仇,将尔等斩杀干净!”这些贼妖,绕来绕去还是要吃自己。 “他来了更好!”所有的美人无一不落地舔舔猩红的嘴唇。 骑在雪若肚皮上的女子得了众令,右手手指“噌!”地钻出森白的尖长指甲,个个锋利如刀,她恶狠狠地盯着雪若的眼,决绝道“吃了你,既填饱肚子,又能引独孤斩月前来让众姐妹品尝,这我就更乐意见你死去……你想先让我吃你哪个部分?” 雪若咬紧嘴皮,抵死不从。 女妖见她反抗,来了兴致,如刀长甲在她右脸颊眼角处慢慢滑至下巴,虽未用力,却磨得皮肉生疼,恐怕已然将脸蛋嫩皮蹭破。 “还不说吗?”女妖阴笑道 “心脏!”雪若鼓起勇气回看她恐怖的眼睛,“其它部位任你挑,但我的心脏不许你碰……因为那里住着这世间最宝贵的人。” “呵呵呵……”她的话引来众美女的嘲笑,逆天老大鬼厉鬼气道“小哥哥……哦不,是小妹妹,你该感谢今天是我们及早吃了你的心,否则他日那个住在心里的人,就该无情地杀死你了。” 正文 第8章 死了怎么表白 语毕,她朝狠厉女子使个“动手”的眼色,狠厉女子娟秀的面目顿时狂野狰狞,右手长甲从雪若脖子一把抓过,火辣的疼痛伴随温热的液体由脖颈缓缓涌出。 “谁也不配碰我的血!”雪若忍痛大声疾呼,这血只有斩月可用,也只有他配用。 满屋灯光交映晃眼,雪若遥遥见他款款望向自己,仅仅四目相对,便胜却人间无数。 斩月…… 斩月…… 她还没有表白,她不要死! “莫要浪费!”狠厉女子将指尖的鲜血徐徐送入口中,深深一吮,咂咂回味。仅在一瞬间,突然仿若雷电击中一般,浑身颤抖不止,双眼瞪如铜铃,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或惊恐,或兴奋,或呆滞,或狂狞…… “她的血……她的血有……”那女子本就夸张的脸蛋此刻扭扭曲曲,惨惨噩噩,利指抖抖索索指向雪若,言语拙笨不清。 不等她说完,一把烟雾做的利剑已从背后穿透她的胸膛,直切心脉。狠厉女子僵直回头一看,怔怔道:“居然是你!” 雪若虽四肢固定在桌面上,却看得真切,她胸口刺穿的刀刃,乌沉沉闪烁暗夜一般幽光,据说人神迦释罗曾豪气斩杀一千魔族大将,将其精魂敛聚于炼妖炉,并由这一千员魔族大将的怨念化为不熄妖火,锻造七七四百九十年终成刀影,是把无形无状,完全由主人意念掌控的怨气极重的噬怨之刃,唤作“劫魔”。 也就是说,被杀者怨气愈强,劫魔刀愈无坚不摧。 她一看见狠厉女子的胸口黑光银闪,就知那刀主是谁。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墨轩这黑心黑面的黑煞阎王,能镇住此刀怨咒。 狠厉女子被劫魔吸干怨气,落个魂飞魄散的惨淡下场,想她冰雪做的玉人,却做伤天害理之事,死亡应是她最好的解脱。 眼见她在眼前枯叶成灰一般死去,雪若并不恐惧。墨轩杀人向来心狠手辣,记得一次府内新来的剑手不懂规矩,穿了一身黑色衣衫,墨轩二话没说唤出劫魔将其腰斩。当时他那沉如寒潭的阴沉脸色,雪若仍记忆犹新。 他面对地上两截蠕动的尸躯,仅仅冷言道:“天下只我配穿黑色。” 当时雪若被那血腥场面惊吓几日不吃不喝,夜夜噩梦,大病一场过后竟发觉,血淋淋的尸体已经再无法刺激她的神经。所以自此墨轩不胜枚举的杀人,她简直是家常便饭对待。 似乎,自己天生也可做个冷血杀手。 眼见亲姐妹被无情弑杀,满屋的美女义愤填膺,群情激愤,根本无暇顾及案板上的人,个个凶相毕露,尖齿獠牙,或飞檐走壁,或滚匍伏地,列起妖阵,专心狙杀墨轩一人。 雪若虽不见墨轩身形,却在视线能扫及范围不断见到飞血如瀑,娇肢陨落,再加凄惨的呼喊灌绝于耳,便知墨轩辣手摧花,丝毫不将这等雪妖放于心间。 大概他想速速结束战斗,下手亦又快又狠,刀刀毙命。 眼见那营养不良的矮小佳人,似乎有逃跑之势,但姐妹惨死的凄厉呼声又唤起她的仇恨,她的胳膊腿脚密布伤口,沽沽渗血,白衣褴褛,形容狼狈。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宛若血地盛开的牡丹,那朵朵艳红中有她的血,也有她们的血,她的娇俏白脸不再苍然,更不枯黄,血迹为她涂抹最娇艳的胭脂,她杏目圆睁,眼底挂着星点泪花,但更多是怨毒的恨意。 墨轩玉手持着劫魔,如若不是杀人,倒真是威武风光,何等英雄气概。劫魔吸食不少怨气,由无形渐变有形,乌黑锃亮的刀尖闪耀沉沉乌黑。 它本该是这天下最干净的刀,因它杀人疾快不沾半点血腥。它也该是这天下最肮脏的刀,因它害人性命噬人灵魂不带半丝情感。 矮小佳人怒喝一声,双手举起利爪,直直冲向墨轩,痛苦与仇恨让她自乱阵脚,完全准备去以肉身相搏。可这无非是最愚蠢的送死。 临近,她既快又狠,瞬间扬起右手尖爪,预要贯穿墨轩的胸骨。 墨轩又缓且慢,完全无视此等程度的攻击,仅仅微移贵体,轻松躲开。 那女子恼羞成怒,刹住脚步,足尖点地,腾空背跃,由上俯冲而下,旋转轻盈身姿,卷起凉风阵阵。我简直被她花朵一般的魅影所吸引,美女将十只玉指宛成花蕊,外表翩若惊鸿,可惜绵里藏针,暗藏杀机。 墨轩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索索,此时此刻,他没有杀人的狂野,更不像弑杀的狂魔,他仅是流畅舒展地挽起剑花,在半空中卷起一朵乌色的云,轻轻地,静静等待着把劫魔送入那朵花的蕊间。 从头至尾,他都未表现出杀人的狂煞,但由始至终,他做的一切却又是如此惨无人道。 一时间,空中地面花开两枝,黑白两朵各色千秋。 纯白阴狠,黝黑无情。 墨轩终是棋高一着,他极其精准用劫魔一剑刺中她的心脏,哪怕她方才在空中旋的那般快,那般美,他依然一剑中的,毫不留情。 矮小女子重重坠在地面,她已然无法再次起身,她望着他,眼中的仇恨未减反浓,只是这浓浓的恨中居然流出一滴晶莹的泪。 劫魔吸食她的怨念威力剧增,剑身亦变得强韧有力。 墨轩终是正眼瞧她一下,仿佛流星,转瞬即逝。 雪若猜他一定奇怪,这个连他两招都接不住的妖女,如何怨念这般强烈。 他不知,但雪若深知这其中因由。 她曾说她爱他黑色的深沉,旁人且当笑话一笑了之,可谁知这竟是靠谎言骗人的妖女的唯一真心。 她爱他黑色的深沉,却死在这黑色的深沉之下。 她心怀弑亲之恨外,还有她的曾经爱慕之心。 今日她死在心仪之人手底,可算是死得其所。 雪若蓦地想起逆天妖女的警告。 他日自己心中住的那个人,就该无情地杀死自己了…… 会有这一天吗…… 正文 第9章 再补一次 “没想到杀人这种场面,你个小孩倒看得高兴”一阵悦耳男声飘入耳畔,雪若停止思索,回头一看。 药奴绝世笑颜,印称在一片冰雪明晃之下,颠倒众生。 可惜他自始至终不是她的菜。 “你知我喜欢重口味。”雪若见到他竟比见到墨轩亲切万分。 “难怪会喜欢斩月”药奴的面具在冰焰下熠熠生辉,可满室辉煌也抵不过他眼底的流光溢彩。那双眼睛能勾魂,能摄魄,就是独独只爱药如命。 他见雪若死盯着自己,反问道:“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雪若娇嗔道:“我更喜欢你去死!” 药奴不怒且笑道:“看来没被吓傻。” 刚想反驳他,药奴从袖间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把雪若左面的袖子划破,露出洁白的左臂和仍在不眠不休的嗜血的金甲子。 他仔细观察一翻由心得松了一口气。 可看得雪若好生气恼:“难道金甲子比我重要?”他到底知不知晓,她险些做妖人口粮。 “起码金甲子不会乱跑给人带来麻烦。”药奴浅笑道。 “可是我的脸被那妖女划破了,你也不先管管!”原来他知道,雪若急忙转移话题。 “是吗?我看看”药奴终于良心发现,仔细看她的脸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没事,你一向脸皮厚,她的爪子根本划不着肉。再说你长得那么丑,毁不毁容几乎没有区别。” “我谢你啊!”雪若皮笑肉不笑。 “你要相信我的专业眼光。”药奴笑得真心很贱。 虽然强忍着咒他的冲动,但雪若的心终于落地,奇怪道“既然用匕首划破袖子,为什么不拉我起来啊?” “你被固定在这里是被这几个雪妖下了定身咒,世间仅有她们能解此咒……” 不等药奴说完,雪若朝墨轩大叫“老黑,留个活口!” 墨轩正于其它妖女缠斗,闲暇之余双眸射过一道冷光,惊得她立即闭嘴。 “听到就好,呵呵,您慢慢斩妖除魔……”小脸赶紧谄媚道。 “你去,你去捉个活口来!”她转头朝向药奴间,脸色一变凶悍道。 药奴无言,举起细软无骨的双手,在她眼前柔然一恍。 真是一双毫无瑕疵的芊芊玉手。 雪若苦笑道“那我一辈子贴在这桌子上?” “不急不急,为了找你我早饭也没吃,等我先吃完人参果,再说不迟?”说着药奴从肩上挎的锦丝药包中取出一枚碧绿通透的果子,苹果一般大小,如流动的翡翠,透透亮亮,中间的果核胎儿一般形状。他那软手持拿这妖绿的果实,更衬托出那手那果的举世无双。 药奴将人参果往红润润的唇边一送,脆生生的咬吮声高高浅浅,再看他一副仿佛品尝人间佳肴的**模样,说真的他哪里在吃人参果,简直就是在猥亵那颗果子,看得人喉头一紧,双颊秀红。 “给我吃口?”雪若舔舔嘴唇。 “我嫌你脏!”药奴媚眼斜挑,"yun xi"更猛。 她只好将目光转向墨轩那边,平素第一次觉得墨轩将来会更长寿。 墨轩毕竟是墨轩,那几个残妖余孽,须臾间被劫魔吸食干净,仅留下干如枯井的僵硬尸身,横七竖八倒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当最后一只雪妖被斩杀干净,墨轩终是厌烦这场本无必要的缠斗,他的眼底透着浓重的不屑,但也伴随着丝丝傲娇的光泽,毕竟在三人中,有两个就是废物,或者应该说,在龙灵帝都的人山人海中,绝大部分是废物。 此情此景,他玉冠束发,气宇轩昂,雄赳赳的气概可拔山,可覆世,英雄的气息焕发英俊容光。 劫魔这灵气十足的剑亦受主人影响,在整个房间盘旋几周,耀武扬威地从药奴身边略过,旋即回到墨轩身边讨欢。 不知怎的,药奴脸色微沉,嫩手将吃一半的果子往雪若小嘴中一堵,右手极快地从发边接住一根断发,少有地严肃道“如若再敢断我一根头发,我必将劫魔送入地狱。” 他的语音轻柔,竟透无尽狠厉,就连劫魔这嚣张跋扈的怨念影剑,也微微靠近墨轩咫尺。 细细看来,药奴右手两只青葱玉指间,拈着一根粗黑的断发。大概劫魔横掠时,被剑气削落的。 雪若汗颜想,不就一根微不足道的细发,若是劫魔把她剃秃,她也断然不敢跟墨轩还嘴。 墨轩似乎有轻蔑的笑意,浓眉微斜道“凭你这软如泥,媚如酥的身子吗?” 看来他是故意放狗咬人啦。 屋子里充满火药味,随点即爆,雪若紧张的从头到脚冒冷汗。 药奴邪魅的双眼春波荡漾,嘴角弯成完美的弧度,既柔且狠道“你可试试!” 语毕,根本没看见他动手,只觉银丝一划,快如疾矢,瞬间消逝。 “啊!”一阵凄厉女声贯穿方才的紧张气氛。原来还有一雪妖欲隐身遁逃,被药奴的发丝击中要害,跪地现形。 “你还不痴。”墨轩冷哼。 “你也不呆。”药奴媚笑。 雪若惊觉,哇靠,看来这屋里只有一个大痴呆,那就是她自己。 当然,还有那个要逃跑的妖孽,细看居然是逆天老大。 就现在而言,她也不过是个狺狺哀嚎的丧家之犬。药奴的发丝飞射于她左颊,不见分毫血溅,偏生痛得她如同骨裂,看她似有反扑之意,无奈仅能抱头嘶吼。问世间最惨无人道的酷刑,大抵如此不及。 原想她笑时最丑,现在发觉她此时狼狈更胜一筹。 “我要杀了你们!”逆天女子咆哮之声如浪滚来。 药奴浅问“谁在大放厥词?” “不过一垂死禽兽。”墨轩不齿接答。 这俩人方才假意各自挑衅,险些擦枪走火,激雪若一身冷汗。现如今此呼彼应,灵犀神通,齐携手,同克敌。可见此二人心机之重,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物以类聚正是说此类人的心狠歹毒。雪若暗觉幸亏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而不是他们的敌人。 “哈哈哈,枉我聪明一世,居然连累姐妹香消玉殒,死无全尸,今日既然已成手下败将,我自不会独活。”说着右手利爪只拍天门。 一口吐掉那半个人参果,此等珍果瑶食,果汁流入喉头甘甜润燥,提精养神。可惜沾染药奴的口水,令她胃底好一番“波涛汹涌” 雪若眼疾唤道“手下且慢,先解我法咒啊美女!” 可惜逆天老大死意已决,下手极快,五根利爪破颅而入,鲜红血浆如火山喷发之势,流若悬河,整张脸庞仿佛血做的怨偶。 她的眼珠被血染得绯红一片,却如怨如咒死盯着雪若,看得她背后发冷,毛骨悚然。 这种等级的死法小小刺激了她一下,她底底反抗道“美女,你看错位置了。” “哈哈哈!”那妖孽释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气力,尖叫道“他们也不过是利……” “啥?”到最后她那声音蚊子哼哼一般,叫雪若好一番猜测,“你再说一遍!” “……”妖孽白她一眼,身体摇摇欲坠。 她好无辜,替人受罪。 妖孽似乎欲再张嘴,劫魔无声地插入她的心窝,叫她把剩余的遗言吞回肚皮,速速送她去见同根而生的胞姊胞妹。 难不成怕她死不透,再多补一剑? 正文 第10章 他来了,请睁眼- 墨轩看穿雪若的质疑,冷哼道:“不要可惜那些上好的怨气!” 转头看向药奴,他哪里顾得上别人的惨死,两眼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人参果,红润嫩唇叨念又叨念:“这败家子,暴殄天物……” 雪若又看那本想吃掉自己的逆天老大,现在轮到她被劫魔吃抹干净,劫魔贪婪地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吸食怨念,那些黑烟状的怨念由她身躯四面八方透射出来,注入劫魔体内,海纳百川。 劫魔今日吃饱喝足,剑身乌沉沉透发无尽鬼魅妖气,异星一般。它又兴高采烈地在空中飞流来回,不过这次它离药奴远远的。 墨轩屏息凝神,唇齿轻念法咒,劫魔在他身周萦绕,越旋越快,由沉甸甸的实体剑身涣散成一股乌黑的云烟,最终全部被墨轩的双眼吸纳。 墨轩的双眼就是劫魔的剑鞘。 墨轩那狠厉之眼本就若黑海一般润黑闪亮,劫魔收进眼海后,那眼中之海更是昏黑一片,暗含汹涌。眼神所及之处,赶尽杀绝。 话说这墨轩先前与众妖狠斗半晌,发丝竟文丝不乱,整齐梳束于墨玉冠内。 黑衣,黑眼,黑冠,黑剑,黑沉的俊气隐散黑冷的煞气,他果然是世间唯一最配得上这黑色之人。 雪若怔看着枯树枝一般的妖孽尸身,心底冰凉,任凭满身火血流淌也丝毫不感温暖。 不是她同情泛滥,而是那妖孽身形与自己相差毫厘,总觉得真像自己就干巴巴地躺在那里。 伴君如伴虎,女妖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医仙大人,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叫我坐起来?”雪若对药奴不觉恭敬如宾,看他满头青丝熠熠生辉,难怪从未见他束发,原来他的杀手锏便是那头飘洒柔韧的发丝,她以后如果不事事顺他,他随随便便飞几根头发,自己小命玩完。 药奴险些被口水呛死,他佯装用手擦拭双眼,惊奇道:“你吓傻啦!” 他此番不识抬举的表现,雪若也不想枉做淑女,凶相毕露道:“快给姑奶奶抬起来,屁股冻麻啦!” 药奴不怒反笑,故技重施举起细软无骨的双手,在她眼前柔然一恍。 真是一双毫无瑕疵的芊芊玉手。 这回他辩解道:“我肌无力哎!” 肌无力的人会将半米长的发丝,全部徒手飞射到别人的脸蛋里去?他那肱二头肌不要太坚挺,太有力好不好? 雪若露出不齿的讥笑。 “把劫魔唤出,给她从桌上撬起何如?”墨轩的眼底黑波粼粼,劫魔振翅欲出。 “啊呀……”雪若大叫:“怎劳烦您动手呢!我突然发现躺着挺舒服的……挺舒服”生怕墨轩不信,故意做了个享受至极的表情,证明她的身体长时间紧贴在骨架雕刻的长桌上,是一件多么值得欢庆的事。 “呵呵,那我也来躺一躺,看看是否真舒服?”一阵婉转低沉的嗓音自门缝飘来,墨轩立马恭顺起来,药奴亦起身相迎。 他来了! 雪若浑身的火血沸腾如万马飞驰,连雪妖下的结咒也阻止不了她坐起的**。 她想见他,鬼使神差就直挺挺地坐起来了。 一抹绝色尾随着话音,话音刚落,他便长身玉立地站在眼前。雪若从未觉得此屋冰雕雪刻,如此辉煌,雪若也从未觉得地面斑斑血迹,红艳如芍。她只觉得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让一切不堪都瞬间如梦似幻,仙境一般。 “不过一个小小的雪结,你俩就会欺负小女孩。”他轻言漫语,却绝无责备之意。 药奴朝墨轩飘一个媚眼,墨轩低头视若无闻。 原来两人竟戏耍于她。还是独孤斩月私下为她解咒,尽管雪若都没见到他如何做到的。顿时对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独孤斩月亲切拍拍墨轩的肩膀,墨轩高傲的头颅恭敬地点下去。这冷血无情的第一剑手,只在见他时才肯低头俯首称臣。 独孤斩月温柔朝药奴一笑,药奴这恃才傲物的绝世妖媚,立马回之以一笑,仿若妓|女从良一般,真挚而友善。 他清澈如月的眸子终于停在雪若这里,脸上的浅笑忽然消逝,眉头微微一皱,整个屋子顿时肃静黯然。 “雪若,你流血了,是谁敢伤你的脸?”他的语气带着丝丝愠怒,却觉得听风谷的千年寒雪吹进屋里来。 “已经全部射杀干净,公子放心。”墨轩低眉顺目答曰。 “那也不行,等我们走了便放冥火燃烧干净!为雪若解恨!”他命令道。 “一定干净!”墨轩回答干脆。 三人互看一眼,心领神会。 雪若听了喜上眉梢,当时全然没有觉查何处不妥,只一心思忖恶有恶报,雪妖们居然间接惹他生气,简直万死不辞,根本忘记受伤的人其实是自己。 独孤斩月面色稍缓,风雅神俊的浅笑隐现嘴角。他总在浅笑,含情脉脉,温润如水。他的眉形堪比春山,他的眼凝含秋水,只叫人短一望,春山秋水变朦胧在晓梦之中。 方才为她动怒,已然使雪若觉得自己受到天恩地赐,哪里有闲暇去质疑一切。 看看她是有多么心仪他,但醉眸湖不愿醒,望其频顾朝复夕。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真为零。 “还请药奴回去为雪若医脸,女孩子的脸比生命重要。”他已悄然坐在自己身旁,白皙的手指在雪若的面颊微触。 雪若惊慌一躲。 “很痛?”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比那手摸着更痒,微风吹皱她心湖春水。 斩月,斩月……这魂牵梦绕的名字,为何雪若从不敢随意唤出这简单的名字,唯恐自己肆意轻贱了这份舒淡风雅。 “雪若脸好红,莫不是着了风寒?”独孤斩月见她脸畔红晕霭霭,将五指并拢轻抚她的额头,语气似是担忧。 他哪知雪若为他的亲昵举动臊的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又贪恋他的贴心,任他与自己短暂的接触。 他的手寒凉似冰,虽摸在额头解雪若燥热,转念一想他常年被寒毒侵体,心底不免又难过起来。 她笑为他,她哭为他,为何她的心绪总围绕他而转? “独孤兄不必介意,这妮子没什么大碍,就是红鸾初动,发……”药奴半晌不言语,一张嘴就很欠扁,雪若暗地翻他一记白眼,他就把剩下的闲言碎语乖乖吞进肚里,脸上却是一副骄傲的窃笑。 他这欲露还羞,欲说还留的言语,比直接点明她在发春,更加折辱她的自尊。 雪若旋即脸红至脖根,恨不能自戕而死。 “休要胡说,我雪若妹妹年纪尚小,哪里懂得男情女爱之事。”独孤斩月自以为是地为她解释。 也或者,是他聪明的用年纪与她划清界限。 “可她说她的心里年龄与实际年龄不相符合,她还……”药奴这厮有意报复,使劲抖猛料,雪若怕他说漏嘴,一个蹦子跳下桌去,用手堵他那张举世无双的娇唇。 “你再敢胡说,姑奶奶就撕烂你的臭嘴!” 可惜她体型瘦小,根本无法全然用手盖住他的嘴,还好药奴洁癖,大叫手脏,躲着雪若叫她滚远点,才停止继续解密小少女心底的**。 独孤斩月浅笑摇头,和墨轩一前一后尾随而来。 一白一黑,如影随形。白而温情脉脉,黑而抑郁沉沉。 仿佛一个人,带着与他截然相反的影子…… 虽与药奴追闹,雪若的心底终是放送下来。有些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了了之更为明智。 她对他,还只是不可言说的暗恋。 正文 第11章 因为有他才快乐 墨轩如何让用冥火燃尽雪妖之所,雪若不得知。因为三人已经全部进入地下雪道。听风谷常年冰天雪地,在雪原行走极为困难,即使乘着神驹雪浪,已是步履维艰。 谁想听风谷地下深雪中竟星罗棋布,密布无数雪道,四通八达。为防止雪崩,雪道每隔百米,左右立一夜光石雕刻的龙龟兽,座碑上和“寂雪啼苑”一般形状,就是体量偏小,碑上镌刻的界咒,坚实的结界撑起整座地下脉络。 难怪墨轩他们如此极快地找到她。 雪若很庆幸自己没有尽早发现这个地下秘密,否则今日就会和独孤斩月失之交臂了。 接近马队,雪若眼尖一眼望到那匹与她一起私奔的雪浪,原是他们放在外面的哨鹰发现此驹,才在附近寻见自己的足迹,继而挽救她宝贵的生命。 可是面对救命恩人,雪若觉得怎么忘恩负义地只有讨厌呢。 雪若温柔地抚摸雪浪绵白的鬃毛,鼻孔哼道:“谢你啊!” “雪妖作恶多端,残害无辜,杀了她们也是为民除害。”药奴义愤填膺道,可是看他那一半似被遮羞布隐藏的娇颜,再配上蚀骨的妩媚音调,这般慷慨激昂地话语顿时沾染不少胭脂水粉味。 “我又没谢你这件事。”雪若的鼻孔又一哼。 “什么?”药奴难以置信地瞟她一眼。 “反正就算我不被雪妖设计,你们杀她们亦是举手之劳。”唯恐他问自己到底谢什么事,雪若又补充道:“我是谢你把马救回来,否则听风谷的寒风已将它撕裂冻僵了。”语毕,雪若更亲切地抚摸它,它似乎听懂她的话,将头紧靠自己胸口。 真是匹好马! 药奴语塞,不过救她这件事上他根本没出什么力。墨轩大抵有些许生气,好歹他也浪费了不少体力,身周气息凝重,黑眸微闪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雪若觉得有独孤斩月撑腰,底气十足接道“汪汪…” 独孤斩月噗地一笑,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难得他笑的如此开怀,脸上绽满盛夏之明媚,天地都为之动容。可见往日的笑只是虚假的门面,今日才算发自肺腑。 他独望着她笑,一道闪电击中心脉,怦然汹涌。 药奴笑出了泪花,素手一指,柔然道:“此乃二郎神杨戬麾下第一勇兽!” 雪若趁机追问独孤斩月:“为什么你会和他们那种人混在一起?” 药奴立即收起笑脸,冷问道:“哪种人?” 墨轩的脸黑上加黑。 斩月很认真地想了想,解释说:“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帅哥。” 雪若:“……” 想来墨轩,药奴都是姿色非凡的美男子,寂雪啼苑里的下人也各有千秋,秀色可餐。难不成,斩月他…… 雪若斗胆靠近他低问道“药奴的整张脸你看见过吗?” 独孤斩月神情一怔,他大概没料到她的思维跳跃异常,仍旧莞尔道:“有朝一日,定揭下来观赏一翻。” 雪若再偷瞄药奴一眼,觉得他不想理睬自己,故意借口去挑选心仪的马车,雪若立即转向独孤斩月低语道:“记得叫上我。” “呵呵呵……”独孤斩月低笑几声,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一双水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直看得她周身不爽,如团火烧。 “以后切不可再私自外出。”斩月语调稍显严肃,他的思维也跳跃异常,见雪若无语,继而温柔如寻常补充道:“我会担心的。” 他会担心她! 雪若勇敢地抬头对视他的眼睛。才发觉他的眼眸在晶莹雪色之中,婉转如流动的琥珀,起伏似春波万里。 真是一双天生就含情脉脉的眼睛,纵使他心中空无一物,那眼睛里也满满洋溢无限的情愫。 这种眼睛的主人若果不是天生的多情,就是天生的骗子。 雪若羞怯地避开他的凝视,带着少女的矜持,默默颔首。 冷不丁瞥见药奴,不知他从何时起开始看向他们,一副恶心的表情,似乎嘲笑雪若做作过头。 雪若立刻学他飞了一击媚眼还礼。 药奴优雅地崴了一下脚,姿态婀娜。 “寂雪啼苑”是雪若失忆后的第一处栖身地,所以印象颇为深刻,苑外巨大的结界撑起一片安静祥和的乐园,将漫天卷卷的雪暴阻隔在外。 每次抬起头总以为傍晚的天空就是澄澈的浓紫色,结果是晚霞染红了结界的外层,每次赏月总以为星星会似雪花一般满天飞舞,结果那真是鹅毛大雪掠过头顶,飞雪走霜。 出来听风谷,她的一切陈观俗念皆被颠覆。那天际是何等蔚蓝,一望无垠。那草原是何等翠玉,碧绿惹人。就连树木亦高大万分,挺拔遮眼。就连空气也清新醉人,混合生机勃发的气息。 雪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被华丽丽地彻底颠覆。 药奴笑她是土包子进城,土头土脑,没有眼界。 雪若立刻反驳说:你倒是早带我出来放风啊! 墨轩说:你俩鸡同鸭讲,只会叽叽嘎嘎。 雪若和药奴齐心协力将他偷偷杀死在眼神之中。 斩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俩没准前世是一对怨侣,只是雪若晚生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 药奴偷偷吐了。 再一路上,雪若强憋着视药奴为一只癞蛤蟆,药奴视她为一坨牛屎。彼此保持不吵架的距离,生怕再有人说他俩缘分三定。 墨轩说:天地终于一片清净。 斩月说:终于脱离苦海,为什么不看如画风景? 雪若偷偷说:风景不若你美。 药奴大叫把贱人赶下车去! 药奴被赶下车去。 虽然她每天在“寂雪啼苑”过得充实而快乐,可如今每日过得更加充实而快乐。 一切只因有他…… 为了尽早赶至灵龙帝都,三人几乎未曾下马车,除了必要的解乏和解手,大小事宜权全在车上解决。药奴自那日之后赌气不来见人,仅雪若和斩月独自留在他的豪华大帐里。 当然还有防火,防盗,防着雪若的墨轩,毫不懈怠地守在附近,唯恐她会对他的主子做出什么天打雷劈的举动来。 如果可以,雪若倒真想试试天打雷劈是个什么滋味。 此刻墨轩微闭双眼,调匀气息,在靠近车门的地方盘腿打坐,劫魔在他眼中不安分地微震,振荡得他长睫蝶翅翩然。墨轩只好双手合十环扣,轻念法咒来调解劫魔的躁动。 最近风平浪静,一直无杀伐屠戮。大抵是劫魔饿了,要食怨念。 饲养宠物就要选什么阿猫阿狗的,选个只会杀人的剑来饲养,难怪墨轩性格愈发冷血无情。 再看与墨轩截然不同的独孤斩月,下午的阳光从车窗透射朦朦胧胧的景影,一片妖娆明媚笼罩修竹般身姿,长衫铺卧席间绽如枝头雪梅,乌润长发遮不住通体翩翩,手执玉笔竟难分谁更通透。 他正专心致志地练习书法,这一练便是两个时辰,毅力惊人。 “雪若可想学字?”独孤斩月突然抬起头,浅笑着望她,“你看那书也有两个时辰,居然一页不翻,是否把那页中的学问研究透彻了?” 雪若一直偷望他,可怎么也望不够,居然呆坐两个时辰,也算毅力惊人。 被他发现此间玄机,脸蛋不禁红透,仿佛被捉奸在床一般。 “不必不必,我能看懂字词便可,写便作罢。”雪若把头埋进书里,躲羞片刻。 “我亲自教你不行吗?”独孤斩月诚挚无假。 “恭敬不如从命吧,那就!”她已经飞快挪至他身边,满脸恬笑。 “嗯哼!”墨轩轻哼。 “还是算了……”墨轩一声冷哼,雪若烈火一般斗志瞬间熄灭,打算偃旗息鼓,偷偷返回。 “别动,我喜欢……” 斩月一把将她拉至怀中,端坐在他与矮几之间。 正文 第12章 坐好,别乱动 “别乱动,快坐好!”独孤斩月将雪若柔柔搂入怀里,蜻蜓点水道。 他身姿高大,她体格矮小,他风采卓然,她贼眉鼠眼,突然间坐在他怀中,雪若丝毫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只觉得自惭形秽,凭空糟践了朱玉。 “我说要教雪若学字……”斩月重复道:“……就言出必行。” 他言似风轻,但威似海深。 墨轩不再出声。 雪若也打消逃跑的念头,乖乖坐定,凡夫俗念一扫而空,仅是一副专心学字的模样。 不曾想,他微微一怒……很惊人。 独孤斩月另递来一杆毛笔,细心解释道:“我这杆玉笔看似轻盈,实则内注流金,沉重难执,雪若刚刚学字,就拿杆轻巧的笔来练手吧!” 雪若双手接笔,很是恭敬。 “雪若会写哪些字,随便写几笔来看看。”独孤斩月言出必行,果然一副夫子派头。 他这般说就为难人了,如果雪若说自己只会写“独孤斩月”四个大字,他会相信吗? 反正她自己是信了。 现在终于有些后悔以前不该只抱着言情小说啃读昼夜,而应该多学如何写字,也不至于今日丢人败兴。 雪若沉思片刻,摆出大文豪挥洒泼墨的架势,执笔写曰:虫,瓜,听,月。 嘴中喃喃叨念:“夏天来了,虫子爬在西瓜上,无聊地哼着小调,听!它唱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多么美妙的意境,多么丰富的幻想。好字!好诗!” 她不禁为自己喝彩。 “噗嗤!”独孤斩月低低一笑,随即解释道:“雪若真是天生的乐天派呢!” 后而,将手中玉笔在五指间一旋,宛若游蛇缠环,却不溅星点墨渍。如此重物被他的修长手指灵活摆弄,可见他腕力与指力齐劲。 不肖思量片刻,提笔在雪若的字边写曰:月,听,瓜,虫。 性感的唇轻念道:“秋之将至,月影孤悬,听闻不见,心生忧思,借问瓜田,虫还在否?” 眼见白纸之中两行墨字,一行潦草邋遢,一行流畅遒劲,立见云壤之别。 他这是在嘲笑她没文化吗? “你真好生讨厌,想出这种办法折损我?”雪若技不如人,嘴上便放肆起来,故作娇嗔嗲嗲,毫不避讳。 “嗯哼!”墨轩再咳,意寓警告她不要越礼。 “不碍事,我早已将雪若看做自家妹妹对待。”独孤斩月轻言徐语为她辩解,手指随音滑入她顺软的发丝,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以指为梳,替她整发。 “看来雪若不可跟药奴再待,他一无拘束的浪子,终日披头散发,害得雪若学他坏样,从不盘头梳髻,平白失了大家闺秀的端庄。” 他责怪药奴,雪若本兴高采烈,转而一听他妹妹长,妹妹短的与自己相称,怒气瞬间胸腔喷涌,反手拨掉他伸入发丝中的手,回视怒道:“药奴心性清高,恃才傲物,本就与别个凡夫俗子不同。雪若愿意披发,只为求得自由自在,不受金叉银簪负累,才不要什么虚假的端庄。” 脾气撒完,才发觉不自觉与独孤斩月四目相对,那般近……那般近……纵使她抬头仰视他璀璨的眸,也错以为伸手可摘星辰。 独孤斩月的眼,款然注视着雪若,大概不相信她会如此反应,沉思片刻问道:“雪若可是喜欢药奴?” 雪若恨恨答复:“我喜欢他……离我远一点!” “那雪若喜欢什么样子的?”独孤斩月笑了。 “不知道,发育好了才知道!”她简直不敢相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尤其是他长着那样一般深情款款的眼睛,怎么会如此不解风情。 “那我就一直等雪若发育好了……”他的笑,荡漾到了眼尾。 问世间两情相悦胜数,皆不及金风玉露,佳期相逢情意绵长,问世间无数柔情男子,皆不及此君言带轻柔,语韵缱绻。雪若坐在他怀中,那天籁一般的嗓音越过脖颈青丝,盛满耳畔,如果她舍弃仅存的理智,此刻便是晕醉了。 可独孤斩月自始至终与她保持最礼貌的距离,言轻却不带情,语柔更无暧意。 他的话只是娓娓动听,却从未煽情。 “嗯哼!”墨轩适时又冒死一咳。 算是救自己一命,雪若几乎是连滚带爬逃离他的怀抱,自嘲笑道:“今日学字不成,我还是做个快乐的文盲吧!” 独孤斩月似乎看懂,似乎又很茫然,他眼底略过些许复杂神色,但嘴角始终弯成优雅的弧度。 令她着迷,而又妒忌,叫她不禁猜想。 他的笑颜,会为谁保留…… 他的目光,又会为谁停留… 药奴突然一脚踢开车门,大步流星向这方奔来,他走得急,险些踏在墨轩的黑袍上,赢来墨轩冷眼狠视。他走得那样快,却还是翩翩如一只彩蝶,花间炫舞。 雪若为自己刚才替他在独孤斩月面前申冤感到惭愧,他比她说的心性清高,更加恃才傲物。 他简直视她为粪土,从雪若的半身腰跨掠过去,直奔而来。 所幸车帐又宽又大,否则但愿他大跨步时一头扎在车顶。 药奴附在独孤斩月耳边,耳语几句,独孤斩月神色微变,转而向墨轩耳边嘀咕,墨轩神色飞扬,爽朗道:“来的正好,劫魔正好饿极!” 三个大帅哥卿卿我我,几乎没有雪若什么事。 独孤斩月使个眼色,与墨轩前后离开车帐。甩下药奴和满脸狐疑的雪若。 药奴也不理睬她,往矮几慵懒一靠,突然哈哈狂笑,原来是瞥见桌上的纸。他全然不顾自己完美淑男的形象,葱白的食指指着宣纸中的墨宝笑道:“谁把鲜花插在牛粪里了?” 鲜花是独孤斩月的字,那牛粪就是…… “想尝尝我的墨宝塞进你嘴里的独特口味吗?”雪若反击道。 药奴不以为然,他的自信心足够强,他的脸皮也足够厚,所以他这个人……也足够危险。 带着面具的人,足够深藏不露。 “你不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吗?”药奴换了个话题。 “如果你说,我就好奇。”若果她先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以自己对药奴的了解,必定会被他蹬鼻子上脸。 “你先求求我。”药奴得意道。 贱人果真矫情。 雪若连翻白眼的功夫都懒得施舍他,径自走到车窗前,一把掀开车窗,外面景象一目了然。 车队早已停止前行,车队中的家仆俨然剑客的装扮严阵以待,夕阳西下,绯红晚霞为每个人上脸庞涂抹血色的凝重。独孤斩月以领导的姿态负手立于一旁。 墨轩神采飞扬地对几位管事的仆伇细细分工。他在杀人前总是打鸡血一般精神盎然,衬得整张脸英挺不凡。 墨轩语毕,独孤斩月低低又叮嘱几遍,单手一挥,众人皆散。七八人背着干粮和连发弩机朝附近地势高些的树林奔去。 剩余的人驱车将车队列出阵形,卸下雪浪驾车笼头,简单束缚,打算情急时骑马突围。 “看来大敌当前。”雪若注视着独孤斩月镇定自若的背影,幽幽自语。 此次出行,她也断断续续了解到有关独孤斩月的一些情况,他本是九尾龙族现任帝君独孤九第四子,本也该是下任帝君的最佳继承者,可惜他心无天下激怒帝君,被无情赶出龙族,做了个落魄皇裔,也过了几年心酸的流浪生涯。 想他荣华千年,再短的辗转流离也是最残忍的折磨,毕竟还好,如今他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帝国,拥有死忠不渝的侍仆,还拥有亲如一家的兄弟。 他抛弃了累赘的江山社稷,抛弃了虚伪的皇权较量,获得了独属于他的尊荣富贵。 他不再属于那个冷漠的帝王之家,可他依然尊威霸气,势不可挡,他甘心做一凡人,可凡人者能有几人拥有如此恢宏气度,谈笑间指点江山呢? 雪若心底默然敬佩,爱意激增几分,纵称不上美人,也独爱这英雄一般的优秀男儿。 “你这孩子不算愚钝。”药奴打断雪若的思绪,从他语句的表面意思中算是夸奖她,不知何时他翩然来至身后,清浅的药香自他身上幽幽散出,甜腻而醉人。 雪若一直喜欢他身上独特的药香,可她一直不喜欢他这个人。 意外地药奴居然轻浮地用两个指头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注视他的眼睛。 正文 第13章 回望 雪若承认药奴虽遮藏半张脸庞,可他的俊颜更被神秘渲染,尤其那双眼睛真是内泛秋水之波,暗媚涌动,乃是这张桃花面容中点睛之笔。 不同往日的嬉戏玩闹,药奴的神情竟专注起来,雪若若不是心底另有他人,被这般容貌的男子聚精会神地紧盯不放,心脏负荷想也难以承受。 她的脸被他盯着,终究是烧了起来,此间无端的升腾起些许暧昧。 “就是外貌如其丑字,惨不忍睹!呵呵呵……”药奴卸下深情伪装,总算把她揶揄个透彻。 他的荡笑引得窗外的人回头瞩目,墨轩根本不屑回望,独孤斩月的目光只停留一秒,继续扭头背对着二人,其他人大概心底默默鄙视他俩大战之际还在**。 雪若羞愤交加一把甩开药奴的咸猪蹄,他只是感到有趣,她却怕极了独孤斩月误会。雪若扭头回到车内,气呼呼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女人要有人抢才吃香!”药奴也返回来,继续慵懒地靠在矮几边,他的视线又落在矮几上,眉头微皱,随手将桌间那张纸从字间撕开,把斩月写得部分铺展叠齐放在墨硯低下,雪若写的部分叠好揣入怀中。 “我以为你会撕掉。”药奴的举止很是反常,简直吓人一跳。 “撕了做什么?”药奴狐疑满脸,接道“我想把这鬼画符贴在自己车帐门外,辟邪啊!” 雪若感觉他今日就是来报那日赶他下车之仇的。她气急一扑,准备跟他拼命,嘴上大叫:“狐狸,狐狸,你先害我被斩月误会,又随时找机会羞辱我,跟你拼了!” 她朝他跑去,一不留神脚下踉踉跄跄,绊倒在他怀中。 眼前一片星光,只觉他的怀好结实,撞得雪若鼻子生疼,他身上的药香似乎也变了味道,浓郁而诱惑,头顶响起他柔柔一讽:“准备恶狗扑食吗?” “是屎吧你!” 雪若怒上浇火,伸拳在即,反而被他双手轻轻一掐,稳稳拿住,仿若最绵软的钢夹,令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早说他的肱二头肌很不一般。 车门再被打开,独孤斩月与墨轩走了进来,他们满脸错愕,大概没想到俩人纠缠一处,暧昧难辩。 雪若眼前星光散却,一片完蛋了的漆黑。 墨轩一贯冷言道:“成何体统!” 独孤斩月脸色始终如一未曾更变,缓道:“药兄难道连小孩也不放过?”他的表情木然,言语却微微刻薄,雪若本以为他吃醋了欣喜雀跃,转念一想凡是任何人见此般场景都会这般教训,心情自然跌至低谷。 药奴一把将她推开,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道:“我的品味还不至低下如此,就是跟小朋友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我也觉如此。”独孤斩月赞同道,可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不再望着她。 “胡闹。”墨轩继续冷言。 三个大帅哥问问答答,还是没雪若什么事…… 药奴说幸亏他机警,今早便发觉车队所行之地,身后不远处深林时而惊飞几只山鸟,原本实属平常,可频繁多了就属异常。 他特地委派车队中的一善养哨鹰的家仆纵鸟查探,这一探看果不其然,哨鹰发觉在车队西南千米之外,有小股凶恶之徒尾随而来,伺机袭击。 独孤斩月推断来者必定今夜趁黑偷袭,而他们假意毫不知情,停顿休憩,以减轻敌人防备,暗地布下口袋阵,瓮中捉鳖。 他的车队本为贯穿列国行运走货的商队,车厢满载绫罗绸缎,金玉珠宝,难免贼会惦记。可惜贼人胆敢对他们动手,简直虎口拔牙,单是墨轩嗜杀就够来者痛吃一壶。 雪若说为何不把货物抛弃,干脆驾着雪浪摆脱危险,雪浪速度之极,是其它马种难以匹及的。 墨轩嗤之以鼻:“笑话,岂有让贼人活命的道理?” 雪若心知肚明他是近几日未杀人,心骚手痒! 独孤斩月笑答,他的商队纵横各地数十载,平素里各方看见他那标志性的大帐及雪浪组建的车队,皆会绕行三里,可今日一反常态,有人居然太岁头上动土,想必来者不善。必须予以沉重打击,给其他妄动者以警示。 雪若沉默思量,毕竟自己初涉江湖,不知其中深浅,不好胡言乱语,只好做个安分守己的听众。 斩月墨轩,再加几位管事仆从,皆聚集斩月帐内细细密谋。而药奴斜卧书架旁,取出镀银锉刀细细锉磨亮如玉贝的指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天晓得斩月要这种废柴待在身旁有何用处? 雪若朝药奴翻一白眼,鬼吼鬼叫道:“咱们什么时候吃晚饭?饿死如何抗敌?” 这次她和药奴一起被请下车去。 药奴笑得扶着肚子,直不起身。 此次实地观察了解,发觉车队中能人甚多,张三会使剑,据说他砍掉的大腿能绕城三周,李四会轮流星锤,据说他砸破的脑子,脑浆崩裂如画,赵五会射飞镖,据说他从人侧飞刀亦能剜出两个眼珠,串成一串。 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取人首级,他们都是墨轩培训出来的杀人机器。 王麻子端着一锅热汤徐步走来,大叫:“趁热快喝鸡腿丝,鸭脑拌牛眼糊辣汤,保暖提神!” 药奴鄙叫道:“拿走,滚开!” 月似弯钩,凉风习习。 月似夺命弯钩冷如冰,凉风习习几欲断离魂。 月黑风高本该杀人屠戮夜,雪若心底紧张却又好奇勃发,意欲观战。 独孤斩月仅留药奴陪她待在远处树林躲避,月光抚伴他的右脸,篝火染亮他的左脸,他的脸庞在忽明忽暗间镌刻出超尘的神俊,他的脸在月中柔和,眼在火中闪烁。 他将雪若和药奴送至林间深处,药奴按照探子的汇报的路线先去探路。今日大敌当前,虽有万分把握,也要将一分用来保护她这无用之人。 “为何你不走,你可是他们的主子?”雪若突然鼓起勇气拉住他的衣袖,却不是手。 “我唯有与他们并肩作战,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应该做的。”独孤斩月眼底星光熠熠。 他要在众人前立威,总该与他们甘苦与共。 “那……一切小心!”雪若心底又默念,等你回来。 “雪若该叫敌人小心。”他眼底烈火熊熊。 依依不舍回头准备要走,独孤斩月一把拉住她的手,他的手仍旧冰冷,却牵住她整个灵魂,雪若怔呆了,不知他为何突然有这样的举措。雪若的心脏几乎停止跳跃。 “雪若,你先别走。” 正文 第14章 什么都可以给你 “雪若,你先别走!” 一块冷玉突然塞入她手中,雪若喜出望外,拖起来仔细观望,这玉约半个手掌大小,通体水般透亮,仿佛琉璃做的石胎,精工雕成睡莲形状,花瓣顶尖处串一细长玉串,滴滴似泪珠般首尾相连,浑然天成,俨然一副玉莲泣泪的珍宝项链。 “这是要送我的吗?”雪若惊诧道,这种地点,这种时机,他送她如此精贵的礼物又是意欲何为?难道是要示爱吗?嘻嘻。 雪若忍去臆测,“你难道不是该送我一件防身的利器吗?” “你怎知它不是利器?”大敌当前,他仍眉眼含笑,谈笑风生。 听他如此解释,雪若将宝玉放在手心掂量几下,确实比普通的玉石沉重些许,又用手指细细抚来,纵使指间粗糙,也摩挲得出此玉光滑绝伦,绝非凡物。 再缓体量,忽得发觉几叶莲瓣间隐现一个细小按钮,使劲一按,“噌!”的一声从莲座低弹射出一把短兵,亦是玉莲般质材,冷光闪闪,其韧无比。 这莲花宝匕,世间少有,周身散发锋利绝决的森光。 “雪若能打开此匕首,看来它注定属于你。”独孤斩月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定格,仿佛她才是那个月下发光的宝物。 “你想让我用此刀杀谁?”雪若手握莲花,在空中比划几下,果然锋利无比,在所划之处留下光痕,很冷的光痕。 “如果有人偷袭你……”独孤斩月一顿,“你要用此刀保证自己不落入敌手。”他的言语比这刀刃更嗖冷无比。 雪若心中“咯噔”一怔。 “杀了……我自己?自杀啊!”她惊呼道,可手上却握的极紧,生怕不小心遗落宝刀。 “呵呵……”独孤斩月坏笑,“雪若如此好骗,真是让药奴捡到宝物了。” 他将她与药奴言至一处,看来今日的误会不小,雪若立起这莲花宝匕,做出切割的动作,凶悍道“看我用此刀毁他双手,叫他再肆意碰触不属于他的东西。” 独孤斩月不再言语,他又回归了沉默,他不对自己这段表忠心的话做任何评价,叫雪若心底好生难过。 “这刀如何称呼?”她借题发挥,打破尴尬。 “穿心,此刀名曰穿心。”如此冷漠的名字,从他的嘴中缓缓溢出,却柔情万般,如云似烟。 此匕形如莲花,又唤作“穿心”,凭雪若在药奴身旁混迹几载,一下叫道:“穿心莲啊?那不该是味中药吗?”她这一唤,瞬间冲散此刀无比仙气。 独孤斩月柔然一笑。 雪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颅,将将细细看来,小小一块玉石间,竟能藏得一把伸缩自如的冷兵器,果真是匕首横穿玉莲之心,穿心名至实归。试想天底下的能工巧匠至多,也无几人设计出此款神兵,即使设计得出来,也难寻这等珍稀且神秘的奇石做刀。 他对她这所谓的妹妹,可也用心了。 林间一阵轻咳,是墨轩前来召唤他走。 雪若慨叹,与他相处的时间总是一晃而逝,再长久也只在一瞬,虽然她深知他的死侍会拼命守护主子,可心底万般担忧,嘴上又更无法言语,只能如梗在咽,苦水自吞。 “我去了。”独孤斩月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斩月!”雪若急忙唤住他,声音之大连自己也吓一跳。 他回头望,因笑道:“雪若总算肯喊我的名字了,我还以为你嫌我太老,总要跟我撇清关系呢!” 撇清关系的怕一直是你吧…… 雪若接言道:“放心吧!” “放心什么?”独孤斩月疑惑不解。 “若是药奴不轨,我就用这把‘穿心’……”她扬刀做了个砍断的动作。 “你若听话,什么都可以给你。”他微微浅笑,倾城倾国。 如果,什么都可以给得话,她就想要他的心,而已。 最终秀挺如松的身影隐入丛林之中,仅留下静谧的月色,和雪若牵扯不断的恋恋眼神…… ”人都走远了,看也没用。”药奴神出鬼没地倚在一株大树下,斑驳的月影投影在那黄金面具上,增添无限神秘气息。 雪若将“穿心”的刀刃收回,小心翼翼挂在颈间,才张口理睬道:“你不是在前面探路,怎么有闲情逸致回来偷听?” “难道你不知道我腿脚如飞吗?”药奴自豪道:“当你第一次说要拿那把小刀废我的手时,我就已经把路探看清楚了。”他重重地说“小刀”二字,鄙视之态油然而出。 “看来你的腿肌比肱二头肌有用多了。”一想起他装肌无力的模样,雪若就好气又好笑。 “如果我对女人感兴趣的话,我的腰肌也很有劲。”药奴恬不知耻地吹嘘道。 “你也太不了解自己了,”雪若把这唇枪舌剑的对峙,当作与他沟通的唯一手段,没有第二。 “你的唇肌才是你浑身上下最发达的部件,我应该用‘穿心’切掉你的嘴皮,因为它比你的咸猪手更另人厌烦!” “要割我的嘴?”药奴一语双关,阴阳怪气道:“怕这刀最终还是穿了你的心吧!” “嗯?你说什么”林间叶片突然纷纷作响,吸引雪若的注意力,她对他的话并未在意,也不稀罕在意。 “我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他们就要来了。”药奴闭上眼睛,轻轻一嗅道“我已经闻到血的腥气了……” 雪若也学他使劲一闻,哎呀呀叫道:“你踩到野猪屎了,好臭!” 药奴使劲翻个白眼,媚得人肉麻骨酥。 “药奴,你可知道为什么斩月要将自己处在危险境地?”她问道。 “因为墨轩在那里,他们俩的感情较为特殊,只要独孤斩月觉得危险性较大,便一定与墨轩并肩作战。”药奴缓释道。 “那你为何不去,难道你们之间没有患难情谊?”她又问道。 “我只收钱办事,不与人随便舍命,不过……”药奴眼睫速速一眨,媚态横生道:“你想回去观战便直说,挑拨我和金主间的关系,莫要坏了我的生意。” 才知晓,药奴与斩月间只是生意往来,雪若本以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现在看来只有独孤斩月和墨轩才是真感情。 “那你可敢一同前往?”雪若再激将他一次。 “笑话,这世间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不过……”药奴语气加重道:“不过丑话在前,带你返回你只可看,不可管,你能否做到?” 想及能见到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雪若心潮连连,保证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她慌忙点头示作同意。 药奴反而摇摇头,随她一同原路返回。 待视野已能触及车队栖身地时,药奴扬手拦住雪若的去路,答应他在前,她便与他躲站在一处小土丘处,繁林密枝遮挡身前,地形既利于观察,又便于隐蔽,一箭双雕。 “老实说,你刚才是来这里探路了吧?”雪若贼笑问。 “嘘!”药奴将手指竖在嘴边,阻止她发出任何声响。 看来他同自己一样,也很关心斩月他们的安危,否则也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寻觅到如此秘密的地点。 雪若不禁觉得自己看错了他。 药奴两眼紧紧盯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嘴里喃喃道“人死光没有关系,千万别把我那车奇药异草祸害殆尽。” 雪若不禁觉得自己果真看错了他。 正文 第15章 砍到头上了! 林本是静谧无声,月本是清冷无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一眨眼间,月光底倏地闪现几十个黑色的身影,这些影子又迅又疾,俨然训练极佳,各个都是飞檐走壁的轻功高手,远处飘至眼前时只划破月波,丝毫无须惊扰林间沉寂。 雪若见识尚浅,来者是何身份也犹未可知,只觉得听风谷那几只区区雪妖,简直不足挂齿。 这批黑衣人行事机警,大概早就分配好了任务,除了留几人断后之余,其余各自奔向不同的车帐,其中有十来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直奔独孤斩月的豪华大帐而去。 所幸雪若早知他不在帐内,但手心仍旧因紧张而沁出一层冷汗。 “别紧张,就单凭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药奴压低声音悄悄道。 “这个‘我们’好像不包括你吧?”雪若虽揶揄而笑,嘴角却紧张得抿成一条直线。 “不说真话你会死吗?”药奴拿眼角翻她一眼。 “会死,被憋死。”她心烦,不知死活顶嘴还礼。 药奴静默。 一个黑影从斩月的大帐走出,似乎很是莫名其妙,明明亲眼见到车队的所有人回帐休息,为何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其它黑衣人也均表示诧异。 一道火光划破昏黑的林间,射在地上已经欲要熄灭的篝火堆间,“轰!”的一声那最中央的篝火仿若注入新生活力,熊熊燃烧,照亮四野。 随后几道火箭追尾而来,将所有篝火均复燃点起,地面瞬间白亮如昼。 独孤斩月不知何时玉立在正中央篝火旁,淡淡轻笑道:“尊客好眼神呀,在下就坐在此处烤火喝酒,尊客反而非要到帐中寻找,不知所谓何事?” 说时迟那时快,车队中的剑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车帐下的暗槽翻身跃出,亮出武器,立于那几十个黑衣人之后,谨慎控制。 “这就算完事了?”如今情况明朗,很明显敌方处于战略劣势,雪若揉揉双眼,原先设想的血雨腥风的厮杀场面哪儿去了? “你好烦,下次不带你出来看热闹了。”药奴目不移动,继续观察局势变迁。 “好像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药奴自言自语,疑惑不解。 但墨轩并未多思,不等独孤斩月下令,已示意手下动手,那些训练有素的剑手,抛弃了当仆从时的卑微恭谨,各个如狼似虎,猛扑向黑衣人,只是刹那间,群马嘶鸣,尘土飞扬,双方已然厮杀一处,难分敌我。 其中一彪形大汉,轻松绕过厮杀的纠缠,灵活的猴子一般奔向最中间的篝火堆。 独孤斩月就在那里。 他显得不慌也不忙,镇定自若地立于原地,冷冷望着彪形大汉的一举一动。 彪形大汉飞奔将至眼前,从后背抽出两把青龙映月双刀,凌空一跃。那两柄刀在月华清照之下,真如青龙出海,映月腾飞。 大汉双手如铁,劲如牦牛,使得双刀也刚劲有力,似要一招将独孤斩月凌空劈断。 雪若恍然大悟,心底暗叫糟糕,这伙强盗劫货或是假,射杀独孤斩月才是真。 大汉凶猛掀起的劲风,吹乱他耳旁散落的几绺长发,只徒添俊郎风情,却怎样也吹不乱他的眼神,就在青龙映月双刀即将砍在他头顶的一瞬,独孤斩月轻视一笑,脚尖微点地面,身体向后掠出几尺,躲过这沉重一击。 大汉见他躲避,随即稍收力道,追着独孤斩月后退的方向向前一跨,双手扭转方向,再又横劈过来,手劲不减反增。 “尊客力大无穷,可惜动作过于讲求刚劲有力了。”独孤斩月再点足尖,燕子摆尾凌空一旋,锦缎制的袍子几乎蹭着双刀而过。 他的身姿翩若羽蝶,轻若鸿毛,只反衬得那大汉身重体笨,功夫拙劣。 那汉子见状羞愤交加,站稳脚跟后,双手持刀一左一右,呈螺旋状朝斩月飞旋而来,架势又狠又疾。 更多斩月知那汉子被自己激怒,脸上笑容不改,他仍不打算还手,仅仅足尖连续点地,节节后退,就是不叫大汉的双刀近身。 十几回合下来,斩月只用轻功躲其锋芒,彪形大汉前面用力过猛,再加双刀既沉且重,已然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早教贵客慎用蛮力,也不必劳累至此。”独孤斩月一脸惬意,仿佛自己不是被高手追杀,而是跟眼前人玩耍嬉戏。 大汉连连失利恼羞成怒,决定拿出必杀绝技,只见他两刀刀柄对插,合为一柄长刀,他紧握中间不断旋转,待所有精气汇聚一体后,顺势使劲朝独孤斩月一砍,几乎倾其所有的力量,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劲流,猛劈而来,不要说是人,就是泰山立于眼前,也被这股刀气所劈断。 雪若紧张地忘记喘息,药奴也一言不发。 独孤斩月身上的华衫,连同他那可映衬月霞的乌润长发,被青龙映月刀卷起的强风吹袭得飘飘扬扬。他本尊却仿若提前食用定风珠,恰恰纹丝不动,固若磐石。 大汉错以为独孤斩月被他突如其来的猛劲征服,忘却躲闪,春风得意得一刀急疾猛劈至斩月头顶,果然命中目标。 独孤斩月立在原地,那刀停滞于颅顶,不再动弹。 雪若一把捂住嘴巴。泪水,几近夺眶而出。 “尊客,您玩够了吗……”沉默须臾,独孤斩月嘴角终于露出一抹轻笑。那青龙映月刀劈在他的头上,难道不致死伤? 雪若揉揉泪汪汪的眼睛,借着月光再细一看,他的头顶竟罩着一层真气做的结界,将自己与致命危险隔离。 只差一毫。 他……居然能做气的结界,雪若惊诧不已。 药奴同样先是震惊,随即换上先前柔媚的笑魇,可眼睛却不再笑了。 “您玩够了吗……”独孤斩月语气一顿,黑衣大汉不解意,随之一怔,独孤斩月继而微沉道“该轮到我玩了!” 语毕,他气场陡然增强,将那汉子施加在他气结外的力道全部反噬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汉子那害人性命的戾气通通又送还给他自己,突如其来的气流将他震冲至十几米之外,他那硕大的身躯重重坠地,在地表砸出一道浅坑。 两柄青龙映月刀亦被强流冲震,一柄刀身全部斜插入土,一柄干脆拦刀腰震断两截。 自此这世间双龙不再,恐是难以映月了。 汉子预要翻身起来,气血在体内翻涌逆行,撑得双目暴凸,一口鲜血如柱喷出,大汉在地面挣扎再三,怕是不成气候了。 独孤斩月呼吸调匀,随手将微乱的几根发丝拢回耳后,将手指轻轻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闲散的神情不似刚刚跟人经历一番生死较量。 墨轩这方亦大获全胜,劫魔吃得饱胀,在半空蛇般流转,剑体乌光水滑,铮铮散释着浓浓的怨气。 药奴的脸上不大高兴,似乎看出什么端倪,他低低嘱咐道“你乖乖躲在此处,绝不可离开半步。” 雪若初次见他表情如此凝重,也暗觉有何不妥之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药奴望她一眼,知她懂得分寸,头亦不回地钻入树林,在林中来回穿梭几处,才放心地朝斩月他们走去。 想他怕是暴露自己的行踪,故意为之,以前总是与他拌嘴,想不到药奴也有精细谨慎的一面,雪若心底多少感激他。 墨轩派几人打扫战场,他自己则朝独孤斩月的方向走来,大概是要向主子汇报战况。 还未等他张嘴,突然,一阵阴风习习横扫地面落叶,天空明月被一片流云遮蔽光华,大地骤然阴暗沉寂,自林间飘至股股浓郁的异香,如游似潜,如幻似梦。 正文 第16章 死了? 夜芬肆意,诡郁乍起。 只消片刻,那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居然“返尸还魂”,一个个直棱棱从地上爬了,喝醉一般晕晕乎乎,摇摇晃晃,重新拾起自家兵器,意欲反扑而来。 在场的人无不头皮发麻,惊出层层冷汗。 这些死尸变了个人般,刚才还不堪一击,如今仿若注入神力,个个力可拔山,更无惧死亡,他们已经成为真正的鬼尸,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几乎不需多时,刚才那些打了胜仗的自家剑手,被这些鬼尸如蚍蜉一般杀剐干净,尸身皆散,血流成河。 林中被猩红的血迹漂染得污浊不堪,撕心裂肺的哀嚎揪撤生者的脆弱神经,旧血未干更添新血,残肢断臂比比皆是,四处俨然一片血海肉山。 “这些鬼尸不易死,需得砍掉他们的头!”药奴适时地从林间窜出,飞身而来,翩翩潇洒。 这林间作呕的厮杀,唯独惊艳了他的身姿。 他没有撒谎,他的腿肌的确发达,轻飘几步便越至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尸处,那鬼尸刚刚将一个活人撕碎,满身担挂着零碎内脏,从血泊中复活而起,身周散发腐烂的腥臭,他这样一个杀人机器,已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比及的幽灵,却根本丝毫未察觉药奴就飘在身后。 但见药奴毫无犹豫,提起右手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住鬼尸的后颈,轻轻一用力,那鬼尸的脖子如树枝般“嘎巴!”一声折成两半。 那可怖的鬼尸终于真正葬身地府。 药奴眼底划过一丝不屑,抬起右手深深一望,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套着一双明晃晃的银丝手套,可惜被乌血沾染后散发着殷殷红光。 药奴不言,他的眼神转而变得嫌恶万分,有洁癖的人怎会任凭自己的珍物被玷污呢? 真可惜这一双价值连城的银丝手套,事后定被扔弃。 “药奴,你……”斩月对药奴舍身救人的举动似乎不大领情,眉宇隐蕴微微怒色。 “独孤兄不必挂心她人,今日大可放心杀个痛快!”药奴话里有话,大概间接告诉独孤斩月,自己未辜负重托,他大可安心杀敌。 药奴独立于血泊之间,衣炔飘摆,浑然自在,现下与平素里大相径庭,满眼血色洗净一身娇娆,顶天立地是位英雄。 墨轩哈哈一笑,首次对药奴正眼一瞧,朗声道“收拾几个死人还需公子动手,且看他墨爷爷的厉害!”语毕早已飞身上前助阵。 劫魔紧随其后呼啸而过,留下一道乌色影痕。 雪若心底本是战战兢兢,看到此番诡异场景更加惧怕,可听闻独孤斩月言语,此时此刻恰似沐浴春风。 他到底还是时刻关心着她的安危。 独孤斩月临危不惧,他哪肯单单让墨轩和药奴挺身犯险,而将自己置身事外,只见他玉手修指抚向腰间,那腰间系着宝蓝底绣金丝纹嵌九彩宝玉的腰带,腰带扣乃黄玉镌刻猎神头像,他迅猛往那处轻巧一抽,周遭的景物刹那间被一道晶蓝闪电齐齐削平。 四遭之人,乃至那行尸走肉皆为震惊,不约而同停下手头较量,驻足细看,觉察此雷掣电光绝非凡间所有,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天地灵暇汇一处,自此不羡三光明。 蓝色电光飘闪须臾,待人们眼目适光,才发觉周遭的景物安然无恙静止原处,且并未被削平,只是方才电光疾掠,让人产生的错觉。 光微隐藏后,方才映脱出读独孤斩月将一柄细长软剑执于右手,迎风玉立。 那剑软如水面月影,薄似绿绦细柳,剑身悠悠晃晃,蓝光若隐似现。 原来此剑不动则已,一动则蓝芒粼粼,剑波潋滟。 那些鬼尸没了智力,呆呆被剑光吸引,只这几秒时间,墨轩意念控剑,劫魔飞穿几个鬼尸的侧颈,朱红的尸血沽沽流泻,悬如暗虹。 “不过是些没脑子的走狗。”药奴不屑一顾,随手又拧断一脆弱脖颈。 独孤斩月提剑欲走,听闻后方异响,又反身转腕将软剑向身后一挡,那剑身反而变得硬挺非常,生生接住一把断刀的袭击,“吭!”的一声软剑发出悦耳的声音,随即微解腕力,那剑立即软若藤条弯卷住残刀,旋腕一甩将那半刀飞射出。 强猛的气劲推送这柄残刀原路返回,直射在一具鬼尸的肩头,深插埋骨。 鬼尸早已不知疼痛滋味,肩头淌血却凶猛逼近,仔细瞅来果是那方才五脏具损,吐血身亡的高大汉子,看来他真是到了做鬼也不放过纠缠独孤斩月的境界。 这些鬼尸生前武功了得,死后更是无所畏惧,功力倍增。这壮汉本就气力如牛,成了鬼后简直挥舞狂刀猛如飓风,腾腾杀气横扫千秋,脚下生风,卷起尘土弥漫。 眼见他手中单刀眨眼要砍在独孤斩月身上,独孤斩月以静制动,临危不乱,眸底精光闪烁,欲要看清对方刀路走势。 待刀凌空劈下之际,他微侧身体避其锋芒,汉子见未击中目标,反手又是一砍,独孤斩月趁势再避,汉子鼓足莽劲连连砍来,他旋即灵活游走招招闪躲。 此番应敌险乃中求妙,险的是敌人每劈一刀都是紧贴着他的衣袍徘徊,只消分毫便入要害,妙的是独孤斩月微步避得优雅,而且绝不提剑伤人,仅仅剑随人动,蓝光闪烁凌乱,白衣翩翩起舞,白蓝交织如画,不似厮杀,更似旋舞。 雪若估计他一味避让大概是有何破敌妙法,想这鬼尸毕竟是无脑之物,反应自不如先前敏捷。 果不其然,独孤斩月几番躲避便试出其中奥妙,察觉汉子虽力大神勇,反应亦要比活时慢上毫秒。 瞅准时机不再兜圈子,右脚趁势一踢,从右面重重踢中刀侧,那莽汉体型庞大如山,居然此刻重心失衡,连人带刀一并朝右飞开,独孤斩月速速站稳足下,举剑追去,反腕一探软剑,软剑仿如蛟龙出海,蓝芒四射,待牢牢缠住壮汉摇摆的左臂,再以肘为轴向内一抖,汉子庞大的身躯又被拖拽回来。 软剑,因其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所以,在剑器种类中属高难型剑术,是与硬剑完全不同的剑器。 看那汉子在空中被踢过去,又被拖回来,木偶一般令人好笑,独孤斩月可算是将他戏耍够本,更彰显他剑法精妙,浑然天成,内力与腕力惊人,撼摇山河。 待汉子飞身将近,他再次抬起左腿,腿肘重创大汉腹部,肋骨瞬间震断数根,大汉就算已经是个死人,也呕出一口乌血,再次仰面倒地。 汉子手中的刀被高甩到空中,独孤斩月扭头闭目,收回的软剑迎刀一抽,软剑反弹后安然归鞘,而起刀得了外力,劲道十足飞向要起身的身影。 一切血腥结束在满目耀眼的晶莹光海之中。 独孤斩月照旧理顺衣衫发冠,眼中从容。纵使杀人,也是那汉子自己的刀割下自己的头颅,而独孤斩月的软剑未沾星点血痕,干净如新铸。 他的人,亦同。 雪若眼底难掩欣喜神色,爱慕之情又加几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谁说反过来美人不爱英雄? “小妹妹擦擦口水吧,他是不会爱上你的。”一阵低醇如酒的男性声音自雪若身后传来。 正文 第17章 你拿的那条,是什么东西! 何时有人已站在身后,雪若却浑然未觉,甚至他近到与她几乎贴身,居然都不闻其轻浅气息。 不会是鬼尸吧!满身惊吓一层冷汗,雪若欲回头探看究竟,一只冰凉的手无礼地钻入她的内衣,一把摸出“穿心”,嗖地弹出利刃,抵在她的脖颈处。 一连串动作麻利非常,跟事先排练过上百次一般。看来斩月赠送雪若“穿心”时,此人就在附近,而所有人全未觉察,可见其武功深厚,非常人能及。 他那寒凉如冰的手摸出“穿心”时,无意间碰触了雪若还未发育完全的胸部,胸前的红豆偶然一拨,她立即双手环胸,脸烧红一片。 “臭流氓!”雪若耻骂道。 “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男子算是为刚才的轻薄做出解释。 雪若胸腔怒火一飞冲顶,回头要看看他是什么种类的流氓,脸皮如何比药奴还厚。 “当心……”那“穿心”立刻紧贴颈部,微陷入肉。他的手劲适宜,“穿心”这利刃锋韧无比,他将此刀如此近逼在雪若脖颈处,竟未伤分毫,足见真功。 此人令人无端心惧起来。 冷玉的寒气如此真实的渗透入肤,“回头便是你的死期!”男子的言语波澜不惊,跟这“穿心”一般,令听者寒彻心扉。 “那你想怎样?”雪若心想自己真是不幸,被一个看不见脸的色魔劫持,心底渐渐惶恐不安。 “去会会你的心上人。”男子冷道。 鬼尸终于消灭干净,墨轩召唤回劫魔,并命活下来的三个仆从,在每个鬼尸尸身上多刺几刀,以防这些死尸再惊变还魂。药奴脱下银丝手套,嫌恶地丢在一旁,独孤斩月缓中带疾走上前来,低语道“有劳药兄,不知雪若现在何处?” 药奴且笑答“独孤兄心里只有雪若,见色忘义啊。” 独孤斩月仍旧低语“你知她的分量……” 药奴微微媚笑道“我岂会不知,雪若不是乖乖呆在……”他伸手一指雪若曾藏身的树林,笑容顿僵于脸上。 雪若和绑匪已经端立于距他们五十步之处,他们谁也未曾注意两人的到来。 不,是飞来。 身后的大色魔一手环住雪若的腰,一手拿刀逼着她,脚下生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不怕负重,排除万难,就这样不惊不扰,轻松自得的携着雪若飞至此处。 雪若气恼,早知今日她定当好好吃饭,日日加餐,争取把自己吃成一个硕大的肉球。 沉死这个王八蛋! 雪若见药奴的玉指还遥遥指向她,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雪若尴尬地挠挠头笑道“不好意思啊,没藏住!” 药奴收回手臂,故意略去独孤斩月微微幽沉的眼神,回之以一笑道“没事,就是手套扔早了。” 身后人奇怪道“你有几个爱慕对象?” 雪若“……” 独孤斩月脸色不大好看,义正言辞道“我以为该杀的人都已经杀光了。” 身后的男子大概环顾一下四周的鬼尸尸体,满不在乎道“杀得极好,这些人族拣选出来的试验品,效果终究差出一截。” “你拿人来做实验?”雪若听闻大吃一惊,刚才那些鬼尸居然生前都是活生生的人族子民,她真想回头看看他是什么种类的恶魔,居然比墨轩还惨无人道。 “穿心”在她颈边轻轻向内挪了分毫,雪若立马站得和白杨树一般笔直。 “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问你现在想要什么?”独孤斩月想来是不跟对方浪费时间,直接步入正题。 “呵呵,九尾龙族的四皇子果然聪明。”背后男子似乎难得夸奖别人,可惜言语依旧冷淡道“不过先叫你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手上的刀子可是快过他们的剑呢。” 雪若听闻之后,眯眼细看原来是墨轩,此刻正带着三位家仆正暗藏深丛左右包抄,呈偷袭之势。 独孤斩月一扬手,墨轩只好带人向后退却。 “还有那一位,把你手里的**药先收起来,不要随便污染这里的空气。”身后的绑匪明察秋毫道。 药奴悻悻地将手中的药粉收起。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看见大家这般卖力救自己,雪若不知哪来一丝勇气,大声对后面说道“是好汉就放开我,抓我这个小孩算什么英雄?” “我还杀过更小的。” 他一句话堵得她真心塞。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简直无法深入沟通。 “刚才那浓郁之香不知你们闻了吗?让人痛不欲生的狿香散不知这会儿该起效了吧?”男子一字一顿,淡淡地说道。 狿香散乃毒中之冠,本应无色无味,但据传调制此毒的飘渺仙子因嫌弃它跟蒙汗药一样低俗无味,就任性得调制成香氛郁烈的含毒奇香,馨香入髓。让死掉的人也不会散发尸臭,而是做个香喷喷的腐尸。 还有但凡嗅了狿香散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发作,但是中毒者决不能运功斗殴,否则气血逆行,周身溃烂,化为肉泥血水,香飘万里。 难怪他虚予委蛇半天,原意是要拖延时间,待所有人集体毒发身亡,那时他也就省时,省力,又省心。 墨轩,药奴闻之色变,急忙封住自身的穴道。就地打坐排毒,而那几位家仆功力尚浅,根本无法自救,男子话音刚落,三人先后毒发,浑身先是躁痒难耐,指甲不断挠抓,挖得浑身血迹斑斑,却越挠越痛苦,竟然拿刀来削烂肉。 其中两人不能忍受,干脆自戗死个痛快,一个不甘惨死,匍匐在地朝我脚下爬来,大概是想求饶保命。哪知他周身全然血肉模糊,体内的血潺潺外涌,肉身边爬边融,连内脏骨头也不能幸免,最后化作一滩血迹,浓香四溢。 地面上又多了条斑斑血痕,令望者生畏。 闻着尸香阵阵,雪若胃底酸液翻滚,有时这香,比臭更令人作呕。 “你倒底想要什么?”独孤斩月见男子如此惨无人道,眼睛中闪现一丝冷芒。 “你未毒发,也未自封穴道……”男子对独孤斩月的话罔若未闻,自言自语道“莫非方才闭气自保?呵呵,果然聪明。” “不过你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中毒呢?”男子问向雪若。可是他的声音,明显听不见分毫奇怪的滋味,仿佛他一早便知道似的。 “或许我天赋异禀啊!”雪若装作无知。料他怎么也猜不到自己天生百毒不侵呢。 雪若的心头飘过一丝窃喜。 “你偷笑什么?”身后男子不明就里道。 “你是人嘛你,我心里偷着乐你都发觉得到啊!”雪若狂犯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背后站的人不是鬼,那就是神了。 “小孩子真是聒噪!”男子也许被她吵得不能安心思考,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条约莫一寸长的,黑漆漆的东西,要往雪若脖子上放。 “什么……东西!”雪若见他的手越来越近,大呼小叫起来。 正文 第18章 虫子啊,怕怕! “噬魂虫!”男子不冷不淡地解释说,“专吃人脑的,好东西,别人我还不轻易给。” 毒不死她,他要拿虫咬她?百毒不侵又不是她的错,再说她也不是樟脑丸,百虫不侵啊! 那个变态边说边做,直接把乌黑黏软的虫子摁在雪若细白的脖子上,任凭小虫的无数条软腿在她的皮肤上蠕动,强烈的胃酸伴随着恐惧感在胃部搅动,刺激得雪若好想吐。 若不是为了解独孤斩月的寒毒,雪若是绝不会让金甲子钻在她的肉里吸血的,现在有个王八蛋又要把那个,什么该死的噬魂虫安在她脑子里,她是死都不能答应的。 难道刚才那些鬼尸是否就是被这些噬魂虫所控制? 想至此,雪若头皮发麻,顾不得他会用“穿心”割伤自己,雪若强力挣脱他的魔爪,一心想避开那恶心的虫子入体。 男子早看透她的心思,他也不再握着“穿心”,一只手麻利地将雪若的双手锁在背后,一只手捏着蠕动的噬魂虫,继续往她脖间嫩肉里释放。 噬魂虫大概找到下口的地方,一口咬下去,切肤的剧痛传至雪若的四肢百骸,那虫子品尝出肉香血甜,一口紧接一口贪婪吞噬着她的血肉,顷刻在雪若的脖子上吃出条血道,千万只利爪边爬边抓,疼痛使她几近昏厥。 雪若暗觉,自己这孱弱的身躯,不久就是噬魂虫啃脑吸髓的大本营了! “住手!”独孤斩月怒喝一声,飞掠而来。软剑在他的手中硬如经刚,蓝光由晶兰转为郁蓝,暗沉如怨恨,带着无尽嚣戾剑气,狠猛刺来。 雪若本以为男子会以她为盾,结果他轻笑一声道“你早该出剑!” 语毕,他顺手一推,将雪若推向独孤斩月飞来的剑尖之上。 独孤斩月早算对方会有卑鄙行径,右偏剑锋避开雪若,足尖疾落点地以手肘为托,用左手接来,趁势将雪若揽入怀中。因雪若飞势过快过猛,独孤斩月一时停不住脚步,只能拥她在原地飞旋几周。 如果此时情景浪漫,死也便罢。 可惜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雪若痛的五官扭作一团,用手去拉那噬魂虫,虫身已经入肉大半,嘴尖爪利且坚硬异常,拉不出亦扯不断,估计噬魂虫的头钻入她脖子的经脉中,拉它一下,等同于生生对她抽经剥皮,剧痛难忍。 男子推开雪若后,不避不藏,右手往身后一拔,拿出一柄巨大的弯刀,几乎与男子等高,柄雕蟒缠骷髅,锋面暗镌死咒,整把刀厚沉敦实,形量霸气。 他连一丝让独孤斩月喘息的空隙也不施舍,趁独孤斩月拥及雪若在原处盘环之机,狂刀早举,手起刀落,径直劈向独孤斩月的身侧。 “斩月小心!”雪若迷蒙中见有刀光闪来,欲要忍痛推开他,谁想他反将她紧搂入怀,眼神坚定不移。 无须多言,独孤斩月加紧左臂力道,右手将软剑挥出,生硬接他一刀。刀剑相削,发出“铿锵”劲响,激起气浪滚滚,尘飞土散,火光电石间,辉蓝凝聚,散时腾耀百里。 若是寻常之剑,遭遇如此刚劲狂邪之刀,铁定被其硕大的锋刃裂断,索幸独孤斩月手中软剑乃是百刃之君、诸器之帅,铸造金属凡间难见,恁得他什么妖刀邪器甘拜下风。 “这只是第一刀,不知你还可顶住几许!”男子欲一刀致命的计划破产,再接再厉挥起弯刀斜斜劈来,刀锋卷起层层气流迎面扑来,吹过雪若脖子上的伤口,宛如百刀凌迟。 雪若忍不住轻哼一声。 “很疼吗?你可忍得住?” 独孤斩月听闻眉头深锁,手不自觉又将娇小的身体往怀里拦紧。 雪若想大叫,痛死了!简直比被金甲子蚀咬上一年时间还痛上几分。 可他一心疼,便什么痛,也不叫痛了。 男子的刀劲不是方才那壮大汉子可以比拟的,即使大汉变做鬼尸蛮力陡增,也望尘莫及。 独孤斩月先前两次与人争斗,总是要折损些真气,此番真正的强敌在前,他心知肚明不能一味闪躲,干脆全力以赴,似是还有胜算。 看来那陌生男子攻于心计,先叫手下的喽啰,来消耗独孤斩月部分内力,再除掉墨轩,药奴这些得力帮手,令独孤斩月孤军奋战,最后再让雪若来拖个后腿,实乃小人行径。 独孤斩月屏息凝神,看清弯刀来势汹汹,他绷足脚劲,狮子追兔直扑向前,毫无迂回的架势,叫外人看来大有鱼撕网破的嫌疑。 男子以为独孤斩月黔驴技穷颇为得意,谁知待男子弯刀及身之际,独孤斩月虚晃一剑,实则蹲身一转,避过风险绕至男子体侧 右手稳持剑柄由身体右侧向左弧形绕行摆动,手心斜朝前,剑尖朝下,刃分左右,搏力一击,欲要击中男子侧腰。 那男子也绝非吃素,收臂回笼弯刀,以刀为盾,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独孤斩月向侧跃出半米,暂离危险。 “第二刀,算我轻敌。”男子不怒不喜,抡起狂刀在空中回旋,“且看我三刀取你性命!”男子语调凌厉,弯刀在空中翻腾出狂浪刀花,不见其形,只见晃然一片,他要出绝招,缴毙雪若二人势在必得。 独孤斩月无心理他,低头轻柔一言“雪若撑住。” 雪若本是忍痛至极,神志混淆,听他低低一唤召回些游魂,朦胧里见他额头细汗淋漓,知他体力吃紧,心里痛中泛甜。 追忆自己和他短暂的美好,那些绚丽又艰涩的景象不断在脑海反复重演。 独孤斩月吃力抱着雪若,极怕她一旦昏厥必死无疑,他刚才应当攻击男子左侧更能克敌制胜,可雪若就在他左怀,他要处心积虑保着雪若周全,只好绕远攻右。 千言万语如梗在咽。 她怎能拖他后腿? “斩月,莫叫噬魂虫丢了我的尊严。”雪若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死了,不要叫她变做毫无尊严的鬼尸。 独孤斩月一怔。 雪若强忍疼痛,奋力推开他的胳膊,飞蛾扑火一般投向那男子的刀光之中。 她终于见他的庐山真面。或许是怨恨让雪若突然耳清目眀,只觉得刀光后闪耀着一副绝世俊颜,他那终年无情的表情好似一尊完美无铸的冰雕,浓眉间镶嵌着一颗红艳如妖的珠子。一对黑眸蕴涵整个夜海星辰闪烁。 似曾相识,这颗妖珠,浑然眼熟,这对明眸…… 一切都顾不得多思,雪若大喝一声,准备让那无情的弯刀先劈在她的身上,也许没有她的拖累,斩月能多一分胜算,也许她的身体戳在刀间,给斩月多延迟一分钟…… 雪若紧紧攥着“穿心”,冷笑着面对男子的不齿,飞跨一步,凌空跃起…… 那冰雪雕塑的男子显然不以为意,杀死雪若比拈死一只蚂蚁更加易如反掌。他表情未变,刀速未缓,毫无怜悯直刺而来,似要一刀将她劈作两截。 那刀明晃如雷掣,神速如猎豹。 她就要死了,可他却能活! 她穷其一生的信念,就是要他活! 正文 第19章 一刀贯身 眼见弯刀的利刃马上触及心脏的位置,一只手突然抓住雪若的衣领向后一拽。雪若整个身躯失重后仰,稳稳跌入一个宽阔而坚实的胸膛。 一柄软剑从后探出,所行之处留下耀眼的蓝痕,化作熊熊蓝火,与那弯刀尖仞激烈对接后,向刀内侧滑行些许,先挑后拨如蟒蛇缠树,竟然解去弯刀大半强劲,这软剑以小胜大,以软抗硬,将百炼钢顺化为绕指柔,继而不断盘缠,待刀力解尽,再油滑脱身,借缠力松懈产生的反弹之力巧妙利用,全然用劲一拍刀背, 劲道传至刀柄,莫名男子手麻一松,把那狂嚣的硕大巨刀拍至地面,入土半米。 独孤斩月拥着她的背,向后一掠,再次避开重重杀机。 “放下我!”雪若眼前开始昏花一片,朦朦胧胧不辩南北,那噬魂虫已然成功,只剩尾巴在外扭动。“你该乘胜杀他!”雪若虚弱唤道。 大好战机,转瞬即逝。 “我怎会让你变做鬼尸。”独孤斩月贴服在雪若身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听话音知他胸中有怒,大概气恼雪若唐突,可她只想趁死前催他提前动手,以免后患无穷。冷不丁独孤斩月俯头埋入雪若颈间,一口咬在噬魂虫尾,仰头一揪。 那毒虫哪肯轻易出来,生命遭遇威胁更加激发它的求生本能,它千足并用深刺入雪若颈间的肉间,硬颚嗫嚅加速啃食,继续往里深钻。 现在揪它出来无疑是要掏干雪若的五脏六腑。 雪若仰头嘶号,嘴唇干裂渗血。许是她因痛激发体内血涌,一股殷红的血流从脖子上的血洞喷涌而出,染红胸襟一片。 独孤斩月决绝不松其口,连吮带撕依旧要先将噬魂虫从雪若体内扯出,他的嘴角被噬魂虫的坚硬外壳划破,血液于她的汇在一处,滴淌成河。 “哼哼哼……独孤斩月你这般护着这个孩子,可见她果真很有存在的妙处。”男子发出一阵冷笑,面色犹寒道“今日我就再补一刀,送你们双双归西!” 男子右手扬起,土中埋的巨刀破土而出,飞至他的手中。他甚是轻狂,劈出一闪刀影,狂邪砍来。 雪若用劲最后一丝微弱之力打算挣开独孤斩月,谁想他早已看穿,先一步困她于怀,转身以背抵刀。 雪若被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撼不已,来不及思考那刀已触独孤斩月后脊,雪若心念干脆和他一起被刀贯穿时,那刀被巨大的结界挡在身后。 是独孤斩月拼死做的气结救了他们。 雪若想回头望他却全然徒劳,只觉得独孤斩月气息变浅,几乎微弱,就是神兵天降,此时也该疲倦不堪了。 那男子或许早知独孤斩月会结气结,再看他疲劳已久,攻破只是迟早的事。于是疯狂一般举刀猛砍,心想总有一刀会冲破障碍。 “放弃吧!”雪若虚弱地规劝独孤斩月,那噬魂虫生根一般长在肉里,耗下去只会害死他。 独孤斩月不答,他用那冰冷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雪若的眼泪顿时决堤涌出。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若是跟家人一起被绞杀,也不会独活着来拖累他。想到他嘴里紧咬着毒虫,还在凝息制造气结。想象他正抵死护自己周全,雪若真是心如刀绞,恨不能死。 雪若斗胆偷偷握住他的手,这手怎么会如此精致无垢,又细又长仿如白玉雕琢。 今天她白白被浪费的那些火血,全来医治他体内寒毒的话,这双手该会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手…… 雪若的内心是如此绝望,人之将死其胆也肥,她抛弃廉耻悄悄举起他的手,想要贴在脸上,那双手间,本应该握着和煦的阳光…… 独孤斩月猛然从后一推,雪若倒地滚出数米,剧烈的疼痛险些撕开她的灵魂,原来他奋力将噬魂虫从她颈间连根拔起,恰如抽走一根筋似的几乎夺她性命。 独孤斩月伫立于原地,嘴里的残血和着唾液顺着嘴角流出,那噬魂虫也半死不活地坠入草丛。 雪若想笑,笑容却冻结在嘴边,男子从他身后露出头来,神情满意而令人生寒,他又推了推手中的刀,刀刃总算从斩月的胸前露出一角。“嘶啦”一声穿破斩月的胸膛。 独孤斩月望着雪若,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看别人…… 他微微一扯嘴角,阳光灿烂一笑。 胸前的白衣渲染几朵红梅,越染越大,最终染成赤红一片,耀艳如霞。 雪若早知那气结撑不多久,独孤斩月独自中刀,可她却活着。 男子抽回弯刀,刀面不沾星点血痕,森光闪烁。他上前推了独孤斩月一把,独孤斩月屹立不倒,就是临死,他也不会倒下。 “倒算是个人物。”男子冷赞道。 他的生命慢慢随着血流消失,身上的白衣染作红袍,到底支持不住,缓缓倒下,昏死过去。 男子看着独孤斩月倒下的身影,无情道“你先前问我要什么,其实我一直只要你的命啊!” “我杀了你!”雪若匍匐在地,拼死爬向那个无情的杀人凶手,她手心紧攥着“穿心”,今日她就要先穿他的心。 一道乌影先行而至,猛烈攻击男子身侧,是劫魔。 药奴已然昏沉不醒人世。 墨轩的身子虚软如泥,但他此时硬撑着身子怒眉横挑,黢黑的眸子喷发出烈火一般的仇恨,他身上的狿香散仅仅是封在穴道内,根本未除却体外,他这般唤醒劫魔,势必毒发。 他这是拿自己的命在报仇。 可惜劫魔亦是发力虚晃,几个回合便被男子的弯刀反击溃败。 墨轩一口鲜血喷至半空,瘫作一团软泥,性命岌岌可危。 雪若咬紧牙关,滚至男子脚下,举刀要刺。男子蹲下一把擎住她的手,轻松一捏,“穿心”便从她手里坠地。 “你怎么这般羸弱瘦小?难道你不是那个东西?尤其,你的眼睛也不是我想要的样子。”男子莫名言道。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叫什么?”雪若切齿。 “你不是该一死殉情吗?”男子狂道“难道你想换个爱慕对象?” “哼哼……”雪若学他冷哼道“不知你的名字,我日后如何杀你!” 男子冷眸中竟然飘过一丝异样。他无语环视四野,该死的死,该亡的亡,他此行的目的也达成了,于是他将手一甩,害雪若重新滚过一边,漫不经心地起身言道“等你有朝一日有杀我的能力,再说不迟。” “可惜,怕是你死了,也等不到那一天。” 语毕,他口中默念,那狂刀变宽许多飞将起来,男子潇洒跃上,在半空桀骜盘环一周,停至雪若的头顶时,居高临下,狂然一指道“今日到此结束,我还是等你再长大一些吧!” 不等雪若开口,男子御刀乘风而去,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剩清风冷月,和这一地的血尸。 “斩月!”雪若再次爬至独孤斩月身旁,轻轻唤他,他的脸在月色下惨白如纸,完全感受不到活的气息,胸口的创伤还在淌血,地面层层殷红。 雪若拿手往他胸口的伤处一抚,连血也是温凉不热。她颤抖着撕下一条裙角,揉做一团想要堵住那血口,可惜布子亦被血液浸透。 独孤斩月无声无息地躺着,任凭体内鲜血流干。 一只猫头鹰在林间盘飞而过,咕咕的叫声如鬼嚎般刺耳,周遭的残尸在雪若极度恐慌产生的幻觉中似乎又要从地上攀爬起来,惊得她毛骨悚然。 她只不过是个江湖菜鸟,初出茅庐根本不会应对眼前的惨况。 雪若哀哀地唤了一声药奴,那里没有作答,她悲切地再喊了一声墨轩,耳边死寂无澜。 雪若似有些无望地狠推了独孤斩月几下,大叫道“斩月你起啦,斩月你起来!” 周遭静得只有她的哭泣在回荡。 恐怖与悲凉之感油然心升,雪若无助地爬在斩月的胸口,放纵他的血水和着她的泪水,缓缓流淌。 独孤斩月护她的场景历历浮现,今天将他害成这样的凶手,自己应算一个,雪若心底不禁默想,如果独孤斩月能好,她就此生宁愿不得他爱,孤独一世。 “砰……砰……砰……”一阵怪异无比的声响由远传近,雪若揉揉双眼,一颗硕大无比的球,方才还在天际,砰砰几声,几乎已经快滚至眼帘。 正文 第20章 这是什么球? 那巨球既轻又软,弹.性十足,落地声音甚轻,只作砰砰,弹起直入云霄,一跳百里。 雪若心中既惧又喜,管他是魔是妖,索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看看能否求救。她挣扎几下站起身来,一瘸一拐扑身上前,展开双臂照着那巨球拦去。 此刻雪若心底空无一物,只有勇念,如果她不幸被砸死,正好和独孤斩月黄泉作伴。 那球大概没料想有人冲出来,通灵似的紧急躲避开雪若,腾空一跃,遮住头顶半面月光,留下圆溜溜的黑影,雪若抬头放眼望去,那球本是实体,坠落时却爆散成一股浓烟,隐隐约约护着一个人的身影,萦绕身周,盘缠似龙。 待那人稳稳着地后,浓烟全部吸收在他手间一串乌黑的佛珠之中,那人.流畅一甩佛珠,稳稳挂在脖间。 只见那高人,光头,素衣,破草鞋。 原是个寒酸和尚。 不等自己张口,那和尚大嗓门问道“哪道儿的,劫财?还是劫色?” 雪若也顾不得乌头垢面,形象诡异,直拉住和尚的手,就往独孤斩月身旁拖去。 “救命啊,大师!”雪若边走边解释,时间就是生命啊。 “女施主,你先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啊?”和尚声量洪大,显然猝不及防,脚步有想停的意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师!”雪若干脆抱住他的胳膊,死拽硬拉。 那和尚有些年岁,老脸似是有层红晕。他不情不愿地跟雪若来至独孤斩月身边。 和尚还要说话,无意瞥见地上的人,被针刺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去,大叫道“独孤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认识的相熟之人,一听这话雪若紧张的神经立刻松懈一半,回话道“被坏人暗算了!” 和尚眼中有关怀之色,先搬看独孤斩月的眼皮,再用手替他把脉,思忖几秒。 雪若迫不及待催问道“有救吗?” “幸亏你拦住我,不过一切还得看天意!”和尚这话含含糊糊,也没具体说清。 雪若的嘴又张,想问问究竟是成还是不成,和尚及时打断她,先发制人道“除了这位公子,还有谁需救治?” “还有两个……”雪若急忙回答“不过是中了狿香散的毒?” “狿香散?”和尚仿佛听到一条爆炸性消息,他又再次仔细看查独孤斩月的伤口,嘴角冷哼道“他果真来过这里,想来这世间手段残忍如此,也就是属他了!” “你知他名字!”雪若的反应更加激烈。“他倒底是谁?他做什么的?他家住哪里?他家有几口人?他……” 和尚吃惊地看着她,雪若赶紧住口道“先救人吧,大师!” 和尚从衣服内掏出一粒小指盖大小的药丸,朗声道“洒家法号四破,姑娘不必高称洒家大师,我这正好有两粒解药专克狿香散,我去为那两人服食下,活不活,且看造化。” 雪若手一指独孤斩月,和尚解释道“独孤公子洪德天佑,没有伤及要害仅仅失血过多,可是他创口过大且靠近心肺之间,我已为他点穴止血,你找根发簪刺他右足脚心,让他先将口中污血吐出,你再把这一颗药给他服下,护他心脉,接下来将他扶起来,脱去上半身衣袍再喊我,我随后便赶到。” 事不宜迟,雪若恭敬地接受药丸,珍宝一般揣进怀里,和尚待她指出药奴墨轩的大约位置和衣着特征,急速奔去,雪若也不敢耽搁,在死人堆里壮胆寻找,终于在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上发现横插一根银簪。 那人头血淋淋被雪若闭眼拿起又抛下,她强忍恶心拔簪就跑,心里反复发誓此生一定学会用簪子挽住青丝,不学药奴坏样披头散发。 依照四破所言,雪若狠扎斩月右脚脚心,他果然从口中吐出一口污血,嘴间有了微弱喘息。 雪若立刻面有喜色,赶紧趁他微启唇齿将药灌入,羞羞怯怯地揪开他的上衣,光滑结实的胸膛,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四破应声而来,他赞许地看雪若一眼,说道“小姑娘胆识过人,现在我要为他运气疗伤,不过要先给他食些药引,方好气血顺行。” “什么药引?”雪若急急一问 “洒家所救那两个人身上仍有余毒未清,而洒家又要全力医治独孤公子的伤,小姑娘可否借洒家……你身上的血,用作药引。”四破稍有吞吐,还是直爽说完要求。 “我的……血吗?”雪若诧异道。 “那恶人所用的巨大弯刀唤作‘飞鬼’,凡被此刀诡异之处在于所伤之人伤口难愈,只待血液流尽而亡,这里用你的血作药引,随着我的真气运行公子全身,才可补充创口愈合所需之血……你肯救他?”四破有些怀疑地望者雪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舍身救人。 他这怀疑叫雪若莫名怒火中烧,他真看错她了,莫说区区几两血,就是用她这贱命换独孤斩月周全,雪若亦甘愿无悔。 雪若挽起右手衣袖,露出咬痕密布的胳膊,沉着道“随用随取。” 四破眼底诧异,不知是她的果敢,还是这密密麻麻的咬痕,他那般粗糙的嗓音也微微关切道“小姑娘思量好,或许半碗血,或许要……” 雪若陡然笑道“我听四破大师言语爽朗,谁知性情却是磨磨唧唧,婆婆妈妈。” 四破再看她一眼,下定决心道“我唤四破,今日倒不如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了。” 四破扶起独孤斩月上身,盘腿立在身后,尽量让独孤斩月仰着脸庞,一切就绪后他最后嘱咐雪若一遍,待开始运功时,她便要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斩月口中。 雪若欣然答应。 四破敛去满面豪爽,虎目升威一脸严肃,右手五指相互点掐,手腕缠在脖前佛珠中,手指作转法.轮印,口中念念有诀。不消多时,他体内真气由丹田而发蓬勃全身,四肢通红且烟云沸腾。 四破撤去转.法轮印,双手前伸接于独孤斩月背后,发力猛劲,真气便如百川奔海,源源不断地输入至独孤斩月身内。 雪若狠下心肠弹开“穿心”一刀割在手腕上,随即血水哗哗汇作一股缓流,连绵不断滴淌入独孤斩月口中,她的双眼宛如长在对方身上一般,只顾端详他的反应,暗里心思奇怪,噬魂虫咬时疼痛入骨,此刻腕中深割一刀却不痛分毫。 怕是太在乎独孤斩月的生死,一颗心悬在他身上,自己连痛觉也失灵。 四破瞠目,雪若怕他不专心导致独孤斩月心脉断裂,语含微笑道“大师放心救人,我一向血足。” 四破自知轻重,专心救人。 雪若也不再说话,节省精力以支撑自己疲乏的身躯不会倒下,至少在独孤斩月还要用血活命的前提下,不能令自己先倒下。 最好索性跪在独孤斩月面前直立着上身,胳膊高高抬起将血好灌进他干裂苍白的嘴唇。 他脸上的细腻五官当属天公最完美的杰作,纵使脸色苍白若纸,气若游丝,为何总都觉得美不胜收。 雪若似乎从未于他靠的这般靠近,也只在此时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那精绝容颜,一寸一寸,一丝一丝,每一处肌理,每一根汗毛,她全要不眨眼地,聚精会神地收在眼底,只怕一闪念就是永离。 遥想独孤斩月为了护自己,被那贼人从后袭击,所幸他拼死结成的气结收敛了弯刀绝大部分冲劲,只少于一半的劲道刺入他的后胸,贯穿于前胸,如若未然,他现在早是一具冷尸。 一滴泪,在心间隐隐刺痛了不敢轻露的真情,升在眼里徘徊许久,忍不住满怀创痛,就滴洒在了独孤斩月嘴角,冥冥中仿佛他弯了弯嘴角,那泪珠滚落入他的口腔。 “怎么回事?”四破突然大惊道,他体内的伏龙真气稳稳地在独孤斩月体内游走,借助雪若的血液的源源补充,涌至创面接合体内被割断的血管,冲开七经八络的阻塞,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是方才独孤斩月体内不知何故,骤然生出一股顽强的逆行之气,将四破耗费气力打通的脉络占为己有,还顺着伏龙真气的来源,猛烈攻击四破。 那两股真气在独孤斩月体内互克互攻,盘环节错此消彼长,斗得你死我活,俨如战场厮杀。 此刻他的通身不再死白,红彤彤赤霞一般燃烧起来,真个人散发耀眼瑰丽的火红,怒发冲冠飞散升上,直指夜空。 不知天公难驯,天意何为,层层乌云滚滚翻至,乌压压遮蔽穹隆,笼盖四野。 四破冥神念诀,调动全身内力欲要打压这股邪劲,可惜他愈强,那股邪气更成猛龙过江,乘浪腾飞,卷遣残云,反噬了四破大半真气,猛扑入四破躯体。 四破连忙收势,愈要撤回手来,哪知手被牢牢吸住,根本无法脱身。 难道是自己的火血与他的刀伤相克?想至此雪若也不敢在给他的口中输血。她一把搂住独孤斩月宽阔的肩头,凄厉唤道“斩月,斩月!你可撑下去!” 独孤斩月哪里听得见,昏沉死寂,一团火烧。雪若的手只觉得他的身体越烧越旺,熊熊烈烈,通体赤灼,欲要把他自己燃作灰烟。 在他精赤胸膛正中央,隐隐约约突显个硕大的金光闪闪“结”字,在炽热的烈焰中慢慢突显,又消融。 雪若被眼前的诡异震惊地瞠目结舌,心潮又隐匿一丝熟悉的悸动。 这是什么?根本来不及多思,周遭的变故更加恐怖,地上那些已经渗透入土,干涸凝结的血迹,不管是谁曾流淌的血液,全部汇成长河,飘如红绸,翻卷而来。 那腥味作呕的妖冶艳红,被微光的暗夜缀染作槮人的紫红,流速迅猛,迎风鬼泣,涌至三人之处,斡旋舞动,遮天蔽目,卷卷红浪,惊人心魄。 雪若险些吓傻了心智,仅听血河呜咽声中宏亮一声“糟糕,小姑娘快来助我!” 雪若猛然觉醒,四破大师还未脱身,慌忙匍匐至独孤斩月后面,四破朗目圆睁,青筋暴起道“快砍我双手!血帐一至,我们必死无疑!” 正文 第21章 这磨人的妖精 “什么?”雪若抬头见那血河飞流至头顶,环成一圆,极速悬转,湍流不息,渐渐那圆环封住首端,形如血塔,摇摇欲坠,盖顶而下。 “那斩月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他!”雪若忘记死亡的恐惧,紧紧抱住独孤斩月的前胸,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先砍我双手,再拖他走,莫要迟疑!”四破吼道,怒雷震荡血塔。 那血液浇筑的塔缓缓下沉,眼见铺天盖地坠压下来。 雪若微微迟疑,她死了不要紧,莫要害了恩人。 “快!快!快砍!”四破瞠目吼道。 “啊……”雪若搂紧独孤斩月,颤抖地举起“穿心”,朝四破的双手砍去。 紧随而后,一道金光乍现,撕破血帐万里,气冲云霄,电闪雷鸣就在耳畔,她的双眼被白光一灼,失去知觉。 不知是死是活,不知是醒是梦,雪若只觉得自己被四分五裂,或者更像是散化作尘埃,漂浮在浩浩荡荡的宇宙之中,没有恩怨情仇,没有贪爱嗔痴,更没有所谓的起始 终点,只能一直飘……一直飘…… 不道是这人心无界,还是情海无涯……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那般竭力尽透倾世的温柔,连她冰冷的知觉也唔热了,他久久用那似真又似虚地低醇嗓音,在她耳边浅浅唤着“雪若……雪若……” 冥冥中连她的心弦也拨动了…… 是心底最记挂的人在召唤她吗?雪若心中一动。 空中刮起旋风,一阵强而有力的吸引力将她从天际猛然拉至地面,重重坠落,四肢百骸散落一地。 “月哥哥……好痛哦!”雪若痛苦地拉紧对方的手,眼睛欲睁,反而剧痛袭来,眼珠子被剜掉一般。 “不是你月哥哥,我是你药哥哥……”那人没好气地将紧抓她的手松开一只,继而道“死了一场,反而变成个酸娇的性子,唯独色胆依旧……” 雪若一听是药奴那厮的声音,眉宇一弓道“药奴,你也死啦?” “放心,你死我也不会死的。”药奴的松开她的那手不知在摸索什么,似乎是在盒子里拿什么瓶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么说,我们都活着,那斩月……”雪若心急如焚道。 “他?好得很呢……”药奴将唯一拉着她的那只手也抽走了,雪若的双手里空空如也,心里却满满足足。 独孤斩月无事,雪若心内狂喜沸腾,脸上也乐开了花,可惜还未等笑颜波及全脸,脸也痛得要命。 雪若哎呦一叫,声波荡开来,浑身无肉不痛。 “药奴,我是要死了吗?”她朝空旷处一问。 “死吗?非也非也,你这祸害大概还要遗千年呢。”药奴将一瓶不知何名的药水滴在雪若的口中,苦涩至极,不过饮了几滴觉得稍微减轻**几分疼痛。 药奴还叫她喝那苦汁。 雪若眉头一皱,眉心竟也剧痛阵阵,心叫坏了,她这浑身处处伤痛,难道被那金光灼伤全身? 雪若急忙要问自己有没有毁容,药奴知她心意似得缓缓打断道“且放心,你还是那麽丑,并且没有变得更糟,浑身不适就是劳累过度,失血过度,废话过度,而已!” “那……”雪若眼涩干痛,根本无法挣开,上面裹着层层纱布,包扎严实。莫非是她双目失明? 嘴还未启,那药奴又是灵犀一般打断她道“眼睛也安然无损,纱布去了后保管你又能用那双贼眼色迷迷地偷窥斩月。” 雪若的心事被他言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中了狿香散之后,药奴你的脑子开窍了嘛。” 药奴听后语气微含蕴怒,急忙解释道“说来也是丢人,我这神农一般的药理圣医,居然会被下三滥的毒药所伤,被人传出去真是太……”语气又转冷道“你这长舌妇不会到处去说吧?” 药奴心思细腻,凡事极尊颜面,被人用狿香散摆了一道,也是因为当时挂心斩月墨轩,大意所致。再说她又何必做那长舌小人呢。 雪若甜甜笑道“只要你事事不予我作对,我自不予你作对。”本想借机要挟他以后要听她调遣。 药奴将手搭在雪若的腕间,沉吟片刻说“金甲子吸附在臂肘间真的如此疼痛难忍吗?你若痛苦为何当时不与我说,姑娘家好端端的皮肉咬成这副德行,如今腕上又添新伤,以后叫相公怎么看得入眼。” 想来私藏了三年的右臂,如今让他也看见上面密布咬痕,药奴这贼人避重就轻,顾左而言右,专门另选贴心的关怀来转移他被人暗算的话题,真是个狐狸精。 雪若只好顺水推舟,微微叹气道“你看我都失血成这般,就请高抬贵手把那金甲子先取下来吧。”她还是有机会谈条件的嘛。 “这个嘛……”药奴贼道“金甲子不吸饱肚皮难以取下,勉强只会让它自毙而亡,前功也便尽弃。雪若乖乖,你可再忍忍两月,我保证把补血养神的大还丹日日给你当糖吃。” 平素跟他斗嘴,见惯那刀子一般的刻薄言语,今日居然巧言哄她,就算雪若昏睡几天肚空如也,怕也是要呕点酸水出来。 雪若心里不服,小嘴嘟嘟囔囔道“就知道关心金甲子,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药……奴……” 自以为声音之小,轻如蚊哼,结果头顶传至他气恼的声音“谁说我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我又何苦……算了,跟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不识好人心。” 药奴的声量宏阔,与往日妩媚截然相反,雪若虽眼睛不中用,耳朵可听得出自己似乎伤了他一片心意。 想那金甲子搁在她胳膊上几年之久,虽然换了三个,可就像是身体多长出来的部分,早就习以为常,再说小小虫子才能吸多少血?雪若不禁后悔自己言多伤人。 药奴似乎不解气,小怨妇一般踢哩哐啷急急收起药箱,抬腿要走人,临走前在她耳侧的床边重重磕下一瓶药,气呼呼言道“自己想办法喝掉,镇痛!” 他都气成这般还叫自己吃药止痛,雪若心头感激一热,大叫一声且慢!不顾周身痛楚一翻,坠下地面去,想那卧榻仅仅一掌之高,也摔得人五脏俱痛。 “哇!痛死姑奶奶了!”雪若扯开嗓子喊。 苦肉计很是奏效药奴甩开药箱,连忙将雪若拥在怀里责备道“你作死哪!这么高的床就敢滚下来!” 这床高……吗?雪若裂开嘴赖皮笑道“说好的要把大还丹给我当糖吃哦!” 她这话就算是道歉了。 药奴撇撇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雪若嘿嘿个不停,身上疼痛难忍索性将头埋在他怀里依靠,嘴上解释“我就是太痛了,在你怀里缓缓神,你可别误会我轻薄你啊!” 药奴嗔道“白占我的便宜还得瑟,试问我这温柔怀里躺过母的吗?” 母的?他当她是什么母的呢?雪若咬咬牙,忍气吞声道“我真是太……内牛满面了!” 不过有句话他倒未夸张,他看似柔弱妩媚的胸膛里却流淌着滚滚的热血,平常总觉得他傲娇若女儿性子,如今眼前看不见,反是嗅探他肌理隐散的药香,弥弥漫漫,令人舒畅安心,那怀中温暖,令人陶醉,想要多赖一会子再离开。 雪若心下某处微动,清清切切柔一声“药奴……” 药奴闻言低头“嗯……”那声音娇柔万分,能挤出柔情的水来。 雪若脸红烧一团,娇滴滴一道“你身上臭哄哄的味道真好!” 如果他身上异香扑面,她才担忧他未将那狿香散毒除净,如今药奴满身汗臭咸味夹杂中间,她才放心他果真无事。 或许几年的相处,她也该和他彼此间有此羁绊,不过与情爱无关罢了。 “天哪!”药奴一把将雪若从怀里推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他又是那个熟悉的药奴了。他左闻闻,右嗅嗅,脚跺责怪道“都是你们害我劳累,我都几日没有泡澡了,我的手几天没浸牛乳了,简直干柴一般粗糙,我的飘逸头发……” 谁说他手干如柴?方才他推她,雪若顺手拉他的手,分明就是滑如酥酪,抓也抓不住嘛。 “我先行一步,你好自为之吧!”语毕,风一般的飘走了。 “喂!喂……喂!把我抱床上先……”雪若忍着四肢剧痛唤他,哪里还见人影。 冷风自门口吹来,吹得雪若激灵警醒,她承认自己是白痴,被这妖人虚伪的柔情给涮了。 正文 第22章 此鸡非彼鸡 正当雪若沮丧懊悔之际,一阵沉重如铁的大踏步声传至门边,又进一人。 “小姑娘怎么倒在地上?”是四破的粗厚嗓音,他一把将她胳膊提起,撂放在矮塌上,那手劲粗鲁,雪若觉得自己又死过一回。 “大师您的手?”雪若依稀记得他的双手不是叫她砍掉的吗? “我的手十根指头俱在,小姑娘刀刃逼来时,我潜意识大概是舍不得这双手,竟然拔开脱险了。”四破嘿嘿笑答,浑然洒脱。 雪若甚是喜欢与这类人交往,直爽痛快!她也应笑道“大师救了我们大家,如果再把手搭上,小女子我此生遗憾哪!” 四破刚要作答,偏雪若肚子不争气,饿得咕咕直叫,引得四破哈哈大笑,雪若羞愧难当,四破粗言直语唤道“不碍事,不碍事,见姑娘平安醒来,洒家高兴非常,见姑娘已知饥饿,洒家更是大大放心啦!”四破狠狠拍拍雪若的肩膀叫她安心。 雪若喜极而泣,她的肩膀大概不可再用了。 一阵荤香飘至鼻尖,引得雪若口中津.液泛滥如潮,吞吞口水,疑道“大师来此还带来美味了吧?” 四破狂笑道“姑娘鼻子真贼,现宰杀好的鸡,放干净血后再慢火熬炖两个时辰的浓汤,趁热快喝,给你补身子的!” 雪若哪顾温热,迫不及待就将四破递上的热汤吸入口中,果真是烫嘴,可喝进肚里连肺腑也温热驱寒,心底更是暖如火烧。 顾不及身体的痛楚,雪若索性抱着汤碗大块朵颐,连汤底调料也舔个干净,四破开始叫她慢点,后来也由得她肆意,那骨肉焦融,汤汁滑浓的口感真叫人欲罢不能。 “大师此汤做得地道,您若不是位高僧,就该是位神厨啦!”雪若由衷赞叹道。 四破被她夸的鲜花一般,接过汤碗感慨道“小姑娘虽是年幼,但思量已与别个不同,方才急忙走掉的那位姑娘,就很鄙视我这碗汤粗陋下作,说我一个和尚还杀生破戒。” “姑娘?哪位?”雪若疑惑不解。 “就那个长发飘飘,媚眼如酥的药奴姑娘啊!”四破挠挠光头,“她最先醒来后,就一直和你同住在此间车帐内啊!她不是你姐姐吗?” “姑娘?同住?”雪若又可笑,又可气,心底盘算待药奴回来如何整治他。 “你那姐姐真心不错,自己还虚娇着身子,就说与你同住好日夜为你疗伤,小姑娘能好的这般迅速,药奴姑娘当记首功。”在四破眼底,大概药奴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这般一听,雪若甚是惭愧,药奴如此关心自己,真是自己的好……“姐姐”啊! 四破看她表情怪异,想她是困乏了,将雪若扶好端碗要走,临走前嘱咐道叫雪若好生养病,想喝汤他每日三顿按时送来。 雪若深感不好意思,说连累大师操劳,还要犯杀戒每日去找寻山鸡。 四破豪爽笑答,不碍事,附近水塘里这种“鸡”随便抓。 原来此“鸡”非彼鸡啊。 雪若胃里一冷,每日三汤恐怕是再难下咽了。 药奴洗的香喷喷回来,雪若忍不住火气跟他吵了几句,她说:他怎么可以和她这个小……绿孩挤在一个屋檐下。 他说:又没挤同一张床。 雪若说:你去和斩月,墨轩齐用他们那个大帐啊? 他说:自己没有和男人睡觉的习惯。 雪若说:车队残存那么多车帐,您老随便拣选啊! 他说:这辆风水好,再说你裹得像粽子,没有偷袭的能力,他睡得踏实。 雪若说:那我睡不踏实啊? 他说:你有那种引人犯罪的身体吗? 雪若…… 四破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贼人以为功成,绝对不会返回头来,所以大家先原地暂住,住在未被烧损的三间车帐内。 可惜雪若浑身疼痛动弹不得,独孤斩月也未好全,不易出门着风,更不能随便见旁人,所以她这织女只好隔着马车的距离,思念另一辆马车里的牛.郎。 四破守约日日来送“鸡”汤,按时准点,雪若因他坐在床边监督,不好意思倒掉,只好痛苦万分地喝掉,等他走了再偷偷呕掉。 结果雪若不胖反瘦,身体久久不愈。 其结果就是四破认为她吃得不到位,于是一顿汤里的“鸡”数由原先的五只,变为如今的十只,每日三十只保底消费。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整个山头的“鸡”数迅猛减少,雪若现在是闻“鸡”色变。 终有一日,四破难看地端来一碗野菜汤,他说周围就剩下小蝌蚪了,叫雪若将就喝些菜汤。 雪若感动得内牛满面,当她眼含水色望着碗里那团浮绿荡啊荡啊荡,怎么条件反射直想吐啊! 这些伤员修养半月后均渐有好转,尤其是雪若在四破大师的悉心照顾下也茁壮地消瘦了些许,眼上的纱布也拆了,胳膊大腿也灵活了,人也还是一样那麽……呃……美丽动人! 总之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药奴的家当扔出去,结果药奴将她扔了出去,雪若只好硬着头皮去和四破大师睡一个车帐。 对这和尚,雪若十二万分的放心! 结果四破红着一层脸皮,不好意思地稍微降了降音调,解释道“洒家已经在此耽搁数日,见各位施主均有好转,洒家也不便再留,趁此机会别过。” 雪若急忙道“大师是不愿与我同住吗?”言下之意是难道她会饥不择食去骚扰一个和尚吗? 四破语调又降八度,怯怯地解释道“不是不愿意,真是家里有事……” 雪若见他态度诚恳,也不再留他,想留个联系方式,又觉得唐突非常,只好抱拳相谢。 四破豁然开朗,忙言道“不必言谢,不管救了独孤公子,还是小姑娘……你,都是命定地的缘分。” 四破将那个“你”字,说得异常响亮。 “大师洒脱,可是您不愿与独孤斩月道别吗?毕竟您救他一命。”斩月一直昏沉,虽然听药奴说他伤早好,却总有睡不完的觉,清醒时刻极少。 “不必了,我与他见,或不见,反正都是次要的,只要他把我赠他的宝物爱惜万分,就抵消我救他这回了。”四破说“宝物”时,紧紧盯着雪若的脸,虎眸中映照满满都是她的身影,见雪若诧异回看,他大概觉得不妥,急忙收回视线,反而细看手中环着的佛珠。 “好吧,大师……”雪若见他去意已决,不再出言留他。 他再三强调不必打扰其他人,雪若只好礼貌自行送他离去,临行前她又突想起一极其重要的事要追问,雪若赶紧抓住他的青袖,大声问道“大师您走了……谁来做饭呢?” 四破“……” 四破走后,墨轩接替了他的烹饪工作,想那日他不顾自己死活,意念操控劫魔替斩月拖延了时间,结果他被狿香散的毒反噬得最重,命虽是保住了,但脸上额角处,以及手部和背部,均有腐烂的皮肉和经脉。 药奴怕狿香散的余毒会留下祸患,就将墨轩身上烂肉腐筋切除,又将好肉用雪浪的肠子做的肉丝细线缝合好,再涂抹活血祛疤的膏药。 纵使药奴医技惊人,膏药乃仙丹妙方,动过刀子的皮肉总有丝微折损痕迹,于是药奴用墨黑色的矿物颜料纹入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竟在墨轩手背之间绘出一条翻波驾浪的黑蛟,凌空桀骜,潜海不驯。 而那额角的一小块疤痕上覆镌一朵妖冶的黑色曼陀罗,枝枝蔓蔓,暗香浮动。 这一艳朵一凶神,不相唐突冲撞,亦毫不折损他先前的丰俊,竟衬托墨轩愈加冷淡炫酷,魔颜升辉。 事成那日,趁着独孤斩月昏睡之际,药奴约雪若偷偷观赏他的杰作,药奴个子高,在纸窗上面戳个洞,还好心给她在下面戳一个,将她拥在怀前,一个劲叮嘱道“只看我纹的花,不要看男人的身体哦……” 正文 第23章 靡靡的声 墨轩刚是捕猎回来,避在帐内擦身,眼见他利索地脱去上衣,古铜色的肌肉喷薄欲出,丰满健硕的身材线条分明。难怪他遭受如此巨创后能迅速恢复,跟结实的身体基础密不可分。 雪若微微移目看了眼药奴,他倒也算个男人,可惜柔美多余,力量不足,心底暗忖他约自己同来真是自找羞辱。 药奴一脸不忿地捏捏雪若的肩膀,很是用力,害得她差点喊痛,药奴淡淡道“说了不要看赤.裸的男人……” 再看,昏暗的烛光投射的影暗,随着墨轩肌肉的伸缩,更凸显华丽的纹身深浅交错,栩栩如生,配合他墨黑的朗目流光,额角曼陀罗妖艳射人,魅力涌流。 “我真是个天才!居然让枯木又逢春。”药奴不禁被自己的手艺所折服,啧啧称奇。 雪若看他媚眼如苏,分明是嫉妒人家身强体健,腰肢肌肉均匀,毫无赘肉。 “不错,不错!果真不错”雪若狠劲吞吞口水,咽在肚里直响,贼眼死死盯着墨轩摆在桌上的烤鱼,墨轩烤的鱼比四破做的田鸡更加勾引人的馋虫。 药奴搂搂雪若的肩,感动道“孩子啊,你终于长大了,知道偷.窥男人的胴.体了……” 雪若“……” 屋里低低传出一句道“想死吗?” 雪若和药奴被抓奸似得扭头就跑。 当晚墨轩吃香喷喷的烤鱼,药奴说减肥没有露面,雪若吞吞口水把锅洗了…… 自那日以后,墨轩见她眼神怪异,每每动手敛好衣襟,眼里仿佛在看一个下流偷窥者般不齿,看得雪若食不下咽,他对她的成见真是火中添油,雪上加霜,与日俱增。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药奴见雪若,则似笑非笑地说道“男人看男人是欣赏,女人偷窥男人就是犯罪啦!”说完就把她那份没心情品尝的饭菜吃个精光,美其名约光盘行动。 这两人平素水火不容,在欺凌弱小这件事情上难得的一致。 再任由他俩这般联合打击,雪若觉得自己这温室里的花骨朵,就该关进猪笼里去自生自灭。 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雪若抱着一线希望去看看独孤斩月有没有清醒,毕竟他才是真心待她。 月上柳稍,乘着墨轩扛着个大包裹外出之际,雪若披着夜色,偷偷潜到斩月大帐之外,本想掀帘进去。 帐内有人弱弱地一句道“衣服要全脱掉吗?” 这语调柔缓绵长,虽是无力却仍带十足春韵,正是独孤斩月的声音。 斩月醒来了!做主的醒来了!月亮月亮我爱你!雪若双手合十向月亮一拜,满心花开。 随即屋里又有一人柔道“不脱掉怎么看得清楚,脱.光吧。”那声音魅柔醉人,梦幻一般,细听是药奴那厮。 屋内一阵悉悉嗦嗦的脱衣之声传出,雪若的头顶响雷一炸,天旋地转一圈。 她在书上也见过不少**内容,如今是要作孽的节奏啊! “我的手凉吗?”药奴关怀入骨道“我稍轻一点,不弄疼你。” “嗯……”独孤斩月的声音如有似无,而今在雪若听来怎有欲拒还迎的韵味。 雪若头顶恍若蒙雷再劈,直劈地她五脏六腑皆损,猛然心间血液涌动,血管暴涨。 雪若愤愤地看着月亮,不屑一顾想:难怪遣走墨轩,怪不得墨轩扛走那麽个大包,敢情是给他们腾地方做.爱做的事…… 哦,她恨月亮! “不然你躺下吧……这样我好弄一点……”帐内再传药奴柔语。 独孤斩月无言,雪若心内大急,盘思斩月莫不是已经卧在温柔乡中,难怪药奴说他怀里没有躺过母的,怕今日是要染指她的心上人。 帐内浅浅传来捣弄之声,唧唧咕咕,绵延贯耳。 天啊!雪若的大脑不争气地朝着色眯眯的方向幻想而去,只觉药奴那妖孽就要拥着斩月无暇的身子为所欲为,她最心爱的人啊…… 只是一想,浑身百骸急躁不安,数道闪电急疾劈在头顶,眼前狂星乱闪,脯內沸腾。奸夫淫.妇!奸夫淫.妇!雪若一口血气臃在喉头。 她不管不顾,一脚踹开帐门,迎头震吼道“放开我的男人,让我来……” 眼前一片愕然,“淫.妇”独孤斩月的上衣果然已经褪个精光,结实的胸肌诚然眼前,虽不似墨轩那般庞大如坚石,古铜色似浸润了蜜汁,但却光滑如缎,均匀健美,线条流畅如冷玉雕琢,仙匠磨合。 他大概身子还是虚弱,墨般长发松散的拢在脑后,有几綹调皮的乌丝绸被一般遮在前胸,将前胸风光隐隐匿匿,似棋盘间的黑白双子,白肌透粉,黑发粼光,黑白分明,勾心夺魄,再加他还未清醒透彻的迷离眼神,侧身而卧慵懒骨.酥,跟往日精神如暖风的男子毫不相同,此刻香.艳柔.软得好似一条盘环在榻的美男蛇。 雪若贪婪的多看了几小眼。双眼开始微酸胀痛,怕是盯得太紧引发旧伤。 独孤斩月好端端得斜卧眼前,雪若心底莫名一阵失落,斩月果真活着!可他竟真的活着了……那她对天发的那个叫他永生不钟情于自己的毒誓,岂不是…… 她被老天爷坑了! “奸夫”药奴端坐在斩月榻前,手里拿着药杵和药罐,那黄金金的面具下,娇唇正大咧咧地用笑容讥讽雪若。 榻间摆着各类医疗器具,整齐有序。 “犯罪啊犯罪啊!”药奴讥讽地摇摇头,继续捣鼓手中的药材,那不知名的药被药杵捣得流浆,唧唧咕咕,唧唧咕咕…… 雪若的头…… “对了,你刚才说放开什么男人,让你来,来干什么?”药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揭她丑事。 “我……”雪若眼明手欢接过药奴手中药杵和药罐,嘴上假笑道“我说让我来……捣药!哈哈哈哈” 这贱人捣个药竟捣出靡靡之音,害得雪若脸红脖子粗,臆想连篇,还在独孤斩月面前出丑,雪若拿着药杵使劲地捣起来,药汁伴着腥味乱溅。 “大笨蛋,你慢点,我的宝贝都叫你捣坏了。”药奴收起戏谑的表情,伸手过来夺药,雪若早料准他有此举,朝反方向躲闪,避开他的袭击。 随后又狠狠捣动药汁,石头丢用在湖水中一般哗哗作响,叫它再唧唧咕咕地响! “雪若就给他吧!”独孤斩月在一旁软弱无力地劝道,可能体力不支,又软软瘫倒在枕头上,迷迷糊糊欲要再睡。 “给你!”雪若将药罐一抛,药奴连忙像抱他心爱的女人似的,紧紧接抱入怀,私底下用眼神捅雪若几刀。 她可懒得和贱人一般见识,雪若低垂着眼睫,挪至独孤斩月身侧,将丝被举起要为他盖上。“夜里风凉,你大病初愈,当心受寒。”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雪若尽量把头降低,贼眼难得规矩不敢看他,心里小鹿乱撞。 独孤斩月似乎有些意识,在她要给他盖上丝被时,一把抓住雪若的右腕,翻过要看,雪若心中大吃一惊,估计有人已经告诉他一切,谁料视线对接上他的眼眸,那迷梦的中的眼湖,划过一纹水波,太轻,太浅,以至于雪若都怀疑自己眼睛发花。 他心底是在心痛吗?不是吗?是吗? 独孤斩月拇指在那丑陋的疤痕上温柔一摸,雪若的身子随之一顿,他如梦语喃呢道“权当欠妹妹的。” 雪若登时心尖微酸,连眼睛也不争气地酸了起来。 欠她的?欠她的?这等诛心的话他怎说出口来?她怎么又是他妹妹了? 雪若以为他舍命护她之后会有星点不一样,可是她又是他妹妹了…… 再次对上他的眼睛,这次是雪若主动想要一探究竟,他倒底是真晕,还是假晕,怎么他意识迷糊,也跟清醒时无异,都要把她排挤的远远的。 想来难道她几乎割断的手筋,就是为了让他觉得欠她吗?雪若当时只是想着大不了废只手,他就能活……她只要他活…… 也许他发现雪若紧紧盯他的眸子,也许浑然未觉,独孤斩月的眼中立即浮现一层云霭,连先前的湖也看不真切了。 他疲乏了,还是不想叫自己看见他的真情实感?雪若捏着被角的指间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冰凉渗骨。 罢了罢了,只消他活着,她不是只求他活着吗?她还想怎样呢? 雪若忍着心尖的酸涩,因勉强笑道“斩月糊涂了,此刻你躺着我站着,是我亏欠你的才是。” 他手捏的不紧,雪若轻松将手收回,她的视线也一并收回,干脆不要看他,免得只她一人心伤。 无意间再扫过他的胸膛,光滑一片,耀眼无暇。 伤呢?雪若难以置信再瞧到,独孤斩月胸前干干净净,完璧无暇,何处有受伤的痕迹,唯独胸口正中央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金色“结”字暗影,莲子一般大小,不细看根本看不分明。 莫不是自己记错了?雪若分明记得那柄巨刀横穿他的胸膛,莫非是四破利用她的血,将独孤斩月的创口修复痊愈,可疤痕总该留下一些,墨轩不就留下了终身不灭的痕迹吗? 雪若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要摸一摸,为什么就没有疤痕…… 独孤斩月朦胧一躲,低吟道“别摸.我……” 药奴适时再捣起药草汁来。 唧唧咕咕……唧唧咕咕…… 雪若真是要疯了的节奏 “大胆!放开斩月公子!”墨轩凌空一吼,一脚破门而入。 他眼冒金星,火一般灼灼烧人。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啊!雪若想自嘲笑笑,可惜脸蛋红得燃烧一般,将丝被最终盖在独孤斩月肩头。雪若想她注定要浸猪笼自生自灭。 “老黑你且放心……”雪若好笑地望望护主心切的墨轩,又有些难过地望望眼睛微微合起的独孤斩月,低叹道“你家主子的胸,恐怕这辈子我还是摸不得呢!” “噗嗤!”看了一场好戏的药奴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文 第24章 我的,我的! 再缓几日,独孤斩月完全清醒过来,只是体况仍虚,不可勉强用蛮力,可他一心想离开是非之地,尽早赶回灵龙帝都,似乎怕再招祸患。 墨轩是他的忠仆良伴,自然顺着主人的意愿。 药奴早受够林间的蚊蝇骚扰,常叹美男子不属于大自然,也欣然催促。 雪若的地位之低丝毫无发言权,随波逐流才不会招致白眼。 于是几人决定即刻出发。 可是一场血战仅活下四个人和一匹雪浪,残余的锦织珍宝,奇异药材根本无法运走。 独孤斩月意思所有人只身上路,其他统统烧光罢了。 雪若说:斩月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玩火呢?雪妖那冰做的堡垒也是最后被烧掉了,老人常说玩火会尿床的。 干脆挖个坑埋在哪里,绘好地图,做好标记,以后遣人来取,节约光荣呢! 墨轩冷笑,说此事甚好,雪若来挖那个大……坑吧! 雪若说那就不挖坑了,咱们就扔在原地,要是让贫苦老百姓捡到,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头彩,助人为乐光荣呢! 药奴冷笑,凭什么给别人捡便宜。 他们三人一致决定烧掉,烧掉! 雪若说反正她说话也没份量,以后不要问她意见。 他们三人齐说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独孤斩月见她嘴撅八尺长,摸摸雪若的长发哄小孩道“这些珍宝沾染血气,就卖不出好价,索性烧掉免得晦气,再说家里也不缺这点玩意。” 这点玩意? 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 独孤斩月又哄道“你可先去挑几个喜欢的。” 雪若连蹦带跳去选宝贝。 这些稀珍异宝虽说多数被损毁,但仍旧散发价值连城的璀璨光辉,闪烁得雪若睁不开眼。她东拣西挑,觉得哪件都想要,这些好宝贝为什么要燃为灰烬,雪若仿佛听见它们在黑暗里哭泣。 药奴也来拣选些珍贵药材,见她装了六七个大包,抚着嘴巴耻笑她整个一财迷。 雪若说傻瓜才和钱过不去呢! 药奴意味深长道,“所以说你就不该痴心斩月,你们站的高度就不一样。” 这尖酸刻薄一句就戳在雪若的心头,刺得她心里立马就烂了个血窟窿。 雪若将两个胳膊各带十只金钏,脖子间套十条金镶玉长寿锁,腰间系上老坑冰绿翡翠吊坠数个。 随后,她金光闪闪得朝药奴露出雪白的门牙道,“现在我和斩月一样重! 药奴眼前被雪若的万丈金光一晃,向后一退,不知触碰何处机关,摆珍宝的红木架左右打开,一方金色锦织绣穿花粉蝶的华贵锦盒跃然眼前,金晃晃几乎闪瞎雪若的眼。 “我的,我的!”雪若一把推倒药奴,饿狼一般扑到宝贝跟前,浑身的珍物闪耀金波,琅琅作响。 药奴被她金钏护体的胳膊捣中腹部,俊脸皱作一团,峨眉微蹙。 哪里管他死活,雪若小心翼翼地请下锦盒,恭恭敬敬放在桌前,满心欢喜,该是什么宝贝如此珍贵,居然差点从她的眼皮底下溜走。 摩拳擦掌,轻轻将盒子打开一条缝,清冷寒气扑面而来,隐约蕴涵伶俐的香气,让人闻过便是沉溺似梦,眯眼一看形状大概是枝发钗。 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真切,一只修长无暇的手稳稳压在锦盒盖顶,劲道迅猛,险些夹住她的手指。 雪若以为是药奴,结果抬头一望,是独孤斩月贴立于面前,他的脸离她的脸一指之近,她的鼻尖几乎要蹭在他高挺的琼鼻上,独孤斩月那温热鼻息暖暖抚摸在雪若的脸颊上,吹得她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燥热。 雪若的眼睛条件反射地跳动起来,根本无法抬起看他的眼睛,只细盯着他性感的嘴唇张合道“我……的……” 一道电流电得雪若浑身酥麻,雪若向后一躲,满身琅佩叮当。 “那个……”他好危险,看他好危险,近处看他要冒生命垂危的危险…… 雪若心底小鹿乱撞,话也吞吞吐吐,几近语无伦次,眼神飘离不定满屋子看,就是不敢看他。 独孤斩月将锦盒牢牢困在怀里,眼里有笑,又有拒绝,还有某些莫名的情愫,他再三强调道“我的!我的哦!” “那我就是……”想看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独孤斩月随手抓了一只超大号纯纯纯金叉,在雪若头发里一插,细细端量后得出结论“满土豪的,挺配你的,真的。” 他语速急切而肯定,生怕雪若来抢那锦盒似得,潜意识把那盒子夹紧又夹紧。 如果那盒子是个美人,此刻美人也是幸福得要晕醉了。 雪若好嫉妒那个锦盒,她也想变成盒子…… 为了确保返回灵龙帝都的旅途顺利,独孤斩月决定避开主路,潜入林间绕道而行。药奴为每人做了张人皮面具,用来掩人耳目。 墨轩贴上后立马面目善良了许多。 药奴贴上后,雪若本以为可以趁机偷窥到他面具下的庐山真面,结果他用巨大的胎记遮住自己那张假脸的三分之一,雪若猜他大概是有面具强迫症,不带面具也要把脸遮住。 又或者……雪若邪恶想到,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无盐男。 药奴大约读出她内心的想法,解释道“哥就想试试丑是什么感觉?” 雪若“……” 雪若的易容就不值一提了,简单的小丫鬟变身小书童,波澜不惊,毫无新意。 独孤斩月虽是变了普通模样,通体的潇洒丝毫难掩,就算他被化妆成一坨牛粪,雪若猜也会是一坨华丽丽,闪亮亮的黄金牛粪。 深林不似平坦大路,光线幽暗且气息微潮,日光投射在地面上的斑驳亮点,夹杂在满地腐朽的枯枝落木中,隐隐透着泥土与青草的混合香氛,充斥着野性的肆意挑战和原始的未知蒙昧。 因雪若是个小孩,所以可以骑雪浪代步,低头看见三个原本极品美貌,如今面目普通的男子齐刷刷地尾随马后,突有一股自豪油然而生,她不顾死活大叫道“我乃东土大唐唐三藏是也!” “斩月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独孤斩月听闻浅然一下笑,照耀的那副皮相破颜升辉。 “墨轩就是卷帘大将沙悟净!”本想说是任劳任怨的苦力工沙悟净,怕他修理自己,就换成卷帘大将。 墨轩保持不屑理睬她的高姿态。 “药奴就是……”一看他的脸,雪若就把话硬硬憋回去,想他是有多丑,猪八戒都被平白糟蹋了。 “幸亏你没说那三个字……”药奴亮出一根银针,锋芒毕露,“三师弟,咱们该怎么办?” “凉拌!”墨轩难得温柔笑答,不,应该是他的面具和蔼可亲。 不顾雪若大声反对,药奴将银针往马屁屁上使劲一刺。 马儿受痛嘶鸣,鸣声震撼林间,飞鸟俱惊,四散逃跑。旋即雪浪后足着地,前蹄高扬,踩得枯枝咔咔作响,雪若整个人险些仰翻在地,只能笨拙攥紧缰绳,双腿夹紧,以防被马儿甩脱,那雪浪平日里乖巧通灵,今日暴徒一般的躁动不安,频频腾空反转,若不是雪若身子轻,抓得紧,早就如了药奴的愿,一屁股栽在草丛里。 雪若被马儿折腾的胃里七荤八素搅作一团,十分胆量丢了六分,手心紧攥冷汗淋漓。可嘴上不愿服软,尖叫道“八戒恶徒,快救你师傅。” “哦?今日且看你个丫头片子嚣张几时?”药奴真是坏了良心,瞄准马尾又是飞针一刺,破皮而入。 马儿就彻底激疯了,四周撒野狂窜,林间密枝刮得雪若头发狂乱,有的还划在身上脸上,比比皆是,如鞭抽斥,疼苦万分。 话说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狐狸精,尤其是药奴这种等级的狐狸,老谋深算又小肚鸡肠,最是阴险。 想她假如开始服软认错,怎会遭受这等罪过,可惜雪若天性固执,纵使从头到尾红痕一片,宁愿牙关紧咬,决绝不松口哀求。 雪浪又是一跃,雪若始终势单力薄,身疲力竭双手从缰绳中滑脱,身子倏地后仰翻飞,坠力之猛,着地就是骨折。 正文 第25章 洗屁 冥冥中瞥见独孤斩月飞身来救,墨轩一把挡住他的来路,见死不帮。 雪若心下想死定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无骨玉手横空探出,及时拉住她腰间的腰带,将雪若整个人稳稳横提在半空,只距地面半尺。 “可还敢造次吗?”药奴满脸柔美,可惜配眼前这无盐脸,怎么看都倒人胃口。 雪若身体虽停住,可惊魂未定,心里噗通狂跳不息,看眼前的始作俑者格外恼火,嘴上倔强道“放开我,大猪头!” “遵命!”药奴好气又好笑,果真放开雪若的腰带。 她一屁股跌坐在烂泥里,腰痛的吃紧,呲牙咧齿大呼爽快。 他们越得意,她越要大呼爽快。 爽快,爽快,爽死了! 药奴看够雪若笑话,摇摇头惋惜道“劣根,劣根,冥顽不灵呢!” 天色微晚,独孤斩月决定就地宿营。此处离听雪谷已有迢迢千里,周遭节气也不是寒冷的冬季,盛夏的炎热在白昼的树林里狂嚣过后,仅留下些许温温热热在茂密中回荡,再晚凉时候就彻底偃旗息鼓,让习习凉风独占鳌头。 林间的夜晚是一天最静谧,最舒爽的时候,赶了一天的路程,浑身的焦躁也在此时能被平复。 独孤斩月便在篝火不远处,觅了块干爽之地盘膝打坐,大自然馈赠的清鲜空气最适宜调息吐纳,缓神敛气。 雪若几乎能透过那张面具,看见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恍若一尊玉雕,篝火的亮影在他的脸庞跳跃出闪动的明黄暗桔,他的鼻息轻浅而规律,长睫伴随呼吸一并起起伏伏,发丝飘荡如波。 墨轩真心是一个好帮手,好兄弟,他总是不辞劳苦,形影不离地坐在独孤斩月附近,助他行气,想他自己的身体还需调理,可他仍旧凡事以独孤斩月为先。 雪若不觉动容细细观墨轩,发现如果他永远只是这般静静地坐着,而不是用深沉的目光去排挤每一个试图靠近独孤斩月的人的话,其实他能获得的空间更广,他的生活也更加精彩。 可他全权舍弃,甘愿做影子,独孤斩月一个人的影子。 雪若突然好羡慕独孤斩月,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魔力,让别人心甘情愿绕着他转。 墨轩是,药奴是,她也是…… 雪若坐得离火最近,身上斑点泥块早已干涸,她将衣服对折细柔摩擦,那些泥点揉作粉尘,纷纷飞落。 一双无骨软手蓦地捉住她摆动的手腕,指间莹白的药膏,蜻蜓点水般点抹在雪若手背上的淤痕,隐隐的疼痛瞬间减缓。 雪若慢慢抽回手,小声说道“您很擅长打完给糖吃这种招数。” 药奴毫不介意又沾了点膏药,点在她脸上的红印处,柔道“棍棒底下出孝子,今日不教训你,早晚你会知道固执的恶果。” 雪若头一扭避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斩月以我哥的名义关心我,你又是我的谁?真是我二徒弟吗?” 药奴娇目流光,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手又沾了沾药膏,更轻的抹在她的脸颊边。 雪若啪得打开他的手,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也许是效仿他的小肚鸡肠,心胸狭隘难释道“对了,您是斩月重金聘请来治我热症的神医,我也不过是您手底百万病号中的一员,不对,我连病号也不算,我充其量是头血牛,浑身血烧得就知道发春!” 说罢,抬起屁股要走人。 “你去哪里?”药奴大概没想道她发什么羊癫疯,急急唤道“我陪你去!” 雪若心头火怒,反驳道“我可没钱支付您昂贵的陪走费!” 独孤斩月被吵声惊扰,收敛气息关怀道“雪若妹妹去哪?我陪你一同前往!” 他这两个妹妹彻底激怒她,雪若口不择言粗鲁道“我去洗屁股……” “上的泥”这三个字且省略在她钻入草丛之后。 其实雪若这无名火发得着实莫明其妙,想她在听雪谷时,溜溜鸟,逗逗狗,吵吵架……之外,几乎日日悠闲,快乐长久。可自从和朝思暮想的人相处在一起,为何她的快乐就消失不见? 想她只是个没有回忆的氏族遗孤,连祖宗八代姓什名谁也不知晓,斩月随便勾勾手指头就顺道好心把她救回家,随意取了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名字作为她的代号,想来就跟路边捡个阿猫阿狗似的。 雪若打赌如果不是自己满腔火鸢火毒造就的热血,对独孤斩月还有点利用价值,或许她早该在大街上风餐露宿,沿街乞讨,哪里值得他高称自己为妹? 雪若大骂自己真是个大笨蛋,天天厮混在“寂雪啼苑”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独孤斩月偶唤她一声妹妹,她就真的改姓独孤了吗?她也不过用多余的血换点卑微尊严,寄人篱下怎么还敢嘲弄药奴?身份低贱怎么还敢觊觎斩月? 待有朝一日斩月寒毒痊愈,她可还有什么理由再赖在他身边。 现在雪若突然理解墨轩的冷眼,对于她这个毫无用处的人来说,她的存在只是碍眼,很碍眼罢了。 爱而生其欲,欲而生其贪,贪而生其憎,憎而受其伤,人因爱才最终伤。 或许药奴是对的,她和独孤斩月站的高度就千差万别,她对独孤斩月的态度的确过于执着,那是因为她这永远得不到的欲,就催生她想得到他的贪,这贪欲就成了折磨她的憎。 雪若被这憎折磨的痛不欲生,恨不能回到过去,求求她的族人不要被人灭门,好歹留下一个,起码让她清清楚楚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冥冥中摸摸左臂肘间的金甲子,它那般狠毒地吸食她的血,她都默默忍受着,哼不敢哼,可试问这个世界,能默默忍受她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吗?独孤斩月能默默承认她这少女心底的爱慕之情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凉风袭来,雪若忍不住打个激灵,才发觉火光匿迹,自己念念叨叨的居然走出如此之远。 低头一望双手,竟因激动捏掐的绯红连片,甚至渗出血点,火辣灼烧。 林间没有野径,杂草繁花满地遍野,有的草茎长势旺盛,高挺过人,遮遮掩掩挡住人的视野,空空寂寂引人心慌。回忆林间那场恶战,雪若有些后悔自己不计后果跑了出来,又想现在回去大概看不到好脸色,干脆硬着头皮再往前走几步,等他们主动来找自己,她才好就坡下驴,变被动为主动。 今夜月色正美,浓淡适宜,过浓则耀眼,过淡则惨然,琉璃瓦中罩着颗夜明珠,氤氤氲氲如梦似幻,月影横斜万物摇曳。 雪若逼迫自己淡忘了方才的不快,身心投入到此间美景,步履蹒跚地拨开几丛草木,居然眼前出现一处荷塘。 放眼望去,弥望着田田的圆叶,密密都是醉心的碧绿,一片恬静无声。雪若忘我地前行,脚步忘记停顿,带着满心的欢喜。 走着走着,渐渐把目光转到荷叶上,它们高高地散在水面,像亭亭的淑女的裙,它们因遮住了湖,遮住了水的光耀,而使它们更见风致了,它们心甘情愿的在于荷花下,将荷花映衬得更加娇美。 几朵粉嫩娇媚的荷花,就在这绿茫茫中翩翩起舞,陶醉了一池盛夏的馥郁芬芳。 不知为何雪若偏好爱这池间的仙子,仿佛她也曾是朵耀艳的莲,玉立在这月色阑珊中,静静听取风吟月落。 荷花不似其他花朵,它总是静静卧睡在温凉的夏夜,笼盖着月光编织的纱被,挥散着迷人的甜香,荡漾在水波的摇篮曲中。 那般出淤泥而不染,那般与世无争,想这世间大概没有任何情物,能逼迫得了它的恬淡舒然,品性高洁。 她也应该效仿这般无欲无求才好…… 想至此,雪若发自肺腑叹了口气,水边的香气似也净化了心怀中的混浊,顿时舒畅万分。 难得忘记独孤斩月一瞬,雪若索性找块靠池的石块,拉去女扮男装时挽住头发的布绾,任长发肆意在脸庞搔扰,感觉还不过瘾,直接脱去鞋袜,将脚浸润在月影粼粼的清澈湖水中,双脚拍打起碧绿的水花,凉凉爽爽,带走些许火血引起的热躁。 干脆就不回去了,干脆就不回独孤斩月身边去了,雪若边想边躺下.身子,舒展腰肢至极限如绷展的弦,须臾放松时舒爽得直想唤娘。 清风徐徐携香带露,月影淡淡依星蔽云,她一躺竟筋骨散懒起来,根本不想起身,那荷花幽香时浓时浅,波纹一般层层涌向鼻尖,突而一阵莫名的困倦袭上心头,眼皮沉重如同挂铁勾铅,简直抬不起来。 这瞌睡来势凶猛如虎,任凭雪若强打精神,也被猛虎击溃,这瞌睡又沉溺似酒醉,纵使个千杯不醉的酒翁,也被股股香气熏得晕醉。 两眼迷迷蒙蒙,半睁半合,潜意识里居然看见这摸不见,闻得出的荷香,如何越来越浓烈,颜色由无到有,居然汇成白色烟霭,飘飘荡荡,将雪若团团围住,用香氛为她打造了一道纱幔。 “谁?”雪若陡然惊魂,难道是中了什么魔障,才如此昏沉。 她试想翻身起来,可惜连展开眼皮的劲力也全然消失。心底暗骂自己一千遍猪头,涉世未深的人在经历雪妖荼毒之后,怎么会忘记这世间到处流离着各种散妖。 这些妖精没有族氏,也没有国家,甚至连最底层的人族也不如,就是一些得了法道的花草动物幻变成人形,出来吃人练法修仙而已,还有的散妖甚至连个人形都不具备就出来害人,且不知她今日又成哪种妖精的盘中餐。 “小弟弟,莫怕!”一阵韵味十足的声音弥散在空中,跟这缥缈似烟的芳香一般捉摸不定。 正文 第26章 美男,你走开 雪若怎么会不怕,这妖精要吃人唉! 挣扎起身要逃,可四肢瘫软无力,似被这隐浓花香卸解干净,根本不听使唤,软软平躺池边,等妖来食。 好怪好怪,明明不会中毒的体质,为什么嗅着此淡雅的味道,偏逃不动了!! 雪若猜想自己扮作男装一定清秀可人气质佳,不然为何一作男儿装扮,就有妖精急不可耐要把她推到? 努力睁睁眼睛,只见莲池中心水波震荡,翻卷起莲叶碧波滚滚,荷花在水中婀娜起舞,不似先前清鲜,而如舞.娘狂放扭动腰肢。 清澈的湖水终于旋成一坑水涡,由中央缓缓飘至雪若的脚底,搅得脚心酥.痒如同猫舔,更添疲软困意。 转眼间水涡退去,一具明艳动人的男子呈然眼前,雪若不禁脸颊飞霞,红艳艳炙热如火。 这是一具成熟妖娆的男性,肩膀裸露于外,而其余的身体全部浸泡池中隐约荡漾,脖颈的皮肉白如皎暇月华,被月光嵌镀一层金茸茸的光泽,如同银塑镶金,明艳天成。 再看他这容貌当属世间绝有,方才的致美荷景仿佛只为衬托他的出场,那清透湖水全部注入眼眶,凝集成这般清可映人的水眸,狭长的眼角弯如荷瓣,眼尾上挑,妖媚异常,悬挺的鼻子下是张性感至极的唇,形似菱角红润艳烁,玉面檀口恰似飞雪红梅,嘴角时时噙着若有还无的邪魅微笑。 “别过来!”眼见帅哥似乎像光溜溜的靠过来,雪若羞愤地闭上眼睛,尽力阻止他,只可惜她昏昏沉沉,声音小如蚊哼。 最近她真是艳.福不浅,接连看了三位帅哥的傲人身材,而且一个比一个叫人血脉沸张,这让小姑娘怎么能健康成长下去呢? “如何闭眼?难道我不帅吗?”男子的嗓音诱惑非常,缠缠绵绵,酥肉麻骨。 雪若现在发觉药奴只是个娇媚的小狐狸精,而妖冶的大狐狸精就在眼前。这些男人能不能稍长丑点,叫她这普通容貌的女孩情何以堪?同样是妈生的,差距可不可以这样大? “滚开点,我对斩月以外的帅哥没兴趣!” 雪若低咒一句。 “什么?”男子勾魂的眉毛微然上挑,“你居然无视我这张千年难得一见的俊脸?那你再看看这里!” 帅哥不再直身立于水间,露出半截身子出水芙蓉,眼见他靠近再靠近,白花花诱人的胸膛贴身上来。 在羞耻至极却很想看的潜意识鼓动下,雪若双眼目不转睛紧盯他的傲人身躯不放,嘴里结结巴巴道“胸肌谁没有,是个爷们都有胸……啊……肌……” 他已经将双手撑在雪若肩膀两侧,将她困于双臂间,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雪若唇边,蓦然淘气低语道“你说什么鬼话?我听不见。” 只是轻轻靠近,披在身后的柔顺发丝唰的一声,从他的身侧顺滑下来,盖住他的手臂和细腰,形成一顶乌泽光润的发帘,将他与雪若遮蔽其间,连月光也挡得朦朦胧胧。 他身上有着天然的荷香,不加修饰,自然散淡,正是刚才将雪若迷晕的香氛,该死,却也是雪若最喜爱的味道。 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妖男仿佛一座巨大的磁场,牵引雪若的心脏不停向他跃动。 他的坚实胸膛温暖而有力,仅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夏衣,虫儿几乎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来者不善。 此刻估计他清晰觉察到雪若激动的心跳,因为他的心跳同样在她胸前震动。 他是打算XX她吗? 雪若吃劲地举手推推他的腰,“那个……我是直的!不弯!”雪若真是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你把我摸来又摸去呢!” 男子总算抬起头与雪若对视,那魅惑入髓的妖脸近在咫尺,艳滴滴的唇控诉她的“罪行”,吐气如兰。 这近近一看,发现他的水眸居然是湖绿色,这种颜色世间罕见,既像荷塘月色的无穷碧幔,又像璧玺的通透露润。 雪若的心漏跳一拍,果真是个妖孽! 见推开他不成,水中浸着的双足费力一踢,希望能踢开他的腿,谁知脚微抬起,一条不知名的柔软猛然袭来,将雪若沉在水中的腿脚一缠,再缠。足足缠了数圈,紧密无隙地捆缠起来。 此时雪若算与他牢固纠缠一处,两件具身躯亲密无间地拉近,仿若连体婴儿,难分难离,暧昧难辩。 雪若脑壳一冷,在水中的除了他的双腿,还会又什么来缠自己的腿? 男子妖娆一笑,证实了雪若的想法。 尾巴~!尾巴~! “你倒底是什么?” 水蛇精,鱼精,蛤蟆精还是什么精啊大哥! “我是什么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吃你呢?”男子作认真思考状时也勾人精魂,摄人心魄,眼波一转湖绿的眸子蓦地沉作幽绿,阴邪道“吸尽你的血好了!” 说罢根本不等雪若反应,登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对锋利无比的蛇齿立于森郁白牙中,寒光乍现。 雪若疾呼救命,男子蛇口抢先一步咬在肩头,锋利的长齿刺入皮肉,几乎贯穿她的肩膀。 雪若撕心裂肺地大声痛叫,男子机警捉住她的双手,整个腿部被他的尾巴牢牢紧缠,动弹不得。 困顿与惊恐双双折磨着雪若的神经,雪若拼尽全力将腰顶起,欲要弓腰挣扎,男子山一般重压在怀,任她纹丝不动。 恍恍惚惚,那香味编织的幔帐内香气愈浓,浓烈的芬芳冲得雪若头昏脑胀,越是迷糊,男子顺长的墨发也与她的身躯纠缠不断,难分难解,时而挠得雪若皮肉苏苏痒痒,心里昏麻。 她是该痛呢?还是不该痛呢?仅几分钟雪若居然失去了先前的痛楚,心泛酥麻,昏昏欲仙。大概这妖人用奇香麻痹了她的痛觉,叫她不再拼死对抗,他才好大快朵颐地享用美餐。 今日雪若可真是有幸能死在温柔乡里。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 见她昏沉入梦,那妖精放纵起来毫无忌惮,滚烫的血浆绝大半被他贪婪地吞咽进腹,些许从他的口中沽沽流出,他周身因为吸食了雪若的火血,似乎被传染似的越来越热,身上散发的靡靡香味也浓烈如烟,香飘十里。不一会他通体烧作绯红,粉腻腻艳光四射。 男子猛地抬头,牙间缓缓滴淌残余血珠,那双幽绿的水眸,被吸食的活血烧得略带殷红,将那满池绿水也烧得沸腾冒烟。 雪若闻了香毒眼皮沉重,但没有失去理智,懵懵懂懂中怎么看他反而痛苦非常,一脸先是默然,再是疑惑,最后苦恼,甚至是惊惧,无数种表情在他脸上像走马灯一般变化无穷。 此时他在雪若眼中,更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似的,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雪若心底没来由的窃笑:叫你随便吸我的火血,大白痴! 正文 第27章 妖精,你往哪里跑 “你是谁”男子眯眼细细打量雪若,邪魅的表情此刻深沉若谷。 雪若眼前飞星狂舞,一颗头连胀痛感也快消散,漫漫的瞌睡袭上眼睛,哪里还有多余的智商去解释自己是谁。 想自己说这次不回独孤斩月身边这等蠢话,她怎么会不想呢?雪若就是做梦也想赖着他,可惜眼前的妖孽一副将她吃抹干净的表情,雪若怕是见不着明早的太阳了。 不等雪若继续反思,那妖精绿目婉转一睁,面露邪佞,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劲道至极,险些捏碎雪若的下巴。 “说,你是个什么妖精?”男子双目凶光乍现,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雪若鄙夷地剜他一眼:喝血喝傻了吧你?你个妖精还敢说我是妖精呢。 “快说!”男子手劲更甚,雪若几乎听见骨头的脆裂声。 “快说,你的血为什么……”男子面目狰狞,顿然失去原先的美感,一半脸庞因为气恼青筋暴起,居然连做龙鳞花纹,他的眼睛色彩也骤然变作琥珀色,翠绿尽消,仿佛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刚才那张连只是暂时借来的。 不等男子说完,一道蓝色闪流凌空劈来,照着妖男的后脑就是一削,劲力之狠,似乎就是盘算将他一剑劈死。 问世间还有谁的剑能挥作蔚蓝电闪,流如游光。 是斩月!雪若心骤然雀跃。 妖男油滑,剑光削至时他灵机侧头闪躲,虽避开致命一击,但长发贴着头皮的部分削掉一簇,渗出血珠,飞溅雪若一脸。 俗话有云,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吸了我的给我喷回来! 妖男软腰向后一跃,钻入水中。 独孤斩月随着剑光消隐而至,果真是他!他要伸手拉雪若,雪若也奋力伸出自己的手,可惜指间才碰一瞬,她腿脚处猛力一抽,被那妖孽的长尾一并卷入池水。 寒凉入骨的池水四涌而至,激得雪若脑筋清醒不少。虽是夏夜却不至于如此彻骨,原来这荷池水上水下两分世界,上面酷热,水下严寒。想那妖精定是性喜凉爽才躲在寒池之底,否则也不会因为吸食雪若的火血攻心而气急败坏。 男妖拖着她拼命朝池底游去,越下潜一米,寒彻越增,快潜至底时仿如钻入寒冰,冷彻心扉。 雪若哪里善水,猝不及防被硬拉下水,根本不知何为闭气,腿上的劲道使劲将她朝深处拉拽,两手本能刨了几下,根本无力上浮,无数口池水呛入口鼻,火辣辣直冲脑门。 如今渐入寒池,底端浑身冻僵一般,溺水的滋味如同万蛇嗜咬,千剑穿心,无处呼吸的憋胀连肺也快憋爆炸了。 从被迫拖下水数分钟,雪若由先前的挣扎渐渐换做随波逐流,昏死一般。 眼神迷离之间,雪若仿佛看见独孤斩月游来的身姿,绿透的池水将他映衬的分外清晰,仿如在空气中浮游。 雪若潜意识告诉自己怎么可能,他大伤方愈,如何潜得到如此寒极的深潭,也许是她内心不想淹死而产生的幻觉。 可他就梦幻般虚虚实实地就游了过来,手里提着软剑,那软剑在水里也漂漂荡荡,晃动的蓝波,照亮深寒黑暗。 只他眼神含怒,不断游动四肢,潜的这般深处,他也该换口气才支撑得住。 可他依旧追逐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雪若想就算是临死前的幻觉,也想最后拉他一次。 用全身最后一丝劲力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样伸出。 指间终于遥遥对触。 这次没有落空,他牢牢拽住她的手指向他一拉,雪若被猛劲一提,腿下的妖男后尾一绷,居然停了分秒,独孤斩月眼疾手快朝那捆缠雪若的尾巴上狠狠一刺,一股血红喷涌在蓝光之中,煞是惊艳。 妖男闷哼一声,声浪传播,整个水池中立刻暗流席卷,他尾巴一松将雪若抛下,自己遁逃活命。 独孤斩月趁机拥她入怀,猝不及防吻.住雪若的嘴,从他口中吐出一口凉气,过入雪若唇齿间。 依稀间,雪若整个人死而复活。 独孤斩月不敢耽搁,随后手脚并用,劲力一游朝水面浮去。 虽得他救命的一口气,可雪若先前早是昏昏死死,也不知如何被他抱上岸去。隐约只听药奴要接抱她,独孤斩月冷冷怒斥一声走开,待将雪若放在地面,双手狠压她腹腔,挤得她的五脏亦生痛万分,呕出一滩水,鼻间脑间火辣一片麻痛。 见雪若吐水,接着以口对口为她传气,继而又压腹,又传气,前后反复数次,待雪若将喝饱的肚皮全部吐空,终于正常喘了口长气。她微弱如丝的意识迷糊中夹杂清醒,时而睁眼,时而昏沉,好像看见独孤斩月眉宇紧锁,怒目生寒。 雪若只听大约斩月极冷责怪道“以后不要总叫我救你!” 他这样一个温柔至深的人,现下也能说出如此寒凉彻骨的话,想来他真是气恼极了。 不知是否池中受寒,凉风一吹,雪若颤巍巍抖动不停,觉得心都快寒碎了。 他怪她,他真得在怪她。 一滴不争气的眼泪偷偷滑落眼尾,雪若又昏沉起来。 “公子不能遇寒,快将我的外衣披上,我来抱她回去吧。”墨轩关怀道。 也不知是谁,一把将一件黑袍紧紧裹在雪若身上,手上透着气恼后的狠劲,丝毫不顾她疼痛与否,粗鲁地将她抱起,铁夹一般把她箍在怀里,两手紧攥捏住她的皮肉,恨不得把娇小的身子捏扁搓圆。 那人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上下颠得雪若肠胃搅成一团,她隐约皱起眉头,低.吟一声。 也许抱她的人听见了,恍然一震,觉得自己大概失态,突然变了个人般松懈了手上的劲道,轻而又轻的将她托住,像是抱住一个瓷娃娃,小心翼翼,那举止温暖令雪若仿佛从地狱飞升到了天堂。 雪若轻想:是谁这般轻软拥她在怀?是恨她招惹麻烦?还是生怕她有分毫闪失? 那人前后变化判若两人,雪若迷迷糊糊地唤了声“药奴。” 想来只有他会这般温柔对待自己。 那人顿停脚步浑身一愣,抱住雪若的手指微紧一紧,旋即松展开来,似要犹豫片刻,继而转身寓意深长低语了一句“听见了吗?要.你呢。” 居然是独孤斩月疏凉的声音。 雪若的心尖怎是一绞。 随后她被缓缓挪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药香扑面而来,这才是药奴的怀抱。 可是雪若却再感不到暖,闻不到香,心内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滋味。 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得不到你,世间最远的距离,怕是被你最在乎的人误会,而你又没有任何借口来解释。 雪若像劳改犯一般蹲在远处,喝着暖身的姜汤,墨轩一边用眼神警告她滚远点,一边贴心照顾着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的身体着实令人费解,明明被人一刀穿膛也不会留下疤痕的铁打身躯,为何她都没有受寒疾所迫,他倒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墨轩给他穿了几件厚衣,他还使劲叫冷,在这三伏天里连点三处篝火,自己坐在最中间瑟瑟发抖,恨不能在自己身上烧一把火。 雪若猜想大概是他跳入寒池引发体内寒毒发作,把心一横撩起右臂要拔出金甲子。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的犯罪过,他来承受?难怪他会说出不想再救自己的狠话 看他如此难受,雪若的心比在篝火上烧烤还煎熬,不若生硬拔出金甲子,用火血为他渡劫。 药奴眼疾手快,软手柔柔罩住雪若的手,低低责备道“这金甲子仍没吸满,生拽硬拔就荒废了,你现在拔下金甲子救他,死的虫子对他来说能用吗?” 雪若急切道“难道眼睁睁叫他受罪?” 药奴不紧不慢道“他一遇寒气就是这般反应,尤其冬天更甚,如果不做好保暖,人像僵死一般,早就习惯了。”说完,药奴宠溺的将手指插入雪若的头发,带着无尽怜惜缓慢捋順,眼神流媚道“倒是你可要爱惜自己,昨日险些送命给水鬼,叫他凭白捡了便宜。” 雪若心里混然,冥冥中总觉他话里有话,让人难以参透。此刻他又待自己态度暧昧,更令人一头雾水。 难怪三年来独孤斩月极少去听风谷找她,原来他生性怕冷,可他为何将自己独放在他最不喜欢的寒冷地方?如果当真讨厌她,为何他现在又愿意接她去龙灵帝都? 雪若抬头一望独孤斩月,独孤斩月颤抖着身躯也在遥遥望她,忽而愣住一秒,略显黑紫的嘴唇露出温柔的笑容,连他的眸子也笑弯开来,是那种斩月式招牌的温柔笑意。 若是别人都会在这笑里融化成水,可雪若反而寒冷到娇躯一震 这笑表面看来温柔亲切,可实际上太过礼貌,太过疏远,甚至是看到一个陌生人在眼前,他也会如此笑来不咸不淡,大方得体。 雪若终成了他礼貌以待的客人,她终究难以走近他的心旁,她终究要应验自己所发的毒誓。 正文 第28章 小贼 雪若憔悴低头,心里的苦恼如梗在咽,喉咙上下动了几动,终究放任药奴与自己之间的亲昵举动,此刻就算叫他滚远又有何用? 也许在独孤斩月心里,自己的心上人已经是药奴了。 因为耽搁了几日,几人加紧行进的脚步,期间雪若一直保持可贵的沉默,几乎没有理却身边的任何人,大概是没了无畏的胆量,他们吃,她就吃,他们睡,她也睡。 或许独孤斩月提前打好招呼,几日来所有人对于那日荷池之事绝口不提,更没有谁气她恼她批斗她。 雪若自然何乐而不为。 独孤斩月笑着说,雪若妹妹终于变成淑女了。 这几日他妹妹,妹妹叫得很是过瘾,句句挂着。 雪若不再看他笑眼,怕自己被那笑蜇伤,他要她做淑女,她且全心全意做个淑女。他想与她摆清关系,她就多和药奴靠近。 总之独孤斩月想她怎样,她就是那样。 药奴兴许了解雪若的想法,幸灾乐祸道“我很高兴见你改变心意,如有需要,我可以借你我的身体,可要善加利用。” 雪若狠白他一眼“你知道我是未成年吗?” 药奴得意哈哈一笑,春风得意像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雪若干脆在脸上绷了块布条遮住嘴,免得大家以为她恬不知耻用语言挑.逗他。 又行数日终于来到了朱雀凤族的西南地界,这是去灵龙帝都的最短捷径。 想来他们一直在别人家地盘穿梭,难怪独孤斩月一心要烧毁那些金银,恐怕是要提防肥水流到外人田,殊不知他心思此等缜密,外人一般看不穿。 不走不知道,亲身来了才发觉世界之大,景色之美,不是雪若一个井底之蛙所能想象到的。 不走也不知道,独孤斩月竟然把她发配的如此远,难怪她的思念总是无法潜进他的梦里…… 朱雀凤族果是大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且说这边界小镇,都多在气候温润之地, 常年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流云浅波,青山秀野,何等人间仙境。 几人只是路过朱雀凤族的一座小镇,而这麻雀之地也着实叫人惊艳一把,这镇子依山傍水,风景如绣,正所谓姹紫嫣红倚璧树,叠翠流金扫香风。 景美也便人杰地灵,这里的居民生性淳朴,热情好客。 但是所遇之人皆相貌奇佳,仪表堂堂,害雪若以为此地水土盛产美女帅哥。 后听村人简介,朱雀凤族的一代女皇性子极其枭悍,崇尚以粗武为才,简而言之就是她规定的治国霸王条款,武功高强者,可用,心智多谋者,可用,貌容淳朴者,可用。 唯独姿容姣姣者,不可用。 因此相貌平凡的能人奇才均均汇聚到权利的中心地带,而长相出众者,管你三七二十一全全驱赶至三线城镇混迹。 想来世间还有人不喜爱美人俊男?这女皇可算是堪称女汉子中的战斗机。 这里的姑娘多半天生皮肤细白嫩滑,乌发桃面,腰肢纤细。瘦瘦条条玲珑剔透,袅袅婷婷酥筋仙骨。 平时形形色色的人马都要从此镇路过,可见惯风.浪的姑娘们依然被四人一马所吸引,轰然跟在后面尾随,丝毫不若她们俊颜那般娇怯,可谓民风大胆,雪若隐隐约约觉得像是进了女儿国,自己就象被人拣选的种.马。 无论几人走到哪里,均能引起这些豪爽美人儿议论纷纷。 三分之一是赞叹墨轩身材傲人。 三分之一是讨论药奴脸上的胎记。 还有三分之一就是花痴独孤斩月的潇洒非凡,雪若真想一把揪开独孤斩月脸上那张人皮假面,看看这些美人会不会因为看见庐山真面,全晕死过去。 根本没有姑娘注意雪若这样的小伙,虽然她礼貌又善良,纯真又可爱,可是没有人注意她的存在,雪若有那麽一瞬猛然自卑自己的渺小,轻轻的来,正如她轻轻的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想这般轻云浅雾,如何烙在别人心上。 他们三人舟车劳顿只求找家旅馆住下,雪若借口溜了出来,此镇市廛之处异常热闹,本想借这股闹劲扰乱心里的苦楚,结果越走越寂寞,熙熙攘攘的游人,哄哄喊喊的商家,只独把雪若一人形单影只。 越往热闹处拥挤,越觉得自己只是个过客。 雪若越往自己想要的人靠近,越觉得自己只是个路人甲。 突然,人群之间仿若投颗炸弹,中心腾出一片空地,人们围作一环,伸长脖子往圈里张望。 圈外的人抱持看热闹的心态,圈内的人浑然未觉,自行自乐。 雪若闲来无事,只觉得有热闹看也不错,凭借细长的身材优势,顶着无数白眼,在密不通风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站在最内圈。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青春美少女,怒目圆睁瞪着一个小男孩,而另一位美少女则静在一旁,不言也不语。 看不见觉得满心好奇,看见了又觉得不够血腥提不起兴致。人似乎总是活在矛盾之中。 那位身着彩云织丝的美女形容约是**百岁模样,在九尾凤族中属于刚刚成人的岁数,已然是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头绾双星飞蝶髻,对插嵌石榴红宝石金步摇,身穿银丝湘绣寒梅弄雪玫粉短纱裙,脚踩牡丹嵌玉珠花蕊短腰紫锦鞋,眼含娇纵掌上珠,身透乖嚣世无双。 另一女子恰恰相反,前一女子有多跋扈,她就有多娴静,看她年岁稍长几许,娇容如雪似霜,一袭蓝装恬淡弄水,静静矗立疑为玉人。 这二人一动一静,一伶俐,一聪慧,纵使周围美人如花,多甚繁密,此二人也决绝惊艳一片胭脂俗粉,美高一筹。 中间的小男孩就其间最幼,粗衣麻服身世贫瘠,脸庞背对着我,看不分明。 “小鬼,如果不把东西交出来,今日就送你去见官!”粉衣女子不依不饶,大概是丢了什么东西。 “我拿你什么了?”小男孩不紧不慢,丝毫不漏怯懦。 “还不承认,我眼见你把我的荷包藏在怀里,还想抵赖!”粉衣女子性格急躁,管她对面是阿猫还是阿狗,一把揪住男孩的袖子,坚决不放手。 “美女姐姐你稍安毋躁,捉贼捉赃的道理你应知晓,现在我吃些亏叫你往我怀里摸上一摸,如果摸到就把我送官查办,如果没有你可就要还我清白。”这男孩年龄不大,说起话来油腔滑调,世故非常,若果不是个窃人钱财的惯偷,倒似个调.戏良家少女的登徒子。 周遭的围观群众眼见事态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明明理亏的小男孩如今反客为主,嘴巴占尽便宜,不由得兴致盎然。 雪若索性环起双臂,调整一个舒服的站姿,打算高高兴兴看完这有趣的闹剧。 正文 第29章 摸一摸,滚一滚 女孩子微一脸红,话说面对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多年的淑女教育让她虽未成为一名优秀的淑女,但脸皮还是要红一红的。 “摸一摸呗!”人群中不知哪个好事之徒故意大叫,引起一片轰然大笑。 粉衣女子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娇目一嗔伸手拽过男孩的衣襟,连他瘦弱的身躯也差点儿拽倒,女子八成想摸出钱包就拔光男孩的皮似的,手劲粗鲁往里一扫,三番两次居然什么也没有摸到。 男孩油滑笑道“好姐姐,摸一下还不过瘾吗?再摸.我,嫩皮也搓破了。” 人群里又是哄笑一场。 蓝衣女子显然绷不住脸面,缓柔走到粉衣女子跟前,私下里轻轻揪揪那明媚的粉袖,暗示丢钱事小,丢人事大,抓紧时间,赶快走人。 粉衣女子恐怕还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双眉目均被染作怒红,她狠一甩开抓住男孩的手,希望借此劲道将势单力薄的男孩摔倒在地,以此泄愤。 可惜男孩纹丝不动,定若泰山。 粉衣女子悻悻作罢,眼里残留遗恨,欲挽住蓝衣女子要走。 小男孩哈哈一笑,铿锵言道“姐姐为了保护自家脸面可以转身就走,我一个小孩凭白蒙冤就不需要脸面吗?” 人群不再哄笑,齐刷刷将目光投射在那两个女子身上,看得她俩毫不自在。 “你想怎样?”粉衣女子自知理亏,但强装有理娇蛮问道。 “很简单……”男孩一顿“叫我摸回来呗!” 人群炸开锅一般哈哈大笑。 真是好戏一场,足抵得上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 “放肆,小兔崽子,你可知姑奶奶身份!”粉衣女子顾不得蓝衣女子的阻拦,瞬间撕破最后那微不足道的耐心,解下腰间长鞭,朝着男孩的方向猛力一抽。 看她如此恼羞成怒,手上用劲定是十足,恐怕那男孩凶多吉少。 “以贵欺贫。”雪若用微乎其微的语调不齿到。 女子一鞭抽.送既狠且猛,卷起地面尘土飞扬,带着狂蛇扑食的迅捷,想她娇不禁风的小姐模样,居然能将长鞭挥出猛力,运用自如。 围观的人都以为男孩死定了,悄悄为他捏把冷汗。 谁知剧情反转太过突然,男孩根本没有挪腿,在鞭子快要触身之际,他漫不经心地弯腰去系鞋带,鞋带系好了,祸患居然也躲过去了。 粉衣女子见失了手,执鞭右手解力一抖,鞭子猛力尽散,乖顺地回到手里,这一系列动作虽无几招几势,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人啧啧称奇。 本以为她知错就改,舍不得打那孩子,谁知长鞭收势后女子冷脸斥责道“方才谁说我以贵欺贫?害我分心!” 雪若哑!莫非阁下是传说中的千里耳?方才人多嘴杂,人声鼎沸,为何偏生听见自己这句话?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雪若欲提脚溜之大吉。 娇女朝天一吼“是谁?”,声震山河。 看热闹的人闻声各自向后倒退数步,根本没有散场的意思,继又围作一大环,接着隔山观虎斗。 雪若被孤零零的撂在圈内。 身后一大妈惋惜道“一看娃是好娃,就是反应慢了点。” 粉衣少女怒极而笑,皮鞭指向雪若道“方才说话干扰我办事的就是你?” 她如此一说引雪若心底嘲讽,拉不出屎就不要怨地心引力,技术差就不要找借口。 闯江湖也不能随意失了气场,雪若正襟危站道“是我如何?我就是出来打酱油的!” 粉衣女子哼哼冷道“看这一模一样的油滑嘴子,就知你俩是同伙。” 雪若瞬间很是佩服这位姑娘的逻辑思维能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说得就是这类人物。她散漫一笑道“美女,你可知道窦娥是怎么死的吗?” 美女显然跟不上雪若的思维逻辑,疑惑不接。 “冤死的嘛!大姐!”雪若双手一拍,告知答案。 人群中“噢……”的醒悟一叹。 “放屁!”女子今日所受屈辱已然超限,她右手一扬似乎想要挥鞭抽来,雪若心下暗叫糟糕,明明是那小子欠抽,为何将怨气全部算在她头上。 综上所述,以后看热闹可以,打抱不平不可以。 雪若气恼叫道“小兔崽子!看你做的好事!”她真心希望他能主动交出钱包。 结果她真心太脑残,他终于朝雪若转身,面朝雪若紧张万分道“大……哥,不……要……管……我,你……快……跑!” 他的演技浮夸,略显矫情,完全没有走心,明眼人一看就应该知道俩人完全不是一路。 可惜世间瞎子太多。 不过雪若眼睛睁得滚圆,因为她看到那小兔崽子张了一张邪魅的俏丽脸蛋,一双泪汪汪,璧幽幽的水绿色眸子,似笑非笑地紧盯着自己。 被他那荡啊荡的绿眸一透射,雪若浑身打个激灵,右眼皮使劲翻转!跳跃! 凶兆,绝对的凶兆。 雪若用超高脑转速推测出,估摸是他爹被斩月削死湖中,儿子千里追凶替父报仇。 这小的简直是那荷池中那大的的绝美翻版。 眼见粉衣姑娘的皮鞭就要落下,雪若也效仿潇洒蹲下.身子去系鞋带,一俯身发现她的布鞋居然没有鞋带,急得雪若热锅上的蚂蚁往地上一滚,恰巧躲过那长鞭的劲芒。 姑娘没料到雪若如此不堪,得意洋洋地又挥几鞭,这一鞭响似一鞭,一鞭狠似一鞭,猛力追加,鞭鞭入骨。 雪若连打几滚,均安全躲避。 人群中哄笑一片。 雪若陡然觉醒这姑娘是在耍弄她也。害苦雪若伏地翻身,连羞带喘,尘土也吃了些许。 奇耻大辱!此乃奇耻大辱,雪若欲起身,可这姑娘长鞭追得极紧,鞭鞭落在身侧,根本停不下来! 雪若灵机一动打算节奏滚快,提前站起,结果滚到一人脚下。 雪若灰头土脸仰头一望,居然是那始作俑者,他正带着欣赏的目光观看一切,阳光为他的轮廓镀缀金边,照得那眼中的绿水青山一片锦绣。 本来原地打滚的人该他才对。 正文 第30章 捉贼拿脏 雪若一伸手将他领子一抓,使劲蹬腿站起,条件反射躲在他身后,她和他都是小孩,不过好像他年岁更小,个头与雪若还是差些,雪若只好猫腰躲在后面。 “大哥,辛苦你了!”那小子不躲也不怒,任由雪若在后面避着,只等长鞭来了,他微一侧身,又躲过去,姿势比雪若潇洒不止千百倍。 他微用劲,雪若却感觉飓风袭来,把她狠狠吹到另一个角度,脚下踉跄,险些甩倒。 “你们果然是一路!游岚姐姐,你也来收拾这两个贼孩儿!”粉衣姑娘总算抓住两人狼狈为奸的把柄,义愤填膺的语气仿佛她才是正义的使者。 “曦儿,快算了吧,这两个不过小孩子淘气,你何苦与小孩一般见识呢?”那蓝衣美女秀眉微蹙,果然很识大体。 “不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这么小就知道偷东西,长大就会成为江洋大盗。我今日教训他们要好好做人!”粉衣姑娘拢回长鞭,调换角度,手腕抖转挽出一朵鞭花,抽.动周遭气流渐成漩涡,连她身上衣裙也翻卷出一朵粉色的云彩,随风猎猎。 她这是要放大招一齐消灭他俩的节奏。 雪若额头溢出冷汗,和着一脸灰土搅作一片,狼狈之际,她偷空怯怯一问“小兔崽子,你练过功夫吗?” “公夫?还有母妇吗?”小孩子声带天真,回答得雪若一头冷汗。 她就知道小男孩前两次躲过灾祸是走狗屎运,随即挺身挡在他前,毕竟自己身形高大些。 看不清小男孩的表情,只听他错愕说“敢问大哥何名何姓?” 雪若猜他被自己的壮举感激涕零,豪气道“好人好事不留名,哥叫雷锋!” “敢问雷哥,为什么我们不趁此大好时机开溜呢?周围人那么多?” 雪若翻然醒悟,那粉衣姑娘的大招连成还需几分,他们为何不早早溜?还是小兔崽子脑筋转弯快,想此连忙拉他胳膊就往人群中钻,人这……么多,怎么会逃不掉! 可惜围观的看客也不傻,俩人窜至何处,周围的人就让开哪里,首封尾开,冥冥中天罗地网,还是把他俩暴露在粉衣女子的攻击范围内。 粉衣女子大抵没料想俩人居然会跑,卷着鞭子就追逐而来,看见俩人无处遁逃,娇颜露出冷笑,那长鞭仿佛活了一般,翻腾一片无暇云凤,鞭作筋骨,气作肢羽,啸鸣大地,九天炫彩,真如一只凤凰呈旋涡扑来。 雪若不禁想起独孤斩月那日说不再救她的话,心下寒凉万分,几分怨他说话决绝,几分怨自己没本事还不省事,总想自己或许不该走出听风谷,否则也不必走到哪,被迫害到哪。 背后小男孩“哎呦!”一叫,根本来不及问明因由,那鞭子已然从两眼间贴着鼻梁滑落至胸侧。 一只手带着蛮劲将俩人推开,另一只手稳稳拿住鞭子挥就的凤凰脖颈,那凤凰被牢牢钳制,瞬间或作散流四溢开来,威风消逝无影无踪。 看这姑娘挥鞭煞是威风,原来也只练就皮毛而已。 雪若一个猝不及防坐在地上,眼前飞星点点,天花乱坠,隐约觉得是独孤斩月立在眼旁,待满心欢喜还未涌起,再一定睛,原是那黑面神墨轩佑自己周全。 心底莫名气恼汹汹,他……果然不再管她! 墨轩眼眸动亦不动,冷若冰霜道“就知惹祸!” 这四字分量重如泰山,直压头顶,他虽戴人皮假面,骨子里寒意急迫,雪若连讪笑的虚假也被冻僵脸上。 神啊!这是躲过垃圾车,撞上大粪车的悲催啊! 偷.窥在场几人变化。惊奇是方才一声不吭的蓝衣女子眼底竟一闪亮,稍纵即逝。 粉衣女子眼见居然有人坏她好事,收势要抽回鞭子,重新来过,可惜墨轩捏住的那截仿若黏入掌心,她根本抽不回来。 “你是这两个小贼搬来的救兵吗?”粉衣女子再使劲抽了一抽手中长鞭,分文未动。 “小贼?”墨轩眼睛眯作一缝,终于扫雪若一眼,那眼神就是后妈的辣手,拍得雪若粉身碎骨。 “你是这两个小贼搬来的救兵吗?”粉衣女子不再妄图抽回鞭子,反而转为心理战术,趾高气扬再三问道,看她也必定是初涉江湖的菜鸟,连墨轩这活阎王也敢招惹。 墨轩大约无心惹事,给了雪若个速速解决的眼神,雪若惊吓过度立马回头,好言想劝那真正的小贼弃暗投明。 白天活见鬼,身后连片毛都没有,那崽子哎呀一声就凭空消失不见,只有一个闪啊闪,闪到爆瞎雪若24k黄金眼的奢华钱包乖乖留在地上。 晕,那个贼崽子算是叫她顶缸了! 背着墨轩狠辣的责备眼神,想要捏住那个钱包丢给粉衣女子,可是如果她真碰触了那个钱包,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贼了。 墨轩的眼神是座大山直压在顶,他根本不在乎雪若是否清白,他只狠厉地逼迫着她赶紧归还钱包,不要惹是生非。 雪若是该捡呢?还是不该捡呢? 雪若是要脸呢?还是不要脸呢? 心里钻进一群马蜂,嗡嗡扰乱她的思绪,要拿钱包的手也颤抖不停。 “哼,果然人脏并获,喂!你还捏着我的鞭子作甚?”粉衣姑娘得理不饶人,蛮横收回长鞭,她的肢体语言似乎在教育墨轩,做贼还这么嚣张。 墨轩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松开长鞭的手紧握成拳头,骨节隐印清白咯吧作响,心里定是恨极了。 雪若的脸立即烧成一团,该死的小贼,亏她好心护他,却被他陷害至万劫不复的地步,如果能再遇见他,一定要他好看。 不知哪来的勇气,或是自尊心的驱使,雪若挺直腰杆伫立而站,双手环胸坦荡荡道“美女小贼小贼的叫我,敢问美女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再说那个真正的小偷已经逃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栽赃陷害于我?” “哎呀!”粉衣姑娘傲然一抬高贵的头颅,道“若不是你再三阻挠,那贼儿能溜走?我看你们本就是一伙,一个偷,一个掩,一个出来断后。”断后的那个就是指墨轩。 “曦儿,”蓝衣女子莲步婀娜,缓移而至,她姿态谦雅,淑秀风姿,语气稍带些许责备“我远处看得真切,钱包的确不是这两人拿的,你不要使性子了,叫他们去吧。” 说着蓝衣女子要过来捡那华丽的钱袋,墨轩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但绝不是礼让的举动,更像是不自觉得躲着谁。 蓝衣女子根本未看雪若分毫,秀目淡淡扫了墨轩一下,墨轩反应剧烈到微微扭了头分厘。 莫非两人认识?难怪墨轩惜字如金,根本不多说一字,生怕别人辨出声音。雪若开始怀疑这蓝衣女子好言善语并不是为他们开罪,只是想走近来看看墨轩罢了。 “游岚姐姐你莫管,今日钱包在谁手里,谁就是贼!”粉衣女子蛮不讲理道,看来是不肯轻易放过我。 周围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时而低语,时而浅笑,怕是从未见过如此乌龙的剧情。 雪若咬住下嘴唇,眼里喷火,想跟她一较高低,一抹白色的身影殊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他俯身捡起钱袋,将钱袋在手里掂了掂,用这世间最温柔无双的语调言说道“按姑娘的话,钱包此刻在我手里,我就该是那贼了。” 正文 第31章 别戳我,烦着呢 “帅锅啊!”不知谁呼唤一声,围观的人群炸开锅,一呼百应扑上来,直勾勾看这神一般的美男子。 独孤斩月早已卸下了人皮面具,惊天动地的容颜,透着空灵的洁净,和温柔化雪的俊朗,雪若莫名气恼那群拥挤而至的凡夫俗子,居然可以看到如此秀色可餐的绝世容貌,真是暴殄天物。 赶紧点起脚尖,伸出两只小魔爪去遮住心上人的脸,独孤斩月躲身一避,全然不叫雪若触摸自己的脸。 心愿落空,雪若心底更是空落落得生涩,粉嘟嘟的小脸也挂上尴尬神采。 独孤斩月蓦然淡笑,像是知悉她的盘算,一手托着钱袋,另一只手从袖口拿出细白的丝绢,故意在她脸上轻抚几下,啧啧道“几岁的人了,遇到危险还不知逃脱,就知满地打滚,弄得一脸灰土。” 他的眼神温柔如水,他的语调轻柔似风,他的手看起来软滑如脂,可暗中下黑手狠狠擦雪若脸蛋,索性是张假皮,不然就搓烂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这些时日雪若压抑着自己,她真怕他又变回那礼貌疏远的独孤斩月,飞眼偷望一瞬,迎来一汪水样的柔波,那水波温温热热,几乎将所有看见的一切融化。 他的神情似有情,又似无情,看得雪若也朦朦胧胧,一头雾水,猜他此时解围似乎是又和她靠近些许。 雪若也傻傻分不清楚。 人群中有许多少女因为羡慕嫉妒恨,抽泣倒地,还有一些恨恨地用眼神谋杀雪若。 “别擦了哥,再擦就破相了。”雪若红着脸小声反抗,用手摸摸脸上的假皮上有没有洞。 “他的手那麽脏,居然还摸他!”人群中愤愤不平道。估计是看错以为她摸了独孤斩月的手,不管男女老少皆朝雪若露出鄙弃的眼神。 “叫你不听话瞎跑,害我都来不及贴面具,就为寻你。”独孤斩月置气的在雪若脸上又是一擦。 原来他还是关心她的。 雪若顿时疼在脸上,甜在心里,可表情不敢露出一丝高兴,生怕晚上遭人暗算。 粉衣女子半天不见动静,雪若一看她,她整个人都看傻了,脸蛋烧得比那裙子还粉红,两个眼睛喷出赤.裸裸的火花。 还不等雪若鄙视她,她一个欢呼雀跃飞奔而来,一肘捣在雪若心窝将她撞开,也不顾礼义廉耻就扑在独孤斩月怀里,欢悦道“月哥哥!竟然是你!” 她这一叫酥麻得雪若仰头倒在地上,险些摔成二等残疾,周遭的人吵吵嚷嚷中,雪若大概看见蓝衣女子朝独孤斩月莞尔一笑,继续将这笑滑至墨轩脸上,只是这笑颇为灿烂,那笑意中明显在说:看你躲到哪里去! 墨轩微颤。 一路回至客栈,那粉衣女子完全没有了原来的凶蛮,金丝鸟一般乖巧地依偎在独孤斩月身侧,满脸春光灿烂,巧笑倩兮,不停地和他搭话。那股填膺热情催促得她足底生风,欢跃若雀,从斩月左跑到斩月右,又从右滑至左,左左右右,飞旋的陀螺一般。 如果她这般纠缠自己,雪若早恨不能抽她几个轮回。 独孤斩月温文浅笑,嘴角弯成完美的笑弧,有问必答,毫不厌烦,态度和善得雪若简直快要扑上去撕那女人的脸。 还好墨轩的逗趣反应分担雪若一部分嫉妒心,那黑面神原来也有自己的死穴,每当他走在几人后,那蓝衣女子就缓行如蝶,每当他走在几人前,那蓝衣女子就健步如飞。两人时快时慢,前前后后,墨轩基本目不斜视,可那蓝衣女子的视线却完全未转移过。 雪若走在四人中间,显得多余非常,干脆低下头往客栈门里冲,一堵软墙迎头撞来,雪若只听药奴媚然一叫“哎呦!眼睛被狗吃了吗?” 整个人向后一仰,心理想糟糕要倒,索性墨轩跟在后面,伸出一根手指用力一戳,从后脊将她顶住。 他用力刚猛,戳断脊椎似得害雪若闷哼一声。 墨轩难得一声不吭,绕过她而行。 蓝衣女子意味深长地终于看雪若一眼,紧随墨轩而去。想那墨轩只伸出一根小小手指,如果他搂她一搂,那自己会不会今夜死于非命。 独孤斩月继续跟在后面,也探出一指点住雪若的后脑勺,将她点稳,温柔道“当心……” 他还未关心完,粉衣姑娘连忙缠住他的胳膊,毫不可气道“月哥哥,走吧!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 独孤斩月笑笑只好跟着离去。 雪若简直气极而笑,这些人当她是什么的存在啊? 一只软滑腻手揪住雪若的耳朵,把她提将一边,媚责道“我说是谁的眼睛被狗吃了?你练过铁头功吗?撞得我的肝儿生疼,你那麽用劲冲是想破墙而入吗……” 说实话雪若好没心情听药奴唠叨,尤其他“变丑”以后,雪若丝毫不想对视他的脸。她直指他脸上的大胎记,道“快把脸皮换一换吧八戒,看着你这副尊容我实在没心情道歉,丑也要有个限度,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药奴不恼一笑道“我怎么闻一股酸味?” “怎么可能?”他一语道破天机,雪若心虚地拢拢耳边碎发,眼珠骨碌贼转一圈,主动环住药奴胳膊,佯装羞怯道“刚才那粉衣女子功夫好生了得,皮鞭抽得我碰破好几处皮肤,咱们现下去你房里上个药,成不成?” 言罢,雪若朝他意有所指地放送个带电的小眼神。 其实也就想引他回房探问清楚,那两个女子什么来历。 药奴紧盯她数秒,浑身一个激灵,果断把他的手抽回。 他收收衣襟,用从未有过的义正言辞拒绝道“我的房里不接.客!” 雪若心想:我勒个去! 他不等雪若接嘴,用手指狠狠点了又点雪若那盖世聪明的脑瓜,嘴上不依不饶道“不要随便打我的主意,我很纯洁的,你看你全身上下这么肮脏,一身的土味,若是坐我的床不得把床单弄脏,若是碰了我不得把我弄脏,若是碰了房里那些花花草草……” 他一字一顿,一句一戳头,雪若那盖世聪明的脑瓜被他手指简直快戳爆。 雪若脑子一热,扯着嗓门狂叫“为什么你们三个男人就知道戳我一个小孩,这么一个接一个轮流戳,我的身体哪里吃得消……” 药奴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劝道“姑奶奶,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口不择言?” 雪若听他一说放眼四周,客栈里的人们几乎都带着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俩。 雪若拨开药奴的手又是一喊“不是那种戳啦!是戳……” 药奴像夹着包裹一般,把她往胳膊中一夹,几步跨掠飞至二楼,没一会就把雪若携进他的闺房。 正文 第32章 喝杯包子,聊个茶 一进房门,药奴手劲播送,将雪若丢在床上,无情且利落,手心再扫一股掌风,火速反关屋门。 他脸色微含蕴怒,眼流凶色,谁想他那般厚的脸皮也会生这等小气,再说她又并非故意。 雪若三分放肆,又带七分讨好言道“早叫你带我进来,你若不小气在先,如何闹得如此尴尬?” 药奴臭脸一黑,连连骂道“谁叫你坐我洁白如新的床单……谁叫你踩我明可鉴人的地板……谁叫你蹲我亮洁无垢的凳子……你敢上桌子我就飞针扎你!” 最后雪若惊魂未定,连滚带爬蹲在墙角,他才仿佛消气,拿块纯净如云的丝绢将她走碰过的地方细擦一遍,最后用火石一把将丝绢烧个干干净净,窗子一开香风徐徐,连一星半点脏味也消散无踪了。 话说这只是客栈,千万人在这里吃喝拉撒过,他也干净得太不是地方了。 见一切回归如初般新亮,药奴满脸和颜悦色,只瞥向雪若时还带着不舒适的样子,她猜想那时他顶着头皮与她一起住林间车帐时,大概正是看中自己动弹不得,无法制造垃圾的优势吧。 “你只能问我四个问题?我有问必答。”药奴决绝道。 “啊?” “啊什么啊?这算第一个!” 雪若立马陷入沉思,如何才能将剩余的三个问题问得有价值,细想那两个女子与斩月墨轩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再看华丽的服饰也知家里富贵,这些琐碎之事无须多问,想清楚后缓一问道“那两个女子什么时候能走?” 药奴愕然一笑道“这……我怎么知道。”纵使神俊掩匿,也着不住眼中千娇百媚。 雪若还他一记说话不算话的表情。 药奴又笑道“鬼机灵,你这是间接逼我把能说的全部告诉你,也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两个女子都与独孤斩月夙缘颇深,不纠缠些时日,恐怕难以打发。就先说那粉衣女子,她可是朱雀凤族当今女皇雀无极最为宠溺的小女儿,芳名雀楚曦,若说她与独孤斩月的关系嘛……”药奴话留一半吊雪若胃口。 难怪看那粉衣姑娘从骨子里透出的娇蛮,原来她尽是朱雀凤族最为得宠的小公主,想她凶悍时蛮不讲理,尽显父母娇纵,朝独孤斩月撒娇时黏黏腻腻,眼中流蜜,嘴里含糖,如此圆滑善变,想不得宠都为难事。 “既有楚楚惊人的姿貌,又有曦霞朝露之光辉,还有雀灵跃动的肆意,我看她叫雀楚曦倒也般配,那她与斩月为何亲近至此?”一国的公主,见到别国的皇子如此热情而无罅隙,全然不顾礼仪周到,雪若心底大约有了答案,只是心口骤然一紧,纵使独孤斩月不再是九尾龙族的四皇子,配她那麽个娇悍无礼的公主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你想多了,是她的姐姐雀姝兒与独孤斩月早有婚约。” 虽不是那个雀楚曦与斩月有瓜葛,雪若的心头仍无法释怀,她早该有这样的觉悟,独孤斩月已到适婚年纪,别人虽不说,她怎么就会认为没有呢?真是太傻×了。 雪若想潇洒笑一笑,可嘴角弯着弯着连动一动都觉得疼,嘴里好生苦涩道“也好也好,他若与朱雀凤族结为姻亲,那真是……好上加好……”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嘴角生硬挤破出来。 药奴眸光在她脸上流转片刻,红润润的嘴溢出些许莫名的笑意,“我以为你早该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总不听我的劝戒……”他大约为雪若的失落深感满足,继续爆料道“不过可惜,独孤斩月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被权谋利益所沾染,所以果决退婚。” 药奴讲话曲曲折折,故意耍弄于自己,累得雪若的情绪也随之上天入地,还好她无暇理会他,一心直想着独孤斩月退婚的事。 雪若如今才知晓何为喜出望外,眼睛涌出掩不住的喜色,大胆发问道“就因为他退掉朱雀凤族的婚事,所以才被赶出龙氏皇族是吗”? 哪里用他回答,更不觉得心痛气短,两只手来回搓弄不停。 斩月……居然还有这等勇敢,雪若本以为他是被人陷害才被迫背井离乡,殊不知他是为了守护爱情的纯洁,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也许在野心家眼里他此等做法幼稚荒唐,可雪若觉得他此举真令人刮目相看。 “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哦!”不知为何药奴今日斤斤计较的样子,在雪若眼中是那麽可爱,那麽明艳。 雪若完全不担心那个叫雀楚曦的家伙,充其量她不过与自己一样,都深深爱恋着独孤斩月,可毕竟独孤斩月拒绝过她姐姐,转而接受她的希望根本渺茫为零,古今中外,史往今来,前小姨子和落跑姐夫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药奴一副被雪若打败的神情,“你难道觉得自己只有这么一两个情敌?可能吗?” 雪若喜上眉梢微微一笑“能少一个少一个。” “幼稚!”药奴白她一眼,低低嘟哝一句“到时有你哭的。” 雪若丝毫不管他嘴里唠叨,起身要走,他一把揪住她的手,稀奇道“你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呐!” “我该问的都问完了,不想问了。”雪若继续要走。 药奴继续揪住她“我这个问题过期不候的啊?你可以问问那个蓝衣女子是谁嘛!” 雪若不耐烦道“问她做什么,反正她感兴趣的是墨轩。”除了独孤斩月,她对其他人一概视为空气对待。 “行啊,丫头骗子,眼睛够毒的,这都能被你发现。”药奴啧啧称奇。 雪若抬脚再走,口中不屑道“那蓝衣女子微微一听墨轩的声音,就能辨认出他来,望着墨轩的眼睛能掐出一桶盈盈秋水,瞎子也能察觉到,这种小暗恋地球人都知道好不好?” 药奴要再拉她,雪若赶紧一问“好,我问最后一个问题还不行吗?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打算啥时候松手啊?” 药奴将衣袖一甩,把雪若的胳膊愤恨甩开,道“好你个无情无义,你利用完我拍拍屁股就走吗?”药奴嘴角透露一丝不悦。 雪若愣在原地,不言也不语,知错一般低下头颅,其实心想应该走前拍两下屁股的。 药奴不知她心意,以为雪若知错就改,心软道“我没有怪你,只是……只是……难道除了独孤斩月,你就没有想过留下来坐坐,泡杯茶,吃个包子,聊聊天……和我?” 雪若“呃……” 他的态度与刚才的反应大相径庭,雪若以为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坨狗屎来着,原来他也会留人在屋子里坐下聊天……那干净如同打蜡的崭新凳子,雪若好怕自己卑贱的屁股高攀不起。 她抬眼望望他的眼睛,那眼里看得出真诚,让她几乎忘记他是个超级洁癖狂,挪着身子靠近一把椅子。 药奴静静看着雪若坐在椅子上,出乎意料没有歇斯底里,害得她提心吊胆个半死,好在他没有斥责自己身上脏污,雪若安心坐下,却换他轻轻叹息,声如烟云,连她的心也被那一声轻叹撼摇。 雪若想他不会是反悔让她坐他的椅子,刚抬起屁股,他轻缓将雪若摁压回去,自己坐在她旁边,举止优雅,那被坐的椅子顿时被他身姿衬托的高大上无比。 药奴轻而又轻地再叹口气。雪若认识他那麽久,何时见他这般苦闷,低声问道“医圣大人也会烦恼吗?” 药奴沉默,眼睛直勾勾盯着雪若,眸子里犀利的冷光直射她心底,雪若一个激灵总觉得如此陌生的眼神他从未有过,也根本不似他平素般柔然,仅一秒不到,那冷利的寒光就换作寻常般温文而魅惑,害她以为出现幻觉。 “雪若你我相识几年?”药奴缓道。 “呵呵,这我再清楚不过了……”雪若见他一本正经,自己也无端规矩起来,提起指尖轻摁了摁右肘间的金甲子,剧烈的疼痛时时提醒她,这是第四只。 “再过几月便是整整四年!”雪若斩钉截铁回道。 也就是说,她从一个全家死光光的孤儿,变作一个有名无份,寄人篱下的人,已经四年了。 “人说时间如驹,跃隙而逝,我认识你有四年,认识独孤斩月也有四年,我记得他当年带着你来找我时,你还是个昏昏沉沉,一无所知的孩童,那时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我一边哄你佩戴金甲子吸火血,为你疗伤,一边还要日日亲自管理你的衣食住行,教你读书识字,说到底,你能变成现在这般,独孤斩月他可出过什么力?他一年之中只见你一两个月,却足足勾走你所有的魂魄。” 药奴今日对雪若说得话如此之多,情深意切,意蕴绵长,唤醒她好多没有功夫去多想的记忆。 药奴对她的体恤贴心,雪若都时时刻刻铭记于心,可她也都故意没心没肺地遗忘于心。 他此举是想干什么?说得如此煽情是想对自己表衷心吗? 雪若心里一惊急急从椅子上坐起来,慌然道“你今日不大正常,我还是先走吧!” 正文 第33章 我对你的好 话音还未落,药奴先她一步,把雪若重重按回椅子,两只软.绵绵的嫩手竟然猛劲至极,紧紧掐住她肩膀上的肉,死死不肯放松。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雪若,那眼神狠厉且哀怨,她从未见他动过粗,一时又急又怕,不自觉挣扎反抗,他的手铁钳一般把雪若紧扣在椅子上,雪若以弱敌强,丝毫不能动弹。 “药奴,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她慌不择言,方才他们之间还风平浪静,和谐相处,怎麽突然之间就电闪雷鸣了? “难道听我说句话就这么难吗?”药奴一吼,吓得雪若怔在那里,不敢妄动。 他情绪还有些激动,字字铿锵道“你记得那年你刚到‘寂雪啼苑’,连鞋带也不会系,就满院子疯跑要找独孤斩月,跑一步绊一跤,跟个弱智似得,是谁每次替你悉心上药,还教你系鞋带。” “你记得那年你跑到我的炼丹室,偷吃了我辛苦练得的几十种毒药,说要替独孤斩月试药,虽然你的身体百毒不侵,可也高烧三天,是谁不眠不休一直悉心照顾你直到退烧。” “你记得你说独孤斩月有件月白的袍子,他穿起来丰神俊雅,令你朝思夜想,是谁也跟着制作十几件一模一样的月白色衣服,日日穿在你眼前……” 雪若浑身一凛,眼前的药奴正穿着一件柔白的长衫,衬托得他肩阔腰窄,浑然风采。 可惜冥冥中第一眼见到穿这身衣衫的,永远只是独孤斩月啊。 雪若心尖针扎一痛,痛苦的闭上眼睛“好药奴,别说了……好吗?” “不好,你记得你总是爱爬在那幢最高的宅顶上,呆坐在那里等独孤斩月来看你,结果脚下打滑坠落下来,是谁用胳膊生硬接住你,结果自己左臂骨折……” “是你,是你……全是你……”雪若倏地挣脱药奴的钳制,起身站起来,药奴想要将她重新拉回椅子,雪若悄然避过。 “药奴,虽然我嘴上不说,你对我的好我时刻未忘,在我眼中你就像是我的哥哥,甚至更亲的人一样,我对你的感情自始至终只能停留在亲情,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也只能有一个人!” 纵使你日日白衣加身,你也始终不是当初穿那白衣的斩月。 …… “你……”药奴语结,大概没有料想雪若会如此薄情,慨叹一声,语气终放缓道“我说这些也不是叫你对我另眼相待,只是想告诉你,除了独孤斩月,我是唯一拿你当亲人看待的人罢了!” 雪若“呃……” 他这么一说,怎么把她原本清晰的思路一瞬间搅糊涂了,雪若怯怯低问一句“药哥,您刚才说得那般激情昂扬,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像……亲……人一样对待我……吗?” 药奴拨了拨被她弄乱的秀发,反问道“听不出来吗?” 雪若霎时五雷轰顶,若不是他刚才说得煽情至深,言内多情,像极了对她示爱,那便是她的理解力出现故障。 突然间,雪若觉得自己一秒钟变孔雀。 雪若腿上一软,跌坐回原位,泄气道“那您老人家说了那……么一段话令人泪流满面的话之后,主要是想表达什么思想感情。” 药奴同样坐回座位,喝口清茶润润喉咙,继续道“今日独孤斩月找我商议,打算提前拔掉最后一只金甲子。” 恐怕他这句话,才是今天雪若要听的中心句。 雪若腾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道“什么叫最后一只?难道他不再用火血了吗?” 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到,可不想它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到雪若的心被无情地揪到嗓子眼。 金甲子的取下,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也意味着…… “独孤斩月将药金已经支付给我,我准备过几日便起身返回听风谷,你若相信我真心待你,你就跟我走,你若想继续遭受精神上的折磨,也可以跟独孤斩月走,今日找你主要是让你自己拿定主意,尽早为日后做好打算,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这次雪若不会白痴得认为药奴是对自己图谋不轨,想那般孤傲的人,她怎么会以为他列举那麽多对她关怀至深的事例,是因为他看上自己呢? 何况他早说过,他一生是只爱药的。 药奴这一番话让雪若不由得陷入沉思,其实本没有什么可矛盾的,她应该直接不假索思拒绝药奴,死心塌地跟着斩月离开,她会尽她所能做一个乖巧的好妹妹,听话的好奴才,偶尔与他谈笑逗他欢心,每当他出门时满满牵挂他,他结婚时努力咬牙祝福他,一辈子不嫁人帮他照顾孩子,想他要命的时候偷偷看看他,恨他入骨的时候往嫂子的饭里加把土…… 如果雪若是神仙,这些她就做得到,而且可以做得极好,可她是神仙吗? 他不理自己的时候她会难过,他与别的女子说话她会疯癫,他叫她妹妹的时候她会痛不欲生,他若是与别人结婚生子,恐怕雪若就该死了。 她这么痛,这么疯,这么怅然索思,这么当断不断,叫她如何能做个神? 药奴适时打断雪若的思索,温柔贴心道“看你也一时没有主意,你不妨先回去多想几日,拿定主意以后才不后悔。” 他将雪若送至门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一下雪若的头发,从头顶梳至发尾,轻柔且缓慢,带着无尽爱怜,没有半毫揪痛,雪若一个女人每日梳头也从未如此举止绵柔体贴。 “你若跟我,我必不要你日日梳髻,随心所欲。”药奴用比寻常更为娇柔的声音劝告雪若,雪若抬眼望他,只见他的眼中比那声音更加多情。 雪若亦不是铁面无情,听到他这般柔软善言,心里终究是要摇动分毫的。 有那麽一瞬,她有丝丝想跟着他的冲动。 他果真了解自己,看见雪若的神情眼色,就猜出些许,药奴弯起红润的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甜笑。 雪若几乎要惊叹,怎么他就这般想让自己随他一同回去。 “不知现在可不可以暂时打断你俩……”熟识的声音适时的吹过耳畔,雪若立即撇下药奴,急忙回头一看,独孤斩月双手环胸斜靠在楼梯的拐角处,遥遥望着俩人,嘴上笑容不咸不淡,五官摆出和谐善意的表情,一颦一笑都那麽恰到好处,道“该吃饭了。” 雪若和药奴竟异口同声“哦!”,彼此因为出乎意料对看一眼,立马扯开交叉的眼神,各自望向别处。 “时间不等人,两位快点来!”独孤斩月扭头就走,根本不若往常般礼仪周全,雪若再看他时他早掠下楼去,完全不理睬任何人。 楼下时断时续地传来雀楚曦甜酥如蜜的声音,道“月哥哥,你拿金创药去哪里了?怎么这样久?” 独孤斩月的声音听不真切,又听雀楚曦大呼小叫道“那么难得的奇药,你怎么丢到门外去了……” 斩月渐行渐远地言道“根本多余,就扔了……” 因为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独孤斩月包下整座客栈,本来老板不很愿意,怕得罪来往客商,结果雀楚曦叫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符牌,老板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跪地连连磕头。 想来谁会开罪当朝公主? 这个社会,谁的手里有牌,谁才能有出牌的底气跟豪气,如果手里没有牌,只能当个眼红的看客。 索性雪若没有亲眼目睹,当时雀楚曦盛气凌人的霸道盛况,否则只会衬托得自己更如一叶飘零。 偌大的客栈空空荡荡,往日热闹喧嚣的十几张木桌上,如今只坐他们一桌,虽说只一桌,这满桌子的贵人,却是这家客栈一生难见的蓬荜生辉。 老板用各种精致的佳肴摆满桌面,就跪伏着爬到老远等候差遣,伙计们连提茶倒水都分外小心翼翼,不敢肆意穿梭。 雪若与药奴坐在一起,这并非故意的。 雀楚曦紧坐在独孤斩月身边,热情洋溢地为她拣菜,嘴畔浅噙着心满意足的笑涡。 独孤斩月一边劝她多吃,眼睛一边盯着独坐一头闷不吭声的墨轩,再盯盯独坐另一头泪眼婆娑的蓝衣女子,似乎就是懒得看对面的雪若。 反正四下无人,墨轩,药奴也把人皮假面早早摘去,雀楚曦不齿地问雪若“你也戴面具?” 雪若知她对于他们之间的过节耿耿于怀,不做声把面具一撕,雀楚熙终于圆目微睁详细一看,语带微酸道“原来是个丫头片子。” 雪若也不知她酸在哪里,散开蓬松的发髻,拿出独孤斩月送她的纯纯纯金钗将长发挽绕几圈,斜插发底绾成侧髻。 桌面几人顿时均看她一眼,各有所思,药奴看得深,差点从眼睛里拔不出来。 雪若尴尬笑道“钗子太土豪了!呵呵……斩月亲手送的。” 正文 第34章 喝醉了,要打人 雪若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要说后半句,雀楚曦脸色暗云浮转,很快又春光明媚起来,想来这种玩意她家皇宫遍地都是。 她探手扶了扶插在发髻中的金包翡翠蝴蝶流苏掐丝曲形簪,娇吟道“这枭国真乃边远蛮帮,进贡给我们朱雀凤族的贡品竟夸口说是耗费百人半年制成,在我看来这簪既笨且重,粗制滥造,本以为攀上我这高贵螓首就身价百倍,其实却是我提拔了簪的粗俗不耐。” 言罢,那位万金公主将簪子拔出,随手丢给倒茶的小妹,语带刻薄道“拿去玩吧!” 倒茶小妹两眼绿光闪烁,急忙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谢主隆恩,然后拿着宝贝转身就往后厨房跑。 雪若揣度今晚这位倒茶小妹就会主动炒老板鱿鱼,直接回家怡养天年。 瞎子都看得出那簪子形制巧夺天工,价值连城。那雀楚曦话里有话,怕是借机讽刺自己就算被独孤斩月重视,也敌不过身份卑贱。 想来独孤斩月已经介绍过她的一切了。 雪若心底莫名悲凉赛冰,却又怒火潜袭,悲在她与独孤斩月身份悬殊,怒在她与雀楚曦身份悬殊,这一寒一热在怀内火光电石,引得噼啪轰鸣。 雪若索性掏出袖口暗藏的一把精镌八宝金锁,是在车队中淘来的上宝,原本想做救命钱一直悉心收藏,今日豁出来往桌上一震,口不择言道“原来枭国的东西如此不好,斩月哥,去年我生辰时,你还说这锁是巨宝,叫我随身佩戴,今日楚姐姐都说是垃圾了,我怎敢留着。” 说着把那散发满室辉煌的金锁随手撂到一旁的垃圾筐里,流星黯殒,宝物就此蒙尘,可雪若完全做到目不斜视,肆意潇洒,千金一掷的感觉真心挺爽。 独孤斩月被她甜腻腻的一句哥,叫得终于细看雪若一眼,莫明其妙地笑了一笑,也不曾反驳她的乖张言行,从腰间拿出一柄玉面翠骨的雅扇,淡言道“两位妹妹言之有理,以后在下也不做枭国的生意了。” 紧接着,他也把那日日提在手中,为他舒爽解热的玉扇乱丢在垃圾桶内。 雪若和雀楚曦不约而同看向他,雀楚曦娇滴滴星眸透出些失落,雪若想她眼底的失落更胜一筹,毕竟她们在他口中不过一个妹妹称呼,恐怕在他心内亦然。 药奴啧啧一声叹息“一群败家子……” 雀楚曦闻声也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一顾,大概药奴即使媚颜蚀骨,艳惊四座,也很难入她的法眼。 雪若不好意思地看药奴反笑,低唤一句“如果我这般浪费,你还会说屋内那般话吗?”她或许是昏了头,想小小刺激独孤斩月一下,可偷偷窥他反应,他老人家慢条斯理地给雀楚曦回拣了一块鱼肉,雀楚曦的小悲伤麻溜的一扫而空,俏丽的脸蛋绽开如一朵硕大的赤芍。 两人四目相触,暧笑交织。 他们俩这样的暧昧无疑给雪若灌下一瓶鹤顶红。 雪若偷鸡不成蚀把米,暗自诅咒雀楚熙被鱼刺卡住嗓子。 药奴给雪若默默拣了块菜,浅笑曰“若真如此,随你败。” 世间男人蜜语甜言何其之多,唯有此句最令女人着迷,可惜她妒火中烧,再甜的话音也觉得酸苦。 桌中摆上好热酒一壶,雪若哪管分寸提起倒入酒杯。 “你不能喝酒!”独孤斩月与墨轩居然异口同声大叫,两人神色紧张,举止可疑。 墨轩不再沉默,一把拿过酒壶,另一只手从雪若手中劫走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凭什么我不能喝?”雪若反问道,一手要去抢墨轩手中的酒壶。 墨轩一闪身,避开她的手,沉郁道“总之,你喝就不行!” 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飘过一丝红意,就连独孤斩月的脸畔也微粉浅泛。 雪若暗忖这两人喝多了不成? 雀楚曦估计没有看到独孤斩月的脸色变化,娇嗔道“墨轩哥哥,你还挺关心这个野丫头的。” 雀楚熙这番话无疑将炸弹丢给了她,野丫头这个称谓实在太卑鄙,太残忍了。 她明明就是疯丫头嘛,疯到忍不住想咬人。 那蓝衣女子收起原本的黯然神伤,将一双凤目移至雪若的身上,若有似无地在雪若和墨轩之间徘徊半晌,又将目光默默收回。 其实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她和墨轩之间的清白,更何况她的口味还没有这么重。 “你年纪尚小,就吃饭得了。”药奴软手将雪若拉回座位,其实他不叫雪若,她也自会坐下,难不成雪若会白痴到和黑面神对打吗? “月哥哥,为什么这么多人关心她?我也要喝酒。”雀楚曦一脸楚楚可怜,连雪若看了都想揽她入怀。 独孤斩月摸一摸她乌顺的长发,柔声道“酒醉伤身,小孩子就不要喝了,让哥哥们喝就行了,游岚,今日我看你没有吃多少,是不是身体不适,叫墨轩送你回房吧!” 独孤斩月哄着雀楚曦闲暇之余还要闲管那蓝衣女子,他一句游岚叫得好生亲切,雪若看没准他们俩之间才真有事。 她真是看错了他们。 雪若捏起衣角掐了又掐,妒火更添三丈。药奴借机偷偷低语一句“刚才叫你问我,你非要张狂,那游岚是独孤斩月同父异母的妹妹,九尾龙族唯一的五公主。” 雪若惊诧万分,难怪她能与雀楚曦混迹一处,难怪她行为举止仪态万方,难怪她见独孤斩月礼貌而又生疏。 原来她才是更高一筹的真命天女,雪若赶紧用膜拜的眼神投向女神,可女神似乎不愿理睬除墨轩以外的任何人。 墨轩的眼神从未与她有过交集,他只有盯着独孤斩月时,才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死神,他看她时眼神会拐弯,偏不落在她身。 也难怪……墨轩断然不敢理睬她。 原来这世间可怜的人不止她一个,雪若心里一下子平衡了。 游岚无言起身,向独孤斩月福了福身,算是退场前跟主人告辞,身姿清雅地转个身朝楼上缓行。 墨轩自眼神得了独孤斩月旨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随而去。 药奴还想跟雪若嚼嚼耳根子,他的香唇才贴近雪若的耳畔,独孤斩月腾地起身说道“药兄你随意,我先陪曦儿上楼了。”丝毫没有提及雪若的名字。 他这番话引得雀楚曦一阵欣喜,却酸倒雪若一嘴牙齿。 曦儿,曦儿,他可曾柔情似水地唤过自己雪儿? 看那雀楚曦洋洋得意的表情,雪若浑身气得牙痒痒,按耐好想咬碎她的冲动。 那该死的雀楚曦临走前装天真问道“月哥哥,这丫头会不会趁我们走了,把东西从垃圾桶里捡回去?” 独孤斩月笑而不答,分明也是有一样想法。 待四人消失在楼层暗影处时,雪若才收回怨毒的眼神,一脚踢倒垃圾桶,里面的宝贝咣当一响,清清脆脆。 似乎不解气,她飞身跃起双脚一蹋,又蹋,再三蹋,大约听见宝贝脆裂的声响,心里才敞亮些许。 她这般有节操,怎么会去捡……扔掉的东西。 “心疼了吧?冲动是魔鬼,人家激一激你,你就跟自己过不去,道行太浅呢……”药奴意味深长清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玉壶,被他那剔透的纤手一握,交相辉映,晶莹剔透如阳春白雪。 药奴总藏好东西在怀里,雪若将气恼调转矛头直指药奴,厉声道“把你手里的宝贝交出来。” 药奴毫无反应,拧开瓶盖自顾自先抿一口,自他开盖那一瞬,整座客栈充斥一股浓烈馥郁的酒香,真映衬“此味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妙处。 “独孤斩月不叫你喝酒,你且乖乖回房吧!”药奴又尝一口,惬意**道“只有我这‘三滴醉’才能称作酒,剩下的都是垃圾。” 雪若本无心喝,但见他喝过如梦似幻的惬意神情,雪若也不知哪来的狗胆,扑上前去一把夺过玉壶,一口含住壶口仰头一灌。 好一个清甜甘烈,洗魂涤骨的“三滴醉”,雪若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还会有此等嗅如花香,品似云软的仙境佳酿。 那酒液一滚至舌尖,就被舌尖的温热蒸腾作氤氲的酒雾,在口腔里弥弥蒙蒙,盈盈索索,渐慢渐缓地麻痹着每一根神经,慢条斯理地杀死每一寸理智。 仅是一口,她已然神志朦胧起来。 待着轻幔的酒云飘浮至五脏六腑之际,雪若剩余的理智,才愕然觉察四肢百骸都被点燃成火,烧作一路,熊熊烈烈,烧灼全身。 本该迎面扑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又急转直下,变成通体筋骨的疏通爽利,仿佛先将人体的肢干拉扯至极限,在倏然放松,连最不得用的肌理,也瞬间舒展。 此酒喝得怎一个“爽”字了得! 正文 第35章 白送,要不要? 药奴大叫道“败家子,不要弄脏咱的冰心玉壶!”此壶乃极寒野地一极寒陈冰磨制,偌大的冰块只打磨得剩下这一壶之渺,此寒冰遇热不融,遇寒不僵,宛若水糯清玉一般,秀外慧中,在此壶内注水不浑,注食不腐,注肉不烂,注酒不浊,冬暖夏凉,取暖解寒,是药奴的心头宝,时时佩戴在身边。 雪若低骂他啰嗦,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里面的佳酿,药奴扑上来搂住她的腰,一手劫持住冰心玉壶,好言劝导“姑奶奶,你想睡死过去吗?这可是“三滴醉”呀!你以为是凉白开吗?” 雪若浑身昏软无力,正好他从一旁搂她,雪若借势一歪身子,斜靠在药奴胸膛,他漫身药香今日闻着分外迷醉,雪若简直要迷晕在他怀里,不愿自拔。 如果她不是她,她就会爱上这广阔的怀抱,一生一世。 可渐醒渐沉的理智告诉雪若,这不是她真正想停留的港湾。 雪若咧嘴傻呵呵一笑,推他一推,手一仰将冰心玉壶往门口处一抛“尘归尘,土归土,你也随风跟着那些粉碎的宝物一起去吧,哈哈哈!” “我的心肝!”药奴松开雪若,一个飞身扑向那飞逝的白影。 反正那玉宝又砸不破,顶多沾点地上的尘埃罢了,亏他还说只要自己肯跟他,就让她随便败家。 雪若白他一眼,摇摇晃晃自行上楼,她没有喝酒的经验,只觉得既烦躁,又享受,既忧思,又畅然。迷迷糊糊,柔柔软软,大概脚下踏着七色的彩云,飘飘欲仙直登月宫。 今夜月色阑珊,客栈二楼的廊窗皆打开,竞相吸收夜空的绚烂,隐照得长廊萤亮似辰,入夜的清风徐徐吹递,扬起阵阵窗幔缱绻,情意缠绵。 洁白的浣纱拂过粉嫩的脸畔,骚弄了雪若敏感的神经,迷离的目光逐渐凝汇一处,独孤斩月的房门似乎并没有紧紧关掩,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来! 他在等雀楚熙? 怎么可能!雪若立马否决这个想法,他是在等自己呢! 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雪若稳住脚步直走向他的房门,今夜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她何不趁今夜良机与他告白。 才走两步,酒精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雪若脚下踉跄一羁绊,随手捉住一扇窗棂,稳住软躯。 “雷锋哥哥,你且慢走……”一声充满童年稚嫩的关怀由窗外飘进。 声音熟悉能祥,雪若抬头四处探望,不见半个人影,自嘲真是喝多了。 “雷哥别走啊,我在这里。”那脆苏苏的声音急追不放,雪若定睛一看窗外,居然是那该死的小兔崽子。 客栈外墙几株碧树,枝繁叶茂挺拔而立,其中一些枝梢纵横交错,翠绿如荫,那小兔崽子正斜坐在一软枝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揉揉瞌睡的眼,惊诧地发现他斜坐的枝条仅有一指粗细,他稳坐在枝头随之上下摆动,却丝毫没有坐断的迹象。 雪若大呼“鬼啊!”,酒劲吓退一半。 不等她逃命,立即被小孩鄙视的笑容堵住脚步,他油然自恋道“你是白痴吗?” 雪若本晕晕乎乎,被他一说怒火提升,人更清醒些许道“好你个小骗子,敢骗姐替你顶缸。”想起今日的屈辱,雪若就好想爆揍他一顿。 “你是猪吗?”那孩子依然笑眯眯道,一双湖绿的小桃花眼,在月纱下勾魂摄魄。 “你,你等着,看我上树抓你先!”雪若迫不及待翻跃在窗户上,两腿跨骑窗沿,正要探身用手去捞那个小兔崽子。 毕竟“三滴醉”不是凡酒,一阵更为猛烈的眩晕袭击脑门,雪若重心失衡,就要闪身跌落二楼。 小兔崽子两腿改变坐姿,从树枝左踢腿转至右侧,凌空脚尖踢了一下雪若慌乱摇摆的手腕,她居然被他这股巧力一助,稳坐身姿,他随之两腿一收摆作潇洒的二郎腿,臀低软枝如波起,似浪伏,偏他正襟独坐。 雪若登时明白此人绝非容貌般稚嫩,他轻功非比寻常,不是她这种菜鸟可比拟的。 为什么大家都有武功,唯她每日受人欺压?雪若心里很服气,但嘴硬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功夫吗?” 小兔崽子贼贼一笑道“我可没有说过我不会功夫,是你自己想当然罢了。” 雪若仔细回想也对,他跟自己玩个文字游戏她就上当受骗,她果真道行太浅。 雪若依然嘴硬道“那你找我什么事?不会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被抓进牢房这么白痴吧!” 小兔崽子坏笑不改,道“我其实跟随你有段时日,早知你有靠山,所以今日才设局匡你,其实我只为一个单纯的目的,你且细看我手中的东西,你可眼熟?” 雪若心内惧惊,他早偷偷尾随他们之后,为何所有人从未知晓,他故意偷窃雀楚曦的钱袋,就是要陷她入局,他如此行迹诡秘,又老谋深算,现在看这小子行为怪异,或许是个厉害角色,也犹未可知。 雪若脸色微沉道“你从什么时候尾随我们的?” “你先看我手中物件,自会知道结果。”小兔崽子避重就轻,非要雪若看他的手,雪若只好遵命,恍恍惚惚见他粉白的手心,攀环一条细长的红虫,扭曲蠕动。 其实说是虫,却也比虫庞大,大约一指粗细,一米长短,似虫非虫,似兽非兽,通体嫣红,妖妖窕窕,头顶左侧一道金闪霹雳裂纹,双眼琥珀泄漏狡黠。 雪若看看,再看看也看不出所以然,不屑道“这种蚯蚓农田里到处都是,随随便便就能挖上百条,我怎么看得出哪条是哪条。” “你……”那小子一副欲怒不成的表情,鄙夷道“你有点常识好不好,这种灵通霸气的东西怎么能是蚯蚓,这分明是幽幽古国的五大神物之一——翱炽。” “翱炽?”雪若不解道“鱼翅我倒吃过些呢!” “你个吃货……”小兔崽子恨铁不成钢,眼睛几乎碧绿成一汪墨潭,气恼道“想当年这毒灵翱炽,白灵璃魄,火灵符诱,雪灵残暄,和龙灵九尾,并称创世的五位灵神,虽然最后都输败给了龙灵九尾,被吸光神力贬低凡界,可也算得位上神了,罢了罢了,我对牛弹琴,你这呆牛听得懂吗?”说完白她一眼,小嘴崛起萌萌可爱,那蚯蚓也通灵般朝雪若吐露猩红的小舌,呲牙咧齿好生灵动。 “我怎么知道这蚯蚓来历深远,神话典籍这类教科书我从来不看的,”雪若硬着头皮强顶着四道凶悍的毒光,大口哈欠道“没事我先走了,我还忙着告白去呢!” “等等,你就再等等……”小兔崽子急叫道“那日极寒的荷池内,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记得吗?” 他这一嚷叫雪若不禁停住脚步,虽然回想起那日那荷池那帅哥倾国倾城,她背后依旧寒凉如锯,雪若身不由己得用手抚摸肩头,那块地方如今留下四个难看的伤疤,叫她又惧又气。 雪若似乎不那麽晕醉了,态度骤然冷漠道“他死了吗?在吸了我那麽多血之后。” “果真如此!”小兔崽子慨叹一声,用拇指轻柔摩挲那条翱炽的小脑袋,意味深长道“好千目,叫你不要饥不择食,你看你吃了这么个脏东西,不但拉肚子的,害得我也元气大伤。” “什么?你说谁是脏东西!”雪若再翻身上窗,“嘿,瞧我这暴脾气!怎么就忍不住想修理你。” “雷姐,”小兔崽子改口叫道“你还是悠着点,二楼坠下去你就该换脸了。” 正文 第36章 杀死我,治愈你 雪若想他说得极是,从二楼望下去还是有断手断脚的可能,于是伸手抱住窗棂,坐稳后也不着急先去捉他,语含气恼道“你没有欺骗我?当时我记得那行凶的帅哥,可不是这副蚯蚓模样。” 想那日水中的赤.裸美男子,如何堆玉叠翠的颜姿,这丑巴巴的蚯蚓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见雪若满脸狐疑,小兔崽子也丝毫不介意,更不作出解释,大概嫌弃她太笨,只轻漫道“以你的智商我何须告诉你原由,原本想设局令你被捉送牢,好叫你独处,结果那失主居然和叫独孤斩月的是老相好,不过我也不算失手,你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雪若听他说完手骨嘎巴作响,气急败坏道“你瞎啊,那叫老相好呢?手都没拉叫老相好哪?” 小兔崽子不耐烦反驳道“我说你智力残疾是怎么的,这是重点吗?我说这么大一串话,这是重点吗?” “斩月的事情就是重点,你说他和雀楚曦是相好就是重点,我说你个小孩家家,这么如此唠叨,告诉你我喝醉了,别惹我,烦着呢!” 说着管他三七二十一,第二次翻下窗口,头也不回要往独孤斩月房门挪去,她若再不进去,大概就要醉晕在走廊里了。 “你……”小兔崽子的表情雪若根本无心理睬,只觉身左一阵急风涌过,连她的衣角也被扯得猎猎作响,本就虚软的身子随之载倒过去,扑倒在地。 雪若挣扎起身,那小兔崽子已然停矗面前,方才他还在窗外,速度至极令人瞠目结舌。难怪今早他哎呀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倒底有完没完。”雪若被彻底激怒,原本就粗枝大叶,毫无贤淑的个性,喝了酒后增加粗鲁蛮悍。 “你早问就无须我多言了,”真难为他,个头小她一截,只能仰头用鄙视的目光狠盯雪若,可惜他长相太萌太可爱,雪若实在提不起戒心。 他话语一转,拿起手里攀环的翱炽,凶相必露道“我的千目被你坏了身子,今日,我要让你做补偿……让他再吸干.你的血!” 雪若看他脸色阴沉沉,一双碧眸闪烁阴影,看来他真是为报仇而来,只是报仇目的,变成那软如麻绳的大号“蚯蚓”。 雪若无奈道“不是吧?又来?” 说到底她的血很香吗?为什么大家都要吸她的血呢? 雪若忽然神情一变,喜上眉梢道“墨轩,你出来啦?” 小兔崽子条件反射回头一望,发现自己后面根本无人时,雪若已经朝独孤斩月的房门奋力一冲。 几乎接近门边时,身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回原处,雪若看看自己又站回方才起跑的初始点,心急如焚。 “你敢耍我?”小兔崽子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拧住雪若的耳朵,气愤填膺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老实?老实就被吃掉了我!”雪若摇头甩开他的钳制,趁机抬起一只脚对准他的膝盖,狠狠一踹。 小兔崽子长得实在太可爱了,雪若简直不忍下脚,可是他又太危险了,雪若脚上猛劲追加三分,踢到就是骨折。 那小兔崽子果然功夫高深莫测,向后一跃躲避她的致命侧踢,雪若眼尖腿疾趁虚侧闪,朝另一个方向足底一滑,离开他的管制范围足有一丈,看来今日不适合告白。 去不了独孤斩月房中,便去墨轩那里,这黑面神收拾小孩向来不心慈手软。 雪若使出吃奶的劲脚底加油,跑得地板轰轰作响,那小兔崽子也绝非吃素,他似乎故意放她一马,待雪若靠近房门之际,甩出翱炽,翱炽离弦的弓箭一般极速射来,它那细长的躯体渐飞渐长直奔她的小腿处,游若半空环旋一条凝绯的赤链,牢牢捆缠雪若的整个腿部,她再次与地面亲密接触。 “还跑吗?”小兔崽子不慌不忙地从身后踏着方步踱来。 “你白痴吗?我只要叫上一叫,全楼的人都会闻声出来,到时你还做的了坏事?”雪若也不怕他敢光天化日下纵凶杀人。 “你觉得你喊得快,还是我这翱炽吸血快,咱们不妨赌一局,何如?”小兔崽子丝毫不怕雪若的威胁,笑脸白净无暇,称得碧眸异光璀璨,窗外星月见之均涩然羞赧,躲藏云底。 连那条名唤“千目”的翱炽,也用琥珀色的凶眸盯紧雪若片刻不移,两颗锋刃寒齿闪烁嗜血的森郁幽光。 雪若终于心底恐惧,挪身趴下匍匐朝前,他一脚蹋在雪若左边小腿肚处,傲慢道“你居然还要逃?” 他边说边蹲身下来,那轻若鸿毛的躯体居然沉甸甸若磐石,压得雪若丝毫动弹不得,腿骨圆滑难以踩稳,可小兔崽子如履平地,那小脚几乎踩进肉中一般,既痛又麻,若非她被“三滴醉”麻痹一半的神经,那痛早就渗透在骨髓里。 “你……好狠……”雪若咬牙切齿,尖牙狠扣着嘴皮,一字一顿诅咒道“你且弄死我,否则再见就是你死。” “哼哼哼!”小兔崽子恶相必露,“我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动手,你说我会怕你那无力的威胁?” 不等她再反驳,小兔崽子星眸一扫,捆缠雪若腿的翱炽得了命令,身躯收缩弯成弓状,三角形的头骨低垂如蕾苞,森长的尖齿寒光乍现,雪若知道这残虐的猛兽做好嗜血准备,蓄势待发。 雪若佯装服软道“今日若死于非命,乃天意为之,可我如此毙命,心是不甘,只求你伏下身子听我说一句话,这话我憋在心头三年,如果死前能将此话传给那人,就随你处置吧?” “哦?”那小兔崽子将信将疑伏下.身子,靠近她言道“什么话?” 想他武功高强,根本无须提防雪若。 雪若沉住气,稳定渐晕渐花的眼神,低语道“请你代我写封信给独孤斩月公子,告诉他如果有来生……” 雪若话语一转,“不要来生……今生就要和他在一起!” 小兔崽子听得微一闪神之际,雪若迅速从怀里掏出“穿心”,弹开匕刃,反手朝他颈部一刺,雪若出手之疾,即使不伤他也能逼退他。 小兔崽子大骇道“你又骗我!”,他没有按照预期的避开“穿心”,散淡两指一夹稳稳捏住匕尖。 雪若心下想,这会真真是死定了。 小兔崽子气恼成怒,一手捏住“穿心”,另一空手捏住她的后颈,掐得雪若颈脉深陷,剧痛袭心,雪若紧咬嘴唇不愿呼痛,万万不可叫那贼人看扁自己。 “你还真能忍,居然敢暗害我,自不量力……”小兔崽子加大手劲,欲叫雪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突然他发现什么似得疾呼道“这匕首……怎么在你手里……为什么?” 正文 第37章 偷听 雪若完全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用沉默拒绝他。 “快说……”小兔崽子失去先前的阴沉,忽然极端心绪不宁,他似乎忘记杀掉雪若这件事,反而投入到他自己的回忆中去。 思想斗争几轮,他的态度发生转变,“莫非是天意?”小兔崽子轻叹一声,松开钳制住雪若的手,紧蹬着她的脚尖亦微微松懈。 雪若大喘一口新鲜的空气,唯恐他主意多变,接下来会一手拧断她的脖子,她就再也呼吸不得。 急唤几口空气,小兔崽子居然没有再迫害她意思,令雪若大感意外,试探着顶起疲惫不堪的身子,翻身回望他,朦胧中见他愁眉紧锁,连眸底的绿湖也锁成一块冷翠。 他,此时此刻也正在看着自己。 俩人对望一瞬,只听见药奴急躁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死雪若,你给我滚出来!我今天且要你好看!”,他那柔情似水的性子也会厉声呵骂,估计他那心头宝被她摔碎了。 雪若心头苦笑,今日要她好看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小兔崽子听闻药奴一边叫骂,一边上楼的声音,暂时分神,雪若暗自大呼天助我也,趁他不备,抬起右脚狠狠踹在他左腿膝盖,叫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小兔崽子应声倒地,面目因剧痛扭成麻花,雪若暗声叫爽,支撑起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连滚带爬躲进墨轩房中,飞速合上房门。 唐突闯进墨轩屋内,屋内烛光摇曳,满室清静,只有丝丝水汽从内屋的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戏水声时隐时现。 雪若刚死里逃生,本是既兴奋,又慌乱,现在大约猜出墨轩正在洗澡,脸蛋条件反射躁红一片。 雪若莫明其妙地想起那日窥他身材魁梧,肌肉隆凸,脸上更是霞光普照,心内慌乱,冥冥中心头点燃几苗火星,脚下踉踉跄跄,或许羞赧的悸动又重燃“三滴醉”的酒劲。 她想出门,门外有狼,她想坐在床头,忽然警醒墨轩正在洗澡,待他出来该如何轻蔑自己的举动。 雪若索性坐在靠近床头的地上,思来想去只有这里还安全点。一贴近地面,管它冰冷入骨,只觉得舒服惬意,筋骨放松。今天她过得实在太充实了,几乎都在地上渡过,现在俨然觉得地面才是安全的港湾。 “墨轩,是你吗?”独孤斩月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雪若几乎要紧闭的眼皮使劲跳跃,什么,斩月为什么在这里?莫非她走错了地方? “墨轩?”独孤斩月又问道。 果真是他!雪若的神经又莫明其妙地回忆起,斩月半裸斜卧床榻的场景,脸已经全部变作红色,耳根滚烫。 哦!为什么她死里逃生之后,会厚颜无耻地想起男人的裸.体,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色女…… 雪若使劲一摇头,想将那停不住的香艳画面从脑海里甩开,可她头越摇越清晰,斩月前所未有的娇艳身体总是不停重播浮现。 雪若心尖的火星噌的一声熊熊燃烧,她的头更晕,更沉,更迷茫。 强打精神,撑起疲软的身子,不能再呆下去了,索性推门出去送死。 药奴在门口拦住墨轩道“看见雪若了吗?”,听到后雪若不自觉缩回手,退后几步。 他还是找上门来了。 墨轩冷脸回答“我需要回答你吗?” 药奴收起怒火,阴阳怪气道“也是,你只要专心做好公主的奴才就行了。” 墨轩更冷道“我只听命于斩月公子一个人,对了,公主说她不舒服,你是郎中,去看看。” “郎中?”药奴语调切齿道“公主病我可看不了。再说你这样牙尖嘴利,就用你的嘴巴去给公主治病好了。” 这两人一问一答稀松平常,可细听内里尽是针锋相对。雪若猜小兔崽子怕是走了,推门欲出。 门口两人居然动起拳脚,踢踢哐哐对拆十几招,就连劫魔也出来呼啸几圈。 拳脚无眼,她还是再驻留片刻好了。 嘈嘈杂杂半晌,最终药奴败下阵来,气急败坏道“我的冰心玉壶!你的手好脏!这次不准用武器,我们再比!” 墨轩语调不改道“愿打服输,玉壶我好生保管,你先去看看五公主。” 药奴不再做声,大概怕墨轩砸掉玉壶,服软去了公主那里。 墨轩冷哼一声,要推门进来。 雪若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躲在床榻下的空隙里,生怕他说自己是来做天打雷劈的坏事。 只见门开,又关。一双纯黑色锦靴在屋内警觉地踱来踱去,似乎嗅出些异样气息。雪若大气不敢喘出一丝,万一被他从床底下揪出来,她还不如死在翱炽的牙下来得痛快。 “外面这么了?自我净身起就格外聒噪。”独孤斩月洗浴完毕,穿着好衣衫从内屋缓缓迈出。 雪若突然产生个邪恶的念头,想偷窥一下他洗完澡是什么样子,立马又良心发现乖乖藏好,决绝不敢做个女色魔。 “我请药奴去给五公主瞧病。”墨轩恭顺回话,雪若鄙夷他真会装,哪里有请,分明是他把药奴打跑的。 “瞧也没用,”独孤斩月缓坐在木椅上,待他调整好舒适的坐姿后,继续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墨轩不语。 独孤斩月也不强逼他回答,又问道“今天游岚的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你是不是对她太过冷漠了。” 墨轩冷接道“所以我真的无法和女人相处,她们的思维太复杂了,我真不懂她一看见我额头的疤痕,怎么就连饭也不吃了……莫明其妙……” 啊!雪若心中大骂道,大白痴,那是心疼你受伤啊!大哥!雪若登时觉得那尊贵公主眼睛有毛病,居然喜欢一块木头。 转念一想,自己乌鸦笑猪黑,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心底怅然若失,不可自拔。 “嗯……”独孤斩月与雪若想至一处,但又不好揭穿,换个话题继续道“这冰心玉壶不是药奴的心头肉吗?难怪我总闻见这屋子里面一股浓烈的酒味。” 雪若再次暗呼天助我也,幸好墨轩将冰心玉壶拿进屋来,否则两个绝世高手怎么会闻不出床底下有酒气冲天。 他似乎拿起在掌心仔细把玩一阵,哀叹道“可惜这壶口怎么……磨花一处,唉,美玉残缺就是废物了……” 坏了!雪若右眼皮狠狠又蹦又跳,药奴这会不但不会带她回去,只怕她性命堪忧,死期将至。 “壶里散发的是‘三滴醉’的香气……”独孤斩月将玉壶放于鼻尖,试探一嗅,又捏在指间摇了一摇,语气骤然急躁道“药奴有分寸,绝对不会喝光“三滴醉”,此壶如今空空荡荡,莫非是雪若偷喝去了,糟糕,我去她屋里看看……” 独孤斩月心思缜密,猜得极对,那“三滴醉”悉数灌入她的肚皮,只是那听闻色变的“三滴醉”对她似乎不起任何作用,她只比平常糊涂一点点,燥热一点点,跟喝白开水一样平常。 墨轩先他一步拦住去路,用只在斩月面前独用的柔和语调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刚才亲眼看见雪若步履从容地回房去,公子就不要操心她的事,再说即使她喝尽“三滴醉”,像初见一般发生形变,你想她一个小姑娘,再变也是个老妇女,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变形?雪若心底纳闷,她一直老实本分,严以律己,如何会发生变形?,难不成她是妖怪…… “此话怎讲……”独孤斩月深感疑惑回头坐下,他也想听听墨轩的独到见解。 “小白……”墨轩下了很大决心,逐字逐句在齿间徘徊几遍,经历强烈的思想斗争,吐出口来“我觉得你对雪若的情感应该控制一下,你对她关心过头了。” 正文 第38章 真相总是血淋淋的 小……白……? 是斩月吗?雪若心底暗笑不止,墨轩是因为独孤斩月皮肤细白,才起了这么个幼稚雅号?如果独孤斩月是小白,那他自己岂不就是小黑啰? 今天偷听收获颇丰,原来每个人身上都藏匿着鲜为人知的事情。他说独孤斩月待自己有异样情感,她这当事人怎么看不出来? “你……”独孤斩月呵呵漫笑道“你懂感情吗?” 墨轩俊脸微红道“我不愿意谈情论爱,并不代表我不懂。再者你我千年共度,看遍事态百生,皆是眼底浮云,今日我放胆唤你一声小白,就是希望你看在我们千年的情谊上,听我一句劝,雪若不是寻常凡人,你如果对她不能保持距离,我恐怕她会害了你。” “那你觉得舞梅可与我合适?”独孤斩月提及一个雪若从未听说过的女子姓名,雪若立即全身心投入到窃听的状态,他那句“舞梅”唤得柔情万千,她脑海立马有种不详的预感。 “梅姑娘是人族,却愿用脆弱的生命护你周全,试想人族短短几十载青春,她已将最美好的年华奉献与你,况且小白你不是也对她深情锁定?我后来想通了,在做你想做的事情之前,不若放纵爱它个一百年,纵使往后孤独万年,也不枉爱过一场。” 独孤斩月顿时无语,思忖片刻沉缓道“你不是刚开始,不支持我与舞梅在一起吗?”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我刚开始阻止你是怕你为情所困,忘记大事,可梅姑娘服毒之后,我见你为之奔波十年光景,一心觅得赤焰火莲时的劳心憔悴,我就被你的痴心感化,梅姑娘如今的病况现在功成一多半,只要将雪若身上的药血,再引些输入梅姑娘的体内,我想她的腿就会完全站起来。” “这四年借口用金甲子吸食雪若的药血,借以治疗舞梅的阴毒,或许雪若年纪尚小,药力不足,舞梅只是醒来,却不能起身走路,我推测或许是三只金甲子的血量不够,”独孤斩月语气隐含惋惜。 “我来接雪若回去,就是想让两个人直接换血,可是药奴说把握不大,最坏的假设或许要抽尽雪若通体血液……我怎么能为了救舞梅而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四年前你不也只把她当做药人?所以我说你不该养她四年,当初就应该当机立断直接将她入药做引,何来你现在的弃舍不得?”墨轩话语冷酷入髓,尽显他嗜杀如命的本性。 “你忘记你当年说过的话,她不过是个药人,死残都行,只要舞梅睁开眼睛。现在可好,你不但给她起了名字,给她一个栖身的家,还给她接触你,爱慕你的机会,你现在还能下手杀她吗?” 独孤斩月不再回答,他似乎要将墨轩的话细品一遍,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小白,你要知道,”墨轩语调环转道“你爱的是谁?你就必须牺牲另一个,无毒不丈夫啊!” 好一个无毒……不丈夫!雪若的手往脸上一擦,全手沾满温湿的泪珠,脸上已经哗哗流成长河,有的泪水沿着脸畔滚落至地面,染湿一片发丝。 她虽然平躺在冰冷的地面,却觉得地板好温暖,好安全,雪若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散恶寒,仿佛被一块巨石压抑在针板上,被无数根寒芒的尖刺戳穿全身,遍体鳞伤。 前一分钟她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无知小孩,后一秒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与惶恐。 她这四年的欢快时光是在作梦吗?为什么梦里面她所亲,所惧,所爱的人都摇身一变,变成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呢?为什么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要她性命? 那雪妖要吃她的肉,那荷池帅哥要吸她的血,就连那蚯蚓一般的区区翱炽,和那面貌可爱,内心恶毒的小兔崽子,他们都要食她的血肉。 可雪若现在觉得他们虽然可恶,但却真实地表达自己的贪婪。 可她以为善心可靠的人们,此刻却在做什么龌龊的计划? 雪若一直害怕,却觉得衷心的墨轩,他在做什么? 雪若一直嫌弃,却护她爱她的药奴,他在做什么? 她……那麽爱,那麽爱着的斩月……,他在做什么? 雪若以为自己会被心痛绞死,现在看来心也没那麽痛,因为被欺骗,被愚弄,被利用的绝望,已经冻僵了她整个身躯,整个神经,整个细胞,就连知觉也一并麻痹,又怎么感受得到嗜骨的锥心呢? 雪若紧紧咬着嘴巴,却不敢用力咬破,生怕流出的血腥味引起他们的警觉,她竭力克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的那般剧烈,生怕异常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现在那麽恨……那麽恨……若果不在心里拼命地折磨自己,那她一定会冲出去让他们杀了自己! 独孤斩月又陷入沉默,他轻叹一口气,低语道“我去看看雪若吧……” 墨轩见他不愿正面回答自己,也不作强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终于屋里只剩下雪若一人,她从隐身的地方软力一登滚身出来,看着熟悉的房间,忽然觉得陌生而阴森,仿如屠户住的宰杀场,四处弥散着作呕的血腥。 她原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自己…… 他也并不是……雪若认识的那个他…… 雪若以为的生活,原来也仅仅是个温柔的屠场。 她曾经向往的美好,比不过一颗气泡的脆弱易逝。 骤然间觉得不该在这凶险的地方自怨自艾,他们马上就要回来。 雪若竭力支撑起寒疾似冰的身体,幽魂一般跌跌撞撞,酥酥.软软地逃离魔窟。 行至楼梯低下,雪若慌神一绊,整个身体就在恍惚间瘫软在一具温暖的怀抱里。那身体四散淡香宜人的药香。 她心里堵的慌,一把推开那假意的温暖。 药奴没好气的上前一握,气恼道“死丫头,我找你好苦,你躲哪去了?” 雪若不自觉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那手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莹润似雪,可是她觉得上面都是可怖的斑驳血迹。 雪若浑身不禁颤抖难抑,哑着嗓子小声道“找我……做什么” 他找她做什么,是要抽光她的血吗?雪若忽然眼神剧变,透着怨毒一寸不移地紧盯药奴的眼睛。 是要对她动手了吗? 正文 第39章 绝离 药奴扮作寻常模样,薄如蝉翼的金丝面具依旧隐藏他绝美的容颜,只是雪若觉得那金色太过晃眼,连他的模样也看不清楚,模糊成一团扭曲的金云,明明亮亮刺得她更加害怕。 药奴不明就里,红唇揶揄道“你还真会装,你做过什么坏事难道你忘记啦?” 她做坏事?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 雪若鼓足勇气一把推开他,绝望道“我要走,别拦我。” 药奴从身侧一把拍在肩头,似乎要生气,但临时又反问道“雪若,你为什么浑身颤抖,莫非是“三滴醉”引起的,我看看……” 他那一拍拍丢雪若三分魂魄,她几乎是颤巍巍甩开他的手,想叫又不敢惊动他人,憋着劲低声叫唤道“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雪若这叫声一句低过一句,一句比一句穿透她的灵魂,她赫然发现,自己的灵魂也不停地呐喊同样的话。 “你倒底怎么了?你哭过了?不是说你眼睛有旧疾不能哭吗?”药奴焦急起来,那满脸的诚挚关切,连雪若也要相信了。 雪若喉头一紧,遏制胸口涌发的怒潮,她吝啬对他多说一字,扭头要走,药奴哪肯轻易放手,背后追来又拍一下。 雪若怒眸回送,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烧退了他的好意,药奴的手停在半空,连他整个人也怔呆了。 雪若寒冷地回望着他,左手暗示性地撩开衣袖,两指紧夹在金甲子上,凄厉沉道“你别动我,再碰我一下,我就拔掉金甲子!” 药奴果然不再妄动,他一边劝解雪若不要任性,一边后退几步确保安全。 雪若冷意袭击大脑,他果然在乎这药血,不!他自始至终就一心扑在这金甲子上,他对她的种种关怀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住金甲子的安全,不对,他们每一个人对她的好,都是为了保住自己这一身药血的安全。 而她自始至终,只是一具盛满解药的容器! 雪若恨得切牙磨齿,牙尖已然刺入肉中,丝毫不解满腹痛楚,“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也罢,他想要就给他去,从此她也不欠他那虚情假意的恩情! 雪若一下狠心,用手抠在金甲子的腹部,一把将它从胳膊上揪出,一下不成,再揪一次,连那金甲子也耐不住撕痛,被雪若从血管里活生生揪扯下来,它那刀子一般的尖嘴利爪扯带走一块整皮,槮人的肌理被源源不断的血浆淹没,胳膊内侧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血管。 可雪若一声未吭,满脸冷汗密布,看见那金甲子捏在手里挣扎蠕动,闻见血腥的肉香,似乎还想回来吃上几口。 “雪若!你疯啦!”药奴脸色惨白,他大约被她的举动吓着了。 雪若现在一听见他关心自己,她就痛苦,反而胳膊间那揪心的痛让自己淋漓痛快,雪若一把将金甲子丢在他怀里,血液溅染他干净的白衣,一片火红耀眼。 摁住胳膊上无皮的筋肉,血水汩汩从指缝间渗漏,坠在地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脆响,奏出鲜血编织的乐曲。 以后她的血,她要自己做主。雪若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金甲子你拿去玩吧!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决绝调转身体,离开客栈。 外面明月高照,四野夜色静谧中浅透着白日的辉煌,雪若看见几户人家灯火通明,偶尔飘出载歌载舞的喧闹,可惜那份热闹里并没有她。 现在她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雪若一口含住胳膊间的创口,用力吸一口那喷涌的血泉,咸甜中带着血腥的涩然,不是说这是世间最好的解药吗,她吸了后能不能忘记所有赤.裸.裸的背叛呢?没想到入口的血液味道如此回味无穷,难怪大家争着抢着要吸。 大约又痛吸几口,伤口几乎止住血涌,雪若火速奔向马棚找到雪浪,那雪浪认得雪若,没有反抗就被牵出,雪若利落翻身上马,管它东西南北,任马儿肆意奔驰,反正只要离开,去哪里都行。 雪浪耐力惊人,四蹄飞驰如梭,绝尘滚滚,雪若的眼睛看不见略过的风景,只觉得遥远的前面才是最安全的。 雪若莫名想起独孤斩月,只有想他的时候她才觉得浑身都痛,只有这沉重的痛楚才时刻提醒自己,她还活着,她要活着! 耳畔刮过猎猎的热风,吹得两眼流出一滴泪,就挥散如烟,想来雪浪奔跑已是极限,不然为何一切均模糊如雾,看不真明。 “雪若……”“雪若……”“你不要跑啦……” 耳边呼呼风浪中飘来一丝呼唤,雪若隐约觉得自己是否痴傻,如何听见独孤斩月的急迫呼喊。 她痴痴呆呆一回眸,那人果真就在后面,不知他驾驭了一柄什么怪物件,行疾如电,奔若溜光,蓝似海蔚,耀胜炽日。 独孤斩月就在那上面,乘风破浪,乘胜追来。 雪若倒灌一口凉气,觉得风热灌在嗓子眼,几乎把她整个人蒸发干净。 他不是已经把那个女人救活了吗?他就那麽爱她?爱得连一丝都不能放过自己? 眼见他就要靠近。 雪若拼命抽了雪浪一鞭,大叫“畜生,我才是你的主人,给我往死里跑!”雪若觉得自己被斩月的无情感染了,她现在居然对一个温顺的动物下狠手。 雪若的心头既懊悔,又煎熬。 干脆闭上眼睛,环住头部朝侧一滚,什么性命安危,全全抛在脑后,料他也不会猜到自己出此下策。 雪若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心想这般凭空坠下也是非死既伤,就在触底一刹那,一具身躯走电一般,环环将她围在身间,把她搂抱的密不通风,所有的危险一并驱赶在外,由他一人咬牙承担。 翻滚几十圈,似乎终于停在一处草坑,雪若被摔得七荤八素,满眼金华,待星花退却,她看见一双绝世无见的琥珀色琉璃眸子,那眸子里难掩的是满满的怜惜,那怜惜甚至渗透雪若戒备森严的心田。 “傻瓜!”独孤斩月恼怒斥责一声,他从未对她发过火,雪若的心里多少胆怯分毫,再见他无暇的脸上斑驳的刮痕,一丝细红从额角的伤口缓缓淌下。 正文 第40章 舍不得 “你受伤了?”雪若该死的忍不住关心他一声,蓦地想起他的无情,一把推开他的怀抱。 独孤斩月没有再搂紧她,像刚才救她那般拼命地锁她在怀,仅是低低闷哼一声“该死,断了!”说罢费力抬起右臂,将左边的软手拿起,嘎巴一声重新接上。 雪若的心也随之嘎巴一声,那痛就千百倍的报应在自己的心尖。 默默看着他潇洒的躯体遍布血痕,华贵的衣衫处处撕裂,她忍不住就想原谅他的所作所为,雪若忍不住就想骂他白痴,不要命了吗? 她…… “你没事吧?”他自己都狼狈不堪,还来关心她的死活。 雪若呜呜哭出声响,心里忍不住骂自己是个废柴。 “我们回去吧!”独孤斩月任她哭了一会儿,咬牙抬起右手,插入雪若的头发丝间慢慢理顺。 雪若顿时一手反打开他的手,泪水戛然而止“回去?回去给你的心上人当解药吗?” 她不再为他的伤而流泪,整个人立即变作冰人,寒彻入骨。 “你……听见了?”独孤斩月的脸色煞白,在雪若看来更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别人发现时的坐立不安。 “不好意思,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雪若咬咬嘴皮,心里怅然若失道“没想到你们瞒我瞒得这样好,我差点不明就里就成了孤魂野鬼。” “不是……不是那样的!”独孤斩月的语气软而无力,其实一切被雪若言中,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雪若騰地站起身来,他的话更加证实,他们就是在利用她去当个解药。 隐忍多年的火气一触既爆,雪若也顾不得礼仪廉耻,大声嚷道“独孤斩月,你好狠毒的居心,你把我一人丢给药奴,就是方便自己在家照顾心上人……” “你把我从各种危险里竭力营救出来,就是为了保住我身上的药血……” 蓦然发现,他方才拼死救自己,难道不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雪若踉跄后退一步,是呢,她怎么会因为,他舍命救自己而轻易原谅他,他不过是在保护他心上人的救命稻草。 “你说要我跟在你身边,莫不是换种方法监视我……” “你甜言蜜语,温柔似水,大概不过是麻痹我的手段……” 雪若腿下一软,又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她呆愣地细细打量那个月色下雕塑一般的身影,她被这副容貌痴迷的忘乎所以,结果却像一只青蛙在渐渐煮滚的温水里,慢慢丧命。 独孤斩月绝色的眼睛掩藏在月影之下,他的城府至深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倒底在思索些什么,他的表情千回百转都消融在漫漫夜色之中,令人费解,雪若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从未了解过他。 他……真的是他吗? 夜风清徐且长,吹散了一地的野花淡香,吹碎了夜空一池繁星,吹尽了自己和他之间唯一半缕纠缠。 他温柔一笑道“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 那看似漫不经心的温柔恰似一把锋利的薄刃,一刀,两刀……慢慢肢解雪若的可怜的心。 它割碎了她和他在一起,短暂但美好的回忆,它割碎了她每次危急时对他的念念不忘的难舍,它割碎了她以为他要死掉时的悲痛欲绝,它割碎了她为他断脉放血时的誓死同归,它割碎了她嫉妒别的女孩靠近他的魂牵梦绕…… 它割碎了雪若,割碎了一切…… “所以……所以你就不该让我爱上你啊……”雪若紧紧攥捏的双手,这话让她浑身羞耻,一股冥冥之中异样的火,瞬间点燃她的整个灵魂。雪若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发热,已经止住血的胳膊重新流出血珠,那滚热的殷红凝结着可怖的哀怨,一点一滴坠落地间,溅染朵朵血莲。 “可你不过是个孩子。”独孤斩月不知是当真没看见雪若血染的衣袖,还是他果真冷血无情,故意无视她的凄惨。 “那如果我是个成熟的女子,你会接受我吗?”雪若还想负隅顽抗,全然抛弃礼义廉耻。 斩月淡淡一叹道“那你也只能做我的妹妹” 雪若觉得整个世间分崩离析了。 她退而又退,节节败退,他那妹妹,妹妹……雪若听得恨不得挖出脑海里,所有有关妹妹这个词语的一切记忆。 这句“妹妹”才是嗜骨的毒,才是诛心的刀啊。 “雪若,你别退了……当心后面!”独孤斩月的神情骤然一凝,他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 雪若隐隐觉察身后气涌喷发,一点碎石被她不经意踢至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坠落声,俩人都太大意了,不料竟跑到悬崖边缘。 雪若根本不屑看那悬崖万丈,她的心坠落的比这里更暗更深,她也不屑再望独孤斩月的紧张眼神,那琥珀色的流光里的暗渊重叠,更露出凶险之势。 分明不会给她机会,为什么又要露出吃心的眼神? 为什么!! 深渊的疾风自腿间席卷而来,扬起雪若乌色柔发,将独孤斩月替她梳理好的柔顺,重新揉乱,在她脸庞凌凌乱撞。 雪若从未如此思绪清醒,一个邪恶的念头自心底萌发,他那麽爱那个唤作舞梅的女子,她就永远带走她的希望,让他每当看见她时,就会想起那稻草一般举足若轻的自己,那怕只一丝,只一瞬,只一闪念…… 如果不能爱,那就恨吧! 雪若呵呵一笑,向后退却一大步,那步子果然落空,她整个身躯往后一仰,坠落仇恨编织的深渊。 一只手,带着无尽的力量,藤条般挽住雪若的手,雪若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牵绊,整个人撞向嶙峋巉崖,扑面的痛感四骸游散。 “你还救我做什么,舍不得那个女人死吗?”雪若一口血气涌上喉间,嘴里猩甜滚来,喷涌在岩壁间。 “闭嘴!”情况突然,独孤斩月根本来不及应变,只好随她纵身跃下,凭借受伤的双脚攀环在崖缝间,一只手卡扶在突起的利岩侧,撕磨的掌心渗血,一只手紧而又紧的攥着雪若的手,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血,她的血,竟然汇集在这悬崖绝壁之间,交融,又交融。 可惜他们的人生却恰恰相反。 “你放手……”雪若恶狠狠地毒视着他,天知道她有多恨他的背叛,天知道她思海深处又有多么害怕会坠着他一起死。 雪若知道此刻,自己真的脑残至极,她居然恐惧独孤斩月会被自己害死,她不想他死,痴爱了他那麽久,久到已经让爱他这件事成为她的血,她的肉,她的灵,她怎么能放光自己的血,撕烂自己的肉,毁灭自己的灵呢? 雪若恐怕是疯了! “你闭嘴……”独孤斩月竭力嘶吼,然后将扶着利石的手再插入皮肉分毫,双脚尽力绷直攒劲,攥着雪若的手捏得她麻涩冰冷,他咬紧牙关,拼死一提,雪若的身体摇摇晃晃被提了起来。 他的头发随风纷飞翻舞,雪若一点一点被拉在那黑色的旋涡中,她看他的倦容越来越近,直到她的脸贴合他的手。 雪若看见他的脸上汗珠浸染红艳艳血迹,她听见他嘴唇干裂粗喘沉重的呼吸,她看得自己马上要心碎了。 “我旁边有块岩石可以落脚,你能攀住它吗?”独斩月的粗重喘息很快变作漫身的颤抖。 他已是拼尽全力了。 雪若冷冷一笑,绝望道“你好好活吧!”语罢,雪若脚底一登岩壁,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她把所有积怨都凝聚在这一咬,势欲咬断他手上的经脉。 他不哼也不喊,抿住嘴巴苦苦忍受,雪若似乎见他眼里泛起层层涟漪,终是有一滴眼泪,坠落时滑如流星,绽如烟花。 只是那麽一瞬,雪若看得不很真切,或许也是颗汗珠吧,也犹未可知。 想想都骂自己蠢,他怎么会为自己难过,就算流泪,也只为那个女人满挂牵念罢了。 雪若越咬越紧,齿尖冷漠地切开他的皮肤,插入他的血管,一股甘甜的血滑入她的口中,和着唾液一同吞咽入腹。 她把她的爱,包括她的恨,全部倾注在这失魂一咬中。 独孤斩月的血,冥冥中唤起雪若一丝熟悉的记忆,为什么他的血如此令人着迷,如同吸食了吗.啡,一瞬间就让自己欲罢不能, 雪若,似乎爱上这诱人的口感, 她仿佛被魔鬼上身,贪婪地吸个不停,那流动的血液,提供着无穷的能量,她吸完还想吸,吸完还想吸…… 正文 第41章 妖男 雪若的身体渐渐被嗜血的满足紧紧笼罩着,浑身的每一个神经紧绷如弦,仿佛获得了无穷的力量,那力量愈积累,愈强盛,最终凝结成一股强而有力的光火,将她围绕在炽热的中心,将她焚烧成灰烬,将她不断的毁灭,再重塑。 独孤斩月烈痛难忍,手上涔涔的汗滴汇着血花,将雪若慢慢滑脱出去。 趁着仅存的一丝理智,雪若拼命抑制住吸干他的冲动,奋力松口,她的整个身躯,飘飘遥遥宛如断线的风筝,坠入无尽的深渊。 雪若眼见独孤斩月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知他痛苦地嘶喊什么,她万全听不见任何声响,雪若的五脏慢慢开始剧焚,火势渐旺,最终将她燃烧成一团火球。 莫名其妙,雪若眼前烈火围薰,隐约见一个硕大的赤红色“连”字从她胸口飞出,在焰火里清晰又朦离,最后与无形的火舌熔融飘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雪若的内脏皮肤烧灼的滋滋作响,似乎在烈火中燃烧殆尽,随之如又遍身万蚁食身的痛痒交加,漫生出崭新的肌理,她的骨骼被火做的重锤砸断,再重新组拼,她的每一处,都在火焰中不断的敲打,注模,锻造,成型。 雪若觉得自己就是浴火的凤凰,在烈火中重生…… 一切,在火中毁尽…… 一切,在火中轮回…… 雪若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池艳碧的荷叶,在仙境中风流浪荡,行为不羁。连整个蔚蓝的天空也渲染成明艳的碧绿。 一株硕大无比的粉荷,在浓烈的油绿中是那般的肆意逍遥,这偌大的莲池中央,只浑然天成这举世无双的娇娆。 她沉静时对望水影顾盼生姿, 欢愉时乘清风送香巧戏晴雨。 烈日照耀时,叱诧风云对决, 凉月浅潜时,吟弄晓光残星。 雪若几乎觉得自己就是这株傲然独立的粉荷,却猛然沉溺在透彻的湖水中央,荷茎连接花苞的另一端,直埋水下乌黑的淤泥。 淤泥本是死寂,陡然活跃起来,不断朝四周溢散,漏出了白生生的一截莲藕。 雪若细看那藕,如何是个藕型?原是一具美人的尸体,妖娆沉浸于此,她浑身白腻腻如同藕做,身材窈窕宛如藕刻,面目极美不似凡人,乌发红唇如同活生在世。 那柔软的胸.脯形如雪顶落珠,中间斜生茎蔓,浮根占据她的心脏的位置,所以她虽白碧无暇,沿着五脏四肢凸起一片绿根。 她……用她的肉身,滋养了莲的婀娜多姿。 这莲根盘踞的娇媚尸体,被湖绿的荷池浸泡的愈发透白无暇。 忽然,她睁开美目斜我一眼,整个荷池被她顾盼生姿。 美人下巴上一颗勾魂的黑痣,道不尽万种风情。 “你还不醒醒吗?”她的声音清脆灌耳。 谈笑间,蓦地水眸里充满一泓殷血。 雪若的头皮轰得一炸,直挺挺坐起身姿,急忙睁开眼睛,大叫“水鬼啊!” 日光刺得雪若睁不开眼,她条件反射闭上眼睛适应光线。 一阵魅.惑入髓的男性声音自耳畔轻轻一吹“大白天的,哪里来得鬼?” 雪若模糊一看,一双碧波漾漾的眸子就在咫尺,看得分外分明。 红退绿来。 “妖怪啊!啊!啊!啊!”雪若拼尽全力尖叫“啊!啊!啊……” 男子细手捂住耳朵,俊眉微蹙,诧异地盯着她。 雪若乱喊一声,见那男子动也不动,胆子放大,也就闭住嘴巴,不再做声。 仔细斟酌眼前的邪魅男子,见他慵懒侧坐于身旁,微紫的秀发披盛着碎金的日光,散漫在碧薇的嫩草芽间,如同紫川流泻遍地芳菲,勾.引零星野花探头来瞧。 他的脸庞算是极俊美的艺术品,眉飞翩翩,色舞迷离,鼻梁垂悬巉峻挺拔,妖唇绯艳冠绝天下。 尤其一双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桃花眼,吸收万物绿气精华,凝敛两颗碧玉葡萄,缀在脸上最是妖孽,连他身下的草芽顿时也不觉得鲜绿多汁了。 “怎么?不认识了?”那玉眼妖男先声夺人,唯恐雪若忘记他。 她有那麽健忘吗?那湖中为非作歹的妖孽可不就是他吗?那小兔崽子手里捏的蚯蚓可不就是他?谁知他的头发在日光沐浴中,竟呈诱惑的紫色,很是顺应时代的潮流。 雪若噢了一声,迟钝半晌,忽然懒散接道“需要我再配合您喊一次妖怪吗?叫那个……那个……叫您翱炽大仙可以吗?” 那妖男嗤之以鼻,不屑道“世间笨蛋何其多,你算其中之一,你细细看我的眼睛,可看出我是哪个?” “我不看!”我断然拒绝他的诱人请求,无论任何人望他一眼,谁的眼睛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管你是谁,想要吸食我的血就快快动手,趁我现在一心寻死,干脆来个痛快。” 雪若不耐烦地闭上眼睛,管他是神还是妖,反正她早已心灰意冷,求死只是下一步该做的事。 明明她主动坠落山崖,是要求死心切。 为什么她明明四肢裂痛,死过一般似的,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应付这些莫明其妙的人? 妖男哀然一叹,天地为之倾倒道“你没醒时,我已经让翱炽吸个够本了,可是……”那绿幽幽的眼睫深深投影在雪若脸畔,整个人懊恼得暖暖春风都为之冷彻骨肉。 已经吸过了?这些人……怎么就…… 雪若本该心如死湖,波澜不惊才对,可听他解释,激发心尖某个角落仍然保存着的强烈求生**。 雪若狠眼斜扫他的每一根毛发,厉道“你作死吗?” 眼尾不经意扫在他手腕的一条凝绯红绳上,不对,那绳子有嘴有眼,浑身皮肉伴随呼吸一起一伏,是个活物。 她见它筷子一般长短,环在手上饰物一般玲珑,满目鄙视道“这是你的儿子吗?都长这般大了。” 说着随意挖了挖脖间瘙痒处,居然触摸到五六处牙印,这该死的小蚯蚓狠毒至甚,逮着便宜使劲咬,看自己以后抓只鸡来吃掉它。 妖男气结到“你瞎啊!这才是你见过的翱炽啊!它吸了你的血后,不知为什么变得更小了!” “嗯?”雪若被这个事实不小心惊吓一跳,终于抬眼端视帅哥的存在,呼叫道“那你是……小兔崽子他爹啰!” “小……兔……崽……子……”妖男牙尖挤出几字,狂乱道“你就是这般称呼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男子吗?” 他是小兔崽子? 雪若凌乱了! “可以理解,”妖男自恋地拿手拨了拨零散在前胸的紫发,风情万种道“以你的智商理解之中的复杂环节,是极其困难的。” “不过在以后的交往中,我愿意细细讲给你听……”他说细细这两个字时,风吹摆柳般将胳膊柔缓搭在雪若的肩头,依风赖云的柔弱道不尽软骨缠绵。 他将那含着邪魅的唇往雪若耳洞里一吹“我和我的千目都被你祸害成这样,以后你要对我们负责的。”说着他若有似无眨了眨油绿绿的水眸,那青山绿水险些将雪若溺毙。 雪若狠猛地打了个激灵,越发冷肃道“昨晚……好像我依稀记得你是打算杀死我的?” 正文 第42章 我长大了! 妖男脸不红,心不跳,伸起修长的两指搬过她的脸,逼迫雪若的眼睛对望他那掐得出水的眸子,情意绵绵道“如今你对我有用,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言下之意,若是她毫无用处之时,他依然会杀了她。 雪若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表轻漫,似个浪.荡多情之人,内里却是极寒的,可惜雪若并不稀罕去挑战他,她连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也吸引不了。 或者可以说,她在他眼里,不过同样是件值得利用的工具罢了。 阵阵挫骨扬灰般的撕痛不停地揪扯雪若的心,她下意识地用手轻抚右手腕间的深痕,当时割的那麽卖力,几乎割断手腕的血疤,终究只是割在自己的身上…… 摸来摸去,手腕平滑如新,雪若漫不经心低头去瞧,两只白晃晃的嫩手软放在跪坐的膝间,昨日穿的精麻素服缩水到了胳膊肘间,露出细而长的半截小臂。 腕间的割伤全不见踪迹,右肘内侧被金甲子揪扯撕裂的碎皮亦完整如初,就连忍耐金甲子带来的剧痛,雪若嗫咬下的无数丑陋疤痕均悉数退散。 她的两只胳膊仿佛重新组装,完整如新。 她和那个人所有的关于爱,和恨的痕迹,似乎也随之清零。 雪若抬起双手在那妖男面前摇晃,疑惑不解道“小兔崽子,你觉得我的手是不是变大了?” 妖男失去依靠,重新侧卧回草坪,一手支撑着头颅,眼眸弯成一线绿流,邪道“你连你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知道吗?” 变化?什么变化! 雪若腾得从地上站起,环视一周,惊奇的发现,她的四肢变得均匀而修长,原来那身衣服套在身上格外拥挤,裸露出胳膊和小腿,鞋子根本不知何踪,一双嫩脚十指尽现。 她的头发最是要命,以前为了逃避隐浓为自己梳头的苦楚,只留肯到肩部,如今却像顶起一帘瀑布垂散腰间。 雪若急跪草地,两手把妖男的俊脸粗鲁一抓靠近咫尺,眼睛珠子使劲分析他眼里投影的容貌,嘴上得寸进尺道“眼睛给我睁大点!” 这妖男的澈眸果然空灵璧透,那水中倒映一张雪若从未见过的脸庞,这张脸是属于少女的粉嫩脸庞,里面不再是个黄毛丫头,乳臭小儿。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改变了,想起坠崖时被烈火的洗礼,她从那时起就不可能再做回原来的自己。 雪若再往妖男眼底水深处细瞧,现在一切都改头换面。 只是她的眼睛,还属于自己。 现在雪若似乎明白墨轩为什么说她会变作老太婆,只是他绝对猜不出自己会变成青葱少女,也许他们是对的,她是个药人,她天生就与众不同。 可他们又错的离谱,因为她的生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妖男居然不反抗,乖乖地让雪若抱持他的脑袋为所欲为,他的鼻尖与雪若的鼻尖相依,两张嘴唇即将碰触一起。 雪若无暇顾及他鼻尖传至的温热鼻息,有多么充满诱惑,看了许久顿感无力地撇开他有些看呆的眼眸,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我吗?” 她的话语里,完全不见兴奋,只有淡淡的忧思。 她是怎么了?如今改变容颜,连自己也陌生莫辨,那些想害她,利用她的人,再见面根本认识不得,她可以摆脱一切,重新来过。 可是,他见到她……还能唤她雪若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认得她,他为什么要唤她雪若,雪若是谁?雪若是谁? 是她吗?她是雪若吗? 难道她不是个充满利用价值的药人吗? 药人不是有用活,没用弃的药渣一般的存在? 她一个药人,要什么名字。 她是雪若吗,雪若是谁呢? 她应该庆幸自己不用费劲就摆脱可悲的命运,可是心里的痛苦巨浪翻卷着嘶鸣,一波接一波恶狠狠地撞击雪若的脆弱灵魂。 她连死都那麽义无反顾……怎么就在心里抹不去他的影子? “变大多好,可以为所欲为……”妖男又撩顺紫润的秀发,妩媚叠加道“像我就想大可大,想小可小……喂……喂……” 雪若一个梅花大坐骑在他腹间,两手扭住他的耳朵,悍然一揪道“说,是不是你用翱炽吸我的血,故意害我长大!” “冤枉啊我!昨夜我见你和独孤斩月公子一同坠崖,独孤斩月公子最后被追来的黑衣男子救走,我见你许久不上来,好心下来寻你,亲眼见你变作大人,还将你从一片火血中救出,带你来此休憩,你却恩将仇报……” “是吗?”雪若鄙夷道“难道不是为了找到我,趁便吸口热血吗?”突然转念叫道“不对,我当时似乎浴火变化,为什么我的衣服还完整如新?” 边说边在他肚皮上用屁股加重了力道,隐隐觉得他腹肌结实如壁,又使坏心压了几分。 妖男脸色由白转赤,气喘如牛。 “呃……”妖男欲言又止道“我说我用翱炽以前蜕下的皮,幻变成一模一样的衣服给你套上,你信吗?” “那你缺心眼吗?既然变,为什么不变大一点,我穿着挤死了!”说着揪了揪胸部的衣服,胸变大后真不好,太累赘了。 妖男似乎有些尴尬低语道“也不知谁缺心眼,浑身上下被我看光光了都浑然未觉。” 说着,雪若隐隐感觉臀部有什么炽热的东西顶着她,雪若一怒道“你又拿什么东西暗算我!” 妖男气微粗喘,放肆道“美女,你这般压我在下,是想和我滚草地吗……” 雪若猛翻然醒悟,毕竟现在变作成人,不比孩童肆意,男女有别的道理她还是明晓,雪若连忙翻身下来,脸颊绯然道“你不是昨晚凶悍的很吗?为什么变大就不中用了?” “不……中用?”妖男切齿一吟道“中不中用,岂不是试过才有答案?” 雪若不晓得他话底含义,只见他墨眉略带挑斜,明艳夺目的眼角飞掠一闪妖邪众生的辉光,刺得她头晕眼花。 不想与他纠缠在无谓的问题上,雪若面朝他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成熟人士的沉稳,道“你说因为翱炽吸食我的血,才导致它越变越小,你口口声声要我负责,可我起码要知道倒底何由何故,才能决定是否承担责任,你且详细讲来,如果你要对我有所隐瞒,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此别过。” 此处应有掌声。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年龄与心理年龄严重不符,原来是她还没有遭此劫难,幻化蜕变。 冥冥之中,雪若似乎还应该感恩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妖男惊诧道“昨日还懵懵懂懂,今日却截然相反,看来你长大的不只有胸.部……呃……是身体,智慧也有一定提高。” 正文 第43章 改名换姓 “其实我也不瞒你说,这翱炽与我之间千丝万缕,割舍不断,当年的复杂一时难以解答,只说这翱炽是我常年剧毒喂养成型,凡世间的毒物皆能食用且百无禁忌,当它食尽毒物后会功力大增,如果它威猛无比,我汲取后自然法力无边,可惜反之亦然,自打它误食姑娘的血后,莫名其妙全身毒解,我无法从它的体内提炼功法,自然骨苏腿软,提不起劲。” 这妖男言无不尽,知无不言,雪若未料他竟会对她吐露如此天大秘密,既觉得他为人诚恳,又觉得他似有隐瞒。 雪若好奇追问道“那为何你昨日是孩童,今日就变作成年人?” 妖男呵呵一笑,煌煌日色顿时黯然无光,他邪魅笑曰“我的千目都变了蚯蚓,我企有不变之理?” 听他语意清晰,也就是说他的一切法力,都取决于那只翱炽的强弱。 千目半晌不动,大约听见主人拿它逗趣,赤红的三角形头颅高傲翘起,小嘴咧张,露出几点小碎米牙,尽管它之前险些害死雪若,可现下活龙活现,也算惹人爱怜。 雪若伸手指一触它的尖颅,它乖顺被她摩挲几番,想来它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撒泼的资本,只能装乖讨巧。 真是条……随机应变的灵兽。 雪若想起一事,奇怪问道“那日在荷池袭击我的分明是你,为何你推赖千目头上。” 妖男呵呵又笑“这翱炽唤作千目是有缘由的,千目千目,就是千万种面目,那日它幻变作我的模样,就是想借我俊美无敌的绝世容颜去勾.引你呀。” 妖男颇为得意地露出骄傲自满的微笑。 雪若好想鄙视他,可是他确实如自己所说,简直帅到没朋友,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难怪那日最后千目的容颜前后异样,原来是借了别人的脸出来混口饭吃。 雪若心生邪恶,最后一问“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反水吗?” 妖男立现春暖花开姿态,笑得真心荡啊荡,“我对你有三放心,这其一是放心你的为人。” 这句明显是拍马屁,给雪若灌**汤。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可以不是人。 “其二,我这翱炽浑身剧毒天下无双,可吸食你的血之后就功力尽破,我推测你的血也……很有问题,要知道此世间解毒的药,比毒药本身更加受人欢迎。” 雪若的心咯噔一响,心下立马对他提起戒心,太聪明的人往往最靠不得。 “这其三嘛……”妖男用葱白细指缠绕一丝紫发,自上捋順至尾,故弄玄虚道“昨日之后,你可还有家吗?今日之起,你仍旧是原来的你吗?”妖男碧玉眸子玄机暗涌,旋成一涡深不见底的水冢,将她寒凉渗骨的心,一下子埋葬入万劫不复的阴暗。 他一语中的,句句刺骨,雪若的不幸全部被他言中,现在的雪若,没有任何人的庇佑,全身更无长物,就算独孤斩月立于面前,也未必认得她,如今的她宛如长江一叶孤帆,寞然寂寥孤苦。 雪若的脸煞白一片,死过一般。 妖男双手扳正她的身子,知己似的贴心道“问世间还有几人,能像你我这般命中注定牵绊,你自火中重生,寓意摆脱旧的身份和记忆,自此以后,我和千目心甘情愿做你新的伙伴。” 他这话说得直叫人感激涕零,真是好一个“新的伙伴”。 他可知道她一心要的,却是融洽一家人。 他可知道她一心求的,却是只得一人心。 “说人话,不要拐弯抹角!”雪若双臂一拨,推开他抚在自己肩头的手。 不走心的誓言,将来反悔的最快。 “呵呵,你如此现实甚好,我也不绕圈子,”妖男满眼欣赏,很是折服她的聪明才智。其实以雪若对他的短暂接触,这欣赏姿态不过也是镜花水月,包金的毒剑,算不得真。 妖男面色一凛“我和千目现在功力大半消退,必须有个人在旁护我们周全,你若保护我们周到,待我功力恢复,我愿为你做三件事。” 很奇怪他的脸虽正对着雪若,眼神却溜到她的脖子间,若有所思地一扫她脖间的“穿心”挂链。 雪若没有觉察他眼神的不轨,只对他说的话啼笑皆非道“我自己也不过一个初涉江湖的菜鸟,如何护得了你?” 想必也不过是他另一个阴险的圈套罢了。 他呵呵再笑,云手一指雪若的胸前,眼湖绿水终起潋滟,邪魅临波重重道来“你以为随随便便的人,均能佩戴得起这人族灵器‘穿心’之刃。” 雪若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前胸玉凉袭来,这日日不曾摘下的“穿心”,该是她和独孤斩月之间仅存的美好回忆了吧? 那日遇险之时,他赠自己此刃,教她防身,当他生命垂危之际,她利用此刃,割断血脉,今日爱恨离别之后,蓦然回首,才发觉此刃的名字叫得十足的灵验。 “穿心”“穿心……” 终究是要穿她的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把利刃,名曰‘穿心’?”忽然想起昨晚我用“穿心”刺杀过他,当时难怪他有片刻呆愣,原是认识自己的宝贝。 雪若下意识双手护于脖前,她终究放不下它。 她终究放不下他…… “这里有些无须你知晓的渊缘。”妖男丝毫不介意雪若的小气,在他看来仿佛他自己的秘密才是最需要隐藏的。 雪若也不稀罕解密他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会失去好奇所带来的神秘感。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才是最美的幻境。 “只要不需我杀人放火,我可以先送你去你想去得任何地方。”反正她前途无亮,有得是大把时间可以浪费。 “其实这几千年我也仅是在游山玩水,如今就是体力不支,想再拉个人游山玩水罢了!” 妖男把虚度光阴说的如此风轻云淡,仿佛他有活不完的寿命,可以肆意浪费。 分明就是个借机赖着自己的嫌疑犯。 雪若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族一员,现在居然可在短短一夜变身成人,她就猜不准自己属于什么物种,或许跟着妖男一起打发时间混混日子,还能找回自己的本源。 再说跟着他嘻嘻哈哈,借玩浇愁,总好过她一人四海伶仃漂泊。 “玩了几千年?那不是……”雪若眼神如刀,将他整个皮毛刮削几个来回,分明一副春风得意的翩翩公子模样,浑身皮紧肉嫩,连一处褶子也未曾看见,何来几千年那麽久的高龄,简直活成个老王八了。 “我该怎么称呼阁下,爷爷吗?太爷爷?老太爷?还是老祖宗?” 妖男被口水呛住一阵猛咳,满脸红涨显得分外娇娆,他一双眼睛注满激动的泪水,尴尬地解释道“叫哥就行了!” 接下来轮到雪若狂咳不止,他难道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的代沟隔着几个筋斗云的距离吗? “咳咳……还是叫名字吧……咳咳”雪若简直咳的不能自已。 妖男怒瞥他一眼,用手指极速在半空比划几处,他的速度快疾遒劲,挥袖潇洒,锦袖扇起阵阵清荷幽香,那荷香灵犀一般纷纷飞卷在他指尖滑掠过的地方,暗显三字——樱祭夜。 雪若咬着指头哦了一声。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得瑟道“小样,我的名字,你会读吗?” 雪若咬着指头又噢……了一声,道“不如老兔崽子叫着方便。” 樱祭夜绿波传恨,身周肃杀之气倏然聚拢,雪若想他功夫高深莫测,否则筋软骨酥的人竟还如此强悍。 雪若恭敬一拜“樱少,樱少还不成吗?” 樱祭夜稍稍解气,重新回归一片祥和融洽的氛围当中。 “那你怎么称呼?”樱祭夜抬起手腕,用手指都弄盘踞在上的翱炽千目,那小灵兽一副极其享受的表情,半眯着眼发出嘶嘶的欢愉声。 雪若被他一问愣住半晌,她已经不能是雪若,也再不会是雪若,从今日起,她就是她。 雪若义正言辞道“叫我虫儿吧!” 一取谐音“重”,表示新生之意。 二乃取意斩月旧话,“秋之将至,月影孤悬,听闻不见,心生忧思,借问瓜田,虫还在否?” 想他那般无情待自己, 如今可是, 虫……不愿在! 正文 第44章 风流佳公子 悬崖绝壁之下风光独秀,依山抱水,日月摇光,烟霞万里,紫云蒸腾,异石嶙峋,虚象环生,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截修竹,含烟一壑色苍苍,奇花时现,瑶草遍野,闻鹤唳声振九霄不觅其踪,见百兽灵山穿行隐隐匿匿。 虫儿与樱祭夜并行数日,终于自密林走出,他的功力果真受损严重,做大人状时,几乎需要虫儿架着他的胳膊蹒跚行进,索性他身体轻盈,对虫儿来说不算负累。 偶尔他让千目变作小兔崽子的模样,好凝聚真气,打只兔子,猎只飞鸟,为两人加餐加肉。 这是虫儿新生后以成年人的视角来独自闯荡,对一切陌生事物充满好奇,樱祭夜总是在嘲弄之余悉心教导,不同于墨轩的冷酷,药奴的油滑,独孤斩月的温文尔雅,他知识渊博但不卖弄,语言轻佻但决不令人厌恶。 想他活过千年,吃的盐自然比虫儿吃的米多。 当然他的邪魅俊美也为他赢得无数次的艳遇,造就他放浪不羁,挑蜂引蝶的风流个性。 几个适度的有色笑话,就无形中颠覆虫儿浅薄的异性.交往观,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现在他在虫儿面前俨然一副知心姐姐的做派。 虫儿似乎暂时不必盯防他会害自己性命,而是时时要提防他勾.引自己这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同滚草地,他是真正的风.流浪.子,戏花高手,虫儿对于他这种等级的弄情专家如同扑火飞蛾,手到擒来。 可惜虫儿受过情伤,对他的摄魂**有免疫力。 又行数日,两人行至一山谷口,虫儿情不自禁联想到听风谷,可惜此谷远望谷底沉浸着滚滚黑气,似有沼气的毒味浅浅飘飘,时隐时浓,谷崖两壁怪石林立,奇形怪状,整座山谷如同地狱,阴森可怖。 她拉拉樱祭夜的衣袖,小声规劝道“樱少,此地妖气甚浓,绝非寻常低谷,不若我们绕道而行吧!” 樱祭夜细看一圈周边环境,眉宇飞出一丝喜色,合掌一拍“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虫儿正暗忖他是否这两天吃地瓜吃坏了脑子,他接笑道“你看此地阴气凝聚,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产出的毒物也是至阴至猛的珍品,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喂饱千目了!” 回顾这段时日千目只食用一些毒性甚微的毒蛇,根本达不到它就餐的高标准。 虫儿头皮一阵紧缩,麻癞癞一片汗毛竖起,这种坟场一般的鬼地方她才不要进去,她头也不回坚决道“你我就此别过吧!” 反正是他自寻倒霉,要翱炽来吸她的药血,虫儿想,她为什么要自求毁灭,她还有一大把花样年华等着来肆意蹉跎。 樱祭夜眼疾手快伸手一把环住虫儿的腰,从后背酥.软贴合上来,将刀削的精巧下颌抵住她的肩窝,媚邪咛.嘤道“好虫儿,你就应了我吧,我也想做回正常的男人。” 他亲密无间地依赖着虫儿,两具躯体间纹风不露,仿若连体婴儿。 虫儿被他轻.薄的举动酸倒两排牙齿,真是上辈子造孽,遇人不淑。 他见虫儿似乎不为所动,红唇对着她的耳洞暧.昧一吹,气吐芬芳道“你说要对人家负责的!” 她哪里说过要负责? 可他实在太强大,泼皮无赖一般收紧手劲,将虫儿几乎揉进他温暖的怀里,虫儿最爱的清淡荷香也借机从他浑身四溢,瓦解她的脆弱理智。 虫儿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被他柔风一吹两腿酥.软得站立不直。 心也就跟着软了。 她被樱祭夜哄骗得恍恍惚惚,萎靡不振就进了山谷,进来邪风一吹后脊梁,整个大脑豁然开朗,想后悔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冒死前行。 这世间最恐怖黑暗的物种在这里齐聚一堂,谷外明媚如金的阳光根本照射不进来,滋生出昏昏暗暗的天地宛如大地间一处沤烂流脓的痈疥。 谷内两壁巉峻险壑,怪石惨立,寸木不生,难以攀爬,形成一座天然的监牢,只肖封死古谷口,大罗神仙亦插翅难逃。 谷口还微微苍翠的树木花草,一进谷内愈深,几乎遍染浓重的墨黑,绝大部分树木均有被雷电击中的痕迹,碳化做永不倒下的焦尸,伸长的枝干光光秃秃,仿佛张牙舞爪的厉鬼,瘤根攀环节错,渗渗滴滴污脓一般的稠汁,谷内阴风一走,魔花鬼草飗飗作响,发出低唔抽咽的嘶语。 “樱少……”虫儿深怕惊扰各位妖魔鬼怪的休憩,低低对樱祭夜哀求道“我们不如……” “你饿了吗?”他充耳不闻地随手从一株乌黑的灌木丛里,捏出一颗猩红如血的果子,不怕死得往嘴里一送。 “喀嚓”一声咬断那果子的皮肉,溅染一嘴血红。 他回过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残存的红浆,瞬间舌头血红一片,白牙森森郁郁,昏暗的光线将他的碧绿色眸子墨染作黑绿,偶有凌厉如刀的星光陨落,消逝在绿如黑潭的水底。 他扬手把半截果子一扔,邪气涌发道“算了,一股死尸味儿!” 果子丢在草丛间,惊醒一群食腐的乌鸦,那些鸟儿腾空飞跃,啊啊一阵凄厉怪叫盘旋逃窜,羽翅接连遮天蔽日,为樱祭夜投映一对硕大的黑色影翅。 他骤然间就与眼前的地狱融于一体,仿佛他就是地狱的索魂使者。 虫儿惊恐万分,接连后退,一个踉跄跌个人仰马翻,吃一嘴污泥。 樱祭夜哈哈邪佞道“叫你吃果子,你却要吃土!” 他整个人狂邪泛滥,绿眸熠熠生辉,紫发隐隐随着阴风飘逸,邪恶翻涌如潮。 虫儿暗叫坏了,他不会故意引自己进来好吃了她吧,看他一副刚吃完人的狰狞模样,虫儿一边责怪自己白痴,一边爬起逃命。 眼前头顶飘过一个巨大的鬼影,凄厉呼啸扬起细沙漫漫,整个山谷充斥作呕的尸血腐烂气息。 虫儿“啊!鬼来了!”的凄惨一叫,返回头朝樱祭夜的方向一跳,结结实实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要死,就死在帅哥怀里。 正文 第45章 什么鬼?色鬼! 樱祭夜手足无措,一把托捂她的臀部,紧紧拥她在怀,耳畔低.喘道“我身子没劲儿……” 语毕两人一起朝后倒去。 头顶黑影渐飘渐远,山谷恢复朦朦胧胧的灰亮。 虫儿惊魂未定不敢睁眼,樱祭夜素手在她背脊摩挲揉捏一个来回,情.素靡靡地低.吟道“虫儿,你好热.情……” 随后他身体某个部位格外热情高涨起来,在虫儿腿间深一摩擦。 虫儿心间霹雳一闪,慢慢从他怀里退身下来,尴尬解释道“我以为你要吃我……我绝对没有投怀送抱的意思……” 他也不起身,慵懒枕在臂间慢条斯理道“你刚才把我抱得那么紧,害得我春.情泛滥,现在你又不要,你让我欲.火焚身如何消解,来吧……我甘愿被你吃抹干净,虫儿……来嘛……”说着捏了捏虫儿裸.露在外的光洁小腿。 虫儿腾得站起身来,结结实实给了这色狼一脚。 樱祭夜抱住小腿呜呜低吼道“谋杀预备亲夫呢……” 什么鬼? 色鬼! 虫儿冷汗淋漓,果真遇人不淑…… 壮着胆子,两人尾随方才巨影消逝的方向追去,樱祭夜惹虫儿不高兴,她故意离他远远的,叫他一瘸一拐慢慢跟在后面。 只听他隐隐教育千目“别闹,你妈生气了……” 虫儿回头痛斥道“谁稀罕做蚯蚓的妈!” 樱祭夜不但不生气,阴阳怪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虫儿越走越快将他甩在后面,几个转弯居然看见一个破落小村,零星散散在山谷的各个角落。四周垂崖高耸环做一圆,谷内阴气汇集难散,烟雾弥漫,景色模糊,氛围诡秘可怖,正中央半空飘浮一巨大鬼影,漆漆黑黑,起起伏伏,鬼魅般时而溟濛,时而乍现。 那鬼影下方偏对着村内最为壮观的高楼,唯有此楼内闪烁幽森的蓝光,仿若魔鬼哀怨恨毒的眼神,楼顶灰烟蒙蒙,更似焚.尸炉内滚滚升天的灼烧尸气,叫人作呕。 虫儿瞪大双眼细读一下村口赫然歪斜的一首诗: 乾坤并万象,地狱及天堂; 魑魅坠无间,阿鼻锁魍魉, 孽镜照真言,明辨搪与诳, 缥缈踏恨世,天涯任我行。 这诗阴刻在一面巨壁中间,运剑流丽,笔法虚晃,唯一个“恨”字刻得端端整整,居然几乎穿透石壁,可见“踏恨世”并非真言,“任我行”也只是空话。 她看得认真至极,一股芬芳鼻息扑在脑后,语意悠哉道“好嚣张的空话,连无间阿鼻也不放在眼底。” 这该死的樱祭夜,鬼一般无声无息站在身后,几乎吹掉虫儿一半的魂魄。 她抬起肘尖向后一捣,樱祭夜顺势探手从她肘尖摸到手尖,大手一把包握住她的手,轻松置于前胸,继续温热叮咛道“谷中看不出早晚,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啊……乖啦!” 虫儿扬脚再踢他,他悄然避过,紫发旋转成云,流香扑鼻,唯独不放开她的手。 好汉怕赖汉,美女怕流氓,他有心死皮赖脸地紧握自己的手,虫儿只好牵着他小心翼翼朝村里前进。 两人有意绕开中间的高楼,深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里面,转而绕经侧面的村居。 近一瞧这些村居均是顶蹋屋露,四壁通光,屋内黑黑黢黢看不分明,破落的残窗烂门,如若饥饿的嘴巴,被冷幽幽的谷风嗖嗖一吹,发出“嘎吱,噶……吱……”的叫魂声。 虫儿总觉得那些屋内透出贪婪的目光,紧紧打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情不自禁捏了捏樱祭夜的手,他的手宽大而温暖,给了虫儿些许勇气。 她的思想不由开起小差……若是换做独孤斩月那寒凉的腻手,自己会不会觉得在地狱也是天堂? 罢了罢了……虫儿摇摇头自嘲道,人家连脚指也不会让你拉一拉的。 “你……”樱祭夜将空手蛇一般滑入虫儿的腰间,把她摁揉在他侧怀,温柔化雪道“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虫儿抬眼一翻,无情无义道“保护我是你应尽的责任,是你非要进这鬼地方来,要是本姑娘遭受什么意外损失,我就让千目再吸些药血,把你变成一坨……” 樱祭夜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不解风情,你才是这谷中最可怕的……” 突然眼前一亮,居然有幽幽蓝光在斑驳的树影里招手,破破烂烂的酒旗垂挂在长杆顶,一户危房在阴暗中摇摇欲坠。 “我要吃饭……”樱祭夜搂着虫儿的腰义无反顾地冲进那间酒家。 本以为那酒家里空无一人,结果里面每张桌子上都挤满了人,可谓人满为患。不过这些人清一色的堂堂男子,高矮胖瘦,良莠不齐。他们的衣服破烂不堪,似乎刚从古墓爬出,带着猩臭的腐烂霉味,他们的头都垂得很低,脖脊宛若被人从后面砸断。 他们的皮肤最是怪异,有的是蒙尘死灰的陈年旧皮,有的是新淤未散的光滑新皮,不管是旧皮还是新肤,蓝幽幽的烛火笼罩一片死寂,静悄悄,寞寥寥得仿佛里面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吃饭, 没有一个人……呼吸。 樱祭夜旁若无人地带虫儿坐在一处空座位上,喊着店小二上菜。 须臾,一抹灰黑色的倩影自内堂,一扭,两扭,三扭……机械地扭腰,送胯,僵尸一般挪至他俩旁边。 虫儿的神经自进来就一直紧绷如弦,现下见那老板娘僵尸一般扭过来,几乎马上断裂。 那女人仿佛用死人的皮缝制了一副外貌,黑洞洞的眼眶里空荡荡只挂着两颗近乎沤烂的黑色眼珠。 虫儿踹了樱祭夜一脚,低呼道“走吧……” 樱祭夜右手支住头,一头柔顺的紫发倾泻如瀑布,反映蓝光紫中含媚,邪魇陡然升起。 他仔细看看老板娘,很认真得评价道“如果她只长着胸部,我就给她打八十分。” 虫儿“……” 樱祭夜全身心望着老板娘僵硬的胸部,绅士道“美人儿,把拿手菜全端上来。” 虫儿又踹他一脚,低吼道“装什么大款?快走吧,你想让人家给你端上来个人头吗?” 老板娘面无表情,嘶哑道“果……果……” 奇迹发生了,周围的男人们齐刷刷地抬起本就断了的头颅,阴森森鬼叫道“果……果……” “果果?那就来盘果果吧!”樱祭夜不怕死的继续耗在这里不走。 “果……果……”老板娘机械重复一边,声音愈然撕心裂肺。 “果……果……”周围的男人鹦鹉学舌,不过这回他们全部将视线投摄在我们俩人身上,他们跟这老板娘一般,黑洞洞的眼眶里挂着腐烂黢黑的眼珠。 虫儿头皮嘭的一炸,她真是受够樱祭夜这个大笨蛋了,桌子一拍起身叫骂道“叫你们领导来一趟,不要闹这些花架子来装神弄鬼!” 樱祭夜被桌子上扬起的灰尘,呛个半死,一边流泪,一边抱怨道“我还没玩够呢,你为什么抢我台词!” 原来他早看出这些僵尸不是猪脚。 “呵呵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一阵娇美柔艳的绝色女中音,自外边绵延细转而来,那声音恍若天籁,不似人间凡音。 正文 第46章 果果与美腿 可细听这本该纯若善水的音调,似乎被什么污染过,音波翻卷着无数薄如刀片的怨恨,暗伏在后,余韵伤人。 虫儿和樱祭夜几步奔出酒家,仰头一望,见一九天玄女从天而降,身材玲珑不是少女,曲线傲人应显成熟,一袭茜纱漫裹腰身,穿出妖冶如芍的绝代风华。 两条均匀剔透的白腿在红色裙摆内放.浪形.骸,一张娇魇老老实实藏身在面具之下。 虫儿暗自揣度倒底此女是风.骚,还是保守。 莫非是她的长腿长得比脸美? 樱祭夜用手指搓搓下巴,点头低吟道“如果此女只长这无与伦比的美腿,我就给她打九十二分。” 虫儿欲鄙视他,却隐隐觉察自从此女出现后,一股渐浓的芳香自她腰间的香囊缓缓泄漏,这香弥足甜腻,宛如少女幽幽的体.香,更似赤.裸裸的浪.荡欲.望。 虫儿心间大骇,拉拽樱祭夜的袖子叮嘱道“快闭气,是狿香散。” 问世间还有哪种毒物此等郁芳嗜骨,烈香催命。 樱祭夜全然不避毒香,漠然鄙夷道“狿香散也能算做毒吗?” 他腕间的千目屏息凝神,挺直起尖颚裂唇而吸,将樱祭夜四周的余毒吸食干净。瞧它一脸满足的模样,琥珀色的眸光神采飞扬,看来今日这毒可算让它吃顿饱饭。 她差点忘了千目是嗜毒灵兽,难怪樱祭夜嚣张跋扈至此。 “你俩不怕毒?”这毒美人拖曳长裙围着两人细看一周,尤其看樱祭夜的时候停顿最长。 “我们以前中过此毒,解毒之后,机缘巧合就对此毒具有免疫力了。”虫儿腆着脸皮撒谎骗她,总之断不能叫她发现自己的血有问题。 “缥缈仙子善制香毒,果然百闻不如一嗅,当真芬芳嗜骨,不过……”樱祭夜满脸不漏半丝殷勤,让人觉得他胸怀着十足的诚意,绝非客套虚词。 “不过什么?”那缥缈仙子好奇一问,妙语婉转。 “不过再浓烈的毒药,也不如仙子的貌美勾魂摄魄,再芳郁的香气,也不若仙子的天音贯彻肺腑,仙子今日如果只用毒,而不见人,那我们自是中毒倒地化为血水,可惜仙子非要现身眼前,我们只顾得上屏息膜拜您的貌美,如何顾得及去嗅那狿香散呢?”樱祭夜妙语连珠,说话时话锋绻遣,风流雅骨。 虫儿突然觉得,说话也是一种艺术活儿。 缥缈仙子的眸子全然被樱祭夜所吸引,哪里瞧得起虫儿一眼,樱祭夜不卑不亢,亦全身心挑战对方侵.略.性的眼神。 在这场眼神的交战中,谁心乱,谁注定要失败。 不过依虫儿拙见,两人秋波暗战,极具挑.逗性,还不如干脆到床上去一较高低来得痛快。 缥缈仙子终究抵不过樱祭夜火辣辣的凝视,眼底复杂一番缠斗,最终泛起寒冷的锋芒,语气急转直下道“缥缈仙子,好个缥缈仙子,不料想还有人记得我的虚名,只可惜缥缈折翼,仙子坠尘,自此世间只有孽镜谷中的鬼谷女了……” 孽镜谷?鬼谷女?虫儿细想此时,此景,此地,果然如此,试想有哪个仙女会住在鬼住的地方。 “不知仙子遭受何难,竟自贬为鬼谷女,其实名字只是个代号,仙子本尊常青仍存啊!”樱祭夜抓住这毒妇人爱美的软肋,反复阿谀奉承。 “哼……”鬼谷女似乎不太领情,声音低迷如冰道“心死了的人,如何还能常青?如何还能缥缈?” 鬼谷女扬手制止樱祭夜的辩驳,继续接问道“你们误闯我的孽镜谷,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三个问题,若果回答诚实,就给你们留下全尸,如果胆敢欺骗我,我就把你们做成活死人,跟这些死鬼一个下场。” 那些个活死人终于从屋里机械的挪了出来,他们步调一致,行动迟缓,甩着一身烂皮拖拖踏踏,嘴里阴森森叫着“果……果……果果……”场面可怖至极。 早就听说缥缈仙子狠辣恶毒,无比任性,这比她的如花似玉,更加百闻不如一见。 也不等两人回答,鬼谷女抢先一问“你们是情侣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之外,虫儿和樱祭夜彼此互看一眼,二话不说撇过头去,无言既是否定。 鬼谷女又一问道“若给你们时间相处,你们会成为情侣吗?” 他俩仍旧不作任何回答。 虫儿幡然明白,好个樱祭夜,果然只是嘴巴上占她便宜,他根本不会真心爱上一个人。 鬼谷女情绪高亢说道“那太好了,待我把你们杀了,给你们配成冥婚,到时你们在阴间就可以促成一对了。” 虫儿“喂喂”反抗道,“阿姨,你也太蛮不讲理了,你看人家月老是牵红线,你却要硬作冥配,都说了我俩没有感情,你为什么还非要让我们死在一起?” “阿姨?” 鬼谷女惊声尖叫道“你敢叫我阿姨?看我剥下你的皮,给她做张新脸。”鬼谷女蛮手一指,原是那个浑身烂皮的老板娘。 樱祭夜急急一问“那如果我们是真正的情侣呢?” 鬼谷女肃杀叫道“那就送你们去我的焚尸炉,为我的宝贝当柴烧!” “阿姨,我没听错吧?”虫儿不怕死反问道“为什么我们相爱,就烧死我们,我们不相爱,非要把我们配做阴间夫妻?你脑子秀逗了哇!” 鬼谷女大概没被人连续两次唤作阿姨,气急败坏道“我喜欢,我愿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办!”说着从袖口撒出一把粗黑的铁针,密布如雨。 虫儿好想继续还嘴,樱祭夜柔唤一声“你还说……” 他身形立动,余音未落之时,已然脱下外衣挡在面前,两手撒开衣服抖动一收,黑钉全部收纳其中,随之巧劲抖解,那些害人性命的暗器统统滚落在地。 鬼谷女接二连三放射暗器,天女散花,撒如时雨。樱祭夜一手洒脱揽住虫儿的腰以她为轴,一手挥舞着外衣,翻卷似浪,旋转成涡,每次都精准无误地化解危机,护她周全。 须臾,地面四散一片黑光闪烁的铁针。 鬼谷女停下手来冷冷笑对二人,眼里闪过阴鸷的毒光,尔后,她从袖中取出一枚乳白色的果子,鸡蛋大小,通体呈凝结的牛乳,样貌可口。 那些活死人骤然回光返照一般,此起彼伏鬼叫着“果果……果果……果果!” 声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境况宛如群尸炸锅鬼哭狼嚎,剧烈袭击所有人的神经。 正文 第47章 一大群活死人 樱祭夜遂停下动作,一手轻轻松松搭在虫儿脖间,整个人倾在虫儿怀分外亲昵,他邪魅一笑道“好虫儿没有事吧?” 虫儿自然明白他的真气耗损将尽,佯装潇洒亲热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本身就因千目的关系周身乏力,现下舍命护她,虫儿总是有丝感动。 那鬼谷女阴邪浅笑弯指抛远,一精瘦似猴的矮小男尸幸运中奖,贪婪地咧开血口全全吞下,完全无需咀嚼。看他一身糙皮烂骨,猜测已死许久,再看那吃果如同吃人的激烈反应,也许几百年才有幸吃得这一回果果。 待那神奇的果果咽下喉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具僵枯的硬尸仿佛一瞬间注入生命的活力,四肢肌肉嘭然胀大,虬根状死红色血管全身暴起,把一身干皮撑得圆圆滚滚,连行动也敏捷如豹。 难怪这些活死人一天就要吃果果,毕竟吃了这神奇的果果,才能让自己再活一回。 有道是人有人的欲.望,鬼也有鬼的欲.望。 樱祭夜偷偷一说“那果子真是个好东西。” 他说的时候意犹未尽,估计这果子对他帮助匪浅,最好是能偷一个。 不等樱祭夜二人下手,鬼谷女朝那吃了果果的瘦猴尖声下令“杀了男的,女人的皮给你处置。” 瘦猴那低垂在眼眶里的黢黑眼球,间或一转,烂嘴露出花黄的尖牙,甚是可怖。 “抱紧我!”樱祭夜神色凌然,一把搂紧虫儿的弯腰,足尖奋力一点,速速飞掠三丈之外,本以为他这轻功十足了得,结果那活死人果真是鬼变的胎骨,一眨眼的功夫立马追赶在后。 虫儿害怕得轻声一叫,樱祭夜绿眸冷结成翠,面色凝重,他搂住虫儿的手紧之又紧,脚下加快步伐临危不乱,虫儿顿时感觉整个人随着他的步子飞翔起来。 他紧扣着她越过屋脊,穿过篱落,腾过土丘,一步疾过一步,步步生风,眼周的景色因为速度太快而扫作一片掠影。 那瘦猴也绝非吃素,尾巴一般跟随于后围追堵截,害得两人根本无暇逃走,只能在附近徘徊躲避。 追逐半晌,樱祭夜捏住虫儿的手指越加紧绷,几乎要嵌入肉里,虫儿见他额头漫布细密的汗珠,猜得他也耗不多时,尤其那鬼谷女若是不耐烦起来,或许还会再投几只果果出去,到时他们腹背受敌,情况就糟糕了。 虫儿低声恳求道“放我下来!” 樱祭夜惘若未闻,只将眉头锁成一线。 虫儿又低求道“把我放置于靠近鬼谷女的位置。” 如今情势分明,敌强我弱,如若硬拼,结局只会是我们惨死,不若智取,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他大约心神领会,果真调转脚步,佯装遁逃靠近鬼谷女的方位,恐她生疑便在不远处腿脚一绊,减速缓停下来。 那鬼谷女绝非善类,发现两人靠近,旋即从衣袖又捏出一枚果果,准备以防万一。 虫儿哈哈哈一笑,格外爽朗,唬得那鬼谷女总算朝她一瞧,扬手示意那瘦猴稍等片刻。 那活死人乖顺停下脚步,死盯着虫儿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 樱祭夜暗中捏她一把,估计是叫她不要自不量力,虫儿不顾他身体虚弱,一把将他推开,他果真骨酥腿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虫儿顶着他略略恼怒的眼神,声音阴狠道“姓樱的,你也算是有今天,看来我日日在你的饭菜里下毒,终究吃坏了你的身子。” 樱祭夜根本不知虫儿打什么主意,莫名其妙惊叹道“什么?你给我下毒?” 他还要说下去,虫儿怕他说漏嘴,赶紧拿话来堵他的口道“没错,我一介女流身无长物,你却假意接近我刻意讨好我,你以为我不知你是何居心吗?” 樱祭夜浑身轻震,眼底升起一丝朦胧云烟,很快消散无踪,虫儿心底夸赞他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如何将被她揭穿阴谋时的震惊,表演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连她不禁都要怀疑他接近自己的真实动机了。 鬼谷女娇目含疑,但终究是考量他们无力反抗,略略松懈警惕心,转而欣赏二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只是手里的果果依旧执着,算是种无言的警告。 虫儿心里不断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嘴上狠毒道“樱祭夜,你日日说要我不要离开你的视线,我以为你是要保护我而满心欢喜,结果你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在林子里被恶人刺伤,只为把我护在怀里,我以为你危急时分对我动情,结果你只不过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 虫儿偷望鬼谷女的动静,她似乎听见自己的话有片刻的恍惚,虫儿借机往她旁悄悄迈一步。 “樱祭夜,你把我丢在听风谷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找个什么破金甲子吸了我近四年的血,说是要解自己身上的寒毒,你可知道为了你,我夜夜忍受被金甲子啃食的剧痛,将一只胳膊啃咬得血肉模糊,几乎溃烂,结果你却用我流淌的热血去救你自己的心上人!” 樱祭夜听得一头雾水,但鬼谷女的反应甚是奇怪,她的眼神似乎开始迷离不定,仿佛勾起什么美好,或许是残忍的记忆。 虫儿借机再挪几步。 “樱祭夜,你把我孤零零丢在听风谷,骗我说会时常来看我,可是一年之中只有一个月你会出现,剩下的十一个月我就像个傻瓜一样每日爬在最高的屋脊上,痴痴地等你望你盼你,结果你来了也只是为了拿那金甲子回去救治那梅姑娘,然后再用下一年看望我的谎言搪塞我。” 虫儿以为自己不会痛了,怎么删除这些准备遗忘的痛苦回忆时,发现它们早就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就算紧闭上眼也会历历在目,反复重现。 虫儿忽而沉重再挪几步。 “樱祭夜,你妹妹,妹妹的唤我,伤了我一片痴心,我本忍痛打算索性跟你回家,做你一辈子的妹妹,只要可以远远看你的时候,你却只是暗地里盘算着用我的生命去换你心上人一双好腿,我的死活你根本弃若草芥……” “樱祭夜,为什么你会如此狠心,为什么你会如此无情,既然你那么爱那个女人,当初在找到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杀死我!既然你留我一条性命,为什么要对我倾世温柔,叫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为什么在我爱你入骨的时候,你偏要残忍伤害我……” 虫儿清晰看见那女魔头的眼角噙着一滴细微的泪点,这若有似无的泪,已然是杀死她的全部了。 每一个伤心女人的背后,总会有个一模一样狠绝的男人。 虫儿赌的就是她的恨。 可惜这也是她的恨。 虫儿飞快摸出“穿心”,按动机关弹出利刃,含泪一削道“独孤斩月,你赠我这绝情的匕首,难道就是要让我杀掉自己吗?” 刃尖泛起一道森冷锋芒,削过鬼谷女四指指节,她迅速收手闪躲,那果果不留心半空一抛,虫儿两步并作一步接力上前,反脚一踢。 樱祭夜反应神速挺身而出,总算拿到那颗珍贵的宝贝。 一群活死人顿时乱作一团,僵直着身子凄惨怪叫道“果果……果果……” 那瘦猴也禁不起诱惑,管她鬼谷女如何死令,饿狼扑食似的追逐而去。 正文 第48章 这张脸你见过没? “你骗我!”鬼谷女恨得咬牙切齿,双手向后一背,再拿出时两手指间各夹四只毒针,伸手狠辣甩飞,全全射入虫儿的四肢。 钢针瞬间入体时颇为酥麻,很快穿透肌肉的绞痛传至全身,虫儿顾不得自己手脚粗笨,咬着嘴扬手再削她一回。 她全无阵法,胡乱比划,根本无法再近鬼谷女的身子,鬼谷女被她彻底激怒火气十足,瞅到虫儿破绽之处就扬手一拍,将插在虫儿身体外侧的八支毒针一一拍进肉里。 剧痛几乎倾袭虫儿整个神经,她无暇顾及樱祭夜有没有吃下果果,危急时刻大家只能自求多福,那粗针进身后似乎锁定了针下的肌肉,万万动弹不得,那鬼谷女化作一缕红红艳的妖风,绕着她缠环一周连连狠拍,待八针拍实后,虫儿已经定格原地,纹分不动,形同昏死。 锥心挫骨的痛在浑身游走,状同万蛇噬咬,虫儿此刻全身冷汗浸透,生不如死。 她鬼笑一声,叫嚣道“就用你的刀抹断自己的脖子。”说着蛮横夺走“穿心”,架在虫儿脖颈间欲划切下去,虫儿顿时感觉脖间寒凉入体。 她闭眼只求死个干脆,那鬼谷女却不再动作,鬼谷女仿佛有所发现细看虫儿一回,拿着穿心朝虫儿两只耳后各一刺穿,再划后颈,沿着发髻线圆削一圈,她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多一分便削下整个头盖骨。 不知什么东西在虫儿头上彭彭开裂,前后一张薄如蝉翼的伪造人皮从脸上脱落下来。 鬼谷女一阵错愕,再看她的眼神充满异样的惊艳,强权命令道“不许眨眼!”随后捏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虫儿两个眼角一挑,虫儿惨唳一叫,眼睛豁然明亮,再看两个黑色薄膜粘在针尖。 鬼谷女看她的眼神追加三分怪异。 捏捏手中细针,再俯身捡起地上的面具,用两指搓了一搓,沉思须臾严肃问道“你带着这些玩意有多久了?” 说实话虫儿现在痛得非死既活,如何知道脸上如何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物件。 “看你也一无所知,这麒麟皮做的面具只要从幼时就缝在脸上,会随着人的长大一直到死亡都不会脱落,再加上麒麟眼膜做的角膜,镶嵌入眼就能改变瞳孔的眼色,只要不常常流泪,寻常人是不会发现有异。” 虫儿翻然醒悟,难怪药奴不让自己随意流泪…… 难怪独孤斩月出事那次,自己的眼睛像瞎了一般…… 他们为了骗她果真下足本钱…… “难道你一直没见过自己的脸?”鬼谷女半信半疑。 虫儿哼哼哼,蚊子哼哼道“痛……” 鬼谷女赏她一记白眼,五指隔空一收,八根毒针齐刷刷地一同破肉而出,坠落地面。 舒服。 虫儿终于可以倒地痛呼,蜷缩着身子减轻痛苦。 鬼谷女不屑地从腰间解下一枚玲珑青色玉佩,手中一晃居然变成手掌大小的玉镜,往虫儿眼前一亮,命令道“看一眼!” 虫儿乖顺地扫了一眼,惊觉镜中的脸居然不是原先那张,这张新面孔颇为惊艳,一双眼睛被孽镜谷的幽幽青光惨照,发出蔚蓝蓝的水光。 这项新发现无异于发现恩爱了三十年的老婆,居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子一般,让人抓狂。 鬼谷女手中的玉镜幽灵抖动,她收起镜子心浮气躁道“怎么会是她?” 原来鬼谷女是让镜子来看她…… 虫儿心里一阵恶寒…… 鬼谷女轻飘飘一唤“男的抓住了抬过来!” 所有活死人将樱祭夜抬了过来,甩在虫儿旁边的地面上,他们简直不懂得怜香惜玉,举止粗鲁,完全辜负帅哥一张俊脸。 樱祭夜满脸灰尘潇洒依旧,他瘫.软着身子抬头看虫儿一眼,被虫儿的惊天吓了一跳。 “你是……虫儿?你又变了?”樱祭夜张大性感的嘴唇甚是吃惊。 “一不小心……就变了。”虫儿剧痛刚缓,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新造型,说实话她能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变大,反而怎么也不好接受自己原本张着一张鲜为人知的脸。 虫儿现在更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物种。 “蓝色的眼睛很美。”樱祭夜眼睛轻微一眯,嘴角露出不禁意的邪气,低吟说一句“主人早猜到你就是这般美,他终于找到你了……” 樱祭夜的眼中,涌动出浓郁的情愫,那情愫仿佛积压万年,释放出来的时候足以淹没所有人。 虫儿以为他在恭维自己是个美人,不好意思说道“你眼睛是绿色的才英俊非凡。” 鬼谷女不耐烦撇嘴道“死人蓝配鸭屎绿……” 虫儿怕她要下毒手,飞个眼色质疑樱祭夜有没有吃下果果,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樱祭夜完全沉寂在虫儿的新面孔中无法自拔,哪里还有考虑逃走的空暇。 那鬼谷女先声夺人道“把他们俩给我抬回我的掩梦轩。” 一群活死人不由分说抗起虫儿和樱祭夜,径直奔赴鬼谷女口中的掩梦轩。 那掩梦轩就在他们看见的高楼一侧,里面遍布奇花瑶草,邪树毒藤,满园魔香浓郁,阴柔斗奇。沿着石径到了门口时,那些鬼尸打死亦不敢先前多迈一步。 鬼谷女含首轻点,那些活死人一把将二人抛下,任他们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翻滚,自己乖顺退却。 虫儿身上的针孔被石子一戳,裸露的胳膊和腿渗透丝丝血迹,青淤红肿遍布。 樱祭夜软倒在一侧闷闷低哼,方才的轻灵跃动全然消退,面人一般瘫软无骨。 鬼谷女拖曳着飘飘长裙走到樱祭夜身侧,一双美腿格外夺目,她狠毒揪起樱祭夜的紫发,逼迫他对视她的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狂乱。 这回她以绝对压倒性的眼光凌辱着樱祭夜自尊。 “这位帅哥,没想到我的果果会有毒吧?”鬼谷女对于自己诸葛在世的聪慧甚为自得。她一把甩开樱祭夜的头发,叫他的头重重磕碰地间。 虫儿拼死望了樱祭夜一眼,他瘫.软软得根本抵抗不了女魔头的羞辱,死尸一般伏在那里。 虫儿忽然觉得自己被她耍了,她自以为摸准鬼谷女的脉,结果让人家一个反间计就全军覆没。 鬼谷女又莲步移至虫儿的眼前,莞尔问一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负心汉,果真是这个小子吗?”她突然的柔情似水比起狠毒更加吓人。 虫儿呆滞地摇摇头。 她又一问,道“你可愿报仇雪恨,对那些伤害你的人?” 报仇雪恨?虫儿散淡一笑,她虽恨独孤斩月,可似乎还没有到报仇雪恨的地步。 “白痴!”鬼谷女陡然撕破和蔼的假面,凄厉道“你现在不学会害人,将来就会有人层出不穷得来害你。” “凭什么叫他和那贱人幸福,而让我独自承受地狱的煎熬,我若不报此仇,就是做鬼也不能安心!” 看来是她自己更想报仇。 “我要做你的师傅,教你勾引男人的技巧,凭借你的外貌,报仇绝非难事……”鬼谷女意犹未尽地自言自语,她的计划没有征得虫儿的同意,就擅自决定要打造她,然后让虫儿沿着她设定的路线去寻仇,问题是虫儿根本只想离独孤斩月远而又远,一辈子绕着他走。 “你只要用新身份让他爱上你,叫他爱你爱的如痴如醉,直至抛弃妻子,然后在他对你死心塌地的时候给他一刀,不对,是无数刀,就像当初他把你伤得体无完肤一样,慢慢弄死他,凌迟他……” 那鬼谷女越说越兴奋,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满眼报复成功的快感。 虫儿趁机偷偷看看樱祭夜是死是活,他紫发如瀑散盖一身,一对邪气纷涌的水眸波光粼粼地私底下偷窥自己,虫儿锁眉细瞧他的眼睛根本不是绿色而是琥珀色,心里明镜一闪,连连痛骂道“你个该死的樱祭夜,我以为你真的中毒了,什么时候偷梁换柱,叫千目来顶替自己了?” 虫儿打算抬头搜寻樱祭夜那贼孙子正躲在何处,鬼谷女不顾她疼痛与否,一把将虫儿从地面揪起,严肃道“要么认我做师傅,要么就做孽镜谷的活死人!” 她说得那麽绝对,哪里容虫儿选择。 好汉不吃眼前亏,虫儿只好勉为其难地先答应她。 模糊中见真正的樱祭夜藏匿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间,周遭的馥郁香气遮盖他通体淡香,他自由散漫地向虫儿传来一记飞吻,手里捏着一颗如花似玉的果果。 虫儿心里骂他不下万遍龟孙子。 她现在虽说暂时保住性命,却要认那阴晴不定的鬼谷女做师傅,而且还要在她想当然的计划中去勾引独孤斩月,再杀死独孤斩月。 樱祭夜倒可以利用千目做障眼法,自己肆意偷果果吃。 虫儿且希望他最好快快恢复功力,不然她就在鬼谷女面前揭发他,叫他做个风流潇洒的鬼尸。 虫儿朝他比个中指。 他紫发飘飘散散,忽得一愣,继而绽开如魔的笑颜,就算他只是微微弯曲嘴角,亦刹那间照亮整谷混沌灰暗。 正文 第49章 辣就混着吧 从师鬼谷女才是恶梦的开始。 她将虫儿安排在掩梦轩靠近偏僻的一个简陋小筑中,里面陈设简单,装饰鄙陋,住宿条件只能算作低级。尤其屋内常年不见太阳,阴森潮湿,夜风凝噎,总觉得自己直接睡在棺材里面。 虫儿猜是在独孤斩月那里,过惯了雍容华贵的日子,如今住在蓬门陋户就开始挑三拣四。 干脆把心一横将就住下,总好比那个假樱祭夜,直接被关进那座高楼的地下室,听说那楼名唤“雷凰楼”,倒挺适合千目大驾屈尊。 突然深思那千目本是大名鼎鼎的上灵翱炽,如今颓败到要给樱祭夜那贼孙顶缸,真有种虎落平原被犬欺的即视感。 樱祭夜全然不知何去何踪,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虫儿总禁不住猜疑难道一个果果,就让他把他们卖给女魔头了? 鬼谷女性情乖张孤僻,严格规定虫儿不许出掩梦轩的大门,这个提议虫儿很赞同,外面那么多游魂离魄在外面从早到晚飘啊飘,她还没有傻到自寻死路。 鬼谷女规定虫儿绝对不许进她的房间,虫儿说好,鬼谷女说虫儿绝对不能去“雷凰楼”,虫儿说好,鬼谷女说晚上只能呆在小筑里面,虫儿说好,鬼谷女说夜间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虫儿说好。 鬼谷女很满意地对虫儿赞扬道“镜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我命中注定的徒弟!” 虫儿想起她那日手中的玉镜,小心翼翼问道“镜子会说话吗?” 她凤眼一瞪严厉道“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虫儿很是恭顺地点一点头,心想盘算有机会去看看千目的境况,鬼谷女似乎会读心术,回过头来酥手朝她手腕一扣,上面明晃晃多了个金镯子。 虫儿对师傅送的见面礼绝对满意,感激涕零要拜她一拜。 她漠然伸手制止道“此镯天生一对,分为雄雌各一,名曰‘执子之手’,本来是给那个人预备的,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就先借你戴。免得你肆意瞎跑。” 虫儿白高兴一场,悻悻道“这镯子有什么妙用啊,师傅?” 鬼谷女显然逼不得已才把宝贝给她,不耐烦道“我这雌镯管发号施令,你这雄镯管服从听话。” 说罢怕虫儿不懂演示一遍,她抬起白花花的柔荑,茜纱滑却,腕里果然闪烁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镯,冷面无情道说“近!” 虫儿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被镯子猛然拉到鬼谷女的面前,她看虫儿几乎近身,深恶痛绝冷念叨“远!远!远!” 虫儿的身子顷刻,被无形的力量赶至几丈之外。 仿佛木偶时近时远,且听他人调令,来去干脆利落,吹乱一头秀发。 低头细看这雄镯,精致的镂空镯面镶嵌一排暗晶,高贵大方下隐藏些许诡异。 真是可以把男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镯子,可惜女魔头是否知晓,“执子之手”握住的也许只是手,而不一定是心。 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让她从一位德高望重的缥缈仙子,重重坠入地狱,成为阴森可怖的鬼谷女的那个男人,难道一个镯子就困得住他的人?困得住他的心吗? 虫儿自作聪明试探问道,“师傅,这镯子取得下来吗?万一您要急用的话,有什么松镯诀吗?”,试手一拉,刚才还宽大些许的手镯瞬间万分合体,根本拉不下来。 鬼谷女幽森一瞥,冷而更冷道“到时把手砍掉就行了!” 虫儿的头皮一阵寒意侵袭。 “那师傅……”真是有些怕了这阴毒的女魔头,怯懦问最后一个问题“师傅能给身像样的衣服吗?”说实话她身穿这翱炽蜕皮幻变的衣服也有些时日,可总穿小衣服,跟穿小鞋一样痛苦。 说到小鞋…… 虫儿脚上那双临时的草鞋也破洞百出,大拇指在洞口羞涩寒碜。 说实话,穿着这种二百五衣服能顺利勾.引到男人吗? 鬼谷女看见虫儿身周邋遢,尽管她如花真面掩藏面具之下,她从鬼谷女眼神中依稀猜测她此刻必然满脸嫌恶。 鬼谷女不假思索道“外面那些活死人就没有你这么多要求。何况……” 她欲言又止的姿态虫儿就马上会意,就算她舍得把旧衣服施舍与自己,虫儿也不可能穿出人家的绝代风华,反而糟践了华贵的衣料。 虫儿悻然拒绝她接下来的话,回那棺材屋休息。 可是回去躺在那床干板上,如躺针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两个眼皮不断打架,浅憩半个时辰。 迷迷糊糊中,一阵悠扬沉醉的男声自头顶淡淡飘过“你来……你过来……你过来……” 声音空灵如同月眠玄阴,浮香暗涌。 可算这世间极为罕见的靡靡嗓音。 虫儿一直觉得斩月的嗓音委婉动听,可此声更甚一筹,足以涤荡凡世间肮脏的灵魂。 她蓦地睁开眼睛,屋里空空洞洞毫无人气,只听夜风在屋梁阴飕飕吹拂,呜呜咽咽鬼嚎一般。 刚才梦里那麽优雅的呼唤声也突然变了滋味,跟锁命无常一种腔调。 这孽镜谷是什么地方?就是妖魔鬼怪离落飘荡的地狱啊! 虫儿一头扎进被窝里头,蜷缩成团,抱头求饶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是那女魔头,你且找她锁命去!” 难怪鬼谷女说听见任何声音不要出门,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自然睡得香甜,可自己连个蚂蚁都没踩死过,凭什么要她过去。 虫儿卷着被子一个跟头滚在床底下,拼命掩藏好自己,生怕被黑白无常勾走小命。 夜寂阑珊无影,连那声音也消匿在死静的薄凉空气之中了。 地狱生活的第一天,在床底下迷迷糊糊地躲过了。 第二天一早,虫儿就卷着被窝被雄镯风一般地拖拽到鬼谷女面前。 她今日没有穿红色的纱裙,反着一身湖蓝衬托茭白嫩肌,曲线玲珑。 她的一对美腿仍旧肆无忌惮得在纱裙里熠熠生辉,满脸的表情和心事仍旧默默掩藏在面具之下。 鬼谷女扬手丢给虫儿一个精巧的水桶,带着三分睡意道“从今日起,你每日清晨要早早起床,将我这掩梦轩内,所有花蕊尖的晨露收齐一缸,如果办不到,是不许吃饭的。” 虫儿揉揉朦胧睡眼,看看这孽镜谷清晨时分依旧阳光稀弱,灰烟迷茫,哪里看得清花苞何处,更不要说采够一缸。 她不由撅嘴抱怨道“人家又不是小蜜蜂,采那么多露水做什么?” 还不等啰嗦完,一枚毒针带着银闪从耳畔飞过,虫儿立刻闭嘴。 “先警告你,你采晨露时轻手轻脚些,我最怕吵了……”说着她伸展娇柔的四肢,哈欠连天道“我先补眠去,美女最怕早起了……” 虫儿哀怨地看着那抹水兰色的靓影离去,心想鬼谷女会不会记错了,自己这分明是给她做苦工,而不是当徒弟呀。 一闪飞针又从小腿肚侧擦身而过,远远听得一声娇吟“快去……” 虫儿提上水桶撒丫子绝尘而去。 正文 第50章 吻我 今日拜那女魔头所赐,仔细把这掩梦轩从里到外翻看清楚,虽说地方不大却五脏俱全,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再满满簇拥各色奇花瑶草,葱树翠藤,在鬼待的山谷里简直算个怡情养性的世外桃源。 虫儿吊儿郎当地把水桶放在一丛花朵底下,拿手指揪紧繁密的枝条,倏然松手,弹落一地水滴。不管什么花苞里的水珠还是叶片尖的水珠,反正大珠小珠落水桶,再昧着良心偷偷参点水进去。 下午她就轻松自在地在凉亭里面修身养性了。 午间光线最是嚣张,可谷内水汽较重浮云常年避在山头,所以照进谷的阳光就不很强烈,难怪鬼谷女肤白貌美气质佳,不用风吹日晒当然水样动人。 说曹操,曹操到。一阵狿香散的靡靡之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到虫儿都来不及佯装勤快,只好尴尬傻笑恭迎师傅大驾光临。 鬼谷女心情不错,笑颜如花道“好徒儿,辛苦你才半晌的时间,就采满了一缸露珠。” “不辛苦,不辛苦!”虫儿摆摆手,义正言辞道“为师傅服务乃……”说实话我还不是很会恭维人,接下来不知用什么词好。 “是不是,三生有幸啊”鬼谷女笑得更柔软了。 “对啊……”虫儿恬笑接道,还是女魔头更有学问。 “哼哼……”鬼谷女轻笑胜风,满园景色瞬间春风化雨。 “哼!”鬼谷女雷霆一哼,转手飞出三根细针,全部戳在虫儿小腿肚上,破皮而出,逼迫她踉跄跪下。 “你以为花蕊的露水清香,和枝叶残水的泥土香我嗅不出吗?最可恨的是你还加污浊的地面水进去,叫我怎么喝,怎么沐浴我的丝滑肌肤……” 虫儿翻然悔悟,这经营奇毒的女魔头吃的就是嗅觉饭,她怎么可能轻易瞒她? “我以为你是老实人?”鬼谷女失望道“今日就在这里跪倒天黑吧,若有下次,就拿你试我的新毒。” 她不老实?虫儿怨叫连连,她很老实呀!她要不老实能被信任的人欺骗这样久?她要不老实能跟樱祭夜那贼孙进谷来? 虫儿提腿要走,那腿不动还行,一动针扎揪痛,只能保持跪姿坚决不移。 突然间惊诧鬼谷女嗅觉异于常人,那她鬼谷女的针三番五次戳破流血,会不会暴露身份,要是被她发现自己具有药用价值,会不会给她来个**试验? 算了,还是老实一点为妙。 之前荣华富享,一直在独孤斩月庇佑下活得滋润,如今虫儿在孽镜谷根本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和食物,通体疲倦软乏,实在支持不下,只能浑浑噩噩跪睡至晚,僵直的身子因血液不流畅而越发麻冷, 脸蛋烧灼通红,头热身冷,生不如死如同炼狱里苟延残喘。 迷迷糊糊中又听见那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停呼唤“你过来……你过来……” 夜风袭袭缓吹,翻卷或轻或重的花香潜入虫儿的梦里,那罄玉般的低迷嗓音今夜听着催眠,虫儿模糊梦见独孤斩月来到身旁。 他一个横抱把虫儿拥进怀里,嘴上无情苛责说笨蛋也会感冒,手中反是极尽温柔珍重。 他抱住自己时如何真实,虫儿分分钟觉得自己没白活一场,就算死在孽镜谷,也是件幸福的事。 依稀幻觉独孤斩月选好凉亭一处坐下,依然紧紧环抱虫儿坐他腿上,暖手不停帮她反复搓腿,抚揉至小腿处,虫儿哎呦痛呼扭了下.身子,独孤斩月旋即避开那些清淤,蛮力转而体恤缓柔。 待他摸.抚到脚踝处,神情肃然停顿片刻,不由分说一把揪扯掉虫儿破烂的草鞋,嘴里直咒该死。 一番细致揉捏,下半身血液终于流畅,虫儿陡然感到夜晚居然寒凉侵体,不由往他怀深一钻。 他继续贴心为她揉腿,长发扫过虫儿的脸颊,不知不觉把她的心湖搅乱,他呵气成云软软吹在虫儿的眼睛上,虫儿觉得自己快烧融化水,眼中的蒸腾更添层层薄雾,可她眼里的独孤斩月,仍旧是那麽分明,那麽清晰。 那麽……可恨。 虫儿忍不住不停低咒他的无情,无情利用自己,虫儿不停谴责他的无心,无心接受她,虫儿抱怨他为什么独独爱那梅姑娘…… 爱到不惜来伤害她…… 其实虫儿更恨自己,为何明明发誓离开他,永远不再见他,可为什么他一搂着自己,虫儿就淡忘那些恨,使劲钻入他怀。 虫儿心里酸痛难掩,绞着他的衣襟哭湿一片。他身上散发自己最爱的荷香,他为何知晓她喜欢此味,虫儿越发觉得他心里多少有她,鼻涕眼泪胡抓乱抹,声泪俱下凄惨道“你心里可多少有我……” 独孤斩月眼里柔情蜜意,手下微停道“千目都告诉我了,原来你就是她,这麽多年,你一直在我心里。”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和坏蛋樱祭夜如出一辙。 “你骗我……”虫儿决绝要推开他,手上反而拼命攥捏他的腰带,生怕他顺势推开自己。 “你明明心里装的是别人,你为什么会不爱我,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梅姑娘,她有什么好的,就叫你念念不忘……”虫儿眼皮赘铅半梦半醒,低啜变为声泪俱下,句句哀怨,发自肺腑。她大胆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使劲将手揉进她的胸膛。 “你摸摸,这里都碎成饺子馅了……你还我一颗好心,你今夜必须还我一颗好心!”虫儿借势疯劲勃发,眼泪鼻涕抹他整怀。 独孤斩月一言不发,微笑着看她在怀里发疯,他这笑刺痛虫儿敏感的心,她挣扎探手攀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道“你不说就是喜欢我……” 独孤斩月开口笑道“你发疯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笑说中眨动微绿的眸子。 “可爱你还不爱我?”头脑混热大约烧坏脑子,虫儿放.纵起来拿肢体全力贴合他,妩媚撒娇道“现下人家不是小姑娘,人家发育良好,可以名正言顺跟你谈情说爱。” “发育良好?”独孤斩月绿眸笑波更重,“我亲眼见过……是挺好。”说着意犹未尽捏捏她的脸颊。 他这份亲昵无疑彻底点燃了虫儿。 虫儿攀环住他的脖子,嘴撅道“吻我!” 怕她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恬不知耻要他吻自己,一团火从头烧到尾,染尽最后的羞耻心,也是要放.荡的节奏 正文 第51章 洗洗更健康 独孤斩月敛住微笑,深深地凝望过来,眼里的碧绿色的蜜水都要流淌至虫儿眼里。 她嘤咛低呼道“死就死啦!”干干脆脆闭上双眼。 他气息加重,吹拂哪里融化哪里,虫儿誓死要迷醉在这气息里,突然感觉嘴间塞入一颗丸药,清甜润喉,消解燥热。 “乖……吃药吧你……”独孤斩月眉梢露喜道“这吻我等的太久,留下以后再亲。” 虫儿一颗熊熊之心,瞬间降温。 独孤斩月将唇移至她耳畔,熟悉一吹道“我等了你这麽久,可不想你亲错了人……” 虫儿心尖被那气流骚.动不安,四肢泄足劲力,软得如同烂泥。她傻愣愣望他,心里恍惚疑惑,她想吻得一直只是他啊? 独孤斩月再次拥虫儿入怀,轻拍后背道“那果果威力至猛,我要找个僻静地段修炼几日,你要事事顺着女魔头的心意,且不可意气用事,保命要紧,等我回来。” 虫儿服下药丸困意凶猛,费力抬手去抓独孤斩月的手,深怕稍不盯紧他就会随风消逝。 独孤斩月慢手慢脚珍贵至极将虫儿送回房内,用手悉心摸一摸她的额头,乖哄道“好虫儿,你乖乖听话,睡一觉就舒服了。” 虫儿见他并未离开总算安心,起码睁眼的时候绝不放手让他去找别的女人,虫儿有气无力道“我想吃烤鸡……” “好……”独孤斩月宠溺应衬道,见他朗目星眸,紫发飘散,如痴如醉最后盯他一眼,虫儿才万分难舍将他请出自己的梦去。 虫儿盘算,如果可以天天看见他,就连睡觉也绝不闭眼,夜夜请他入梦。 不过,今夜梦里始终有他。 第二日睡个半梦半醒,女魔头再用雄镯唤虫儿前去听令。她虽头脑昏昏沉沉,记不起昨晚的事情,但身体不算沉重,四肢可用,就是奇怪为何心情大好,如沐春风。 鬼谷女依然废话少说,叫虫儿继续做采露的工作,不过这回她请来了两位帮凶,在身后密切监视虫儿的一举一动。 那两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许是各得了鬼谷女一滴果果汁液的好处,把她监视极紧。 世间最苦命的就是这些破皮烂相的活死人,活着不算活着,死了又不算死了,可是她居然被这等怪物监视行踪,她当算个更可悲的角色。 勤有功,戏无益。 虫儿只好强打精神,再接再厉,继续干那苦命活计。 低头短瞥发现,脚上不知何时穿一双新草鞋。 那鞋编织得纹理细密,柔软合脚,虫儿揣测是鬼谷女怕遭良心谴责,专门收买她的糖衣炮弹,只是鬼谷女昨天什么时间给自己穿戴,真是挠破头也想不出来。 不过管她是何居心,虫儿今日心情好得出奇,认认真真用两指轻捏住花朵,倾斜一倒如同倒酒,花朵中的透彻水珠纷纷滚进水桶,滴滴答答煞有成就感。 但是美中不足就是那掩梦轩花团锦簇,枝朵相连,她采一朵,就会碰撒一丛,有时脚底草叶羁绊,整一树的露珠便报销了。 虫儿极尽蹑手蹑脚的本事,最终也只才得半桶水,哪够一缸让女魔头享用。 晚上自然再次食不果腹跪睡凉亭,月升柳稍,那催命的声音仍旧照常响起“你过来,你过来……” 接连四五日,日日如此劳作,夜夜如此难眠,虫儿忽然发现脚下踩了云团,身体轻飘飘如仙似梦。连那身半吊子衣服也突然宽松许多。 今日又是没有按约定完工,女魔头或许要出门,暂时叫她饿肚子在房内面壁思过。 虫儿看见白花花的墙就忍不住舔了几口,麻赖涩嘴根本比不上雪白的大馒头好吃。 脚底一路软到心间,整个人死了一般瘫软在干板床上。 心想会不会做个饿死鬼之际,那声音准时准点软咩咩回荡在头顶,这次谈话内容与前一模一样,毫无新意。 他唤两声见虫儿依旧不吭气,话语陡转严厉道“你TMD倒底活着吗?活着哼一声,死了也哼哼一声,爷爷召唤你足有一星期啦!” 当虫儿觉得他骂自己的时候,声音依旧楚楚动听时,她想自己大概是不中用了,提足精神气哼哼两声。 那声音忍住火气,严厉道“想活哼一声,想死哼两声。” 虫儿觉得自己只有哼一声的劲力,就哼一声。 声音沉默半晌低沉道“早知如今,何必当初……也罢也罢,你如果还有精力,就去那些花草丛中,觅得一种花开淡紫,黄蕊,叶茎微红入脊的植物,挖出它土中果实,和泥一并吞下,可消你体力匮乏之状。” 虫儿一听有吃的,就是死也拼命爬到院子里,她记忆力尚佳,再加最近一直接触这里的花草树木,那声音提及的植物须臾便找见。 刨开泥土不到一尺的距离,果然有类似红薯形状的果实藏于地下,哪管三七二十一,把果子上的泥巴随手擦几把,直接塞进嘴里。 虫儿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台搅拌机,不管硌牙的泥沙还是脆甜的果实,狼吞虎咽嚼咬几下匆匆咽肚。 嚼着嚼着,眼泪不争气地就流淌成河。 那声音缥缈无定再次响起“你若早些应我,何苦今日凄惨,给你吃的果实叫龙须实,食之可以抗饿,但每日最多两个,食多腐胃,吃完后记得把土掩好,盖撒新土,莫叫鬼谷女发觉,另外不要只挖一棵树下,分散来挖,避人耳目。” 吃了龙须实后,虫儿多少恢复些体力,擦干眼角残泪,恳求道“小女子瞎了狗眼不识真神,得罪大仙,还望大仙海涵,如今那鬼谷女表面认我为徒,实则居心叵测,还望大仙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那男子轻笑道“姑娘不必称我大仙,其实我也自身难保,现在与你传话只敢在鬼谷女戒备松懈的时候,待有朝一日你我见面,我再与你详说。” 他的声音仙风道骨,自有一派风韵。虫儿暗责自己为何会以为他心怀鬼胎,从来不敢擅自搭话,否则她哪用过这种困苦日子。 “今日已晚,鬼谷女要回来,你我速速分别,明晚再聊。” 虫儿急忙一喊“大仙留步,请问我每次吃龙须实都要和泥吃吗?” “这个……”大仙欲言又止,不好意思道“当然洗洗更卫生。我气恼你老不理睬我,我就当是小小惩戒你一番……” 虫儿“……” 正文 第52章 洗个澡来看看 最近几日虫儿耐着性子坚持干完活,鬼谷女似乎也察觉不该残暴克扣劳工,按时发放零星食物给徒弟,自从可以偷吃龙须实,虫儿每日吃得算饱,除了照例的罚跪,日子过得比之前好些。 那神秘男声最近消匿起来,似乎不方便与虫儿通话,今日也许是心情好,也许是觉得遇见贵人,前途不算渺茫,居然破天荒采摘两桶花露水,鬼谷女算是给虫儿奖励,赐她一个又大又圆的白馒头,虫儿握着馒头欢天喜地谢主隆恩。 鬼谷女意有所思观察她片刻,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趁虫儿吃馒头之时,她扬手极快地在虫儿脸上摩挲一把,自言自语道“叫你吃,怕你吃的过于胖润,不叫你吃,又怕这皮相焦黄,真是可惜这副容颜……” 她啧啧有烦言,不露喜怒于言表,虫儿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着实吓得不轻,馒头堵在喉头不敢吞咽。 看她把自己的脸揉.捏如宝,莫非她对自己起了异心? 虫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饭也不敢再吃。 她见虫儿不吃饭,妩媚笑道“你觉不觉得咱们师徒二人身形相近,容貌相当?” 虫儿心里想:你一天遮住脸蛋,谁知道你什么长相,嘴上乖顺道“师傅天资,徒弟不敢比拟。” “话虽如此,你总是比我年轻,自然不同。”说着她示意虫儿站起来原地转上几圈。 虫儿听话照做,来个天旋地转。 她眼睛死死盯住虫儿,每一寸肌肤都叫她看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鬼谷女沉思不久,终于把眼神艰难拔开,两个葱白指尖在桌边点一点,明亮的眼珠再盯着虫儿,唇红齿白幽然道“你来我这里没几日,我看你也算个吃得苦的孩子,今日想尽一尽师傅的职责,送你一件新衣服。” 虫儿万分高兴,终于不用穿得破烂不堪,惹人讥笑。 “不过,你可要先洗净身子,才能穿我送的新衣。”鬼谷女高昂头颅,示意她的赠衣之举是对自己的抬举。 虫儿自然不敢懈怠,谨慎问道“师傅叫徒儿回房洗漱干净才来吗?” 鬼谷女笑道“你那寒酸屋子能洗澡吗?随我来吧!” 玉手一勾,虫儿不由自主跟着去了。 今日不知是什么好日子,那尖酸刻薄的女魔头,居然带自己进她的别院。 东张西望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住的地方才是这孽镜谷唯一人住的地方,其余的人或鬼,不过只是听话的奴才。 鬼谷女在前方引路,细腰婀娜扫起香氛扑鼻,虫儿随她身后只敢盯住地面,地面平铺的镌花地板水样透澈,明可鉴人,洁净不似人住,只单看这一处,便知别院其他装饰富丽堂皇。 转过几处矮廊,鬼谷女停下莲步,虫儿仰头望去门上挂方朱匾,上面赫然鎏金刻着“濯颩池”。 观几字笔法遒劲有力,沧浪中不失豪气,肯定不是出自女子手笔。想一个洗澡堂称谓何苦威武至此,哪里有出水芙蓉的娇柔,倒像男儿挥汗如雨的练武场。 进内一观,诺大的浴池呈现眼前,虫儿只在小澡盆里戏过水,何处见过此等排场,简直堪比皇家王室。 四周堆砌一方巨口华池,石料均取材上等白底黄纹间嵌的羊脂玉,打磨得溜光泻彩,衔接无缝如同一体。水池首两尊玉雕威武雄狮傲视前方,假口中源源不断流淌汩汩清泉,涌入水池。 水池内清澈空灵,静透如九天仙子眼中的泪水,无波无粼,水色澄空。 虫儿觉得任何人在这水中洗一回,都是对灵魂的洗涤。 同时她也很纳闷,为何鬼谷女有这般金碧辉煌的濯颩池,为何还叫自己日夜劳苦为她采集露水。 “脱吧!”鬼谷女一声令下,却没有回避的意思,反是姿态优雅地侧卧于贵妃椅中,左手柔支起头颅,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立现妖娆。 “我……在您面前洗吗?”虫儿心里微微颤抖,女魔头是有看女人洗澡的不良嗜好吗? “有何不可……”鬼谷女调整好舒适的卧姿,嘴角露出不齿的阴笑,“难不成你长得东西,我没有长吗?”言下之意是她根本不稀罕看虫儿洗。 虫儿几番犹豫,觉得暂时不宜开罪她,就磨磨蹭蹭脱了外衣长裙,仅留下该留下的衣服,算作保留最后的底线。 鬼谷女的眼睛一刻不移地细细摸索着她的一举一动,幽冷冷不齿道“想挨针吗?” 她这刻薄语气像极了药奴,可惜药奴多少比她温柔软莞。 虫儿果真见她放在胯侧的右手指尖露芒,自己宽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羞羞答答解开衣服后面的带子。 难,真的太难了,就算此刻观摩自己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人,她也很难在鬼谷女眼皮底下赤.裸身躯。 虫儿颤抖地手指都不知该脱哪里,全身因为羞耻烧成绯红色,牙齿不停抖碰。 冥冥之中,她感到鬼谷女的眼神化作两把尖刀,把自己的皮肤从头解剖到脚趾。 等了一会,鬼谷女见虫儿扭扭捏捏,顿时失去伪装的耐心,站起身子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揪掉她的衣服。 虫儿哇的一声用手环抱住胸口,准备蹲下去,鬼谷女意料之中似的一把将她推进水池。 虫儿失去平衡落入池水,泉涌的池水倒灌入鼻腔,呛得她喉管火辣生疼,已近窒息。即便如此两手只顾拼命护住胸口,脚下打滑不稳。 一只白酥酥的手鬼样游来,一把揪住虫儿的头发将她提将出水,脚底无情一踹,虫儿闷哼一声再灌几口水,嗓子撕裂般剧烈咳嗽,但在腿上得了力,总算立于池中。 是鬼谷女,她穿着纱衣直接迈入水中,今日她穿了一身极具魅力的紫色锦纱,池水浸透她的衣服,那害死人的曼妙身材在水色影映下令人窒息,雪白的四肢妖妖窕窕在一袭诱.惑紫中,透着女性特有的张力。 虫儿想自己若是个男人,此时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扑上去把鬼谷女摁倒。 可自己只是个女人,却也禁不住想偷偷要多瞄她一眼。 鬼谷女天生就是性感的尤物,邪欲的化身,男人,甚至女人,都极容易被她吸引。 虫儿是一个初尝情爱的少女,也被她迷.惑得鬼迷心窍,心脏扑通扑通快闯出胸怀。 不由联想外面那么多的活死人均为男性,想必以前多是些个色中饿鬼,如今如愿做了真正饿鬼,可算报应。 不过人无完人,她的面具多少影响那绝顶之姿,若她不戴面具,男人见她就是癫狂。 她紧紧攥住虫儿的头发,狠狠扯痛头皮,虫儿紧紧捂住胸部的山峦,她要保护自己的尊严。 两人谁都不让谁,她慢慢靠近虫儿后背,无名中勾得虫儿心弦张驰无度,几乎崩溃,她根本不是送自己衣服,她就是要借机戏弄她。 正文 第53章 二选一 头皮被无情撕痛,浑身紧绷如弦,这两者一面是火焰,一面是寒冰,交替刺激虫儿的神经。虫儿强逼自己咬紧牙关,身体反如秋风扫落叶剧震不止。 “你很紧张……”鬼谷女仍然不退让一步,她把虫儿的头发向后一撤,迫使她的头向后仰起,“我既然要做你的师傅,今日则该尽尽为师的职责。” “你真的爱过吗?” 鬼谷女的蚀引技术娴熟,虫儿万全忘记疼痛,被她轻易化解去一半的羞耻心,脑子轰然烧个不清不楚。 “一个女人……”她放开虫儿的头发,从后背试图占领她的手。 她的魔力太强,那双酥软软如同无骨的手仿佛毒药,只是绵软覆盖,虫儿的手就融化在她的掌心里。 “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充分认识自己的身体……”她的声音,隐藏在朦胧的水汽中,化作邪恶的妖魔,从虫儿的耳畔吹进脑海里,把她仅存的意志力化为水汽。 “那怎么能用你身体最厉害的部分……去诱.惑你爱的男人……”虫儿的意识乖顺被女魔头控制。 虫儿的眼睛渐渐模糊了视线,前方的水影里渐渐投射出独孤斩月的身姿。 他和这池水一样,浮飘,浅荡,嘴角噙着迷样的笑涡。 “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只野兽,那就是你的欲.念……”鬼谷女得意忘形,她的檀口继续不断朝虫儿的耳中传输魔语 虫儿隐隐感觉她的整个人化成滚烫的炉水,烧灼她自己,也染尽虫儿的理智。 她要带着虫儿一同毁灭。 “释放出来吧,小野兽……”她的手携着虫儿的手,紧捉不放。 虫儿几乎是要疯了。 虫儿几乎是要放出心底的欲.望, 虫儿几乎是要扑向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在水烟里淡笑,探手一揽,一抹娇香.艳影就拥入怀内…… 那艳女总之不是她 虫儿大骇,借着最后一丝理智,还给背后神魂颠倒的鬼谷女一句冷话“你这么淫.贱,抛弃你的男人知道吗?” 果然,虫儿背后的女魔头本来已然忘我,听了虫儿的话后,通体烧烤的火焰,瞬间化为乌有,她的胴.体不再火热,转而冷却作寒冰,冰冷可怖。 “贱人!”鬼谷女恼羞成怒一掌直劈虫儿左肩,虫儿应声倒趴在的池沿边际。 她胸怀里的小野兽被彻底激怒,那掌风如同带火的电钻,疾急贯穿虫儿的整个右肩,右肩立即失去知觉,胸口热血沸腾难以抑制,口里喷出一道猩甜的鲜血。 “你怎知我被抛弃?谁敢说我被抛弃!我这绝世美人有谁会抛弃我?”鬼谷女的眼睛满布血红,喷射出嗜血的光芒。 她疯癫狂乱奔至虫儿的眼前,照旧扯起虫儿湿漉漉的头发,面具下只看见一对毒辣的眼珠子,残暴地在脑海里凌迟虫儿万遍。 她野蛮的揪扯牵动右肩的伤口,令虫儿痛不欲生,虫儿嘴角泛滥殷红的血沫,依然不卑不亢道“任谁也看得出,你一副弃妇模样。” 鬼谷女气极又在左肩接连两掌,反正第一掌已经震麻骨碎,掌再劈来又也只会锦上添花,虫儿多呕出几两浓血,掐死唯一还听话的右手,指甲刺透掌心,唯一嘴上不喊疼。 “你不过一个即将被我利用的工具,若不是张相有利于我,早教那些活死人将你生吃活剥了!”鬼谷女声音尖利可怖,这才是毫无掩饰的鬼谷女,她收留虫儿的目的俨然明确。 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工具。 其实虫儿知道,自己似乎一直是个工具。 以前是为独孤斩月救人的工具,现在是个可利用的工具。 目空一切,冷幽幽笑对鬼谷女的暴戾,无所谓道“你杀了我也扭转不了自己被抛弃的命运。” 虫儿知道背叛是什么滋味,正好叫她也品品尝尝,把那些陈年旧情翻出来再折磨她一轮…… 其实她也劣根顽固 “你!”鬼谷女扬手抬至最高,预计落下直劈向头顶,虫儿陡然一笑,终于可以痛快地结束一个可悲工具的可悲命运。 虫儿目不斜视只观察鬼谷女如何杀死她。 只见鬼谷女本要落下的手,半晌始终没有落下,她整个人因为克制自己的怒火,而颤抖不止。 虫儿明白,看来她的利用价值,远比起杀死她更加吸引女魔头。 鬼谷女狠狠收回手去,用指尖抹一把虫儿嘴角的残血,送入口中一抿,妖孽阴邪道“你的血果然与众不同。” 这回轮到虫儿悚然骇骨,躲了许久,还是让她发现自己的血具有药效。 鬼谷女贪婪再探出舌尖,在虫儿嘴角快速一舔,收回口中反反复复咂舌品尝,眼里终于撒射开心的笑颜,方才的羞辱如同过眼云烟。 鬼谷女眯起眼睛再打量虫儿一番,欢天喜地道“险些错手杀死你这宝贝药人,还好及时停手,青芜,你可真是我的无上至宝。” 鬼谷女神神叨叨似乎不是对虫儿说话,虫儿听她说出自己是药人的秘密,正式心灰意冷。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鬼谷女阴晴不定的个性果真难以揣摩,她用手再捏死虫儿的下颚,狠毒道“若不是青芜求情,你已经是具死尸。其实我也早疑心你出身可疑,果不其然。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永远留在孽镜谷任我差遣,二是今日死在这濯颩池里。” 她唯恐虫儿做不好决定,再威胁补充道“别忘记你那个小白脸还锁在雷凰楼底……” 又是二选一的选择题,虫儿对做选择题简直厌恶至极。 艰难吞咽新涌起的血液,那樱祭夜老奸巨猾早已不知去向,千目倒跟她同病相怜,一样随便被人利用的工具,算个可怜人。 虫儿散漫一笑道“留不留下来,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吗?” 一口血涌再喷出喉头,那鬼谷女下手狠辣,虫儿几次三番口吐鲜血,哪里有命来决定未来的命运。 吐出的血星不小心飞溅在鬼谷女的面具上,衬得那张面具诡异獠牙。 鬼谷女听出虫儿话外玄音,自湿漉漉的盘丝腰带内捏出一粒蜡封的"mi yao",两指狠狠夹开药丸,股股浓烈的幽香瞬间扑面而来,香氛太过浓郁反而令人作呕。 她随手捏一把虫儿断裂的右肩,骇骨的食心之痛逼得虫儿大叫一声,鬼谷女捏着药丸的手指未经别人的同意,将药丸投入虫儿口中,她反应灵敏,反手抬起虫儿下巴,让虫儿连吐出来的机会也没有。 正文 第54章 我也不能吃亏 。 “放心吧,我拍的地方离心脏远着呢,且死不了。”鬼谷女从水池翻身上岸,目中无人直接宽衣解带,把湿透的衣服负累般甩在地面。 她赤.裸的骄人身躯怕是这世间最魅惑的杰作,滑腻如丝缎的肌肤闪耀着健康的通透,随迈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返回到前时休憩的贵妃椅上,一个美人轻睡的销.魂卧姿,撩.人地软倒在椅子里。 黑的是椅子,白的是肉.体,它们交相辉映,只觉那抹娇躯雪肌玉肢,连绵起伏仿佛层峦叠嶂。 虫儿吃了鬼谷女给的药丸,身体刚是隐隐一道火流游窜全身,尤其右肩烧灼得紧,时间推移片许,逆结的血气畅通无阻,体内如若注入无尽的能量,身子竟不那般撕痛了。 虫儿费力捞回肚.兜,扒上水池捡起衣服,毕竟她还得要脸。 鬼谷女一声不吭,仍旧带着有色的目光欣赏虫儿穿好衣服,这次虫儿也落落大方的当着她的面,毫无掩饰直接穿好衣服,无言地挑衅她的赤.裸。 “哼……”鬼谷女不齿怪笑道“装什么装,总有一天你会装不下去,我警告你,不要试图逃走,除非你砍下自己的手,否则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召唤雄镯带你回来,到时候……我的手段你还没真正领教过呢!” 虫儿手间的雄镯适时幽光暗闪,示意警告,自知带上此镯如同幽禁,她抚住右肩蹒跚走至鬼谷女的身边,鬼谷女惊讶坐起身来,胸波跌宕起伏,似乎对来者充满戒备。 虫儿效仿着把她身子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不能让她白白看自己半天。 等她欣赏个爽快,抑制恼怒慢道“你叫我留下可以,但总该答应我几个条件,否则我就会有一百种方式弄死我自己,到时候你就亏损大了。” 鬼谷女不相信地摇摇头道“你会死……” “会……我当然会……”虫儿说得那般决绝,连她自己也被惊吓一跳。 鬼谷女沉吟几秒,见她意志坚定,微松口道“你且说……” “第一,我要每日吃饱喝足,有衣服替换,有鞋穿……” 鬼谷女瞧不起眼地漠然点头。 “第二,你不许再碰我一下,尤其不要像今日这般……” 鬼谷女终于回翻击白眼,也算同意。 “第三,我要你放了雷凤楼里那个男人,给它自由,反正你要它没用。” 鬼谷女眼神复杂,莫名有丝可惜放走那么个帅哥,但又舍不得虫儿这个药人,再三权衡利弊,最终默许。 “第四……”虫儿伸手制止鬼谷女要暴躁的怒火,“最后一条,我要三个果果……” “你……”鬼谷女站起妖冶的胴.体,浑身因气恼变作粉白,霎时娇艳欲滴。 虫儿依旧不让她说出口,插嘴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鬼谷女抑制怒气,一字一顿道“我……我要你每月给我割一碗血喝。”她的眼睛透漏出无尽对血的渴望,将那么一双美丽动人的眸子,染成绯红。 虫儿提起左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铿锵有力道“成交!” 坐在窗沿,虫儿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回顾今日发生的荒唐事,觉得可笑又可怒,但是唯一满足的是,她总算做回自己的主人,她的血由她自己掌控,而不是别人。 说道别人,心底的痛又追加三分。虫儿忍不住又用手捂住右肩的淤伤,鬼谷女的药只是缓解疼痛,但无法根治,这肩仍然抽痛难安。 “鬼谷女不是给你三个果果,你怎么不吃一个?免得以后落疾。”男子熟悉的声音总算回荡耳边。 虫儿谨慎捏了捏手心里那三颗通透的果果,摇摇头笑道“连鬼都知道是好东西,我怎么可以轻易吃掉。” 未来谁也不可预知,万一有用怎么办。 “也是,虚弥菩提树上万年结下的仅存于世的一百枚圣果,如今也被糟蹋的没剩几个,你能顺利拿到三个,也是你的缘分。” “顺利吗?”虫儿冷哼道“看来还是我的血更吃香,居然可与圣果比拟,也对,果果总是要吃完的,好好养着我,就有一辈子吃不完的血,这买卖女魔头一点都不吃亏。” “哎!”男子轻轻一叹,连窗外月色都黯然伤神。 “忘记谢谢青芜大仙……”虫儿依靠窗棂,手里的果果被她再依依不舍捏了又捏“谢谢您在我几乎迷失自己的时候,让我看见独孤斩月他……他怀里那个幸福的女人。” 不知怎的,遥望的月亮渐渐模糊不清。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青芜?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暗中点醒你?”那声音的主人惊诧不已。 虫儿散淡一笑“问世间只您一人可与我隔心传音,那自然也是你告诉鬼谷女,我是药人的秘密吧!” 虫儿多少好奇,是什么样的高人,居然可以看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当时情况紧急,那鬼谷女最近一直怀疑我与你来往,用咒符封住我的嘴,可是我万没有想到她居然选择今日就要弄死你,剖取你的皮相。哎!我早说过那东西还没研制成功,不要任性而为,她偏偏不听要意气用事,我当时见你马上要被她勾住魂魄,才出此下策,谁知你千不该,万不该提及她的伤心事,我当时若不说你是药人,怕现在以让她残杀剥皮了。” 难怪那么金碧辉煌的洗浴室,叫“濯颩池”这么个屠宰场的名字,原来真是个伤人害命的地方。 虫儿轻轻一问“青芜大仙,你如此灵通,可不可以再让我看看独孤斩月,还有顺便能不能……叫我再看看……那个女人?” “啊?”青芜勃然大怒道“你不关心自己接下来的生死吗?” “我已经是这样了……” 眼前的月色与黑夜模糊一团,一滴冰凉的泪总算转出眼眶“我每日想的只是他的幻像,生怕死前记不分明,今日就想再真正见他一眼。”包括那个他爱的人。 “不行……”青芜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行!”他重重连说两个不行,“等你自己活着去找他!只有亲自到他的身边,亲口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亲口让他说他不爱你,那时再去死吧!”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过来人一般。 虫儿还要反驳,青芜嘘了一声,声音如风消散。 右肩阵痛时隐时现,虫儿都忍不住要狠狠嘲笑自己,怕是肩伤痛得要死,不然为何她伸手一抹脸,上面全是悲痛入心的泪水呢? 正文 第55章 三年的等待 鬼谷女果然守约,送来了衣服,鞋子,食品,还有伤痕累累的千目。 虫儿直接割伤右手给鬼谷女挤一碗热血。这是她必须兑现的承诺,再说反正右肩痛之非常,索性割一刀就痛作一处吧。 千目送来几乎奄奄一息,虫儿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他真是衷心护主,依然一副樱祭夜的模样丝毫未变。不过虫儿看他变的樱祭夜衣衫褴褛,漫身血痕,莫名的心里解恨,可转念一想受伤者实为是千目,又莫名怜惜。 大概因为他们都是些可悲的工具,只有被人利用才能受到重视的缘故,虫儿一点也不恨他在莲池吸食自己血,害她性命。反而觉得千目才是自己心有灵犀的亲人。 可悲又可亲的亲人。 虫儿取出视如珍宝的果果,挤一滴甜汁滴在他干裂的唇内,千目的脸色立即红润分毫。千目绝对不可使用她的药血,虫儿赶紧把右手上的纱布取下,再多挤半碗血,用纱布沾着血慢慢擦拭他身上的伤口。 不知可恨的鬼谷女如何虐待千目,是用针?是用鞭?是用刀?各色的伤口大大小小密布各肢。有的甚至沤烂发臭。 虫儿臭骂鬼谷女怎么不对千目使毒,这样千目乃毒灵化身就不会惨遭虐待。 不过千目毕竟变成樱祭夜的身子,虫儿红着脸剥.光他的衣服,仅留下裤子遮挡。几日反复朝他嘴里滴果果汁,再用她的药血养他的伤。 千目又变作那个流光溢彩的风流樱祭夜模样,他卧在床上看虫儿的眼神几乎要掐出水来。 “虫儿……”千目的声音柔情蜜意。 可虫儿怎么看都是樱祭夜在对自己发.春。 虫儿包扎起右手伤口,尴尬道“叫姐,以后叫姐就行。” “虫虫姐……”千目摇摆着身子要下床搂她。 虫儿觉得樱祭夜要拉她上.床似的。 虫儿做个打住的手势,无奈道“千目你没有自己的脸吗?” “我没有呀!不然为什么我叫千目。”千目用樱祭夜那水绿色的眸子朝她萌萌一眨,撅起红嘟嘟的性感嘴巴道“你见不惯主人的脸,不如我变成独孤斩月公子的样子好了,我挺喜欢那位公子的。” 虫儿皱眉继续阻止他,若是他变成独孤斩月,自己当然乐意至甚,但是斩月就是斩月,谁也不能替代他。 其实她心底多少怕见他。 “那我变你,我觉得你好美……”说着他不顾刚刚愈合的伤口要大变活人。 虫儿大义灭亲将他一把摁进被窝里,嘴上大叫“快睡吧你,死孩子!” 千目心不甘,情不愿,乖乖躺下睡觉,真的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 又一月到,是虫儿送血的日子,也是她送千目离开的日子。 千目死死盯紧虫儿右手上又一道新伤,嘴唇抿得发白。 “姐,我们私.奔吧!” 千目忽然大叫,樱祭夜那绿色的眸子他也不要了,转而换成自己特有的琥珀色眸子,似乎他想用自己的容颜来带虫儿走。 虫儿真的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亲弟弟,激动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要声张,低低规劝道“好弟弟,你的心意姐领了,可是我走不了,万一跟你浪迹天涯,终会害死你,姐不走,姐认命!” 话完给他两个果果,好的一个嘱咐他自己吃掉,恢复功力,被自己用过的一个叮嘱他找到樱祭夜给他吃,算作与他割袍断义,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千目水眸溢出真诚的泪花,结结实实给虫儿个深情拥抱,虫儿扬手揉进他的头发里,动作带着诀别的怜惜。 意外在他左颅骨侧摸见一块闪电形的伤疤。 是斩月救自己时,用软剑劈削在他头侧的旧伤。 虫儿心里默默地想求千目临走前变成独孤斩月的模样,最后抱她一抱。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把千目死死拥紧依依惜别,那话也就憋回心底了。 千目走后,虫儿苦苦等待青芜的联系。 总算他回话应来,虫儿也不管他看见看不见,跪在地上央求他收自己为徒,依靠卖血求生的日子毕竟有限,如果能学一身本领,她也不必再担忧遭人算计。 青芜爽快地答应虫儿,他说也很心痛虫儿就这样被鬼谷女一滴血,两滴血,慢慢榨干。 青芜耐心教她几句静心的心法口诀,他告知虫儿要她每日去鬼谷女的药园盘腿打坐,那里药气浓郁,有利心的药,有利肺的药,有利肾的药,这些功能齐全的药香交杂弥漫,闻味而食其髓,对五脏调理均有利处。 也难怪鬼谷女要她采集花露来洗浴,跟她汲取药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从和鬼谷女签订协议之后,虫儿极少被她打扰,除了每月必来的一碗血,准会看见她的靓影出现自己屋内,和大.姨妈一样月月不落,还格外精准,其余时间都由自己掌控。 时间最不等人,一晃而过,三年时间就耗费在这地狱般的孽镜谷内。 虫儿在青芜的悉心调教下,学会识别药材,医人救命,和药奴一样走在治病救人的康庄大道上。 另外因为她记忆惊人,还多少学会防身之术,虫儿不选择别的武器,一把短小精干的“穿心”在手内挥洒自如,动若游龙。只是女魔头心眼诡诈,拍碎她右肩骨时给虫儿吃的药大有问题,导致虫儿右肩不能正常发力,只得花更多时间训练左手使刀。 不管之间发生多么揪心的折磨,流遍汗水和血泪,虫儿均咬牙硬挺下来。 这次,只有她穿别人心的份。 …… 今日虫儿第三十六次为鬼谷女献血,鬼谷女三年不见老,反而被虫儿的药血滋润回春,皮肤愈发细腻饱满,带着少女的娇粉。 鬼谷女满意地看虫儿挤满一碗鲜血,迫不及待地先喝一口,眼里回味无穷,甘之如饴的神采几乎让虫儿觉得她算计如何吃自己的肉了。 鬼谷女一丁点儿也不舍得浪费碗里的血,用手指将嘴角面具外的血滴,那修白的手指一抹,悉数放回嘴里咂咂回味。 虫儿看得都要吐了。 伸手一指道“请回!” 鬼谷女仿佛被虫儿从仙境拉回地面,态度生冷道“你吃住在这里三年,我这房东还不能坐会儿?” 虫儿疏冷道“可以呀,您先坐这,我出去散散心,就不奉陪了!” 说罢,先她一步夺门而出。 虫儿径自来到练功打坐的药园,一块方石被她日夜坐卧的分外光洁。轻身一跃飞至方石上,这夏日阴柔的谷内气候最适合在这里吐故纳新。 按照青芜教的血气调理法先抑制住伤口的残血,再敷入一些止血的粉末,顺手从旁边揪片柔韧长叶,顺势包扎好伤口。 虫儿这三年自己包扎伤口,现在轻车熟路,以至于割脉快,止血快,包扎快,下手准狠,仿佛割碎的不是她自己。 白净的右臂从手腕到手臂一路刀伤,共有三十六条,像三十六条蜈蚣一般密密麻麻扭盘在胳膊上,新伤压旧疤格外触目惊心。 其实青芜也为虫儿配制几款去疤的药散,可是用在她身上都不管用,仍旧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索性都随它去,反正她的胳膊又不会给男人看。 虫儿微微蹙眉盖好长袖,当作没事人一般,如今连割自己的肉似乎都麻木了。 青芜凌空轻叫“小虫子,今夜老时间来雷凰楼见我。” 虫儿立马警觉,青芜从来没有在白天呼唤过自己,一定是事态紧急。 正文 第56章 雷凰楼 挨至凌晨,虫儿换上黑色夜行劲装,风一般地离开小筑,顺水顺船般轻松掠出掩梦轩,几个飞步轻连,借助雷凰楼的外壁,连攀带跃轻轻松松踏至顶楼。 进入房间,屋内空荡一片,楼体中间自底层至顶层暗镶一鼎巨大的炼丹炉,炉底由活死人日夜不间断加柴燃烧,如果没有柴火,也可以烧它们自己,所以整座雷凰楼充斥一股焦尸的恶臭。 滚滚浓烟自顶楼庞侧排出,楼顶用透明的纯晶矿石打磨而成,宛如安装巨大锥型玻璃,一面巨大青镜悬垂中间,正对着锥尖处。 此镜不知何种材质打磨成型,表面光滑如同沉寂的湖水,无波无浪。背面密罗雕刻龙皇飞腾,彩云结团,气象宏大,那最奇两处在于一是龙眼处镶嵌一颗浑圆的朱色异宝,红艳艳闪烁迷样辉煌,宝中飘浮一“阳”字,无论从何种角度观看,里面都是一个完整“阳”字,怪异无比。 另一奇则是这虽是面镜子,里面却什么也照射不出来,空洞无物。 虫儿负手嬉皮笑脸走到镜子下,朝着根本照不出人的镜面偷偷唤道“青芜!” 没错,她的师傅青芜,那声音悠扬娴雅的师傅青芜,就是这面怪异阳镜。 当初虫儿苦练轻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目睹他的庐山真面,谁知夜夜跟自己促膝长谈的居然是面镜子,想当初虫儿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该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容颜,方能配得上如此拂绿春山的嗓音。 结果事实证明,她错了。 虫儿看到这阳镜以后脑海里顿时分崩离析,脑神经坏死一半,虫儿的打击实在太大。 她居然跟一面镜子每夜对话! 所以说,与人交往切记不要只闻其声,否则不是他“见光死”,就是你脑梗。 “来了!”阳镜的镜面表层闪过一层青光算作他搭理虫儿,“没有被人察觉吧?”青芜为人,呃……青芜为镜小心谨慎,他与虫儿总在半夜秘密交往,唯恐鬼谷女有所察觉。 “老青,你也太小瞧我的本事了,就凭楼下那些个眼珠子吊在肚脐眼儿的死人,能发现我吗?”虫儿本事渐长,那些活死人她现在看见跟看到真死人一样,万全不放眼里。 “呵呵,”青芜一笑,就有百花齐放的巨大魔力,“你才学皮毛功夫,就如此嚣张跋扈,如果我把毕生所学教导予你,你不得骑到我头上来?” 虫儿很想讽刺他的头在哪,话到嘴边就又咽回去。 谄媚道“怎么会呢?我一定给您养老送终,还帮您找回阴镜红莞,一起把你俩扔进熔炉火化,炼作一面完整的镜子。好不好?” 师傅曾经告诉虫儿,他乃阳镜青芜,和阴镜红莞本是一面威力无比的灵镜,由鬼谷女的师傅离玄子所拥有。 鬼谷女那是还是缥缈仙子的时候,救过一个将死之人,结果救着救着就无药可救的爱上那个人,结果被离玄子发现赶出师门,鬼谷女那时受了男人的怂恿偷出灵镜,自此和男人浪迹天涯,吃尽苦头。 可她爱得义无反顾,如痴如醉。 阳镜青芜是镜背,阴镜红莞是镜面,两人终生未见一面,只通过语言传递信息,青芜师傅其实一直深爱着红莞,他穷其一生所愿就是想见红莞一面,可惜鬼谷女被那个伤害她的男人抛弃时,那男人用神器把镜子从中间劈削开来,带着阴镜红莞逃之夭夭。 师傅青芜毕生心愿就是找回阴镜红莞,与她合二为一。 鬼谷女是不会带他去找那个负心人的,但是她可以,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在虫儿第一天来掩梦轩就要跟她搭上线。 其实虫儿很想告诉青芜破镜难圆,但是他对红莞的爱太执着,发下毒誓要找回恋人,说实在的,虫儿自愧没有他这份勇气。 “哎!”青芜淡然叹息道“红莞走了这几百年,我日日与她隔空传音,但是她根本杳无音讯,我真怕她……” 真怕她爱上别的镜子吗?虫儿心底嘿嘿一笑,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生来。 “喂!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偷乐,你又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怎么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 青芜责备道。 心尖被他的话捏了一把,虫儿立刻笑不出来了。谁说她没爱过,虽说只是苦涩的单恋,但是单恋也是恋啊! “好了,我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青芜大约见虫儿不高兴,调转话题道“最近我夜观星相,发现千年一遇的雷暴即将来临……” “也就是说,鬼谷女花费毕生精力要做的雷凰,终于可以成功了。”虫儿的心情立即晦暗如潮,纠结似麻。 默默走到雷凰楼中间镶嵌的那鼎巨型丹炉侧,里面存放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绝顶高手的精纯原魂,就等着最后一击雷暴倾袭整座炼魂炉,借助雷暴极高的电压,提炼出传说中足以让一个神灰飞烟灭的终极神器——雷凰。 与青芜在一起的三年,虫儿终于知道孽镜谷如何汇聚如此繁多的活死人,他们原本都是外界声誉鹊起的顶尖高手,具有百年,甚至千年的法力修为,在各族地界肆意穿行,本来无拘无束,四海为家的浪子,但是终逃不出“色”字头上那把尖刀。 鬼谷女利用自己的貌美,将他们引致孽镜谷,在濯颩池用美色勾引他们的原魂,再残忍地用奇毒将他们制作成活死人,听凭自己调遣,真是把每个男人充分利用到极致。 手段可谓残忍毒辣狠绝。 不过虫儿有时觉得她好可怜,她的无耻行径也是因为被那个男人伤害入骨,否则她也不会用如此阴损的狠招来制作雷凰。 想她在孽镜谷鬼一样的苦等几百年…… 想她勾引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人时的羞愤与怨毒…… 想她高筑雷凤楼,就为等这千年雷暴的焦急…… 虫儿多少明白是什么样的爱,造就了如此极端的恨。 这雷凰,最终一定是要用在那个男人身上。 她是有多么憎恨他,以至于要用几百年的时间,加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去杀掉一个负心汉。 虫儿有时偷偷会想,如果相爱的结局是相杀,那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去再爱了。 正文 第57章 风雨欲来 虫儿用手指一弹炼魂炉的厚壁,“嘣”的一声脆响由顶传至雷凰楼下端,里面上万个灵魂也在炉内震荡,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可谓魂如海,鬼似潮。 谷口“魑魅坠无间,阿鼻锁魍魉”的大字看来绝非妖言惑众,孽镜谷中汇集孤魂野鬼的真正地狱,其实就栖身在这鼎炼魂炉内。 “孽镜谷地势低洼,常年有不少雷暴产生,但也只被引到谷口,烧焦谷口的大树野草,始终进不来谷内,这次能成功吗?” 虫儿抬头望过顶楼,眼神穿过最上面那层透明的纯晶矿石,夜空浮过一朵巨大的鬼影,当初进谷时,自以为它是妖魔鬼怪的化身,曾今吓个半死。 住久了才知道这不过是鬼谷女用人皮制作的庞大风筝,在上面捆绑些铁器,用来吸引雷暴到雷凰楼的引雷器。 引雷工作危险而繁杂,都由活死人去完成,反正他们死跟活没差别,风筝每每用坏一次,鬼谷女就使唤活死人修补一次,反正下面的人皮那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用随割。 她在杀人放火这件事情上,总是有无穷尽的想象力和智慧。 “好徒弟……”青芜再笑道“你师傅的问天之术,你不喜欢学,可也不要随意怀疑好不好?” 虫儿从炼魂炉收回眼神,娇笑道“我一直奉行的座右铭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不喜欢凡事先去跟老天爷做沟通。敢问师傅,老天爷告诉您,几日后有雷暴啊?” 青芜哭笑不得道“你当问天之术可以精确到时分秒吗?反正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必有千年一遇的强烈雷暴,这回如此凶猛的雷暴一定会引入谷内,绝非戏言。” 青芜声色急变道“虫儿,待雷凰炼就之时,也是你我逃命之际,否则鬼谷女把我们利用干净,就只剩死亡了。” 虫儿见他回答坚定,也不做多问,右臂今日刚刚割裂深口放血,恐怕三日内只能长住表皮,运功则会血崩,影响发力。 难怪鬼谷女今日雅兴要留自己房中,或许她故意在雷暴来临之际叫她受伤……莫非她已然察觉自己私底下偷学武功?可是自己的演技精湛,如何叫她轻易识破呢?虫儿百思不得其解。 青芜看出她的深忧,颇为担心道“你这身子怪异非常,如果是伤者饮你的血,那伤口速其愈,如果是老者饮你的血,那枯木又逢春,可是你自己受伤后,不但伤口难愈留下巨疤,而且血量也不似前年充足,总觉得为师对你不起……好虫儿,如果我们师徒二人有幸逃亡,你千万要自己珍重,不可随意让人知道你是个药人,否则将祸患无穷啊!” 青芜为救她一命,才向鬼谷女透漏她的真实身份,此乃下下之策,可他一直悉心对虫儿传道授业解惑,虫儿对他感怀不及,何来怨恨? 虫儿摇摇头,释然道“物尽其极,必有其反,老天恩赐我一身灵通,便叫我活不长久,如果我身上的血不受限制源源不绝,那我真似个血牛,不知惜福了。” 只说着右臂上侧伤口隐隐作痛,今日真是割得狠辣,切那么一刀深痕才放出血来,再见鬼谷女也真是贪心不足,月月来取血而不给自己追加营养,任谁也支撑不多时。 能苟且活超三年,已是托青芜万福。 虫儿自然明白那鬼谷女觊觎她这幅皮囊许久,只肖那惊天骇地的雷凰赫然炼就,她必定第一个拿虫儿作刀下亡魂。 掀勾起右手长袖,一道刀疤悚然浮现右手掌心,这是虫儿的第一刀,割入此处是为了警醒自己,她的命运不由掌纹控制,她的命运要捏在自己的手里。 虫儿不由捏紧右拳,将拳深深隐藏回袖间,思量片刻,对青芜交心道“师傅,我们要改变一下计划,最好在雷凰炼就之际再走。” “为什么不趁现在走?”青芜反问道“你的右肩遇到阴天便旧病复发,你能保证躲得过鬼谷女的绝技——千丝万缕吗?” 虫儿曾亲眼见证过千丝万缕的厉害,当时鬼谷女要勾引一个年轻俊美的后生,结果那男子汉铮铮铁骨坚决不受诱惑,虫儿猜他也是唯一没有迷失自己的男人吧。 总之鬼谷女恼羞成怒,变温柔为暴力,使用绝学千丝万缕,只记得当时风云色变,飞沙走石,鬼谷女浑身如同刺猬一般,毫无预警便发射出无穷的银针,遮天蔽日,煞是缭目。 那俊美后生奋力遮挡,最终还是死在千根银针之下,死时怒目而视,死不瞑目。 鬼谷女喜欢用毒,她如果对那俊美后生使用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儿蛊毒,那帅哥死状应该惨不忍睹,可他错就错在,胆敢无视鬼谷女的惊人美貌,令她羞愧,才要挨那千万银针的戳戮,死状凄惨。 后来虫儿才知道那俊美后生历经千辛万苦是来找寻自己的未婚妻,也就是那活死人中唯一的女子,他死后被垃圾一般撂在谷口,任野狗吞食撕咬,而那女尸当即被鬼谷女扔进炼魂炉,为修炼雷凰的革命事业贡献绵薄之力。 虫儿可怜那后生的痴情,偷偷割断他的头发撂进炼魂炉,多少叫这对苦命鸳鸯在火中团聚,在灰烬里携手。 试问世间有多少痴痴男儿,会四海寻找自己下落未知的心爱之人呢? 试问那日自己主动轻生跳崖,独孤斩月会到崖底寻自己尸首吗? 试问她叫他跟那梅姑娘好好生活,他是不是真得沉浸温柔乡,一丝不曾念她的好? 虫儿暗自觉得右手掌心里的疤痕粗糙硌手,总像长在心上一般丑陋粗鄙。定一定游离在外的魂,安慰青芜道“我选择雷凰炼成时动手,自有我的理由,总之为了师傅您和红莞早日相见,徒弟自当竭尽全力。” “呵呵……”青芜莞柔软笑,“万万不要拿我做幌子,怕是你想活着见某人吧……”他笑进虫儿的心里,她的脸不由一红,赶紧转头至阴暗处,叫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其实如果虫儿看得见自己的表情,那羞赧的红晕里,更多的应该是郁郁的无奈吧。 青芜未觉,自顾自道“哎!随你……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正文 第58章 看骚 青芜说得极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是第一日,整个孽镜谷的天空就比往日低垂,暗压压地仿佛贴着人的头皮,乌云滚滚自孽镜谷口倒灌啸涌,形似钱塘潮涌一浪黑沉一浪。 虫儿很是折服青芜的先见之明,开始暗地着手准备逃离的工作。 第二日时,天际已然有些不安分的小雷暴凭空劈闪,天界轰隆隆闷鼓沉作,时而炸得她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击雷闪就是末日降临。 不知为何越是危机重重,生死迷茫,虫儿越是狠狠地想念独孤斩月,那雷鸣如同炸在整个心房,脑海中想跟他做最后的诀别的念头挥之不去,既使他根本未将自己置于心上,她也想自己默默跟他作别。 偷潜入雷凰楼,青芜正指挥活死人将谷内所有可燃之物填入炼魂炉,他见虫儿来震惊得镜面灵光一闪,严厉道“鬼谷女刚走开,你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万一被妖女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言下之意虫儿太不成事。 虫儿恬不知耻笑道“师傅,一日不见,十分挂念。” 青芜沉郁道“有屁快放!” 虫儿好想说知徒莫若师,心思还是开门见山符合自己的个性,直爽道“今日我要见他……” 青芜自然知道虫儿说得是谁,厉声责道“不是说出谷亲自去找他吗?” “我怕死在谷里……再说找到又能怎样,不过自取其辱罢了。”直面青芜的责备,毕竟这是实话,虫儿有自知之明。 “你……”青芜大约想骂虫儿,语气高亢,但情绪漠然低落,或是想起红莞,低责道“你啊,不作不会死。” 虫儿哑然失笑。 “你现在斗胆去鬼谷女的濯颩池,自然会看到你想看见的。”青芜若长眼睛,定是狠翻她一回白眼。 “啊?”虫儿以为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让自己见到独孤斩月,气急败坏道“师傅,您耍我啊?” “我的主人现在还是鬼谷女,那濯颩池是鬼谷女创造一切幻想的本源,只有依靠濯颩池的力量,我才可以抽出一小部分幻力,让你看到朝思暮想的人。” 青芜似有些无奈,再道“姑奶奶,想男人也得挑个合适的时间,起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大敌当前,我忙得快碎成渣了,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哪!” 虫儿不好意思接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正是红鸾星动的最好时机,师傅你只一面镜子,如何晓得红尘男女的事情,呵呵呵,我且去濯颩池也,我求您的事,您别忙忘啦!” 虫儿边说,一个轻灵脚步腾空而出。 远处传来青芜叫骂道“混蛋小虫子!你师傅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是颗卵哪!” 心里想着总算能亲见独孤斩月幻影,脚下也展翅生风,数步连跃,便偷偷潜入鬼谷女杀人害命的 濯颩池。 不知怎地,本来心情愉悦,可一见“濯颩池”三个字,纵然三年的岁月蹉跎,脑海里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这鬼地方如何怪异,险些害她丢了清白性命。 虫儿恨恨走进室内,迎面扑来暖柔柔,香郁郁的水汽,似乎混合某种难以言语的情调。 虫儿思度莫非是鬼谷女又在玩.弄渣男?这些年她玩过,杀过,羞辱过的渣男不计其数,反正都是些蝇营狗苟的好色之徒。 自以为得了美人的便宜,结果成为美人罗裙下的冤魂。 虫儿骂了一声点背,扭头只好先退回再说。 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声音,邪恶多情地追随着氤氲的水雾,重重刺破虫儿脆弱的耳膜。 “小妖精,你真美……”这声音婉转而迷.惑,夹带着邪魅入骨的余韵,连虫儿一个局外人也忍不住羞红脸颊。 “夜……”鬼谷女娇滴滴地唤着对方的名字,带着迷离的气息。 虫儿的腿上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樱祭夜!该死的樱祭夜!他……他……他居然跟鬼谷女…… 虫儿撑起几欲摔倒的软腿,蹑手蹑脚地潜入靠近濯颩池的一面屏风之后。 穿过微透的纱绸,鬼谷女凹凸有致的玲珑娇躯,便漂浮在濯颩池清澈见骨的水面之上,她浑身只着寸缕,性感得如同四射火焰。 池边软卧着一尊璞玉雕琢的坚实躯体,长衫一路开至腹肌,露出男性独有的性感线条,胸肌分明,夺人眼球。一头柔顺的紫发今夜格外魅惑,遮住了绝顶的容貌,却将零散的碎星留在发丝散落的每个角落。 虫儿虽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但是清楚地嗅到他蛊惑迷人的气息,三年不见,他似乎被阳光赋予了古铜色的健康,浑身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力,就连他身周散发的磁场,也天然携带着窒息的诱惑力。 虫儿的心,毫无预警,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樱祭夜,果真是他! 鬼谷女柔手一勾“你来……” 鬼谷女似乎在朝樱祭夜摇尾乞怜。 樱祭夜似乎邪笑一声,缓缓起身亦步亦趋迈入濯颩池,他起身的时候肆意拨撩如瀑的紫发,那长发顿时掀起粼粼紫波,荡漾作一团如烟的紫梦。 而他的脸,在紫色的梦里越来越美,越来越清晰,两珠水绿色的玉眸,照亮周遭一切景物,散射着成熟致命的眸光。 他比三年前,更加像个妖孽。 “等急了?”樱祭夜呵呵一笑,他绿色的眸子如同紧盯猎物的魔鬼,直勾勾地望着鬼谷女,眼底划过满意的神采,缓慢俯身送上一吻,那性感的薄唇就烙印在鬼谷女雪白的脚踝上。 鬼谷女咛嘤一声娇吟,整个人立即酥倒在水面,化作焦糖熔融的水人。 樱祭夜吻技娴熟,时而轻,时而重,轻的时候如徐徐夜风吹点花枝,重的时候如贪婪的野兽啃食猎物的骨肉。 鬼谷女被这轻轻重重,缠绵悱恻的吻汲取所有的理智,几乎求救般的说道些什么。 樱祭夜满意地伏下身子,紫发再度遮盖住他的容颜…… 濯颩池外面雷霆万钧,这濯颩池里面天雷勾动地火。 今夜,果真红鸾颠倒。 正文 第59章 赶紧跑吧 虫儿想自己不是好奇心太重,就是吃饱了撑的,进来后才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 暗咒青芜,难道他叫她来看的是这限.制级的场面? 虫儿郑重声明,自己是来看独孤斩月的! 该死的樱祭夜,消失三年后居然让她看见这玩意儿? 虫儿诅咒这对奸夫淫.妇做.爱做的事时,最好被千年雷暴给劈死。 忍不住低咒几句,拔开羞涩的眼神,准备开溜。 “谁?”鬼谷女警醒大叫,一根发簪伴随她的尾音急追而至。 虫儿本可以轻易避开这发簪,但是如果她避开,女魔头就知道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虫儿只好略略错开腿脚,让发簪从腿侧刺过,稍微刺破些皮肤。 假装应声倒地,顺手一把推开挡在三人之间的屏风。 这回总算清清楚楚看见一对恩爱男女,肢体粘黏立于池水之间。 鬼谷女一见是虫儿,脸上立刻换上不满的怒意,而樱祭夜则恰恰相反,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蓄意狼狈的虫儿,流光溢彩的眼眸水一般淌在她身上,嘴角噙着迷样的邪笑。 虫儿假装尴尬道“我顺道路过,不好意思打断两位的性.致,继续……请继续……啊!” 忍不住白那浪.荡鬼一眼,回头走时心想回去一定要用药液泡泡眼睛。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鬼谷女软软依偎在樱祭夜怀里,那般柔情蜜意的风韵,却对虫儿的语言无情至极。 虫儿回头一笑挑衅道“不让走?莫非要我看你们办事?” 眼睛忍不住瞟在樱祭夜身上,他似乎置身事外,一手环着鬼谷女毫无赘肉的纤腰,上下反复摩挲,似乎更享受那细弹的手感。 鬼谷女被他挑衅的举动,抚慰地昏昏欲醉。想他是摸得有多么舒服,让女魔头如此失态。 虫儿的脸也不好意思一红。 “祭夜,你可喜欢她?”鬼谷女眼角飞出一线情思,恨不得套住樱祭夜整个儿身心。 “美人……”樱祭夜狠狠捏那蛮腰一把,“你觉得她和你有可比性吗?” 鬼谷女受痛不恼,痴痴娇笑道“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着她无耻地将樱祭夜的手拉至胸部的位置,在高峰间恣意流连,嘴上朝樱祭夜的耳中呼出口魅气,吹道“你若杀了她,我随你处置。” 樱祭夜意犹未尽,嘴角上扬作阴邪的笑弧,回话道“你且脱.光等我回来……” 虫儿简直被这对狗男女搞糊涂了,本来樱祭夜应该跟自己是联盟关系,现在他如何倒戈投向女魔头的怀抱。 “你……你……你……”虫儿瞪目怒视缓缓向自己移进的樱祭夜,手颤抖指向他的鼻子道“你真是好样的,三年不见,你居然忘记我对你的恩情,要助纣为虐害我性命!” 樱祭夜破口轻笑道“你不是叫千目传话,以后你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吗?我的身子这么软,总得找个人保护我啊……” 他的胸堂沾染几滴晶莹的池水,伴随他渐渐向虫儿靠近,缓缓沿着线条流畅的腹肌重新流至濯颩池,妖艳惑众。 虫儿的本意是叫他和千目自寻出路,不要回来送死,可却成他背叛自己的正当理由,好后悔用自己的血给他换回颗果果。 捏攥紧拳头,怒目而视这无情的男人。 为何男人无情的时候,可以如此没心没肺。 眼见他节节逼来,虫儿后退几步,神情倏然正经道“樱祭夜……你裤子掉了!” 也不管此计奏效与否,撒丫子扭头就跑,如今鬼谷女凭空多个帮手,虫儿也无须隐藏实力,汇聚精气于足部,提腿生风。 三年专心修炼的就是轻功,本来要用在对付活死人身上,现在却用来躲避樱祭夜的追杀。 户外乌云密布,眼前漆黑笼罩着掩梦轩,视觉效果极其糟糕,虫儿摸着黑凭借三年来印在脑海里的经验,飞快地略过水榭浅荡,偶有一闪疾电半空霹雳,明晃晃的电光短暂替她照明,明亮消失后依然谨慎奔飞。 感觉跑出许久,一直没有听见后面有人追击,虫儿不敢松懈继续飞奔,突然身后有人沿背爱抚她一把,那手掌宽大修长携带着温柔的暖意,直透衣服,仿佛熨贴着她的赤果肌肤,恰巧一击轰雷耳畔炸作。 虫儿就被意外的一摸,连心魂一并摸丢在脑后。伸手向后一击虚拳探查,后面空荡荡毫无人气。 收势再前逃几步,直接跌撞入一堵结实似墙的胸膛内,碰得两眼金花乱绽,两手挥舞摸见光滑的胸肌,那肌肤上湿漉漉得粘着冰凉的水点,滑.腻如带露的菡萏,娇艳多汁。 一双铁掌趁机将虫儿牢牢楼住,两只大手不安分地捏住她的后腰,推移她紧贴着他湿漉漉的躯体。 樱祭夜的嗓音低迷邪恶道“虫儿,你还是这么热情,总喜欢投怀送抱。” 恰逢一道闪电划破乌云,他那迎风凌乱的不羁照射得分外妖娆,绿色眸子里也随之电波粼粼。 虫儿闻见他精赤的怀里,隐隐沾染了一身鬼谷女的骚.气,抬起膝盖向上一顶,泼辣道“给姐死远点!” 他无礼闷笑着打量她,再将虫儿往怀里摁紧分毫,身姿纹丝不动,伴随着接踵而至的惊雷两腿一夹,将她的膝盖牢固锁定,任凭虫儿使劲扭动也拔不出来。 如今看来哪里像是逃命,不如说在他怀里辗转求.欢。 “混蛋樱祭夜,你放开我!”虫儿气结举起双拳,轮番捶打他的胸口,一拳狠似一拳,只差捣烂他的心肺。 樱祭夜眼尾上扬,随手一捉便捉住她的拳头,反手锁在背后,一张神仙隽容蓦地靠近道“放开你?真是太可笑了,我奉命前来杀你,你说我如何放开你呢?” “你……你果真坏了良心,那我也不客气了!”虫儿对他彻底死心,决定痛下杀手。 刚才驰过水榭时,顺手揪过一片翠叶藏于舌尖之下,意在关键时刻自保性命。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我必拼命! 正文 第60章 检查 虫儿舌尖卷出叶片,抵住门齿可劲儿一吐,那薄薄的叶子倾时飞旋如刀片,“咻”的一声干脆利响,薄叶已经载满电光的狠色,绝决地直割向樱祭夜的喉咙。 樱祭夜眼尖脑灵,敏捷撒开手来,把虫儿推开一侧,偏头稍避。 叶子最终只划破他的颈侧,没有伤及要害。 又见一道疾闪凌空劈来,他的脸庞在那瞬间的白炽中变了颜色,水绿色的眸子总算蓄含杀意,变成一汪冷泉。 “你居然要杀我?!” 樱祭夜生硬摸了摸脖子,一线血红在线条完美脖颈间,分外清晰。 虫儿狠唳的目光藏在闪电之后的阴影中,凭什么自己不能杀他,难道等他来杀死自己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虫儿趁黑翻身跃起,将身子错低,脚下一如秋风猎猎盘扫,打算借他气恼之机将他抵倒,然后再扑上去补上一刀,将这浪子一刀毙命。 否则根本不可能胜算他。 樱祭夜似乎早看透虫儿的如意算盘,待她腿脚扫来之际,腾空轻跃如雄鹰展翅,轻松躲避危机。 看来他吃了果果之后,身子已经没先前有那般酥.软无骨,甚至当面大大咧咧得逗玩起女人,甚至危及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性命。 虫儿多少后悔自己错看了他,樱祭夜就是东郭先生拯救的狼,农夫怀里捂暖的蛇。 根本不值得可怜和同情! 调整姿势隔空斜劈一掌,几乎提起九分真气汇聚一处,希望可以唬住樱祭夜,让他产生片刻错觉,再借机遁逃。 虫儿想得是极美的,待掌心几近他左胸怀处,他潇洒抬起左手,游蛇一般与她的手攀环缠绕,一环接一环,绵柔的技巧将虫儿的猛力寸寸消减,最终那手仿佛狡猾的鱼儿一般游窜到虫儿的腋窝处。 随即,樱祭夜贼笑一声,借着并起中食指,朝腋窝里略一钻点。 半空适时炸一闷雷! 嘶! 虫儿不禁咬牙忍痛低呼,那被点的胳膊顿时如万只蚍蜉嗫咬,麻痛失觉。 “看来三年来你功夫学得不错!”没有闪电的照射,樱祭夜邪魅的声音自幽暗处传来,别有一种韵味。 功夫不错?那就是说她功夫差劲呗! 他的戏谑之词无疑在虫儿心头胜怒火上浇油,她气急败坏朝他再发起一轮猛攻。 虫儿用招完全凭借蛮力,只想在几招之内打倒他给他好看,樱祭夜却对付得游刃有余,见招破招,每次在拆她招式之后总故意用手补点一下那里的软穴,几番对阵下来,虫儿整个身体麻成一团瘫软坐地,嘴巴溢出嘶嘶的痛声。 “还有什么招式吗?”樱祭夜不齿问道,大概在他看来自己就如同只软脚鸡,毫无威胁。 可是她有她的自尊,虫儿隔黑望着他的身影,自地上抚手探触一方棱石,嘴里破口而出“看镖……” 话音未落,两瓣嫩唇意料之外欺身霸来,提前死死封住虫儿的嘴巴。 虫儿惊吓过度,突如其来的境况叫她浑身解劲,手里的石头咚咚坠滚在地,如同她的心,似乎垂悬在地,失去平衡。 闪电再次亮起,虫儿睁眼看见樱祭夜半跪在自己面前,纤长的睫毛随着口唇间,强烈的呼吸起起伏伏,翩翩起舞。 突然樱祭夜妖绿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像含着水光那样深深的将虫儿望进里面,然后以手轻轻的覆住了她的双眼,继续纠缠吮吻,势要释放许久以来的积念。 唔…… 虫儿唯一能应对此景的就是要紧牙关,就当被狗舔了。 樱祭夜见她无动于衷,两只大手使劲攥住她后背,势要把虫儿揉进他的身子里去,情意绵绵地低哼道“配合点,让我好好检查你的嘴,还有没有害我的暗镖……” 虫儿被他堵得喘不过气,娇滴滴的哼喘连她自己也大吃一惊,抬手推开他反被他缠固得更紧,虫儿哪里受过这等逗.弄,脑中一片空白。 不行,不行!虫儿灵魂深处默默呐喊,这是她的初吻!! 虫儿重新瞪大双眼想把樱祭夜看个透彻,眼前这该死的玩意儿刚刚还和鬼谷女做一对交颈鸳鸯,此时只专心在自己嘴里详细作检查,一副极端销.魂的冶艳姿态,沉醉不可自拔。 她怎么可以让一个浪子随意拿走自己的初吻,她的初吻是留着给…… 是留着给…… 独孤斩月或许根本不屑她的吻,原先没有机会给他,现在居然被无耻的夺走,自己此生再也给不了他…… 虫儿换掉眼里的迷乱,换上愤恨的眸光,朝那忘我的樱祭夜熊熊喷发。 他灵犀感应,再睁开眼深深的看着虫儿,好像谴责虫儿做了什么错事一般,然后又一次用手蛮横捂住她的眼睛。 他的热情迅速传染了她,虫儿脑中的独孤斩月,身影似乎有一瞬模糊起来…… 鬼谷女索魂的声音自背后倾袭而来,“夜,你果真为她而来!” 那声音无疑寒彻噬骨,如天际闷雷在我们头顶炸响。 樱祭夜立即变个表情,吻虫儿时的痴迷荡然无存,立马换上阴谋得逞的坏笑,他覆手把乏力的虫儿一把推倒在地,邪魅的眼神不再看她,只全身心投入到鬼谷女的身上。 他无耻阑言解释道“美人儿勿恼,你知道我身子软嘛!根本离不开你的照顾,再说这小妞长得眉清目秀,直接杀掉太可惜,我先玩玩罢了……” 玩玩?罢了? 虫儿突感天旋地转,强烈的自尊心被狠绝刺痛,他那麽用心用力地吻她,害宠儿险些错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情的,原来只是玩玩! 他有欲无心地玩弄她人生第一个宝贵的吻。 “樱祭夜,你混蛋!”虫儿提起最后一丝气力扑身上前,就是死也要与他鱼死网破。 樱祭夜不正眼瞧她,只拿眼角斜她片刻,眼神里夹杂着不屑与厌弃,冷酷无情得像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的陌生人。 一个人如何才能做到反复无情,判若两人,这世间恐怕只他一个! 不见他抬起衣袖,只觉他扬起的大手宛若电闪雷鸣一般,无声无形地劈在虫儿的颈部。 痛死了! 脖子顿时被剧痛卡死喉咙,一口新气提不上来,整个人昏沉过去。 正文 第61章 回魂 虫儿的魂飘飘荡荡,荡荡飘飘,乱入红楼,低飞绿岸,只身浮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放眼一望满眼绿透,满池人高的荷叶因受到极好的待遇,把池塘挤得熙熙攘攘,延伸一地翠色。 奇怪为何自己总冥冥中看见荷花,莫不成她与荷花有某种不解之缘。 正疑惑重重,忽闻荷叶间隙逸出清零悠扬的萧声,那阵阵萧声萧萧索索,迎风孤立,时而婉转,时而低迷,像对着满池荷叶所说衷肠,如泣如诉的萧音连池中妖娆的粉荷也相形失色。 那声音就毫无防备吹进虫儿的心里,她被这忧愁的声音深深吸引,忍不住想去看看是谁面对荷池诉尽衷肠。 寻寻觅觅,觅觅寻寻,余花落尽,玉叶羞退,只见一位玉做的翩翩公子,独坐在池边巨石上,两只瑕白的手轻执着长萧,吹泣一池烟霭。 虫儿的身体开始忍不住颤抖,两条腿抖抖索索几乎软瘫过去,三年了,三年了,她终于见到了他,她终于听到了他,心里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如何毫无防备的降落在眼前。 虫儿的心极度的兴奋,又夹杂着极度的悲伤,几乎揉碎了整个灵魂。 斩月。 虫儿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他就孑然一身玉立磐石之上,他迎着月华,月光为他铺撒乳白的光晕,他浸着夜风,夜风为他撩拨乌润的长发。 他在虫儿眼里,虫儿的眼睛立即湿润朦胧。 独孤斩月根本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因为她轻信樱祭夜,遭到了报应,虫儿猜自己一定遭到报应,不然为什么只像个游魂一般,只能偷偷地看他一眼,偷偷地靠他一靠。 独孤斩月身形似乎清瘦一些,愈发冰姿玉态,浑然天成,只看他微侧的脸颊,玉润通透,跟记忆深处的一模一样,俨然热泪盈眶,无法自持。 虫儿想自己真是死了,否则如何会在黑白无常勾魂之前,还有幸能见他最后一眼。 战栗地飘到他的身后,贴坐在他的身后,虫儿靠他如此近,如此近,三年来她深深渴望着靠近他。如今心愿成真,真真切切端坐他身后,他的肩背为何看起来落寞孤寂,和着清泠泠的萧声,格外寂寥。 在孽镜谷里,虫儿每日会念他,每夜会想他,她没日没夜无数次的思慕着他,被鬼谷女逼着割脉的时候,苦练武功的时候,孤苦伶仃的时候,虫儿就那麽心心念念,一刻不忘的把他刻入心里…… 虽然他冰冷的拒绝自己,令虫儿恨彻心扉,可她对他的爱伴随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就那麽越堆越高,越积越厚,就那么堵在心里,高砌成墙。 今日只看他侧脸,虫儿心里的墙轰然崩塌,爱如潮水将自己淹没。 忘情将头靠在他后背,两手环住他清瘦的腰肌,他瘦了这么多,叫虫儿心里酸痛难忍。怜惜地用脸贴合他的背,一只耳朵仔细听他的心跳,那心跳铿锵有力,与幽怨伤怀的萧音形成鲜明对比。 虫儿不气恼樱祭夜的背叛了,只见斩月一面她便觉得死得价值连城。 可他为何如此安静,安静的萧声透尽满怀的凄凉,他不是回到梅姑娘的身边,莫不是没有自己的鲜血汲养,那梅姑娘丢了鲜花般性命? 虫儿应该为自己的猜测喝彩,情敌死了任谁也会手舞足蹈。 可她依然落泪不止,不是自己富有同情心,而是他的伤心病毒一样感染了自己,他把满腹的离愁别恨全部寄托在那幽怨的萧声里,勾起虫儿莫名的伤感。 虫儿静静地,偷偷地,怯懦地,依靠着他,全身心地依偎着他,哪怕该是陪他一同祭奠那个自己嫉妒的女人,她也活该是幸福的。 毫无预兆的,独孤斩月手里的萧掉落在身侧的石尖,坚实的顽玉竟然碎裂作两截,玉碎之声惊醒了虫儿的惆怅。 独孤斩月忽然回头一抱,失声叫道“你回来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的两只手精准得搂住虫儿,仿佛她来他身后他一直都知晓,可那两只手穿透虫儿的身体,返回他的怀里空空如也。 他的眼底也空空如也。 虫儿急忙扭转身躯,她不敢看他,她不敢看他,若是看他定会伤心到灰飞烟灭。 独孤斩月呵呵浅笑,笑散无数伤感,也笑碎了虫儿的心,她能想象到他的脸色该是多么绝望而煞白。 他的痛苦千万倍得报应在她心上,虫儿揪住领子,五指捏得清白,旋即拼命地用指甲抠自己的嘴唇,太脏了,太脏了,虫儿几乎抠得两只唇瓣软肉撕烂,血流不止。 她不要他看见自己的嘴,她的嘴简直肮脏透顶,不不!她整个人也变得好丑,虫儿拼死捏住自己的右臂,那上面布满丑陋的疤痕,好丑,好丑,他不要看,不让他看! “我知道是你,我感觉得到你,你出来,你出来!”独孤斩月那样一个温柔若水的谪仙男子,居然失控又朝虫儿坐的位置搂抱几回,每次都穿身而过。 可想而知他该有多么思念梅姑娘,问世间也只有梅姑娘可以令他失魂落魄。 虫儿好没出息,心被揪扯得体无完肤,也只能用泪水洗脸。 独孤斩月腾得站起身来,毫不留情一脚踢开半截碎萧,还剩一半他用脚尖挑起,狠狠将那一半踏入足下磐石,深埋分寸。 虫儿第一次见他如此失去理智,毫无平素里的和蔼谦逊,俨然一头暴躁的雄狮,怒火冲天叫嚣道“墨轩,墨轩!” 须臾墨轩便匆匆赶来,他黑眸一扫地面,神色关怀道“公子,你何苦日日来此作贱自己,人死……” 斩月寒凉打断道“若果不是你那夜,故意将实情说给床底下的雪若听,她如今会丰衣足食地待在我身边,而不是做一个凄惨的孤魂野鬼。” 转而无奈一想。 “也罢,也罢,明日……哦不,今夜你就差人给我拔光这池子里的所有荷花,连泥巴里的藕一并挖干净,如果明早我看见一丝残叶,你就提头来见!” 墨轩还想说些什么。 独孤斩月根本不给他机会,气急败坏地穿过虫儿的身体,遥遥离去,自始至终她只看见一具形单影只的没落背影。 他居然……他居然为了她,要杀死对他衷心耿耿的墨轩。 他居然为了她要把自己喜欢的荷花铲除干净!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虫儿拼命追在他身后,她不甘心,虫儿拼命要拉住他的手,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虫儿怒目喷发出火一般的仇恨,睁开眼睛大叫道“我……不……甘……心……” 正文 第62章 逗你玩 鬼谷女的面具,突然取代一切华胥的悲影,在雷暴闪电交加之下格外森郁,她阴柔笑道“不甘心?不甘心也是要死的!” 随即她回头笑问道“夜,你觉得呢?” 樱祭夜自不远处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向虫儿的鼻子阴沉道“我早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如今还得好好利用这药人才是。” 话音落尾,他才露出庐山真面,原来是立于虫儿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原来,他俩早已狼狈为奸,或许三年前他引自己进谷,便是骗局的开始,而自己也真是愚蠢至极,居然被他俩耍得团团转。 虫儿呸了一声,发觉手脚捆绑在一个木架子上,视野开阔可现整个孽镜谷,阴风肆虐呼啸卷携森寒,当即判断大概在高处。 仔细回想全孽镜谷也只有雷凰楼最高伟,莫不是奸夫淫.妇把她捆在雷凰楼顶尖。 虫儿才刚从独孤斩月那里心碎回来,现下再见樱祭夜邪恶满贯的嘴脸,心中怒火前所未有的旺盛,已然怒发冲冠。 拼死扭动身躯,一边试图从枷锁里挣扎出来,一边破口大骂道“好对奸夫淫.妇,快把姑奶奶我放开!” 樱祭夜好死不活地靠近虫儿身边,弯身双手支住膝盖,嬉皮笑脸打量她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性格差真是硬伤啊!” 虫儿看见他如今还能笑出口,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眼神能杀人于无形,她在脑海里早用小刀剜掉他那谎话连篇的嘴巴,搅拌在剩饭里喂给狗吃。 樱祭夜见虫儿眼含杀意,万全不在意的从容紧盯着她,忽然蓦地提起右手,用手指无礼地在虫儿嘴皮上反复摩挲,指尖携带意犹未尽的温热,眼里邪笑满逸道“才亲那麽一口就红肿成这样,八成以前没被人用力吻过……哦……” 他“哦……”得百转千回,委婉牵肠,再接再厉判断说“莫不是初吻?” 樱祭夜的绿眸快笑出水来。 虫儿羞愤交加,扭头撇开他的手指。自己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他的手停在半空,恋恋不舍得搓揉那触过虫儿嘴唇的手指,似乎连带那吻的记忆,一并搓捏入指纹里。 “夜……”鬼谷女似要盘问樱祭夜的举止有何目的。 樱祭夜神情肃冷伸手制止她的责问,眼观天际风云色变,雷暴卷起的飕飕冷风扯起他蔚紫的长发,飘零散落宛若紫色的闪电,沉浸在忽闪忽暗的云隙。 他思虑片刻,冷幽幽道“美人儿,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鬼谷女被他猛一问愣神道“不是要你杀了她吗?” 樱祭夜惨淡一笑道“我素来怜香惜玉,不若你来动手,我在一旁助威就好。” 虫儿听后觉得可笑至极,哈哈大笑起来。 “鬼笑什么!”鬼谷女几个莲步迈来,抬手照脸怒掴一掌,抽得虫儿两目金光闪闪,牙齿磕破嘴皮,从嘴角流出丝丝咸血。 虫儿愤恨吐掉口里余血,强忍脸颊火辣辣的灼烧感,继续鄙夷道“你们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弃妇,一个软而无力的小白脸,结合在一起不过男盗女.娼之徒,叫我死在你们任何一个人手里,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还不如我咬舌自尽来得干净!” 顶着一口骨气,牙齿欲要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 鬼谷女被她说中软肋,气急败坏一把拍在虫儿右边肩头,捏死肩骨凝神一拉,那里因为原本旧伤未复,阴天时时隐痛,她故意在此肩痛下毒手。 虫儿暂时放弃自残维护自己的尊严,阵阵挫骨扬灰的撕痛传至整个手臂,几乎感觉自己死过一回,浑身冷汗淋漓。 “你凭什么可以这样嚣张?”鬼谷女尖利的指甲抠破虫儿的头皮,恶毒揪住头顶一绺长发,逼迫虫儿对视她那阴光闪烁的面具,她的眼里流淌世间最恶毒的光泽,仿佛毒蛇口牙隐藏的毒液。 “等一会儿,我就挑断你的血管,让你的血流在阴镜青芜的身上,等千年雷暴来时,就用你的血来祭奠雷凰的诞生!” “青芜?”虫儿被胳膊上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快要昏死过去,但一听师傅的名字,强打起精神急切询问。 话一出口,虫儿就后悔自己言多必失,立马闭紧嘴巴,绝对不敢多说一字。 “哼哼哼……”鬼谷女阴邪冷哼满意笑道“你以为咬住嘴巴,我就不知道青芜偷帮你三年?”,她用指甲掐架虫儿的下巴,尖甲欲要贯穿下巴的软肉。 虫儿被新一轮的疼痛折磨得昏昏欲死,听见她竟然早早拆穿自己与青芜的秘密,却还纵容自己偷学功夫。 此女心机深沉,原是小瞧了她。 “你以为你们之间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约定我统统不知晓,你们也太小瞧我了,我之所以不揭穿你,就是想等及今日,好用你的血来加剧青芜的魔力,为今日雷凰炼就助一臂之力。” 鬼谷女用鼻尖贴近虫儿嘴角伤口,神经兮兮深深一嗅,陶醉道“说实话我多少舍不得杀你,你的血真好喝,我逼自己耐着性子每月只喝一碗,天知道我有多么渴望,多么想……”鬼谷女眼神充满对血液的渴望,口里传来难抑的吞咽声。 听得虫儿的心,如同注铅的钢球,直往黑夜底沉浸。 天空骤然传来雷霆万钧,轰隆隆,轰隆隆,炸得天旋地转,喧豗的轰鸣势要把天撕成两半,东方天际一条电流幻化的游龙自地平线穿跃,溜进厚重的云层,将如此绵密的云毯也笼罩不住那电龙的炽烈,它在乌沉沉的黑暗里翻腾跳跃,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扑来。 鬼谷女嘴角露出舒畅的笑意,她期盼几百年的奇迹,在今夜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她叮嘱樱祭夜要看好虫儿,径自走在雷凰楼楼顶的边沿,扬手做了一个手势。 只觉得脚底踩踏的高楼突然注入活力,从正中裂开一道缝隙贯穿整个楼顶,那裂缝越开越大,仿佛巨人张开的血盆大口,饥饿难耐要将几人一并吞入腹内。 虫儿被捆绑在木架子上,轰然崩塌的碎瓦震荡得摇摇欲坠,寒气自脚底陡然上升四肢百骸,山摇地晃的摆动几乎把鬼谷女揪过的胳膊从她肩头扯断。 额头豆大的汗滴滚滚落地,似乎挺不住得哼了几哼。 一只大手扶持住那残破的右臂,往上一提,喀嚓隐痛闪过脑际,虫儿闷哼一声好痛,似乎胳膊被安回原位,顿时血泉流通。粗重喘息几口空气,那空气里弥漫夹杂着死亡的血腥气息。 “不用谢……”樱祭夜自言自语,随意搂住虫儿颤巍巍的腰身,将晃来晃去的虫儿牢牢固定于他身侧。 这般天崩地裂的时刻,他反像个观光客,稳稳当当站在断裂的楼顶,倾情欣赏毁天灭地的瞬间。 正文 第63章 雷暴降世 虫儿想甩开他的脏手,现在别说是触碰,就是樱祭夜多看自己一眼,虫儿都有挖掉他双眼的冲动。 “别动!”樱祭夜前所未有地一本正经道“你看世界崩塌多美!” 他眯起眼睛,细致入微品味此刻毁灭带来的冲击。 “神经病!”虫儿怕他听不见,又大喊一声“二百五!” 樱祭夜嘴角高高扬邪,对她的辱骂惘若未闻,身心投入到山摇地裂的癫狂中。 突然雷凰楼像被拆散的玩具,从裂缝处朝两边徐徐打开至极限,虫儿两只脚下骤然蹬空,就要坠落万劫不复的地狱之际,樱祭夜继续环住她的细腰,把她固定在半空中。 虫儿脚尖飘飘摇荡,像个傀儡娃娃一般被樱祭夜夹在怀里。 惭愧她也是个习武之人,居然被厌弃的坏蛋箍在怀里,才能勉强站稳。 虫儿想叫他放手,可又害怕他放手,心里矛盾不安,冥冥之中一个恐怖的念头再滑过脑海,潜意识居然感触樱祭夜是安全的化身,他怀里的荷香浓烈芳醇,刺激虫儿的神经拼死想向他靠近。 其实他每次做坏事的时候,香味便越弥足,虫儿猜自己是被吓疯了吧。 只听金属之声丁丁哐哐,炼魂炉自中央缓慢探出头来,里面蓝幽幽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冤魂,在雷电夹杂之中哀怨浪涌,恨意冲天,为这毁灭的时刻增添一丝怨咒。 青芜被明黄色的符咒封锁,置于炼魂炉的最顶端,仿佛安置在炼魂炉尖的放大镜,虫儿冥冥之中觉得女魔头是要让千年雷暴贯穿青芜的镜体,集焦在炼魂炉的万鬼千魄上。 虫儿依旧立于碎裂的裂缝边缘,垂眼观去,地下死气沉闷的许多个旧点,僵硬挺直地自下向上推动炼魂炉,是活死人!他们正不遗余力将雷凰楼缓慢打开,将装载他们自己魂魄的炼魂炉顶起来。 她浑身颤抖不安,雷凰楼就是一座天然的机关,它就为这天的到来而建。 这地下每一具尸体,他们都被充分利用到极致,自己不得不佩服鬼谷女的诡计多端,渐渐开始恐惧她的心机深沉。 虫儿大概真是吓傻了,颤巍巍对身旁的樱祭夜好言相劝道“樱祭夜,鬼谷女不过是利用你,你可不能助纣为虐。” 此言逸出,换来樱祭夜哈哈仰天长笑,直笑得她头皮发麻。 突然他收起哄笑,低头目不转睛得望着虫儿,虫儿一时眼目昏花,总觉得他把自己深深刻入眼底,他破天荒严肃道“我和独孤斩月,你到底会更在意哪个?” 虫儿顿时语结,这还用多问吗?纵使不认识独孤斩月,也断断不可能跟他这号混蛋交往,没准哪天缺钱把自己卖了,还高高兴兴替他数钱呢! 虫儿闭嘴拒绝回答,樱祭夜已经匆忙收回眼神,根本不叫虫儿看清他的表情,只是搂住虫儿的手指改成掐,掐得她腰肌被扯断一般。 一时间气氛尴尬,虫儿觉得这生死存亡时刻,为何还会有尴尬的氛围产生,自己和混蛋樱祭夜之间会有什么可尴尬的。 不过,他为什么那麽问自己,就好像他喜欢她似的,虫儿立马否定这愚蠢的想法,混蛋樱祭夜现在被鬼谷女迷乱得丧失节.操,对了,她根本怀疑他有没有节.操,他不过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到美女就联想到床的家伙…… 虫儿摇摇头想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眼前朦朦胧胧飘起一团黑影,倏然自下方迅猛升及云端,将自己和樱祭夜的衫裙泛起衣浪,虫儿踉跄往后面的木架刮去,樱祭夜翻身把她护在怀里,任凭狂风吹乱他的衣发。 虫儿心里咯噔一声,多少觉得自己误会了他。 待大作狂风消停平静,虫儿抬头望去原来是人皮风筝,高高扬扬翻飞电闪雷鸣中,在怒云啸浪里绰绰约约。 樱祭夜停顿半晌,似乎才依依不舍放开她的身子。 他微微含首,火热的嘴唇直对虫儿光洁的额头,温热的鼻息喷流在发髻线间酥酥痒痒,他痴痴凝眸一瞬,低语道“乖乖等我回来……” 惊奇他在说什么疯话,仰头对视他的眼眸,却无意间把额头蹭贴他柔软的唇瓣,心叫糟糕,凭白又叫他占了便宜。 樱祭夜趁机摁住虫儿的后脑勺不叫她退缩,修长手指狠狠揉进头发里,把炽烈的热潮源源不断传进她已经寒凉的心里,他那嘴唇深情款款拼死烙印在额际,辗转反复。 与方才略带调戏的吻不同,这个吻更像是揪心的诀别,他口逸热气,含含糊糊道“等我回来,带你走……” 虫儿心里受了热,顿时一个霹雳。 他说完扭头就走,紫发扬起一勾紫色的闪电,丝毫不听任何质疑,但是他转身的瞬间,虫儿感觉脖颈间的细链似乎被揪断,再看“穿心”宝刃已经被他藏在腰带里,他何时从自己怀里摸走东西,却浑然未觉,何况还要伸进肚兜里才能拿出“穿心”。 “樱祭夜,你个淫……贼!”虫儿咬牙切齿痛恨不停,脑袋里反复咒骂这贼孙,且保管好她的刀,不然叫他好看。 眼见樱祭夜帅气得走到鬼谷女身侧,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纤腰,两个人立刻亲昵无间,耳鬓厮磨起来。 虫儿气极生怒,私底下多少酸涩不知何味,刚才他还与自己郑重立下誓言,这会又跑去找女魔头缠绵悱恻,这世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把所有女人玩弄透彻的人,恐怕只他一个。 虫儿暗自立誓,绝对不再轻信这个淫.贼。 天空气流蕴含深沉的危机,遮天避目的雨云一层翻卷一层,终于沉甸甸得压至颅顶,雷声喧豗脆耳,连神经也被阵阵闷雷炸断似的。 阴风倾袭越来越寒冽,似要削割每一个人的皮肉,樱祭夜与鬼谷女风里笑傲,宛如一对“璧人”,苦了自己被捆在木架上完全动弹不得,狂风肆虐揪扯虫儿的长发四散飘摇,凌乱一片遮挡视线。 只记得有几闪小型的雷暴被人皮风筝传导入炼魂炉,并不十分成功。 鬼谷女粗着喉咙恶斥雷凰楼下的活死人,使唤他们不断调整风筝的方向。 楼下传来焦尸的恶臭,被狂怒的阴风席卷上浮,想来无数的活死人均被引偏的雷暴烤焦,才导致灼肉的焦糊味如此浓烈刺鼻。 “哈哈哈哈!”忽闻女魔头放肆娇笑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她的笑声尖利刻薄,足以贯穿所有人的耳膜,紧接着天庭震撼,不似先前的节奏,天地均为之晃动,虫儿脚下的残垣断壁开始崩塌,纷纷扰扰坠落雷凰楼底。 真正的千年雷暴终于降临人间。 正文 第64章 香消玉殒 鬼谷女迎着风而立,鬼笑三声,顷刻间一把扯去脸上的面具,如花似玉的娇魇在凌乱的长发中绽放绮丽的异彩。 虫儿只看一眼,浑身便颤抖不止,整个人因为恐惧而深深不安。 这鬼谷女如何跟那填了雷凰楼的女性活死人一模一样? 难道她骗了千里寻她的未婚夫,又或许是她们本为一对双生花,再者…… 背后寒气逼来,惹得虫儿连发丝尖亦是寒透了的。 女魔头定是借了那女人的脸皮,两人才能长作一副尊容,否则自己初见谷内唯一的女活死人之时,她的脸皮仿佛东拼西凑一般,毫无完整。 如今她放话说要自己的脸,恐怕今夜是鬼谷女炼就雷凰之际,也是虫儿丧命换脸之时。 虫儿何曾见过这等残忍的手段,心里恐惧加剧,两条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只沉静在恐怖的氛围中,骤然耳边阴森笑道“美人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要你献身的时候总算到了……” 凌空被闪电击得耀眼如同白昼,鬼谷女美艳的脸突然近在咫尺,那眼睛还是她的眼睛,水灵灵摄着鹰鸷的黑光,那脸皮却不是她的脸皮,薄薄一层覆在表层,没有血色的滋养,更没有喜怒哀乐的调和。 就像那扔进炼魂炉里化作灰的女鬼,从炉膛内爬出来,急切地思慕虫儿的脸皮。 虫儿头皮酥麻一片,浑身的汗毛惊慌竖起,心脏飞跃至不能承受的极限。 “你想做什么?”虫儿的声音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鬼谷女再得意忘形一鬼笑,可她上面的脸皮死死呆呆没有笑,平铺一张青皮,实在太可怖了。 “你明知故问……”她猛地将鼻尖靠近虫儿的脸蛋,虫儿几乎感觉那鼻子上的肉皮被蹭歪,心里恶心翻涌。 “怎麽?我这张脸不好看?”鬼谷女故意再蹭蹭那青紫的皮囊,阴邪再道“你猜得不错,今日我就要换张新面皮,你猜猜我会用谁的?” 虫儿扭头避向另一个方向,却见樱祭夜双手环胸,姿势惬意欣赏鬼谷女变态的凌.辱自己。 虫儿觉得不如早死更好,口不择言反抗道“你脸盘那麽大,我的脸皮也只够掩盖一半,再说樱祭夜看到你这会动的脸皮,跟你欢.爱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把脸皮振脱落……” “噗嗤……”樱祭夜破口而笑,在邪风阴云中邪艳绝伦。 鬼谷女果然恼羞成怒,一把撕开虫儿右臂的衣袖,上面密布三十六道丑陋的疤痕,最上面一道虽然用头发缝住创面,仍有殷红的血珠从伤口渗滴。 樱祭夜的笑容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这万千气候更为复杂的神色。 虫儿奇怪鬼谷女为什么不扇她耳光,怕是唯恐胜怒之余失手打坏她的脸皮,魔鬼还真是思虑周全。 鬼谷女再打个手势,整个炼魂炉便被底下的活死人抬至极高,封住印条的青芜直接被拉至虫儿的身下,与虫儿膝盖等高。 虫儿自上俯视青芜,别提多么难过。 “你不用难过,等我大事完成,就一同送你们师徒归西。”女魔头似乎在笑,但眼睛里全是恶毒,突然她伸出右手食指,将坚硬的指甲快速塞进虫儿刚缝好的伤口内,指尖迅捷一划,缝伤的发丝轻松勾断。 虫儿“啊!”的痛苦呼唤起来。 这哀呼极大得鼓舞了女魔头的虐行,她惨无人道再把指甲抠进刚刚愈合的伤口,来回在肉间抠挖,鲜血顿时疯涌而出,泻如血泉。 虫儿被她暴虐的行径折磨得生不如死,只得拼死咬紧牙关,可能太用力结果把自己的嘴皮咬破,从嘴角又流出些许咸腥的血水。 “你怎麽不求我,你不是一向牙尖嘴利吗?怎麽今天不求我,叫你再装!”虫儿的隐忍更加激怒她的火气,鬼谷女使劲把指甲往肉里抠,恨不得用指甲戳穿她的血管,钻烂她的骨头。 虫儿抵死靠住身后的木架,将全身的疼痛想要转移在身后的撕痛中,可惜事与愿违,她的疯狂宛如凌迟虫儿的肉,一片接着一片,虫儿已然冷汗淋漓,白骸俱断。 虫儿眼底泛起杀心的泪水,只望着一旁冷眼相观的樱祭夜,怨恨交加里他的模样格外清晰,惨叫道“樱祭夜,如果你还念旧情,就杀死我吧!给我痛快!” 樱祭夜似乎被她的残况动容,走至鬼谷女身边揉抚一把她的水蛇腰,声情并茂道“美人不要动怒,且把她留在楼顶,千年雷暴来时一同叫雷劈电削,到时她化作缕缕青烟,也解你心头之恨。” 说罢他谄媚递上一方洁白的丝绢,叫鬼谷女收手。 鬼谷女不知哪来的仇恨,再将虫儿的伤口捏紧一把,见她昏死一般,才阴笑着立起血淋淋的右手,樱祭夜赶紧上前主动为她擦拭脏手。 鬼谷女享受女王的待遇,娇美道“叫你再吻她,我都恨不能切她的嘴。” 樱祭夜搂紧她的腰软哄说“她那猪唇食之无味,哪有美人儿的水唇香甜可口。” 听他这么无耻阑言,虫儿昏死也是要吐醒。 鬼谷女收敛先前暴虐,软绵绵依靠樱祭夜伟岸的怀里,两人甜甜蜜蜜移步走下雷凰楼。 只留虫儿一人呆在楼顶挨雷劈。 这个世界是多么黑白颠倒啊! 昏沉沉觉得自己流了好多血,迷迷糊糊看见自己的血沿着手臂汩汩流淌在青芜的镜面上,那镜面积蓄了充盈的血水,变作一面血镜,在电闪雷鸣间血光粼漾。 虫儿见那黄符被血水浸透变得松软,试着抬腿一拨,果然轻轻松松被自己掀开。 青芜委婉悦耳的声音立刻自血镜穿出“死丫头,快跑!” 虫儿还未反映过来,天际忽然变成白天,不对,是一闪巨大的闪电终于摆脱乌云的厚重,一跃而起,将整个天空照射的晃如白昼,热如火燀。 她隐约见一烁赤的电龙攀及人皮风筝的翼端。 她隐约听见青芜大叫“跑!跑!来不及了!” 她隐约觉得那雷电流窜到青芜血迹斑斑的镜面中,腾起一只浑身带点的血魔。 她隐约看见炼魂炉里的众魂被血魔撕碎,再糅合,红的艳绝,幽得冷咧,在红蓝相间的漩涡里,层层发出万鬼齐喑的可怖声音。 她隐约看见青芜镜被的“阳”字,被无限扩大再扩大,在白炽中绚烂,在白炽中消弭。 她隐约觉得炼魂炉连同雷凰楼一并被炸得粉碎,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整个孽镜谷的烟尘扬至头顶,连天空也灰蒙蒙一片迷惘。 而虫儿自己也随之消亡…… 正文 第65章 你在乎的人,杀掉! 一个时辰过后,天空似乎释放完毕积蓄已久的力量,多少减淡浓重的惨色,东方渐渐疏白,只是始终未下半丝雨星,叫人不很舒畅。 待尘埃落定,残存的活死人纷纷从四周聚集于雷凰楼和炼魂炉的残垣断壁处,三只璀璨夺目的凤凰悬浮于半空,翩翩起舞,恍若真神降世。 一个活死人呆头呆脑要去摸一摸发光的东西,还没碰触到,一根银针贯穿他的脑子,这鬼一般的人,终于去了坟墓。 鬼谷女携手樱祭夜巧笑倩兮自后方走来,女魔头的眼睛全身心定在这新炼就的雷凰身上,天下第一的神器果然名不虚传,那翩然的凤凰已将她的眼睛染亮。 樱祭夜淡笑道“谁能想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恶心的灵魂,居然可以炼就如此完美无暇的宝物,真是丑恶中绽放的恶之花,最为娇艳诱人。” 樱祭夜只赞扬,却不动手,他大概也深知鬼谷女性情暴戾。 鬼谷女本是高兴,突然唉声叹气道“如今几百年的等待是到手了,可是却丢了一张足以惊世骇俗的绝色脸庞,我该去哪里再找一张魅惑人心的人皮覆面呢?” “没关系,”虫儿突然一个翻身自另一个方向飞来,动作轻巧如燕,紧紧靠近“雷凰”的位置欢快道“你把樱祭夜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蛋割下来,也可以勾引抛弃你的男人!” “你没死!”鬼谷女骇然大叫道“你居然没有被千年雷暴劈死!” 虫儿性感地撩拨自己的头发妩媚道“不好意思,雷暴下来的时候我跟着开溜了,忘记告诉你,青芜这几年还传授我一门绝学——逃脱术,就那几根烂绳,姐逃跑跟玩儿似的。” 鬼谷女一副抓狂的表情,她破口责问道“我明明废了你的胳膊,你怎麽能?” 虫儿哈哈一笑,抬起包扎好得右臂,解释道“你知晓我身体异常,不会中毒,就利用我的伤口作文章,加重我的伤势让我祭炼魂炉,可惜……” “可惜我在花园里吻她的时候,已经将麻药用舌尖喂给虫儿吃了。”樱祭夜款款说道。 虽说鬼谷女用手指捅虫儿的伤口时,她才明白樱祭夜的用心良苦,可他说吻她这两个字时,虫儿还是忍不住白他一眼。 “虫儿,没想到离开你三年,你也算聪明一点了……”樱祭夜含笑往向虫儿,眸光里终于流露出亲昵的光彩。 “你还敢说……”虫儿指着他的鼻尖,咬牙切齿道“你这什么破麻药,害得我还是那麽痛,女魔头的手伸进伤口里,我还得绷足劲喊痛,不痛也很痛啦!还有我还白白流淌那么多血,你怎麽不吻我的时候一起给我颗止血药!” 虫儿戛然住嘴,她是暗示他再来吻自己吗? “好,一会儿喂你……”樱祭夜魅然一笑,眼神里的光彩胜过那三只雷凰。 “你们两给我住嘴!”鬼谷女雷霆咆哮,那柔糯糯的嗓音也会发出苍桑的音调。 她眼中含怒,一部分是因虫儿而起,更多的恐怕是因为樱祭夜这枚大情圣。 虫儿早说过,这世间能把女人玩透的非他莫属,哪怕鬼谷女经历怎样刻骨铭心的情劫,多少对樱祭夜这样的高手也会疏于防备。 她的手瞬间消失了踪影,已然是提气挥出两根银针,在空中划出两线银丝,飞快向虫儿射来。 虫儿郁结,鬼谷女是看自己受伤好欺负,还是因为自己长得没有樱祭夜美?为什么只攻击她一人? 纵使心里愤愤不平,虫儿仍旧屏息凝神,看清两只飞针的走向,提气欲跃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摁坐地面,长腿朝后潇洒一摆,两根银针被踢甩开来,射翻两个呆讷的活死人。 樱祭夜顺滑的紫发瀑布一般倾泻虫儿一身,绝色的脸庞自瀑布里朦朦胧胧,他再轻巧拍虫儿的肩要她坐着看好戏,自己身形立动,已经靠近鬼谷女咫尺。 轻轻地来,正如他轻轻地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虫儿翘起二郎腿看他作秀,手背后面暗地偷偷捡起一块砾石,吃一堑长一智,自己浑身唯一的武器已经被樱祭夜盗走,如若他反水害她,手里的石头也叫他吃不消。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多留个心眼,就是对自己负责。 樱祭夜闪电之姿奔及鬼谷女处,鬼谷女的身子已经摆出迎战的架势。 可是她的眼睛却是疑惑不解的。 她大概极不情愿飞出第一针,此针劲疾逼向樱祭夜的左肩,发力虽狠但意在警告。 樱祭夜只微一略挪左肩便轻而易举躲过,他流畅后旋一周,翩若飞燕,长袖善舞一般半空交映,右手再现时已然握着虫儿贴身的“穿心”。 他可不像鬼谷女一样多情,“穿心”径直戳向对方发针的右臂。 鬼谷女惊叫一声时,她那洁白美丽的胳膊上赫然一道血痕夺目揪心。 鬼谷女捂住伤口,责难问道“夜……你这是做什么?” 樱祭夜再向她发起一招,瞅准同一个位置继续攻击,他的躯体在灰沉沉的薄雾里如同紫色的鱼,活龙活现。 “报仇!”樱祭夜成功地在鬼谷女右臂再划一血道,他看见那女魔头衣袖褴褛,胳膊开始滴滴答答流血,才冷冷说出话来。 鬼谷女诧异大喝道“报仇?你报哪门子仇?我实心对你,你却恩将仇报!” “哼哼!”樱祭夜腾空而起,向着鬼谷女连发三刀,刀刀只刺她的右臂,“好大的一个恩将仇报!” 他说时咬牙切齿,仿佛真是与女魔头间有深仇大恨。 “美人儿,你何必在那里惺惺作态,难道你对我会有真心?任何男人在你眼中不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吗?” “你现在俨然一副痴心于我的表情,只不过为了挑拨我和虫儿的关系,让她疑心我是个货真价实的负心汉!” “三年里,我心里只想带走虫儿,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麻痹你的下策,可惜现在我更有另一笔帐与你清算!” 樱祭夜的三刀均刺中鬼谷女的右臂,鬼谷女的胳膊早已血汪一片。 血红洇湿她那香艳的罗衫长袖,用血染作一片娇香赤芍。 虫儿本来心里对樱祭夜诸多不满,现在听他的解释后,戒备心稍稍降低些。 看来他也不是是非不分的坏人。 鬼谷女不再流露出伤心的眼神,她面色肃然冷漠,掏出几根细针,分别扎进自己的右臂,胳膊上的几个伤口顿时不再出血。 她自行封住血道后,疏冷道“男人果然都不可信,原本我指望着你能做只听话的狗,现在只好杀死你了。” 她收敛原先的步步留情,身周散发出可怖的煞气,双手一抖,从长袖里各滑出四根银针,猛力一甩,四根直飞向樱祭夜,另外四根均飞向我。 鬼谷女大叫道“你既然在乎这个小贱人,就叫她黄泉路间替你引路吧!” 正文 第66章 猪队友 哎!虫儿就知道哪有白看的热闹,瞅准飞针的走向,甩出早捏湿的石砾,先拍打掉两枚,提腿翻个跟头,从坐的位置果断闪开。 紧跟在后的两枚银针插入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入石三分。 樱祭夜见她居然摆开架势,也屏息凝神,提刀削断四根飞针,一晃眼人亦不在原地,只见一闪紫电劈至鬼谷女一旁,再划她右臂几刀。 虫儿奇怪他是有多恨鬼谷女的右臂,总是不直接一刀毙命,反而猫捉老鼠似的先玩个痛快。 低头瞥见自己右臂间的斑驳疤痕,心里倏得漏跳一拍,莫非他要为自己报仇? 虫儿摇摇头,赶紧甩开这个想法,他为什么要为自己报仇,自己是他什么人,他要为她报仇…… 虫儿心里揣着疑惑,反而而慌了脚步,总想他干嘛要管自己的闲事。 一根飞针虫儿明明看见它飞在左膝盖的方向,结果它又变化方向到了右膝盖。 虫儿心想完蛋了。 一个巨大的身躯赫然挡在面前,生硬接住这枚银针。 樱祭夜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那枚该打碎虫儿膝盖的针完全插进他的大腿里。 虫儿想也不想扑上去抱住他的后背,用手拖住他向一旁躲开,四五枚银针接踵而至,飞插入土。 鬼谷女的右臂被樱祭夜划了十几刀,可惜他下手多少节制,否则那胳膊该是残废。 可女魔头双手封死穴位后不知疼痛,使用起来依旧灵活自如,再加仿佛有用不完的飞针,虫儿和樱祭夜多少要先避过飞针,才可近身。 樱祭夜手掌运气拍在腿上,那根银针被真气冲飞,他看虫儿一眼,邪气外露道“猪头!” “什么!猪头?”虫儿瞠目结舌,此时此刻他最该问的话不应该是——你没事吧? 樱祭夜毫不留情搡她一把,虫儿朝后仰去之机,他用“穿心”迅速再削两根追命的银针。 虫儿的“穿心”何时成为他的贴身武器,被他使唤起来行云流水,仿佛他才是“穿心”的主人。 樱祭夜足尖欲要点地追逐鬼谷女,虫儿气急败坏抱住他小腿,把他生硬扯回来,他莫名其妙回头看自己。 虫儿赶紧说道“我哪里像猪头?” 樱祭夜哭笑不得道“姑奶奶,你现在活脱脱像个猪头啊!只知道拖后腿。” 他打趣虫儿的时候,仍不忘将手置于虫儿腰间,强迫她左侧弯腰,再避两根银针的追杀。 虫儿脑海里怒火中烧,一把拨撩开他的咸猪手,整个人倒向碎石间,几乎挨近地面的瞬间,一手支撑地面,两腿同时用力,一个后空翻轻快立身于后方。 “你看看,猪头会这招吗?”虫儿高昂头颅道。 眼尖又见鬼谷女散射几根飞针,手快捡起三块碎石一一击落,傲娇道“猪头会这个吗?” 一个凌波微步前他几许,再三用足尖踢开一闪飞针,替他扫清障碍后,回头一甩秀发豪迈道“姓樱的,猪头会这个吗?” 虫儿盛气凌人,俨然忘记自己正与女魔头殊死搏斗,好歹三年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汗,怎麽可以他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全盘抹煞呢? 虫儿想他应该与自己真诚道歉,谁知他的嘴的确是动了动,可惜是把火热的唇直接吻在虫儿的嘴上,杀她个措手不及,那吻短暂而急促,蕴藏着云心一般的柔软,几乎吸走虫儿全部的魂。 他的软唇一离身,虫儿立即慌张捂住嘴巴,憋红一张脸庞,所有怨气顷刻化为乌有,连腿也险些软倒。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轻薄自己! 樱祭夜不扶虫儿颤抖的身体,只含情脉脉地看佳人一笑道“这吻能换我专心对付鬼谷女了吗?” 虫儿乖乖点点头。 “你俩……你俩!”鬼谷女厌恶透顶得怪叫道“你俩专业一点行不行?” 樱祭夜邪恶道“虫儿,你就躲我身后,看我怎麽削她!” 虫儿眼里他的身影与另一抹神骨仙姿糅合一体,他们都叫自己躲在后面,他们都要来为她挡灾避祸。 虫儿多少有些恍恍惚惚,不知心里的感激涕零到底应该交付给谁。 不对不对! 虫儿翻然悔悟自己的愚蠢,该死的樱祭夜把她给吻傻了,怎麽他叫自己退后,自己就乖乖退后。 这是她和鬼谷女之间的仇恨,应该自己清算,凭什么他来替她解恨? 他算哪颗臭鸟蛋! 樱祭夜与鬼谷女俩人功夫旗鼓相当,纠缠不清,对拆几十回招式仍然难分难解,虫儿瞅准时机,微挫身形潜至鬼谷女右侧,她右臂鲜血淋漓,纵使旧伤不再流血,但新伤总是不断鲜血涌漏。 虫儿趁机妄作小人,打算自她右臂不太灵光的缺陷处下手,以手作刀给女魔头右腹侧肋一击老拳,叫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谁知鬼谷女阴险狡诈,待虫儿提拳欲出时就发觉她图谋不轨,指间灵转出一根粗针,神不知鬼不觉照着虫儿的心脏处狠辣一戳。 虫儿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不知该出左手抵挡,还是右腿抽射,左左右右摇摆不定。 樱祭夜“哎”叹了口气,怕是来不及就用自己的胳膊替虫儿挡住危险,那针插进肉里立即一股血喷射如焰,痛得樱祭夜当下险些把“穿心”跌落,推测是插进经脉中。 虫儿大汗淋漓一场,冥冥之中觉得要是自己心窝中了此针,大概不全死也是半死。 感激万分投送谢谢的眼神给樱祭夜,他苍白白一张脸使劲盯了盯胳膊上的针,淡然道“原来你俩才是一伙儿的……” “我没有害你的意思……”虫儿再想给鬼谷女一掌,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果技不如人被对方反抽一把,虫儿后退一步明哲保身,再不小心踩住樱祭夜要抽身的脚。 鬼谷女伺机斜飞一针,自樱祭夜被虫儿踩住的腿边划过。 樱祭夜“……” “呵呵呵!”鬼谷女手型千变万化,看不分明,她同样失血过度却毫不在乎,道“夜,我看你还是归顺我吧!” 言下之意是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樱祭夜似乎减慢手上的招式,以慢应对女魔头的快,以不变应万变,一招一式慢中求稳,稳中追狠。 鬼谷女铁打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抽身退开分秒。 虫儿要乘胜追击,樱祭夜一把拍在她的屁股上,拍得屁股生疼。 虫儿怒目而视,只听他无奈道“你再捣乱,我就和鬼谷女一起修理你。” 正文 第67章 鬼动 “你果然要反水……”虫儿对他本来半信半疑,深怕他把自己撂在半道上。 “反水?”樱祭夜趁机亮一亮胳膊和腿上的针伤,语调抑郁道“你是……猪吗?” 他又骂她!她拼死拼活不就为了给自己报仇嘛!她不就想助他一臂之力嘛! 樱祭夜看穿虫儿满腹牢骚,偷偷撅起软唇,作出一个吻的模样。 虫儿条件反射捂住嘴巴。 樱祭夜总算舒畅一笑,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看看她,再看看他处,好言规劝道“你快包扎胳膊去!” 虫儿低头一瞥右臂血迹斑斑,自己和鬼谷女如出一辙均是血染的风采。 现在哪里是包扎的时间,本来虫儿想一笑了之,转念思考,樱祭夜这话里充满暗示,似乎要她…… 视线飘及远处,四只金碧辉煌的“雷凰”在半空飘啊荡…… “雷凰”!鬼谷女梦寐以求的“雷凰”! 现在正是四下无人,顺手牵羊的最佳时机。 虫儿心领神会点点头,趁鬼谷女疲于应付樱祭夜,先去把宝物偷出来…… 虫儿浮夸叫喊一声“我怎么流这么多血啊!我好晕啊!”,整个人飘出战局,偷偷晕向“雷凰”的方向。 女魔头鬼笑道“真是没用。”仿佛像她这浴血奋战,越挫越勇的魔鬼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懒得理她,虫儿一路狂奔飞移至“雷凰”处,她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真正意图,所以虫儿边跑边从怀里掏出青芜。 方才爆炸之际,她顺手带走了青芜,索性青芜的镜身可大可小,否则他定是见不到今早的太阳。 “师傅,你快醒醒,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带走‘雷凰’?”虫儿晃晃手中掌心大小的青芜,他俨然被千年雷暴的巨大神威损害了灵力,半晌才提气神气理睬她。 “虫儿,你用我的正面照射“雷凰”,我镜内的浩瀚空间可以承载它们。” 青芜的声音虚弱的叫人心疼,总觉得他的魂魄也会随着这风轻云淡的嗓音,一并从虫儿指间流逝。 “青芜……”虫儿眼睛微酸,觉得自己马上要失去一位良师益友。 “见到红莞之前,我会保留最后一丝气息,所以不要叫我浪费生命,快点照办!” 虫儿赶紧用青芜光滑的一面投影在“雷凰”身上,青芜耗尽灵力拼死吸收“雷凰”入镜,虫儿只好奇以凤凰化身的“雷凰”,会有怎样通天的力量,叫鬼谷女如此费尽心机。 就连樱祭夜也对它饱含着某种关心。 虫儿目不转睛观察摆在眼前的青芜,它虽变小,但是镜背后那颗血红的“阳”字圆珠却和之前一般大小。 红殷殷似异星降世,诡艳艳散发诱人的光芒。 虫儿脑海里觉得分外熟悉,似曾相识的感情不断纠缠自己的神经,虫儿看得几乎入了神,或者说这颗红珠马上要把虫儿吸引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虫儿的眼睛,虫儿的心,虫儿的神经,虫儿的灵魂全部被锁死,略动一寸她的生命就会顷刻间消亡。 脑海里极快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他通身披着烈火一般的战甲,长至脚踝的红发宛如鲜血编织的华锦,他的眼睛流淌的是冷峻无情,甚至是嚣张霸气的锋利光芒,他的嘴唇蕴藏的是残忍暴戾,更加是桀骜不驯的冷笑,他的五官精致到不像个凡间男子,更像天界所向披靡的战神。 他潇洒挥一挥右手,十颗妖冶的红珠纷纷环绕他健硕的躯体撑起巨大的红色结界,仿佛守卫他的死士,紧紧围绕着这傲视世界的神高速盘旋。 虫儿想看真切一些,背脊重重被人一拍,既使吃过麻药,仍旧心肺受创严重,一口急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将眼前的无名男子打个灰飞烟灭。 虫儿抑制再次血涌,赶快将青芜塞回怀内,回头一看居然是万恶的女魔头,她还想再给自己一掌时,樱祭夜已经赶来替虫儿接住那掌,但他一见虫儿嘴角的残血,似乎动了真怒,一脚踢在鬼谷女的肚子上,鬼谷女应声倒地,状况凄惨。 “除了你那可笑的绝技“千丝万缕”,你还有什么技法保命。”樱祭夜还要上前踹她,那叫人闻风丧胆的千万枚银针齐发的神功,在他口中竟然不值一提。 樱祭夜,你倒底是什么人? 虫儿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他这个人,可惜胸口惨痛浑身一软,他转头急忙伸手搂虫儿进怀,绿波澜珊的眸子里竟然满满都是歉意,仿佛自己受伤是他造成的。 他怀里荷香逸逸,虫儿闻过心里暖洋洋的,背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鬼谷女倒地烂泥一般,想她气术应尽,谁知她再抽三根银针刺入头部,瞬间凝聚全身精力,她的假皮本就在风里颤颤危危,如今打了鸡血一般更似风中飘摇的白绢,绝非可怕两个字能形容。 她从怀里掏出四枚果果发疯一般叫道“我是不会输的,你们自找死路!” 说罢她双手用劲一捏,果果立即被捏爆成浆,她凌空一跃飞将起来,把甘甜的果汁朝四周不断喷洒。 还没死绝的一百多个活死人,早就乖乖等待这天降恩赐,咧开破烂的嘴唇贪婪的舔食香甜的果汁。 “给我杀死男的!”鬼谷女落地后一声令下,那些吃到果汁的活死人立即投奔至我们这里,现场排山倒海,围得密密层层。 “你快跑吧!”虫儿焦集催促樱祭夜,这些活死人俨然吃掉他们一般,虫儿居然害怕到流出眼泪。 樱祭夜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将嘴埋在虫儿耳朵边缠绵一问“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了?” 真是佩服他死到临头还要忘我风流的个性,说实话,就算个只狗要被人炖了吃肉,自己也会叫它跑的吧! 虫儿“嗯……?”了一声。 本来这是个反问句,意在点醒樱祭夜做人要知廉耻,结果因为太害怕被鬼吃个干净找不到手脚,语调就婉婉转转变成肯定语气。 樱祭夜的桃花眼旋即笑成桃花,他满意地朗声道“千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来?” 正文 第68章 她的故事 地面一股剧震,周围四散的残壁断瓦在震动中轰隆作响,方才天际的雷暴仿佛转入地底,大地活生生一般,脉动不安。 只一眨眼,一条庞大无比的巨兽自地底破土而出,满身遍布绯红的细鳞,闪烁红浪焰波。见它的模样似龙不能腾,似蛇不能盘,但形量庞伟,煞气腾腾,额侧一个明黄色的闪电形疤痕醒目非常。 巨兽血红的流电一般卷起飞沙走石,开合着一张血盆大口径直扑向活死人。 樱祭夜温柔地搬过虫儿的脸,将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邪魅说道“乖……你就不要观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了,少儿不宜。” 他还贴心地把虫儿的耳朵捂起来。 其实邪恶的想……她还挺想看看这种血腥暴戾的场景的。 等了许久,虫儿被他从怀里释放出来,地上早已空白一片,连活死人的一根毛也看不见,宛如人间蒸发。 虫儿心里多少惋惜。 “姐!姐!”千目可爱的声音吸引虫儿的目光,她笑盈盈得看向他,笑容直接僵硬挂在脸上。 千目幻变成樱祭夜的模样飞奔而来,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半跪着在她胸前使劲用脸蹭了又蹭。 虫儿怎么可悲的觉得她的生命里到处都是樱祭夜? “姐,我想死你了,你想我了没?”千目版的樱祭夜用水汪汪,碧幽幽的眸子**地打量着虫儿,只是脸还埋在高耸的胸间,久久不愿离去。 “嗯……想!不过你可不可以先起来一下下……”虫儿暗中推他一把,他调皮把虫儿抱得更紧,脸埋得更深。 “我不要,我刚才吃得太饱了,现在不想动。”千目眨眨美丽的眼睛,把樱祭夜那典型的迷人嘴巴贴在她的胸间。 虫儿倒抽一口凉气。 他说他……吃……饱……了……。 他说他……吃……饱……了……啊! 虫儿恶心之余很想关心一下千目,那些活死人吃起来硌不硌牙?伤不伤胃? 真正的樱祭夜自旁边火气十足得捉住千目的头发,一把将他从虫儿的胸口提开,冷冷道“警告你!不要利用我的脸来勾引我的女人。” 说着把他的咸猪手罩住虫儿的"shuang feng",不要脸地宣誓他的主权。 虫儿刹那间冷汗如雨,不断祈祷该如何摆脱这一对色魔的魔掌呢?神啊!救救她吧! “男人……果真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动物……”鬼谷女幽怨的声音轻轻自耳畔飘过…… 虫儿心里剧惊一场,为什么她还活着? 回头寻声望去,鬼谷女……不应该说她的声音属于鬼谷女,而她的脸已经不再是一副面具,也不再是一张借来的皮相。 她遭受千目所带来的重创之后,抛却所有的伪饰,真正的容颜总算是大白于天下。 虫儿迄今也忘怀不了她的脸,试问天下有几张脸盘能被毁坏成这般惨不忍睹,如果她的脸上能寻找出一块完整的皮肉,恐怕仅剩眼珠和嘴唇仍旧完好无损。 她的脸就仿佛孽镜谷满目疮夷的残败,就仿佛轰然崩塌的雷凰楼,就仿佛支离破碎的炼魂炉。 只看见一眼便是永恒的噩梦,眼珠里的脓疮,心尖的毒刺。 绝对不想看第二眼。 她顶着这样一张难以直视的脸蛋,却还在飗飗阴风孤傲矗立,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是只鬼,一只心灰意冷的锁命鬼。 虫儿背脊里窜过一股寒流,直逼脑海,脚下虽是重足而立,眼间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为一个悲剧式女人坚强的骄傲,深感难过。 樱祭夜冷邪责问道“千目,为什么还有只漏网之鱼,你且去把她收拾干净,否则要你好看。” 他命令的语调威严肃厉,完全一副尊主的派头。 千目缠住虫儿的胳膊,撒娇道“不要,我实在吃不动了。” 这小子死皮赖脸依靠住她,八成认定自己是他的新靠山。 “去!”樱祭夜牙缝里淡淡挤出一个字,却令千目战栗不止,连虫儿头皮也跟着发麻。他动火的时候含威不怒,绿色的眸子也不似寻常情意绵绵,冷冰冰如同一块冷翡翠,寒光乍泻。 “我……”千目的眼睛瞬间由绿色变幻为本身的琥珀色,委屈的泪水积攒满池琥珀。 “哇……”千目嚎啕大哭起来,“我才不吃那丑八怪,吃了会消化不良,浑身溃烂,生不如死,主人你老逼我吃奇怪的东西,我真的不想吃!” 千目痛哭流涕像个小孩子,虫儿恼怒用眼神呵斥万恶的樱祭夜,他倒底如何折磨这可怜的灵兽。 樱祭夜刚要狡辩,鬼谷女大叫一声“够了!” 千目立刻闭嘴,乖乖退缩成一尺长的小兽,攀环在虫儿手腕间,打死也不找樱祭夜。 “够……了……”鬼谷女终于恢复无力的呐喊,可是她的脸真心太可怖,否则任何人也会为她的凄惨动容。 鬼谷女闭紧眼睫,喉头艰涩动了动,一个饱经沧桑的故事缓缓自干哑的嗓间娓娓道来。 “我本来是离玄子门下一名守护圣树的弟子,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守护那棵圣树,几千年来不离不弃。那树我现在还清晰记得是棵怪树,茎干接天连地却不长一片叶子,更不要说是一颗果实。” “师傅总说机缘到了就会长叶,可机缘在何处,机缘在何时,我不得而知。” “我每日除了跟着师傅练习制毒之余,便是勤快照顾圣树,因为我内心总渴望着它有朝一日会长出翠绿的叶子。” “一千年的日子很长,但也很短。那无数飞逝而过的梦里我总梦见圣树枝繁叶茂,为我撑起一扇阴凉,醒来往往美景落空。” “他被我救活的时候,醒来第一句话是‘仙子,为什么天庭的树不长叶子?’,当他知道自己仍然活着时,他嘴角只勾起一湾笑泉,可我却觉得他那双灿烂的眼睛里,干净的圣树干上浓浓密密都是绿色。” “他走的时候说,只要圣树上长出第一片叶,无论他在多么遥远都会望见,到时候他就会回来带我走,我相信了,而且信的那麽认真。” “自此我兢兢业业致力于让圣树长出叶子,我想出的办法层出不穷,但每次都失败,于是我索性画一片树叶,贴在圣树干的顶端,我多么希望远在他乡的那个人可以看见,他该来接我走了。” “一千年那么短,一千年又那么长,漫漫岁月不过换来落空的守候和漫树的纸叶子。那些叶子我画的多么碧玉无暇,多么逼真入木,怎么他就看不见呢?” 正文 第69章 悲伤的结尾 “有朝一日,他回来的时候杀了我的师傅,我居然一声也没有反抗,师傅临死前说‘缥缈,你记住,你种的树就是你种的因,机缘没有来,满树也只是虚伪易碎的纸。纵使再美再逼真,风一吹还是要散的!’我那时昏了头,觉得只要有他,我宁愿一世背负欺师灭祖的恶名。” “我和他一起快快.活活数百载,仿佛我千年的修行只有这几百载算是真活。” “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我真是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居然会对孩子的热爱胜过女人。” “可惜……”鬼谷女的眼神一下从天堂坠落地狱,阿鼻的冥火在她眼睛里摧毁一切原始的美好。 她的情绪波动刺透了虫儿,虫儿的情绪也随着降至冰点,浑身寒彻不安。 “可惜孩子出生的刹那,他第一句话竟然说‘为什么你额间天生的“鍟”珠没有转移到孩子身上,为什么我妻子的“狂”珠就转移在儿子身上?’” “鍟珠?狂珠?那个男人叫什么?”樱祭夜的脸色顿时沉如玄铁,青黑肃然。 “什么?那个男人有老婆?有孩子?”虫儿深知情感背叛的滋味,对此体味刻骨。 “哼哼……”鬼谷女冷笑道“我真是个大傻瓜,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后,还天真认定他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育子。结果,也只落得个被弑子毁容的悲惨下场。” “他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虫儿简直被惊呆了,世间竟有如此歹毒腹黑的男人! “他的眼中怎么会有孩子?他的眼中只有“流云之歌”遗落在我额间的鍟珠。他以为我会像他的妻子一样,通过生产将鍟珠移进孩子的身上。” “可他怎么知晓“流云之歌”共有十颗珠子组成,法力各不相同,他见此计不成,就狠绝摔死孩子,我因产子血虚无力反抗,他趁机用传世的鬼刀,将我的额头剜开,剖走鍟珠,还把我的脸千刀万剐,割作一片又一片的烂叶。” “他走时说,和我在一起根本没有爱,只有利用,从此以后,缥缈仙子死了,鬼谷女活了。” “我砍断了圣树,那般粗.壮的树我依然砍断了它,满树的纸叶子的确如师傅所言散尽天涯,我的一场黄粱美梦最终还是玉碎了。” “圣树断枝内居然蕴藏一百枚果果,原来圣树没有叶,仍会结果,可惜我沉.迷自己的执念,一心索求天生就无法存在的东西,最终丧失自己的机缘。” 鬼谷女突然收声,整个人在阴风中战栗如残叶。 “我在孽镜谷耗尽近千百年的岁月,炼就神器雷凰,我只想杀了那个人,我只想毁灭他……”鬼谷女的眼睛中腾飞出嗜血的恨,这恨早已将她锉骨扬灰。 “鬼谷女,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流云之歌”的事情?”樱祭夜每次的问题都很怪异,完全没有沿着鬼谷女的思路提问。 不过他这样问倒叫虫儿灵光乍现,方才她幻影里出现的红衣红发男子的周围,似乎飞旋着带字的艳珠,莫非它们之间有何联系? “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们难道不该同情我吗?”鬼谷女诧异大喊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们何干?”樱祭夜沉思一刻,满脸透漏出事不关己的冷淡。 虫儿没想到他居然毫无同情心,面对这样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连自己都很难再恨她了,为何他却可以淡漠视之。 樱祭夜邪气流遍嘴角,一手自然轻挽虫儿的腰身,冷道“我也不过是个与你无情的男人,何必理睬你的仇恨,你把自己的故事讲的那么煽情,不就是为了博取同情,我家虫儿心地善良,估计是不会允许我杀你,我就当回好人,留你条残命……” 虫儿看看樱祭夜,他就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她不苟同他的无情,这默默的心思他居然也能猜出,实在是…… 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樱祭夜陡然厉声,吓虫儿一跳,“你若果敢再在虫儿面前出现,我定会叫你生不如死。” 樱祭夜的言词透着狠辣,警告鬼谷女不许再打自己的主意。 “好,一言为定……”鬼谷女感激道,“不过要把雷凰还我一个,否则我如何报仇?” 樱祭夜料定她也不敢再耍诡计,伸手向虫儿要一只“雷凰”,虫儿将手塞进怀里从青芜的幻镜内掏出一只,主动要送。 樱祭夜拍拍她的肩要她留在原处,以防不测,他亲自拿着“雷凰”走到鬼谷女面前。 鬼谷女孱孱弱弱,不堪一击地问一句“夜,今日败给你,我心服口服,不过……” 天地色变,她陡然间撕去无助的假面,残忍笑道“这机关重重的雷凰,你会用吗?” 语毕,鬼谷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雷凰的凤嘴上的倒钩往樱祭夜腰带上一扣,一把揪掉凤尾的一根羽毛。 一连串动作完成的滴水不漏,大概她在脑海里早已无数次排练过这些复仇的动作,只不过今天是拿樱祭夜练手。 虫儿赫然震惊道“樱祭夜!”,不要命地扑上前要替他揪掉“雷凰”。 根本来不及靠近他咫尺,鬼谷女大喊道“近!近!近!” 腕间的雄镯得令,风一般将虫儿拉到她的身边,鬼谷女已经飞掠数丈之外,见虫儿一来反手点她僵穴,左臂夹住虫儿的脖颈,继续向远逃去。 阴风在耳畔咧咧,鬼谷女阴谋得逞的声音比这冷风更加阴鸷。 “他如果不死,我怎么可以完全拥有你……” “三年来,你的血我已经喝上瘾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血可以治疗我脸上的伤疤,前几日我才发现你的血有祛腐生肌的功效……” 鬼谷女拼死夹紧虫儿的脖子,她像个人偶一样被鬼谷女拖拽,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要我恢复容貌,”鬼谷女神神叨叨继续道“我就可以杀死他……我就可以玩.弄他……我就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死的应该是你……”一略紫色魅影倏尔闪至眼前,修长的指头并作手刀斜斜劈在鬼谷女额角,鬼谷女应声倒地。 虫儿像个木偶一般被来者成功夺回怀抱。 正文 第70章 别再纠缠我 鬼谷女还要喊近,樱祭夜挥舞“穿心”一把削断她的胳膊,那曾今迷倒万千英雄的纤纤玉手,被樱祭夜愤恨的蛮劲削出老远,暗晶翻涌的雌镯带着女魔头的血污坠落樱祭夜的手里。 “啊……”鬼谷女爆发出临死前最后一声惨叫。 樱祭夜用自己的躯体将虫儿牢牢环住,他怒喝一句“千目!” 千目从虫儿腕间极速变成巨兽,用蜿蜒的躯体盘旋做一圆赤红的堡垒,将自己和樱祭夜一同滚至远方。 隐约听见鬼谷女最后呐喊道“对你越好的男人,越有所图……” 虫儿的眼皮狠猛一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焚寂!焚寂!焚寂!焚寂……” 鬼谷女凄厉而绝望地呼唤一个名字,仿佛要携带这个名字一同奔赴十八层地狱。 地面轰然喧豗,刺目的金光穿过千目身躯残漏的罅隙,几乎灼瞎虫儿的眼睛,虫儿马上闭眼,稳稳妥妥躺在樱祭夜的怀里。 原来樱祭夜把“雷凰”又还给了鬼谷女。 不管自己是否是个真心,或是假意善良的人,虫儿都觉得鬼谷女是可悲的女人,她或许不该这样悲惨死去,最少……她应该先杀了那个男人。 如果她不是一心只渴求着自己的药血,她总会有杀他的机会,尤其近千百年处心积虑的等待都熬过来了。 更可况一瞬间的执着。 爱恨只在一念。 她最终还是失去了她的……机缘。 波渺渺,柳依依。 斜风拍春岸,细雨润屠苏。 密密绿,绕芳甸,星星红,溅马蹄。 逃离孽镜谷的生活如此多娇。 虫儿回头偷一望一大一小两抹身影, 心头阵阵恶寒。 樱祭夜依旧风流倜傥,玉扇纶巾,锦衣华服,谈笑间紫发飞霜,俊魇叆叇,眼波处处留情。 小千目完全萌萌哒哒,精衫细布,粉雕玉琢,双手执冰糖葫芦,嘴角含蜜,大眼眨眨闪烁。 “千目,你以后乖……不乖啊?”樱祭夜宠溺地摩.挲千目可爱的头颅,哄道“你要是乖,主人天天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他的言行举止无疑于哄骗小朋友的人.贩子。 千目已经变成樱祭夜小兔崽子时的可爱模样,两个人达成协议,千目只要听话变成小孩,就给他买糖吃。 糖比活死人该好吃多了吧! “我乖,我一定乖乖的。”千目使劲舔口蜜糖,心满意足的连连点头。 樱祭夜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道“我如此观赏,发现我小时候长得就是可爱,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超凡脱俗的帅哥呢?” 他教唆千目变成小兔崽子的模样,大概是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更有成就感。 虫儿索性不看这两个人,别过头加快步伐走自己的路,离开孽镜谷的时候就说好的,只要他们恢复功力就各走各的,现在这大小两个不要脸的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来至朱雀凤族的地界,虫儿赶他俩,两个人就同仇敌忾一致说马路是大家的。 好吧……她先忍了。 离开孽镜谷虫儿的目标只有一个——枭国。 独孤斩月说他此生不会做枭国的生意,那她就去枭国。 她要离他远远的…… 她也要离他们远远的…… 虫儿又偷瞄身后那两个玩意儿,两个人装潇洒可爱已经浑然忘我,凡是经过的男女老少均驻足观看,每到一处就有少女晕厥,老妇悔泣的声音如雷贯耳。 她们都被骗了! 虫儿心里愤愤不平地呐喊着。 脚下一个踉跄,跪坐地上。 虫儿赶紧掩面低头,生怕他俩扑上来扶自己,心里反复盘算要是他们死皮赖脸纠缠自己,到时候要他们好看。 两个人说说笑笑,越走越近。 虫儿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两个人嘻嘻哈哈,越走越远。 直接无视她的存在,乘着众人们爱慕的眼光,神一般飘离。 好吧……她是孔雀! 虫儿无意间看见脚上草鞋磨出个大洞,穿了三年的衣服也洗得发白,右边袖子上还有微黄的血迹,就连头发也因为缺乏营养稍逊光彩。 肚子咕噜噜唱得响亮。 伸手摸摸兜里只有吃一碗拉面的钱。 好吧……她没有钱! 她就是个穷鬼。 该死的樱祭夜,同样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为什么偏他腰缠万贯,该死的千目,以前纠缠自己的时候叫得多么甜蜜,如今连颗糖也不给她吃…… 罢了,罢了!肚子的呐喊将虫儿从埋怨中拉回现实。 一群小鸟叽叽喳喳自头顶飞过。 虫儿盘思干脆绕到没人的地方,上树猎只小鸟吃好了,不行再掏个鸟窝找鸟蛋吃也行。 咂咂嘴巴,好像已经吃到鸟蛋,喜上眉梢。 “美女……”清脆的一声呼唤自头顶传来。 “你跑回来干什么?”虫儿以为是樱祭夜,抬头一望居然是位车夫,心情顿时不爽道“干什么?” “你挡着我家公子的马车了……”车夫礼貌回答道。 虫儿“……” 不管腰膝酸软,还是腿抽筋,虫儿尴尬地站起身来,马路中间立刻交通流畅。 那位车夫谢她一谢,翻身上车驾马继续前行。 就当马车与虫儿擦肩而过的瞬间,微风悄然掀起车帘一角,隐约看见里面的男子宛如眼熟。 那神仙玉做的男子还会是谁? “斩月!”虫儿心里顿时失去分寸,脚底不由急追几步冲在车前。 是独孤斩月吗?她看得分明像是独孤斩月,那长发微醺的脸庞,应该是他没错。 一时芳心错乱,鬼迷心窍,只想看看是不是他,人走得太快几乎冲撞马车。 拉车的马匹被虫儿的鲁莽一吓,“嘶!”得惊鸣,前蹄高扬,险些将车连人一并掀翻。 虫儿许是饥饿,许是眼热,只觉得腿脚酥软,竟重新跌落地上。马儿受惊狂乱不止,几乎势要将铁蹄踏在她头顶的瞬间。 一朵白色的云彩自车内飞出,刹那时酥手一捞将虫儿从马蹄下横空抱起,脚尖碎碎点地退至安全的地带。 明艳的阳光刺得眼底泪雨绵绵,虫儿如痴如醉地打量着怀抱自己的人,他的轮廓仿若镀金,只觉得就是独孤斩月环抱着她,倾尽一世温柔。 须臾光照缓柔,那人的面目也不再是虫儿臆想的模样。 眼前的男子虽不及独孤斩月神仙隽容,却也万里无一的个中翘楚。素净的脸盘线条柔和化雨,极长的睫毛覆盖着梅花鹿一般灵秀的眼睛,仿佛只要看人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内心。 他温柔地回望着虫儿,几乎把心融化。 正文 第71章 裙子破了个洞 他……不是他。 虫儿的嘴角情不自禁浮现苦笑。 “公子……您没有事吧!”突然街道两旁,倏然几十个武装森严的死士凭空飞出,杀气腾腾。 “多事……”那如玉公子软唇轻吐,居然把几十个人吓得呆若木鸡,匆匆忙忙又消失在人群中。 男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虫儿的脸,檀口逸香道“姑娘芳心所想的人,定然不是在下了。” 他一语中的,直接道出自己的心事,虫儿双颊飞红,不好意思地收回看他的眼神,急忙从他怀里下来。 “嘶啦……”她的裙尾估计被洗得酥脆,在他指缝间撕裂一条。 “呃……”虫儿的脸几乎烧成一片。 “看来在下不能放姑娘走了。”他完全不问虫儿的意见,直接又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将她抱回车内。 车外看似普通的装设,到了车内却天壤之别,有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此车恰恰相反,内部装饰落落大方,豪华中不失品味。 白衣公子的笑容和这车内的装饰一般,高贵而得体。 这一切发生的也太突然了,虫儿赶快找回理智,不好意思说道“惊扰公子大驾,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公子慢条斯理地坐下,笑盈盈道“在下雀离潇,敢问姑娘美名?” 雀离潇?岂不是和朱雀凤族的公主雀楚熙乃同一氏族?真是冤家路窄。 尽量保持低迷浅笑,若果他知晓自己与雀楚熙在争夺独孤斩月这件事中有些摩擦,不知会作何反响。 虫儿旋即笑道“小女子粗名,恐玷.污公子高雅,仅单一个虫字,公子可唤我虫儿。” “虫儿……虫儿……”雀离潇在唇瓣里反复品读,似乎把她的俗名读出雍容华贵的韵味。 “雀公子,”起身喊一句“停车”,虫儿抱拳道谢说“虫儿今日鲁莽,实在无颜继续乘车,我们就此别过吧!” 车夫没有停车,马儿继续前进。 雀离潇端出几碟精致的美食和一壶酒,仍旧笑盈盈道“虫儿姑娘肯赏薄面,与在下品酒吃菜吗?” 他小鹿般莹亮的眸子配合睫毛的翩舞,熠熠生辉,伴随马车粼粼的行驶声,竟是如此和谐。 虫儿总错觉他有丝独孤斩月的温雅气质,神不知鬼不觉被他所吸引。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蹭人家饭吃,似乎显得自己太随便了。 本想要开口回绝,可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大叫“空城计”。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雀离潇莞尔一笑,替虫儿缓解压力道“虫儿姑娘不要介意,我只是因为撕坏你的裙子,想赔你一条……”他无视虫儿的粗鄙,温柔朝摆在她面前的白骨磁碟中拣入一块上好的肉菜,继续悠然道“我现在腹中空空急需就餐,只怕去“锦绣阁”的途中自己吃喝冷落姑娘,不如一起品尝佳肴化解尴尬,你看可好?” 没想到他与那个娇蛮的雀楚熙大相径庭,为人和雅谦怀,怕自己难堪处处替虫儿解忧。 反正菜里有毒虫儿也不用怕,她不再端着直接跪坐雀离潇面前狼吞虎咽起来。 不是虫儿不想慢慢吃,只是三年没有闻过肉腥,实在是馋到不行,一吃就停不住口,吃完还想吃。 管他什么淑女形象,反正一下车就说拜拜,留下好印象顶个鸟用,白捡的便宜傻瓜才会放弃,再说谁知道下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喝凉水。 喊饿的雀离潇根本没吃一口,反而用手支住头,仔仔细细欣赏我风卷残食的劲头,眼里笑意渐浓渐郁,水灵灵一片汪洋。 “虫儿姑娘不是幽幽古国的人吗?”他突然一问。 虫儿立刻停止进餐,脸薄红道“是我的吃相太可怕吗?” 雀离潇哈哈浅笑道“是我身边出现的女人吃相太矫情,民以食为天,能吃就是活着的标志,如果一个人连吃饭这件每日必修的功课都弄虚作假,那这个人不过虚伪之徒,不值得相信相托。” 虫儿怎么听他这句话,都是在说自己吃相太狂野。 擦擦嘴巴,真心实意地要告别。 雀离潇急忙解释道“虫儿姑娘千万别走,我只是见姑娘昆仑玉姿,不似凡人,尤其姑娘的眼睛却是大海蔚蓝之色,在我幽幽古国极为罕见,所以才口不择言,还希望姑娘海涵。” 虫儿都险些忘记自己的眼膜是蓝色的,再看他那小鹿的眼睛里惴惴不安的神情不像假装的,要走了就是自己小肚鸡肠。 只好退坐回来,只是不吃也不喝。 气氛顿时尴尬,虫儿和他之间没有话说,只好佯装欣赏他车里的画饰避开他的脸。 肚子吃饱智商也随之提高,心里反复责怪自己今天太过鲁莽,居然上了陌生男人的车,还吃陌生男人的饭。 万一上了陌生男人的当怎么办? 鬼谷女不是说过“对你越好的男人,越是有所图谋。” 现在看来果真至理名言。雀漓潇的鹿眸紧紧锁死虫儿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的眼睛,跟第一次看见大猩猩一般,好奇地非要看个一清二楚似的。 虫儿感觉不爽,心脏一直提高至喉头,暗自捏住脖间的“穿心”,以防他突然袭击。 马车戛然停止,车夫叫一声“公子,到了!”虫儿才长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雀离潇终于回神,风度翩翩请虫儿下车,虫儿提着碎裙下车的瞬间,嘴巴惊讶到合不拢嘴。 好一个人山人海的“锦绣阁”! 虫儿脑海里何曾见过此等雕梁画栋,鬼斧神工的衣物作坊,单是门里门外熙熙攘攘的各色美女,就已经把这里的屋梁吵翻了。 她望洋兴叹道“人真多,怕是挤不进去。” 雀离潇给车夫使了个眼色,只见那车夫看似笨拙,实则海里的鳝鱼一溜烟就钻进里面,不肖一刻钟,店门口悬挂“今日停业”的牌子,众美女各怀惋惜如雀飞散。 路过时均朝雀离潇漏出酥酥麻麻的笑涡。 嗯……帅哥效益。 虫儿手一指道“停业了……” 雀离潇随意握住她伸出的指头,面带微笑道“我来它就得开业。”他虽言语清淡,却含着无尽的尊贵威仪。 正文 第72章 旧情敌 虫儿赫然觉悟,他雀家就是朱雀凤族最大的地头蛇,谁敢与皇族作对?推测这雀离潇不是皇族也是皇亲国戚,否则也不会这般尊严。 只是他才见自己一面就勾她的手指,难不成大胆狂放是他们国家的风俗吗? 虫儿尝试抽回手指,他握得紧若铁嵌,满脸自然笑意盈盈,径直领着自己进了“锦绣阁”。 阁外已然叫人大开眼界,阁内更加豪华气派,各式各样的衣服单由一间水晶柜所呈,周角镶嵌一排炽耀石,映射得衣服辉辉煌煌宛如嫡仙所饰,凡尘女子绝不敢碰,唯恐轻贱。 阁内的女子也恍如金枝玉叶,高昂的头颅鄙视一切俗人。 虫儿情不自禁扭绞自己身下的衣裙,觉得自己穿着形同抹布,污浊不堪。 雀离潇依然不放她的手指,神情尊贵不可侵犯,那些本来没将虫儿纳入眼底的绣女最终俯首,服服帖帖上来询问她的喜好。 虫儿恍然明白雀离潇如何紧捉自己的手指不放,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既可以制造舆论,又可以抬高她的身价,一箭双雕。 他的心思和独孤斩月一样缜密。 老板娘闻风而来,跑得花枝乱.颤,如同凌波飘来一颜大大的笑脸。 “贵客迎门三生有幸啊!”老板娘谄媚向雀离潇问好。 虫儿更加肯定他身份特殊。 “听说“锦绣阁”的绣娘技艺天下无双,今日在下登门亲目,想看看是否有配得上这位姑娘的衣服。” “是是是!”老板娘圆滑事故,就算见虫儿衣着寒酸,也绝对不会说她丑,老板娘笑眯眯阖掌一拍道“哎呦,这位姑娘如此天生丽质,和公子您简直一对璧人。” 虫儿要抽手。雀离潇往回一收,随意攥紧两根手指。他扑闪长长的羽睫追问道“衣服……” “哦哦哦!衣服……”老板娘额头居然沁出一层细汗,“这些衣服虽华丽多彩却难称姑娘仙姿,我家绣娘近日刚刚绣成一件极美的衣服,不如现在拿来让公子姑娘品瞧。” 雀离潇不言默许,老板娘千呼万唤叫四位如花绣娘抬出一个檀木削制的人偶。 那人偶身上披穿一件精美绝伦的水色长裙。不知绣娘采用何种巧夺天工的技艺,将一片完整的布料缝制成一件长裙,看似极薄的蚕丝其实密密落落十几层。细一看兰丝中并着更细的银线,纵横交错,错落有致,不同角度可折射不同的光泽,竟真如“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诗句的意境。 这件衣服没有过多的珠宝坠饰,胜在布料高贵,颜色淡雅,虫儿居然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雀离潇松开她的手,风轻云淡看虫儿片刻,言道“这件衣服就是为虫儿姑娘特制的。” 虫儿情不自禁伸手摸一摸那裙间的水波,那布纹真如水波荡漾开去,引得空山蒙雨。 “住手!”一声娇蛮语调自外传来。 虫儿听着熟悉万分,回头一看果真是个熟人。 雀楚熙彩云追霞一般进了“锦绣阁”,三年不见,她还是那么光彩夺目,虫儿发现只要她蹬足的地方一定蓬荜生辉,更何况是“锦绣阁”这样一个原本富丽堂皇的地方,也因她的美丽而金碧辉煌。 只是她的娇蛮较之三年前更胜一筹。 “这条裙子我出三倍价格买了!”雀楚熙完全不问价钱,甩给老板娘一张银票,就要差人拿裙子。 “熙儿……”雀离潇散淡一唤,“裙子是我的。” 雀楚熙略吓一跳,定睛细看是谁如此大胆,结果发现是雀离潇,立即飞奔入怀,欢喜道“潇哥哥……” 虫儿记忆犹新,她似乎也欢心雀跃呼唤独孤斩月作“月哥哥……” 雀离潇面带微笑,探出一指顶住雀楚熙的额头,把她的投怀送抱顶在一臂之外,英容灿烂道“不要抱我,离我远点。” 这倒出乎虫儿的意料,毕竟独孤斩月当时可是紧紧搂住了她。 “哼!”雀楚熙收回满脸热情,撅起一张人见人爱的娇红嘴唇,愤懑道“一年不见,你还是这副德行,当心我回去告诉母皇。” 母皇……虫儿多少觉得,这雀离潇是位货真价实的皇子了。 “哦,替我问安!”雀离潇淡淡回答,回首温柔问我“虫儿姑娘可喜欢,我看你眼睛都看直了,定是喜欢,老板娘,替我包起来吧!” 正思忖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老娘老妹如此冷淡,一个买字惊得虫儿如梦初醒。 “不必不必,”虫儿连连摆手“这裙子太贵重了。” 自己人微言轻,给钱的才是大爷,老板娘兴高采烈地要把裙子包起来。 “不许动!”雀楚熙霸道必露,几步轻功飞至衣服的一侧,蛮横道“这裙子除了我,谁也不配穿。”语毕大约才看见虫儿的面容,眼里微微一怔,抬起头来骄傲无礼地鄙视自己。 女孩子间的争斗最是妙不可言的,有时是为男人争,有时是为金钱争,有时是为容貌争。 “你也不许动,这是雀公子要送我的。”虫儿也不甘示弱,趾高气扬地回瞪她。 一时间风雨雷电齐鸣,只差打一架。 虫儿可记恨她长鞭耍弄得灵巧,今日良机天赐,正好领教领教。 她,还是当初的她。 可自己不再是往昔的自己。 “呵呵呵……好看的衣服还要人美才衬托得出精髓。”门外涌进一股浓郁的荷香,虫儿心尖无来由一酥,四肢百骸都麻了起来。 樱祭夜摇着玉扇,翩跹而入,尽显一个合格花花公子的风流倜傥。 “锦绣阁”内的女眷见他进来,脸面均飞镀一层红霜。 雀离潇蓦地起身立于虫儿身侧,谦和的眼睛机警地注视樱祭夜的一举一动。 樱祭夜狭长的眼角扫虫儿一眼,朝雀楚熙邪魅笑道“我看这位姑娘冰雪聪颖,很适合这件衣服。” 雀楚熙闻言喜形于色,脸颊红透如一颗饱.满的果实。她羞赧地打量樱祭夜的眼睛,本想看个究竟却被对方的邪俊刺痛了心。 当年他偷了她的钱袋。 如今,他怕是要偷了她的心。 “不过……”樱祭夜迷.乱的性.感嗓音一转,在场女性均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如果我的虫儿不能穿,那谁也不能穿!” 他扬手斜掷,一闪火弹精确无误地投射在那件无缝天衣之上,瞬间化为熊熊火衣。 正文 第73章 放火 “樱祭夜,你是说我比她丑啰!”虫儿气得牙痒痒。 “笨蛋!”樱祭夜合起玉扇潇洒朝门外飞逝,出门前魅叫道“还不快跑!” 他放火做坏事,为什么叫她跑? “着火啦!”锦绣阁顿时哭骂声一片,雀离潇急切大叫道“虫儿,你小心!” “雀公子,你……”虫儿本想说完你保重,抬腿就打算跑的。 她如果再不跑,就要被卖进妓.院还债了。 臂间的雄镯遭受一股神力召唤,虫儿把后半句道谢的话吞回肚子,身不由己被拖出百米,一抹紫色的魅影早早埋伏那里,见虫儿人来伸手一勾,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虫儿惊魂未定,知道是樱祭夜做的好事,想责问为什么他可以操纵自己的雄镯,那呼风唤雨的鬼谷女不是已经死绝了吗。 樱祭夜怀内温热,激得虫儿多少晕厥,他不由分说,含含糊糊低咒道“雀公子个头,一眨眼的功夫就勾引个男人……” 说着粗鲁地咬痛虫儿的嘴巴。 虫儿哎呦低叫,他伺机吻紧被他咬过的唇瓣,虫儿的上下唇肉如同被捆绑的四肢根本合不起来,任他随意鞭.挞。 几次三番,他的吻.技高超,虫儿的羞耻心被他一并"yun xi"干净,冥冥中股股热火由小腹勃发而上,几乎焚尽自己的理智。 虫儿这刚刚成熟的少女身,被他几番挑逗训练得极为敏感,只要他抵死吻自己,她的身子就该死得反应灵敏,异常渴求滋润,如同吸食噬骨的春.药。 虫儿觉得自己完蛋了,今夜自己是无力逃脱他的魔掌了。 樱祭夜几乎在摁倒虫儿的瞬间,突然停止一切举动,让她满盈盈的心忽然落空,其间滋味复杂,似乎有丝失望。不过虫儿也暗自庆幸还好他及时刹车,否则自己接下来的举止该是有多么可耻和罪恶。 回想前事,虫儿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下光线昏暗,正是夕阳尽落,柳稍停月的时候,樱祭夜抚住胸口避着虫儿偷换几口新鲜空气,那万年不变的厚脸皮居然淡淡晕染一层潮红,只是那碧绿的眸子里倒影出天际边的火烧云,一路烧到他眼底。 虫儿“噗嗤”好笑,他为什么会脸红?他吻过的女人的数量难道不该比天高,比海深。 这么一想她又不想笑了。 “你真折磨人……”樱祭夜从背后环抱住虫儿,把依旧携带着燥.热的脸颊贴在她的耳旁,嘤咛低语道“我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 她的心?她的心里早就装满一个人,那个人太大太重,自己的心又太小太轻,如何是赶他不走的。 虫儿的嘴火辣辣的肿红一片,激.情退却之后被风吹拂,整张嘴宛如被炮仗轰炸,直痛到心里。 徐风一吹,吹走了许多体内的躁.动不安,吹来了更多的理智警醒。虫儿不得不考虑樱祭夜倒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若说贪慕钱财,她可算是穷鬼中的战斗机,若说贪图美色,虫儿也不敢说自己倾国倾城,若说期盼一夜风.流,虫儿看他已然做到夜夜笙歌。 若如他所说想要自己的心,虫儿倒真心好奇,她的心他要来做什么,彰显自己的累累硕果吗? 虫儿冷笑道:“樱少仅需随意在外面走一走,瞧一瞧,无数颗芳心便抵死暗许,其实多我一颗不多,少我一颗不少。” “虫儿这话,我可以理解为吃醋吗?”樱祭夜宠溺地用手指摸一把虫儿的唇瓣,指尖弥漫的温热刺痛嘴唇里的嫩.肉,不由倒吸几口凉气。 “哼……”虫儿极冷一哼。 他的自我感觉似乎太过良好。 “看来是怪我没有吻到位……”樱祭夜强行搬过虫儿的身子,俯头还要来虐待她的嘴。 这次虫儿偏头错开他的脸,成功躲避他的袭击。 “为什么”樱祭夜疑惑不解道“方才你明明反应得厉害,我都快被你的热情烧焦了……” 他俯身想再追吻一次。 虫儿更冷反驳道“生.理需求是生.理需求,心理需求是心理需求,就算是雀公子那么啃我,我也会很热。” 樱祭夜浑身的气场急剧降温,几乎冷至冰点,虫儿的自信险些被他的寒气逼退,硬着头皮回顶他尖仞般犀利的眼神。 夕阳沉落,夜幕降临,周遭的光线渐昏渐暗,她已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作何变化,只觉察他眸子里闪逝两星翠光,宛如受伤的狼。 虫儿心里莫名难受,几乎有种窒息的错觉,难不成自己对他日久生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 太糟糕了…… “近,近,近!”樱祭夜沉郁呼出三个“近”字,虫儿被雄镯无情推倒在他怀里,他身体散发森郁的荷香,虫儿从未闻过这般浓重的芬芳,想来他的心头决然气极。 “我的雄镯为何会听你的召唤?”虫儿追问道。 樱祭夜掀开她的左臂水袖,同时拉开自己的衣袖,一双手臂并排齐举眼前,两只玲珑金镯一大一小,镯内镶嵌的黑色耀石辉闪着隐秘灰蓝的光晕,旖旎瑰丽。 “怎么会?”虫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分明记得鬼谷女的手腕被樱祭夜齐根削断。 “怎么不会……”樱祭夜的眼睛沉.迷于,这对镯子在暗夜里荡漾的诡光,“那日削断鬼谷女的手腕一是救你迫在眉睫,二就是为了与你一起佩戴这双“执子之手”的魔镯。” 樱祭夜温柔得握住虫儿的手,十指紧密绞.缠,刚才的激怒完全被他成功藏匿起来,两只镯子碰触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犹如罄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樱祭夜的声音忽而没有了一贯的自信,声音脆弱得令人心碎,“我第一次见鬼谷女为你带上此镯,我便发誓有朝一日要与你同戴,如今心愿完成,你的手此刻就在我手里,可惜你的心……永远那么难以捉摸。” 他的手指如此温热,把虫儿的手捂得暖暖苏苏,可惜他的指温也只暖在虫儿的手心,而抵达不到心间。 哎……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的困境呢?自己的一颗红心早就托付他人,只是那人自有心爱的女人,她这也只算作单相思无果,如今有个男人日日纠.缠着自己,处处对自己好,难道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新感情吗? 不能……她做不到,也做不好,自己单恋独孤斩月四年,苦苦想念他三年,七年的感情足以刻骨铭心,怎么能为别人的几次好,便轻易抹煞。 虫儿低头不语,脚尖在地上画过一圈后,娇嗔道“你说话不算数!” 正文 第74章 睡个好觉 “我对你说过那么多句,不知你指哪一句?”樱祭夜奇怪道。 “你说只要你和千目恢复功力,就答应我三个条件的。可惜我三年的血也放了,你们俩果果也吃了,却言而无信。”虫儿挑眼送他一击鄙视的眼神。 “美女……”樱祭夜好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谁说我没有说过,出孽镜谷的时候我不是说你我割袍断义,分道扬镳的吗?为什么现下我走哪里,你走哪里,我买衣服,你就烧衣服,这叫言而有信吗?” “你……”樱祭夜打算要甩开虫儿的手,最终想想还是没有撒手,深深失落道:“你这是要变个方式拒绝我,难道独孤斩月就那么好,他就那么招你喜欢?” “是……”虫儿继续道:“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喜欢独孤斩月,我就是爱他,提前告诉你我心里有人就是对你负责,叫你不要执迷不悟,不然你控制不好自己的感情,使劲对我发情。以后追究起来,你还要责怪我欺骗你,玩.弄你……” “你……再……说!” 樱祭夜显然不愿听虫儿再说下去,他蛮恨将佳人一把横抱怀里,提气飞速奔波,一会儿倏得跃上屋顶又跌坠下地,一会儿水面漂移飞溅冰凉的水花。 他的行迹恶劣,手段残忍,吓得虫儿惊叫连连,使劲攀紧他的脖颈,他才多少解气减速。 虫儿被他过激的举动颠簸得腹内七荤八素,只差呕吐。 他笑得哈哈不止,狂邪道:“你再说吗?再说吗?你再敢说就直接回家上.床!” 虫儿陡然觉得跟流氓真是无法正常交流。 肚子不适时“咕噜……咕噜……”闹翻天。 樱祭夜紧急刹车停住脚步,迎风玉立一树梢顶端,只肖清风细吹便摇摇欲坠。 虫儿死盯住他,他难不成要把自己扔下去? “你没吃饭?”樱祭夜紫发风中漫舞,桃花眼里斜勾一丝疑惑。 虫儿闭住嘴巴做无声的反抗。 肚子不给力,不间断做有声的反抗“咕噜……咕噜……咕噜……” “想吃饭吗?”樱祭夜俯首帖耳,嘴唇在虫儿外耳阔腻歪歪一划,激得她身子立马瘫软软一半,柔柔弱弱地瘫倒在他怀里。 这该死的身子,似乎也太过敏.感。 “我想吃烤鸡!”人穷志短,虫儿无奈道。 樱祭夜满脸灿烂,一语双关道“现在你且说,你离得开我吗?只有跟着我才有肉吃……” 虫儿“……”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虫儿补充道“我还要把所有的好吃的都吃一遍……” 樱祭夜嘴角满逸着洋洋得意的笑涡,浅吟道“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低头的时候一绺发丝低垂下来,缠绵入颈,搔.扰得虫儿不禁心猿意马。 他顽劣接道:“就算你要吃我,我都义不容辞……” 虫儿偷瞄他狂邪的俊丽容颜,看来刚才说在他耳边的狠话,已然随风而逝了…… 好久没有睡过如此酣畅淋漓的觉,不用担心第二天被鬼谷女杀死的感觉真好,肚子里填满山珍海味的感觉真好,不用担心被噩梦惊醒的感觉真好,心里充满对未知生活的向往真好…… 离开鬼谷女,离开孽镜谷,离开地狱般的生活真好! 虫儿笑眯眯地睁开朦胧睡眼,满意得在疏松的软床上翻个身。客栈的大床既松又软,睡起来如同卷在云端。 不用睡棺材板,睡温暖舒适的床才是真的好! 懒洋洋伸展腰肢,尽可能舒展到四肢的极致,再缓慢放松,感觉舒坦极了,不由自嘴角逸出一丝呼唤,真是舒.服得想唤娘…… “不要瞎叫……”一只手凭空捂住虫儿的嘴,樱祭夜的脸随之贴在虫儿的脸上,亲昵得蹭了又蹭。 他似乎还没有睡醒,两弯睡眼惺惺忪忪,低沉的余韵里淡携着无尽的感性。 “你昨晚叫得那么厉害,害我都没有睡好……”他拿嘴角摩擦虫儿的脸颊,一只胳膊顺理成章地搭在高耸的胸前。 “什么!”虫儿条件反射一把推开他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往被窝里一看,身上的旧衣全然不见踪迹。 虫儿几乎咆哮道“樱祭夜!你给老娘说清楚,是你主动qiangjian的我,还是你诱.惑我qiangjian的你?” 拼命回忆昨夜的情景,只有暴饮暴食,绝对没有寻.欢作.乐的场景,如何脱得这般干净? 气急败坏一把揪住樱祭夜的衣襟,赫然发现他脱得比自己还干净 原来男人的胴。体也可以用“秀色可餐”来形容。 虫儿的脸几乎烧成一团火红,心里低咒道“妖孽!”。 “你不要脸!”虫儿哇得一声捂住双目,他那邪恶的卧姿怎样都挥之不去,反复在脑海里折.磨她的理智。 “你怎么这样激动……”樱祭夜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笑嘻嘻伸手来拉开虫儿的手,“早知你这么激动,昨晚当真的来点什么意外就值了……” 甩开他的纠缠,心里又羞又躁,他还真是恬不知耻?虫儿越想越气,索性睁开眼睛,一把摸出“穿心”弹出利刃,将刀移送直送他心窝处。 “你……你……有话好说……”樱祭夜赤身翻起,两只手拍合一夹把“穿心”固定掌间。 满室春.色陡然流泻。 虫儿尖叫连连,赶紧闭眼道“樱祭夜,你做起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没穿衣服吗?” 樱祭夜不要脸的笑声传至耳边道“虫儿不也对我坦诚相待吗?” 对了,自己还光着膀子呢!虫儿哇哇大叫丢下“穿心”,一溜烟钻进被窝里。 脚底下有坨滑.腻腻的东西在蠕动,触碰脚心冰冰凉凉。 “什么玩意!”虫儿头皮发炸再叫道,又从被窝里完全跳了出来。 被窝由小包缓缓鼓起一圆大包。 “姐姐……是我!”千目化作小兔崽子的模样,迷迷糊糊探出头来,刚睡醒的样子煞是可爱。 虫儿额头流下冷汗,尴尬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的被窝昨晚倒底睡了几个人?”神经质般警惕朝被子四周扫视一圈,确保不会再有人钻出来。 随手把枕头丢给樱祭夜,他现在的姿态实在是伤风败俗,有碍观瞻。 千目似乎没有睡醒,眯着眼睛呆萌道“姐姐,你忘记了吗,昨晚你吃饱后就倒在餐桌上睡着了,主人把你抱回屋来,给你脱好衣服说这几年你风餐露宿,受尽疾苦,无论如何叫你睡个好觉……” 虫儿凶狠提手一指樱祭夜,什么叫他为她脱好衣服?她的衣服是他随便能脱的吗? 樱祭夜怀里抱紧枕头,心有灵犀尴尬一笑。私底下瞪了千目一眼。 正文 第75章 揭短大会 千目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我和主人已经休息,结果半夜听你房里嘈嘈杂杂,主人生怕你遭遇暗算,衣服也来不及穿就赶过来了……” 虫儿狠毒提手戳一下樱祭夜的腰肌,樱祭夜哎呦轻唤扭开身子,虫儿继续鄙夷道“衣服也来不及穿?你跑过来时冷不冷啊……” “我正洗澡呢……”樱祭夜不好意思一笑道,暗自捏了千目一把。 千目后知后觉唏嘘道“结果姐姐你只是在闹梦游,爬起来大吵大闹一阵就睡了。” “是吗?”虫儿不相信道“我都说些什么?” “这个……”千目挠挠蓬松的乱发,欲言又止。 “没有关系,你且说来听听。”虫儿眼神鼓励他讲出真相。 千目鼓起勇气,细细道来“你说你好可怜,从小没爹没妈没人爱……” “你说你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个爱慕的人,结果都是虚假的骗局……” “你说你吃不饱,穿不暖,受尽鬼谷女的虐.待,现在还要被主人要挟才有肉吃……” “你说主人是个衣.冠禽.兽,见一个,爱一个,你才不信他的甜言蜜语就傻乎乎上他的贼床……” 樱祭夜的脸色不大好看,暗中多捏千目几把。 千目揭秘过于上瘾,完全不在乎肉.体的疼痛,神采飞扬道“姐,你还说你好不容易长大了,你要好好找个男人谈恋爱,尝尝男人的滋味……” 虫儿干咽一口唾沫,假笑两声以饰难堪,自己有那么渴吗? 樱祭夜低低喃喃道“偿我的滋味不就行了……” 千目最后道“姐,反正你还说了好多,我都记不住了,不过最后你命令主人躺下,说被子里有点冷叫他给你暖床,然后你还叫我也躺进来,说预防主人干坏事。” 所以,他们三个人共睡一被。 虫儿烦心得捏一捏隐隐胀痛的额角,脑海里反复回忆昨夜的凌.乱场面,分明记得自己睡得极其踏实,现在看来冥冥之中她还是停留在恐怖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虫儿蹲在床头蜷缩一团,陡然觉得缺乏安全感,虽说自己一直都肆意妄为,口无遮拦,可曾几何时她这大大咧咧的个性,居然也开始为生活所屈服,被残酷的现实腐蚀殆尽。 “虫儿莫怕……”樱祭夜最会察言观色,他温柔地将自己揽入怀抱,眼里流出的痛惜毫无掩饰,他自责地用微热的手指摩挲虫儿右臂上的三十六道疤痕,那些疤痕如此丑陋恶心,他却抚.摸得柔情蜜意,仿佛那些疤痕被他缓缓拂揉过,便会凭空消失。 “我愿意一生都守护你,绝对不让任何人再伤你一肤一发。”樱祭夜将虫儿右手掌心摊开,那里的疤痕最为扭曲,盘缠横贯整个掌心,其丑无比。他毫不犹豫深深烙上吻痕,温柔的气息几乎将那伤痕熨平。 都说十指连心,此刻虫儿的心也要被他的滚滚热吻,熨烫平复。 千目好奇道“主人,你的被子鼓鼓的,为什么?” 虫儿心里萌生的火焰瞬间被仅存的理智熄灭,嘲讽道“若说伤害,这世间最会伤害女人的怕是非你莫属了吧?” 樱祭夜的一切亲昵行动戛然而止,长发垂顺披散遮掩他低下的头颅,浑身的气场立刻变得阴沉可怖,他沉默寡言地给虫儿盖好被子,突然一把揪起呆若木鸡的千目,把那可怜的孩子夹在身前为他遮.羞。 无辜的千目像只小鸡仔一样被他提了出去,小脸惨惨白白毫无血色,一声也不敢反抗。 其实虫儿挺想替千目求情,可惜樱祭夜的迷人背影实在是令人血脉贲张,她怕看多了长在眼睛里拔不出来,只好背对着两人绝对不敢睁眼。 待樱祭夜抗着熊孩子千目离开房间。虫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地,蹑手蹑脚地找见自己被樱祭夜脱.去的衣服。 那衣服折叠得井井有条,探手在衣服夹层里摸出一个粗制滥造的手工布囊。 布囊边沿绣缝一圈可以抽拉的细线,虫儿在挽结的时候一并插入自己的一根头发,如果有人偷偷摸摸解开绳索,那根发丝也便随之脱落。虫儿清晰看见一根粗黑的发丝老老实实挽入细线中,知道樱祭夜昨夜没有动过自己的东西。 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地。 解开布囊取出里面的阳镜青芜和仅存于世的唯一果果,心里感慨万千,现在除却“穿心”,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也超不过这三样宝贝。 小心翼翼用针在指尖刺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把血滴悬于青芜的镜面中间缓缓一挤,那珠血滴立刻垂落镜中,溅起无数颗更为细小的血尘。 镜面涩光一闪,乌沉沉透出丝活气。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镜内传出,虫儿的心立刻被揪扯起来。 “青芜,你没有事吧?”虫儿急切关怀道,自从青芜被千年雷暴劈中后,境况大不如从前,她只能隔几日喂他吃滴药血,用绵薄之力来延续他的寿命。 “勉强活着……”仅是一场灾祸,青芜的天籁之音宛若宝物蒙尘,多少嘶哑分毫。 虫儿举起果果,真心实意道“不然用果果为你续命好了……” 青芜低哑失笑道“想那日你的胳膊几乎被鬼谷女的阴招弄残,你都舍不得吃这果果,如今叫我这命不久矣的老家伙吃了,岂不暴殄天物。” 青芜阻止虫儿的好意,继续道“你的身份特殊,万一哪日遇到天灾**,那时再保自己性命吧……咳……咳……” 虫儿见他一心为自己盘算,心里感激涕零道“世间只有师傅对我是真心。其他的人都是浮云!” “你信不过樱祭夜?”青芜平复气息,语重心长与虫儿交谈,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自他受伤之后几乎不能用传心术与虫儿沟通。 虫儿说不准答案,总觉得樱祭夜对自己好是出于征.服的胜利感,可似乎又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参杂其间,总之乱七八糟说不清楚。 或许是她敏感多疑,也或许是她猜忌心重,在鬼谷女身旁待了这些年,就算再天真烂漫,也该学会多长几个心眼。 正文 第76章 你滚开点! “那日提及鬼谷女额际的焺珠,我看他的眼睛里有种奇异的神采飞逝,所以我也不敢太相信他。” 想当初要杀死鬼谷女的时刻,樱祭夜完全没有听鬼谷女讲述悲惨过往,反而在听见“焺珠”“狂珠”这两个词的时候性致盎然,拼死追问这两颗珠子落于谁手,这本就不算正常,现在青芜背后玲珑剔透镶嵌一颗“阳珠”,虫儿一直隐瞒他从未叫他看过。 从孽镜谷逃出生天他便像粘牙糖一样穷追不舍,再加上他昨夜主动为自己宽.衣,这般单薄的衣服里藏根针也是会被觉察,更何况是青芜和果果这么明显的两个物件,叫虫儿如何不疑心他的企图。 好在虫儿的包裹没有被解开的痕迹,否则即可断定他居心叵测。 可是……他那些柔情蜜意的吻,看起来又是如此发自肺腑,害得虫儿用铁浆铸就的心门,几次险些为之打开。 一时间自己也不知该相信他,还是怀疑他。 “看来鬼谷女也教会了你不少东西……”青芜见虫儿愁眉难展,为她舒怀道。 “只要看过她的脸,听过她的故事,任何女子都自当警醒。”一回忆起那张斑驳腐烂的脸庞,破碎如同凋零的花叶,叫人如何不惋惜深思。 “当年我和离玄子一起捡到她的时候,她真心是个纯洁无暇的好孩子……”青芜不由得唏嘘起鬼谷女的命运悲惨,“只可惜她额际天生的“焺珠”,为她招致了祸端,残害了自己,也荼毒了别人……”青芜的语言道不尽的惋惜和悲怆。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纯洁若水的女子,因为情爱所伤,变成一个魔鬼的凄凉一生。 毕竟他也只是面镜子,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痛苦地观望,却不能扭转乾坤,虫儿听得出他的语调里饱含深深的懊悔,他也自责没有及时辅导鬼谷女如何化解爱恨情仇。 试问这世间真有几人,能轻轻松松化解爱恨情仇而不遭受伤害?恐怕连青芜他自己也在围城里寻找出路。 “师傅,那你可知道这“焺珠”与“狂珠”是做什么用的吗?”虫儿实在好奇两颗珠子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有人会丧心病狂到为此弑子杀妻。 青芜沉思片刻,大约回忆道“以前听离玄子偶然提及人神迦释罗,说这位人神腕间有串法珠,名曰“流云之歌”,乃是杀生害命的法器之绝,据说厉害非常,所向披靡” “这样厉害的法器,怎么会四分五裂了呢……”虫儿刨根问底道。 “这个嘛……”青芜还想说些什么。 门口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吓人一跳,虫儿把青芜和果果随手往布囊里一塞,慌张问道“谁呀?” 樱祭夜邪恶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今日天气大好,不知虫儿姑娘可否赏脸一同游玩?” 虫儿慌张说好,一边叫他在门口等,恐他起疑便匆匆忙忙梳妆打扮。 推开门时樱祭夜正双手绞缠斜依门框边,仅是须臾的功夫他早收拾妥当,今日他穿一身暗紫色云翔符蝠纹蜀锦长袍,腰间一根黄玉翡翠腰带将欣长的身形分作绝佳的比例,显得上半身肩背挺阔,而下半身长腿修直。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用与腰带同色系的镶碧鎏金冠束起紫色长发,鬓角处各留一缕散落襟前,樱祭夜熟知自己发色独特,他也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他选择的锦服暗紫尊贵,而他天生的紫发水润柔亮,这两种不同程度的紫色交相辉映,相辅相成,便成就他高不可攀、低至尘埃的丰神俊邪。 往日他随随便便就已绝美无伦,今日一见浑然不像凡人。 他若是个吃心的魔鬼,定也是个魔中至尊。 虫儿不由脸红心跳,没来由得胸口喘不上气,她猜可能是担忧他听见自己和青芜的对话。 “久等了……”俯首看他的靴子,如何也看不得他的脸。 “只要等的人是你,天长地久我也可以等下去……”樱祭夜习惯甜言蜜语,可听得人却觉得他是肺腑之言。 虫儿故意不看他,伸头探看他身后空空荡荡,不由奇怪道“千目呢?” 樱祭夜不满道“今天叫他在家玩,不许出门。” 虫儿眼里流出失望的神情,刚才多亏有千目碍事,她才从樱祭夜的魔掌里得以幸存,现在唯一碍事的人不见了,叫自己如何跟樱祭夜和平共处? “怎么?你不想跟我出门……”樱祭夜用手指勾起虫儿的下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水盈盈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自从见过他的**以后,怎么一看见他的脸,虫儿就燥.热难.耐。 “你打扮的太帅了,我怕配不上你。”艰难把视线移开至他的胸口,此时他衣着光鲜亮丽,器宇轩昂,谁想像得到他没穿衣服的时候,身材简直好到没朋友…… 额……她是隔着衣服意.淫他的胸肌吗? 拼死摇摇头,甩开他勾人的手指,“我不去了,我连双好鞋也没有……”虫儿逃跑一般打算溜回屋去。 “你回来!”樱祭夜把虫儿的腰一把搂回,虫儿在他臂弯内旋转半周,酥柔柔地依偎在他肘弯里,他用大手抚稳虫儿的背脊,脸靠脸道“出门就是要给你买衣服的。” 虫儿吃惊望他,他的眼睛绿波横扬。 “你的衣服只有我可以给你买,剩下的阿猫阿狗绝对不配知道你的尺寸。”樱祭夜俏皮地点点虫儿的鼻尖,意犹未尽道“你的肚.兜都洗旧了,亵.裤也该……” 虫儿哇得一叫堵住他的嘴,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的内.衣问题,虫儿羞愤道“下.流,下.流,你下.流!” 樱祭夜轻咬虫儿的手指一口,虫儿受痛拿开手指,他将嘴唇间的暧昧吹在佳人耳边,麻.酥酥道“我都叫你看个干干净净了,你才只叫我看到内.衣的部分,说到底……” 他放肆咬住虫儿的耳垂,火辣辣道“还是我比较吃亏……” 虫儿天旋地转,脑袋空白一片,见他又要欺身霸.来,慌忙蹲下一滑.溜出他的禁锢,飞快逃道“你离我远点,你个色鬼……” 樱祭夜哈哈大笑,紧跟而来。 正文 第77章 不许见男人 孽镜谷的阴霾终年不散,虫儿早已受够不见天日的森寒和冷若刮骨的阴风。 太阳明晃晃高悬天际,把无尽的光和热投撒大地,抬头迎向那炽烈的光芒,可是金针般的光束叫虫儿根本睁不开眼,反而刺得泪流满面。 樱祭夜掏出手绢细细为她擦去泪珠,温柔地揶揄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太阳光不能看吗?” 他身体自然含香,就连手绢上都沉浸清淡的荷香,虫儿贪婪地多嗅几口香气,觉得刹那间芬芳入脾,连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虫儿放肆娇嗔道“孽镜谷待了三年,一直就渴望看见这种明亮的太阳,只要看见太阳,就觉得自己还在世上好生活着。” 樱祭夜沉.吟半刻,眼光流淌过虫儿隐藏在长袖内的疤痕,似乎有某种情感一闪而逝,终究没有多说。 他只是默默走在她的身侧,用高大的身躯遮挡住明烈的日光,但是太阳散发的温热,依然不增不减地温暖着虫儿的心。 两人闲庭信步,比肩同行。 路过的人均投出艳羡的神采,大约觉得虫儿和他是一对恩爱情侣。 在这春华秋雨的绚烂时节, 言多总是浪费。 樱祭夜束起的长发伴随着他稳重的步伐,一起一伏荡漾起灿烂的紫晕,与虫儿的黑发在风里绞.缠.绵绕,两人都不曾去拨回,就放任彼此的发丝纠缠不清。 许久,路过一娇滴滴的美女,许是偷窥樱祭夜一眼,不小心脚下一滑朝后坠去。 樱祭夜条件反射身形侧闪,长臂轻揽宛如勾月,潇潇洒洒把美女护在怀里。 美女顿时红透整张脸皮,捂住颤抖的酥.胸,千娇百媚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她的声音绵绵脆脆,宛如入口即化的薄糖,甜到人的心坎里。 “举手之劳……”樱祭夜君子而笑,只是手还久揽住姑娘蜂.腰,迟迟不愿撒手。 虫儿故意路过,用不大不小,不咸不淡的声音调侃道“乡下呆久了,看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樱祭夜旋即礼貌道“不好意思美人儿,我家娘子吃醋了,得罪得罪!”他直接撤回自己的手臂,扑身上前挽住虫儿的柔臂。 那美人来不及错愕,应声倒地,咕噜咕噜滚身而去。 真心可怜那花朵一般娇弱的肢体。 “如果只摸她的腰,应该可以给八十六分。”樱祭夜搓搓下巴,诚恳评价道。 虫儿嘲讽道“那不知在樱少风流快活的这千百年来,有没有摸过一百分的腰?” “嗯……”樱祭夜认认真真回顾道:“有……就是虫儿你的腰最让我搂不够瘾。” 说着他就放肆紧紧搂住虫儿的腰,泼皮无赖道“还有你吃醋的声音最好听,你吃醋的样子最迷人……” 言罢,他偷啄虫儿脸颊一口,挑眼偷窥她的反应。 虫儿暂放下对他的疑心,脸上荡漾出妖妖桃花的粉霞,有道是人不风流妄少年,在这良辰美景的笼罩下,莫要辜负诗情画意里的温柔绻缱,她且也尝尝牡丹花下死的云心水性,暧.昧不明。 樱祭夜见虫儿竟然没有批评他,眉眼笑得灿烂辉煌,势要将头顶烈日比将下去。 他低头要来欺负虫儿,虫儿昏然半推半就。 一只粗糙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严肃道“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我有要事先办……”樱祭夜将身后之人视作空气,还要来招惹她。 虫儿嘿嘿一笑捏住他的嘴巴,把他的脸扭送给身后的人看,赫然发现几十号官兵装扮的人将他们包围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坏我好事?”樱祭夜懊恼成怒,对当地武装人员极为愤懑道“官爷,当街亲亲老婆不算犯法吧?” 虫儿暗自掐他的腰肌一把,他的腰肌结实如石,根本捏不到赘肉。 “可你昨日纵火行凶,险些烧了锦绣阁,公子应该不会忘记吧?”为首的男子并没有穿衙役的服饰,素服装扮却宛如眼熟。 “捉贼捉赃,你说我是人犯,我便是吗?”樱祭夜抽出玉扇,缓慢替虫儿扇起风来,可谓体贴入微。 其实他另一只手藏在玉扇后比个“溜”的手势,虫儿心神领会点点头。 这男子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一看那画中的男子面目可耻,獐头鼠目,唯有一头紫发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你确定……这是我?”樱祭夜合扇一指,难以置信道。 虫儿也细看分秒,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勇敢面对事实真相,这张画果真传神之作,与你如出一辙,不区二人。不知作画者何人?” “是我们尊贵的……嗯……是本地的治安长雀离潇雀大人。”素服男人铿锵有力地解释道。 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谈中,虫儿大约判断这雀离潇定是朱雀凤族的皇子了,只不过这皇二代不然是触怒女皇下放改造,不然是自己要求下乡锻炼,所以才成了本地的治安长。 “你不是昨日替雀离潇公子赶车的车夫?”虫儿惊讶异常道,难不成是昨日治安长大人微服巡街,结果被自己误打误撞给碰上了。 “姑娘好眼力,雀公子同样嘱咐在下,如果再巧遇姑娘,方便的话要一起带回。”素服男子对虫儿恭恭敬敬,礼貌尤佳。 “她没有空!”樱祭夜一口回绝道“她还要回家,做饭,生.娃呢!” “我不着急,反正我还得谢谢雀公子……”虫儿表现得格外积极。 樱祭夜玉扇往她面前一掩,凶狠威胁道“你敢见他,我就夜夜不让你睡觉!” 然后面露和蔼可亲,对着素衣男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独自与你们前往……” 樱祭夜突然拍一把在素衣男子肩侧,那男子立刻颤颤危危,双腿战栗不止,似乎承受极大的内力压迫。 “可好?”樱祭夜阴阳怪气朝他温柔一笑。 “好,没有问题!”昨日见素衣男子身手敏捷,但在樱祭夜手里,他就是只可悲的蝼蚁,捏死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很好!”樱祭夜高抬贵手,那素服男子身软一倒,身后几十位官兵一同出手扶住他,他才没有栽倒地面。 樱祭夜不以为然,回头对虫儿柔中带严道“乖乖回家等我,不许瞎跑,不……许……见……其……他……人!由其是……男……人……” 虫儿见那素衣男子仿若大病一场,整张脸白赤赤毫无血色。 赶紧乖乖点头答应他。 正文 第78章 总是一个人 樱祭夜十分满意她的答案,潇洒一甩长发,几十号人陡然变成他的仆从尾随其后,渐渐消匿人群之中。 虫儿一人转悠半天,觉得少了樱祭夜立刻索然无趣,不如听他的话,乖顺归家等他,没准还能换顿肉吃。 想至此处,虫儿呸呸狂吐,什么时候自己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还要受他调遣? 随机调转方向,继续游山玩水。 中午一个人吃了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花光最后一文钱。陡然觉得自己除了肚子是饱的,浑身上下都是空的,心里尤其空空荡荡,格外烦闷,借问店家哪里有散心消暑的地方。 店家遥指东南隅,有泉名唤“锁心湖”,但凡情场得意的可求百年好合,但凡情场失意的可求月老垂怜。 虫儿说:你看我属于哪种类型?得意或失意? 店家不好意思道“我看小姐属于混合型。” 虫儿哈哈大笑,笑得心里蓦然空虚。 顶着日头走了许久,远远听见潺潺的水声,再走须臾便闻见隐隐的水汽,知道自己达到目的地,身心立刻被即将迎接的胜利推至**。人也不似原先那般空虚无底。 沿着青石子铺就的小路,袅袅娜娜走将前去,果真看见一湖碧波。 虫儿的记忆里还从未见过湖泊,真正的湖水是凝然不动的,如同一缸浓浓的绿酒,真正的湖水有如巨大而敦厚的玻璃,灿烂而沉重地安息于广大的盆地中,天幕似乎沉入了湖底。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诗词中的佳句用来形容此处美景恰到好处,多一分艳俗,少一丝寡淡。 三三两两渔舟浮浮泛泛。 六六五五情侣卿卿我我。 人间美眷并头比翼,怕是神仙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念头。 虫儿低头一望湖岸,光华闪闪的金银铜币层层叠叠铺满湖底。难怪这里的湖水要格外璀璨夺目,原是湖底湖面遥相辉映。 路过几对佳人均是成双成对,只有她自己形单影只。 怪不得店家极力推荐来这“锁心湖”。 虫儿摸摸衣服兜,居然又叫她摸出一角铜钱,赶紧依葫芦画瓢默默许愿道“湖神啊湖神,莫要嫌弃钱少,请您大发慈悲,打赏我一个才貌双全,逸群之才,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淑人君子,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才貌双绝,惊才风逸……的男人吧!” 语毕,郑重其事地将钱从手里抛至湖中。 “噗通!”一声钱币入水,溅起层层涟漪。 “噗……通!”湖对岸有个人也丢了一锭金元宝入湖,只是莲叶高挺茂密,把彼此之间遮蔽得隐隐约约,看不分明,远觉得对方似乎是位白衣男子。 人比人气死人,有钱人丢元宝的“噗通”声,自然也比寻常钢蹦儿洪亮。 虫儿凝眉略挑,突然间觉得这湖里沉淀密密麻麻的金银财宝,可不可以叫自己临时借用一点…… 赶紧摇摇头赶快祈祷,叫湖神不要责怪自己口无遮拦。 罪过,罪过! 正反省时,湖上清波澜澜,一艘画舫从西头行驶过来,画舫内张灯结彩,喧嚣连天,舫顶上漆着朱漆,船柱雕龙画凤,当其驶近,才发现舫内金碧辉煌,连彩灯内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笼罗纱。 其间一女子妙立船首,迎风独奏琵琶,哀婉的曲调伴和着侬侬软语低吟浅唱。 那歌声如泣如诉,道不尽望之不得的离离衷肠,虫儿只听得依稀几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听她一曲《蒹葭》千回百转,虫儿的五腑六脏也是要迂回曲折起来。那画舫渐行渐远,连那歌声也是飘渺云际而消散。 虫儿心里烦闷更甚,在他人眼中“锁心湖”是定情湖,现下在她看来却更似汪汪离人泪。暗怪如果此时此景她唱首情意绵绵的歌曲,反倒不叫自己这失意人肝肠寸断了。 “哎,云心水乱去,茶罢话风凉……”遥遥湖畔飘来一句仙音,恍然若梦。 虫儿心里空寂聊赖的情感陡然生变,虽说自己没有什么古诗词方面的造诣,却也体会这句内处处饱含对心爱男子的痴嗔和娇怨。 想这“乱去”“风凉”不正是男子心意难以捉摸的真识写照? 虫儿想此女定也是被那悠悠荡荡的诗经,勾起了千丝万绪,与自己阁湖而灵犀。 知音啊知音,虫儿带着期盼的目光打量湖间横卧的汉白玉石桥,若是依照听声辨位的原理,那声音的主人须臾便走至此桥。 果真片刻,桥头立一曼妙靓影。 虫儿虽是女子,也不由眼前一亮。 真正个纤腰扶风柳,清舞弄梅芳的曼妙女子。 远看月样容仪妩媚蒸腾;近看冰肌玉骨粉面含露。 眉凝积翠春黛,眼滴晨蕊莹珠。 鼻腻秀拔,唇红齿白。 好个绝代无双的佳人。 如此佳人,莫说是热血沸腾的男子,就是虫儿这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也想上前搭讪,一睹芳容。 虫儿邪恶想到,如果此时恰有几个登徒子上前去调.戏她,自己正好可以扑上去来个“英雄救美”,既可解自己手痒之余,顺便让她请自己吃饭谢恩。 或者像以前欣赏过的言情小说里用烂的场景,飞奔出一抹水白色的俊影,三下五除二大败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时机成熟时她随即也上前行侠仗义,最后巧点鸳鸯,顺便让他俩请自己吃饭谢恩。 总而言之,她是一定要吃谢恩饭的。 虫儿心里美滋滋哈哈一笑。 一只手拍拍她的后背。 虫儿以为是樱祭夜回来了,巧笑转身回首,身后居然零散站立几个陌生汉子。 这些七长八短汉,四山五岳人,身形各色,体量不一,或强壮如牛,或贼眼如鼠,总之没有可以称诵的外貌,只有说不尽的粗.俗下.流。 一壮汉讪笑道“小妹,等人呢?” 看他上身着无袖窄身马甲,肩背肌肉隆突如丘,油汗腻腻光滑水照,浑身黝黑如同火烤。下身枣红色裹腰布带间别一把粗制大刀,大腿精壮的肌肉似乎要把裤腿绷裂。眼见他乱眉斗眼,衣饰匪莽,似是个蛮汉,可他那柄大刀刃光烁眼,雪里藏针,又像是个爱刀之人。 不过这种人对刀所能表达的爱,绝非属于对心爱武器的珍赏,而更多的是因为宝刀屠戮带来的刺激。 虽见过不少肌肉,不过这等原生态,粗蛮而又厚重的肌肉,虫儿还是首次近距离观看,说实话,这等肌肉看多了似乎太过油.腻。 虫儿礼貌一笑道“叔叔,您搭讪的美女应该在那边!” 酥手挑指,指尖对准桥头的美人儿。 正文 第79章 美人来相救 这几个汉子不约而同望去,口里啧啧惊叹道“果真闭花羞月!” 壮汉吞吞意.淫的口水,朝虫儿粗声道“老子正值青春期,如何做你叔叔?” “就是!”“就是!我们二哥还是个青葱少年呢!”他身后的蚊虫蛇蚁皆纷纷攘攘,大叫着鸣不平。 “小妹何须妄自菲薄,我看你孤零零一人独立湖边愁眉不展,是不是没钱吃饭啦?哥几个特别想请你吃饭,顺便畅饮几杯,交个朋友。”大汉蛮横一插双手,态度无礼道。 其余几人面露坏笑。 虫儿不自觉搓搓额头,难道她脸上刻着个“穷”字吗? “不好意思,”虫儿笑意盈盈道“我只和帅哥交朋友。” “什么?”一猥.琐喽啰叫嚣道;“谁说我们丑?我们可是闻名江湖的极品帅哥团体,人称神仙的面容,恶魔的化身,帅到没朋友的——彩虹帮!” 虫儿仔仔细细数了数这赤橙黄绿青蓝紫,结果发现少一人,看来代表“赤”的大哥今日没有出门祸害良家妇女。 虫儿奇怪问道大汉“你的排位是橙色,为什么要系红腰带?你这么放肆你大哥知道吗?” 大汉语结,几个小弟哈哈调笑一番,笑得大汉面色转黑。 虫儿连白眼也懒得翻,朝左一走,几人均围追左侧,急转而右,几人经验老到堵截右侧。 “小妹,你就和我们去喝酒吧!老实告诉你,我们彩虹帮专注耍流.氓二十年,你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大汉张狂道。 “不好意思……”虫儿趁热打铁,屈膝还礼道“小女子泰山不识狗眼,居然没看出这位……二哥,心怀鸿鹄之志非要吃到天鹅肉,不过可惜,小女子有事在身,不便与列位帅哥共饮,包涵。” 说着提腿要跑,大汉反应快极,一把拍在虫儿的右肩,虽说他用劲克己,但虫儿旧伤难复,他再轻的劲力对自己来说都是磨难。 虫儿吃劲咬牙闷哼一声,被迫暂停脚步,看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还得靠智取。 “他奶奶的,我都说要你陪我们哥几个喝酒,谁让你跑了。”大汉面露凶相,揪起虫儿的右臂要动强。 剩余几个蝇营狗苟之辈见二哥出马,立刻上来助威。其中一人贱笑道“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们看她裙子都破了,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性.急撕坏的,我看顶多是个玩剩下的,快快直接拉走,莫再迟疑。” 虫儿气急败坏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 其中一男奸笑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虫儿大叫:“破喉咙!破喉咙!” 众流氓“……” 人不救,来自救!虫儿瞅准大汉的腿盖骨,运气欲要踢碎那里。 “住手!”一声正义的呐喊响彻云霄。 虫儿,连同那群臭流氓都惊呆了。 众目睽睽,原来是虫儿计划里被自己解救的美人,前来解救虫儿了。 美人估计看见此处吵吵闹闹,又看几个男人扯拽虫儿一个弱质女流,被正义的怒气冲昏头脑,急忙跑来帮忙。 看来她跑得过快过急,粉嫩的面颊飞渡淡淡红光,甜腮香汗淋漓,凭添妩媚多情。 这样的楚楚天资,怕是每个流.氓均要心驰神往。 这回靠近虫儿才看清楚,这美人竟然腿脚不太灵光,一侧拄着橡木雕琢的精致拐杖。 虫儿心底唉唉叹气,看来一会儿还是要自己解救她。 “什么情况?”不知道黄绿青蓝紫,哪个张嘴提问。 “管她什么情况,送上门来的大美人,不要白不要!”大汉看那美女的眼神微微呆滞,淫.光泛滥。 “禽.兽!”那美人举起手里的橡木拐杖,以身为轴,使劲来回悠摆,想借此来驱赶周遭的坏人。 虫儿一看更加坏了,她没有武功居然还来逞强。 恶人终究是恶人,刚开始还佯装害怕,东躲西藏,实际上是拿她取乐,他们肆意在她举起拐杖的时候又笑又跳,言语轻.薄,等美人耗尽微软的体力时,一个邪狞之徒竟斗胆捏住拐杖的一角,轻送闲扯,几乎把美人拽到在地。 虫儿也是个热血美少女,看了同胞受辱自是气恼非常,大喝一声“流.氓团伙还敢妄称彩虹?彩虹这个词语都被糟.蹋了,今日看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姐真的生气了,姐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虫儿脚尖点住地面一块碎石,准备射在那男子头上…… 一闪乌沉沉,黑黢黢的剑,横空出世,涌动暗流,掀起一股哀怨的气浪,径直劈斩那个轻.薄美人的邪狞之徒,瞬间砍断他的手臂,一大股血浆喷溅三丈。 男子愣住几秒才反应自己中刀,捂住断臂拼死残呼,可惜血涌如潮,翻腾着猩猩的肉味自指缝间倾泻。 “救命!二哥救命!”那男子垂死的野兽一般,扑至大汉身侧,哀怨求救。 他浑身血如泉涌,甚至还有几滴溅在虫儿身上。 虫儿低咒该死,这是自己唯一的裙子。 周围几人神色剧变,均敛起顽劣的坏笑直视地面翻腾如蛆的可怜虫,他们面目含恨却绝然不敢提前动手,因为杀人者连面都未露一刻,更何况杀人的那柄黑刀,顿时也消匿无踪。 简直就似杀人的魔鬼,不见其形。 虫儿反而心情尚佳看个津津有味。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恐怖场面,对于自己这个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来说,实在不堪一提。 狠狠地欣赏一下坏人流血身亡的畅快画面,心里郁气纾解。 大汉见兄弟遇袭,额间青筋暴起,狮子怒吼道“是谁?给爷爷滚出来!”,同时,他捉住虫儿右臂的手劲追加三分,以防不测。 看来她还是挺有利用价值的。 “爷出来,你们就该全死了。”和那乌剑一般黑沉的嗓音,由远传近。 虫儿悚然一抖,浑身的寒毛尽数战栗起来,这浑然耳熟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呼唤,比从墓冢里爬出来的鬼谷女还要阴森可怕。 一男子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走向前来。只见他黑衣,黑裤,黑靴,通体墨色修饰出挺拔修健的身形,发丝一丝不苟全部盘缠在墨玉发冠内,两条黑色丝绦绕过耳后,在坚毅的下巴处挽一个万年不变的流云结。 他的额角用特殊的墨水纹刻一朵妖娆的曼陀罗花,花虽妩媚,但人却无情,两颗黑葡萄点缀的炯炯黑眼,无比冷漠地打量地上的僵死之躯,宛如看一只垂死的狗那般不屑一顾。 方才黢黑无比的刀,如同暗夜精灵在他肩头环绕游走,恃宠傲物。 这人,这刀,都来自地狱的十八层,携带死亡的阴暗气息,叫人一望便无法呼吸。 正文 第80章 想你太深 “墨轩……”那美人是唯一见到他后欢心雀跃的人,她感激地唤出黑衣人的名字,那仙音滴水罄玉。 墨轩,墨轩…… 对了,那个黑衣黑面黑心的男人,虫儿怎么能记不得他的名字呢? 虫儿朝后踉跄一步,祈祷千万不要让他看见自己,使劲低下头用长发遮挡自己的脸,心里陡升无限恐惧。 墨轩出现了……那…… 墨轩在前,独孤斩月在后,这是他们排练万次的出场次序。 虫儿再往后一退,开始不断祈祷千万不要叫他也看见自己,心里的恐惧扩大再扩大,连四肢也颤抖起来,胜败叶,杀秋风。 “你想逃跑吗?”大汉全力捏住虫儿的右肩,在看见墨轩以后,他的气场急剧下降,手心透出森森冷气,隔开衣物连虫儿都被这冷寒死死纠缠,两条腿软.绵绵似无骨。 完了,完了,她的死期到了。 虫儿对大汉的责难充耳不闻,就连他粗糙的指头掐死自己的肩臂也不痛苦了,虫儿使劲朝他身侧的阴影钻。 最好无声无息,就钻进他的肉里才好。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大汉在杀气腾腾的墨轩面前居然认了怂,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提遛虫儿的衣襟,宛如捏着一只小鸡,虫儿索性把头垂至极低,保全自己不被墨轩看见。 “大侠,我们彩虹帮绝非故意冒犯那位美女,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大侠留下姓名,我等改日亲自拜谢。”大汉绝口不提自己有个兄弟被打成一级残废,舔着脸向墨轩示好。 虫儿刚才太高估他的战斗力,以为他那身肌肉无坚不摧,谁知应该是他的脸皮无坚不摧。 墨轩根本无心理睬这等吮痔小人,或者说他除却独孤斩月,任何人他都未纳入眼中。 墨轩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气息微喘的美人,前所未有的礼貌道“姑娘可好?” 美人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没有关系,多谢墨公子挂牵。” 墨轩替那美人捡回拐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干净,恭恭敬敬递给美人,美人再道声谢。 墨轩邀请美人原路返回,可美人绝步不前,她浑然天成的玉手芊芊一指,恳求道“墨公子,那个无辜的女子还被他们擒拿着,请你顺便救救她,免遭恶人毒手。” 虫儿抬头看她一瞬,这美人人美,心更美。自己心里感激不尽,可是她宁可被带走,也不想让墨轩来救。 他救过自己后,还会残忍地来杀她。 “误会,误会!”大汉听见急急解释,他揪一把虫儿的发根,逼虫儿脸朝墨轩道“姑娘误会,这小丫头片子是我们用重金从远地买来的蛮夷女子,你且看她的眼睛是世间罕有的水蓝色。” 为了证明他的瞎话有多么逼真,大汉居然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两手齐用固定她的脸,叫对方好看清楚虫儿的异常。 虫儿干脆闭死双眼,也绝不哼出一口气。 “叫你睁眼,你听见没?”大约虫儿的沉默助长他嚣张的气焰,大约他拿墨轩没有办法,只好将全部的怒气施加与虫儿,他反手连掴虫儿两掌,那手心粗憨赛铁。 虫儿被打得顿死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两面脸颊被刀子剜过血肉一般,嘴角流出咸腥的血丝。 不等血丝流下,她和着唾液一并舔吞回肚,总之若与前事划清界限,就是连声音也不想让故人听见。 大汉揪住虫儿的长发甩来甩去,提线人偶般涮弄与她,一只草鞋仿佛不堪受.辱,跟筋皆断,脱落眼前。 其余几个人见危机解除,虽不敢大声放肆,却也死灰复燃,流里流气围观大汉如何虐.待虫儿。 在他们眼底,虫儿大概与这破鞋无异。 有些人,总喜欢在欺.凌弱小中寻找平衡。 虫儿想且叫他先平衡,待危机解除,可好好叫他找平衡。 “不可能!”美人柔唤道“姑娘,姑娘,你快说自己是被胁迫的,我是好人,我愿意帮助你……” 她好心连呼虫儿几声,虫儿闭目不理。 “走吧!”墨轩催促美人。其实他早想走了,虫儿这种蝼蚁一般的贱命,他是如何也看不在眼内的。 “梅儿……”一声慢响最终还是如期而至。 虫儿做足了不见他的心理准备,最终还是不争气地睁开双眼。 斩月,斩月,斩月…… 独孤斩月这个符号,最终还是变作真正的血肉之躯,自云端飘来,披着日月无尘的光晕,缓中带疾地从虫儿的脑海里翩翩飘至眼前。 她多少佩服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如何把一个人牢牢铭记脑海,纵然三年未见,再见居然未差分毫,连他每一根发丝的走向都记忆犹新。 他瘦了,瘦得令人觉得更添风雅的韵致,他也黑了,黑得令人觉得更添成熟男人的感性。 可这微微瘦,略略黑却反复催杀虫儿的心肝。 他怎么瘦了,是不是吃不好饭,他怎么黑了,是不是睡不好觉? 他美人在怀,他笑口常开,他怎么不该是又白又胖? 心头被缝合又撕裂,千疮百孔已然没有块好肉。 “梅儿……”独孤斩月笼着一身苏白的锦绣衣衫,温.柔地揽住美人道“你叫我担心死了。” 美人莞尔一笑,用盈盈水水的眸子微挑独孤斩月的容颜,娇娆道“害你担心了。”语毕,拿出洁白的丝绢为独孤斩月轻柔擦拭额间的细汗,体贴入微。 独孤斩月用手盖住她的手,嘴角流露出死而足矣的微笑。 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眼神交流,真是羡煞旁人。 这场景在虫儿的脑海里也反复预演过无数次,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如今算是天随人愿,只是女主角从来都不是自己。 她的眼前金光晃眼,脚下一沉跌坐地面。 虫儿想要的微笑,想要的眼神,想要的爱,全部……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梅姑娘。 虫儿所有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全部灰飞烟灭。 梅姑娘 虫儿七年里所有的爱恨嗔怒,全部毁于一旦。 梅姑娘。 她就是梅姑娘,她居然就是梅姑娘。 虫儿的眼神里不觉涌出磅礴的恨意,因为独孤斩月,自己怕是要做一个知恩不报,狼心狗肺的坏女人。 正文 第81章 太阳的刺眼 “你给我起来!”大汉见无人顾暇他们,一把揪住虫儿的右肩,把她提将起来,言行粗鲁到“跟老子回去!” 如果可以,虫儿想烦请他直接揪扯自己的心,那里太煎熬痛苦了,急需被人一把揪断。 她光着一只脚,乖顺倒退几步,身子又瘫软下去。 “你找死!”大汉原想趁机逃跑,可惜虫儿再三拖后腿跌倒,他恼羞成怒,一脚踢在她的后背。 那脚力非常,新仇旧恨都算在其中,被踢到后背咔嚓一声,仿佛有人在虫儿后背塞块炭火,火辣辣直烧脑门。 可她全然木讷,明明踢得部位是背,却从心尖涌出一口火血,从心开始焚烧,一路烧灼嘴里,喷溅而出。 “斩月,你看那个姑娘快被打死了,咱们救救她好不好?”梅姑娘恳求道,她的声音里满怀真诚,如果她不是梅姑娘,虫儿已经是被她高尚的人格所折服。 “墨轩,你去给他们些钱,叫他们不要打她了。”独孤斩月淡然吩咐墨轩,眼睛一刻不愿离开他心爱的女人。 虫儿“……” 什么时候,她也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女人了? 独孤斩月的话薄凉若刀,她却不生气了。 虫儿用手将嘴角的血沫擦干净,污浊的双手整理整理凌.乱的发丝,她要爬过去捡回鞋子,以前的心上人要用金钱来救自己一命,起码该收拾妥当,跪拜谢恩呢。 虫儿爬过去刚摸到鞋子,一只贱脚踩住她的手,使劲在上面碾压一番,抬头看是彩虹帮内一尖嘴猴腮的败类,看来大汉已经示意他们可以随便侮辱自己。 虫儿咬牙隐着痛,狠唳如煞道“拿起你的臭脚,否则明天起来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独孤斩月突然回头,他细看虫儿一眼,大约觉得听错了,再细看一眼,脸色闪过分毫错愕,一闪而逝。 虫儿猜他是没料想,自己个乞丐一般的女子,居然也会威胁别人。 “我就是不放会怎样?”尖嘴猴腮的泼皮无赖继续要踩她的手指。 “那我就叫你整个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话音未落,一袭紫色的魅影忽闪而过,宛如一团紫色的漩涡将踩踏虫儿的人卷携一侧。 只是一阵风的功夫,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被拦腰斩断,血淋淋两截肉酱,谁也不知道那紫色的魅影是如何办到,他倒底使用什么武器,可以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已然将人杀死。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虫儿喉头一紧道“樱祭夜……” 他魔鬼般的弑杀之气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他根本不叫虫儿看清他的表情,身形极快得闪至壮汉身边,残忍道“我先把他们杀光再说!” 语罢,他已经捉住大汉的左手,大汉用尽全力拼死反抗,可他嘴角飞起邪毒一笑,使劲一蹬,大汉的左臂齐根拔断,血肉横飞。 “你敢用这只贱手碰我虫儿的肩,该断!” 樱祭夜扬起足尖照着大汉的左颊一踹,大汉受力朝右飞去,樱祭夜动若飞影,陡然飞至右侧,待大汉飞来提起右拳对接他的右拳,大汉右臂顿时节节折断,碎如骨粉。 “你敢用这只手碰我虫儿的脸,该折!” 樱祭夜杀出了勃勃兴致,继续攻击大汉的残肢。原来那体量庞大的汉子徒有虚表,白白浪费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或者说,这杀人如絮般轻松自在,才是樱祭夜的真正面目。 梅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面色死灰投身在独孤斩月温暖的怀抱里,墨轩沉郁着一张臭脸,紧盯着樱祭夜不放。 而独孤斩月…… 虫儿忍不住还是看他一眼,他似乎在揣摩樱祭夜的身份,但眼神时不时飘落在自己身上,见虫儿凝视他,他又自然而然地调整视角,继续关注樱祭夜。 几次三番,虫儿和他竞相回眸在视觉中的追逐,彼此只追到余光。 他……倒底知不知道她是雪若? 或许不知道,因为雪若是黑眼睛。 或许知道,因为她本就是蓝眼睛。 虫儿一边辱骂自己够贱,一边仍旧移不开视野,她算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被他吸引得晕头转向。 不争气的泪水终于涌满眼眶,他何苦搂那梅姑娘如此紧密无隙,他何苦用极致的温柔抚拍梅姑娘的后脊,他何苦尝试各类甜言蜜语抚慰梅姑娘受创的心灵。 他对她无尽的宠溺和涓涓爱意难道就不能躲在屋子里去施展?何苦在自己失魂落魄,无助可悲的时刻,潮涌一般来吞噬她的灵魂。 虫儿哀哀地求道“祭夜,我好冷……” 樱祭夜正肆意虐.待每一个企图伤害她的人,听虫儿轻唤他的名字时居然浑身颤抖,他一脚踢开刚捉住的一个无赖,随脚一摆将他踢飞三丈之外,人立刻扑倒在自己身边,将虫儿拼死拥进怀内,使劲揉.搓她的身躯。 他的膝盖不小心碰触到后背的淤伤,虫儿“嘶”的倒抽一口痛气,泪花花愈发源源不绝。 “该死,我要杀光这里每一个人!”樱祭夜绿眸沉淀出阴黑的魔光,他虽徒手绞杀两个人,那些人的脏血却丝毫没有溅染他身周分毫,仿佛那些腥风血雨也因惧怕他而躲避退让。 “祭夜,我现在想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多一秒都不行……”虫儿突然柔.弱无助到了极点。 忍不住再看独孤斩月一眼,他似乎有过来探看的打算,可是梅姑娘死死束缚他的腰身,他只好停留原处,投射异样的眼光。 看不清他是什么眼光,满脸的泪水将他最后的清晰容颜, 模糊晕染成迷离的梦。 “我扶你起来吗?”樱祭夜全然不知虫儿为何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纵使鬼谷女疯子一般折磨她的时候,她都未流过一滴泪。 也许他又知道虫儿为什么哭,因为他握住虫儿的手时,手心里密布冷汗,微微颤抖。 “我没有鞋……”虫儿哭哭啼啼的声音连自己都厌恶。 “哦……我有……”樱祭夜似乎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双精美的绣鞋,那水滑的面料乃世间极品,上面纹绣的花草鱼鸟恍如真迹,栩栩添姿,鞋内垫着由奇花瑶草特制的馨香软垫,人穿上后竟不似穿着鞋,而是踩着芬芳醇厚的香云。 怕是位极权高的女皇公主也未可拥有。 樱祭夜把虫儿脚底另一只鞋扯下一抛,温柔软莞地替她穿上这双惊为天物的鞋子。 他缓然一抚那鞋面,竟高兴地似个孩子道“为你买了三年,真怕不合脚。现在看来只有你最配穿它。” 他的眼里噙着水汽,绿云环绕,浮翠点点。 正文 第82章 吐血 虫儿眼前看这精美的鞋子恍如隔世,但不若脚心被这鞋子的余温包围熏陶,他买了三年,也在心怀捂热三年,连这死物也都被热出了生命,现在连她这坚硬的心,怕也该唔热了吧? “不要杀人了……”虫儿看那些残肢断臂在地面蠕动,猩红漫漫,生怕弄脏自己的新鞋。 这鞋如此好极,任谁也会爱在心头。 樱祭夜立刻朝残余的人冷道“滚……” 那些哀号天地的败类慌忙闭紧嘴巴,捡起地面残肢,拖起地面死尸,抱头鼠窜,飞一般地落荒而逃。 “我扶你可好……”樱祭夜收回黢冷的怒意,关怀入骨道。 “斩月,你把我的腰快捏断了……”梅姑娘脆滴滴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再次响起。 斩月…… 虫儿条件反射又抬头去偷望独孤斩月,像个贼一样蹑手蹑脚。 “斩月,我的腰……”梅姑娘再唤道。 独孤斩月回魂“嗯?”了一声,估计发觉自己失了手劲,把美人蜂腰掐紧,害得美人差点喘不上气,他边松开手臂边无序解释道“你不该乱跑,我差点担心死了……” 梅姑娘轻点螓首,乖巧朝独孤斩月怀里软靠。 独孤斩月安心地摩挲着她的背,抬眼要朝这边扫来。 虫儿赶紧避开,恰巧樱祭夜专心扶她起身,背后淤伤吃痛,虫儿不禁深锁眉宇。 “我抱你……”樱祭夜自作主张将她横空抱起,举止轻轻巧巧,避开虫儿浑身的淤伤,大步流星离开此处,他以前见过独孤斩月,也深知独孤斩月在她心头的份量。 “麻烦让一让!”樱祭夜故意擦着独孤斩月的肩头,要抱虫儿从他身边路过,他的态度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仿佛宣誓他完全拥有自己的主权 想他多此一举,独孤斩月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自己,从来受折磨的只有虫儿一个。 独孤斩月果真不负她望,直接转身背对两人,专心关怀那个惊为天人的梅姑娘,连最后一丝气息也绝不施舍与她。 虫儿最终只看见了水白的一雾背影。 这就是三年期盼的偶然相见吗? 只这狼狈不堪的一眼后,他们就天各一方,永生不逢了吗? 一滴残泪滚落在樱祭夜的胸前,他的气息微乱,又极快地轻掩过去,只是叮咛道“搂住我的脖子……” 心里好怕他把自己撂下,主动攀紧他的脖子,他满意地吻吻虫儿额际的碎发,加紧手里的劲力,把她舒舒服服地环在他怀里。 纵使最后想看一眼那人,樱祭夜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已经阻断两人之间最后一丝联系,虫儿躲在阴暗里偷偷啜泣,咬住手指尽量压低声音不叫樱祭夜听出来,唯恐他知晓自己是在为独孤斩月和他的爱人哭泣。 在孽镜谷时,谷内阴云密布,阴风镏骨,虫儿总祈求可以死前看一眼明媚的阳光,哪怕万丈光芒刺破眼睛,也觉得自己在温暖中活着,可笑如今才觉得自己内心哪里是想看太阳,分明想看这世间最耀眼的,不过只有一个独孤斩月。 他就是虫儿心里的太阳。 他就是虫儿希求的温暖。 只可惜虫儿忘记一个常识,人的眼睛是不可以追逐太阳的光芒。 看多了……只会换来泪流满面…… 活的这些许年里几乎没有生过病,怕是自己本就是个药人可以自行痊愈,算起来孽镜谷里被鬼谷女罚跪好像小小感冒一场,这次被樱祭夜抱回客栈后竟然昏迷不醒人世。 只隐隐觉得五脏六腑里烧起了一把毒火,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快要烧碎了。 梦里糊里糊涂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没有脸,只有背影。 那背影怀抱着一朵妖娆的花,看起来像是莲花的模样,但虫儿还从没有见过像火焰一般燎燎赤红的荷花,吐出燃燃的火舌,交错连作莲瓣。 虫儿喊他快把莲花扔掉,否则就要被火莲烧死,可那背影宛如聋子,根本不理睬我的好心劝戒,一意孤行和那火莲一同覆灭。 日日夜夜,夜夜日日,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个梦魇,每次都看见那个白色的背影和火莲烧成一片焦土。 虫儿的心被每日渐增的恐惧慢慢侵蚀,几乎快要烧爆她的脑袋。 胸部下方有一个地方撕裂般揪心,赛过虫儿身上每个处伤痕所带来的疼痛,恐怕是个火眼,任体内灼灼的怒火从这个狭小的地方一涌冲天。 最终忍不住好奇,扑上前搬过那个背影一看,那人不是独孤斩月,不是樱祭夜,不是虫儿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她居然是三年前梦里那位用身体当作肥料,孕育莲花的绝色美人,只是美人嘴角原来有颗美人痣,笑起来时连那颗痣也栩栩如生起来。 火莲恰时化作一片火海,将美人葬送火海里。 虫儿意外大叫道“你倒底是谁?” 伸手去拉她,结果摸到另一只手。 眼睛拼死一睁,独孤斩月清朗的容颜顷刻流进虫儿的眼里。 “你醒了?太好了!”独孤斩月的脸上流转着万千欣喜,他把虫儿的手放在嘴边浅浅一吻,激动道“我真怕你会死……” 虫儿这几日被梦里的烈火烧得惨惨烈烈,一睁眼居然看见独孤斩月,他欣慰的一吻比梦里的火势更加汹涌澎湃,震撼得体内毒火瞬间攻心,呕出一口污血。 独孤斩月大叫道“主人!主人!姐姐把淤血吐出来了!” 主人?姐姐?虫儿头脑昏昏沉沉,浆糊一样灌满脑子。 樱祭夜蓬头垢面地从床幔后走出来,阴着脸说“千目,以后你死都不可以再变这个男人的样子,听到没有?” 独孤斩月乖巧得点点头,他继续要来拉虫儿的手。 樱祭夜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无情地将他提遛出门,施令道“买早点去!” 千目版的独孤斩月得令撒丫跑得飞快。 竟然不是斩月…… 虫儿眼角略垂,胸口烦闷一憋,再呕出一口污血。 樱祭夜神速跃回她的身边,用自己的手捧住虫儿嘴里吐出的脓血。 “你耍我……”大概猜测是他命令千目变作斩月的模样,故意刺激自己的底线,心烦意乱还要呕血。 “好了,好了,憋在心口的血吐出来就好了……”樱祭夜用绢巾擦去手上的污.秽,斜坐床头叫虫儿依在他怀里。 “我倒宁愿你是看见我的脸,才把污血吐出来的。”樱祭夜看看手里的绢巾脏污了,用自己昂贵袖角,心疼地为虫儿拭去嘴角的残血。 他将手自然搭在虫儿胸口,缓缓揉.搓起来,边揉边低声下气道“这几日我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生怕你心里憋着口怒血活不过来,只好出此下策,叫你一睁眼就看见他的模样,逼你吐出那口堵在心头的血,还好,你没有事了。” 樱祭夜长长舒一口气,似乎把几日的疲倦一同呼之欲出。 吃惊他为了救自己一命,居然会想出这种招数,心里的淤血吐个干干净净,顿时清明不少。 虫儿低语道“谢谢你。” 樱祭夜的笑从身后传出,不用看也知道很暖心。 虫儿继续道“可以把你放在我胸口的手拿走了吗?” 樱祭夜道“别吵,我给你顺气呢……” 虫儿“……” 正文 第83章 泡药 樱祭夜突然道“我们洗澡吧,千目早早把水放好了。” 虫儿舌头打滑咬了一口,道“是我要洗澡吧?” 樱祭夜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抱起她的身子,满口哄劝道“你病了几日,每日大汗淋漓,浑浑噩噩,今天洗个药澡正好可以去火拔毒。” “那你呢?”刚从鬼门关里闯一遭,周身乏力至极,如同烂泥做的骨肉,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能说话已经不错了。 “你大病初愈身子骨软,我在水里抓住你,好叫你不要被水呛到。”樱祭夜的无耻今日算是领教了。 走进内屋,里面果真摆一个洗浴用的木桶,可容两人洗个舒舒.服服的鸳鸯浴,不过水里漂摇的不是玫瑰花而是乌黑的药材,热气腾腾的水汽里充斥浓烈的药香。 虫儿一闻就知道里面全是活血提神,清心祛躁的名贵药材。 努力用手捏他一把,威胁道“樱祭夜,你要敢动手脱我的衣服我就咬舌自尽!” 樱祭夜顿了一下脚步,突然邪笑道“衣服就是你自己脱啊,难不成你想叫我脱,我发现你大病一场以后,作风开放啊……” 虫儿赶快咬住自己的舌头。 樱祭夜把她放在浴盆的旁边的凳子上,取出一条丝巾掩住自己的眼睛,双手往怀里一插潇洒道“脱吧!” “你不出去吗?”虫儿脸如火烧,身不由己拉紧胸口的衣服,以防色狼突然袭击。 “我出去,你自己爬得进去吗?”樱祭夜无赖笑答。 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无理反驳,只好乖乖脱去外衣,仅留下单薄的内.衣来遮羞。 樱祭夜倒像个正人君子,等她脱好后,规规矩矩地把虫儿放进药液中,他早贴心在浴桶里安置个矮凳,让虫儿可以坐在里面而不至于滑入水底。 接着他开始规规矩矩脱自己的衣服。 虫儿哇得把头调转方向,尖叫道“你……你……你……” “我什么我呀!我都叫你看过多少遍了,你白占了多少便宜!”樱祭夜理直气壮地钻进水里,深褚色的液体隐藏他极佳的身材,他把胳膊肆意展放于木桶两沿,紫金的头发披散在桶外,如同给他披了一件紫色的霓裳。 他的腿修直纤长,在浴桶里要弯曲起来才能盛放,正好他两脚一夹,夹住虫儿的腰,把她固定在药液中。 “我要是不进来夹着你,万一你溺水了怎么办?”樱祭夜摆出一副好心没好报的冤枉表情,扁嘴伤心道。 白痴才会在这么浅的水里淹死好不好,根本不敢望他,把下巴耷拉在桶沿撑住虚软的身子,将就着泡吧。 樱祭夜拿脚趾点击虫儿的腰,边问道“我把你抱在怀里好不好,这样你还可以泡着药液再睡个觉?” 虫儿心想:被你抱住睡一觉,醒来自己还是处.女吗? 虫儿摇头。 他等会儿又用脚趾点虫儿的腰,亲.热道“虫儿,我给你搓背吧,我很会搓背的,保证你欲.仙欲.死……” 虫儿心想你究竟给多少女人搓过背,才练就这般好的技术呢? 虫儿又摇头。 他不厌其烦道“虫儿,你来给我搓背好不好……”突然之间想起什么似的嘟哝道“你现在需要静养,还是算了……” 他张口又要说什么勾引她的话,虫儿低声规劝道“帅哥,我不是要静养吗?” 他立刻闭嘴。 药液的水温恰到好处,把虫儿的每节骨头都暖得酥.麻了,加之药物的作用,似乎把全身的剧痛都抽离出来,浑身舒.爽得想叫娘。 迷迷糊糊偷偷看一眼樱祭夜,他的头仰在后沿,不再多言一句。轻轻浅浅的鼾声自他的鼻息中传出,只有劳累过度的人才会睡觉打鼾。 试探唤他两声,他没有理睬自己,必定是睡着了。 鬼使神差,虫儿突然想去近距离看他一看,便鼓足满身气力借助水的浮力,小心谨慎漂到他眼底。 他的眼睛蒙住一方丝巾,可是他其余的五官还是那么美,那么精致,虽说两颊因为疏于打理,露出青苒苒的胡查,依旧无损他狂蜂浪蝶的光辉形象。 虫儿举起食指想调皮地摸摸他的胡子,看看倒底男人的胡子硬是不硬。 手指一举起,樱祭夜倏而捉紧她的手腕,虫儿骇然失色脚下一滑,亲密地贴黏在他宽阔的胸膛间。 虫儿顿时羞愤交加,红着脸要逃走,他一把按住她的脊背,叫虫儿动弹不得。 “虫儿,没想到你如此热情洋溢呢!”他的眼睛被遮掩着,可依旧可以想象到他那绿眸里该倒影出怎样的光芒。 “我就是想……”一时间笨嘴拙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投怀送抱的举动。 “你不必想,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樱祭夜的嗓音略哑,却极具窒息的诱.惑力“你可不可以……让我也住进你的心里去……” 虫儿浑身僵直,他没有要求代替斩月的位置,而是要和独孤斩月并存,这该是个什么情况。 虫儿连忙推托道“我现在还太小,不想谈恋爱。” “胡说!”樱祭夜突然杀个措手不及,伸手揉.抚住虫儿的胸.部,义正言辞道“你看我一只手都握不住,怎么会小?” 虫儿“……” 樱祭夜轻松一翻身体,将虫儿钳制入怀。 现在她被他牢牢控制住,他若恣意妄为,自己这虚弱的身子根本逃离不开他的禁锢。 他的目光透过丝巾,将虫儿牵扯在一汪欲.望编织的丝网内。 “你敢欺负我,我就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虫儿最后一搏,以死来威胁他。 樱祭夜的嘴角弯作邪恶的弧度,低哑的嗓音靡靡离离道“你越反抗我,今天我倒要试试,你对我是心理需求,还是生.理需求……” 樱祭夜骤然狂热起来,他虽蒙着双眼,却精准地寻觅到虫儿的嘴唇,灵巧的吻拨开她的唇瓣,直抵牙关。 虫儿的身体最是虚弱,头脑一片泛泛空白,正想着如何抽他一巴掌的时候。 “主人!”千目探个小脑袋进来说“主人,包子要凉了哦!” 虫儿猛然推开樱祭夜的蛇缠,一头沉在水底。 她还是把自己淹死好了! 樱祭夜在虫儿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虫儿忍痛没有出来。 他不知生了谁的气,提腿从桶里迈步出去,狠意满怀甩门而去。 正文 第84章 他就是个拐骗犯! 在床上瘫了两天,千目悉心伺候了虫儿两天。樱祭夜不再现身,虫儿想自己临阵脱逃的举动可能伤害了他。 偷偷对千目问道“好弟弟,那天回去以后姓樱的欺负你没?告诉姐姐,姐来作主。” 千目挠挠头,疑思不解道“主人给我买了一堆糖,说叫我没事干多吃糖,少出来搅局。” “那他人呢?”话一出口,虫儿又后悔莫及,管他去哪里呢,最好不要回来才好。 “嗯……”千目认真思考一下说“主人临走前似乎很痛苦,只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啥?”直挺挺坐起身来,两手攥紧千目娇小的双臂,追责道“他……他……他留生活费了没?” 该死的樱祭夜,明明知道她没有钱,竟还把千目也丢下。 正诅咒他,樱祭夜摇着玉扇迈了进来,看他玉树临风天公妒,顾盼生姿浑一派。 不知去哪里找了滋.润,绽放若一朵娟紫的妖花,邪魅艳艳。 虫儿不理睬他,先吃了一颗清心丸,调节一下激动的心情。 “你可还记得回来?”虫儿拉响第一击的警钟。 “也对,樱少爷是何许人也?风靡万千少女的男神,万花丛中过的浪.子。”这是第二击。 “花花世界那么美好,有本事你就不要回来,我和千目可以过得很好。”第三击。 “你说话呀!”第四击。 四击连发,击击毙命。 樱祭夜唇弯里兜兜转转着些许笑意,伸出两指往虫儿额际轻触片刻,无形中点醒自己与他共浴一池的暧.昧记忆,条件反射地红了脸皮,眼睛不愿再追逐他的身影。 他笑意渐浓,转头低问千目道“这两日我不在,你有没有好好给虫儿按时吃药?” 千目一脸无辜道“主人,我以小命担保,我把姐姐当亲妈的等级伺候呢!” “那她怎么一见我,就像审她亲夫一样……”樱祭夜故意在虫儿肩头捏一把,意有所指。 张嘴想反驳他,他先虫儿一步打断我的话,微冷道“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说着在她肩头原位再补捏一把,劲力更甚。 他不是她什么人? 虫儿心头一痛,仿佛扎根蜂刺,虽是不大的星点伤口,却毒辣噬髓。看来他说要照顾自己的话不过镜花水月,终究乃虚妄之词。 现在回忆,他在孽镜谷里就与鬼谷女时分时合,心意变迁,叫任何人都琢磨不透,想他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你在意他,两言三语也可以让你憎恨他。 云里雾里,颠三倒四的只有自己。 虫儿冷笑看他道“樱少今日说的对极,你我一无利益纠葛,二无感情纠葛,三无财务纠葛,本就是陌路人,何苦在这里蹉跎岁月,不如现在就分道扬镳,以免耽误公子游山玩水。” 虫儿一脚踢开身上锦被,起身要下床走人。 樱祭夜见机又在她肩头捏第三下,虫儿被迫依势而坐,起不来身。只好用狠毒的眼神回报他的善变。 樱祭夜全不在意,手摆玉扇言笑妍妍道“虫儿姑娘既然谈及纠葛问题,那我们就来谈谈这个问题,其一你我确实无利益关系,这图财姑娘身无分文,这图色嘛……” 樱祭夜欲言又止道“图色,姑娘也没有什么惊人姿色。” 不图色?难道最近自己都是被狗给啃了吗? 他玉扇并合朝虫儿唇瓣一挡,欲张开的嘴唇被绵.凉的扇折轻触,心里蓦地一个激灵。 “其二,谈及感情问题,似乎姑娘也从未将在下纳入眼内,咱们就此跳过这个伤心的话题。” “这其三嘛……”樱祭夜绿眸含珠,邪光烁闪而逝道“谈及财务纠葛就存在一点争议了,就拿这几日姑娘吃的,用的,住的,包括生病的各项花销,全权由在下负责,姑娘应该不会发烧烧忘记了吧?” “这个……”虫儿语结,该死的樱祭夜,明明是他主动请自己吃饭,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自己亏欠他的。 好后悔以前没有存下私房钱,关键时刻也不致捉襟见肘。 偷瞄樱祭夜一眼,他似乎早就算准她会被财务问题所困扰,修指再打开玉扇,潇潇遥遥扇起风来。 虫儿试探一问“樱少要我还多少钱?” “不多不多,”樱祭夜伸出两指,那手指莹白胜雪,明晃晃如金银财宝一般羞目。 “两千两,虫儿姑娘。” 虫儿被那两根指头给晃晕了,额头密布虚汗。 现在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跟他打一架把他打倒,然后潇洒地甩一甩秀发,留下个背影给他。 二是打个借据,过几年再还给他,然后就让这山一般的债务,把自己压成老处.女。 不然把“穿心”给典当了?反正独孤斩月也不爱她…… 不然把“青芜”给典当了?啊……欺师灭祖要遭报应的…… 那只有把自己给典当了…… 虫儿手指绞.缠着被角,心里乱作一团,不管作什么决定,都是不现实的。 樱祭夜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侧,用手温柔地抚.摸被他捏痛的肩膀,极具诱.惑道“你要想清楚,从今以后我可是你的债主,你就是我的奴.隶,你若想轻松还债,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没准跟我在一起逍遥自在的闲暇,很快就还完债,没准还能得些好处也由未可知。” 他打她三棍后,给自己一颗枣,自己吃着枣,还得谢他隆恩。 不是说欠债的才是大爷吗? 虫儿撇撇嘴,嘟哝道“你是逼着我用身体还债的吧?” 樱祭夜兴.奋地揉揉她的青丝,赞许道“下次不许躲起来哦……” 看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 “闲话少说,这里有件衣服,你要穿给我看,穿好了可以顶五十两的债务。”樱祭夜说风就是雨,已然扮演债主的角色,直接把精美的包裹塞进虫儿手里。 “千目,跟我先出门转转,我带你吃肉包去……”樱祭夜含笑朝千目招招手,千目蹦蹦跳跳地飞奔至他身侧。 一主一仆愉快地走出房门。 虫儿总觉得樱祭夜特别有拐.卖人口的潜质,尤其是拐.卖无知儿童和身无分文的良家少女。 抖开那精美的纸包,眼前赫然晕眩。 居然是锦绣阁那袭水色长裙,樱祭夜还贴心配备几副相称的首饰。 这裙子不是叫他烧干净了吗?提起裙子反复看在眼里拔不出来,管他怎么回事,先穿上再说。 女人对漂亮的衣服绝对没有任何抵抗力。 正文 第85章 吹一下 小心翼翼套上裙子,意料之外尺寸刚刚好,仿若量身定制一般,大约是樱祭夜提供了自己的准确尺码,裙子才会如此合体。 可他怎么会知晓她的尺寸,尤其是胸.部和臀.部都丝毫未差。 虫儿的脸登时红艳艳羞赧一片。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尺寸…… 虫儿心情极好画了淡妆,用他送的首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镜子里的人完全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俨然变了个人似的。 最是眼睛里的蔚蓝与身上长裙的金兰交相辉映,仿佛是眼睛里的颜色流染了裙摆。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娇颜,突然觉得独孤斩月如果看见如今的自己,还会觉得她是个不懂爱的孩子吗? 斩月…… 镜子里面的人还是鲜艳的,可是眼睛里的色彩却是黯然神伤的。 就算她美成一朵云,在独孤斩月的心里怎么会投影自己的风采。 一下子没了兴致,随手拔掉两根步摇,推开客栈屋内的窗户,临街热闹的场景映入眼帘,捧着腮看出了兴致,觉得车水马龙的大街每天都会路过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有步履匆忙的男人,有精雕细琢的姑娘,有天真烂漫的孩童,也有老态龙钟的媪翁。 他们走走停停,快快慢慢,出发,路过,到达,每个人都竭力描画自己的人生轨迹。或许有交集,或许更多的是无视而过,在繁华似星的无数个圆中,谁能成为谁的谁,谁又把谁忘记。 茫茫人海中,如果遇见你,你可曾回眸一笑,或是眼波流转,只为道一声珍重,或是说一句再见,最无奈不过擦肩,成为彼此眼尾的一陨流星,划过各自的天涯。 斩月……斩月…… 一阵邪风吹过,虫儿眼里吹进一颗沙砾,硌得眼睛生疼,热泪不断涌流。 虫儿只是说眼尾的一陨流星,不是眼里的一颗沙子,看来她不适合当个文艺青年。 拿手揉了揉眼睛,那沙子丝毫不为所动,继续保持原地不动,眼泪不断翻涌,泪汪汪看不清晰。 门口大约有人晃动,虫儿顾不得体面,双手摸黑走出门去,走廊里光线稍逊,根本不见任何踪迹,瞎子摸象走过一截,突然眼前朦胧一团身影。 神出鬼没,虫儿居然准确地捉住那抹身影。 她恬着脸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叨扰您帮我吹一下行吗?” 迷迷梦梦,只觉得那人不太情愿,虫儿继续无耻笑道“拜托了,我的眼睛受过伤,不能再受损。” 骗人可耻,她这是善意的谎言。 对方仔细端详虫儿一阵,实在被她纠.缠得紧,双手迫不得已握住虫儿的两臂,照着眼底轻缓一吹。 他的手微微发凉,虫儿觉得那凉可以透进心房,若是以前定然觉得寒彻心扉,不过自从她大病初愈之后,身子开始莫名滚.烫,仿佛体内的血里蕴热,滚若明火。 他这冷冰冰的双手倒是叫虫儿激.爽一把。 他吹得很有技术含量,丝丝香风层层落目,莫说是颗微不足道的细沙,就算是颗陨石也被他吹出来了。 朦胧见他靠得极近,左手属于有礼貌的疏远,右手却又有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而这矛盾的情绪恰也浮现自己的心头,疏离又想拥抱。 他的唇尖是六月初夏始形的嫩菱,噙着整个夏季的繁华,吐出湿蜜蜜的甜气,自舌尖跳跃,黏联作阵阵莫名的红线,瞬间栓紧虫儿的意识。 虫儿的眼睛登时不再火辣辣难以睁眼,那浅浅轻轻的清淅气流拂弯卷翘的睫毛,仿若酥手拨开被云雾叆叇笼罩的眼湖,濛濛微雨最是晴好,眼内天地分外清明。 他的鼻息也是极顽皮的,参合着规律的柔弱与冷冽,在虫儿眼睛里挑起密密疏疏的涟漪,最终荡荡飘飘到心里去了。 感觉心尖灵犀颤动,刹那里落英缤纷。 “谢谢!”虫儿低头用袖角粘去残泪,绽开一个妩媚多姿的微笑投向眼前的恩人。 独孤斩月明眸皓齿,灿然问道“好点了吗?” 虫儿瞬间石化。 “是不是还要吹一下……”独孤斩月扶住她的双臂,继续要来吹气拂尘。 虫儿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气恼道“千目,你个龟孙子,胆敢捉弄老娘!” 独孤斩月的温雅被拍了回来,他极力松开双手,忽而礼貌道“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还望姑娘海涵。” 虫儿又石化了。 独孤斩月点头一笑,对她的无礼毫无气恼,翩然似风自虫儿身侧缓缓走过。 虫儿反手拉他一把,只捉住落寞的空气。 他背朝着她,走得极快,若不是虫儿早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那快走便是逃之夭夭。 “独孤斩月!”虫儿心里呐喊一声,最终也只化作缕缕尘埃。 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劲之力拖拽,左手的雄镯得令雌镯的召唤,逼迫着虫儿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依依不舍回头再三望去,那抹飘零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在眼前出现过。 老天为何如此待她,在自己对他绝望的时刻又给了自己希望。 他那无意的一吹,恰似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撩拨起虫儿星星情火。 被雄镯带至楼梯转角,樱祭夜果然在那里含着坏笑。 他见虫儿来时双目微瞪,玉扇“啪!”得掉在了地上。 千目规规矩矩地替他拾起玉扇,正要恭敬地递送给他,结果看见虫儿来,两眼闪亮直接要扑过来给她一个爱的抱抱,樱祭夜意料之中抬脚一绊,千目被无情地绊倒作个“大”字爬到地上。 “早警告你不要觊.觎我的女人……”樱祭夜双手一揽,虫儿恰好被他两条长胳膊圈在怀里。 “不要老是用雌镯召唤我来!”本来可以去追独孤斩月道歉,结果被拉到这里,虫儿多少有些气恼。 “是吗?”樱祭夜毫不知情,贼笑道“近!近!近!” 虫儿已经快贴进他的胸.肌里去。 他收敛双手的气力,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边用力抱她边低迷道“怎么样才可以把你揉进我的肉里去,小妖精。” 虫儿酸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樱祭夜,你不是去买肉包了吗?肉包呢?”她现在更想要的是肉包子,只有肉包子才能填饱自己心里的落寞。 “嘘……”樱祭夜撅起红.艳的唇,性.感道“现在,我们只谈感情,不谈包子。” 正文 第86章 我对你是真的! 他倏然松开手劲,两只贼眼睛将虫儿从上到下,从外到内,仔仔细细端详几个轮回,看得人心里直发毛,总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剥个精光。 “你知道自己穿这衣服出来是犯罪吗?”樱祭夜口吐香兰道 “我不穿衣服才是犯罪,好不好,樱大帅哥!”白他一眼,绝无刻意的妩媚,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堆满了霞光。 “姐姐,”千目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毫不介意樱祭夜对他的欺压,拉住虫儿的手撒娇道“姐姐今天好美,我最喜欢姐姐了。” 樱祭夜笑道“千目……” 千目浑身一震,乖乖退让开来。 虫儿柔手推开樱祭夜,再翻他一击白眼,将千目温.柔地搂进怀里,这可怜的小灵兽泪眼汪汪地模样叫人心生爱怜,虫儿乖哄道“千目莫怕,你以后跟姐混姐罩你,看谁敢欺负你!” “好姐姐……”千目萌萌地将小脸挤在她的胸.部,蹭了三蹭,软滴滴地说“你对我真好……” “不过我仔细思考后,还是跟着主人混吧……”千目话锋偏转,滋溜钻进樱祭夜的庇护伞下,讨好地谄媚道“跟着主人才有肉吃……” “好千目,有见识!”樱祭夜欣赏地拍拍他那肉嘟嘟的小脸。 一大一小俩贼人,同时对她眯眯笑。 虫儿磨磨嘴里的牙齿,真希望把眼前这俩玩意蘸酱卷大饼,给生吞活剥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千目这个吃货都知道投靠有钱人,才有享用不尽的美食。 要不然说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打倒地主老财。 虫儿自知现在没有能力对抗老财,暂时忍气吞声,掉头朝客栈的正厅走去。 樱祭夜一个健步追来将美人搂进怀里,与她比肩同行,嘴上酥哄道“生气了?” 虫儿娇嗔回道“以后搂我要收费。” 樱祭夜嘴角弯作一缝好看的新月,道“谈钱多伤感情啊?我请你吃好的算作赔罪。” 虫儿拿眼尾扫他片刻,依样学样尖刻道“我和你不谈感情,只谈买卖。” 樱祭夜绿眸亦笑弯,翠岚之光满逸,低哝道“果然生气了……” 三人一起来至客栈正厅,病了几日都不知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只觉眼前豁然贯通,正厅里面宽阔而热闹,数十张红木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干净素爽,放眼四围的装修均适可而止,落落大方,致雅之人来此不觉落俗,粗鄙之人来此不显突兀,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任他五湖四海客,三山五岳人,这里都能满足所有人的不同需求。 所以这家客栈的生意也是极兴隆的。 虫儿暗忖难怪樱祭夜狮子大开口要自己两千两,想来住在这般高档的地方收费自是高昂。 虫儿偷偷一问“客栈叫什么名字?” 千目抢答道“天上人间啊,姐姐!” 虫儿“……” 正厅里乌压压坐着许多客人,十几个跑堂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在其间反复穿行上菜。 虫儿和樱祭夜过来的时候人群突然安静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二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和樱祭夜长相太过另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樱祭夜把虫儿的腰箍得像套进贞.操带,勒得她大气喘不出一口,虫儿气息奄奄哀求道“帅哥行行好,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樱祭夜不做声,黑着脸冷眼环视一周,那些端详二人的家伙,立刻回头各找各妈,各吃各饭。 正厅重新恢复喧哗熙攘。 樱祭夜终于在虫儿耳边低诉道“以后在家呆着,不许你再出房门半步。” 虫儿莫名其妙的想问个为什么。 他照着虫儿的屁.股狠掐一把,把她的为什么堵回嘴里,他又继续道“裙子回去还给我,你穿出来太罪孽了。” 虫儿一屁股坐在空座位上,撅着嘴嘟哝道“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实意送我东西。” 樱祭夜紧贴虫儿坐下,和她挤在一方凳子上,抬手勾.搭美人的肩,急忙道“我是真心送你的,可是你的便宜只有我能占,叫别人看了就是暴殄天物……” 千目独座一旁高举菜单,奶声奶气道“小二,把所有拿手菜各来三份!” 虫儿朝反方向挪动一些好离开樱祭夜,生气道“樱祭夜,你是不是记恨我的药血害你损失功力,所以才一直迫害我,欺.负我,可是在孽镜谷里,我不是用自己的血换你两颗救命的果果,让你恢复功力了嘛!” 樱祭夜再将虫儿搂进怀里,好言相劝道“我怎么舍得迫害你呢?我疼你都来不及,当时我虽然有两颗果果在手,可是我几千年的功力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年内就恢复?” “我闭关三年心急如焚,生怕鬼谷女害你性命,强迫自己提前出来差点血气逆行,走火入魔……还有你这次生病,我日夜伺候就怕你气血拥心,活不过来……我对你是掏心掏肺,绝无二意。” 千目喊道“小二,肉要剁大一点,量足一点,否则就拆你家招牌。” 虫儿心里莫名涌出浓浓的蜜意,嘴上继续蛮恨道“樱祭夜,你这个大骗子,你以为我还是十岁的小孩子吗?你哪里是在乎我,你分明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天天跟我混在一起,想当初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能对我痴心一片,尤其你最初还要对我痛下杀手,你忘记了吗?” 樱祭夜眼底黠光略闪而逝,反手把她搂得死紧道“天地良心,我对你是二见倾心,虽然刚开始是因为千目吸食你的血,被你的血破坏了法力,我那时是气极成恨,可现在我心里满满都是你,绝对塞不进第二个人,你相信我对你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爱我不上火!” 樱祭夜将虫儿的脸硬搬过来,就要吻上她的唇…… 千目叫道“小二,再上十壶最好的酒来!” 虫儿从盘中摸出一只猪手,往樱祭夜嘴里一塞,恰好挡住他的烈焰红唇。 四周看热闹的人“哎……呀……”不约而同惋惜着坐回原位。 虫儿脸唰得红透满面,假意微笑对千目说“好弟弟,你要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掉呢?” 千目偏头奇怪道“这是我吃的份量,你们要吃的自己点吧!” 虫儿吃惊再看樱祭夜,他掏出丝绢擦拭额头细汗,悄然道“女人真难缠……” 见她盯他,慌忙朝旁侧说道“千目,今天怎么胃口不好啊?才点这么几样?” 千目拿起一个猪蹄啃得津津有味,糊里糊涂道“这算早茶,早点晚些吃。” 瞧见千目狼吞虎咽,风卷残食的霸气场景,看来自己果然做不了他的靠山。 正文 第87章 赶紧跑 虫儿发现自己现在患得病是胃缺肉,恐怕是在孽镜谷里落下的病根,一见肉就激动难抑,在拼命吃了一盘牛肉后,樱祭夜贴心为她再点一盘,虫儿在这里不顾形象,大块剁颐,他反而气定神闲地用手支撑着脸,两个眼睛里柔情蜜意地朝自己放电。 虫儿不幸被他的电波击中,从脚尖一直酥麻到发丝,浑身剧凜。 “看什么?”转个方向扭头要和千目对食,只有对着他吃,自己才像个真正的淑女。 樱祭夜把虫儿双肩一摆,面朝他转。 他心满意足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就好饱。” “去……死!”送他两个字,继续采取不理他的策略。 樱祭夜再把她转过来,真诚道“我是夸你秀色可餐,只是看看就叫我满足,不知道吃在肚子里……会不会撑死我……” 说罢,他意犹未尽地呵呵一笑,堪称风华绝代。 他那邪魔之笑,宛如投湖之石,翻卷起层层涟漪,一直蔓延至虫儿的心田。 虫儿不好意思的脸蛋化作滚滚红烟。 他的眼神一直追逐着虫儿的一笑一嗔,直把她整张脸烧成绯红,才露出洁白的牙齿,盈盈痴笑起来。 突然门口嘈嘈杂杂,仿佛有人自大门进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大家伙一齐使劲朝门口张望,虫儿也随意看了一眼。 原是一位明媚如春的女子,袅袅婷婷走进了“天上人间”,瞬间把整个色彩斑斓的春季,搬进这里来。 所有人都为这样的美貌而赞叹不已。 紧接着进来一位黑面神式的酷哥,他寒目震慑四下,焦金流石的热天仿佛骤然滴水成冰,寒彻心扉。 所有人继续各找各妈,各吃各饭,装作无视。 虫儿嘴角的牛肉“啪”得掉在桌子上,额头不自觉冒出冷汗。 “不要浪费!”,千目手疾一把摸过去放在自己嘴里。 “我想起来家里火没关,衣服没收,门没锁……”虫儿大惊失色提起裙脚要开溜。 樱祭夜一把揉.抚住她的手腕,将虫儿拉回坐下,他打开玉扇边为虫儿纳凉,谁知自己早寒透心扉,他越扇自己越冷。 “你可以走,但是要走的光明正大。”樱祭夜趁风送虫儿一句忠告。 “你知道这俩人一个要害我,一个是情敌吗?”虫儿口不择言对樱祭夜低吼道。 樱祭夜手中玉扇略停,再扇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什么害你,什么情敌,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不是叫虫儿吗?” 他这般规劝后虫儿茅塞顿开,莫说自己更名换姓,如今她连整张脸都改变了姿容,怕是把亲妈放在眼前也认不得自己,何况是其它人。 总算放下心头巨石,只是多少还有些别扭。 樱祭夜缠住虫儿的手,放在他嘴边亲了亲,意在分散虫儿内心的焦躁恐慌。 捏住他的手指,手心里的汗将他的手也握湿了。 传说中的梅姑娘在正厅拣选半晌,最后锁定靠近虫儿身后的一个空桌子。 虫儿看她妙手一指,墨轩立刻上前开道。 妈呀!屎臭招苍蝇,啊……呸!是花香引蜂蝶。 眼见两个人马上就要走过来。虫儿拼死甩开樱祭夜的手,义正言辞道“我要去茅厕!” 樱祭夜噗嗤笑后,揶揄道“虫儿不会尿遁吧?” 虫儿冷踢他膝盖一脚,樱祭夜鸡贼地将腿挪至反方向,成功避祸。她一脚落空险些滑倒。 他嘴角笑意更胜,追加冷嘲热讽的力度道“我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突然他神色冷凝,脸色黑臭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说着要来拉她的手,虫儿也鸡贼后退几步避开他的毒手,说实话她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他磨叽,“要找早找了,何苦今天才找。”为安抚樱祭夜敏感的心灵,随口敷衍他一句。 趁墨轩专心听从梅姑娘的嘱托之际,虫儿动用逃命的本事,不一会就遛到客栈的侧门,心想绝对遇不见熟人。 慌忙多出错,低头全身心投入到逃命的事业中,一头钻进一堵柔软的暖怀内,散淡的草药芬芳迎面扑至。 “哎呀!眼睛叫狗给吃了吗?” 熟悉的台词用熟悉的语调说出来,还真他妈的熟悉。 虫儿条件反射抬头一望,一副薄如蝉翼的镏金面具最先映入眼帘,其次是一对颠.鸾倒.凤的妩媚眼眸,再次是一张红艳.欲滴的诱.人娇唇。 一切恍若初见,他还跟记忆里的不束发的贱人一样风.骚动人。 虫儿尴尬扯开嘴角,奉送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抱歉道“美女,不好意思的啦!” 药奴拿手拨开胸前零碎的散发,轻语道“要不说你眼睛叫狗给吃了,看不出咱是纯爷们吗?” 虫儿接笑道“既然是男人,叫我这种等级的美人投怀撞一下,更应该是兴高采烈的表情啊?” 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骂自己神经病,正好她可以借机发疯,逃之夭夭。 谁知妖孽的思维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药奴上下将虫儿打量几个轮回,水晶般的眼表笑出摄魂的波纹,唇红齿白道“想勾.引我吗?” “勾你个头啦!死人妖!”极力抑制住抽他的冲动,足下生风跑得飞快,差点连心脏都甩出嘴去。 三年不见,暮去朝来,虫儿窃以为总会物是人非,相见犹恨。 才发现有时候人还是那些人,物也还是那些物,自己记忆中的情感还是爱憎分明,只是找不到当初怨毒天下的立场,更没有了无畏的勇气。 在客栈顺着墙根溜达一会,仔仔细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可笑造化弄人,要不然你喜欢见的一个也不容易见,要不然你讨厌见的层出不穷。 沿着小径走了一会,闻见草料的干香和臭烘烘的马粪味,马儿各式的嘶鸣交杂入耳。 想自己怎么跑到马厩来,原地转了半圈打算原路返回。 “夜光照玄阴,长叹恋所思,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纤缡,是不是放手才会让彼此都幸福些?”独孤斩月的迷人嗓音轻轻巧巧,无声无息地穿过马儿的聒噪,潺潺灌醉虫儿的耳朵。 正文 第88章 他的眼睛里,有我? 虫儿想自己定是被他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下了蛊,方才误会一别后,潜意识里便急切期盼再看见他。 提起碎步悄无声息地挪至拐角的阴影处,借助客栈高墙后壁的绝对优势,偷偷摸摸窥探独孤斩月倒底在干什么。 说白了,虫儿对他口中的纤缡更加感兴趣。 他声情并茂唤那“纤缡”二字,几乎耗尽虫儿满腹的酸水。 伸头一看,心底旋即尘埃落定,原来是一匹神俊的高头大马,自己以前只接触过宝驹雪浪,已然觉得雪浪乃马中翘楚,还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威武灵通的马儿,通体滑白的短毛油光水亮,反射出蓝熠熠的光泽,宛如在白珍珠上缀镀一层蓝沙。 此马目光炯炯,透射出精睿的神采,双耳巧立,洞察世俗的声息,鬃毛修齐密密挺挺列阵,长尾勾扫横杀千军万敌。气度类战马却鹤立鸡群,闲遗世反机警慷慨。 虫儿从未见过这匹马,纵使独孤斩月到听风谷接自己时,此神驹也从始至终未尝露面,虫儿突然慨叹这三年终究错过他多少精彩的故事,又或者说,她这一生都没有正真走进他的世界。 独孤斩月拂马而立,堆冰砌雪的手反复爱.抚那滑似无骨的皮毛,一遍又一遍,修直的长手在那蓝光里留下道道痕迹,又很快被马儿粗.硬的毛发掩盖。 他的眼睛始终抚.慰着马儿,马儿的嘴角始终逸着舒心的嘶鸣。 他离这马儿很近,他却离自己很远。 他离梦很近,他却离尘世很远。 那近在咫尺的,是他。 那远在天涯的,却也是他。 虫儿快速掩盖暗自怆然的痛楚,想着就此离开也好。 脚底纠结划过几个潦草的圈,总算下定决心要走回头路。 只听独孤斩月一声不快不慢地问道“出来吧,鬼鬼祟祟。” 本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心里却背道而驰,被他一唤就失了魂魄,努力撇开嘴角挤出一丝假笑,探半张脸出去道“没有谁,我就是路过的小强。” 独孤斩月猛烈回看,似乎觉得自己举止夸张,使劲收敛了动作,也只露半张脸给冲儿童欣赏。 他的喉结略动,大概无话可说选择沉默。 虫儿赶紧躲避这个尴尬的场面,藏回拐角的阴影中,补充道“我就是路过的小强,不用理睬我。”说罢,真心打算要开跑了。 “小强姑娘,好大的手劲……”独孤斩月的声音转个弯,飘及墙后。 他看出自己来了,虫儿涨红一张厚脸皮,使劲搓搓双手道“我不叫小强……” 她叫雪若,她叫雪若,她叫……雪……若…… “我叫虫儿。”虫儿一字一句,生怕说错话。 “虫儿?”独孤斩月的声音里透出难以置信的音符,喃喃自语道“你说你叫虫儿……” “这位公子,今日您帮我吹……”嘴里吞了泥丸,说不全话,结结巴巴道“总之谢谢了。” 她看不见他,心里无端的空虚,她听得见他,心里没落成洞,他的声音在空洞里反复撞击,心就开始零零破碎了。 “举手之劳,还望姑娘不要怪罪在下无礼冒犯……”虫儿听得他声音渐弱,以为他走掉了,着急追逐声音寻他。 举头,正紧对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他靠了近来,里面有两个失魂落魄的自己,兜兜转转倒映其间。 虫儿的血液顷刻间烈然鼎沸。 他似有意无意摇晃眸子里流淌的琥珀,转眼后静如止水,风平浪寂。 虫儿的身子骤然剧寒彻骨。 他倒底对自己是无情的。 “在下独孤斩月。”他彬彬有礼得恰到好处。 “独孤公子……”她也彬彬有礼得恰到好处。 独孤斩月沉思片刻,想他是没有理由让自己叫他斩月。 他们之间不熟悉,他们之间以后也不会熟悉。 自己凭什么再叫他,斩月。 斩月这个名字她叫得出心,却永远叫不出口。 独孤斩月艰涩地换个话题道“方才雪……虫儿姑娘,虫儿姑娘说眼睛受过伤,请恕在下冒昧,敢问是何时受伤?” 他的言语,潜携着温香的气息,纵便几尺之距,也烫灼虫儿的心头。 谁想自己一个临时瞎编的谎话,他会当真,虫儿的心陡然提高半截,小心翼翼道“独孤公子善心,我这眼疾算不得紧,只是旧时顽疾,养个千年便好了。” 故意低头看向足尖的绣鞋,真怕一个无意的谎言,破坏虫儿在他心间的印象。 “所以姑娘的眼睛呈现蔚蓝色吗?”独孤斩月意有所指道。 “不是病变,是天生的,妈给的。”她的眼睛一刻不敢离开鞋子,光是听他说话头脑偏已发热,浑身焦躁不安,回答完全靠嘴不靠脑。 突然觉得水滑的鞋面上绣鸟掩翅关羽,似有难飞之瘾,自己再次举头望他明月一般无瑕的容颜,他的眼睛里闪过某丝得逞的黠光,却被虫儿捉住光芒消失后的尾痕。 虫儿脑间霹雳乍作,她太大意了。 记得雀离潇说过在幽幽古国里几乎没有蓝色眼睛的人,如果当初是独孤斩月安排药奴为自己在眼睛内贴入麒麟皮膜,这一句天生的反而是告诉对方,她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蓝眸人,她就是雪若。 若是以前,独孤斩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虫儿会心花怒放,巴不得立刻揭晓身世秘密。 可是现在,自己若还这般幼稚可笑,心智残缺,岂不是自寻死路。 就算他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可她更应该清楚自己满腔药血备受天下所有人的觊觎。 虫儿深锁他的眼眸,回顾他步步为营的提问,就知道自己已然陷入他提前挖好的陷阱。 强顶着他探究的目光,补充道“独孤公子对我有兴趣吗?”虽说只是脱险的一句戏言,虫儿的脸皮始终喷博欲绯。 看来她可以跟天下人开玩笑,独他不行。 独孤斩月气息微乱,只轻轻淡淡晚风一扫清澈的湖面,连波纹都未成型,就恢复平和静谧,他尔雅笑道“姑娘是气恼那日‘锁心湖’旁,在下未伸出援手搭救的事情吗?” 他竟然看出虫儿就是那日的落魄鬼,想来他果真疑心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他掌握多少证据。 虫儿平定没来由的心慌,无所谓道“独孤公子美眷在侧,我等落遢之徒怎敢高攀公子的贵眼,更何况是邀得公子贵手相助。” 说完就想咬断自家舌头,这等话如何说得酸软吃味,仿佛自己早已爱慕他多时似的。 略略后置半步,如果情形逆转多舛,可避他出手捉自己的第一击,或自己也可提膝主动攻他一招半式,无论任何情况,都可以为自己赢得脱身时机。 虫儿早说自己聪明盖世。 正文 第89章 你给的,还给你 独孤斩月大约没有料想虫儿心底防备他,自然而然用手扇去脸上的躁色,连乌玉的鬓发亦随身体的摆动,纷纷洒洒划过几丝乱纹。 “虫儿姑娘说笑,姑娘身边高手护驾,想来也不需要在下多此一举。” 他所谓的护驾高手,恐怕就是樱祭夜那只大色狼吧。 虫儿嘴疾想说跟樱祭夜没有半毛钱关系,忽然又想干脆和那色鬼绑定一起,这样既可以摆脱独孤斩月对自己的怀疑,又叫他知道她背后有高人造势。 虫儿脸不红,气不喘地介绍道“哦,公子说樱祭夜呀,那是我亲哥。”怕他不信补充道:“亲亲的亲哥。” “难怪……”独孤斩月的眼角露出极度配合的赞同感。 “难怪虫儿姑娘和樱公子均长相非凡,原来是同源本家。那……虫儿姑娘的全名岂不是应唤作樱虫?” 他最后半句话绝对是故意的,虫儿强憋一口唾沫解释道“我们是同母异父,所以我不姓樱,我就叫虫儿,真的哦!” 独孤斩月嘴角淡淡略弯,微乎其微。 虫儿早知他冰雪聪明,跟他钩心斗角自己还太嫩了点。 呵呵贼笑道“虫儿出来已久,现在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叨扰公子许久,虫儿先行告退。”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最后极深地望他一眼,只希望三年后的这几次偶遇,可以留作日后念他恨他的唯一记忆。 独孤斩月态度非冷非热,轻含贵首道别曰“后会有期。” 高悬的心脏“啪!”得摔回腹内,大失所望已然不足以描述焦躁摧肝的情感,他倒底是没有认出自己来,否则态度也不至疏冷至此。 心里顿时矛盾纠结,要他认出自己怕害命,不要他认出自己怕害心,世间被反复折磨的人从来只有虫儿自己。 掩盖在袖内的手指拼死狠掐掌心寸许,求得不到衍生的怨恨只能释放在自己身上最舒怀。 索然狠绝道“公子说错,应该是后会无期才对。” 语毕,回首,提腿,前移,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尽现潇洒女士特立独行的作风。 天知道虫儿说了最摧心的话,回了最沉赘的首,提了颤危危的腿,移了空洞洞的步。 扶了一把墙,觉得自己转身就是地狱。 耳侧掠过嗖嗖的诡异声。 “小心!”独孤斩月突然自后揽虫儿软.腰,她几乎是被冲惯的力量收敛后撞进他的怀里,隐隐约约觉得他爆发力骇人,像似将虫儿拦腰扭断一般。 他果真是具玉姿仙骨的身体,以前认为他只有手骨绵凉,贴上来才愕然体验,他的胸怀更似翡冷翠般,坚实而孕育着寒意。 宛如河面浮冰,软软缓缓里包涵着噬骨的冰晶。 她哪里有幸在他怀里呆过分秒,身体纵如火海,每一个细胞均滋滋冒着火舌。 虫儿怕是潜意识里对他痴.迷入体,不自觉妩媚回头望他,两只手悄然攀抚他的胸前,他通身个习习凉爽正好解自己满怀燥.热,一刹那间暗忖就是块万年寒冰也要抱紧。 “呃……”独孤斩月全脸尴尬必露,触电般撒开环绕虫儿的单手,喉头沙哑道“虫儿姑娘,请自重……” 他拿眼睛淡扫胸前,虫儿反思几秒,才俯首看见自己双手痴.迷地攥紧他的衣襟,连内.衣也欲撕开一线,露出光腻腻一片肌肤。 袭.胸,赤.裸裸的袭.胸。 虫儿朝后一跃,懊恼得恨不能钻进地缝。羞赧时见他一手高举,修指內捏一通圆火团,烈如炽日。 难怪他喊自己小心。 “公子快扔掉!这火灼手!”顾不得羞.耻,又跑来要夺他手里的物件。 斩月空手作停止状,唯恐虫儿饿狼扑身,故意避身后退道“虫儿姑娘稍安勿躁,此火非火,只是个传音的火信罢了。” 随后他五指齐攥,那焚烧的火信流霞一般,炽彤彤散作一道耀眼的光束,渐散渐阔,燃烧一片红光后,半空留下几行炫彩的字迹,各个流光溢彩。 文中细道:今日酉时,停溪林见,带上美人,携上狗头。 彩虹帮谨上。 虫儿本以为是独孤斩月的死敌前来寻仇,结果是给自己和樱祭夜下的战书。 恐怕贼人误以为独孤斩月便是那日疯魔的樱祭夜。 彩虹帮就是污.秽之徒,蝇营狗苟之辈,前几日分别被墨轩,樱祭夜各狙杀一人,连那系红腰带的橙色老二也被废除双臂,仅剩四人居然还能叫嚣张狂到无耻的境地,果然专注耍流.氓二十年。 虫儿嘴角洋溢不屑一顾的嘲讽,多看这奇异的火信一眼,算他们还有些见识,称呼自己一句美人。 心里洋洋得意再看那“美人”二字,妖娆升姿,实至名归。 独孤斩月沉吟不语,脸色似有不痛快,他追问道“虫儿姑娘有何打算?” 虫儿看看他,又看看悬浮在半空的飘渺字迹,挥袖一扫将那些火焰打搅零散,化为尘烟。 “公子不必挂怀,”突然记恨那日他眼睁睁看自己受.辱,却不出手相助。如果那天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她也许不会在今日收到这封呕心的战书。 再换言,那日虫儿甘败下风,也不过为了躲避墨轩那活脱脱的人间阎王。 她已经不再是可怜兮兮,随时需要寻求男人保护的小女孩,虫儿若想挝刀害命,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我的事情我自己就可作主。不用不相关的人插手。小女子先行告退,公子慢行。”虫儿飒爽屈膝还礼,把他给自己的痛苦一并反馈给他,纵使他也未必对自己的事情铭记于心,但至少也要叫他心里不舒服。 女人心,海底针,如果这是最后一别,她宁可愿他讨厌自己多一些。 讨厌到让他搂住他心尖的美人,离自己远远的。 叫自己对他……望洋兴叹。 回到樱祭夜身边时,他脸色暗沉赛过发色,一双眸子反复刷下虫儿几层嫩皮。 虫儿妖娆坐下,也不理睬他眼中厚盖的狂绢绿云,和蔼抚摸千目肉嘟嘟的小脸,心疼道“小胖子吃饱了吗?” 千目被她扯拽住嘴,只可从鼻腔逸出半句稚嫩的语言道“八分饱……” 虫儿呵呵软笑,还想再欺负他的脸蛋。 樱祭夜邪峻幽道“近!” 手作揽月之姿,虫儿便被他绑架在腿上,圈禁入怀里。 正文 第90章 两茬孽缘 他体.香缭绕,化作勾.魂的酥手,将自己捉得紧,连虫儿的思维险些也被他巧取豪夺。 “你骗我……”樱祭夜突然靠近自己的耳廓,避开耳环用尖牙使劲咬一口耳垂。 虫儿赶紧闭住嘴巴,深怕从嘴里跑出什么不得体的娇.声。 “你分明就是去找他,还骗我说不是。” 樱祭夜顽劣再咬一口,虫儿慌忙缩短脖颈躲避他的袭击。 独孤斩月步履从容自虫儿眼前晃过,直接坐在背对的位置,虫儿才注意药奴,墨轩,还有美若天仙的梅姑娘,几人均在偷看自己和樱祭夜调.情,只是目光各异,药奴是傲娇,墨轩是不屑,梅姑娘似乎是羡慕,又大约是羞.耻。 只有独孤斩月的表情完全猜测不出。 谁知他竟跟在自己的身后尾随而来。 虫儿肺腑五味杂陈,连忙附在樱祭夜耳朵上求道:“祭夜,公共场合不要明目张胆耍流.氓,我刚才跟独孤斩月说,你是我亲亲的亲哥,现在我坐在亲哥怀里,有违伦常啊!” 说着小手在他怀里搓了一把。 “亲哥?”樱祭夜倏而捉住虫儿的手,使劲攥出粉汗才罢休,“亲哥是这样亲你的哥吗?” 他火热的唇已经侵.略将近,酸灼的火气喷射满目。 千钧一发虫儿扫视独孤斩月一眼,他坐得斯文,毫无异常的反应,只笑道“梅儿,用完膳我们且离开吧。” 虫儿…… 拿手捂住那团火热,樱祭夜现在气在胸口,断然不可硬驳,转而哀哀恳求道:“我和他是没有可能的,他的心里有喜欢的女人,我是不可能介入他们中间的。” 樱祭夜放松乖张邪气,但语言醋酸道:“你口中说不,你的心里也这样想吗?” 不敢望他的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满口囫囵道“总有一天会放下吧?” “那以后不可再私自见他。”樱祭夜教训道。 虫儿暗忖:你又算我的谁啊,咱俩顶多搞搞暧.昧罢了,又不是谈恋爱,你凭什么支配我的心意。 樱祭夜猜透虫儿的心思,递送她一击“不听话就亲你”的唇语。 虫儿立马偃旗息鼓了。 樱祭夜怒气始消,大手反复抚玩虫儿脊背后的长发,虫儿不小心没咬死嘴唇,窃唤一声“慢点,痛死了。” 那声音听起来春.情漫漫,羞.耻得她脸颊像被煮熟的龙虾。 她的视线身不由己飘离至旁边的桌子上,墨轩闷不吭气只顾吃饭,药奴倒是噙着媚笑,不过眼睛里却是严肃的。 独孤斩月贴心替梅姑娘拣一块嫩肉。 虫儿使劲拧一把大腿,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梅姑娘明眸皓齿,盈盈妙语道“月,你怎么把姜片拣我碗里了?” 独孤斩月拣回来放进口里,细细咀嚼后称赞道“这家口味果真爽脆,不枉我早间将你们招来,梅儿你还想吃什么吗?” 梅姑娘莞尔拒绝道“月,你确定自己吃得是肉吗?” 说罢小鸟依人软靠在斩月肩头,侬侬蜜意道“你这几日朝不进食,夜不安寐,丢了神魂似的,是不是心头有事?” 独孤斩月揽住她的肩头,温柔安抚道“没事,梅儿多心了。” 虫儿掐紧半天四肢无觉,恼羞成怒捏樱祭夜的大腿一把,粗声道“贱.人,把脏头拿开!” 周遭所有食客均注视他们这桌。 樱祭夜起身撂虫儿下地,玉手拼死搓那麻痛的大腿,语调喘息道“好虫儿,你想掐爆为夫的大腿吗?” 虫儿再补跺他一脚,解她心头怨恨,分明说好他假扮大哥的,要是让独孤斩月听去,她…… 哎…… 千目扑身上去,扶住跳脚的樱祭夜惊慌失措道“爸爸,你还好吧?” 樱祭夜水目潜藏悲情的痛楚,泣如怨妇道“孩子,做男人难哪!” 爸爸?虫儿的脑海天旋地转,谁曾想到他们居然有这层关系。 “妈……妈……”千目抱紧虫儿的腰,孩子啜泣道“不要打爸爸,我要你们好好在一起,我要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这是在演什么幺蛾子剧目。 虫儿太阳穴痛得厉害,老眼昏花瞧见樱祭夜朝千目比个“十”的手势。 推测十顿大餐的诱惑下,自己摇身一变就是他妈了。 墨轩昂首杀气腾腾地打量量两人的一举一动,药奴把玩那双亮如珍珠的手,十指紧扣,骨节青白。 梅姑娘呼道“斩月,你怎么把筷子给弄折了,我看看手有没有受伤。” 她嘘寒问暖的姿势叫虫儿很受伤。 “够了!”虫儿一声怒吼,大地惊雷。 千目收回虚假的眼泪,樱祭夜得逞地斜勾着迷人的眸子。 虫儿疲于应付这老,新两茬孽缘,踉踉跄跄扭头就跑。 再不跑,就吵成一锅萝卜开会了。 天公作美樱祭夜没来找晦气,估计兑现许下千目的诺言去了。 虫儿穿身短装扎起马尾,直奔火信中提及的停溪林。 今天五脏难调,气息不畅,彩虹帮那几个残兵败将恰好叫她解解心头怒火。 是他们自找倒霉。 今天虫儿誓要伸张正义,做一个抓住彩虹的女汉子。 停溪林地处东南偏角,提前些许时候提前打探地形,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虫儿瞅此林天沉地窄,乌漆漆密林包抄,矮灌森森葱葱。偶然乌鸦嘶哑,叫得魂魄也被惊走分毫。 本以为是处难得的仙境,否则如何叫清浅溪流潺潺驻足,谁想是块稀烂沼地,腐臭冲天,步一处走蝎盘蛇,抹一把蛛丝蜮迹。 原是叫人闻不下去的“停息林”。 虫儿耻笑彩虹帮找块好地,这“停息林”确实是杀生害命的好屠场。 只可惜自己在孽镜谷里见怪不怪,这里只算孤魂野鬼办家家酒的乐园,根本称不得恐怖。 虫儿捉住一只百足蜈蚣,这恶畜反扭着一尺长的身子欲要咬人,上百对细足不断攀爬在虫儿小.臂间,癞麻麻地划痛她的皮肤。 虫儿狠心捏爆它的头,用糜.烂的汁液涂抹提前削好的木标。 大概跟鬼谷女混久了,她一直也很钟情于毒物的使用,尽管很多自以为正直的人均认为使毒是下三滥的手段。 但是比起人心,虫儿觉得毒药才是万兵之皇,使用后既解气,又解恨,还很低碳环保。若果用化尸的剧毒,连火葬费也省下一大笔。 这蜈蚣的毒性与身长相当,而且毒性微弱,虫儿只求削中之人肢体麻木便可,也不是真心要害人性命。 刚把木标谨慎插入腰带内,身后冥冥之中有一股邪风抚拍腰际。 虫儿居然没有察觉身后何时有人,心里顿感不爽。 回首飞出一击老拳,正中来者下巴,那人应声倒地, 正文 第91章 斗得过流.氓 虫儿手支地面,干脆骑在偷袭者的腹.部,准备给他补上一标,叫他尝尝万虫瘙.痒的痛苦。 “虫儿姑娘,且慢!”那人眉头扭成麻花,傲人姿色不减。 “雀离潇?怎么是你?”手指着他的鼻子讶异道。 “虫儿姑娘……退一步讲话……可否?”雀离潇连眼睛都红了。 虫儿“啊……噢!”两声赶紧从他身上退下,不好意思地伸手拉他起来。 “虫儿姑娘不见三日,竟叫在下刮目相看。”雀离潇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想起下巴还有伤,随即用手再搓揉那辣痛之处,丝丝倒抽着冷气。 虫儿的不好意思追加三分,从随身携带的绣包里取出数叶鸭跖草,这些草药是刚采摘的新鲜多汁,而且活血化淤功效显著,她用嘴嚼碎放再掌心,两手合拍压作薄片。 “公子忍痛哦。”也不问他人嫌不嫌脏,直接想当然地拨开雀离潇捂住下巴的手,轻将药片贴在他的下巴上。 “虫儿姑娘……”雀离潇不可思议地睁大那双小鹿般的眸子,惊慌失措道。 “没事,吹吹便不痛了,”虫儿踮起脚尖,仰首贴近他的下巴,照那敷药处浅浅一吹。 雀离潇的脸色顷刻红极似火。 虫儿莫名可笑又调皮吹了一下,现在会脸红的男人怕是该灭绝了。 雀离潇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是暗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虫儿心弦绷然,赶紧离开他的身子。 “雀公子好些了吗?”虫儿笑问道,只是笑里悄悄藏了些尴尬。 雀离潇或有失落闪逝,旋即绽开雪菊般灿烂的笑颜道“虫儿姑娘今日令在下着实耳目一新,那日初见姑娘,还是一副游魂走尸的落魄姿态,今日摇身一变,居然万般皆会。真令在下佩服。” 被他吹得飘上青天,虫儿洋洋得意道“雕虫小技,都是雕虫小技得啦!” 笑毕眉目转冷道“雀公子不是有意到这里来玩乐的吧?” 雀离潇被她的多变怔了微怔,雍容和气道“在下今日的确是尾随姑娘来此。” 虫儿心里不爽道“雀公子太淘气了……今日我有前仇要报,公子还是请回吧!” 伸出一指,给这皇二代指条明路。 雀离潇准确捉住虫儿的手指,包裹在他自己掌心,那掌心化雪,温暖和旬。 他阳光灿烂道“虫儿姑娘毕竟是个女儿家,我一个七尺男儿如果临时弃姑娘于妄闻,有失大丈夫所为,更何况这里也不只我一人这样思虑。” 说着他的眼珠似无意瞟了瞟身侧一处树荫。 虫儿转顾几周,天地间仅见他们二人,别无第三者,忍不住寒毛倒立,毛骨悚然道“除了你和我之外,怕只有鬼了。” 雀离潇不言反笑,笑中带思。他换言接道“不知姑娘的旧仇是何人?” “彩虹帮……”虫儿字正腔圆道,仿佛自己已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没听说过……”雀离潇的睫毛极长,上下煽动几次都可以翩舞幻蝶。 “你是本地治安长,居然没听说过彩虹帮?” “那我回去差人查询一下好了。”雀离潇的长睫毛再飞扬几回.,画出道惊人的羽弧。 虫儿想,任何女人看见他这密林般的睫毛都要抓狂。 拿手招呼他靠近,等他靠来虫儿贴在他耳朵上嘀咕道“雀公子,如果我今天捉住彩虹帮,算不算替民消灾,为政府出力。” 雀离潇不明所以点头称是。 “那有没有赏银?”虫儿说出今天最有价值的一句话。 雀离潇应笑道“无论姑娘捉住的是否是登记在册的作恶坏人,胆敢招惹姑娘的全部都是朱雀凤族的敌人。在下定通力合作,帮姑娘捉拿敌首。” 虫儿心急他怎么不提钱的事,又不好抹杀他助人为乐的好品性,只好顺着他的话道“雀公子劳心了,其实有公子在,我也心安一些,这样我先打头阵,万一到时寡不敌众,公子也可出手再助。到时得了赏金我可抽回扣给你。” 鸡贼再提及钱的事,他一堂堂皇二代总不好再充耳不闻吧? “可是我不会武功啊?”他果然听不出重点,大眼里的无辜叫虫儿自惭形秽。 “嗯……”虫儿恶寒道“你……不……会,武功?” 她分明记得那日他把自己从马蹄下救出时,白衣飞袂,身卷叆叇的惊鸿之姿。 害自己当时都错以为他就是他。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灿然一笑道“只是我不喜欢杀戮的血腥味,所以我只练就上乘的逃跑功夫。” 虫儿总算想清楚,难怪他不愿在女皇身边乖乖呆着继承大统,反而疯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躲清闲。 看这有着动物般纯良无害的男人,总是身不由己联想到独孤斩月,虽然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都有叫人望而生慕。 虫儿嘿然笑答曰“我也同公子想的一般,与其将自己陷入打打杀杀的危境,不若逃离险境跑得轻松自在。” 雀离潇与虫儿心有灵犀对接彼此的目光,只觉得那目光均投射进彼此心隙间。 “鸳鸯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妹妹今日倒是守约前来,可惜身边的男人倒换得勤快。”一阵污.秽话语自烂沼间传出,连蛇鼠虫蚁这等不入流的丑物也闻声逃离。 虫儿拿手制止雀离潇的冲动,甜.腻着嗓子道“哥哥躲得深远,不如出来露脸,也叫妹妹我好窥视哥哥的庐山真面呀!” 她的手指偷插入腰带,那涂抹过毒物的木标在腰际蠢蠢欲动。 “被妹妹唤一声哥哥,咱家的身子都瘫软了。”鬼鬼祟祟的四人自林间暗处纷纷露面,气焰嚣张。 虫儿细看四人的确是那日“锁心湖”欺负自己的流.氓不假,只是那个被樱祭夜折磨到双臂俱残的草莽壮汉,今日也甩着独臂前来赴约,真是爱岗敬业的好无赖。 雀离潇跨步与虫儿比肩,将拉她一指的手索性包裹住,虫儿知道他的担忧是怕自己打不过对手,可是眼前算起来不过三条半的泼皮无赖她若还打不过,也太辜负青芜师傅对自己的栽培了。 虫儿甩一甩他包住自己的手,雀漓潇不好意思松开后,直接搂住虫儿的腰,暗语解释道“如果打不过,我搂住你可以逃之夭夭。” 虫儿低回道“雀公子先离手,你压住我的标了。” 雀离潇如梦初醒,再红了俊丽的容颜,速速收回自己的手。 正文 第93章 两个帅哥 虫儿指尖对准那独臂老二,冷言苛责道“喂,就是你,你这人也忒不地道,那日要不是姑奶奶放你一马,你现在那张狗嘴还能吐出象牙吗?” “闭嘴吧,小贱.人!”大汉粗鲁道“今日约你们来,就是要报我这双臂之仇。” 不知是哪位小弟甩出大汉一条被揪断的残臂,抛至两人脚底,那胳膊腐烂已有几日,青黑的肌理已经开始**,污赤的血管星罗棋布,煞是吓人。 雀离潇再次搂住虫儿的腰,朗目里渗透出机警的光彩,他不再是无害的小动物,反而像进入戒备状态的狼。 虫儿潇洒一脚踏在那截残臂之上,狂邪道“那日你被废时哀号的跟丧家之犬似的,几日不见,我看你还能长出什么本事来!” 在场之人均被她的粗鲁行为怔呆。 想自己那日以落魄可怜形象示人,今日摇身一变变作枭厉张狂,最截然相反的其实只有她。 “下来吧,怪脏的。”雀离潇好心建议虫儿。 “闭嘴!”大汉勃然大怒,气白了臭脸道:“看我残杀你背后的小白脸,再好好叫你尝尝彩虹帮所有爷爷的滋味。” 其余三人均露出淫.邪的笑容。 虫儿看得一口恶气堆积胸口,再伸手拦住蕴怒的雀离潇道:“就你们这三个半个虾兵蟹,将还敢妄称彩虹,我说,连同你们那个见不得人的赤老大,干脆改名五朵金花好了。” 乘其不备虫儿脚尖移送,把那截残肢踢出几丈,直扑那个可恶的高头大汉。 大汉怒目而视,慌忙去接那残肢。 虫儿双手插入腰带各摸出四只木标,左手起风,右手散雨,双手威力齐发,先将大汉身边的三个小弟摆平。 这三人一心只认为虫儿会先收拾大汉,谁想她真正要消灭的正是他们这几个预备队员。 八只木标宛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形如流星,烈如毒蛇,那三个人还未明白虫儿的用意已经应声倒地。 有的标插.在腿上,有的标插.在肩臂,有的标插.在腹部。虫儿的本意不在伤人性命,就是见不得人淫.贱,非要给这些贱人些教训。 一时间哀号四起,声震荒林。 那汉子断手接不起被虫儿踢飞的截臂,恼羞成怒扑上来要杀死她。 虫儿回头朝雀离潇妖娆低笑道“雀公子可不可以抱抱我……” 雀离潇的脸霎时火晕飞扬,溅起羞浪卷卷。 虫儿补充道“公子不是跑得快吗?难不成是吹牛?”调皮眨眨眼睛。 雀离潇立即会意,他清风捧月搂住虫儿的蛮腰,展翅翱翔的凤凰一般提足跃起。 想这雀离潇果真是朱雀凤族的皇子,骨骼自是轻盈无比,灵动似凰,再加一个虫儿在身侧也毫不累赘与他,反而更加足下踏风,凌波微步。 大汉扑个空,狗急跳墙。 疾风刮过耳畔猎猎,雀离潇的腿上功夫自比樱祭夜高出一层,他化气为风,风助身形,凭虚而动。周遭荒芜的颓败景色在他极速的飞旋之中居然化作诡异的暮眼蝶,旖旎神秘。 虫儿怕风流太大雀离潇听不见,唇部紧.贴他耳朵叮嘱道“会遛狗吗?” 雀离潇身子轻颤,脚下的虚空荡气险些踩穿。 两人乘风破空在壮汉四周玩起捉迷藏,他东我西,他南我北。 虫儿看他被遛得气如牛喘,朝他膝盖后的腘窝各掷一枚木标,直戳腿骨。 大汉跪地一蹶不振,四肢瘫软如同烂泥。 虫儿拍拍雀离潇的肩暗示他放自己下来,雀离潇搂紧虫儿迅逸飞下,两人旋呈一朵人花,翻飞的长发便是花瓣,交集的眸光绚烂若蕊。 他把虫儿盯入眼睛最深处,虫儿几乎有一刻被他似曾相识的,清澄澄的鹿眸迷得神魂颠倒。 下意识推开他的怀抱,朝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几人冷漠道:“十只木标,刚好一根不剩,全部击中,打完收工。” 从树后削出一截荆条,打算把地上几个残废捆一捆卖个好价钱。 从幽暗之处走出两个男子,他们早已在暗处窝藏多时,虫儿和雀离潇居然没有觉察。 原来那几根废柴果然是废柴,真正的幕后黑手往往隐匿遁形。 虫儿的木标用完,只好手擒“穿心”,先洞察一二再说。 细看这两个男子,身形所距无几,均是背阔腿长的帅哥。难怪说大街上的帅哥怎么都灭绝了,原来是躲在暗处做坏事去了。 其中一个男子眼生,算是个丰神如玉的妙人,体量偏瘦似有弱不禁风之姿,皮肤皎白如雪顶初霁,通身红衣光彩照人,五官端正俊邪升辉。只是双目微闭似睡还醒,唇角轻.佻如淫似荡。 最奇艳是他肩侧立一只燎燎灼烧的火鸢,这火鸢与他服色一致赤红无暇,仿佛漫山开遍的凤凰花,从火鸢流苏长尾一路盛开至男子的衣角,烧熔一团残景。 再看另一个男子却眼熟的紧,一头长发乌乌黑黑霸气逼人,一张冷峻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一颗妖魔的红珠镶嵌眉宇,一柄几近人高的狂刀斜背在后。 他的身上没有活着的气息,更没有死亡的气息,威武的硬躯如冰石打磨,冷玉镌刻。 这一发一面,一眉一刃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 唯独他的眼睛却是由自己掌控,那是两珠自由的水晶,里面盛满整个夜空中全部的繁星,透射无与伦比的清亮。 虫儿捏住“穿心”的手心忍不住盗汗,没想到三年之后,自己还会见到这个魔鬼。 魔鬼不喜不怒道“赤瑾,你今天叫我来就是看废物打废物吗?” 虫儿心里非常不爽,什么废物打废物,自己和那些货能相提并论吗? 那红衣加火鸢的一人一鸟组合简称“鸟人”,原来叫赤瑾。看他从个人火红到小鸟的装扮,猜他就是彩虹帮的匪首。 不过他也瞎得太离谱了,那六个歪瓜裂枣的颜值,跟鸟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虫儿偷偷挪至雀离潇身侧,比划个“走”的姿势。 跟鸟人斗其乐无穷也,跟魔鬼斗离死不远也。 雀离潇赞同地握住虫儿空余的手。 “傲狠,你说话前从不擦嘴吗?”赤瑾泠泠软软声音,与他的身形一般孱弱,细针一般扎进耳孔,既柔又硬。 魔鬼原来叫傲狠? 虫儿看这傲慢狠毒的名字相当适合他。 “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傲狠毫无表情道“你和他们都是废物。” 正文 第93章 禁止瘙痒 “你……”赤瑾欲要发作,始终把剩余的怒气憋回肺腑,他遥遥呼应道“你们再不起来,真的就是废物了。我何苦再养一群废物。”他言语虽轻,但韵味杀气四溢。 虫儿警惕,他叫自己起来干什麽?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被射伤的孽障原本在泥潭里嘶号,听赤瑾细言一出,腿不痛,腰不酸,脖子也不抽筋了,立即全体起立,恭敬听话。 闹了半天是逗她玩儿呢。 “还等什么,这还用我教?”赤瑾的眼睛紧闭,却宛如高堂明镜看得真切,他保持着病态的腔调,喜怒不形道“女的杀掉,男的强.暴!” “错,是一起杀掉。”傲狠纠正道。 “我靠,你个瞎子鸟人居然是个基.佬,”虫儿忍不住飙脏话,“你个魔鬼果然还是杀人不眨眼!” 对了,她为什么要说“还是”,自己不是应该假装第一次见这禽.兽吗? 虫儿万分抱歉地拉紧雀漓潇的嫩手道“雀公子对不起,今天连累你要失.贞了……” 雀漓潇英俊的脸蛋憋作潇洒的猪肝色,密羽长睫颤动出愤慨的漩涡,但是他握住虫儿的手依旧用力均匀,珍宝一般既不松弛,又不泄愤。 虫儿佩服他隐忍的功力深厚,觉得那些败类的无耻澜言,连她这外人听后都忍不住爆粗,何况他堂堂正正七尺男儿。 思虑寸许,彩虹帮剩余那几个孽障徒手拔去身上木标,身上空荡荡留下数个圆洞,不见分毫血淋,四人站列一竖,大汉居首,矮个居尾,随后屏息凝神憋死一口真气,只见四人的皮肤渐渐变色,浓墨重彩漆染橙黄青蓝四色。 又是须臾,四人服皮皆涨至极限,被体内彩气充斥个浑圆饱胀,各色玲珑,膀大腰圆,活脱脱四颗彩色皮球。 虫儿觉得自己搞错了,原来这些流.氓还兼职马戏团小丑。 哈哈狂笑道“接下来是要我拍皮球了吗?” 赤瑾不恼,举起苍白的细指在火鸢头顶梳至羽尾,极端的轻慢而宠溺,那火鸢舒适地低吟一声,遍体火羽怦然松软,两只鸟眼刻刀一般阴光闪烁。 第一枚大汉做得橙色人球应光发射,他本双臂残废,但如今也不需要胳膊腿脚,所有人在幻变之后五体全权退缩至球形的体内,滚来气势汹汹,炮弹一般。 虫儿提高注意力,用脚尖点起一块残木,飞身后腿绷足劲头,反踢一脚将残木踢向火速掠过的橙球,那残木毫无作用,螳臂当车被那抹呼啸而过的血橙碾个粉碎。 橙球皮糙肉厚,弹.性十足,在烂泥里起跃伏缓,居然借助泥滩和腐质的柔烂之力跃及数丈,惊天袭来。 虫儿弹出“穿心”,蹬足凌跃,雀漓潇把她往回微拽,虫儿向前的力道被迫改变,撑住他的手劲,燕子摆尾飞扬至他身后,他两手后探摸索到虫儿的腿,顺劲一拉将自己稳稳背在身后。 虫儿惊魂低.吟道“雀公子……” 她长这般大还未叫人背过,何况是才认识的男人。 雀漓潇的表情在前,可他的言语软软流泻道:“反正抱都抱过了……”,虫儿张口想驳,他也不给自己还嘴的机会,倏得展示他那绝色的逃命功夫。 雀漓潇丝毫不闪躲橙球的致命袭击,待橙色湍急涌来之机,他足间生莲,步步高升,踏着橙色的气浪一步蹬仙,在橙球间猛一借劲,蜻蜓半空展翅飞翔。 雀漓潇动作快超闪电,虫儿原本不想让他背自己,那两只温热的大手扣死虫儿的大腿,叫人耳目发热,结果他起身便是急速,虫儿生怕身子后仰被迫用胳膊搂紧他的脖根。 雀漓潇的长发七分翻飞,三分缠进虫儿的前襟,闹得人胸前和脸蛋一样又痒又躁。 虫儿暗耐不住狠掐一把手心,威胁自己要端正态度,生死关头,禁止瘙.痒。 橙球被雀漓潇蹬至底端,跃起后眼见黄球竟然也追至咫尺,雀漓潇天蝉一跃,窜步侧展,自明耀亮眼的黄球边点足踏过。 青球和紫球接踵而至,分作两路,上下夹击,青似毒蛇迅捷灵巧,紫若猎豹机敏锐利,青紫二色相攀相承,混乱却颜色鲜丽,这两色人球是要合力压死两人。 雀漓潇脚底风力不减反增,径直扑去,他临危不喘道“虫儿姑娘可替我袭击那紫球?” 眼见即将滚入两球砸合的缝隙,虫儿也顾不得对错,小指勾住“穿心”的水滴长链,这链是青芜琢磨出可肆意拉伸收缩,而且被揪断后两截对接还可复原。孽镜谷被樱祭夜偷走时她还以为修不好,很是仇视他一番。 飞星溅玉狠投向居上的紫色人球,抢先一步飞刀入腹,割痛那紫色人球,令他伤口喷出烈紫的浓雾,逃飞冲天。 雀漓潇擦身卧飞,旋转作一朵白浪,虫儿像狗皮膏药紧紧贴牢,跟着他一同翻卷在溟濛紫气中。 恰她的后背蹭过青色人球,虫儿灵机猛收水滴链揪回“穿心”,巧借拔刀之力反弹至背部的青球,借机划他一刀。 青球吃痛连连滚落草涧。 虫儿摊手微甩,水滴长链探海收缩,宝刀“穿心”乖乖重回手里。 本想朝雀漓潇邀功,感觉后背煞气凶猛,原来橙黄两球再次卷土重来,这橙黄猎杀之气浓重至极,腾腾漫漫勾出橙黄交错的线条。 虫儿疾呼雀公子当心后方时,青紫两球也相继赶到,从前面包抄。 这四球围追堵截,各施阴损,只觉得天地陡然变幻色彩,忽而橙风歃血,忽而青气摄魂,忽而黄涛削骨,忽而紫浪索命。 除却被斩杀的绿蓝两个妖孽,天空果真星罗棋布无数道流光溢彩的彩虹。 彩虹帮,实至名归。 虫儿多少想狠下心肠斩杀一颗彩球,可惜人之初,性本善,杀人这种事不是人的天赋,只有杀的人多了,才能血拼出一条不归路。 雀漓潇俨然见惯风浪,几步蝴蝶穿花翩翩现,数朵凌霄攀缘簇簇高,攀登九霄云外天,乱色彩云脚底尘。 那四朵凌乱的彩云,就是雀漓潇脚底的灰尘。 虫儿扬手将水滴链甩出几米长短,翻搅连作一个巨圆,借助“穿心”削铁化泥的锋利,拼杀一条逃生天路。 雀漓潇与她不言心齐,专挑薄弱的死角凌跃。虫儿手心珠链摇摇盘旋,链尾“穿心”鼓鼓生风。见一彩球便横削一只,遇一双彩球便对砍一双。逢橙刺橙,碰蓝戳蓝,也不管混天和暗地,只在斑斓烟雾里叱咤风云。 顷刻间将漫天彩虹搅扰个天翻地覆,彩气乱逸。 正文 第94章 情况危急 眼见四球合围的密集防御被他们撕裂一线细口,雀漓潇长指隔着衣裤捏死虫儿的腿.根,无须多言,虫儿同样将他搂.抱更紧,整个人融化在他宽阔的后背。 他抵足最后一力,凤翅腾展三千尺,疑似火晕日光来。 两人终于冲出重围,重见天日。 雀漓潇脚步突缓,估计是要小憩片刻,只奇怪他丝毫没有放虫儿下来的意思,手劲弥足蛮狠。 那些橙黄青蓝被打个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碎彩,被满地污泥烂草衬托得狼狈不堪。 “我早说他们是废物。”傲狠自几人动手以来,一直矗若石人,纹丝不动。 “哼……”赤瑾阴柔细笑道:“散妖最大的弱点,就是战斗力爆发只在一瞬,可是他们如果为了某种利益,就会拥有持久的恒心,直到缠死敌人方为罢休。” 只说着,赤瑾扬手拈起一颗莫名的红珠,那红珠如同傲狠额间的红珠一般艳丽猩红。在他雪白的指尖遗世独立,散发出诡异的绯光。 他肩侧的火鸢突然着了魔障,通体的羽毛仿若受到惊吓全部直立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瞳孔放大至极限,既惊恐又充满欲.望。 那四颗人做的彩球登时状如火鸢,睁大迷乱而惊恐的眼睛,如痴如醉地打量那颗绝世遗珠,他们身上被划破泄气的地方重新被填满,荷.枪实.弹还要再攻他们一轮。 虫儿附在雀漓潇耳垂,冷道“他们是散妖,他们居然是散妖……” 难怪彩虹帮那几个败类,通晓如此怪异的围剿之术。 “我知道……”雀漓潇的语气稍显虚靡,脚步也多少失去原有的紧凑,虫儿贴伏在他的背上,总觉得他的后心跳速颇缓,不似自己死里逃生心跳加速。 “雀公子,你放我下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虫儿心里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拗着身子要看他。 “虫儿姑娘千万不可再动,我……”雀漓潇声音更浅,气若游丝道“我再送你一程,莫叫坏人害你清白……” 他足下的气浪突然散尽,两人一起滚落至泥洼烂地。虫儿落地后他用身子微护,直接藏进他的怀里,毫发无损。 抬头追问他感觉何如,只看他的脸酱紫深重,两只透亮的眼睛失去往时的神采。恐怕是虫儿第一击命中紫球的时候,那妖人伤口紫气喷泄时就已被他吸食少许。 原来那些人是剧毒患养的毒人,不,应该是毒妖,难怪色彩艳丽不似忠良。 原来他早已中毒,却一直背着自己四处遁逃。 她真是该死,怎么可以毫无察觉,虫儿再看他一眼时,他的脸突然亮黄无比,配他那张俊颜活色生香。 虫儿捉住他的手腕悬脉一切,毒已入髓性命堪忧。 此时他的脸青森森一片幽暗。 “虫儿姑娘……不要管我,你先跑吧!”雀漓潇勉强睁开眼睛,反手拍开虫儿的手,示意她离开此地。 “公子病糊涂了!”虫儿思忖也不知道这些毒妖属于什么毒种,何况身上又没有配备解药,正想着地面碰碰震撼,再见那四色彩球重装已待,翻卷出四道流彩的艳烟,卷土重来。 “快……走……”雀漓潇的脸皮透出蓝幽幽的血管,死过一般。 只几秒内,他的脸居然渐变四色,可见毒物此消彼长,荼毒无量。 虫儿横下心不顾青芜的告诫,划破左手食指,唯恐不够连中指一同割破,直接塞进雀漓潇的嘴巴里,命令道“雀公子,你使劲吸。” 这世间,还有什么解药能胜过她通体药血。 他已迷迷糊糊浑然不觉,开始只是抗拒虫儿放进他口内的手指,待血液入腹,陡然睁开蒙尘的大眼,仿佛品尝到世间最香甜的蜜汁,双手箍死虫儿的手深怕她抽走似的。 他的香舌反复舔着两指上的裂口,旧血被吮.吸干净,后雀漓潇立马用贝齿微咬挤弄出新血,来满足他内心的需.求,黏胶的唾液拌和着猩咸的血液在他口中滋滋作响,温热的舌头包裹又舒展。 虫儿的脸不识时务地红若火海,心想,这玩意儿,就真那麽好? 好吧,生死时刻,禁止瘙.痒。 警觉头顶阴气剧泻,那四颗打不死的彩球已在半空列出妖阵,气盖穹庐,形如妖塔劈头盖脸直挺挺压抑下来。 扫视地上软躺在自己腿上的雀漓潇,他还在浑然忘我地吮.吸那两根手指,脸色毒气减退,但逃命是不可能的事情。 虫儿不由皱起眉头,难倒今天她要和这个刚认识的男人一起死在停溪林?这短暂的药人生涯似乎也太可悲至极。 眼见彩云盖顶几近数米,毒气已然在脸上吹拂的时机,虫儿手勾水滴链再次将“穿心”弹出掌内,飞射的锋刃划破层层毒障,耀亮如星。径直窜到那颗最近的青色妖球的腹内,搅浑他的五脏六腑。 “嘭!嘭!”轰响声如喧嚣的爆竹凭空乱炸。那青色的妖人被虫儿误打误撞伤及要害,自爆成烟。 试问她何曾亲手杀过人,即使对手是万恶的散妖,杀生罪孽深重的道理自己也是知晓一二,虫儿使劲多吸几口浊气,心里忍不住告诫道不要慌,不要慌,慌则乱神,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那爆炸的青烟如同天际滚滚的炮云,张牙舞爪朝头顶卷卷涌来,虫儿是抗毒之躯,雀漓潇却是肉胎凡骨,她推托不动他的身子,一头要扑倒在他头际遮蔽他的口鼻。 青云本是翻覆颠倒,只眨眼间似乎有另一样东西极快地从烟那头穿来,更近时候流窜出一闪电蓝横切青烟,那无形无状的烟雾居然被挥斩两截,分为两层毒烟。 虫儿欣喜地发现,原来那青色妖球不是自己戳爆的,而是另有其人。 虫儿苦恼地发现,原来自己只是块包着铁皮的豆腐渣,口硬心软,哪里是块杀人的好料。 两层青烟分作两片薄翼,依旧遵循原来的行动轨迹朝他们狂然扑来,虫儿抵死拖住雀漓潇瘫软的身子,尽量赶在毒烟肆虐之前,把他推入中间那一线毒弱的空白区。 头顶莫名削至的蓝光只一秒便销声匿迹,连滚滚烟浪中也难觅其踪,虫儿脑海隐约觉得是斩月,虫儿心里冥冥推想是独孤斩月,不过他有什么理由来救自己这个陌生人呢? 正文 第95章 你救我啊? 从青球爆炸到毒烟压境不过数秒的极速,她如何还有空闲去想他,莫不是死期将至的人,都会对这辈子欠的债心心念念?那自己亏欠樱祭夜几千两外债怎么如何想不起他来? 浓烟潮涌般袭击大地,根本看不清其余三球的走向,虫儿仰头望一眼两分烟层中间的留白,心里祈祷会有神人前来救助。 他会来吗?他会来吗?他真的不会来吗? 一闪电球忽然破烟而出,带着灼眼的强光,自留白处踏烟而来,乘云破雾。 虫儿寒毛倒立,哇地大叫道“雀公子,你快给老娘醒醒,我们要被雷劈中啦!” 她只恳求老天有人相帮,不是叫老天把她人道毁灭。 那电球速度疾烈,连滚涌阵阵的苍青毒雾也遥之不及。 虫儿抱住不争气的雀漓潇,鬼哭狼嚎道“我是造什么孽,毒烟毒不死我,雷球要劈死我,呜呜呜呜……” 觉得背上硬风一撞,她哭得更猛了,心里总想着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 “别哭了,好丑……”身旁仙音泠泠飘绕,如萧音贯耳,原来劈头盖脸的不是雷电,而是神仙。 虫儿顶着水盈盈的眼睛回头膜拜神仙尊容,唯见周围隐隐约约罩着一层气状的结界,将剧毒的烟气隔绝在外。 青云电色碰撞交错间,独孤斩月孑然玉立在自己身旁,居高临下。 虫儿从未发觉由下向上看他,他的容颜会如悬日一般浩然升辉,眼神若雨似雾,一部分蒸蒸腾腾被日照笼作琥珀色的淡烟,一部分淙淙湲湲流过棱角分明的唇,漫淌精致若玉的下巴,直到脖颈,直到胸口,直到他脚下狼狈不堪的自己。 为什么总要用她邋遢的造型,来衬托他的光辉形象呢? 虫儿偷偷把眼泪鼻涕抹一把在雀漓潇干净的长衫上。 独孤斩月也不拉虫儿起来,他胡乱看看地上紧紧相拥的虫儿和雀漓潇,眼里泉润交杂不断。 虫儿最怕他怀疑自己和雀漓潇有一腿,惊慌失措要把手从雀漓潇嘴巴里拔出来。 雀漓潇“唔……唔……”叫唤不肯松口,最过分的是,两手死皮赖脸纠缠着虫儿的腰,几乎要把她的细.腰拗断。 虫儿“呵呵”朝独孤斩月尴尬解释,道:“这公子被毒傻了,怎么这样大了还要吃手……哈哈哈……” 她的手偷偷潜在他的后背处,绝情拗了一把,用嘴角挤出一句低求道“雀公子别吸了,再吸我就贫血了。” 雀漓潇仿佛听懂,蓦地张开嘴巴,无神的大眼使劲望虫儿一丝,昏昏沉沉倒地不起。 虫儿甩甩指尖温黏的唾液,定睛看两只玉指泡发的修白无状,两裂伤口被吮.吸得毫无残血,隐隐肿.痛勾骨。 下意识准备再放自己嘴里舔一舔,独孤斩月突然临风微蹲,一把捉住虫儿的手指,不咸不淡道:“虫儿姑娘,不嫌脏吗?” 虫儿“呃……” 他探出的手指匀凉磬玉,虫儿的心尖却反之被火针猛扎。 偷窥他一眼,他的眼睛端端正正摆放的自然,就定格在自己手指肚的刀伤间,等着虫儿来自投罗网。 头顶震撼一击陡然破坏了此时的良辰美景,虫儿“靠”的心里骂了一句,翻然悔悟如今还身陷龙潭虎穴之中,没事干不要乱发花痴。 本以为是剩下的三颗毒妖作怪,结果却是一柄巨阙弯刀挥扫而来,猛烈撞击独孤斩月意念编织的气结。 结外刀光鬼影,结内固若金汤。 虫儿一本正经弯起被独孤斩月执着的两根手指,鬼鬼祟祟扣住他的手背。 为什么,真正触.摸到他的感觉如此美妙,即使仅是一根小小的手指? “虫儿姑娘也会知道害怕?” 他毫无征兆抽走自己的手,动作极轻却不慎碰触到虫儿的伤口,虫儿占便宜的举动落空,手指突然疼痛难忍。 “听公子的言下之意,是专门来救我的吗?”虫儿佯装无助地自己找些安慰。 “我是来找他的。”独孤斩月那眼尾扫视昏厥在一旁的雀漓潇,他言简意赅地阐明来意,完全不理睬虫儿的各种调.戏。 想想也对,好歹雀漓潇也险些成了他的大舅哥,来救他才是实至名归。 虫儿脸皮挂不住,激将道“公子既然不是救我,可否让我出去呢?” 斩月神不乱,气不浊,潇潇洒洒道“请便!” 气结顿时消失无踪。 “你……” 虫儿把“你好毒”憋回肚子里,他居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把自己推出火坑。 虫儿逞强迈步前进,刚挪一步路的距离,傲狠那柄鬼刀翻卷着狠毒的戾气,朝这边再旋来。 她亲眼见那硕大的弯刀直勾勾砍来,回忆三年前这柄“飞鬼”的厉害,顿时惊恐万状地逃回独孤斩月身后,只探个脑袋出来。 “飞鬼”撞击气结后再次原路返回。 虫儿大约看见斩月的嘴角不自觉弯了一弯。 他这若有似无的举动是在嘲笑她吗?还是他在讽刺傲狠? 虫儿羞得无地自容。 独孤斩月挥袖撤去结界,遥遥呼应道“朋友,你我可算又见面了。” 虫儿赶紧补充一句道“这小子叫傲狠,杀人不长眼,他那麽害你,你还叫他朋友,太给他长脸了!” 独孤斩月不曾多望她一眼,语调淡然道“姑娘交友广泛,怎么什么男人都认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害过我?” 他终于望虫儿一眼,匆匆短短,快扫秋风。 虫儿如何觉得他说话好有针对性,仿佛她亏欠他似的。 傲狠一手负背,只手敛回快速回旋的弯刀“飞鬼”,那巨刀近一人高,材量骇人,飞啸起来横扫千军万马,真真像只腾飞的煞鬼。 可傲狠竟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徒手接下。那刀在他手中游魂野鬼绕一朵死亡之花,反手插入后背的刀鞘中。 “独孤斩月……你居然没有死?话说被我的飞鬼所伤之人,最后皆是血液流尽而死,你果真不可小觑……”傲狠面无表情地打量独孤斩月与虫儿,再道“这是当时你拼死护着的孩子吗?” “不是!”俩人异口同声道。 虫儿故意避开斩月流泻在她脸上的目光。 “也对,那孩子资质平凡,再说三年也长不到这般大小,而且,这个女子的眼睛……。” 是傲狠最讨厌的蓝色。 正文 第96章 以弱对强 两人昔日是死敌,如今唠唠叨叨得拉起家长里短,主要是虫儿十分讨厌他们一直以自己为话题,虽然她现在是个无敌霹雳大美女,难倒以前就不天真活泼可爱烂漫了吗? “他的言下之意里,没有说你长得美这个意思。”独孤斩月不失时机地解释傲狠的话。 虫儿笑道“我……谢……你……啊!” “客气。”独孤斩月礼貌周到。 “傲狠……”赤瑾憋了半天没有吱声,终于憋不住说一句道“能不能让我来对付那个男的,他长得好美。” 独孤斩月微冷。 虫儿拍大腿叫道“你这鸟人还真不瞎,知道专拣好的挑。” 努力思考一轮,那她这被挑剩下的可怜人该和谁切磋呢?傲狠,还是剩下的三枚毒妖。 答案是,她……不……要……! “他是我的。”傲狠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大咧咧说出他的决定。 其实,虫儿也曾好想如他这般自信,霸道地对独孤斩月说一句:你是我的。 “就凭你们想动主人一根毫毛,也得先问问我眼里的劫魔同不同意。”墨轩果然无愧于独孤斩月影子的光荣称号,追随他的脚步自矮灌林里大步流星飞奔而来。 墨轩走来时脚底生风,凶恶如狼,眼角的黑色曼陀罗花从阴森的树影里脱颖而出,宛如地狱里诞生的鬼花,芬芳馥郁。 他的眼睛里饱含熊熊的来自地狱的火苗,毫不留情全部喷射虫儿一身,立刻烧得她无处遁逃。虫儿莫名其怪他为什么死盯自己一人,难道不是该用那杀人的眼神去消灭敌人吗? 或者说他眼里该浸油锅的一直都是自己? “墨轩,你怎么来了?”独孤斩月颇感意外。 “梅姑娘在等您平安回去。”墨轩的声音沉淀却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梅姑娘”这三个字。 独孤斩月略朝虫儿矗立的方向扭了扭头,最终戛然而止。 “就凭你?”傲狠根本不正眼瞧过墨轩,傲慢道“除却独孤斩月,还有没有哪个废物前来送死?” 药奴嫡仙一般飘至雀漓潇的身边,嘴里妩媚道“别理我,我只是个路过的大夫。” 赤瑾苍白无色的脸上,眼尾颤抖出一线悸动,由衷赞叹道“又来一位佳人。” 药奴妩媚撩拨自己水滑的秀发,附下身子仔细为雀漓潇做身体检查,嘴上柔软道“不要羡慕哥天赐的容颜,哥只是个飘渺的传说。” …… 虫儿破口狂吼道“开打吧各位,身为你们之中唯一的绝世美女,我真是被你们的恬不知耻给逼吐了!” 冷场三分钟…… 一只乌鸦自头顶啊啊啊飞过…… 不知道橙黄蓝哪颗傻球,绷不住劲一跃而冲,其余两颗妖孽接踵而至,三者摆出铁三角的稳定阵势,各自攻守为营,此虚彼实,虚实相济,稳扎稳打。 “这毒妖体内蕴藏着邪毒,我来领教他们三个。”独孤斩月拂腰抽出他那柄软薄如纸的长剑,煞那间亮蓝袭空,横贯停溪林方亩腐地。 “分明是我先预定的独孤公子,你怎么不理我……”赤瑾尖锐责怪独孤斩月道。 “那我来领教你的功夫。”墨轩眼里劫魔现世,那怨气十足的影刀早就耐不住食血的狂狼,急匆匆自墨轩漆黑的眸子里脱颖挣飞。 赤瑾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手接招。 远看墨轩的魁梧如山与赤瑾的孱弱似水形成鲜明对比,墨轩喜黑,赤瑾恋红,黑色是高贵的沉郁,红色是炽烈的恐惧。 几对人马很快绞缠一处,打得天昏地暗。 以田忌赛马法则测算,独孤斩月以一敌三算是以强对中,胜算显著;刻板墨轩领教撩.骚赤瑾,可算以中对下,抽他绰绰有余。 虫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瞄傲狠半眼,心里苦水翻涌。 想自己堂堂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单挑杀人如麻的冷血魔鬼。 也是醉了。 尤其她的“穿心”较之他的“飞鬼”,虽然同属削铁如泥的宝刀,只是豆沙包较之满汉全席的差距罢了。 傲狠孤立旁侧,面无表情地死盯着斩月与那三颗毒妖纠缠,分毫不看虫儿一眼。 他不说话的时候,仿佛岁月用尽千年打磨的石像,每一寸都倾尽全力,精雕细琢。 虫儿手里的“穿心”一直就未曾离手,生怕他毒手偷袭斩月,她的眼睛在眼眶里一动不动,宛如涂抹强力浆糊,分毫不移,手心渐渐捏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傲狠在这场耐力比拼的持久战中率先失去耐心,他淡漠道“你的眼睛有毛病?” “我的视力很好很清晰。”虫儿连眨眼睛的闲暇也顾不得施舍自己,把双眸瞪至极圆,盛满天地昆仑。 “你看我?”傲狠疑惑不解道。 “不是因为你长得帅。”虫儿字正腔圆道。 “你还看?”傲狠似乎有些反感,不过他即使对别人反感至深,也绝对不动生色,全部只藏在眼睛乌沉沉的夜空里。 虫儿看得全神贯注,如痴如醉。 “你再看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傲狠终于不再观看其他人的血雨腥风,略侧高昂的头颅鄙夷地与虫儿对峙。 这正是虫儿想要的结果,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多看独孤斩月一秒,她的心便一直卡在喉头,如鲠在咽。 “你不打算出手吗?”虫儿看他纹丝不动。 “对谁出手?”傲狠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我!”虫儿很艰难吐出这个“我”字。 傲狠不怒,也没有笑的意思,他的脸庞从虫儿初识他,便从未展露过任何表情,历史证明没有喜怒哀乐的人,最适合干天打雷劈的事。 “……”傲狠琢磨琢磨,始终保持只对虫儿说一句话的原则,道“杀鸡焉用宰牛刀,等会赤瑾回来,你且找他。” 虫儿闻名遥看,赤瑾那鸟人虽说眼睛拢闭,分毫不见秋月,可是他的身体似乎要比常人轻.薄,遇风既飘。墨轩挥扫着劫魔,瞬间幻化七七四十九种变式,翻涌如飓风怒触河源,连削似风雪剪断朔云。 只提劲劈来,赤瑾眼见中招的片刻,居然屡屡尾随刀风飘飘荡荡滑至一侧,贴刀避开。 劫魔多一丝便宜也占不到。 “你瞧不起我?”虫儿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虽然内心强烈地明白,他自始至终一直无视自己的存在。 但是,空气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存在。 “我凭什么要照顾你那卑微的自尊心?”傲狠被虫儿纠缠不清,终于朝反方向退避一步。 正文 第97章 一眼就看透 虫儿不怕死地紧追一步,力求缩短彼此间的距离,确保在他出手伤害独孤斩月的瞬间,一击将敌人牵制。 独孤斩月此时已经成功击爆两枚毒妖,那明丽的艳黄和驰骋的蔚蓝,已经爆裂成两股浓重的毒烟,在半空碰撞,揉碎,交融。 汇合勾兑作跳跃的翠绿,为停溪林所有死寂的枯藤老树,点镀层层生机盎然的毒叶。 而独孤斩月撑起一圆银色满满的结界,在苍绿浅茵的横扬烟波中轻灵若蛟龙,他纵沉浮。 傲狠的手藏进腰间的佩带中。 虫儿眼明耳聪,飞射“穿心”,鱼贯而行,找准傲狠手腕的死角,动用九成的气力欲要横贯他的掌心。 “穿心”驰骋破浪,飞星逐月,刺穿迷纱般轻薄的气流,如同冷光划过天际的韶华,更若黄鹂唤醒空谷的脆亮啼音。 偏偏架势足够,在临近傲狠手掌的瞬间,他拈.花捻.珠轻合两指,唾手擒拿住疾风奔走的“穿心”。 她的九成功力在他两指间散逸干净,仿若百川东归,只为奔赴浩瀚无垠的海洋。 “你……居然自己找死……”傲狠眉目如海,沉不见底道。 “你偷袭斩月,才是不要脸的小人!”虫儿背手反持链接“穿心”的水滴长链,拼死一绷手劲,居然拉扯不回,她的头皮开始发麻,心里惴惴不安。 傲狠只用两个指头,就捏死了自己的武器,闻风不颤。 虫儿的身体倾力后仰,通体真气凝聚下盘,原地挣扎几步,傲狠的身子宛如铁打铜铸,丝毫不为所动。连接彼此之间的水滴链绷紧如弦,全部的较量汇集于链中,甚至有几珠冷玉做的水滴因为不堪重负,稍微开始变形。 虫儿心疼独孤斩月赠自己的宝物,怕叫恶人揪扯得分崩离析。全力抽出一部分真气,汇聚掌心劈盖而去,希望借此威力震麻傲狠的指尖,叫他吃痛松开自己的宝贝。 虫儿发出的气流借道水滴长链,如火如荼,奔驰而去。 傲狠仿若未闻,由捏住“穿心”的两指改为三指,消闲一拉。 浸.淫在全力抗敌的状态里,根本没有料想他会拉自己,一股飓风骤雨的狂啸之力抖来,虫儿浑身解数全全崩塌,直接飞撞进一具坚毅似墙的钢躯。 虫儿的头最先被撞击,全眼顿时星光点点,天花乱坠。 条件反射伸手要出拳侧击,一只大掌乘风而过包抄虫儿的粉拳,捏死她的拳头后,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把“穿心”朝脖根略挑。 这是虫儿第二次被他给控制住。 只不过这次是面面相望,虫儿娇软地贴伏在他坚实的胸怀里,如同攀附参天大树的藤萝,软.懦无力。 眼前花散,仰头只觉得一片璀璨星空盖压在整个人身上。那额间最赤红的珠宝,便是星海里最灼眼的妖物,红灵灵闪烁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每道红光蜿蜒作一线红丝,无数道艳绝的红丝编织作恢恢巨网,把虫儿的整个灵魂包抄在网中,缠死,再缠死。 虫儿的视野穿透那颗妖冶的赤星,再次看见那位红发垂足的天神,他身着烈火铸造的邪红战甲,张扬的红发在杀戮后的硝烟里惨烈地飒飒爽爽,他那惊魂的俊邪容颜在血液里绽放,在怨毒里升华,仿佛他是天地间唯一的霸主,他是一切灵魂血肉的主宰。 他抬手扬起一颗血红如心的珠子,那珠子在虫儿眼前真如心脏般规律的跃动,血淋淋沾染着尸体的残香,中间包镌一个如鬼似魂的“狂”字。 那“狂”字遍布整颗妖珠,翻转,泛转。 妖珠最终缓缓落在傲狠的额间,与原本生长在那里的珠子,融合,熔合。 两个邪物交相叠加,熠熠生辉,升辉。 虫儿的鼻尖已然贴在他的唇角。 “我已经尽量避着你了,是你自己要自投罗网。” “想让我在这里要.你吗?蓝眼睛的美人儿?”他那波澜不惊的话语,波澜不惊。 虫儿心魂惧震,冥冥之中看了独孤斩月一眼,他正全力狙杀最后那颗橙色的妖球,虫儿立刻后变一步脱身欲逃,傲狠手略前送疾追不放,“穿心”的尖稍分毫未离开她的脖颈,多一分入肉。 “穿心”寒凉的锋芒虫儿是记忆犹新的,尤其是它迅捷划过皮肉的冷冽,更是亲自体会过三十六次,而此时此刻,虫儿的血液被这熟悉的冷峭牢牢困死,通身惴惴。 无法预知走向的刀,才是最森冷可怖的武器。 “你可以随时动手杀我。”虫儿佯装镇定道。 “有意思……”傲狠的眸子终于定在她的眼里。 “杀人对你来说,很有意思?” “我是说你,很有意思……”傲狠眼里的星星众光环极。 虫儿想骂他,只觉得他已经不动声色将“穿心”往皮肉里顶进分毫,戳在喉管外沿,虫儿立刻噤声。 “最开始你分明是和那个小白脸卿卿我我,生死难离,可是独孤斩月出现以后你的眼睛里就再容不下别人,即使你用那蹩脚的粗浅功夫,也要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知道你这种拼死守护独孤斩月的眼神,这世间我还见一个人曾有过一模一样的……” “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虫儿尽力保持镇定,眼睛却飘至其他方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三年前你在树林里对着独孤斩月的眼神,跟现在如出一辙……”傲狠顽劣地用刀尖在她喉咙上轻划半圈,虫儿知道他手力稳健,不会肆意划烂她的脖子。 可是虫儿的血液凝固了。 “公子真爱开玩笑……”虫儿的指尖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尽量将紧捏的一拳藏匿在长袖间,脸上故作镇定道“公子且看我这水蓝色的瞳孔,也该知道我来自异域,不是此幽幽古国的臣子。我方才看那独孤公子是枚绝色帅哥,所以才一时情.迷,现在公子举刀相逼,靠近一看才发现我更倾心公子的无情。” 似露未露地朝他妩.媚软笑,希求他觉得自己只是个放.浪的女子,对任何男人都可以心怀爱慕。 怕他疑心,虫儿斗胆用小指撩.拨他捏住自己的掌心。 傲狠果真是石玉雕刻的男人,对于虫儿的骚.扰惘若未闻。 傲狠风轻云淡道“纵使你的眼睛不是当时的眼睛,可你眼睛里的人……却始终一只有一个。”他蓦地甩开虫儿的手,粗糙的大掌捏住虫儿的后脊,将人推送进他铁石构筑的胸膛里。 傲狠言语风凉道“再者……你若真是位风.流佳人,那当我说要你的时候,你便应该忍住不要去看独孤斩月,你爱偷窥他的小动作,与生俱来,怕是死也改不去的。” 他,真的很可怕,他居然冷眼便观察出她的死穴。 正文 第98章 中计 虫儿放胆梳理他眼里寥落疏星,陡然发觉自己愚不可及,任凭谁的眼睛叫这男人看过,都会由不得便把自己出卖干净。 “小朋友,你可真是……”傲狠的眼神自虫儿头顶至下反复扫视几轮,他的眼神不比樱祭夜温柔暧.昧,硬硬直直如同他的恶劣个性一般,将虫儿的身体看得仔细通透,仿佛她身上赤.裸裸未着寸缕,他可肆意欣赏。 “你可真是长得……飞快啊……”傲狠语调忽而扬抑道“还有你这把舍不得离手的小刀!” 他扶持着虫儿后脊的大手滑至腰间弹指一播,虫儿在他的铁臂里被迫翻转半圈,正好又回到三年前他挟持自己时的那个姿势,她前他后,像两把合叠的勺子,密不可分。 傲狠撒手一挥虫儿的穿心,一闪银针被锋利的刀刃削作两截,这两截各自带风,从两人面前左右呼啸飞逝。 “那位路过的大夫,不要再随便轻举妄动,不然下次就叫我怀里的美人来接你的飞针了!” 傲狠收回“穿心”,又原位放回虫儿的脖颈处。 原来是药奴出手相助。 药奴的表情全然隐藏在纯金的面具之下,看不分明,只觉得那面具看起来森冷无比,在日渐陨落的斜阳里镀了一层红膜,金赤赤里散透着丝丝血红。 虫儿懊悔今日不该赴约前来,看残阳渐行渐远独换晓月弯勾,竟也白白浪费了几个时辰。 “你给我放开她!”雀漓萧抚住胸口,软而无力地依在药奴身侧,他的脸色苍白如死,愈发显得小鹿般的眼睛空灵秀气,盛满隐忍与愤怒。 “小丫头,你的爱慕对象似乎变多了。”傲狠铁了心认定,虫儿就是当初的那个黄毛丫头。 “公子好啰嗦,都说了我不认识你。公子追求女孩的招数似乎也太老套了。”虫儿抵死不认道 虽然事实胜于雄辩,但是必须矢口否认,否则她的命运只会朝最悲惨的方向发展,或者被他要挟后,再害独孤斩月一次,或者被独孤斩月领回去继续充当药人,拯救他最心爱的梅姑娘。 无论害谁,她都会生不如死。 “你的自信心一直这样坚强?”傲狠冷嘲热讽道。 “那公子原来喜欢胁迫弱质女流啰?”虫儿小心翼翼挠动“穿心”微触的地方,那里正带着死亡来临前的躁.痒。 “我记得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傲狠拿刀尖戳.痛乱动的小手,虫儿吃痛后静如处子。 “我还以为公子武艺高超,会亲自出马。” “我为什么要事必躬亲?手里有个人质,更加确保我成功的几率,何乐不为?” “你是禽.兽吗?” “应该说我比禽.兽还要……禽.兽。”傲狠快问快答,对自己的卑鄙行径赞赏尤佳,虫儿真是错怪了他的厚颜无耻,他根本是不要脸的,何来的厚颜? “混蛋!我叫你放开她!”雀漓萧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居然冒死借药奴肩力扶遥翻跃,快踏几步踩着矮尘,晃晃悠悠飞身扑来。 “又来一个自寻死路的讨厌鬼。”傲狠翻卷着虫儿的穿心,忽而阴鸷甩出一勾锁链,直击向雀漓萧。 虫儿暗呼好时机,趁他疲与应付旁人,右手攀环水滴长链,撤去“穿心”飞离的劲力,确保雀漓萧安然无恙的同时自己全身而退,谁想傲狠仿若意料之中,见她一动便举手在虫儿右肩如影略捏。 这捏劲直达骨肉,引得虫儿旧伤发作,连骨头也咯咔一响,断裂一般。 “你这右肩负着伤,难道你不知道?”傲狠长臂探海,欲要快虫儿一步拿到“穿心”。 虫儿顿然瑟瑟发抖,他的洞察力果然异于常人,连这右肩略微迟钝的反应力也难逃他的法眼。 踢腿反身凌跃,以足尖最先勾拢“穿心”,“穿心”反向掠回后牢牢稳在她的左手里,虫儿回眸一笑百媚生,猛刺傲狠腹部道“我的左手极会使刀,这你看得出来吗?” 在孽镜谷内她早已学习如何双手使刀,尤其是右手威力残缺时便专心独练左手,甚至利用双倍时间来培养左手的灵活性。 人为了活命,总是又无穷无尽的办法,但也要吃无穷无尽的苦头。 虫儿要活下去,所以她的右手装腔作势,而左手力挽狂澜。 连扫他腹部三回,一轮比一轮刚猛,既带着炎夏乌云密布的喧麾,又携着劲松悬立巉崖的挺拔。 纵使是面无表情的傲狠,也要对她刮目相看。 他的眼里,果真斗转星移。 傲狠毕竟老辣,节节躲避,虫儿按照他闪躲的方向多使几招,也均被他一一巧解。 雀漓萧奔身而来,翻腾起一片虚弱的风云,虫儿推手送力予他,叫他躲至一侧,可他执意要助自己脱离险境,顾不得身软体虚。 药奴再补发三针,循着傲狠的死穴一一追来。 眼见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虫儿身不由己瞥一眼独孤斩月的情况,他与橙色妖魔斗得吃紧,几乎要溃败敌人。 傲狠负手抽出“飞鬼”,冷面挥促成一具风状刀妖,狂舞着妖魔鬼爪阴罩着虫儿的身子,煞气砍来。 窥视独孤斩月果然是虫儿与生俱来的死穴。 雀漓萧与药奴齐喊“小心!” 虫儿想怕是躲不过去,准备以小搏大,用“穿心”对抗他的“飞鬼”。 既见“飞鬼”浪涌般铺天盖地,挨山赛海般滚滚劈至。 她想……死就死吧! 最后窥视斩月一眼。 “哐!”的剧震天摇地动,硕大的“飞鬼”凌空而至,劈在虫儿头顶的结界上,震慑碎金点点。 与此同时,独孤斩月的软剑贯穿最后一颗毒妖,弥漫的橙色毒气拢聚他润玉般的颀长身子,软剑闪烁的蔚蓝电光,在狂怒的橙色里驰骋昂扬。 蓝光穿梭,橙雾缭绕间,虫儿隐约见他朝自己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早就等你出手,独孤斩月……”傲狠再旋转出“飞鬼”,冲散迷蒙的毒烟,杀气腾腾伏击独孤斩月。 她一直被他善加利用,这个骗子。 正文 第99章 求你喝我的血 虫儿顶着独孤斩月的结界疯了一般掷出“穿心”,这么短的一瞬间,独孤斩月根本来不及收回结界,更何况他此时正被剧毒围绕。 傲狠这招“声东击西”,实在太阴毒了。 “穿心”牵引水滴长链流星一般追及“飞鬼”,在“飞鬼”的巨阙刀身缠绕数圈,虫儿攥紧猛拉,赫然发现傲狠手力无穷,旋转的“飞鬼”横斩天地,连空气均被削分两半。 水滴长链在虫儿掌心倏然锋利,双手顿时割裂血涌。 忍住疼痛,将所有体力消耗在阻住“飞鬼”继续飞行,脚下宛若溜冰根本停不下来,虫儿狠心一口咬死手中紧捏的水滴链尾,牙床一阵猛劲抽离,连嘴巴也开始渗出血水。 “不能,不能,不能!”她心里机械地叫唤着不能,手里长链嵌进掌心,深可见骨。 独孤斩月挥袖一扫,自一汪浓雾里脱颖而出,可观他脸色被染作同色,只怕毒深入脏。 眼见“飞鬼”扑身,独孤斩月朝侧虚晃,腰间软剑继而发力,挥洒一道行走的电流,铮铮郁蓝狂电走舞,正要卷住“飞鬼”的鬼身。 忽见一抹魅紫的长影飞至虫儿的身侧,一手搂紧她颤颤危危,迎刃欲折的腰身,一手轻拽她手心内的水滴链。 “飞鬼”竟然戛然而止,被水滴链抽力移送,又原路返回到傲狠早已伸展的大手间。 此时他正一脸阴损得逞的淡漠。 “笨蛋!”樱祭夜把虫儿口里紧咬的链子轻轻取出,牙床立即酥麻得揪心,仿佛所有牙齿均要脱落干净。 他这笨蛋叫得虫儿一颗红心瞬间鲜血淋漓。 虫儿残忍推开樱祭夜,飞蛾扑火奔向独孤斩月的所在。 独孤斩月矗立在远处,既不提气躲避,也不昏厥晕倒,只静静挺立原处,满脸被荼毒作妖艳的橙,坚持,坚持,坚……持。 他看虫儿的眼神却莫名透漏出,远离,远离,远……离。 虫儿踉踉跄跄,不顾羞耻一把搂抱他的腰际,将汩汩渗透血滴的手高捧在他嘴前,苦苦哀求道“快喝,快喝,莫要浪费了……” 独孤斩月眼睛里有话,可他涌在喉头又生硬咽回腹内。 “喝吧,喝吧,求求你快喝……”唯恐他没有气力张嘴,主动踮起脚尖送进他嘴沿。 在场的人这么多,虫儿完全将青芜的告诫抛弃脑后,满心满脑充斥着自己是药人的概念。 无视也好,利用也罢,甚至是当场就剖干满身的血液,赤.裸裸的把自己出卖,一切一切的痛楚,都抵不上他活生生站在远方,看得见,摸不着。 独孤斩月惨然侧首,丝毫无视虫儿喷火的眼神,嘴里淡薄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别的男人碰过的东西,我怎样会要?” 他是嫌弃她脏吗? 虫儿抛弃尊严道“手上不干净,我把腕子割烂给你喝好不好?” 举起他手里紧握的软剑,软剑随意晃动后迸发海洋一般的愈蓝骇浪,那蓝光隐住了他的厌烦,反而把虫儿自己照耀得透亮,她的心被这蓝光杀个干干净净,脸上却要表现得稀松平常。 选择哪个手腕比较干净呢?右手上密布疤痕肯定不好,斩月一定会嫌弃太过丑陋,选择左手吧! 眼睛眨也不眨,把左手伸展到电蓝软变的长光里去。 “你走开!”独孤斩月随手一握,把虫儿的手从蓝光里狠虐得揪扯出来。 他的手还是一贯冰凉砭肌,在毒物的催化下越发寒冷,连同虫儿掌内的累累裂痕,也是要冰封作凝固的积血。 虫儿以为他要推倒自己,或是辱骂她下.贱。 她此刻的所作所为实在称得上下作至极。 可是脑子忍不住想继续犯.贱下去,只对自己所爱的人犯.贱,只对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下.作。 虫儿掌心的余血,被他狠心捏住,从伤口流溅,一滴,两滴,三滴……渲染在他的袖角,点缀朵多血红的腊梅。 他宁可浪费这些珍贵的血,也绝不肯吸一口。 独孤斩月那微微泛滥橙光的手背赫然显露一口牙印,当时一定是连皮带肉一齐被撕咬断裂,否则也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虫儿忽觉自己居然有幸在他手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的手那麽美,那麽无瑕,居然被她愤恨地咬进骨头里…… 可惜……咬得再深也只是皮外伤,终究痛不到心里。 最可悲的是她这看过一眼的人,心就突然碎如雪山崩塌。 “独孤斩月,本来我还挺好奇你如何可以结移动的结界,现在我才发现还有更加有趣的东西,值得我去好好研究例如……”傲狠欲言又止地打量他们,叫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盘算。 傲狠鄙夷再道“赤瑾别玩了,戏.弄这些美男以后有的是机会。” 赤瑾临风扇起一阵红雨,孱弱的身子瞬间摆脱墨轩的苦苦纠缠,病态笑道“没想到身子健壮的男子,戏耍起来更加生机勃勃。” 俩人不知是畏惧此刻人多力量大,还是真的只是拿虫儿他们当猴耍,各势法道,准备乘着“飞鬼”凌空湍飞。 可是虫儿不想放虎归山,真怕留下祸端令他有机可乘,再来反复伤害独孤斩月。 虫儿言不经脑,朝冷若冰霜的樱祭夜慌不择言道“樱祭夜,你若是杀掉他,我从此就是你的!” 独孤斩月几乎是将指甲掐进虫儿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招魂的手扯回她仅存的理智,虫儿觉得自己被独孤斩月身上的毒侵蚀了思想,就连起码的为人处事也化作烟云。 她现在和傲狠没有区别,比禽.兽还禽.兽。 傲狠潇洒跃立“飞鬼”之上,牙角挤出一句冷言道“你这狠毒倒是比小时候学的快,懂得废物利用。” 樱祭夜的脸不断沉作黎黑的寒潭,虫儿的无礼深深伤害了他,虫儿多少有丝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无论如何也不该肆意使唤一个在意自己的人,仿若牛马。 “说清楚,杀他倒底是为你,还是为独孤斩月?”樱祭夜的脸转而苍白无色,本以为他会责骂自己,可他毅然决然选择听虫儿调遣,他的眸子里狂绿焚烧,那绿云云的火色从眼里将心底的怒火喷泄至天地每一处角落,只有落在虫儿的身上,他是饱含着伤感的。 虫儿本意不想伤害他,她只想安静地保护独孤斩月。 虫儿改口道“不要你来,今日我自己与他算清前仇旧恨。”说罢从独孤斩月掌内拔出烂痛的手,和着泥浆一般稀烂的血肉捏住“穿心”,洒血一跃。 正文 第100章 我自己走 “愚蠢!”傲狠眼底释放出不耐烦的杀光,他一脚要抽在“飞鬼”身上,将虫儿送入地府。 “千目!”樱祭夜甩出环在腕间的翱炽,那细红陡然变作巨硕的长怪,盘踞蜿蜒似澎湃的江河,大地惊雷一般排山倒海扑向傲狠。 众人皆被千目的真身镇僵一二,只有赤瑾的脸上绽开孱弱的苍白梨花。 傲狠通身煞气四溢,纵使这般惊心动魄的时刻,他依然做到面无表情,临立九霄云外。 “千万不要……”赤瑾扑住傲狠欲要镇压千目的“飞鬼”,尖锐叫道“资质尚佳的散妖世间难觅,今日你我且放过他们,待有朝一日我定会助你出此恶气。” 傲狠冷脸作罢。 眼见这两个作恶的坏人真要御刀飞逝,穷寇莫追,樱祭夜也不打算动用千目的元神,生硬呵回千目,叫他回神返人。 虫儿眼里的情况却与设想大相径庭,分明千目张一张血盆大嘴,无论是哪个混蛋都难逃其口。 胸腔内的失望与愤怒交杂喷博,把眼睛里的汪汪蓝蓝蒸腾作滚滚的怒气,光影的黑与恼怒的白渐融渐增混为一谈,根本不想前因后果,根本不计对手的阴损恐怖,虫儿偏着满脑冲动誓要追那混蛋。 独孤斩月弱弱反抽虫儿一记耳光。 虫儿的眼前瞬间光影惨淡。 傲狠深看独孤斩月一眼,携满意犹未尽的绵凉。 顺带也蔑视了虫儿分秒,与赤瑾合化为一股绵厉的魅影,乘着“飞鬼”销散了通身的彩霞。 “他……”虫儿急躁地直跺脚。 独孤斩月手掌突显隐忍的青光,抿嘴再补抽一记耳光,眼睛里的琥珀色被染上娇艳的橙雾。 “你……”虫儿通体冷结下来,寒气贯穿四肢百骸。 他打她?还两次? “自不量力!”独孤斩月一字一句,字字刻心。 “自不量力?公子指哪个方面?”有水汽附在眼眶里,黏黏腻腻得把视野也模糊不清了。 是指她自不量力今日自找霉头? 是指她自不量力与傲狠斗气,累他中毒? 是指她自不量力把脏血喂给他喝? 还是她自不量力地以为只要我以命救他,他便会待自己不同? 再或者,就是她像明天就会死一般爱慕他这件事,一直都是自不量力。 “各个方面都是!”独孤斩月短瞥虫儿一眼,身子忽而虚软,墨轩大步伐过扶持他硬撑许久的躯体。 “今日如果不是你这灾星碍事,我家公子已经和梅姑娘一齐回龙灵帝都成亲了!”墨轩挥袖一扫,把虫儿扫除在独孤斩月的一臂之外。 “成亲?”默默重复一遍,再自言自语又说一遍,语调底端徘徊,始终不敢大声惊呼,只觉得这两个字比那两巴掌还要凶险万倍。 “你和陌生人说这些做什么?”药奴适时挤过来软责墨轩一句。他莹白的手指从药囊中取出一颗药丸,那药丸香似染骨,连他微捏的葱白指尖也厚染一层香痕。 他继而往独孤斩月口中移.送,嘴上似乎对虫儿说道“吃了咱这颗仙药,保管死人也会复活的,更何况区区蠹虫之毒。斩月,你今日冲动了……” 药奴那如苏媚眼,打量过虫儿的脸侧,脸上微弱的红印,清清楚楚影射在他精纯的黄金面具侧,竟然红得异常鲜亮。 虫儿心里突然堵塞一口血气,憋得心快暴涨似的。 她寻求的目光探索独孤斩月一眼,他根本不看自己的眼睛,冷若冰霜。 “闲杂人等都滚远开来!”墨轩索性抗起独孤斩月,直奔出停溪林。 独孤斩月虚指一下药奴,大约叫他看看虫儿的情况。 哪里要他发话,药奴早早迫不及待正要检查虫儿的手伤,墨轩更正道“公子是叫你把雀公子扶来!管那灾星做什么!” 药奴凤目不满,偏要按照自己的主意走过来,虫儿机械后退一步,让出雀漓萧的位置。 药奴绝然不让,用手指揪捏住她的衣袖,传染烈烈的腻香。 虫儿反手拍送掉他的善心,不想叫他碰触。 “虫儿……你怎么样?”樱祭夜和化作人形的千目急切围绕过来,刚才的两个耳光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樱祭夜大约没有留心。 就连虫儿也觉得,仿佛噩梦一场。 半死不活地看了看,这世间唯一关心着自己的人,就在刚才她还无耻地说出那样的话。 恐怕如墨轩所说,自己真是个灾星。 机械又退一步,木然地躲离他殷切的眼神,虫儿不想再伤害他,也不想再伤害自己。 她以为学了功夫,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结果自己和三年前那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如出一辙,还是个懦弱倔强的可怜虫,无依无靠,花自飘零。 她还是那么愚蠢,那么自以为是…… 现在是时候缩回自己的洞里去。 就叫樱祭夜继续过风.流快活的日子。 就叫斩月和梅姑娘过和美幸福的日子。 就叫他们都离她……远去。 “樱祭夜,你可记得许诺我的三个承诺?“虫儿突然疑问。 “记得,虫儿你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樱祭夜机警朝虫儿笼靠,虫儿微退半步,阴风阵阵吹拂过来,心里登时定下主意。 不可再害人,不可再做灾星。 “如今我只一事相求,让我走……”阴风翻扯的长发迷离了眼睛,“你不许再跟着我,我要自己走!” “不行,你受伤了……绝对不行!”樱祭夜上前一扑,只扑倒缕缕空气。 虫儿早躲得飞快,避开他探出的手。 “你不信守承诺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突然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樱祭夜急得眼睛发绿,雀漓萧推开药奴的搀扶,眼睛里盛满惊恐万状。 墨轩没有驻足,他不需要听虫儿诉说什么衷肠。 可是他带走了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也没必要听她作最后的诀别。 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把眼泪忍回肚子里,虫儿决绝阻止任何人发出声音,最后抛下一句狠毒的话“别再找我,否则找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墨轩的脚,渐停了下来…… 正文 第101章 离世 太阳璀璨夺目的高悬于顶,烁日镏金,热慨难当。虫儿在陌生的地界奔走数日,马不停蹄地奔走着,一刻未敢停留。心里清晰地投影着那日一切,宛若一场恐怖的梦魇,压抑得心脏一直不能正常跃动。 烈阳剥夺了她的**,残忍销噬了她的灵魂,虫儿无骨无欲,神魂迷.离地在野外飘荡。 天庭和地狱间,只隔离着两个字的距离。 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 嘴里絮絮叨叨反复只念这两个字眼,世间赋予这两个字最美好的憧憬和遐想,但遗送给虫儿的却是灵魂的灭亡。 两只手因为懒得包扎导致伤口化脓,手心泛滥的脓血稀黄里夹杂暗沉的血丝,风一吹,日一晒,这双手就不再属予她的。 身下的腿没有重感,脚心磨出血茧,走一步变幻作一湾血窝。 嘴角干裂得紧,随手一抹居然脱落一块血皮。 眼见路边泥洼里有口死水,虫儿扑身上去拿手挖一把,准备将猩臭的水喝进嘴里,独孤斩月临风蹲下捉住她溃烂的手,满脸羞耻道“这水不脏吗?” 虫儿惊魂未定,甩一身泥水在身,后退几步撞在坚.硬的物什上,回头惶恐看到,独孤斩月满脸毒气,乌黑着嘴唇讥讽道“自不量力,小时候就知道招惹麻烦。” 她的身子被撞击得骨架散落,筋肉酥脱,连唯一支撑死活的一口热气,也渐弱了悬丝,奄奄离魂。 左边出现独孤斩月绞拧着眉宇,不屑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右面独孤斩月扫净襟怀前的血渍,义愤恨然地警告道“别再纠缠我……” 虫儿逃跑几日,他们便追几日,铺天盖地滚滚席卷而来。 一切都是迷蒙的幻想,那接二连三的虚像里都是同一具傲骨的身姿,每一张绵薄的嘴唇里都轻吐着一把剜心的尖刀。 虫儿不想死,可是她的心想死。 虫儿垂死在那滩烂塘边沿,无数个独孤斩月密密麻麻布满眼际,堵塞作厚实的铜墙铁壁,连一丝鲜气都钻不进来。 “我要成亲了……”“我要成亲了……” 无数个人,异口同声道“我要成亲了!” 声声磬耳,声声入肺…… 无数个人,同心协力万剑齐发。 剑剑凌迟,剑剑卸骨…… “求求你,别说了……”虫儿捂住耳朵嘶哑恳求道,脑顶紧旋的弦绷然断裂,眼前黑幕总算将他们拢聚在暗色之外。 不知昏沉多久,耳朵最先清醒过来,机警听见旁边有陌生的响动,受伤的野兽临死拼命一搏,手条件反射去抓怀里的“穿心”。 结果双手宛如在硫酸里洗涤,痛楚非常人能承受。 虫儿倒抽一口冷气,真是骇骨剧痛,眼角都忍不住湿润几滴浊泪。 “很痛吗?”旁边浮过妙妙翠音,那新鲜润如初露的语词,连枯萎的花儿听闻后也会重返光彩夺目。 “痛苦些好,手知道痛,心就快康复了……”玉音如是说。 一双包扎谨细的双手最先呈入眼帘,虫儿侧首一望,果真有位水蓝色的妙人坐立身侧。 独孤游岚娴静的坐姿不食人间烟火。 虫儿本就没有打算言谢,看见她以后更加不想说谢。 “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虫儿的脸色沉郁至极。 怎么会遇见独孤家的人?就像陷入了阴谋诡计一般。 “原来你在意自己的手,我还以为你准备叫它溃烂作脓水呢。” 独孤游岚不气也不恼,细心回答她的每一个责问。 “我只帮你削祛恶脓的烂肉,姑娘的手还是完好如初,如果姑娘能继续老实躺在床上的话。” 虫儿费劲坐立的身子,只好又瘫软在床上。 “你凭什么救我,是墨轩叫你来监视我的吗?还是独孤斩月的意思?” 独孤斩月这个名字简直不能提。 独孤游岚的脸苍白了一瞬,又恢复典雅的神姿。 虫儿险些忘记,墨轩这个名字简直不能提。 “姑娘怎么认识他们?或者说姑娘以前见过我?不然如何第一次见我的脸面,便知晓与他们相识?” 虫儿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初见她时的情形,只好选择沉默。 “姑娘不必介怀我与那两个人的关系,前尘旧事已与我流水长断了,我只是我。” 奇怪独孤游岚说什么意思,再细看她大吃一惊,她全身穿着素净的云纱,清清爽爽不带一丝凡尘。 她出家了! 或者说,她在代发修行。 这是虫儿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堂堂九尾龙族的五公主,居然出家了。 “看来姑娘果然与我有过眼缘。”独孤游岚道“可惜我已然不是我了。” 她轻说着话,潺潺话语汇作初融的泉,叮叮咚咚击打着零碎的冰沙,滋润了干燥的空气,敲醒了初识时的片刻回忆。 仍记三年前她通身蓝熠熠的衣裙,衬托娴雅高贵的丽影,更似无波的大海,寂静的天空。 如今却也是另一番滋味。 “为什么要出家?” “姑娘以为我是出家吗?” 她反问得虫儿好迷茫。 再细看她身上的素衣,与这爱恨纠葛的混沌俗世完全不可再混淆,眼前的佳人既有着尘世间的容颜,又有着超脱了尘世间的容颜,澄空了华嚣艳尘的迷迷铅染,独自在九霄高空里袅袅婷婷。 她不是出家,怕是要离世。 她看虫儿的眼神既深又远,从高空徐徐漫漫,缓缓赶来。 “姑娘且安生休息,我这处私宅清静的很,如果想要离去,也要等身子好些再走,莫要辜负了情谊。” “情谊?谁的情谊?”虫儿苦问道,怎么再见这脱离俗尘的独孤游岚,她说的语词也变得遥不可及起来,仿佛处处参透着珠矶。 美人莞尔,无语。 虫儿的心在云端遥坠。 连连昏睡几日,身体大约爽利。 立刻迫不及待便想离去。 每逢看见独孤游岚的倩影徘徊,她就心力衰竭一遍,层层遍遍的痛苦反复的摧残着虫儿。 **的痛可以短暂的隐忍,心灵的虚只能是永久的空。 纵使她说自己与前事隔绝,但虫儿却是虫儿,叫自己如何看见她,而不会联想到他? 唉…… 隔着一个人去想另一个人,伤神。 隔着一个人去怨另一个人,折命。 正文 第102章 此章送给书友凉妹妹,谢谢 夜昏,虫儿收拾好一身疲惫不堪,打算偷偷离去。 转朱阁,绕浮廊。 处处月下惨淡。 虫儿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只想着趁早启程。 摸索过陌生的庭院后,才发现这里结构极简,毫无多余的建筑,只把一座小筑深深埋入无穷的花草树木之中,十步瑶草,回眸郁树,处处落闲花,地地生奇葩,宛如层层包围的心,更似隔绝尘土的天阙。 独孤游岚把住的地方打造得水泄不通。 看真是望破红尘了。 蹒跚自一处供人浅憩的圃园,隐略耳闻飘忽不定的声响,虫儿好奇自枝叶间的罅隙囫囵一望,独孤游岚负手婷坐,慢慢挥扫一片流火,这火迹半空虚浮,擦拭过后散火点点。 看得出是有人给她传了火信。 她扫拭得匆忙,虫儿只见得一个“龙”字虚虚弱弱,遗留在半空,旋即也随风而逝。 “姑娘,这就打算走了吗?” 独孤游岚仿若无事发生,慢斟两杯淡茶。 “今日月色皎洁,不若喝杯香茶再走,也算聊表我这主人的粗浅心意。” 独孤游岚慢云拂来,做出个“请”的手势。 虫儿陡然觉得自己实在无礼,那美人救她的恩情何足弥天,这番偷偷离去的行为无异于忘恩负义。 虫儿谦默坐下,既不与她对视,也不吐露只字。 她真是怕了独孤游岚的容貌,那副淡雅的颜色间隐藏了另一个颇为神似的容颜。 “姑娘受过轻伤,不适益性凉的茶叶,我今日沏得是性质平和的温补茶,姑娘不吝浅啜一口,看看可否合意。” 玉手柔递一杯。 虫儿不懂茶,更不懂她,犹记三年前她是不屑理睬自己的,如今她这般巧言灵辞虫儿倒也可以理解,只要是墨轩不在身边,原来她也可以多分一份心神去留意他人。 伸手接过茶水,随性仰头饮尽。 “姑娘觉得我这茶韵有何滋味?” 虫儿没想她还要问自己喝茶后有何感想。 饮茶需品,饮酒需猛。饮茶要得是气定神闲,饮酒要得是豪放粗犷,虫儿用喝酒的态度去品茶,如何谈得出感想。 自己再斟一杯,重新慢酌几口,除了感觉此茶的味道香甜,也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 虫儿不好意思道“五公主善意叫我品茶,可惜我人鄙质俗,断然尝不出此茶无与伦比的滋味,还是不要浪费五公主的一番功夫,在此只想道一声珍重,谢谢五公主的救命之恩。” “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果真与我有过眼缘,不过为何我反而觉得姑娘面生的很?”独孤游岚言语诧异,但语调绝非吃惊,平平淡淡,浅浅轻轻,毫无曲折波澜。 “我有幸认识公主当属巧合,所以也不便透漏个中细节,我还知道公主名唤独孤游岚,是九尾龙族最为得宠的尊贵公主。”且拍拍她马屁,但不指明自己是当年那个被诬陷偷钱包的孩子。 突然想到偷钱包的正主樱祭夜……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肯定是拉着千目继续祸害良家少女…… “姑娘有一点说错了,我的确是九尾龙族的唯一的公主,可惜并不得宠,而且我只单叫游岚,绝非尊姓独孤,或者说在整个九尾龙族的皇子皇孙中,仅有斩月贵姓独孤。”独孤游岚将虫儿的话语置若罔闻,非要顽固地提及独孤斩月的名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斩月贵姓独孤,况且斩月早些年不是已经被赶出皇族,为何他还可以贵姓独孤? 可惜这些事情如今虫儿懒得理睬,也不想理睬。 她的强烈好奇心被情感的纠葛磨砺殆尽。 虫儿想,自己的眼神肯定是黯淡了极多,连那天仙般的玉人坐在对面,也看不清她通身的光彩。 “与我何干?我也不认识他。” “是吗?”独孤游岚……噢不对,应该叫游岚,她陡然巧笑倩兮道“那为何姑娘昏睡之际夜夜呼唤斩月这个名字,莫非世间除却独孤斩月,还有别的斩月存在?” 原来她留自己喝茶只是借口,打趣虫儿才是真心。 她这般戏弄自己,也不怕遭同样报应,一辈子得不到墨轩的垂怜。 虫儿沉脸道“姑娘误会,此斩月非彼斩月,我叫的斩月是条狗。” “那狗也会成亲?”游岚故作惊讶,白腻腻的俏丽脸庞憋作粉红,煞是醉人。 呃,她到底糊里糊涂得还说了些什么? 虫儿蓦地站起身来,游岚仿若先见将她的肩头抚拍一指,将虫儿安抚坐下。 “我以为公主素衣加身便不理凡尘琐事,结果是我错了。”坐下后,虫儿心绪多少烦躁,微微摊开双手,掌心各盘一道麻癞癞的伤疤,仿佛两条肉红色的蚯蚓,贯穿双手,形状恶心。 虫儿真是痛恨自己容易留疤的体质,想自己满身药血弥足珍贵,却独独保护不了肉身健全,恐怕是上天在冥冥之中警告虫儿莫要多情,否则只会伤痕累累。 “姑娘心仪我四哥?”不曾想她性格这般坏,否则也不会反复挑拨虫儿的伤疤。 难怪她会看上坏蛋墨轩,俩个人一丘之貉,不分伯仲。 “岂敢岂敢?我一介草民,如何敢去高攀皇族,能被四皇子瞥一眼便已是千年修来的福分。” 言及此处,觉得旧事重提,还是要把身份问题摆在台面来讨论,掌心新伤突然抽筋似的疼痛难忍。 以前虫儿也狠狠地探究过为什么会独对斩月钟情。 细细盘思,若果不是在“寂雪啼苑”第一次见到斩月白衣飞霜,笑里蕴火,温柔得把自己迷醉。 否则她怎么会不知好歹,偏偏喜欢他。 药奴警告过自己,墨轩威逼过自己,她全都抛却脑后,一意孤行。 虫儿老记得那笑,老记得那眸,老记得那袭华白的衣衫。 一切都是最美丽的华胥。 如今虫儿还记得……他在自己脸上抽的两击耳光。 她还记得他利用完自己以后……要成亲了。 这些美与丑的光影,交杂斑驳,揉碎融合,就在游岚眼眸内琢磨疏离的光泽里怦然。 正文 第103章 此章献给支持我的读者们 “好吧,我承认,我此生最爱的人就是独孤斩月。”虫儿不想撒谎,继续隐瞒下去,今夜游岚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 从她执迷墨轩的态度上,便可瞧出此人个性顽固不化。 “挺好的,”游岚将微凉的茶泼去,重新斟一杯新茶,在十指间把玩分许道“人活着就是该有些目标,否则这一生就太索然无趣了。” “你居然不嘲弄我的痴心妄想……”虫儿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美女,以前浅识时只觉得她是位娴静的公主,今日短短几句交流后,豁然悔悟自己看人的眼光肤浅至甚。 “所以公主才欣赏墨轩那块木头吗?”斗胆探一探她的底线。 游岚确实微有变化,可是却出乎意料得淡薄。 “木头?这个形容真是妙极,不过现在不然,我已经放弃了……” “放弃?”虫儿觉得以自己对她的观察,她不像是轻易放弃的人。 “对,”游岚慢舒一口茶香,却始终未尝,道“我也以为自己放不下,不过还好尘缘如梦,恰似袖底清风,挥手后都是烟云罢了……” 虫儿剧惊无比,无比。 她这水袖甩得也太大刀阔斧了吧! “那为什么公主,你还叫我继续做不可能的梦呢?”她这是几个意思呢? “因为我看你仍对四皇兄抱有执念,如果不撞击在南墙上,怎么头破血流,如果不曾爱到了要死,怎么能真心的放手。你虽然现在看起来像被感情所伤,但终究伤得肤浅,如果要你现在悬崖勒马,我猜姑娘你潜意识里怕是死也放不下的。” 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要急于否认”的神采,遏制住虫儿微张的嘴巴。 她好会用眼睛说话。 “只有希忆过天庭般飘渺的梦幻,锤炼过地狱般焚烧的死难,才会拥有人界的平和淡然,才会无欲无求,无心无念。” “人在情感的道路上,总是要走这么一圈的。” “我怕是走过一回,现在也通达多了。” 游岚再泼去杯中的凉茶,动若嫡仙。 虫儿觉得她不是通达,而是成神了。 就如自己醒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发现她不是出家,而是离世一样,有些人可以在三年后看透一段感情,例如游岚。 有些人可以在三年后依旧执迷不悟,例如自己。 原先总以为借着樱祭夜的风.流蕴藉,自己可以轻易忘却一个人,一段恋,可是再看见他,再听见与他相关的一切后。 她幡然悔悟,自己原来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如今得到此等下场,更是咎由自取。 “姑娘如果还想离去,三日后我的家奴有一批会赶至龙灵帝都,姑娘可一同随行,或者我也可以派贴身侍卫,护送姑娘去任何姑娘想去的地方,选择在你。” “龙灵帝都?” 大脑直接联想起独孤斩月,看来游岚比虫儿更加了解她自己,她终究还是对他有情的。 这是一个坏习惯,终身难治,除非死。 “姑娘不知我在官道遇见你时,你已经越过朱雀凤族的地界,来至我九尾龙族的辖区了吗?” 虫儿心里激灵一颤。 她本要逃离他,却反而离他更近,难道这是宿命的安排? 游岚看出虫儿眼内的纠结,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好生考虑,自己莲步生风,翩然离去。 虫儿待她走远,从怀里掏出青芜,微晃镜面道“师傅,您看呢?” 虫儿早看出她这庭院修葺的怪异,所有的植物均是按照太极八卦列阵种植,稍微走错一步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早早将青芜请出,精通八卦的青芜理当出入无阻。 青芜精光乍现,略哑着嗓音道“虫儿是说情感的问题,还是她救你的动机?” 青芜也好坏。 感情的问题直接跳过。 “我倒是真心希望她救我是出于一颗善心。” “此话怎讲?” “其一,我方才见火信内有个‘龙’字,定然是龙灵帝都传来的火信,否则也不可能见我便着急挥散。” “其二,她无意提及莫要辜负情谊,谁人的情谊?我推测此人应与我相熟,而且也与她相熟,最主要这个人现在就在龙灵帝都,而且他正期待我也一同前去。” “其三,她给我喝的茶大有文章。”虫儿拿起茶杯再细一闻,上好的“千里香”,色味俱淡不易察觉,入腹三十六个时辰后自体表由汗液排出,便于追踪,而且内力难以趋逼。 药效发作正是三日之后。 鬼谷女在药园里粗植过几棵“千里香”,用来追踪逃跑的男人。 可惜没有一个男人主动脱离过她的长腿纠.缠,所以几株植物长得格外惨淡。 游岚如果不倾倒那第二杯淡茶,虫儿险些也以为她只是自然而然地泼洒些凉茶。 “你倒有些见识,可是‘千里香’你已经喝下两杯,份量足够追你到天涯海角,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一时语结,去龙灵帝都势必会遇见独孤斩月,虫儿誓死也不想看见他和梅姑娘卿卿我我。 可是内心似乎又存有一丝希望,希求是他遣游岚前来搭救自己。 游岚真是慧眼独具,她果真被伤得太肤浅,不足以忘情。 “我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邀我前去。” “呵呵……”青芜哑笑道“什么打算,说得好像自己是被逼迫似的,你个颇懂药理的人还能嗅不出‘千里香’的滋味?我看你第一杯清茶喝得飞快,简直是……迫不及待……” “师傅……”虫儿埋怨道“你做面镜子真是委屈你了……” 三日后,虫儿与游岚一同前往传说中的灵龙帝都。 灵龙帝都,九尾龙族的中心城市。 虫儿以为只是些普通的高墙红瓦,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结果她的思维太过局限。 灵龙帝都是九尾龙族的聚集地,是精英人杰的集散营。 整座城市依傍拔天立地的“弓尔山”,螺旋上升,宛若飞龙翱翔腾飞。只是此“龙”尾分九支,村镇各攀九座矮山,独中间的“弓尔山”最为高伟雄浑。 龙灵帝都远看一只庞然巨龙傲视天下,独霸高踞,九尾连绵,分散凡间。 气象撼足天地,万象包罗至最。 虫儿开始能理解那些否定自己的人,想那龙族尊主日夜鼎立于“弓尔山”之巅,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目及远眺,凡世皆渺。 莫说独孤斩月有朝一日继承大统,恐怕以他现在的富贵荣华,也是自己登天难企的。 她和他的地位,果真天壤之别。 正文 第104章 营生 “九尾龙族的帝王不过是住得高些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游岚缓缓解释。 “那是因为公主一直住在云端,所以才觉得无所谓。”虫儿也学她语调轻软。 “我真不能理解你,”游岚散笑道“依照你这种性子,如何会痴迷一个遥远的人?” 虫儿想对答“彼此彼此。” 转念想她已经脱离了死心眼的队伍,弃暗投明了。 便伸手微指道“公主且放我下去吧。” 游岚并不作多余的挽留,如今虫儿的身上隐约着“千里香”的香引,想找她的人自然会找得到。 所以,游岚离别前馈赠虫儿一包金锭。 虫儿欣然接受,盘算着以后总会还给她。 租下一处小宅,庭落简朴,既不奢靡,也不落拓。 这是她一直都想拥有的地方,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虫儿只是个凡人,也需要养家糊口,休息几日,便开始决定做些小生意。 金乌初冉,她就背上药篓,到山腰上去采找些奇花瑶草。 玉蟾垂钓,虫儿且制作各类药丸,把它们装进精致的小瓶子里去。 青芜每值是夜便爱讲些上古传说,尤其爱讲开天辟地五神兽的故事。 例如毒灵翱炽,善于用毒。 虫儿早知道千目那玩意儿的真身是毒灵,不过可惜他已经被樱祭夜勾.引,沦陷为货真价实的吃货。 跳过不听。 又例如火灵符诱擅火,雪灵残暄利冰,龙灵九尾御电。 虫儿都跳过又跳过。 再例如白灵璃魄妖法最强,善于行气运气,结气成刚,无坚不摧。 她突发奇想举手提问道“师傅,世间有种气,白灵一定更为收放自如。” 青芜借问什么气? 虫儿答曰“屁!” 青芜几日不再理她。 虫儿做得是卖药丸的生意,无奈之前那挂名师傅鬼谷女是制毒的高手,现任的师傅青芜同样只会调毒,他们共同的师傅离玄子几千年干的就是制毒的营生。所以虫儿做的药丸绝大部分是烈性毒药。 生意兴隆。 张三家的赌鬼老公在外面亏欠九屁股债,老婆已还八屁股,还有一屁股债,在实在无力偿还的困境下,还要屁颠屁颠得去赌博,虫儿卖一剂“含笑不敢颠”给他服用,只要离开家门一步就会肝肠寸断而死。 李四家的儿子体质特异,经常被隔壁王叔叔家的恶犬欺负,屡屡被恶犬咬伤,虫儿卖一剂“有种你咬我”的剧毒,给李四家的儿子服用,目前被毒死的狗已达数十条。 王麻子的风流老婆没事干就喜欢勾引小白脸,美其名曰王麻子的脸上全是麻子不好看,卖一剂“天花缭乱”给他老婆服用,从此以后她在王麻子的脸上只见皎月繁星,两人重归浪漫。 目前,她已经自力更生,白手起家,毒药生意蒸蒸日上。 看来不靠男人,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某日,天气大好,虫儿在摆地摊。 某两男路过摊位,甲说了一句“听说了吗?九尾龙族的四皇子在朱雀凤族常住了三年,今日回来灵龙帝都后昭告天下,说他要和那个人族的姑娘成亲了,而且邀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就连我们这种普通人也可以去紫竹林围观。” 乙说“真的吗?那我们结伴去看看,听说那位人族姑娘艳贯四海。” 甲说“不漂亮能行吗?四皇子为了她可是被抽去龙脊,还被驱赶出灵龙帝都的呀!” 虫儿娇.滴滴地喘.息道“两位帅哥行行好,能不能来帮帮小女子,我……”身子坠坠眩晕,楚楚可怜。 这两人同时飞奔过来,一个扶左,一个掺右,把虫儿架在中间,笑.淫淫道“美人是不是中暑了,我们且送你回家,好不好……” 虫儿说“好……”,顺手每人嘴里丢一颗糖丸。 两人连吐出的机会也没有,糖丸便入口即化。 甲大呼道“你给我们吃什么东西啊?” 虫儿不喜不怒道“七步粉身碎骨爆炸成渣丸。” 乙的脸惨白无色道“为什么?我俩扶你是做善事啊!为什么?” 虫儿说“听你俩说话,心情不好。” 两人扑通齐跪我面前,泪流满面哀求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虫儿说“此毒也不是无药可解,你俩对抽一百下耳光,毒气自然抽散。” 甲乙面面相觑,正要对抽。 雀漓潇哈哈哈得笑抽了。 虫儿回头收拾摊位,装作无视。 雀漓潇挥一挥衣袖,那俩个人被袖风扇个无影无踪。 看来他大病初愈之后,武艺精进。 “雀公子还是这般淘气。”她把瓶瓶罐罐往背后一扛。 雀漓潇急忙接过手,言笑妍妍道“我以为虫儿你自此再不理我。” 虫儿白目一翻道“谁批准你叫我虫儿?” “那好,我也觉得叫虫儿太过疏离,干脆叫姑娘虫虫好了。” 虫儿陡然好笑道“谁批准你叫得如此亲.热,我和你认识加起来不过几个时辰,连朋友都算不上。” “虫虫……”雀漓潇唤得虫儿胃酸,他把整包药丸往地面撒手一扔,上前紧箍住她的手,毛茸茸的水眼睛驾驭着日光,火辣辣刺进虫儿的眼皮,眼皮使劲跳跃。 “我是你的人啊,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如此薄凉的话?” “我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天我中毒,你叫我吮.吸你的……”雀漓潇的脸蓦地红透。 “是手!”虫儿大叫道“是手,不是别的地方。” “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雀漓潇鹿眸闪烁,无害的表情让人想狠狠摧残。 想狠狠摧残…… 这是她说的话吗?她堕.落了。 “那我们快回家吧!”他完全看不出虫儿内心的邪.恶,飞蛾扑火拉住对方的手,径直往虫儿租住的小院步去。 “我说,你知道我家的路?”甩一甩他紧握的手指,他走的方向准确无误,熟门熟路。 “啊?”雀漓潇恍然大悟,转到虫儿身后,小鸟依人道“虫虫带我回家。” 他面颜若珝,难掩绯色,洋溢三千烁烁桃花。 “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人。”他手指的握力齐敛,宛如肉做的捕兽夹。 或许……虫儿觉得,自己才是飞蛾扑火的蛾,阱中困兽的兽。 正文 第105章 寻找殷蛇 日露一角,虫儿已经背上药篓,健步飞身到了寻常采药的山脚。 昨宿昏卧冷榻,半梦半迷,只觉得红影妖烛,独孤斩月就要和梅姑娘被送入洞房。 虫儿拜托雀漓潇帮她照看一天生意,千叮咛,万嘱咐,毒药丸只可以买给情侣。 拆散一对是一对。 今日她要寻遍漫山和野岭,采找制作狿香散的配材。 仅要绿豆大一点,便可要那梅姑娘倾城之貌瞬间分崩离析。 虫儿好邪恶的说。 根据自己对此山近几日的勘探,粗绘一张草图,灵龙帝都果真占尽天时地利,独踞“弓尔山”这块风水宝地。随随便便用铲子刨个坑,就能刨出根千年人参。 难怪龙族子民各个目光炯朗,乾坤挪移,天天吃人参自是有非凡好处的。 其余的药材寻觅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一味名唤“裳霓”的毒物最是难找。 这“裳霓”不是死物,而是殷蛇退下的血衣,据说殷蛇本是凡蛇,苦心潜修几千载,终一日可得道飞天升仙,可是在归天时天庭管事的神仙突发癫狂,还想最后验它一验,便化作妖冶美人路间勾.引它,殷蛇盘算上了天就不能再食人间烟火,抱着侥幸的态度风.流一场。 待它脱个精光,神仙奇怒无比道“七.情六.欲,不干不净,索性就光着身子吧!” 于是咒道并发,让每条殷蛇到了时辰自己肉满皮紧,不由撑破表皮,赤.裸裸死去。 而那脱落的蛇皮掺杂血肉,淋淋漓漓着猩红煞是夺目,宛如霓虹做的华裳,故称“裳霓” 也许殷蛇怀着幽深的恨意,所以“裳霓”毒气颇重,沾肤腐骨。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想当神仙的都不能随便脱.衣服。 让你随便脱.衣服的都是有目的的人。 有的衣服脱了可以穿起来,有的衣服脱了穿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脱.衣服也要提高警惕,审时度势,且不可脱得太过干净,以防不测。 青芜一天不好好当镜子,就给她讲些牛鬼蛇神的恐怖故事。 还好当时最恐怖的是鬼谷女。 多少发愁去哪里找条殷蛇,而且还要是正好脱皮的。 连翻几座山岭日渐高升,虫儿最喜欢的午饭时间到。 开开心心取出雀漓潇准备的午点,瞬间被惊呆了。 看两层食盒里:荤素搭配,凉热兼容,有饭有汤,咸辣掺拌。 虫儿真怀疑他是货真价实的皇二代吗? 尝试一口,简直好吃到爆!眉飞色舞在第一口的绝佳口感里徜徉似仙,飘飘欲死的时候,背后有人拍自己一把。 “好吃吗?”那声音怪异无比,炽.烫的热气喷泄在背,呼喘似牛。 “别跟我说话……”虫儿使劲咂咂舌尖的余味,真是妙绝。 “叫我尝口行吗?”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好……”虫儿浑然忘我。 一条粉红的舌头绕过虫儿的身侧,舌尖蛮恨一卷便把整个食盒舔进嘴里,嘎吱嘎吱连菜带盒碎咬几口,匆忙咽进腹内。 “好奇怪的味道,似乎有点硬。”那声音意犹未尽道。 虫儿虚汗丛生,坐直的身子颤巍欲厥。 好……大……的……舌……头…… 怕是吃她这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还有吗?” “还有……什么?” “吃的。” “没……有了……” “那……”声音的主人考虑一下,道“吃你行吗?” 啊啊啊,虫儿就知道会这样!从始至终自己就一路炮灰到底。 颤巍巍地站立起来,脑袋是断然不敢回头,脚尖偷挪半步,恰可略侧薄躯,最后恳求道“不知大神何许灵通,只是我单薄一条贱命,又无分两好肉,唯恐大神吃了硌牙,入腹伤胃,不若放我归去,我可再为大神觅得更多的佳肴,以敬放生之恩。” “可是你身上香得紧,不似人间凡味,我实在等不及了,我……”声音似吞咽一大口涎.水,从喉滚滚入腹,“咕嘟”一声把虫儿的魂也一并吞了进去。 “好吧……既然要吃,你就吃药吧!”飞手撒一把辣眼的药粉,扬起纷纷白雾,虫儿两脚绷足跃力扯开大腿就跑。 她把吃.奶的劲都渡在腿间,只希求能逃过一劫。 天地骤而飞沙走石,黄烂绿驳的草叶卷携着碎枝自两边飞溅,不用耗费人力围剿,高扬的尘土已经自两面包抄,不知敌人是何兽类,用巨尾两旁抽扫,些许树木均被拦腰折断,在虫儿眼前横冲直撞。 她请它吃药,它请她吃土。 早知就把雀漓潇也唤来,还能借他的大长腿求得生机。 真是腿到用时方恨短。 背后强大的力量如猜而至,一只巨爪准确将虫儿捏于掌心,揪扯出它亲手制造的风尘漩涡,直勾勾送入巨兽面前。 虫儿重足而昏,看见它的真颜之后觉得天地间俱是煞气。 面前巨兽九像九不像,蜿蜒长山般的巨硕身子四足鼎力,面中自带威严,头上博山金光闪闪,背脊角鳞银海茫茫,金光银海之间八条长尾五起三伏,流摆绵延,撑一方天地变化。 是龙,天地间叱咤风云的巨灵。 只是它一目虎虎圆睁,看穿三生三世,一目紧紧闭合,约有物件在中跳跃。 虫儿暗怪自己一定是吃得太忘乎所以,否则如此巨大的祥瑞在后,吞吐云雾的鼻息在头,如何眼里只有盒中美食? 它爪间粗糙,握住自己的皮肤生疼,几乎将虫儿捏断。 虫儿立刻扯开脸皮,动运媚颜谄谄笑道“我当是天阙哪位神灵降世,原来是龙灵大仙。今日小女子狗眼不识真神,还请仙灵海涵,饶我一命。”据她所知,龙乃神物,不属吃人的俗兽,心里尘埃落定,嘴上也恢复油腔滑调,只是被它攥紧的身子几乎无觉,不知是真怕还是已经麻木不仁。 巨龙不言,把虫儿送在鼻尖使劲问了一问,洪钟道“你浑身散发奇香,不似普通的血肉,更非五族之內,血味隐含澎湃,肉.香弥散滋补,我本上灵不屑吃那些污髓,但吃了你却也可调息凝元。” “等等……”眼见它又把自己往口间送过些许,骇得虫儿眼里飘过死云,心里总算恐惧万分,立刻软嗓求道“小女子自知身间血有异秉,可是听仙灵可以嗅探到她出身与凡不同,今日死前也想弄个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物种?” 能拖一分是一分…… 正文 第106章 一模一样的脸 龙灵倒也端庄,没有迫不及待就要吃虫儿,大约觉得虫儿肯定是跑不掉的,粗犷再细闻一遍,说了句奇怪的话。 “你是肉中生莲莲中肉,珠间十魂魂间珠。说多遗泄天机,吃掉才是大补,而且还永绝这幽幽古国的无穷祸端,一举多得。” 它文绉绉的词语搞得的人一个头两个大,所以说,虫儿最鄙弃这些懂天机的人,说话云里雾里,天花乱坠。什么莲啊,珠啊的,还有无穷祸端,搅得人脑筋好乱。 虫儿看此龙分明是凶神恶煞,故意找借口要来吃她。 也顾不得继续作,为保小命拼死扭动自己的身体,口中大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就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如果死了连给我火化尸体的人也没有……” “吃进本尊肚子就不用火化了……” “呃……我不要!我不要!吃进肚子里黑漆迷雾的,我怕黑……” 那龙铁了心要吃她,坚决不再搭理虫儿,眼见它张开血盆大口,上颚两颗尖牙白里泛青,渗透切肉锯骨的锋芒。 虫儿心间一叫,完蛋了…… 眼前混然发黑,只觉得黑白无常在对自己招手,牛头马面在对自己鬼笑,孟婆婆端着碗素汤,皱脸绽放惨笑道“喝口热乎的吧……” 虫儿若能看见自己的脸,一定是苍白死寂。 “九尾……”淡淡一声呼唤,自天庭劈来,卷起雷霆万钧,驱走世间一切黯淡。 那龙立刻停止所有举措。 九尾……九尾这个名字好生耳熟,虫儿昏死的迷离迷糊间数了数那恶龙尾数,分明八条,何来九尾。 九尾单眸憾光骤闪,逐而散却在那天阙之音中。 它将虫儿朝烂地里一抛,行为规矩,原先的肆意杀伐全全潜藏回硕长的体内,老老实实不似真神。 好本事,世间竟有能驯驾龙灵的高人,虫儿在这惊魂未定的恍惚中怕也是要多出些许敬畏。软倒在地面间,腰骨火辣辣般疼痛,估计那九尾龙爪坚硬,捏僵周身软皮。 依旧撕痛着扭身去寻那声音,倒要看看是何神仙下凡。 溯源寻去,一朵金白的身影自瑶池踏着卷浪的尾音,漫漫凌来。虫儿的眼里因长时间被九尾紧攥而缺乏清晰的视野。却隐觉得他一出现,天地盘古挥斧一劈,混沌分明。 男子通身遮掩于金白交织的罩袍之下,玉颜仅有下巴裸露于外,可这些稀微的颜光,已然削去午间烈日的万丈金光。 “九尾……你怎敢擅作主张……”来者话里有话,只有他俩知,虫儿却不知。 “尊上……”九尾巨龙神气万里,听此话后居然伏地含首,默不敢言。 “本尊的事,险些被你搅乱,你且记得,谁才是主人。”空气中,男子的声音淡扫漫山遍野,万物剧凛。 纵他淡然责怪了它,也不会影响九尾巨龙对他的恭谦 虫儿本想道谢,可男子天生的尊贵叫人心忧,这感觉竟然比九尾要吃自己更为强烈,逼迫得虫儿喉头紧缩,决绝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男子尊步移驾九尾首位,拿手怜抚九尾长须一把,九尾端颜肃穆竟然变得有丝顽劣,独睜的琥珀色瞳孔瞬间暴露出享受的欣喜。纵使是震慑四方的威武龙灵,也是贪宠的。 什么样的男人,竟可以令神物也稀求他随性一拂的弥天胜宠。 男子闲庭信步移至虫儿的头顶,遮挡头顶半壁日照,独他拢聚烟霞之光,散漫了大好的岚岫峰色。 “你今日所来之处乃属‘弓尔山’禁区,自此以后切不可再错踏一步,否则九尾断将你骨肉食尽。”男子声音宏阔,自鼻间振荡,划掠尘间灿灿金光,一字不落淌入耳朵。 虫儿听他的声音居然恍如隔世,痴痴凝神望他,发现他居高临下时帽檐滑开分寸,竟然绰绰约约显露出线条分明的唇。 这唇过分完美,仿佛六月初形的菱角,水水嫩嫩噙满整个夏季的潮气。这嘴唇虫儿是见过的,它就根深蒂固刻入自己的记忆根部,任凭爱恨纠葛也动摇不来这弯柔唇在她脑海里的全部记忆。 独孤斩月,虫儿心里顿时该死的清明如镜,高悬浮顶。 游岚眼里有水,虫儿内心里果真死也放不下他。 禁不住朝他偷窥,暗思莫不是独孤斩月寻觅到“千里香”的滋味,故意整她玩? 想想又不大可能,独孤斩月的声音在地上,可以穿透云层舒畅天心,而此男的声音却在九霄,自高处洒脱倾泻,携来天阙独得的清冷。 可他们吐露言语的唇瓣一模一样,分毫无二。 虫儿心间即刻万虫蠕挪,恨不得飞脚踢翻他头顶的帽沿,看看究竟是不是独孤斩月在装神弄鬼。 男子神颜肃穆,宛若看穿她的心思自然流后半步,悄然避开虫儿的贼眼睛。 虫儿心里空虚,换上恬笑道“尊者……” “记得我的话便速速离去!”那男子完全不想听她多说,把虫儿一肚子的甜言蜜语又叫自己给憋回,险些憋出内伤。 他足尖生风,几步轻灵斜飞至九尾头顶,猎猎山风鼓动宽大的金白色罩袍,抖散满身霞光浦照,只觉得金云又要飞离人世,重回九霄。 九尾旋即站起身姿环宇傲视,八条龙尾栩栩盘缠。九尾是天地间五洲四海的尊神,而男子遗世独立在这尊神高贵的颅顶,鄙睨众生。 他才是整个幽幽古国真正的王者。 “我……”虫儿还没有说完呢! “不可再来,你且记得……”男子只手握住九尾的龙角,肆意潇洒,九尾得令腾云飞身,似是故意在虫儿身周盘环几圈,掀起疾风卷卷,待把地间草渣碎石扫个沸沸扬扬,才一飞冲天,驾雾而去。 这龙真是小心眼,临走还要报复她一把。 顾不得长发乱飞遮目,狗急跳墙大声尝试叫道“独孤斩月,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飞沙走石间,男子总算蓦然回首,疾风意外掀开他掩面的帽子,满头银白色的长发瞬间飞溅如瀑,在半空画出莹莹霜痕,宛若流星。 斩月的眉毛,斩月的眼睛,斩月的鼻子,斩月的嘴,属于斩月最美好的一切,每一丝都沉浸在白色的飞霜跃雪间,淡晕层层华胥。 男子面露一瞬,继而乘龙登仙,仅是须臾便其踪消觅。 正文 第107章 遇见一只狐狸 虫儿吐出满口细沙,眼睛被纷扬的尘埃硌得微酸老泪纵横,盘思方才是否怪梦一场,如果不是地上横卧乱七八糟的草石,倒真是自己头晕眼花看错了。 那个白发独孤斩月走得随意逍遥,把千万疑惑大山一般抛却到虫儿的心间。 虫儿心里痛苦回忆,独孤斩月如何漫头雪色长发,莫不是上次中毒毒性太深,导致发色变异? 还是魔鬼傲狠又对他做过什么恶毒的坏事,要不然就是根梅姑娘有关,否则他也不会与她立马成婚…… 但是他刚才对自己疏冷的态度,又不像是独孤斩月本尊,转念一想独孤斩月不是一直对自己都保持冰冷的距离吗? 哎呀,哎呀! 虫儿使劲拍拍头顶烦躁呐喊,这都是些讨债的鬼,干什麽总在她的脑海里颠三倒四。 不然就去独孤斩月那里亲自探探究竟。一个想法由心隙而生。 顺带看看能不能破坏他们的婚事,再顺道毁了那小美人的脸蛋。另一个想法由胆而生。 最好叫独孤斩月移情别恋……爱上自己……最后一个想法纯粹扯淡。 啊啊啊!这简直是不叫她活的节奏嘛! 啊……你娘个x!虫儿脚底一滑轱辘轱辘滚下矮坡去。 月影阑珊,山中空寂。 虫儿在‘尔弓山’脚徘徊数圈,唯独不见殷蛇的下落。手里的长枝开始失去耐心,烦燥地抽打两地的草叶,恨不得打出条蛇来。 蛇和心爱的男人一样讨厌,该出现的时候全都躲得无影无踪。 再抽两下葱笼的密草,思忖再找不到今日只好作罢回家。心想雀漓潇不知在家是否做好晚饭等自己回去…… 如果把雀漓潇换作独孤斩月,是独孤斩月在饭桌前迷笑着等她回家吃饭,那此生的口欲与心欲也便是个圆满。 猫头鹰悚然一叫,把虫儿聊以解饿的幻想震荡破碎,心尖揪得失了魂魄。 每座空寂的森林里,都有一只恐怖的猫头鹰,每个好男人的身边,都有个碍事的美女,每个失落的女人手里,总有条想找而找不到的蛇…… 言情小说看多,扯远了。 虫儿举头望明月,高悬,低头看裙角,略脏。 烦心掏出青芜晃晃荡荡,青芜寂然不睬。 虫儿强忍住烦闷扯一张极其奸佞的假笑,谄媚无比道“师傅……”,再虚伪地弄破指尖滴一滴新血在镜面,拼死无耻道“师傅,这血饭可好吃?徒儿满心满脑只顾得师傅解饿,自己还腹内空洞噢……” 血滴渐渗入镜面,在皎月之底荡漾出圈圈鬼红的涟漪。青芜总算接语道“平日里教你的本事,你不是自认为过目不忘全部熟记于心了吗?如何现在好意思恬着脸来讨好师傅。” 他还在气恼自己那日说屁的口无遮拦。 虫儿继续保持无耻笑颜道“师傅可惜是面镜子,不然一定恍若天神降世,令徒儿膜拜。” “少放屁,说人话……”他总算把那日得罪他的屁又归还与虫儿。 “师傅……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三千悬河在口中做足准备,正等着虫儿滔滔不绝。 “啥?我以为你要咨询我捉殷蛇的列阵呢?” “蛇不蛇的都是天命,抓不抓得到也是命数……”虫儿把青芜悬挂在野树粗杆间,似有惆怅道“师傅您说我今日遇见的白发男子到底是不是斩月,他的头发为何会变若白雪?他为什么看见我还不理睬我?师傅你不知道我今日险些叫恶龙给填了牙缝,师傅您说是不是斩月叫游岚给我服用千里香,好今日来纵龙行凶?师傅……” “师傅……”虫儿又喊一声,青芜的镜面平静无语,镜內无光。她骇然拍拍镜面大叫道“师傅……师傅……师……傅……” “你……在叫谁?”有人妩媚低问。 “当然是叫我的师傅啦!”再拍两下镜面,翻然悔悟说话的人在自己身后,惭愧自己一介武妇,居然连有人来了也听闻不出。 反省中猛一回头,药奴单手扶树,在月下升辉。 招师傅的魂怎么把他给招来了?难怪师傅不肯搭理她,真是面贼镜。 “姑娘是在对镜子说话吗?”药奴难以置信地侧首打量树枝间的青芜,月色在他身后冷冷清清,但他遮掩俊颜的金色面具却璀璀灿灿。 月色到底是输他一筹。 “今日太阳好大,公子你晒晕听错了吧……哈哈哈哈!”翻眼间看见月亮清辉无可媲美。 “在下名唤药奴,姑娘你我已有三面之缘,姑娘可直呼在下的名讳。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药奴直接跳过太阳那一段,一双多情的眼睛媚然掠过青芜,毫无兴趣。 虫儿伺机敛回青芜,故作坦然道“小女子名字粗鄙,就唤个简简单单的虫儿。” “虫儿?”药奴难以置信压低软语道“还是跟以前一般没有文化……” “药奴,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虫儿粗枝大叶蛮狠问他,话一出口就懊悔不已,她这声“药奴”叫得太过熟练,怎么听也像旧时相识,叫他叫得顺嘴了,是如何也改不掉的恶习。 最熟悉的习惯,最致命的剑。 药奴却突然很是受用,嘴角弯起魅惑人心的笑涡。他今夜偏穿了件精致的月白色衣衫,盛满了漫山遍野的浅浅白华。 他这般隆重雕琢自己,仿佛来这幽静的山林会见情.人一般。 虫儿再细看他居然还将常年披散的头发,一部分梳于脑后挽作散髻,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尊雅不少。 一直以为他永远会是一只不羁的狐狸精,谁想他正经起来还挺让自己震惊的。 虫儿嘴快道“不知药奴公子,这夜深人静跑到‘弓尔山’来做什么?” 药奴的脸色又不大好看道“可不可以把公子两个字去掉,听着刺耳。不过虫儿姑娘不也是三更半夜跑到山里面发癫吗?” 发癫指的是虫儿对镜子说话。可是他那句虫儿叫得千回百转,尽显狐狸精勾人的妩媚本色,听到心里顿时激发满身鸡皮疙瘩。 他以为她还会认他,与他亲密无间吗?笑话! “月影高升,药公子还是早早回家陪你家的主子和准夫人去吧。”背起硕大粗糙的药篓准备离去,今日倒霉,不但险些葬送恶龙巨口,还遇见以前荼害自己的仇人。 正文 第108章 不是吧,又来一次! 药奴软手一伸,也从树后取出一篓精致的药篮,背在肩后挺拔玉立。 “这世间我只做自己的主,别人休想动摇我的决定。”药奴散漫跟在虫儿身后。 “是吗?”虫儿负手从药篓里取出一柄钝黑的镰刀,执在指间挥舞一番鄙夷道“难道公子此生从未听从他人调遣,专门欺凌过手无寸铁的可怜人?” 他骗自己把四只金甲子切入肉里的时候,心狠手辣得很呢。 “那得看给的钱够不够份量,足不足够令我动心。”药奴负手从药篮里取出一柄镶金缀玉的药铲,在玉白的手里把玩。 “也就是说只要给公子金山银山,公子连心爱的人也敢卖喽!”虫儿停下脚步,愤慨地扫视他从容的面颊。 以前只与他斗斗嘴皮,谁想他还是个财迷,他不是不爱男,不爱女,一心只爱药吗?如何开始投身到捞钱的铜臭队伍里去了? 药奴不言,也不驻足,一直走近虫儿的面前,待她清晰闻到满身药香的刹那,他芬芳笑答“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金铲与虫儿的铁镰“锵……”得撞击,媚眼里的笑便流.荡在曲折的音转里,回回绕绕。 “叫我……药奴……”他说。 面上薄薄的黄金面具,也被笑意融化了…… 好尴尬,好尴尬! 虫儿“哎呀!”叫道,“天助我也,居然有好吃的在那里,险些错过!”脚下故作镇定,绕开他灼灼的眼神,直奔身侧的一处草甸,杂草里有一株植物花开淡紫,分外眼熟。 这狐狸精今晚真的不太正常,要圆月发.骚的迹象,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雪若,会不会就原形毕露,还要害她。虫儿化内心的悸动为动力,三下五除二就刨出两个滚圆的龙须实。 她怕是饿了,怎么腿和手不停地发抖。 双手执着新鲜可口的龙须实,回头递给药奴那个干净一些的,佯装客气道“药奴,你饿不饿?这个好吃,可甜了……” 药奴的脸上绷着笑,不很自然,他两眼望也不望,提金铲轻软一拍打掉虫儿递给他的龙须实。 “这种玩意猪都不吃,脏死了。”他有洁癖的老毛病又犯了,亏自己还给他干净些的。 “狗咬吕洞宾……”虫儿把自己握着的龙须实用备用的水壶冲洗干净,直接送进嘴里,一咬嘎巴脆甜,想姐在孽镜谷里天天靠这玩意儿度日,缺一顿都会有饿死的危险,他居然还嫌弃…… 真是少爷命…… “你也不许吃!”药奴再拍掉虫儿手里的龙须实,态度恶劣。 “喂!大哥,我好饿……”瞥见地上白花花的龙须实,腹中怒火中烧。 “饿了吃这个,这个才是人吃的……”药奴从怀里取出某样东西。 虫儿想,她倒要看看人吃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探望一瞅他五指间顶着一枚碧绿通透的人参果。 “啥米?你给我吃这玩意儿?”想当初自己多看一眼,他都会剜她双眼的果宝,今日竟舍得割爱? 看来……长得美是自有好处的。 “这……不好吧?”虫儿盯着人参果痴痴地笑。 “有什么不好?你不是饿了吗?”药奴挪了挪手。 “真的给我吃吗?”虫儿挪了挪腿,总觉得他居心叵测。 “那算了……”药奴扬手将人参果抛却脑后。 “你……你……你……”她分明已经伸手了,“药奴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给你就接受,不要就扔掉,吞吞吐吐,左左右右,我不喜欢。”药奴眼里娇媚停滞,涌动出一丝陌生的光亮。 虫儿早是领教过他傲娇的坏个性,三年不见,逐年严重。 权当踩到狗.屎,闷不吭声背着破药筐朝回家的路赶去。 药奴满脸平和,仿佛身心舒畅,踩着软步紧随身后。 权当他是狗.屎……权当他是狗.屎…… “我说药奴公子,”虫儿实在被他跟怕了,道“您老人家可否不要跟在我身后……” 抹了酥油的软手突然一把捂住虫儿的嘴唇,卷住她的身子一并滚进旁侧的茂密草丛中。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是要滚草地吗? 虫儿被药奴牢牢卷在怀里,重重压在草石和他之间,迷迷蒙蒙的药香拌和着花草的野氛,胸膛里的一颗红心几乎被挤弄到嗓子眼儿。 哼了一声,两条腿扭动着要翻身。 药奴双腿朝虫儿两腿由內往外一盘缠,竟将她的下盘锁死,虫儿旋即改用双手推他,他朝虫儿耳旁一吹道“别动,有人。” 这句是个定身咒,虫儿立刻泰山压于顶而腰不弓。 眨眨眼睛示意他松手,药奴一撤开手,虫儿便低声抱怨道“为什么我要在下面?” 下.流的女下男上。 “我的白衣服怕脏,而且好贵……”药奴义正言辞解释道。 虫儿“……” 林间顷刻多出几道黑影,听其脚步声音整齐稳健,均是训练有素的行家里手。 药奴的面具几乎贴近虫儿的鼻尖,他的身子又香又软,像云片糕一般包裹着自己的躯体,文风不漏,把她要甜酥了。 尴尬错开头去打量那些不速之客,只见花草斑驳的缝隙间,这些黑影被月色隐约投映出清瘦的身材,黑蒙蒙辨析不清,这些人步履奇轻,踏尘无声,而且彼此绝无交谈,唯通过手势来制定接下来的行动。 如此一来便可确立领队者的绝对领导权,也能避免声音外露,遭人寻仇,真是聪明之至。 虫儿暗忖今日真是打开眼界,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本打算询问药奴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结果偏头蹭回至他的脸颊,嘴皮遛过金滑的面具,烙印在他保养得当的嫩唇边。 药奴的媚眼莫名绽开一朵妖桃,煞是风.骚。 虫儿仿佛亲了亲哥一般恶心,拼死把他沉重的身子推开。 “你做什么?我的衣服!”药奴不满道。 虫儿随手扔他一把泥在怀,染得白衣作了尘埃,理由充分道“月下白色最是醒目,全部涂抹土色那些傻蛋才发现不了。” 黑衣人显然吓了一跳,可是良好的训练叫他们无论任何情况都要镇定自若,锁定目标,几人机敏摆出阵势围剿过来。 药奴抬手抹一把泥垢在虫儿脸上,苛责道“把你的脸也换个色,省得看着人烦乱。” “我……”还没指向自己的鼻子,药奴探手一拽将自己从草丛里扯出,他脚底疾风暴雨,奔若脱兔。 虫儿跟在他身后,被他遛狗一般拖出丈里。 正文 第109章 你那里,有条蛇 黑衣人们极善应变,纷纷从腰际扭出一支黑色金针羽苞,扬至空中放劲抖散,居然变成对对展开的翅膀。 这些不速之客难怪骨骼奇轻,如此便好乘翅翱翔,步履升空,活脱脱的空中猎鹰。只见他们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在空中地面撒下恢恢捕网。 虫儿无端想起鸟人赤瑾,难不成是他派人捉自己? 再想否然,他好像对男人比较感兴趣。 莫不是…… 虫儿看看药奴玉面鎏金,媚眼炯烁,即使逃命时刻,三千烦恼丝也临危不乱。 难怪逃得浑然忘我,怕是心忧被捉去作小妾的既视感…… “追我们的人,是近几年朱雀凤族新起的羽杀卫……”药奴似乎还想做解释,但是时机不对也便没有多说。 “肯定是你乱给人开药,才招致的祸端!”虫儿一口咬定。 反正都是他的错。 “笨虫子,”药奴陡然娇怒道“你真的练过轻功吗?” “姐跑得快上天了!”虫儿再补充道“你的手太滑,我快捉不住啦!” “朝矮灌那边跑,他们的羽翅难以施展……”药奴用指甲掐死她的手,“这样就不滑了!” 虫儿吃痛追加腿上摆动的幅度,用比他短一截的腿,硬是迈出与之相当的步伐,顿时觉得自此以后,肚脐眼以下全是腿。 如他所料,进入矮灌后,那些黑衣人手握的翅膀果真成了碍事的工具,待他们收起金针羽苞的时机。 药奴叮嘱一句“你太慢,乖乖等我……” 一脚把虫儿踹到隐秘的草丛中,自己火速奔离。 虫儿躺在茂密的枝叶內连气都不敢深.喘,静候黑衣人们成功被药奴引走之后,才敢活动活动眼珠子。 细想今日一直处于危险的地步,仿佛来了龙灵帝都之后,一直都在被莫名其妙的人在追踪。 莫不是自己身上的“千里香”将这些人吸引而来? 看来,不是独孤斩月找她…… 而是另有他人。 会是谁呢…… 肉中生莲莲中肉,珠间十魂魂间珠。这是什么意思呢? 独孤斩月……你这个坏东西……大坏蛋…… 不知过了许久…… “你准备睡了吗?”一句软玉温香的话从草那头穿梭,潜至耳畔。 虫儿侧首惊看,药奴已经成功甩开追踪者,气定神闲地蹲在她头顶的位置,完全没有疲于奔命的倦色。 “你怎么找到我的?”虫儿问。 两人之间,花草相隔。 “反正就找到了……”他的笑容隐隐约约在花草间隙。 许久。 “你好了没?”虫儿催促问道。 对面默不做声。 “我可出来了,要是叫我看见什么鸡胸啊,肥肚啊,我可不负责啊!” 静默依旧。 虫儿偷骂药奴这家伙好讨厌,非要自己陪他来河边洗衣服,说是她把他的衣服弄脏了,他打死也不穿脏衣服回去。 试探性地走出树干后的阴影,见他将洗得崭新的白衣架在荆藤上,铺展开来。 “你怎么穿着内.衫啊?”虫儿以为他会连內.衫一起洗掉。 要是樱祭夜在,他估计巴不得脱个精精.光光。 “你个没嫁人的姑娘,说这种话合适吗?” 虫儿正想,姑奶奶什么男人的胴.体没见过,光是孽镜谷那些烂皮不知看了多少具,而且记得当初,还是他引导自己看了墨轩的…… 额……虽然自己当时的的确确是在看烤鱼。 虫儿现在饿的只想看烤鱼的胴.体…… 药奴将顺滑的长发散挽在肩侧,婀娜又多情地走过来道“脱.衣服……” “啥玩意?”虫儿环住胸,警觉的死盯住他。 “衣服脏乱差,我顺便给你洗洗……” “那我的清白呢?” 药奴“……” “给你……”怕他反悔,虫儿兴高采烈地把外层罩衣脱给他洗,总觉得仿佛回到“寂雪啼苑”,他四年来悉心地照料自己所有的饮食起居,只差亲手给自己洗衣服。 今天刚好使唤使唤傲娇男,让他为虎作伥,残害她这个善良的女孩……额……少女。 看着药奴在河边认认真真洗着衣服,突然间觉得虽然他在给虫儿洗衣服,可是雪若好像不太恨他了。 药奴洗好衣服,将虫儿的衣服展平挂在他那白衣一侧。两件衣服临风飘飞,好像两只翩舞的蝴蝶,看入眼,醉在心。 药奴靠近虫儿坐下,从怀里取出一罐油膏,细细地涂抹在葱白的手上,他还是如此悉心呵护自己的手,虫儿发现他真的很爱自己的手,胜过一切。 “药奴……”情不自禁唤他一句。 “嗯……”他缓缓回应虫儿,柔美的眼睛也一同缓缓地回应她…… “你的手抹上油,就不能捉鱼了……”虫儿假装无辜道。 “鱼太腥气,会染臭我的手,你去捉吧!”他娇.艳的红唇在虫儿眼前格外醒目。 难怪他主动给自己洗衣服。 事实证明,无辜干不过贱人。 虫儿“嘿……呦……嘿……呦……”在河里甩起“穿心”,飞刀削浪,卷出两条细鱼。 反正她一个女人家的手不怕猩。 虫儿“噼……里……啪……啦……”点火,烧柴,扇烟,烤鱼。 反正她一个女人家的手不怕糙。 那个怕手臭,怕手粗的男人软坐在河岸边,撩.拨自己润泽的长发,披星戴月地环扫虫儿的一举一动。 直待虫儿把烤好的鱼端给他,药奴浅尝一口满意称赞道“我以为你的武功是极差无比的,结果鱼烤得更差。” 虫儿气恼坐下。 现在雪若又有些不想原谅他了。 药奴开始赐教道: “以后洗鱼要清洗仔细,要把鱼腮两边的骚筋剔除……” “以后生火在旺火处盖些湿草,避免烟熏火燎……” “以后烤鱼注意观察火候,避免烧焦影响口感……” “以后不要跟随随便便的男人在一起胡.混,避免上当,还有打不过就要跑,叫别人去死就行了,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你说什么?”虫儿的嘴皮被烫了一下。 “我说……”药奴的眼皮本是要翻她白眼,却骤然转冷道“笨虫子,你的脚边有条蛇。” 虫儿头皮一麻,竟然真有条蛇在脚下。 眼观此蛇长约三尺,皮紧肉滚,口吐红信,目露凶光,蜷盘在自己脚尖分寸远处。 “虫儿留心……”药奴的眼睛死死防守此蛇的动静,遂将手环住虫儿的腰道“此乃殷蛇,毒性凶猛且极易攻击人,你随我的手劲慢慢挪过来,切不可莽撞激怒了它” 他那水漾漾的眸子突然滴水成冰,散射出陌生而稀冷的光。 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你说此蛇是殷蛇?”这属于什么机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为什么这样……兴奋?”药奴冷光扫虫儿一遭。 如果自己说有了这条殷蛇的蛇皮,虫儿就可以制出剧毒狿香散,然后用此毒去搅黄独孤斩月和梅姑娘的好事。 不知药奴这个中过狿香散之毒的医圣,会不会破坏自己的好事。 虫儿憋回笑意,改换愁苦的表情道“我师傅要死了,只有服用殷蛇的蛇皮‘裳霓’,才可以苟延残喘几日。” 怀里的青芜轻哼了一声。 虫儿赶快补哼了一声,掩饰异常。 “我猜你也该是拜了师傅的……”药奴的眼神透漏出纷纷不屑,道“他把你教育成这样,死有余辜。” 虫儿一把摁住胸口青芜的所在,赞同道“他低能,我不能无义……” 师傅大概又有些时日不会理睬她了。 “撒谎的水平也跟以前一般差……”药奴云里雾里淡漠一句。 殷蛇性急突发奇想,又朝虫儿鞋尖逼近分毫,看来是两人的对话嘈杂聒噪令它大为光火。 恐怖的蛇首蜷蜷伏伏来回摆挪,乌森森的兽眸犹如捕兽的钢夹,死死盯咬住虫儿的怀里的东西,残戾得令人窒息。 虫儿要将手内烤鱼丢出,怕是鱼肉的香气将它吸引至此,待她微动指尖,药奴眼疾手快先虫儿一步按住,放低声音道“你觉得它是想吃这玩意儿,才从栖身的阴沼里爬出来的吗?” 看殷蛇凶光如锥,势要一口见血的残戾。 那它不馋鱼,只能是馋…… 脑间飞速回忆青芜的教导,记得师傅提及殷蛇性喜食血,一般不会擅自离开蛇穴,除非是寿辰将尽,才会冒死离开巢穴,寻找此生最后一顿血餐。 但此蛇行性诡异,尤其离死前最后一顿特别挑嘴,只吃自己看得上的猎物,尽食其血直至将自己被撑破为止,血淋淋的蛇皮殷红胜霞,故称“霓裳”。 看来它是看上自己了。 虫儿何其荣幸可以作它最后的断头饭。 朝它冷讽道“前世你被美.色坏了节.操,错失飞升的机缘,如今看见我这等美人,怕也是禁不住诱惑,旧病重犯的。” 药奴嘴角勉强露一线笑意,道“不要自鸣得意,或许只是他觉得,你是这里唯一死不足惜的人呢?” 正文 第110章 吃掉所有的眼泪 死不足惜? “你到底说的是蛇……还是人?”虫儿心里被他的话语牵引,无端一揪。 “反正不是指我……”药奴意有所指再多笑一丝。 他此言,正说痛了自己的心。 虫儿深知,她确实一直都只是一个死不足惜的药人而已。 起码在独孤斩月的眼里,她一直都死不足惜。 自己坠涯的时候,他未曾找她,自己重现眼前的时候,他未曾认她。 他这般无心无肝,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梅姑娘。 殷蛇再挪些许,居然盘上了虫儿的锦鞋,单属于蛇类寒凉阴森的猎杀气息,隔着鞋子依然清晰可察,贴身入骨。 可惜它顽固的森冷比不及虫儿心头被药奴点燃的妒火。 她为独孤斩月可以一死,梅姑娘可以为独孤斩月做什么? 虫儿用双倍于殷蛇的嚣厉眼神回赠给它,就是拿通身的血去换个痛快,也不枉爱过一场。 鬼使神差缓慢提起裙角,露出雪白的小腿,镇定自若道“药奴公子,请你先回避片刻,殷蛇的血皮脱落时,飞溅的血腥是有剧毒的。” “你难道就不怕毒吗?”药奴置若罔闻,他的身子纹丝不动,他揽住虫儿的腰的手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虫儿的靓影,纹丝不动。 突然,殷蛇大约被虫儿裸露的肌肤中,香甜的血味缭绕,弹弓一射伏身而出,径直奔向她的小腿。 顾不得回答药奴的问题,瞋目死盯殷蛇血盆大口內,颗颗锋齿森森白白,闪烁着寒郁的光芒。 静等着被嗫咬的剧痛袭来。 那些钻肉切骨的坚硬在爆发中森然,最终于瞬间埋藏在一只如婴儿般细嫩的手背內。 药奴一声不吭,提前将自己的手摸在虫儿腿前,替她挡下那致命一击。 虫儿极其震惊道“你的手……” 药奴的手,就是他的命。 那殷蛇长牙透骨后,出乎意外竟不断反蜷自己的身子,欲要挣扎开来,看来它也是条顽固的蛇,发现自己咬死的不是心内初定的猎物,疯狂旋转身子想要脱身下来。 药奴默默提运全身真气,将手心握拳锁死殷蛇,任它颠倒乾坤,钻烂掌背的骨肉,也断不得轻易拔出毒牙来。 药奴最珍视的芊芊玉手,须臾被殷蛇剧毒的利牙,搅浑作绯红刺目的烂肉。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你不怕毒?”药奴脸颊似有苍白,但镇定自若,仿佛他的**置身疼痛之外。 他不痛吗? 虫儿有些痛。 欲盖弥彰要去拔出殷蛇,他一把捏住虫儿的下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我……”她怎么可以承认自己是个药人,百毒不侵呢?如此她的身世也便大白于天下。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她便是天赋异秉,百毒不侵……”药奴的脸越发森白,娇目宛如白茫茫的雪域间两块冷冰。 可他捏死虫儿的下巴不叫她再看殷蛇,只逼着虫儿把他也装进眼里。 “那个女孩因为通体的药血,可以令人起死回生,所以我狠了心肠,每年用金甲子来吸食她的血……” “伤……你叫我看看伤……”虫儿拼死扭头,想甩开他的禁锢,可惜只是徒劳,看来他今日是有备而来的。 “我当时被她灵奇的血液所吸引,就将金甲子残忍地切入她的胳膊,一年一只,毫无间断,而我只是更加残忍地给她吃补血的草药,让她用稚嫩的手臂日日夜夜喂足金甲子……” “直到我无意间瞧见,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竟然为了忍受金甲子嗜血所带来的苦痛,居然将自己一条胳膊咬得千疮百孔……她什么也不曾说,她什么也不曾怨,她偷偷摸摸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我……” 药奴的嘴巴突然封死无语,深怕说出什么惊天秘密。 虫儿感觉殷蛇不断翻卷着如同铁鞭铸就的长尾,将蛇皮外流淌的浊血,抽撒在自己和药奴的身间,虫儿的鞋面似乎被温热的液体浸湿,是血,是殷蛇在药奴手掌间撕裂的血穴,汩汩地将血液洒满各处。 药奴的脸颊纸白无色,脸庞间的面具璀光黯淡,可是他的眸子喷出了冰冷的火焰,既有着柔美的愤恨,又有着妩媚的怨毒。 他在恨谁?是独孤斩月?还是他自己? 他把虫儿的下巴快捏碎,他把自己快灼烧干净。 整个血雨淋漓的世界里,只有他的眼睛穿透漫漫猩红,燃烧得比血肉更加夺目。 此时的他,最不像他。 “今天,我就用我一只手,换你四年的痛!” “你快说!你就是雪若!” 药奴惊天一吼,吼掉虫儿全部的魂魄。 虫儿呆住分秒,怒喊一声“我死也不可能是她!永远……都……不是!” 强硬扭头,提起“穿心”朝他手背刺去。 药奴纹丝不动。 一刀削在殷蛇颈部,瞬间斩.首。蛇首锁在药奴手内,而身子被虫儿削飞半空,虫儿恨它险些害自己露馅,凌空搅扰数刀,给它来个锉骨扬灰。 待数截蛇身纷纷滚地,扭扭捏捏乱如散沙。 气还不泄,回头一口咬在断颈,生硬将那挨千刀的物首从药奴手上扯了出来,一口吐在地上。 殷蛇终死。 药奴玉手尽毁。 虫儿也不知为何鼻尖泛酸,他遭此报应应该是罪有应得,可是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好,却突然在脑海里记忆犹新。 他教她吃饭,他教她系鞋带。 他为她折骨,为她穿白衣。 如今为她,坏了最心爱的手…… 虫儿扑跪在他脚旁,一口接一口吸尽他手背的烂血,舌尖每滑一处血窟,她就多念一分他的好。 “雪若……”药奴拉虫儿起来。 虫儿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这些药丸都是用自己的血精制而成,怕药效不足,倒一把全部灌进药奴嘴里。 “雪若……”药奴又要叫她。 虫儿噤声,把另外一半和作药泥,轻敷在他的伤口处,扯下衣边为他仔细包扎。 “雪若……”药奴一把将虫儿卷进怀里,看来她的血药还是有些功效,药奴出其不意地吻住虫儿的眼角,软似玫瑰的唇瓣湿湿.糯糯地舔吻过每一颗泪滴。 他满心满怀的温暖是虫儿自小就心神领会的,在无数次说脏死了的厌烦语气之中,总是最先伸出那双无垢的细手,绽放妖冶倾世的笑颜。 寻寻觅觅,徐徐慢慢,他将虫儿所有滚出眼角的泪珠吃个干干净净。 “以前不让你哭,是怕你的眼泪全为他人落尽,今日为我流的眼泪,我要一颗不落,全部吃回肚子里去……” 药奴口间的潮气愈湿愈热,越吮越迷离,金黄的面具摩擦着虫儿的五官,很痒很痒,面面之间居然激荡起莫名的火光电花,在他最夺目的眸子里烟花烂漫。 他的手,不管是好手,还是烂手,一齐要欺负虫儿来…… 她…… 虫儿的身子骤而转冷,他在自己心中一直只是个傲娇的大哥哥,不可能对他…… 推开他的禁锢,拢好被拉至肩头的內.衫,沉着脸道“药奴公子恐怕真是多情用在错处,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个雪若,我就是我……” “还有……”虫儿几近恶毒道“你们男人对付女人的那点儿事,大同小异。” 不敢看他的脸色,他不像樱祭夜那风.流鬼百折不挠,药奴天生高傲的性子,只需一句话便会分崩离析。 虫儿多少接触过男女情事,知道对待药奴应该应该采用什么样的语言,他最讨厌别人左左右右,站不对立场。 纵使他今日真是对雪若真情流露,她也决绝要逼死他的念想。 虫儿舍不得他以前对自己的好,深怕这些美好的记忆,最终都变成失望的恨。 “雀公子还在家里等我,虫儿先行告退了。” 补完最后一刀,虫儿将药奴独自撂在漫漫长夜中,而自己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文 第111章 红衣炮弹 “唉……”虫儿把医书顶在脸上,苦苦哀叹。 “弓尔山”是不能再去了,那里有龙,有蛇,有男人…… 好恐怖的地方。 “唉……”雀漓潇把公文折子顶在头上,叹得更重。 “好不想回去,那里有母皇,有皇妹,有皇亲……” 好复杂的地方。 虫儿提书一指道“雀公子,你可不可以主动回家,你看你不回自己的家,还把我家里变成你批阅公文的办公场所,真的是很过分。” 放眼自己温馨舒适的小窝,被一大堆办公用品塞个满满当当,哪里还像个毒医住的高大上诊所。 呃……虫儿揉揉生痛的太阳穴,对了,家里也有个危险的男人存在。 自己现在是,闻“男”色变。 “虫虫……”雀漓潇面露难色道“咱们中午吃红烧肉好不好?” “好,肉切大一点噢,要纯瘦的噢……”虫儿挥手指点江山。 雀漓潇得令,欢欣雀跃得提个菜篮子去买菜。 她……唉…… 分明是要赶他走的…… 红烧肉的魔力不容小觑,有时比美男更加具有杀伤力。 “虫儿大夫在家吗?”一阵急促的呼唤声自小院外传来。 一听有生意上门,抛却所有的三千烦丝,左挪右拗避开雀漓潇硬塞进家里的名贵家具,一头钻出房门,奔向金主。 论排名,其实还是钱的杀伤力最足。 院内光线灿烂,一具高健的身影玉立在光影交簇的普照中。 又是位帅哥。 虫儿笑问道“帅哥,有何贵干?” 帅哥背阔腿直,转身看虫儿时居然遮挡了头顶的日光,他礼貌道“敢问姑娘且是近日在龙灵帝都,声名鹊起的虫儿大夫?” 虫儿赶忙含首称是。 且看他通身华贵,必定出身腰缠万贯之户,再看他脸白指细,必定脂厚膏肥油水足。 待宰的肥羊一般令人喜欢。 帅哥利索从袖內取出一纸红衣请柬,虫儿条件反射吓个半死,后退一步。 “什么凶器!”骇然大叫道。 论威力,这请柬才是比得过刀剑,赛得过暗器,毒得过砒霜,狠得过噩耗,货真价实的金榜第一。 “请柬啊!”帅哥莫名其妙得回答。 “我警告你不要拿过来!什么请柬?嫁娶?丧礼?安家?还是……” “只是一纸邀请函罢了……” 虫儿的心回归和平,两指一夹夹过那页精致的邀请函,认认真真看个明白。大约是说有个叫“行风山庄”的地方,庄主未过门的妻子腿疾复发,耽误了原定的婚期,现在全城范围内急招各路名医,前去会诊。 这个桥段有些眼熟。 虫儿惴惴问道“敢问庄主贵姓?” 帅哥答曰“独孤!” 再详问道“独孤斩月?” “虫儿大夫认识庄主吗?” 虫儿哈哈哈大笑三声,老天垂怜,终究是让他们结不成婚。只要自己亲自去再干些XXX的事。 没准…… 进洞房,过花烛的就是自己。 看那满脸错愕的男子,俊颜飞过一层死白,估计是自己粗犷的笑声惊吓到他,虫儿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帅哥放心回去,我即刻便会启程,数日內必赶至” 帅哥的脸皮又闪过不自然的表情。 雀漓潇突然横空出世,捉回虫儿拍在帅哥肩头的手,握在自己手内,对帅哥吩咐道“你且退下吧!” 他这口气倒似个名副其实的主子。 帅哥火速离去。 “你今日的菜买得飞快啊?”甩甩雀漓潇的手,只要被他握住,如何也脱不开身。 “我总觉得家中异动,所以足下生风去了又来……”雀漓潇一手攥握虫儿,一手提着菜篮子,似有牢骚满腹道“结果真的有男人在咱们家出没。”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刚才的男人是我勾.引来的吗?” 雀漓潇默不做声,很委屈。 “雀公子……”虫儿搬过他以有些泪意的脸庞,忍痛道“回家去吧你!姐没时间跟你玩家家酒。” “是我的饭做得不好吃吗?人家不是说拴住女人的胃,就栓住她的一生一世吗?” “你很好,是我不够好,我贫贫穷穷一个大夫,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 “我有钱啊!说你想买哪里?” “我怎么可以花你的钱呢?再说我还有宏大的志向要去完成,不能每日只沉浸在小饭桌之间。” “你要去哪里实现你的抱负?” “额……去行风山庄。” “好……”雀漓潇松开她的手,毛茸茸的水眼睛里贮满清澈的湖,睫毛微颤,满湖的水也在荡漾,睫毛垂落,满湖的水也在摇摇欲坠。 “我去收拾好行李,咱们下午就一齐出发。” “你去哪?”虫儿有不好的预感。 “我跟你一起走啊!” “为什么?” “我给你做饭吃啊!” “……” 他……真是很黏人,真是…… 连赶三日路程,两人启程从“弓尔山”北麓的“割鹿山”赶至最南边的“紫竹山”,终于想起那日遇见的九尾,竟然是九尾龙族的护国神灵,而“弓尔山”周围独特的九山连绵,便是按照九尾的尾形独特,专门依山傍水所建立。 这九座尾山略低于主山“弓尔山”,分别是北麓“割鹿山”,东北麓“白河山”,东麓“无界山”,东南麓“铮風山”,南麓“紫竹山”和“封鲎山”,西南麓“屠嚣山”,西麓“渡涯山”以及西北麓的“青玱山”。 曾有人将龙灵帝都所有的山名汇编一首诗内,曰: 青玱白河汇紫竹, 割鹿屠嚣谁铮風, 渡涯无界锁封喉, 弓尔拔天胜虚弥。 这里的每一句诗词内的山名,都各呈顶角围势,相依相傍,万象各色。 而封喉山亦是封鲎山,九尾龙王将斩月赶出“弓尔山”,但死令他不可擅自脱离九尾龙族。 独孤斩月最后被驱逐在“紫竹山”,既有“屠嚣”和“铮風”两山对其封喉,又有“青玱”和“白河”两山对其防御。 他在此可以自力更生,也可以到列族去做生意,只是无论走到何处,都要报备,也算得上自由的软禁。 当爹的把心爱的儿子看守得这般滴水不漏,到底是真爱呢?还是变态呢? 虫儿遥思三年前,独孤斩月是要带她回来这里的,那时自己不知道他被禁锢的山叫“紫竹山”,也不知道他建立的山庄名唤“风行”。 他什么都不爱对她说,可他爱默默抚顺自己凌乱的长发,温柔地对虫儿说时机到了就领她回家。 他是该如此,虫儿根本不需要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一切,她只要献出自己浑身遍体的宝贵的鲜血。 在他领自己回家后,在梅姑娘生命垂危之际。 发挥她最大的价值。 马车沿着山中小径盘旋而上,两庞苍**滴的竹林蔓延成海,这竹海被阳光明媚一照后,竟从枝叶间散漫出翠紫的水烟,连眼底的余白也被染作云云紫雾。 三年前的路,是三年后虫儿脚底的尘埃。 三年前他带她回来,是虫儿的灾难。 三年后他邀她回来,却是梅姑娘的末日。 命运将自己和斩月推远,又将彼此拉近。他们彼此想躲离,却都躲不开天意的安排。 她为什么还会爱他?放不下他?骗子…… 正文 第112章 小朋友 雀漓潇掀开车帘,绽开无害笑颜道“虫虫,我们到了……” 虫儿是知道独孤斩月这些年生意做得兴隆的,他把庞大的“行风山庄”建立在山腰占尽地利,周围遍栽紫竹,这些紫韵盎然的竹子处处意境深远,仿若画家手中的妙笔,浓墨重彩绘出山庄的错落,轻笔细描勾勒出山庄的别致。 独孤斩月偏爱简洁素雅,谁想他堆石砌玉的宏大山庄,变成竹林深处的一手虚浮妙笔,在紫气中沉沉伏伏。 络绎不绝的人群汇聚于山庄的大门,纷纷攘攘。 没想到他请来了九尾龙族所有的名医,看来梅姑娘的命的确金贵。 虫儿最耐不得等,随便找处竹间顽石,和雀漓潇一同坐守。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位紫衣侍女香汗淋漓自人群中钻出来,径直走向他俩。 及近,侍女恭道“请问哪位是大夫?” 她看得是雀漓潇。 虫儿应笑道“小女子便是。” 紫衣侍女双颊淡绯,不好意思道“我家主人有令,所有的大夫都不可进庄,只有明早经过面试,方可留下。” 难怪招引了一大批人来堵在门口,是要择优录取的意思。 “我们连赶了三天的路,害得虫虫白流了那些热汗。若是早早知道,我便不支持她来了。”雀漓潇意外神情肃穆,言含淡责。 虫儿再笑道“无妨,无妨,既来之,则安之,不在乎多等一晚。” 紫衣侍女也是见惯风浪之人,礼貌回道“我家主人深恐怠慢了客人,特将庄外的婷竹阁分与各位大夫住宿,且各房分配丫鬟伺候,锦食供应,确保做到宾至如归。” 果真是独孤斩月的做派,谨言慎行,滴水不漏。 紫衣侍女恭敬引路,虫儿和雀漓潇提了行李,紧随其后。 脚尖刚且迈进侍女提及的婷竹阁,阁里的人群吵成一锅粥。 一个衣着风情万种的女子娇坐在阁间竹椅上,挑眉怒视对面一个晕晕醉醉的烂酒鬼。 先看酒鬼的破烂不羁,实在无可描述,只是通身的酒气,怕是比容颜更加令人避让三尺。 没有人喜欢酒鬼,大家都喜欢美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射在美人身上。 虫儿粗扫一眼酒鬼,心里莫名被他眼海溜走的精光憾然,蓦然熟悉的恐惧感袭击心头。 再看一眼时,酒鬼的眸子跟普通的醉酒之人一般,配合被酒精麻痹的木讷表情,毫无神采。 虫儿心里疑惑,倒底是自己看错,还是来此的人均是深藏不露。 接着,又打量起那美若天仙的姑娘。 那姑娘昆仑天资自不必赘述,满头乌黑的卷发,**浪浪遮盖只手盈握的细.腰,无需多余的华饰装扮,只一颗精雕细刻红宝石缀在额间,已称风华绝代了。 再看她的服饰充满异域风情,藕白的长臂裸露于外,胸怀波涛天壑,软腰如蛇似月。 世间的美人何其之多,但凡长眼睛的红男绿女,均会被她非同凡响的容颜所魅惑。 雀漓潇斗胆攀在虫儿耳畔,羞涩低语道“虫虫,她不若你美……” 他暗处探手勾住虫儿的小指,拗了一拗。 看他红了俊颜,不由得被他的生涩感染,虫儿也红了脸庞。 人群纷纷间,却隐不住彼此灵犀对望。 一个人突然将虫儿与雀漓潇俩拨开,站在中间赤.裸裸评价道“这个美人如果只看胸部,真是天公难得的百分之作。” 虫儿抬头大叫一声“樱祭夜!”结果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袖间透着拉力,低头一看一个面粉团子做的小娃娃,笑嘻嘻地立与自己和雀漓潇之间,正拉扯她的袖子。 他一双水绿色的眸子化作葱色的蜜糖,看之粘牙。 “小兔崽子?”虫儿试探问道。 “姐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千目眨动灵闪的眼睛,笑意融合着无尽的童稚。 他撑开小手要来抱虫儿,雀漓潇先虫儿一步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在半空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赶快失物招领。” “姐姐,救我!”千目半空乱踢小腿,憨态可拘。 看吵架的人群愤愤不平道“你们这些新当父母的,可不可以把孩子领出去再吵,我们还要看热闹呢!” 雀漓潇的脸立刻红得像被开水煮过,他羞看虫儿一眼,再冷看千目一眼,仿佛遭人调.戏的小媳妇一般生涩。 千目的眼角遛过一丝鄙夷的绿光,转瞬即逝。 虫儿把千目抱进怀里,先哄他一哄,再细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樱祭夜呢?” 千目双手朝虫儿胸前自然而然的一摸,似是兴喜若狂道“难得你还记得我……不是,是主人。” 转而他的小肉脸突然森郁道“姐姐,我和主人走失,不知他去向何方,我现在无家可归,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那独孤……公子……所以我就在此侯你多日……” “你果不其然,真的来找他……你宁可找他,也不找我……”千目的声音渐小,只见他说的怨恨,把嘴皮也恨白了。 他给虫儿的印象,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尤其是说话的眼神,一点也不像天真活泼的千目,更像是满怀着怨气的樱祭夜。 “小子,你快从虫虫身上下来,你要把她累坏了,我拍你屁股。”雀漓潇伸手来拉他的领子。 千目巧然躲避,把头借机埋进虫儿的怀里娇滴滴道“你算哪棵葱,虫儿是我的……好姐姐,主人不要我了,她就得照顾我一生一世。” 虫儿咳咳干咳几声,尴尬解围道“漓潇,千目一个小孩子确实是无亲无靠,他那么能吃,若是我再抛弃他,他就真的成孤儿了。” “你叫他什么玩意儿?”千目的眼睛绿胜一道闪电,“你还没有叫过……主人如此亲热。看看我不在,你就开始勾.引男人……” 雀漓潇满意得抿唇浅笑。 虫儿反问道怀里的小朋友“你真的是千目吗?你怎么说起话来和樱祭夜如出一辙?” “哎哟……”千目把整张脸深.埋进虫儿的胸间,从中闷透出一句道“我只是个可爱的小朋友,都是主人把我教坏啦,真的真的啦!” “我怎么看他都像个小色.鬼……”雀漓潇脸上的表情笼罩着不喜欢的色彩。 虫儿倒觉得千目可爱非常,都怪樱祭夜风.流成瘾,带坏了纯真的千目。 索性今日遇见的是千目,想起那日对樱祭夜说的狠话,他若真出现在眼前,自己难道还真要拿刀抹脖子不成? 不过,樱祭夜也太听话了些吧,叫他不要找她,他就真的玩消失,这不像他的打不死的个性…… 虫儿气恼赶出脑海里的念头,这是什么想法,难怪药奴说自己左左右右,立场不坚定。 她也被樱祭夜带坏了。 反正都是他的错。 正文 第113章 酒鬼 人群突然作鸟兽之散,虫儿朝四散的人群嚷一句道“什么?这架就算吵完了吗?我还没看呢!倒底是谁吵赢了,有没有哪位善人剧透一下啊……啊……” “你们一家卿卿我我的,哪有功夫看吵架啊!”路过一个郎中装扮的中年男子道。 “回屋洗洗睡吧!”令一位大夫模样的年轻人道。 “不过就是房间位置的问题,如何吵得这般兴师动众,有辱斯文……”老大夫边走边低叹道。 “索性这酒鬼也算好艳.福,能和美人住隔壁,若换作我哪里舍得让美人动怒呢……”一个面如冠玉的奶油小生,笑淫淫地再看那异域美人几眼,意犹未尽。 虫儿顿时觉贱也是分格调的,樱祭夜属于上贱,而此男应属下.贱。 奶油小生路过时,略看虫儿一眼,眼中情不自禁飞出层层淫.波,喃喃自语道“今天眼福不浅,哪里都是美人。” 虫儿心满意足朝他莞尔,奶油小生的两眼顿时直勾勾得将她的脸盯个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虫儿脚下暗自一绊,奶油小生“哎呦!”一唤甩出几米,跌作一坨。 “要不要我抽他……”千目眼底绿光乍现,露出白牙切齿。 “你先下来吧,小胖子!” “不要啦!不要啦!我要抱抱!”千目还要揪住虫儿的胸口衣衫,虫儿先他一步把他抛在地上。 他怕是黏上自己了,还要反扑过来,结果也不知道看见了谁,突然把虫儿的长裙拉起盖住自己的脸蛋。 “你……小色鬼……太无礼了!”雀漓潇怒目胜威,一把捏住千目的耳朵,要将他从虫儿的裙摆里揪出来。 一大一小俩男人,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裙子,虫儿羞躁中忽闻一股妖烈的芳香,带着万种风情直冲脑门。 雀漓潇的怀里眨眼功夫多出一具娇.娆的艳影,居然是那位异域美人。 原来雀漓潇伸出的手恰好挡了美人的去路。 又或者说,雀漓潇的怀里,才是美人的去路。 “公子……”异域美人的眼睛像两颗精光照人的纯黑耀石,秋波粼粼自石间穿透。 “我叫妖兰。”异域美人自曝家门。 “是吗?”雀漓潇脸色和蔼,但嘴角的笑意却是尊不可攀的。 “你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雀漓潇探一玉指,将妖兰顶在一臂之外,浑身透漏出虫儿初见他时的皇室尊贵,高至云端。 “帅哥很有个性噢,我喜欢。”妖兰白腻腻的香手绕自颈后,将波浪长发性.感撩拨,整个婷竹阁内顿时芬芳馥郁,充斥着火辣辣的香甜。 “依兰的厚重香味。”虫儿闻味辨花。 “你说什么?”妖兰离开雀漓潇的怀周,黑宝石做的眸子妖冶地打量着自己。 “我说姑娘之美,就像你长发间涂抹的依兰花油……”虫儿拿手将她浑身散发的余味,拨到自己鼻尖再闻一闻,甜笑道“都是足以催.情助.性的良药。” “你居然闻得出我身上的香气,”妖兰香手插腰,化骨缠.绵道“没想到龙灵帝都里,倒有些识货的人物。” 美人夸赞,也如芳醇的烈酒,听之醉耳。 “姑娘谬赞,我只是以前有幸在一个地方,略见过一两株罢了,算不得识货。” 想想还能在哪里见过如此凶猛催.情的植物,真是要好好感谢鬼谷女的滥 .情。 细细盘思她虽是自己挂名的师傅,倒也间接教会虫儿不少姿势。 “好,今日我就先放过你……”妖兰魅惑朝雀漓潇荡漾一笑。 虫儿郁结,她难道不该对自己笑吗? 雀漓潇容颜端庄,毫无心动的迹象。 虫儿待妖兰袅娜走远,靠近雀漓潇诧异道“美人入怀,怎么不见你脸红?” 雀漓潇的小鹿眸子使劲眨了又眨,翩长的睫毛翻飞起朵朵红晕。 他的脸转眼红个透彻,看看虫儿意味深长的笑颜,羞赧道“我早说了,她不若你美……” 额…… 真是好讨厌,他看着自己就脸红的毛病,似乎从吮.吸了她的…… 是手,自从虫儿用血救他一命之后,他就莫名其妙总是脸红。 害得虫儿都不好意思脸色平常,无端脸颊燥热。 “这催命妖孽总算走了……”千目从虫儿的裙纱内望见妖兰娇扭腰肢,娜娜离去,他才敢露出真颜,轻叹一句道。 “虫儿……”他抬头一看虫儿和雀漓潇面红对视,陡然尖叫道“虫儿,你给我过来!” 千目力拔山兮,小手一揪将虫儿从雀漓潇的灼灼绯颜中蛮狠扯出。 “不许你看别的男人……我是说……姐姐!”千目的指责话语忽觉不妥,赶快换作儿童的天真烂漫。 虫儿被突如其来的猛劲一送,身子朝后闪去。 沉冽的酒香接踵而至,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捏住她的右肩,将她捏稳。 对方的手劲看似虚浮,实则刚猛,虫儿旧时的肩伤在他指尖恢复绞痛,麻癞癞得整条胳膊也似被凌空拍断。 嘶……虫儿痛苦地倒抽一口凉气,反而吸进混浊的酒气。 雀漓潇他们均未看出,出手扶虫儿的人暗做手脚,而她这当事人确是心知肚明。 回首怒看,竟是方才与妖兰争吵的烂酒鬼。大约嘴巴比不过妖兰,便把余气使唤在她的肩头。 不过此人如何看出自己的死穴在右肩,仿若先见之明。 “干什么?”虫儿不爽道。 酒鬼充耳不闻,提起巨大的碧色酒葫芦,仰头再猛灌几口烈酒,喝得肆意潇洒。 “应该是……你躲远点……嗝……”酒鬼喷出一口酒气,呛辣得人眼睛也睜不开。 浓重的芳香醒脑之后,再闻及沉郁的酒气,愈发觉得酒味破除残香的余烬,清泠锁魂。 虫儿拿手扇开带着谷香的酒味,主动让道给烂酒鬼通过。 何苦跟一个醉生梦死的人斤斤计较。 酒鬼鼻尖略哼,粗蛮得擦着虫儿隐隐作痛的肩膀摇晃而过。 她真心觉得,这酒鬼只有身体在酒精中摇摇坠坠,可他的眼睛却是分外镇定,根深蒂固。 就像自己认识的一个恶人。 “姑娘受累了……”提前为他们打点的紫衣侍女,重新回归身边,她礼貌周到地恭请入阁,并为他们挑好了两间雅居。 “没有第三间吗?”雀漓潇问道。 “不好意思,这个孩子不在计划之内,所以……”紫衣侍女不好意思道。 虫儿想说没事没事,他们两个男人睡一间。 千目活蹦乱跳一脚踢开一间屋门,朝虫儿大叫道“我要和姐姐睡。” “什么?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发生!”雀漓潇急吼吼叫道。 “那你就去死啊!”千目调皮地朝他做个鬼脸。 “看我拍你屁股……”雀漓潇扬起手来,架势十足,眼见要劈头盖脸拍下来。 千目“哇哇……”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有人从房间里伸出头来,看他们的热闹。 虫儿白眼,自己可以看别人的热闹,但是断不会让别人看自己的热闹。 虫儿把千目的嘴巴捂住,乖哄道“好千目,不要哭了,姐姐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千目的眼睛随即笑作两湾绿泉。 “他……”雀漓潇似有不服气的表情。 “漓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言,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恶事? “你也回屋休息吧。”嘱托雀漓潇一句,提着千目回到自己的屋内。 正文 第114章 会会你 晚上睡得潦潦草草,心里想着自己就睡在独孤斩月的宅外,如何也睡不沉实。 冥冥之中感觉漫长的紫发化作纠缠不定的菟丝子,羁绊至自己的四肢百骸,将虫儿松散得紧缠。熟识而又邪魅的唇,火般烙印在额角,魔笛在浮空中靡靡吹奏道 “只要你不再推开我,我愿一直只是千目。” 一对镶嵌精石的“执子之手”,在彼此交握的手腕中琴瑟合鸣,愿及白首。 虫儿随手摸了一把熟睡在枕边的小胖子,居然摸到坚实的胸.肌…… 再摸一把真的很坚实,手感凹凸。 只听樱祭夜迷离一句“虫儿大半夜的,不要闹我……” 虫儿本就睡得发虚,脑子里霹雳炸作,登时惊醒翻身而起。 千目光溜溜得横陈在被窝里,睡眼惺忪道“姐姐,做噩梦了吗?” 抹一把脑门,冷汗大颗大颗从发髻滚滚坠落,依稀梦里被热.吻过的地方,火一般烧得滋滋升烟。 虫儿沉脸问道“你倒底是谁?” 千目勉强睁开睡眼,奶气回道“姐姐,我就是千目呀……” “那你为什么不穿睡衣?”分明记得他是穿了的。 “我一直喜欢裸.睡的,姐姐……” “不对……”虫儿紧盯住他半露的星绿眼眸,总觉得小孩子不该拥有如此精明的色彩。 纵然他故意眼皮半掩,昏昏欲睡。 “姐姐……”千目裸身卷土而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亲昵道“姐姐,你怎么变得疑神疑鬼,我真的是千目呢,姐姐……” 虫儿还想质疑他。一阵旋风盖顶而过,屋门被人野蛮推开。 雀漓潇衣冠整洁,面色稍暗道“我在门口守候一夜,你这个小鬼果然……” “你果然不穿衣服啊!”他意外发现道,脸色更是难看,涂上一层红霜。 “你个小孩家家怎么不知羞耻,睡觉连衣服也不穿,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雀公子……”虫儿被他打断审问,深感郁闷。 “女孩子的闺房,岂是你随便乱闯的吗?” “啊?”雀漓潇此刻才真正意外发现到,虫儿只穿着薄可见肉的里衣,长发侧垂盖住胸部,隐隐约约已是足够风情。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的脸由红转白,再转至死灰,调色盘间转了一圈。 “快滚出去!”千目胖乎乎的小手朝门外一指,气焰嚣张。 “虫虫,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他足下湍急,连忙低着头退身出去。 “你也滚出去……”虫儿哭笑不得再看千目,他一头扎进被窝,连根毛也决不外露。 好吧,好吧,师傅总说,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第二天清早,来至“行风山庄”外的大夫已然悄悄离去三分之二,仅留下三分之一的人进入下一环节。 随手抓住个人,蹊跷问道怎么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 那人一声叹息道“今晨有庄内的人来通报,但凡名字是两个字的大夫,方可留下,其余一律发放遣散费,恭送回家。听说是为了配合病人的八字。” 我去,这也行? 难怪人说,好的名字决定好的未来,正所谓人生有风险,取名需谨慎,八字一通,月月轻松。 婷竹阁内恍惚间空余出多半的房间,突然松敞不少。 雀漓潇出来的极晚,大有躲避自己的嫌疑,虫儿实在等不及他,就叫千目乖乖自己玩,自己和众位大夫一同去复审。 “行风山庄”大门修葺阔绰排场,远看虎虎生风,近看还是虎虎生风。 一对汉白玉雕磨的巨灵石兽,分守两侧,恍若真神显威,霸气傲骨。 昨日人山人海的情况下只看见门沿,今日更近一步,总算看清大门长作何副模样。 换言一句废话,所有人被赤.裸裸得挡在门外。 反正人家是财主,牛气轰轰地只要他们这些大夫站在大门口听令,绝对不得随意入内,违者杀无赦。 冒着暑热,门外这些知识分子生硬在外晒了个把时辰,虽有美婢穿梭其间,送来消暑解渴的冰饮,但是内心熊熊斗志不灭反赠,直冲烈阳。 好吧,人就是欠摧,越不轻易得到的东西越想得到。 她对独孤斩月,怕也是欠摧的心态在作祟。 突然山庄内杀气腾腾,飞出两排武艺精湛的细条汉子,这些高手各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只是神情淡漠,面含水色,不闻外界繁琐的事,只杀主子指定的人。 十个如花美娥,抬着一顶软椅,踏着云浪施施而出。后再有十位娇婢,手执孔雀翎制的长扇,步随扇舞,扇拂步摇。 一群活神仙,自桃源姗姗来迟。 虫儿遥看软椅间慵懒侧卧一惊天玉人,正是药奴那贱.人是也。 她分明记得他被咬坏的是手,怎么腿也出现问题了。 强忍心里那个激动,原来是他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自己若是打得过他,早飞上前抽他了。 药奴手指略示,旁边立刻有人递上名册,他眼角媚.态横扫道“从名字笔画最少的开始吧!” 大家赶快数笔画,虫儿的姓名总和是八画,天意大顺。 静候念及自己的大名,虫儿拖着裙摆,步步为营,倒要去会会那个狐狸精,看他预谋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药奴见她走来,笑得不咸不淡,整个人融在软椅里,任漆墨的长发自椅面瀑泄,逸态横生。 他一手隐托贵首,另一手搭在肆意张开的腿膝,指尖在锦袍上点击着节奏,五指高低错落,将袍子外罩的云雾绡点荡出圈圈绸纹,层层漫射出云虹的光泽。 “叫什么名字……”药奴媚道。 看他中间连把让人坐的椅子也不摆放,分明是眼高于顶的姿态。 索性快对快答道“虫儿。” “之前一直在哪里生活?可拜师傅?” “我在孽镜谷小住几年,从师青芜。” “小地方,小人物,都没有听说过。” “世外高人一般都不轻易留名于世,常恐世俗之人轻贱其的名声。” “既然你所谓的高师都不愿出来抛头露面,你个区区稚徒怎敢斗胆出来丢人现眼?” 药奴五指在袍间连绵飞跃,狭长的狐眸神采奕奕。 看来,他是故意拿话堵她的嘴,叫她吃瘪,自小斗嘴就斗不过他。 正文 第115章 要杀要剐 输人不输阵,虫儿放胆一笑道“先生广发邀请函,邀请天下医者汇聚于此,求得只是个医人救命的妙法,而不是求个行将就木的医仙,只要医法精妙依病而治,哪怕我初出茅庐的徒子徒孙,妙手回春岂非难事?” “好个妙手回春?”药奴耻笑道“连我这盛名在外的医圣都担不起这四个字,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所以医圣大人……”虫儿眼波流转,话锋毕露道“您才要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倾力尝试。” “哼哼哼……”药奴冷笑着收起弹奏的五指,缓缓坐起身来,隐藏在黑发间的另一只手,自纷纷滑落的发丝间显现,那世间最柔软无骨的手上,套着副银丝编织的手套。 虫儿被那银光闪闪的千丝万缕,掐死了喉管,顿时呼吸难调。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广招大夫来此的原因。 他的手,他作为医圣引以为傲的手…… 毁了。 “你觉得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就可以证明自己……”药奴走至虫儿的身边,他的眼神和满体的药香一般,经久不散。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她是谁?”他绕着虫儿,徐徐走了一转。 “我知道,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 她是独孤斩月心尖的爱人,是独孤斩月怀里的"qing ren",是独孤斩月生生世世,生生死死都捧在掌心的至宝。 “你万一救好了她,谁最得意?谁最失意?” 药奴再转一遭。 “哪里会有人失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梅姑娘痊愈肯定是皆大欢喜的……”压抑住手尖的颤动,拼死将指甲掐入肉里,两个手掌间的疤痕被指甲狠划几遍,通身的伤疤都要被崩裂一般。 “哼,口是心非……”药奴再转一遭“万一你医术不精把她弄死了,又是谁最得意,谁最失意?” 他媚然举起带着银丝手套的手,隔空一收,虫儿仿佛看见他在自己身周走过的三圈,药香愈汇愈浓,幻变成三条白色的殷蛇,自他掌间的血窟窿钻出,血淋淋将虫儿蛇缠至死。 “你就是雪若,你跑到这里来就是心里放不下独孤斩月,你就是想看看梅姑娘痛不欲生的模样,你就是想取而代之……” 药奴拿手指隔着手套,将虫儿一缕发丝挑卷起,绕在指尖把玩片刻,媚然娇艳道“如果真如我所猜,那我是该给你这个救她的机会呢……还是给你这个害她的机会……尤其你的血又那么……那么……与众不同。” 狐狸精的微笑,在他精纯的面具之下, 奕奕升华。 虫儿大约猜出他此言此举的目的,或者是自己连累他毁了手,或者是自己折损了他的骄傲。 他一向有仇必报,她都险些忘记了。 虫儿故意忽视他的残手,他三番四次用那只手来刺激自己,就是想引导虫儿承认自己便是雪若。 她是不是雪若,为什么偏他就如此在意。 连独孤斩月都无所谓的事情,他何苦这般执着? 连她自己都开始不在意的事情,他又何苦徒然呢? 虫儿尽力调匀呼吸道“公子真的认错了人,我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我只想医人救命,别的想法一丝都没有。” 现在,她也可以把谎话说得和真话一般娓娓动听。 人真的会变。 他一心想要的纯善雪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好,给你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医术。”药奴递给虫儿一颗蜡封的药丸,意味深笑道“关键时刻再打开,有惊喜。” …… 以为药奴已经间接答应了自己的诉求,但是结果背道而驰,第二天婷竹内的人居然还剩下二十几人,妖兰颜色非凡,善于利用香药,留下自然有些道理,可惜连烂酒鬼,奶油小生这些人居然也位列候选名单之间,虫儿倒是意料之外。 莫不是她也眼高于顶,轻视了别人的才华? 雀漓潇自“行风山庄”外围潇洒走一回后,回来兴冲冲地说,山庄外层果真包围一层巨结,密不透风。 虫儿夜袭梅姑娘的想法便彻底落空,斩月这般金屋藏娇,怕是大罗神仙也害不得她。 如今事已至此。她只好乖乖躺在案板上,听凭药奴大人的菜刀挥叱方遒。 再一日,剩余二十几人均有幸被引至进“行风山庄”。 庄内确实如同虫儿脑海里勾勒的一般,嫡仙住的巍峨宫群触目皆是,画廊小筑雕梁画栋,亭台水榭鬼斧神工,池水喷泉飞流珍珠,奇花瑶草低头垂怜。 穿梭其间的俊男玉女,自是一派通身仙气,呼气结云,足动升烟,只在姹紫嫣红中徐徐缥缈。 虫儿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露了怯,真能住在这仙境里呼风唤雨的人,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气场,更需求强大的内心。 与生俱来的小自卑,首次嘲讽起自己的自不量力起来。 虫儿质疑自己,难道说真的可以因为爱一个人,而把自己逼进一个连她看一眼都换不过气的地方? 侍者将所有人引入一处颇为神秘空旷的地方,药奴在此早早坐侯。 他看见众人无端露出媚笑,虫儿不自觉得打量他银丝缠裹的右手,明明是他受了伤,为何折磨得却是她的神经。 这辈子,怕是要亏欠着他了。 “昨日,本医圣已经对列位进行过初次的考核,详谈之后,发现列位都是医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虫儿觉得他好像看自己一眼,抬头对望,结果察觉他的视线软飘在妖兰的脸上,她今日茜纱裹身,玲珑剔透,分外妖娆。 两个妖男艳女盈盈遥望一望,天雷勾动地火。 “九尾龙族的男子长得都如此赏心悦目。”妖兰习惯性地撩拨自己的波浪长发,撅起玫瑰唇瓣低叹道。 浓烈的依兰香气自美人发间传播,勾人心脾。 “你不喜欢雀漓潇了吗?”虫儿也不知为何多舌一问。 “各是各的喜欢。” 药奴贼耳也许听取美人盛赞,朝虫儿笑得双瞳剪水,劈头盖脸泼潵过来。 “不过纸上谈兵终究肤浅,所以今日,本医圣特地对列位的医术进行深层次的考核,只有医技最为精湛的人,才有资格留在行风。” 药奴扬手示意,顿时大地颤动晃如地裂,奇怪的只是众人脚底一方土地在摇晃,而整个山庄纹丝不动。 眨眼功夫,空旷的平地拔起一座异形石台,石质诡异,散动着流光溢彩的光斑,射过双眼竟有片刻恍惚。 正文 第116章 九层香障 药奴大约朝石台一处暗角扭动机关,石台“咔嚓”一声巨响,朝整个旷野铺展开来,纵横蔓延至整个平地,九个硕大无比的结界由开始的小光斑不断膨胀,直至整个机关绽放而漫天撒开。 一株庞大的机关层层瓣瓣,朵朵珠珠,宛如瑞华盛放。 虫儿赫然发现,留下的大夫均会武功,眼见机关绽开全部点足撤离。 药奴倏影一闪,将自己拦腰一搂,最早带至机关之外。 “你功夫太差,我怕你跑不出来。”药奴自说自话,狐眼细看虫儿分毫,突然无骨软语道“怕吗?” 虫儿气恼他瞧不起人,手肘后摆拨开他的手心,故作镇定道“没有你可怕。” “打小就嘴硬……”药奴满溢笑道。 “说你老年痴呆是怎么的,都说过我不认识你。” 他笑意更胜,仿佛抓到自己是雪若的有力证据。 “你可知晓……”药奴媚眼如苏道“今日他们都是陪你玩儿的。” “什么意思?” 药奴怡然离开虫儿的身边,软声解释道“此机关法阵名曰九重香障,是祖师专门训练医徒而制,今日正好为列位准备,我这里有九种品性不同的毒药,请各位随便选服,挑中同一种毒物的人分为一组,然后进入对应的香障结界内,并在一天的时间内找出解药。” 侍者端来一盘银色的铃铛。 “此乃引魂铃,每人必须佩戴一枚,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找不出解药,摇动此铃方可自觉出局。” “如果顺利解毒,也是摇动此铃,自会离开九重香障。” “不过有一点切记,胜负事在人为,可是引魂铃绝对不可丢掉,否则任谁也找不出你来。” “游戏有风险,服毒需谨慎。现在弃权也不失为英雄好汉……列位要想清楚再做结论,以免错失良机。” “我们干了这个事,能有什么好处?”某人憋不住喊了出来。 “千世的荣华,万世的富贵,难道这还不够吗?”药奴的笑颜狐媚不改。 二十几人听之,或面露难色,或有无所谓,却非一人离去。 想一个简简单单的“荣华富贵”,已然令所有人心动,哪怕是叫他去饮鸩毒。 “这不过是场残酷的游戏,各位自命不凡的医者,如果连区区小毒也没有勇气去化解,我们行风山庄又何须凡才来医治庄主夫人呢?” 药奴陡然提高音量,一个“凡才”出口,众医愤愤。 想这世间,但凡有些才学的,必定多为恃才傲物,如何听得被人口角鄙蔑,尤其药奴乃为帝国医圣,又有多少人骨子里不想将他踏在脚底? 现下只有在考核中胜出,在行风内扎根,才可以获得打败医圣的一线仙机。 机会,总在擦身而过的毒箭内,看你胆大可否。 虫儿感觉他的游说起到作用。 第一个人笑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果遇见区区小毒也畏首畏尾,如何配得及这行风之盛名呢?” 但见那人随挑一杯,仰头灌下,仅是转眼他手底的引魂铃由银色转为淡粉,那人朗笑道“未来的医仙,这就去也。” 一头扎进淡粉色的香障中,粉烟溢散作一具潇洒的人状尘埃,渐渐落定。 再有人陆陆续续进入香障。 虫儿走上前,仔仔细细打量杯中毒酒。均为无色水质,不知该选哪杯。 药奴临波及身,淡到不可再淡道“有什么可挑的,你喝哪杯还不是一样没有效果。” 虫儿知他又再牵引自己,粗鲁拿起一杯闷气灌下。 真是毒不是毒滋味,水是不水纯甜,全部都是烦心味。 药奴并不生气,将虫儿的小手偷偷一把揉进怀里,妩媚缠绵道“没办法,不走个形式难以服众,你只管进去睡上一觉,出来保证你就是第一,我配的毒他们根本解不开的。” “药公子,你就当真觉得我一定不会中毒,还是你觉得我就当真是个庸才,需要靠你庇佑?” 虫儿想脱开他的钳制,完全徒劳。 他将手填进她的腰带,把引魂铃牢固得拴在她的腰际,再试探纠扯不断,始而放心道“你总笨手笨脚,给你系好我才安心,给你的药丸可要装仔细,千万不可丢掉。” 他唠叨自己的样子,熟悉而又深刻。 虫儿心里矛盾极了,本该说自己长大了,他就不要操她的闲心。 可还是被他贴心的举措,深深感动。 药奴似乎看出虫儿眼里复杂,红艳的薄唇绽放几日来最美的春光,唇角传情道“我等你出来,且看看你进哪色香障?” 说着要来翻虫儿的引魂铃。 虫儿灵机一弹,躲开他的双手,嘴边疏冷道“看什么看,哪里凉快哪呆着去吧!” 三蹦四跳,滚进一枚巨大的乳白色香障结界内。那圆乳白的气结犹如奶油凝结而成,触感滑腻饱满,虫儿的四肢刚一碰触便似被牛乳包围,沉浸至芬芳的**之内。 牛奶里滚了一遭,虫儿成功入界,放眼看去竟内涵乾坤,浩瀚无际,大约是片阴谷,冷风袭袭。 天知道自己有多恨山谷湿地。 骂药奴的时候,虫儿紧捂的双手缓缓张开,一枚核桃大小的引魂铃牢挂腰际,在阴谷森森的凉气中闪烁着清涩的银光。 她的引魂铃并没有变色,只是为了尽早躲开药奴的纠缠,随便跑进这个结界。 拧眉思索,或许是自己的身体百毒不侵,所以才导致引魂铃银色不减吗? 正思索着,结界内又奔进一具晕晕乎乎的身影。 是烂酒鬼。 他一进来酒臭缠身,连好端端的阴风也被染成酒味,吹得虫儿头皮发麻。 烂酒鬼一见虫儿,先不理睬,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呕吐。 虫儿慌乱退避三丈,唯恐他嘴里的污秽飞溅在自己的鞋上。 恐慌中,虫儿看见他腰际的引魂铃闪烁着诡异的赤红色,新艳夺目。 不知为何,虫儿对烂酒鬼有种莫名的恐慌,他分明应该进赤红色的香障,怎么偏偏后脚跟自己来到乳白色的香障,里面大有文章。 虫儿故意装傻不去详看他腰际的引魂铃。 待他吐个干干净净,障界内再进一人。 正文 第117章 耐住毒催 原来是奶油小生。 今日是遭得什么咒,蛇鼠虫蚁欢聚一堂。 奶油小生前脚迈进,看到烂酒鬼壮举后赶紧捏住鼻子,一脸鄙夷道“人走哪里,你吐到哪里,脏死了!” 烂酒鬼削他一眼。 奶油小生的小白脸唰得死白,老鼠躲猫似得跳到虫儿的身边。 虫儿也想离他远一点,可惜他已经恬笑道“美女,缘分啊!在下端木云,敢问美女雅名。” “等他不吐了,我再告诉你姐的大名。” 端木云真的的耐心等到烂酒鬼闭嘴,再朝虫儿问道“美女,他不吐了。” 虫儿也不好食言,只好作答“虫儿。” “是破茧成蝶的那种虫吗?” “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虫儿假笑道。 “真是绝妙的名字,含蓄而不张扬。”端木云一脸满足的笑容。 “是吗?本来我也觉得挺好,八字合顺,可是今天咱们三个狭路相逢之后,我就开始得考虑要不要改名了。” 她的性格有时真是差。 端木云毫无气恼,脸上的笑意更胜,绽开的喇叭花一般。 “你俩再虚情假意下去,我还得吐。”烂酒鬼终于扶直身子,晃晃悠悠提着葫芦酒壶蹒跚过来。 他一及近,虫儿和端木云首次不约而同地用手狂扇鼻尖的酒气。 虫儿看烂酒鬼丝毫也不避讳自己赤红色的引魂铃,莫非是酒醉跑错了结界,也尤未可知。 端木云倒是老老实实挂着个同色的引魂铃,白似他的笑脸。 虫儿偷偷摘下自己的引魂铃藏于长袖间,以免引人口舌。 想想他们三个人,一个完全不会中毒,一个醉酒跑偏了界,只有一个人可以感受药物毒性。 虫儿不想叫药奴看扁,佯装有毒在身的样子道“不管如何,咱们先找解药吧。” 端木云收敛起色迷迷的眼神,故作深沉道“说实话,咱们饮的毒,我看是不好解。” 虫儿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盘思他还真是高人不露相,如何看出药奴居心叵测。 他继续道“首先,咱们服下的毒液无色无嗅,便很难推断出倒底是哪种毒物,但是反向一看,所有带味带色之毒便可排除一二。” “其次,我们服毒已经有些许时候,我看列位耳清目眀,精神抖擞,推测此毒必然是缓慢之毒,发作极晚,那所有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又皆可排除。” “这还用你赘言?”烂酒鬼面目僵冷道“给一天时间找解药的毒,定然是后几个时辰才要发作的。” 虫儿发现烂酒鬼也不容小觑。 轻咳一声,故意打断烂酒鬼的思路,鼓励端木云再说下去。 端木云再分析道“虽说后几个时辰才会毒发,但我们也不可坐以待毙,既然将我们派遣在这圆香障中,解药必在此间出现,我们最好在这谷内仔细搜个清楚,先把可以解毒,制毒的药物集中起来,到时毒发时刻再依状而调,也不失为良策。两位意下如何?”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虫儿应和道。 烂酒鬼并无言语,他细盯端木云一眼,冷言道“据闻九尾龙族的端木一氏,祖上在医学方面久负盛名,可惜到了这一辈,却在玩女人上播恶遗臭,不知道此言说得是你,还是你老爹,或是你家的叔伯弟兄?” 端木云的脸色白至不可再白。 虫儿明责道“烂酒鬼,你再如此无礼下去,就等着肠穿肚烂吧!” 其实暗谢他告诉自己,要注意防范端木云行为猥.琐。 烂酒鬼闷灌一口烧酒,确实不再多说。 虫儿转头问道“端木公子,那我们且走且看吧。” 端木云点头同意,起步走在最前开道。 虫儿谨记烂酒鬼的忠告,走在中间,也不与端木云多做交谈,烂酒鬼尾随在后,摇摇欲坠。 乳白色香障内呈现的地界为深山暗谷,两壁巉崖高耸,千峰排戟,导致谷内光阴稀弱,索性乳白色的穹顶折射了些许奶白色的光芒入谷,谷内并不十分黑暗。 只是这里地势低洼,常年汇积雨露,地面泥泞不堪,步履难行。几人越朝阴深处走,越曲折萦绕,堪比登天。 “我建议,咱们生起个火把如何?”虫儿真心不喜欢此地阴潮,光线灰暗得叫人胸腔烦闷。 尤其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道莫名恐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徘徊徊,扫视得虫儿心神慌乱。 烂酒鬼忙着饮酒,端木云忙着开道,总不是鬼在看她吧? 夹杂腐气的阴风凄凄地拂面而过,凌乱的发尾扫过后颈,蓦地鬼摸了一把,心惊肉跳。 “也好,生起个火把,好探看前面的野路。”端木云挥扫了半天手臂,也是有些困乏酸痛了。 “白痴……”烂酒鬼一口浑酒咽喉,终于吐出半句醉话道“此界内杂质腐烂甚多,加之终年气流不畅,沼气汇聚,点个明火必定诱发火爆,你俩想死吗?” 虫儿鄙笑道“你既然如此见识广博,为何不出谋划策,给我们提供个妙法,好叫我们尽早脱身呢?” “虫儿姑娘所言甚是,你光顾着喝酒,什么力也不曾出,更何况你……”端木云拿手指,指向烂酒鬼腰际的引魂铃,实在是说不出该如何叫他明白,他来错了地界。 烂酒鬼大手一摆,无所谓道“反正我也不需要解毒,时辰到了引魂铃自然会带我出去,何必劳心。” “既然你无心比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跑进来受罪,你在家不会喝到死吗?”虫儿真怀疑药奴为什么会留他。 “哼哼哼……”烂酒鬼冷笑,但他的脸上绝无笑容,“你们以为姓药的是什么善类,他挑得这二十个人中,哪有什么在医学中有造诣的人,我们只要身怀功夫,耐得住毒摧就好了。” “什么意思?”端木云诧异道。 “意思浅而易懂,就是说在我们当中已经有一个内定的人选,其余的都是炮灰,进来陪练罢了。” “你怎么知道?”虫儿惊叹他的聪明。 “脚趾头想出来的。”烂酒鬼抬起晕醉的眸子只看虫儿一人,那眸子里的精明是酒气遮盖不住的。 虫儿先心惊后肉跳,深怕他脚趾头再一想,发觉自己就是那个走关系的人。 “也就是说……只要谁没有中毒,谁就是内定的人选?”端木云一脸气恼,使劲拿脚跺地泄恨,“姓药的太卑鄙,拿我们当猴耍。” 他气极再跺一脚,突然怪叫一声,倒地不起。 正文 第118章 有办法 只有虫儿上前扶他一把,可他瘫倒在烂泥里,丝毫提不起劲。 “我的腿,我的右腿怎么如此疼痛,怕是毒液入腿,啊……”端木云鬼吼鬼叫道,奶白的俊脸上渗出密密冷汗,痛苦万状。 虫儿顾不得羞耻,翻卷起他的裤腿,露出白花花的右腿。 随即赶紧从怀里取出针袋,取出银针探入他腿部的几处穴道,指尖微微调针,帮他缓痛。 十针入腿后,他的额间冷汗渐止,似乎她施的针有些作用。 虫儿被他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猛然间想起自己也应该假装一下,然后学他鬼叫道“哎呀!我的腿也开始疼了。” 说着象征性的捏死他的胳膊,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自己解救自己,给自己扎了十针。 虽是虚假作戏,扎的针可是货真价实,直痛得虫儿老泪纵横。 他奶奶的药奴,出去再和你算账。 “虫儿姑娘……”端木云突然握住她的手,吓她一跳。 “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谬赞,谬赞……”虫儿尴尬抽回自己的手,他如果下次拿头撞墙,自己是不是也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烂酒鬼看了半天热闹,鄙夷道“没死就接着走吧。” 虫儿和端木云惺惺相惜,扶起彼此,一瘸一拐地朝前迈进,虫儿突然灵光一闪道“我知道第一味药该用什么了。” “什么药?”端木云道。 虫儿旋看四方,阴潮连绵,积雨成池,这样污浊荫凉的湿地,最适合吸血的毒虫滋养繁衍。 腿部经络较之全身既少又疏,多为活血之穴,腿部最先毒发说明此毒质沉,由下及上,浮于肤表浮络,借由银针探之,分封穴道,再由吸血的毒虫先吸取一部分毒液,借以除毒。 虫儿猜,今日自己若是带青芜前来,他该是多么荣幸,他收了自己这么优秀的徒弟。 虫儿把想法略说给端木云听,他听后沉吟片刻,忽而问道“方法是好,但是你说的吸血虫哪有如此好找呢?” 虫儿说“这点公子放心,你把内里的长裤脱了就行。” 烂酒鬼想讽刺她一句,虫儿提前堵住他的话头道“你也得脱。” 端木云厚脸皮,白里透红道“虫儿姑娘要衣服做什么?” 虫儿道“逮巨头灰蠓啊!” “巨……巨……巨头灰蠓?”端木云的脸转白道“有多巨?” 虫儿嘿嘿笑道“要多巨,有多巨。” …… 独自在谷内缓行,果真找到一方不是很大的浅塘,塘水混黄恶臭,水面漂浮一层油腻腻的死油,泛泛刺鼻的味道,均是死烂动植物的腐质残渣。 这样的环境最受巨头灰蠓的喜爱,可以在肮脏的环境里尽情享受血液的滋润。 就算逮不着巨头灰蠓,其他的嗜血昆虫也决然不少。 虫儿用软枝做了两个圆圈,套进跟两位帅哥借来的衬裤,周边用荆棘刺封好,天热男子裤薄,正好做两张捕虫网兜,再把裤腿口挽个疙瘩,请君入裤。 偷偷潜至水塘较为低洼处,将两面裤网并排摆好。谷内阴风一吹,刚好把裤网吹得鼓鼓满满。虫儿再以此为点将易燃的干草沿着塘沿围了一圈。 烂醉鬼抱着干草无声靠近,虫儿抱怨道“喝酒误事,怎么这样慢。” 烂酒鬼酒气冲天道“没穿裤子,腿凉迈不开腿。” 虫儿翻他一眼,严肃道“一会儿火把草烧着后,赶紧铺上湿草生烟,越浓越好……” “你脱.光了跳进水塘里,其实抓得吸血虫更多。”烂酒鬼无.耻道。 “你再废话,姐烧了你的裤子。” 虫儿和烂酒鬼一起小心翼翼打着火石,索性没有引发火爆。 俩人放心大胆地将一周的干草全部点燃,待火焰高升时飞快地铺盖上湿草,顿时浓烟腾腾,虫儿手里握两大把冒烟的草束,朝顺风处不断挥舞。 一时间毒虫的乐园变作灰雾的焚场,各类昆虫闻烟逃窜,有的被烟熏死,有的则纷纷钻入唯一没有烟火的方向,那里正是陷阱的所在。 其实,人和虫一般,容易被安全的表象所迷惑,愈是看似平安无事的地方,往往危机暗伏。 飞蛾扑火,蝇虫投溺。 虫儿兴高采烈提上小半裤子战利品,跟烂酒鬼一前一后,到端木云处汇合。 他洗好了野菜,烤好了蜘蛛,满怀期待等着他们回去。 勉强吃了几口野菜,端木云热情地给虫儿递上一串烤蜘蛛,这些蜘蛛膀大腰圆,足顶上半只螃蟹,只是端木云烤技潦草,把蜘蛛烤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从里黑到外。 虫儿虽在孽镜谷吃过苦,受过饿,但是能吃下这玩意,还真是露怯。 佯装吃饱了,连连打了几个满含野菜味的饱嗝。 端木云热情道“今日多亏虫儿姑娘在此,如果小生遇见的是其他人,哪里有幸可以得到及时的医治,或许早已毒发病天。” 虫儿想:你自己就是个医生,就算没有我,你也照样活得精神百倍。 可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有人恭维,就要虚心接受,免得落人口实。 于是哈哈笑道“端木公子言重,我们能在此处相聚便是缘分,不必太过客气。说不定某一日,妹妹我还得指望您的提携。” 端木云反受虫儿一记马屁,白脸沐风道“我看,我们几人中还是姑娘的本事最大,小生甘拜下风。” 吹罢,他仍旧递送来烤好的蜘蛛,恭请道“我逮这几只蜘蛛费尽千辛万苦,还望姑娘赏脸尝一尝,补充好体力,好继续带领我们寻找解药。” 他的口才一流,唾液横飞射出道道彩虹,虫儿简直是要迷醉了,正要接过那烤串时,无意间浏览过他的双手,也算是匀白剔透,不过比起药奴的手,确实云壤有别。 最让虫儿惊奇的是他一个男人家,为何双手小指指甲长留,被悉心修剪做圆滑的月牙,宛如两把小勺,好看极了。 他看虫儿定目留神在自己的手指上,异常腼腆道“姑娘不会错怪我有什么怪癖吧?” 虫儿摇摇头。 端木云再三递来他手里的食物,虫儿实在盛情难却,粗枝大叶咬去一只蜘蛛细腿,算是给足他面子。 端木云高兴得对她笑而更胜。 正文 第119章 再送大家一章,趁免费 烂酒鬼自始至终一直在喝酒,做酒鬼可以做到他这般境界,也是叫人咂舌。 虫儿把裤子撂给他,道“你的裤子酒臭冲天,连虫都不钻,还是还给你吧!” “虫不钻?你说得是自己吗?可惜晚了。”烂酒鬼言语怪异,怕是酒精伤脑,无药可救。 且看这世间,中毒,有解毒的药,中酒毒,却无药可解。 他是打算在毒发前先把自己给灌死。 “为什么不还我的裤子?”端木云忙接话道。 “你的裤子质地精良,通风透气,只要中间分节扎实,正好用来分装咱们接下来找到的解药。”虫儿看他两截小腿在外衫下熠熠发白,可笑他竟也会不好意思。 接下来,他就更不好意思得做了回小白鼠,让虫儿按照原先计划,将下焦经脉逐穴封死,奇怪的是所有的银针拔出后均为银白色,毫无中毒的迹象,莫不是转移了? 唯恐他质疑自己的诊断,自裤袋里夹出五六只吸血毒虫,有虫儿想要的巨首灰蠓,也有善吸血的其他毒虫。 此等毒虫一齐下嘴,尖长的口器深埋端木云的浮络中,汲取毒血,更加奇怪的是这些嗜血的毒虫均未有死亡的痕迹,一直吸至肚皮饱胀自行脱离。 “虫儿姑娘,医效如何?”端木云信任的打量着她,强强忍受疼痛的表情让虫儿汗颜。 莫不是自己使用的方法不得当? 虫儿再追问道“端木公子,你真的是腿部最先疼痛吗?” 端木云冷汗夹背,似有无尽痛苦道“虫儿姑娘不也是腿痛吗?” 虫儿顿时无言以对。 再仔细思考片刻,对端木云严肃道“可否借公子全身一用?” “什么?还借?”端木云脸蛋泛黄道。 “如果等待下次毒发,我怕根本来不及找寻解药,不若先发制人,我用银针探遍你全身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确切找出毒源由何处发展,再细作思量,公子您看可否?” “既然我们中的是同一种毒,为什么不由你来试针?”端木云被虫儿折腾得变贼了。 虫儿飞快扯一张妩媚笑颜道“人家是女孩子嘛!人家还没有嫁人嘛!人家怕痛嘛!” 端木云立刻偃旗息鼓。 虫儿自认为行针精妙,之前在孽镜谷虽没有翻看过人体穴位图,但青芜善于织幻,他总在鬼谷女疏于看管时,把她招致雷凰楼,编织人体穴位的幻图叫虫儿临摹,虫儿届时再偷拿活死人练手,三年也算学个钵盆俱满。 待遍看端木云通体的银针之后,发觉针象诡异,他的胃经一路,针尖色蓝而且极淡,如果不对准光线细看,根本难以觉察。 而谷内最缺的便是充足的光线,若不是端木云自己也补看一眼,虫儿便错过如此细微的线索。 “此毒如何行走怪异,如果刚服毒时因毒质沉陈,发作于腿部,接下来也该逆行至膀胱经或是肾经,怎么可以跳跃至胃经处?” 虫儿再细看那蓝弱的针尖,心里无端觉得蹊跷。 “药先生乃当朝医圣,考验我们必定也是下足准备的,这样诡异的毒物,我倒更想知道如何去破解。” 端木云揽好衣服。 俩人现在完全抛弃烂酒鬼,详细将毒物的可能细细再梳理一遍,端木云突然说他的胃痛,疼得生不如死。 虫儿慌忙下针刺他的胃经,果然这次针尖的蓝芒变重,似有江洪泛滥之势。 端木云痛得五官扭曲一团,气急败坏地要去摇动腰际的引魂铃,虫儿一把按住他的手,好言规劝道“你这是做什么,等我替你施针解痛,怎么可以因为疼痛而放弃呢?” 端木云忍痛叹一口气,咬牙解释道“姑娘错怪我了,其实我现在胃寒彻骨,大约也推测此毒多为寒郁,只是怕虫儿姑娘现在为我施针缓痛,等会你自己还要毒发,到时候你顾得了我,就顾不了自己,那个烂酒鬼又靠不住,我与其在这里拖累你,不如放趁早弃算了。” 谁想他这个奶油小生,关键时刻竟比烂酒鬼讲义气,自己险些错怪了他。 不过现下不是表情达意的时候,虫儿直切关键道“听公子话里,似乎有破解此寒毒的妙法?” 端木云再叹道“我真不想脱累姑娘,念及姑娘对在下的好处,我便告诉姑娘,此毒有解,我曾记得家祖的医谱中有记载,在阴谷内有一种浑身发火的火鼠,只要活捉来生剖其火胆食之,身上寒毒自解。” “火鼠?我也曾听青芜提及过,可是我记得火鼠多存活于南荒之外的火山中,怎么阴地里也会存活?” 端木云突然凄厉惨叫道,虫儿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又问道“公子既然说到火鼠,定然刚才偶见过此物,不知公子在何处看见,我现在便去捉住一只。” 端木云眼里诧异非常,连痛也不喊了,粗喘着气道“我刚才在采野菜的山罅里似乎看见,可是茫茫野谷,如何才能捉得到呢?” 虫儿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可是任他此刻放弃,自己又于心不忍,再加上不肖片刻,她也得开始装胃绞痛,还不如借机溜走碰碰机会。 虫儿好言规劝他原地休息,将银针留一多半给他,要他自保。 端木云非要推还与虫儿,让虫儿毒发时自保。虫儿虚伪半天实在绷不住,提脚就跑,她真怕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直接告诉他真相。 离他许远,听见他撒劲痛呼道“当心火鼠的牙齿!切记!” 虫儿去找火鼠,烂酒鬼跟屁虫似的追在身后。 他一言不发,喝着闷酒,可他的眼神时刻不曾从自己身后飘离。 虫儿被他看得发了毛,回头野蛮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那个走后门的人,你现在可以不要再看我了吗?” 猜他早就看出自己的底细,否则也不会故意说给端木云听,令他气急败坏加速毒液催化,提前毒发。 “我对这个答案不感兴趣。”烂酒鬼终于将酒葫芦背在身后,不再喝酒。 “你跑到行风山庄,跑进九重香障,不就是为了获得留在这里的机会吗?” “我从来不稀罕留在行风。我对你和姓药的那点私情,也不稀罕知道。”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烂酒鬼无语半晌,突然言道“你长这么大,来过桃花癸水吗?” 正文 第120章 火鼠火鼠 “你……”虫儿早就对他熟无可忍,弹开“穿心”回头刺他一刀,“臭流氓,你怎么能信口胡言,什么恶心话都敢说!” 烂酒鬼意料之中,两指微夹居然捏住刺来的“穿心”,任虫儿左右摇摆手劲,那刀如同扎根在他指尖,固若一体。 “但凡是女子,到了年龄均会月月来桃花癸水,这是女人成.熟的标志。” 烂酒鬼脸不红,气不喘,放肆谈论女人的**。 “不要脸!”虫儿飞出一脚照准他的门牙,眼见就要击中目标,他倏然松开捏刀的手指,虫儿重心不稳朝前倒去,情势分明撞他一头,烂酒鬼朝侧偏挪半步。 虫儿立将两腿前后分开,竖叉劈开在地,腿筋绷直,痛煞人也。 烂酒鬼蹲下靠近,面无表情再接再厉道“女子若是有了桃花癸水,自此便具备孕育生子的能力,身为女人,你应该知道这些。” 虫儿啊啊啊啊抓狂道“你以为你是接生婆子吗?生孩子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男人,自然有关……”说着他捏住虫儿长裙后摆揪扯至前,索然无味道“漏了……” 低头且细看他揪过来的部分,裙纱中隐藏着一朵殷红的血影。 虫儿啊啊啊啊抓狂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的脸烧得快要爆炸,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三年前莫名其妙长作了婷婷少女,可是从来没有腹痛过,虽是多少知道女子的胞宫发育成熟后,自会月月来潮。可是今日梦里懵懂的,竟然来事而不自知。 想她自长到这般大,还未如此丢脸过。尤其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怎么可以让一个酒鬼看见? 就像费尽心力养了十几年的小白猪,被过路的路人甲顺手偷走烧成烤猪。 虫儿草草处理了一下裙后的血斑,拼死低着头跟在烂酒鬼身后。 他倒无言无语,直接快步走在最前,步履生风,快中夹疾。 自从他发现自己真正的秘密后,完全不考虑女孩子的生.理不便,想走哪里走哪里,走跑弹跃无所不用其极。 看他喝了那么多酒,估计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个……”虫儿吞吞吐吐,实在张不开嘴求他替自己保密。 “什么?”烂酒鬼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虫儿想冲在他前面将他甩在身后,可是又怕走在前面引人注目。 紧紧张张,恍恍惚惚,居然也走了许久,正想着大约没有可能找到火鼠。 天公要作美,只是眨眼的机缘,一道流动的火焰自草甸忽闪而过,将灰白的阴谷瞬间点亮,再沉浸入昏暗当中。 虫儿目光炯炯再锁定方位,那流火须臾自几丈前的葳蕤长草内再次窜过,火影摇曳。 顿时来了劲头,喜上眉梢,提起裙角就要凌步追上去。 烂酒鬼好死不死,在身后冷若冰霜,抛出一语道“腿可以迈那么大吗?” 虫儿脚尖一软,险些撞死在草丛里。 腹部,匪夷所思,痛得开始要钻进骨头里。 哪管理睬那厮,虫儿的足尖行气碎碎连连踏在韧草顶稍,借助贯力随风逍遥。 那流火之光炽烈如阳,但凡掠过草莽深处均拉出蜚长的火尾,只要依迹追踪,仍有三成截获的胜算。 流火迅捷,而且机敏非常,虫儿横竖跑了三圈只追逐着耀光的尾痕。 烂酒鬼淡咳了一声。 虫儿条件反射摸了自己屁.股一把,一切安好。 烂酒鬼伸起食指勾了勾。 虫儿一脚跳到他眼前,阴着脸说“干什么?” “你连老鼠也斗不过吗?”烂酒鬼鄙道。 突然发现,他骨子里很会鄙睨别人,天生的鄙视家。 “那老鼠如果只是逃命,用得着跟你兜圈子吗,直接离开此地最是安全,可是当我们前脚迈进此地后,它便急于带着你东跑西颠,你可想过这是为何?” “你这是考我脑筋急转弯吗?”虫儿烦躁道。 “笨,说明它的窝就在附近,而且它极有可能是在掩护自己的孩子,母性使然。” “我说你今天跟生孩子的事叫上劲了?”虫儿狠狠赏赐他个大白眼,继续道“你打算怎么做?” “用你的方法,烧!” “啊?烧?一烧烧全家,太阴损了吧?” “你刚才烧巨头灰蠓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仁慈?” 虫儿把火石递给他,道“要烧你去烧,我负责逮捕就行。” 她的潜台词是:缺德你去,背黑锅我来。 烂酒鬼乖顺地去干杀鼠放火的勾当,虫儿在火鼠方才流窜过的草道静候佳音。 弥天大火再次在此圆结界内熊熊燃放,看着方寸花草败枝被火舌无情地舔嗜,一根灼烧,又波及到另一根,层层传递,延绵不息。 药奴见了,怕是要追悔放自己这个纵火犯进来,烧坏他的师祖传授给他的宝地。 虫儿感觉到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火气,不知为何自己居然喜欢这种感觉,火热,炽烈,张扬。 如果得不到,便是毁灭的热。 虫儿腹部的痛,莫名随着火焰的灼灼腾空,延伸至她的胃部,胃里也开始着起一把火。 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一刹那,数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火球从浓烟里滚了出来,虫儿的激情被瞬间点燃,凝聚,爆破,在烈火里喷发盎然。 “烂酒鬼,算你准!”几乎忘记自己的不适,拉长水滴链削出“穿心”,穿心极其精准得钻向最大的火鼠腿部。 这些火鼠也不蠢钝,径直分作几路四散逃离,而最大的这只却不躲避,朝虫儿跃来。 它在虫儿眼中,无疑是勇敢的母亲,而虫儿在它眼中,或是屠它全族的恶人。 这火鼠体型巨大,身尾足有两尺,毛发极长,每一根燃烧着紫魅的火光,如闪电般朝自己扑来。 虫儿吃惊它的火色与想象不符,却更加痴迷于它流光溢彩的紫澜,在夺目的艳红明黄的火幕前,灵动翩翩。 像不卑不亢的战士,做着垂死前的挣扎。 穿心一出,破除四散的灰烟,卷出一道冷芒直追对方的腿部。 正文 第121章 火鼠的小牙牙? 那火鼠动作更迅,分明要撞上虫儿弹射出利韧的刹那,足下一拨调偏方向,贴着刀片而过,竟躲过了第一袭。 她怎么可能真连只老鼠也斗不过。 只在微瞬,虫儿抖出三分手力,水滴长链立刻荡漾出水样的波纹,高低起伏,逐颗玉珠粒粒传导,将“穿心”改变方向,左右摇摆,但凡扫过之处,荒草齐根削断。 这断草之劲尾随着火鼠的后尾,就要削断它的尾巴。 虫儿左右听风,吱吱乱声,两只较小的火鼠自左侧齐心袭来。 远处射杀还可以接受,它们靠近过来,虫儿的心里恶心异常,顿时下定杀心,决不可叫老鼠及身。 急急扯回“穿心”,以自己的身体为轴挥臂摆扫,将“穿心”划作锋利的冷圆,再把自己与老鼠隔绝开来,同时也可以防御它们的任何攻势。 既攻且守,攻防兼备,烟火已将附近的草色修改得绿意疏疏,火气焰焰,只是须臾就要焚烧一切,这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虫儿。 她的“穿心”飞旋数周,如鱼贯海,斩却无量的草木,为自己的身周扫除一片干净。 但是危险依然如故,虫儿必须速战速决,才可以在得到火鼠的同时,全身而退。 烂酒鬼这小子放把恶火,便随着滚滚火烟销声匿迹,他把火烧得如此旺盛,真的是在助自己捕鼠吗? 怕不是要把她给火化了吧? 疑虑他的动机,虫儿的心里多少开始恐慌,生命遭受危机的时刻,且不可自乱阵脚,只一丝的凌乱,就犹如投湖之石,越慌越惧,根本冷静不下来。 直觉告诉虫儿,自己被烂酒鬼给坑了。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平常伪装的至深,生死关头绷不住,最容易暴露本性。 及近的火色烧红了虫儿的心,虫儿为求自保,决定舍大择小,那两只小火鼠必定是来救自己的妈妈,所以选一攻之,必然招致大鼠的惊慌,到时再声东击西,一举击毙。 打定主意,虫儿二次弹出“穿心”,找准左侧两只火鼠中,最为稚小的一只,横刀入腑。 “穿心”势如破竹,整个刀体飞快地钻动,形象类梭,贯穿层层叠叠的烟雾,狙杀而去。 大火鼠爱子心切,加急四爪的频率,提足了全身的劲力,虚步腾空。 最是那纤长的鼠毛,伴随它的飞跃齐飘身后,紫色的火焰照亮了它惊惧的模样,同时虫儿也看清它森白的鼠牙暴露与唇外,折射出尖利切骨的白光,在鬼魅的紫焰之下如嵌入两柄割骨之刀。 端木云提及,要小心火鼠的牙齿。 虫儿谨慎盯着它的利牙,切记切记。 阴谋得逞,眼见大火鼠如人期许,四肢离地,登凌半空,虫儿暗地早早撤销对准小火鼠的佯攻,中指食指并绕水滴长链,绾作流云兰花,回肘一收,“穿心”受收缩之力驱使,倏然回到她的手心。 玉刃在手,成计在心。 虫儿抽刀挥去,只一刀便捅轻轻松松刺入大火鼠的腹腔,被“穿心”贯穿,横尸刀刃。 它肯定不曾料想虫儿为何行为如此迅捷,它区区一类低级动物,哪曾料到对手使用了阴损的计谋。 这便是人心善于算计的智慧。 虫儿看它的身子深埋入锋利的刀口,明紫的火焰陡然间暗沉分毫,虽不若先前艳绝,却掺杂了黑色的诡异。 它的眼神恐慌而又惊乱,同样也被熊熊的烈火烧红了瞳孔,无限睁大至将虫儿的全部姿貌盛入其间。 虫儿的倒影在它眼底的火色里渐渐焚烧。 它为什么要这般看着她?她杀它不过是替人救命,可是为何它看得虫儿心虚不已? 虫儿的手微微颤抖不止,大火鼠伤口的血,丝丝点点从半空飘零,拉作紫红色的丝绸,它皮毛上跳跃的火光,也追随着血流,纷纷坠落如绛紫的流星。 仅是恍惚,大火鼠把它的尾巴毫无保留,毫无预兆,从尾尖开始,猛刺入虫儿执着“穿心”的手腕,墨紫的火穗沿着它的尾巴涌进纤细的手腕。 源源不断,它将通身的紫火用尾巴注入虫儿的血肉。 火在手腕作鬼,虫儿嘶吼一声,拿手一捋大火鼠的身子,它居然不禁一刀已经死僵,虫儿赶紧把它从刀际退下后,它的尾巴与身体自行脱离,长尾苟延残喘了它的生命,不断蠕动着将虫儿的手腕钻出个血穴,直至横贯手腕。 钻心的疼痛欲要杀死了虫儿。 虫儿浑身肌肉绷之又绷,咬住残留的尾巴尽力一拽,苦麻的怪异滋味立刻传直嘴角,连舌头也开始被蜂蛰一般疼痛。 虫儿只好痛苦作罢,只是转眼那两只小火鼠又重返回来,用手暂时捻住不断贯穿手腕的鼠尾,飞脚一踢,将最先扑上前的火鼠踢飞。 那火鼠倒地既死。 另一只再接再厉,扑身上来,虫儿恨意难消,蹲下身子将“穿心”再送入第二具鼠身。 这一次,她是心狠手辣的,毫无留情。 可那小火鼠也绝无多情,同样将尖细的尾巴戳破虫儿的手掌。 虫儿赫然发现这些火鼠极其娇贵,碰触及死,可是死前会拼搏一击,将自己的尾巴戳进敌人的**,用含着紫色火光的尾巴将敌人的**钻出条血洞。 大火鼠的残尾在手腕蠕动,越钻越猛,几乎要钻出来了,虫儿咬住嘴唇屏住呼吸,顺着它钻的方向一把成功揪出。 好端端的手腕血肉横飞,整个伤口仿佛用火烧焦,散发出恶心的味道。 另外一只小火鼠的残尾贯通手心,她根本是不可能轻松将它揪出,只有它自己扭转出血穴后,才会自行脱落。 虫儿以为噩梦已经结束,极端的痛楚令她的听觉也是极其灵敏,虫儿感觉身后有无数道阴森森的光线齐刷刷刺入自己的脊背时,回头张望,方才逃命的十几只火鼠全部原路返回。 那密密麻麻的紫色火焰,如同喷射的混天朔雾,紧裹着滚滚升天的零星火苗,飒飒追来索命。 虫儿惨笑一声,看来今日最错的是自己,她应该亲自去放那把野火才对。 用袖角抹去嘴角的血沫,凝聚全部注意力握住“穿心”,虫儿的手已经被火鼠的残尾折磨得合不起来,但是如果放弃,送掉的不止是手。 鱼死网破,在此一举。 正文 第122章 融化的白脸 “让开!”火中劈来一句。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谁,一股浓郁的酒气最先借助火势扑面吹来。 紧接着数股酒水伴随着强劲的掌风,一道接一道泼淋在意欲袭击的火鼠身上。 那道道从天而降的清酒,宛如股股喷涌的豹突泉,携带丝丝清爽的水汽,在紫红交融的两股火色间,透亮如梦。 “再不让开,就去死!!” 烂酒鬼潇洒从天而降,一把揪住虫儿的腰带将她摔倒在身后,他肆意再喝一口酒,抬手执出一截着火的木枝。 木枝直冲那残余的火鼠之间,瞬间点燃它们泼洒了酒水的毛发。 此时此刻,红艳艳的明火,与紫郁郁的暗火,正真交融着这片草地。 烂酒鬼在冲天的火势中回首,凌乱的长发飞卷烟波,碧玉炅炅双目瞳,黄金拳拳两鬓红。华盖垂下睫,嵩岳临上唇。不睹谲诡貌,岂知造化神。 他将酒葫芦抛给虫儿,虫儿的整条手臂被两个血道染作绯红,可是她依然截住飞来的酒葫芦,仰头灌进两口,她都忘记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可是嗜骨的疼痛不但开始折磨虫儿的手,连她的五脏六腑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话说这酒的味道,真是tm的恶心。 虫儿狠心揪掉掌心的残尾,锯骨的撕裂感让她忍不住再喝一口猛酒。 “你倒是可以勉强做个杀手,可惜心肠不够狠毒。”烂酒鬼冷冷道。 虫儿想把酒壶回扔给他,却扔在地上。 奇怪烂酒鬼也不去捡,更奇怪他也不气恼虫儿扔脏了他的宝贝。 “你好像不中用了。”烂酒鬼的表情从未变化,一直僵硬在脸上。 “我吗?笑话,就这么两只区区的火……鼠……”虫儿的眼前突然有丝昏花闪过,腹部和胃部的疼痛渐渐搅作一团。疼得她满身开始冒出虚汗。 明显中毒的迹象…… 她怎么会中毒?她可是百毒不侵的药人,怎么会中毒? “我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烂酒鬼不知在说什么怪话,“没想到你竟然和我三年前见到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三年前?”虫儿周身血液瞬间凝结一处,眯着眼睛将他仔仔细细打量几遍,他的容颜如此陌生,就连跟他相处的这些许个时辰,虫儿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瞧。 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宛如岁月花尽千年打磨的一尊石像,没有活着的气息,更没有死亡的气息。 “变形虫做的药剂要时时服用,但因为味道恶劣,所以只能混淆在烈酒里,可是它依然那么恶心,害我吐了好几次,小姑娘,你喝出来了吗?” 烂酒鬼身边一层薄薄的皮肤开始雾化,朦朦胧胧间,虫儿看见另一具傲岸的神姿,潜藏在云皮雾囊之间。 “傲狠!”早该料及是他,可惜她错过了。 “你是来刺杀斩月的吗?” 虫儿周身的血液开始霜冻,肺腑的痛楚转移在心口,为什么他总是不遗余力得去伤害独孤斩月? “把你的小刀放下,这次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我哪里得罪过你吗?”她才不会傻到放下武器。 傲狠鄙道“你反正也要死了,我就实话奉送,我是为你身上的秘密而来。” “秘密?我怎么不知道?”虫儿警惕地坐直身子,可是莫名其妙,自己的皮肉虽痛,可是她的骨骼更是无端酥麻,完全瘫软在地上。 “你身上的血有问题,你不知道吗?” 傲狠正真的面目,在巨火阑珊中,格外刺目。 虫儿听他如此谈及自己的血,心里又可笑,又可悲。根本无须他赘言,但凡几年内自己遇见过的,十只雪妖,翱炽,鬼谷女…… 还有一个独孤斩月。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在觊觎她通体的药血,他们哪一个不想独占她身子里流淌的宝贝。 虫儿知道她的生命如果不停止,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着来算计自己。 青芜教训得极是,这世间只有她可以保护自己,死守自己的秘密。 回想药奴处心积虑偏要知道自己是不是雪若,想她可能主动去出卖自己吗? 胃痛长了犄角似得钻进心肺,腹内的血液似是要逆行全身,因为找不见宣泄的出口,一浪高于一浪,攻击虫儿的各个血道,她的躯体抑制不住得抽搐起来。 撇开傲狠的问题,另问道“女子的桃花癸水来了,会死人吗?” 自从来了月.幸,虫儿的身子完全异于平常。 “你问我,不如问他”傲狠凭临着火焰的热晕,迢迢一望。 端木云从烈火弥漫的灰烬里踱步而出,脸上挂着喇叭花一般的笑容。 仿若一朵僵死的白色喇叭花,被火色渡染了狷红。 “端木云……你怎么来了?”虫儿悄挪一下身子,结果骨头缝里塞进凉气一般,每根骨头断然离衔。 “我来看看,虫儿姑娘你的毒发作了没?” “我的毒?”这该让虫儿怎么解释。 “姑娘是不是先腹痛难忍,再胃痛钻心,最后再百骨失觉,现在痛不欲生啊?” “你怎么……知道?” 虫儿看他神气悠然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根本不像被毒物折磨过的模样。 “因为……我给你下的毒……”端木云的脸,轰然崩塌的高墙,扭曲作可怖的鬼面具,白腻腻地涂抹在脸骨之外。 他一字一顿道“我给你下的毒,算算时辰,应该才刚刚开始发作。” “你……给我……下毒?”从头至尾,难道不是只有自己在戏耍他? “对了……”端木云神色剧变,唯独如他的笑不变,挂在眉头,挂在眼角,挂在嘴唇。 但他的肉没有笑。 “我给你吃的蜘蛛,有毒……” “我给你吃的野菜,有毒……” 端木云鬼笑着竖起双手小指,那弯弯瑜瑜的长甲缝,天然藏匿毒粉的器皿,只需蜡封便可隐藏数枚见血封喉的毒丸。 “我叫你捉得紫尾魅鼠,听说也剧毒无比哦……” “紫尾魅鼠?不是火鼠吗?” “哈哈哈哈,你自己不是都说了火鼠长于南荒之地,这种阴气十足的山谷,肯定是孕育紫尾魅鼠的绝佳场所了!” 难怪他处处打断自己的思路。 “你这混蛋!”虫儿使劲一扑他,手腕与手掌间的血窟窿,本来血浆已渐停,奇怪虫儿一乱手脚,那些血穴突然凝烧起一簇紫火,毒火将血渍烧个干净后,竟然往烂肉里烧。 正文 第123章 女人,留给你 虫儿抵死拿好手去捂住那渐烧渐进的紫光,手指被灼焦的糊味刺入鼻腔。 端木云随手折了根草,用草尖戳戳虫儿掌心糊烂的血口,虫儿撕痛得挥扫他手里的烂草,端木云反手一拨,把她的身体重新播倒在地。 他毒笑一声,把手底的折草径直插.入虫儿腕间的烂肉,嘴里阴狠道“美人,没有用的,紫尾魅鼠死前会将它最鸷毒的尾巴,射.进人的**,这些毒尾即便被揪出,也会每隔半个时辰复燃一次,直到把你身子里的血烧干为止。” “你不怕遭报应吗?”虫儿已经被浑身的撕心裂肺折磨得没有了生气。 “你分明没有中毒,却跑进九层香障里装模作样,你说我不叫你尝尝毒发嗜骨的滋味,怎么对得起我千百年来修得医术。” “你知道?我……” “我怎么会不知?我假装腿部毒发,就是验你一验,可是你更蠢,为了掩饰自己,居然以针刺探自己腿上的穴位,结果反而疏通了腿上所有的活血,所以我下的毒才更加立竿见影。” “而且,你听我说这些话时,我端木家的密毒应该攻入你的肺部,你应该马上喷血不止才对。” 听他狂言,虫儿肺部果真痛不堪言,方才的血涌似乎找准发泄的时机,一齐腾涌喉管,一口怒血喷淋半空。 端木云灵犀一躲,避开血泉。 此时此刻,虫儿眼里的端木云是多么该死,恨得巴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可是她的脑海忍不住去反思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自己不会中毒,虫儿内心不断呐喊着她不会中毒!自小到大她吃了无数的毒物,一直都相安无事。 他这是在欺骗她,她怎么会中毒呢? 可是他说的症状和自己现在的情况如出一辙,她怎么会…… 难道说……虫儿以银针胡乱刺激了腿上的穴位,再加上他端木家的密毒,导致了自己第一次来月.幸。 难怪自己如此大了,才第一次见红。莫不是自己的身体特异,身上的血量有限,绝对只可供应一处需求。 也就是说虫儿若果要做个完整的女人,她身上的药力便会自行解除。 看来她也可以做个普通人。 但是,她却要死了。 虫儿咬紧嘴内的软肉,咸猩的血流再次填充口内,抖抖索索从袖间掏出一根银针。 端木云大骇,飞脚踢来。 他以为,就凭借他的贱命,值得自己浪费这根针吗?虫儿冷哼一声,避开他的杀伐,一针刺在自己的小腹内。 只有阻止月幸,她才可以继续做一个百毒不侵的药人。 可是,她的人生,简直更加的不幸。 端木云一脚落空,气急败坏再踢一脚,无意间踢在虫儿的袖间。 她的引魂铃从水袖里飞离而出。 傲狠慢条斯理捡了起来,捏在眼前略略微看,自鼻尖冷冷清清道“那日见到,你给中毒的小白脸喝指尖的血,我以为你是我梦寐以求的药人,结果你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罢了。” 傲狠看闭随手一撂,那引魂铃疾化出一道快痕,滚落在即将烧至的大火中。 虫儿清楚看见,铃面如今变得五彩斑斓,各色辉煌。 她真的由百毒不侵,变作身中百毒。 “烂酒鬼,你想替她出头?”端木云始终对傲狠保持着警惕。 他如此虐杀虫儿,傲狠也不曾多言。他便知道,傲狠是不会管任何人的死活的。 可端木云的骨子里,依然怕极了傲狠。 虫儿却知晓。 傲狠只对与自己有利的人感兴趣。现在他错以为,虫儿不是百毒不侵的药人,那便是死不足惜的废人,再留下去也是枉然。 他自高而下地斜视着虫儿,最后无情地赠一言道“早提醒你,端木家玩女人声名狼藉,现在看来怕也是玩成精了。” “所以不要轻视男人的心机,更不要只看见男人的笑脸,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傲狠故意执起虫儿略显血污的下巴,似有惋惜道“蓝眼睛,天空一般的水蓝色眼睛……你不是她,这个世界上终究难以见她。” 傲狠看着垂死的猎物,眼睛里的星辰亮透了火海。 摇了摇腰际的红色引魂铃,拿手无意间摸一把铃间的暗红,嘟哝道“涂在上面的血一碰就掉,真不好玩。” 乳白色结界轰然裂开一线,一道白色灵光宛如白色的华幔,罩笼着傲狠的身影,将他安全带离了此地。 野火还在焚烧,虫儿躺在地间感觉大地也阵阵传来余热,刺鼻的烟灰味近在咫尺间,天地挥洒一片灰雾。 端木云白面绽出阴森森的淫.笑,道“现在就剩我们俩人,趁火烧过来前,我再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 “你觉得你的魅力够吗?”虫儿气炸了心肺,再吐一口心血在地。 “烂酒鬼不是说了吗?”端木云走过来半跪在虫儿面前,顽劣地拿起虫儿的一缕头发,在她嘴边画着嘴唇的轮廓,“我玩女人是成了精的。” 虫儿啐一口血水在地,眼神剜刀一般死盯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怒反笑道“你可不该怨我,要怨也该怨那姓药的,明明说只留名字带两个字的,却唯独把我端木云留下……” “他明明说要公平竞争,却把你暧昧得搂进怀里,引人猜忌,招人妒恨…” “他明明是个一无是处的狐狸精,却独占行风这块肥肉……” “他明明是个废物,却顶替我们端木家族,登上医圣的宝座……” 熊熊的炽光在他诡异的脸颊明暗交错,明的是烈焰,暗得却是他的心机。 原来端木云……呵呵呵,虫儿以为他是针对自己,原来也不过是针对药奴头顶“医圣”的名号。 虫儿吐着血沫,讥讽一笑。 此时感同身受,她和那死在刀下的紫尾魅鼠无异,都看浅了人心算计的智慧。 “你还笑得出,看我叫你笑!”端木云一把揪开虫儿的衣襟,雪白的锁骨在他浪.荡的眼神里,画出一角悲迷的苍月。 “我警告你不要碰我……”虫儿眼里扯起剧冷的風帐,飞出眼睫,寒卷住他的举止。 端木云微怔,旋即被情火冲昏头脑,再色.欲熏心,一把再拉开虫儿的腰带。 药奴给她的药丸,倾时滚落地面。端木云拾起来仔细一闻,张狂大笑起来道“美人,早知道就叫你自己脱衣服啦!” 他把药丸揣入怀内,粗喘着靡靡的动情之气,喷了虫儿满怀,情难自已道“药已经搞到手了,只差美人入怀,小心肝,叫哥哥尝尝好生你的滋味,保证酥筋爽骨……” 他的嘴停留在虫儿的锁骨处,反复"yun xi",粗粗浅浅的低.吟从他口里溢出,再吃回他口里,靡靡生色。 正文 第124章 冰冷的唇 “我说……你……离……我……远……点!” 虫儿的怒火再心肺积酿已久,所有的毒物所带来的痛楚,伴随着刻骨的羞耻,在胸膺里积累,积累,再升腾。 胸口明显有一圆火点,被烧至极端的狂热,宛如准备喷发的火山口,即将涌爆。 虫儿看看即将蔓近的火苗,那火如同心口的恨,一同从腑脏延烧至整个天地。 “滚开!”怒吼一声。 一股混沌的力量自虫儿的体内复苏,从胸前的火眼磅礴纷争,天摇地骇。 她身旁的火被无形的力量揪出一道,滚滚袭来,宛若奔流的汪洋。 “啊啊啊啊!”端木云惊恐万状地看着火流将虫儿包围。 “你……你……你是妖!”他如涸辙之鮒,拿手不停地指着虫儿,脸色及近雾里看花。 火涌在虫儿身周,围作一朵巨大的火莲,那灼灼的明艳触手可及,却烧不痛她。 “滚……”虫儿从牙间挤出一个字。 杀他脏手。 “啊……你这妖怪,烧死你!” 他手慌脚乱,摇动腰际的引魂铃,撒欢自虫儿眼前逃离。 虫儿看他跑了,才将胸口憋死的毒血再喷出口,顿时她身周漂浮的火莲旋即散尽如尘。 所有肆虐的火苗悉数熄灭。 虫儿直挺挺倒了下去,天地总算干净。 …… 听风听雨听静 依花依木依形 非说非道非真 画人画皮画心。 风雨藏之浅,在于耳可闻其莫测,花木藏之浅,在于眸可辨其幻化。 人心藏之最深,不闻其声,不见其形,真假颠倒,虚张实现。 我不是神,如何才可看得透你。 虫儿不知自己腕掌间的紫火之毒烧了第几轮,她的生命已然没有多余的劲力去扑灭重重余火,这怕就是死亡的预兆,连**的疼痛竟也是消匿。 虫儿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却冥冥之中感受到一张寒冰造就的薄唇,无声无息得吸附在紫火之上,破解了阴毒的火咒,将严冬的绵凉灌溉进焦烂的肌理。 费力顶开眼皮,一个莫名男子覆在自己被紫尾魅鼠伤损过的腕间,倾力一吮。 端木云又返回头来害她了,可虫儿也只有动动手指的本事。 她怕是不成气候。 男子闻声,雷厉回首,他脸上的表情隐约着无关痛痒的担忧,可虫儿冥冥之中觉得,他是换好了表情才转过头来,他这副无所谓的表情正是摆给再见看的。 可虫儿好想知道,他不要命得替自己以唇释毒时,被长发遮盖的表情,倒底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你没死。”独孤斩月以袖角拭去两鬓的汗渍,擦出一片泥泞的灰白,他的乌发间夹杂几根草枝,衣角和袖口被污泥浊黏作脏乱。 他说“你没死”,而不是“你活着。” 但凡喘气的都在活着。 可是全天下之大,此生此世,此时此刻,还容得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苟延残喘几次,所以她这个将死之人。 还没有死。 虫儿心里有些高兴。尽管独孤斩月的模样不是她要的关切入骨,独孤斩月说得话也不是最动听,最刻骨的言辞。 可虫儿笑了,笑得倾尽一生之力。 “我带你走出去。”独孤斩月轻而又轻地抱起了她。 虫儿就飘在了幸福的云端。 他的头发,乌黑入夜,闪烁星辰之润泽。 看来停溪林的毒没有叫他受损,虫儿总算放心,没有说。 他见自己这副要死的德性,一定猜得到行风内有暗鬼。 聪明如他,自己无须赘言。 她遍体的烂伤,急需医治,可是治不治得活,只看造化。 他不认得自己,处于道义,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理,一切听凭他的安排。她也不用说。 他如何找到自己的事,钱财的事,遗言的事,死后的事。 说哪一件,都是浪费。 虫儿现在最想浪费时间的,就只最后想看他一看。 斩月根本不看她,哪怕一眼都没有。 但他的眼睛里沉淀着寒绫,针针杀人。 他环住虫儿散若枯草的身子,光影一般朝结界外滑过。 她是来害人的,却被人荼毒。 她的生命将近,但他的幸福却是如期临近。 不然便送他一句祝贺的话,也算了结自己此生最后的痴念。 祝愿他活个长命万岁,梅姑娘早死早超生。 再祝俩人生的男孩是秃头,女娃是麻脸。 最后祝他俩婚后阴阳难调,房事不畅。 虫儿离魂喘道“独孤斩月,我……我……我爱不动你了……祝……”血涌上喉,把自己精心编排的遗言堵塞在口。 她何苦还要折磨自己。 独孤斩月突然附上唇来,粗鲁的舌.尖顶开虫儿的牙齿,硬过一口冷郁的真气给她,不知是血,还是话,全给虫儿重新渡回到腹内。 “管你爱谁,反正不能死在我的眼前。” 独孤斩月脚底突然发了狂,跑得飞如离弦的羽箭,连同他眼底的复杂,一同抛甩至九霄云外。 出了结界,药奴早早在外等候,他看见独孤斩月将虫儿抱出来,媚眼里卷发出极度的震惊。 他那般巧令声色的妙人,眼睛里的诧异此时都难以掩饰。 “雪若怎么了?”药奴媚声里也泛了急火。 “中毒了……”独孤斩月脚步加速,似乎不想多说一字。 “中毒?你在开玩笑吗?雪若会中毒?雪若她……”药奴噤了声,追在后面。 “所以她不是你要的人,你也该死心。”独孤斩月波澜不惊地说着冷话,脚底确是火涌山摧。 “你去哪里?” “你的医房。” “不行!”药奴突然遏止道“她既然不是雪若,那我是不会救她的,此生我只准雪若进我的医房,你将她搁在院子里吧!” 虫儿悲,好个药奴,见自己不是雪若,便换了无情的面目。 可他只对雪若如此精心,她该谢他,还是怨他? 虫儿又呕吐出半口黑血,气息渐绝。 “我也认为此女不必再救。”墨轩的无情一语自身后追来,听他气息微凌,费劲得赶上独孤斩月的脚步。 “风行的大门全部封死,今日所有的人都不可出入,公子你怀里的人有可能也是细作,索性便叫她死吧!” 墨轩伸手碰触到虫儿身周散垂的衣纱。 独孤斩月侧身撞开他的手。 他不理睬他,只对药奴说“如何你才肯救她?是要钱吗?” 药奴大约看了虫儿,道“她承认自己是雪若,我免费给她治疗。” “行风……”独孤斩月莫名其妙道。 “什么意思?”药奴惘然。 “我把行风拱手相送,你救活她。”独孤斩月疏疏一句。 正文 第125章 好哪一口 “什么?公子,你怎么可以如此意气用事?行风耗尽你百年心血,更何况是你和梅姑娘准备成亲的地方,你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墨轩怒不可遏道。 如果墨轩不提梅姑娘这三个字,虫儿真的觉得自己才是独孤斩月含在心尖的瑰宝。 “今日如果她无端死在行风,行风煞气阴聚,梅儿住在这里怎么会舒心?”独孤斩月有理有据道。 他的言下之意简单明了,就是她这个煞星今日死在行风,就破坏了行风的风水。 原来自己做了孔雀,梅姑娘才是他含在心尖的瑰宝。 这梅姑娘住的宅子也必须是没死过人的干净地方。 虫儿僵推他一把,如果不幸死在他怀里,破坏了他怀里的温存,以后他怎么缠绵悱恻地圈着美人入怀呢? 独孤斩月也不知感受到虫儿微乎其微的抗拒没有,只把她的肢体绞缠到了极致,险些勒碎虫儿的残骨。 “老黑,你还不懂吗?他是因为害死了雪若,所以拿怀里的死鬼还债呢!”药奴的声音变得尖酸,继续道“雪若真的死了,见她的眼睛是水蓝色的,我真的以为她就是她,雪若真的死了。” 他的声音转而悲凉,无尽的落寞击碎了四下的宁静。 “你……”独孤斩月停住脚步,虫儿虽然七魂飘离,但余守体内的三魄,明显感受到他冰冷的胸腔,起起伏伏着炽火一般的怒流。 独孤斩月克制得如此之好,否则爆发出来必然射杀天地一切。 “你给我救活她,不要让我警告你第二次。” 虫儿明显感觉斩月隐在自己腰际的手,不断抚摸他腰带隐藏的软剑,他准备出剑了。 “庄主,庄主!”一名侍卫恰逢时机地打断紧张的时刻。 “启禀庄主,庄外有个孩子,在攻击我们的结界。” “废物,连个孩子也挡不住吗?”墨轩气结。 “启禀庄主,这个孩子飘飘紫发,绿眼悚然,他说只数十声,如果再不让一个叫虫儿的姑娘出去,他便铲平行风山庄,他手里捏着条赤红色的散兽,瞬间变大万倍,此刻正虎视眈眈对准正门,一口便可吞下行风半壁。” “原来是那日停溪林见到的散妖,那有何惧,待我前去会会他,要他好看!”墨轩从眼里召唤出劫魔,黑煞煞一片死光乍现。 虫儿转了转干涸的眼睛,千目,是千目来了。 千目是上古的毒灵,他可以救她一命。 虫儿微张嘴说个“救”字。 想来自嘲不已,谁也看不出自己说了什么,谁也难解她口里的意思,这世间从来没有人将她真正看进心口内去。 “墨轩,你不可莽撞,快去恭请那个孩子进来,他可以救虫儿姑娘。” 独孤斩月仿佛知道墨轩对虫儿的成见,语带浅胁道“请不来,你提头来见。” 他…… 虫儿好好端详他一眼。 他的眼睛里依旧沉淀着碎冰,逢人便被这极冷封杀。 他的胸怀更冷,几乎要将天地万物并藏于雪骨之内。 为何偏她,连灵魂都在沸腾。 他不看她一眼,他不爱她一分。 虫儿如何看得穿千年的冰晶。 她如何看得透他。 而斩月,你……可有曾感受到过, 我火一般的 热…… 虫儿又见那下巴间点一颗美人痣的佳人,每次我历经生死劫后,总要梦她一梦。 仿若她是自己的梦劫。 亦或是,她的记忆碎片深深地渡在虫儿的脑海。 很感激她这次没有泡在水里,更没有用洁白的肉身去培育莲花的繁华。 可是她在哭,哭得万物枯萎。 她的乌玉长发被疏冷的风,散作凌乱的丝绦,有的盖住她因为激动而起伏跌宕的胸脯,有的遮住她因为痛苦而咬出血痕的唇。 有的飘胧过她因为诛心而盈盈欲坠的泪眼。 她哭得太伤怀,眼里飞泄而出的泪滴,垂挂在遮眼闭目的发丝,随着长发的弧度,滑落颗颗寂寞的水尘。 “我最后问你,你只说是,或者不是。”美人的声音也是悲哀的。 对面应该是位男子,可惜虫儿看不清明。 “你心里,倒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丝一毫?”美人凄凄惨问道。 男子沉默是金。 虫儿拼死回首,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如此伤害一个痴念着他的人。 反抗皆为徒劳。 “罢了……罢了……”美人的泪眼藏进丛生的乱发里,“我知我是脏了的,怕是配不上你。” “想我千百年的妩媚多情,只毁在你一人的手里。” 美人自怀里掏出一粒赤红色的妖珠,上面隐约有个字。 她惨笑一声,下巴间的美人痣竟也妖娆起来。 “今日就跟你道个永别,用我这脏污的身子,化作池子底的淤泥,来滋养这颗连珠,彻底结束这可悲的世界吧!” 说毕,美人仰头吞下手里的妖珠,最后朝那看不清面相的男子倾城一笑。 起身纵入背后的湖水里。 那湖水仿若注入了生命,张开无数双剔透的手,将美人紧紧拉在湖水的最低部。 沉淀,沉淀……直至消亡。 虫儿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 生命是宝贵的,且也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纵使得不到爱,也应该坚强的活下去,怎么可以说跳便跳呢? 一双粗糙的大手,慌乱地穿过虫儿虚幻的肉身,他尾随着美人,一同坠入湖水中去。 湖心骤然间横空钻出无数片碧绿的荷叶,这些荷叶密密麻麻,接接衔衔,将男子的身子绝情地顶在湖面之上,任凭男子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唤,他永远进不到水里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早应该像现在这般发疯似得搂住她。 可惜,他没有。 “你看她的胳膊,上面全是伤口。” “是呀,跟百足蜈蚣嵌入肉中一般,看得人好生恶心。” “这样的女人,庄主居然会命令我们,日日以千根虚参保她一"kou huo"气,也不知是使用了什么下作妖法?”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庄主专宠梅姑娘,这千根虚参是梅姑娘吃腻了的,只不过现在叫她拾人牙慧罢了,何来器重之谈。” “你们听说这姑娘在九重香障里,原是跟端木公子在一起的吗?” “大约听说了,你快说说看,有什么说法。” “据说这位姑娘,被庄主抱出的时候衣衫凌乱不堪,而且浑身血污……” “难不成她是被端木公子……我可听说那位公子犹好这口的。” “你们且说说……”虫儿徐徐睁开眼睛,礼貌尤佳道“那端木云尤其好哪一口的?” 正文 第126章 看什么看,能看出花? 锦榻边,三位仙娥满脸错愕,微张娇口,水珠做的莹润眸子里,慌张如波。 她们端一盆清水,也拿了巾帕,似乎本是要替虫儿擦身。 擦着擦着,就摩擦出些许八卦。 可惜现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糟糕”二字。 没错,她们确实要糟糕了,因为虫儿句句都听在心里,简直是刻骨铭心。 硬顶着虚软坐起身来,脸上的笑意连虫儿自己都觉得是寒冷无比的,她更缓笑道“我从九重香障里出来,难道不是躺在你们尊贵的庄主怀里,你们怎麽不详细讨论讨论,有可能是你们庄主对我行为不端?” “哦……对了,你们独孤庄主是有心上人的,以后每逢那个梅姑娘吃剩下的,刚好再取来叫我也尝尝,姑奶奶最喜欢拾人牙慧……” 虫儿的心里呕心死了,大难不死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他,可满耳朵里全是销肌铄骨的毒话。 这些话,比毒药更能杀人。 几位仙娥尴尬地低下头,可是虫儿知道,她们的心里却是抬着头,在鄙视着自己的。 “无礼!”墨轩迈步出现在虫儿房里,他微黑的脸庞呈现出极端的不满,摇头示意几个仙娥离去。 那些失魂落魄的佳人,跌跌撞撞轻跑出门去。 虫儿浅听她们恭敬一声“庄主,药先生。” 就知道所有的人都来了。 “你可知是谁救得你,你怎麽可以一醒来便胡言乱语。”墨轩用虫儿最熟悉的话语,进门就开始谆谆教训。 他那一句无礼,摆明是在教训她。 “不管谁救我,谢谢你们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 说着独孤斩月和药奴一并迈了进来。 虫儿赶忙把千疮百孔的右臂藏进锦被里。 “姑娘可好些了?”独孤斩月彬彬有礼道。 他怕是不能张嘴,一开口虫儿的胃,就迫不及待得开始翻痛起来。 “还能仗势欺人呢,怎麽会不好。”墨轩横插一句。 “仗势欺人?这个词语好重的份量,我都不知该依仗谁的势?” 虫儿缓中带急得盯着独孤斩月,他今天看起来真像位玉树临风的陌生人,远站在天边。 “是仗独孤庄主的救命天恩吗?” 他站得那么远,自己靠的到吗? 虫儿的胃更痛,撑不住烦心的纠缠,俯首吐出近日来吃过的参水。 好啊,正好吐还给那梅姑娘。 “好好的,怎么就吐了。”药奴一个箭步移近,将虫儿无力的身子扶持入怀,一手置后抚摸在背。 “你……没穿外衣啊?”药奴尴尬道,可他的手仍然在后背替虫儿顺气。 虫儿拿起被沿遮挡住胸口的裹胸,还好只是两条胳膊明晃晃昭告天下。 她若真是光着身子,她看这姓药的也敢摸。 “你的胳膊怎么了?”独孤斩月不曾靠近,他的眼神若即若离,只透着清澈的琥珀流霞,绝对没有半丝应该有的怜惜。 虫儿再吐几口,胃里的好肉也是要吐烂。 不想叫他看见,他偏偏体察入微。 想叫他看见后疼自己一疼,他偏偏从容无睹。 “什么,我看看!”药奴把虫儿右臂的道道伤痕看进眼里,再从眼里散射出漫天的恨意。 连他的面具,也熠熠着金冷的煞气。 “是谁这般害你?”药奴咬牙切齿道。 “是我自己……”虫儿不声不响把胳膊从药奴的手里抽回来。 那上面的疤痕真心是扭曲斑驳的,连她自己亲眼看了,都希求这是别人的皮肉。 而如今旧伤难愈,又添新痕,紫尾魅鼠的尾巴再给她这烂肉追加新的痕迹,锦上添花,烂里泛滥。 虫儿以为有一天,当自己最在乎的人看见这些丑陋之后,她定会喊个痛彻心扉,或者换别人个伤心欲绝。 看看所有人漠不关心的表情,虫儿就知道所有人回不到,她还叫雪若的那个时候,她现在像是个被救回来的流浪狗。 简直比以前更像。 反正狗是救了,谁会在乎狗的身上有什么旧伤疤呢? “各位,如果我的胳膊看够了,可不可以叫我休息一会。”虫儿刚苏醒些时候,不适合动气。 “也好,你们先走,我再为虫儿姑娘诊一下脉。”药奴扶她躺下,开始下逐客令。 墨轩拉了独孤斩月的袖角,独孤斩月恍然嗯了一声,也没有嘱托虫儿要好生修养,和墨轩俩人一前一后离开。 不该走的走得行云流水,该走的留得入木三分。 虫儿冷看药奴道“人都走完了,准备伪装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不愿救我吗?” 药奴把她的右臂从被间缓缓取出,妖孽笑道“现在,我又想救你了。” “我这几日,除了千目替我吸毒,余下的时候你都在看我的胳膊,难道还能看出花儿来?” 打自独孤斩月请千目进庄后,虫儿就迷迷糊糊得恢复了意识,她知道千目将自己血液里的毒素吸除,而药奴则是为她调养,包括缝扎伤口。 “看不够,我要看到你主动告诉我,是谁对你下毒手为止。” “你就不必费心,真的是我自己割的,一月一刀,三年三十六刀。”虫儿无所谓道。 “你……”药奴吞吐不语。 他拿裹着银色手套的手指,在虫儿的斑驳的伤口上轻滑,每一道都划得认认真真。 “以后再不会有人害你,我保证。”药奴把手五指合拢,收作一拳。 “笑话,”虫儿倾斜卧起身子“你故意在我进入结界前行为暧昧,不就是想借我的力量,替你将端木云引去。如今可好,他是被安全扣在行风了,可我的名声……” 虫儿猜,自己愤恨的模样一定如同嗜血。 想想当时所有人饮的毒就是药奴调配的,他想让端木云喝哪杯,端木云喝得就是那杯。 “放心,他是活不久的,如果他没有伤害你的话,”药奴狭长的眼尾抖散满室的寒冷。 虫儿冷不丁得浑身一凛。 “你这次除了铲除端木家的一线希望之外,还借着九重香障干掉不少对头吧?”虫儿猜测一问。 “我只是针对端木云,应该是独孤斩月趁机铲除掉不少细作。” 正文 第127章 这叫滋润 “什么?”虫儿大为吃惊。 “其实你的直觉很准,我们借着梅姑娘的病情,广发邀请函,行风自来守卫森严,想进来作怪的只有做医生这一路。” “我们细细追查了所有留下来的二十几人,果然发现有鬼。” “我在其中暗做手脚,叫他们各路人马在九重香障里先斗个鱼死网破,你也知道的,越是懂医理的人,越是怕死。我死,不若你死。” “那九重香障自小我就讨厌至极,师傅表面和所有师尊谈医论理,可是死在障内的优秀医者,也是不计其数。” “九重香障,哼,叫得好听,不过是追名逐利,检验人心的九层炼狱罢了。” 药奴说得极其鄙视,仿若天地间只有他是最干净的人物。 虫儿以前只知晓他性格怪癖,谁想也被他的师傅教作心机鬼。 独孤斩月也是。 她也是。 所有人都是。 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九层香障,叫着华丽夺目的名字,内里确是藏污纳垢,处处玄机。 所有人都被练出了心机,藏之浅者,必诛,藏之深者,必王。 真个,我死,不若你死。 “好个九层试心的炼狱。”虫儿由衷赞叹道。 “端木云只是只软脚虾,你若不中毒,抽他绰绰有余。” “可惜,我终究差点死在界里……”虫儿眼神一凝道“有个烂酒鬼,你们扣住了吗?” “有这个人吗?”药奴诧异道。 “跟我一起进白色结界的人啊?”虫儿的心不由被一拽。 “胡说,我只让端木云随你进去,何来第三者?”药奴离奇道。 这个傲狠…… 虫儿恨得牙痒痒,神情冷作寒潭道“你得告诉独孤斩月,你们把最大的鬼放进行风了。” 药奴无言,突如其来一把扳倒了虫儿,他的身子饱含软软的药香,长发瀑布一般将她埋进黑雾里。 “你知道我刚刚死里逃生吗?”奇怪他的身子压下来,并不沉重,反而温香软玉的绵延下来。 “勾心斗角的事,.以后还是让哥哥来操心……”他水汪汪的眼睛将万众风情,缓缓灌进虫儿的眸子。 “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就行了。” 他酥指点点虫儿的鼻尖,红唇喷雾道。 什么情况,他怎么可以不论任何场合,任何地方,随便发.情。 虫儿自从经历端木云一劫后,格外讨厌异性靠近。 顶起膝盖,准备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脚。 一位仙娥慌慌张张扑进来,一看是药奴在,赶紧喧哗道“不好了,不好了,药公子,那个叫千目的小朋友,把所有伺候过虫儿姑娘的婢女的衣服,全给扒掉了。” “你看……”药奴把虫儿顶起的膝盖,隔被按平,妩媚笑道“有人开始给你出头了……” …… 虫儿绝对是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情,让药奴把自己扶出门去。 药奴嫣然一笑,给虫儿紧披件厚衣,将娇巧的人儿打横抱去闹事的庭院。 未到其地,先闻其声。 一众女子啊啊尖叫着,给寂寥的庭院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踏进绘彩的门廊,首先见若干仙娥姿势统一,全部双手环住白腻精.赤的前胸,各色肚.兜在羞红的肌理映衬之下,愈发艳影升姿。 其次众美女面色表情一致,绿云散漫,环钗垂缀,惊得泪眼婆娑,慌张与羞愤齐发。 最后,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擅自逃跑,待宰的小绵羊一般,乖乖蜷缩在树周。 方才八卦的三女,也在其间。 这院里唯有一棵巨树拔踞庭央,满树苍翠的树叶簇簇弥新,折射出映日的油光。 走进再看,绿叶间开遍满奇特的纱花,东一片浮云,西一幕彩霞,原是美女们的衣服给扔遍了树顶,火树银花般幻丽。 千目翘起二郎腿,浮坐在大树的软枝上,灵巧的身子随着树枝的摆动而起伏。他的嘴角噙着成熟男子般的得意笑容,紫发随之波涛汹涌。 这幅场景虫儿倒熟记于心。 “听美人中有人说,衣衫凌乱就是被人害了清白,那你们这些美人,今日被爷爷我扯了衣服,看了身子,自此就该是我的女人,等咱长大了,你们都要来伺候爷爷。” 千目笑容逸邪,像极了万恶的樱祭夜。 虫儿低低一嘟哝道“何苦等那些许年,你现在变个大的,也可以把这些美人尽收囊中了。” “你来啦!”千目笑逐颜开,吱溜从枝间滑落下来,轻若翩叶。 看见药奴后,脸色旋即暗沉道“谁批准你抱我的虫儿……姐姐。” “你想抱吗?”药奴双手将虫儿递与千目,嘲讽道“压不死你。” 虫儿表面和蔼可亲,实则捏住药奴胸口的细肉,转了三圈。 药奴笑之更胜。 “那你等等,”千目朝蜷缩在树旁的众女一指,亲点了几个美女,指一指脚旁的草地,命令道“给我趴个人床出来,好叫我姐姐躺在上面。” 他一脸不听话,就扒光你的邪恶表情,惊恐的美女们香汗淋漓,急忙莲步姗姗奔过来倒成一片,软肉香骨汇作一张肉床。 药奴也坏心地把虫儿放在美人编织的床里。 “果真挺舒服,芬芳扑鼻,还自带保温的耶。”虫儿一直追求做个坏人,所以开怀笑答。 千目个子偏低,扬起头对药奴不满道“姐姐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子虚着呢,你此时把她抱出来,万一受了风寒湿气,我摘掉你的面具。” “这个主意好。”虫儿举双手赞同。 其实虫儿最近受到极其细致的照顾,早醒来好几日,仅是身子疲乏无力,她盘算着,装着昏迷原是打算骗独孤斩月来看看自己,结果他今日才来,还没有说两句话就消失不见。 他俩同时打量虫儿。 虫儿立刻多虚七分道“我是说,我躺在弟弟专门为我铺垫的人床上,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说毕,舒展四肢瘫软在众美女之上。 美女们受重娇.喘连连。虫儿想,她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能有几两肉重? 提气更往下压去。 “你们看到了吗?我姐姐身子不爽,如果以后你们伺候她时,再让她听见什么不干不净的闲话,哼哼哼……后果你们是知道的。”千目叉腰教育道。 光溜溜的美女们赶紧娇.喘连连地求道“好姑娘,奴婢们知错了,且求姑娘美言几句吧。”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叫虫儿听着滋润。 正文 第128章 抱抱我 虫儿看向千目,他朝自己眨动水汪汪的翠眸,煞是俏皮。 难怪他会如此放肆,原来是今早听了那三个仙娥诽谤自己的浑话,替自己出气。 虫儿心头最是温暖。 其实人与人之间或许有权益的钩扯,但更多的也有真诚的关怀。 “倒底是怎么了,我和公子才刚走几步。”墨轩不耐烦的声音自门廊透过。 虫儿偷叫糟糕,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才把这冷面煞星又召唤回来。 墨轩踏着自己的影子走了进来,忙看了一眼立刻就扭头出去。 只听他气恼一句“公子勿进,免得脏了眼睛。” 他今日是进不来了。 虫儿心里鄙夷道,这麽多美人挥香汗成雨,喘.娇气化风,一幅活色.生香的半春.宫,他怎么说得出个脏字? 真是作。 独孤斩月长身露相,虫儿赶忙沉入美人堆里。 美人看见真正作主的来了,又将她合力托出。 一大.波春姑娘也顾不得丑,纷纷羞跪在独孤斩月面前,哭个梨花带雨求他作主。 虫儿身子下的软.肉倒是未敢挪走,挺有眼色。 独孤斩月绕过绿鬓香云,直走在虫儿面前,恭道“虫儿姑娘方才还体虚气短,如何转眼就凌驾于他人头顶。” “你这话叫人难听,你怎么不问问这些美人,三寸香舌里吐露出怎样的污言秽语,叫我姐姐心呕。”千目眸中敌意万千,看见独孤斩月的脸色,更阴些许。 独孤斩月一凛,猜出这些女子定是传了虫儿和端木云的绯闻。 他脸色未变,恭谦有度道“无论如何,还是先叫她们穿上衣服吧。” 语毕脚底翻起彩云,闪至树下送力一敲,大树粗枝立刻摇晃不止,轻纱缦衣纷纷扬扬自顶端飘落。 美女们也不顾形象,扑身上来各自抢了衣服,披上便跑。 虫儿身下的美女也不断恳求让她放之一马。 虫儿深觉,再坐下去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药奴伸手来接,千目探手阻止,俩人互不相让。 独孤斩月凌步,从容不迫地抱起虫儿来,义正言辞道“本庄的婢女失了礼仪,我这一庄之主实乃失责,就罚在下亲自将姑娘抱回去休息。” 他此言毫无弊端,又告诫了仆从,最重要的是…… 虫儿很开心。 她抿着嘴靠近他怀里,脸皮紧绷绷个淡定。 以前他抱自己总是迷迷糊糊,半死不活的时候,今日简直是天赐的恩德,居然可以神智清醒地赖进他的怀里。 虫儿偷拿指尖触摸他的衣衫,质地精细的布料隐匿着他坚硕的肌肉,又偷偷嗅一嗅他独特的体.香,寒郁里夹杂着醒脑的幽冷。 虫儿既不羞,也不涩,浑身着了一把莫名的火,这火灼得她比中毒的煎熬更胜一筹。虫儿使劲在往他怀里靠拢,希求他骨子里的严凉给自己消解热毒。 越靠越热,越靠越疯,胸脯口的火点突然发作,喷出一口热流灌满虫儿的四肢百骇,连脑子里也注入热涌。 难道是这就是传说中的。 欲.火.焚.身? 虫儿看自从来过桃花癸水之后,她的色胆是要包天的节奏。 独孤斩月脚底忽然放缓了速度,虫儿以为丑事败露,不由伸出两只胳膊缠住他的脖子,以防他把自己给扔出去。 她的脸颊靠近他的鼻尖,清清晰晰地感受道他的鼻息骚扰过自己脸颊的每一根汗毛。 独孤斩月无言,脚步未停,虫儿放胆偷窥他一眼,他恰好也看自己,琥珀色的湖水里倒影一片烧红。 那或是虫儿的脸。 “药奴……”独孤斩月的声音有些走调。 “我突然想起来,梅儿那里还有些事,你帮我把虫儿姑娘抱回去,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他是在对谁道歉? 他把道歉的话全说给药奴听。 独孤斩月把虫儿往药奴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脱兔一般奔向梅姑娘。 “你的动机不纯哦。”药奴拥着虫儿的手,动机也有些不纯。 “我就喜欢他抱我,不行吗?”虫儿把怒火漫天乱泼。 “你们这些家伙,都放手……”千目紧随其后,似有极大的难言之隐,他一双蕴怒的绿眸,火一般的剜过药奴的手。 “好吧……”药奴妥协了,他的脸色也有丝不大爽利,“给你抱一会儿吧!”说着就把虫儿放进千目的怀里。 药奴走的流星大步,媚然带气。 他们真的是心疼她这个病人吗? 虫儿赶紧从千目怀里站起,她可是心疼自己这个小弟弟。 千目贴心搀扶着虫儿的手,一步一缓道“姐姐,那个我是说……如果……我变成主人的模样呆在你身边,你会不会介意?” 虫儿怔看他一眼,接道“你不会……你不会就是樱祭夜本尊吧?啊?” “没有的事!”千目突然笑得极其天真无邪道“我就是个小朋友啊,你相信我。” 虫儿真的开始怀疑,他就是樱祭夜的迷你版。 好吧,小狐狸,看我揪出你的狐狸尾巴再收拾你。 …… 调理几日,虫儿正依偎床头磨指甲,药奴染着灿烂的阳光,踱步进来。 他告诉了虫儿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端木云突发恶疾,倒地不起,端木一族差人拉回去后,说是生活不规律导致中风,竟变作植物人,终身躺在床上受人料理。 虫儿继续磨指甲,翻目道“说好的死定了呢?” 药奴娇道“好死不如苟延残喘。” 虫儿也知晓不可轻视生命,撅嘴道“这好消息只能算个坏消息。” “药奴,我想打听一下,你……”真的很好奇他怎么可以在朗朗乾坤之下,狠狠收拾端木云。 “我不是给过你一颗药丸吗?”药奴摸了摸自己带着银丝手套的酥手。 “被端木云给拿走了……”虫儿恍然大悟,他这药原来不是给自己吃,而是故意叫端木云拿走的。 “你真卑鄙的令我感动……”虫儿由衷得赞扬他道。 “他想带走我的独门解药,必须吃掉才是最安全的,尤其我放话出去,说你也被救活了,而且声讨要找到仇家,他吓个半死还不乖乖把药吃进肚里,早早脱身。” “那剩余的人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正文 第129章 斩月的召唤 “原本这二十几个人也都有些来路,经过九层香障之后,现在剩余的几人,我们也尽量能把他们充分利用起来,好放长线钓大鱼。” 虫儿的心有些垂坠感,总觉得预感不祥。 “你确定抬出去的真的是端木云吗?”傲狠喝了变形虫的药液,才幻变作烂酒鬼。 万一他再故计重施,变作端木云,正好来个借尸还魂溜出行风,那到时他已然知晓行风的内部布防,再来偷袭简直易如反掌。 “放心,我在端木云的四肢,各插一根肉眼看不见冰晶,他都纹丝不动,当真是毒汁埋骨,行已就木。” “我早说过,以后谁也不可伤你。”药奴的妩媚突然荡然无存,叫虫儿不寒而栗。 她认认真真看着药奴,他还真是令自己刮目相看哪。 可是傲狠如果没有出行风,那他才是扎进行风的毒刺,虫儿暗下决心要恬着脸皮留下来,直到找出这颗毒瘤。 斩月……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药奴,你为什么敢给我透漏这些机密,你就不怕我是个细作?”虫儿挑衅问道。 “不怕”药奴坦荡荡笑道“凭你看独孤斩月的眼神像极了雪若,我就信你。” 什么眼神啊?她看独孤斩月的眼神一直都是正正经经的,绝对没有心怀叵测。 “那万一,我是雪若,回来报仇的怎么办?”虫儿突发奇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谁让你是我最……”药奴故意卖关子道“你不是说自己不是雪若吗?今日想承认了吗?” 药奴笑得一脸阴谋得逞。 他真是个狐狸精,险些害她露馅。 烦心的话题就此打住,虫儿赶紧转移话题,继续问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梅姑娘的腿疾发作加剧,生命垂危。 虫儿把磨指甲的锉刀脑后一抛,合掌兴奋道“这才是天大的美事!” 药奴嗤之以鼻道“端着点吧!雪若。” 虫儿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双手不停地磨搓,自言自语小声道“她最好是毒发再睡过去,这样我就可以乘虚而入,取而代之,鸠占鹊巢,哇……哈哈哈哈哈哈!” 药奴挑起眼尾,极郁闷道“雪若,你的内心独白可不可以说的不要这么大声,还有你的内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邪恶?” 虫儿旋即敛起眉飞色舞,换一副良家少女的天真表情,道“人家很矜持的。还有,你刚才又叫我什么?” “雪若啊?难道不是吗?”药奴眼尾弯曲作桃花涡,妩媚嗜骨。 “就跟你说我不是那个叫雪若的倒霉鬼,我说你这人这么死心眼呢?” 下次她一定小心处理好自己的反应。 “我说是就是。反正……”药奴缓缓靠近道“你迟早要求着我,承认自己就是雪若,你从小就该清楚,我的死心眼比你的更胜一筹。” “神经病!”虫儿用眼神送他这三个字。 “不过今日你就不要太高兴,独孤斩月托我接你过去一趟。” 虫儿恼着独孤斩月那日不告而别,可稍闻“独孤斩月”这四个字,她又立刻羞赧接道“独孤庄主,找我有何贵干啊?”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好事,”药奴挑起一缕长发,自发间拂过滑至发尾,动作含妖道“他请你将那千目小朋友带去,给梅姑娘吸吸毒素。” 难怪她的身体康复了这么久,也没有把她赶出行风,或是关起来审问,原来利用自己的地方在这里。 “我不去……”虫儿软倒进绵软的床里,世上只有睡觉好,哪里都不会去。 “独孤斩月说你若不来,他就亲自给梅姑娘吸,你幻想一下,那白若美玉的小腿上,任哪个男人吸上一口,都停不下来……” “我已经准备就绪了,咱们动身吧!”虫儿从床上飞奔而下,整装待发。 “雪若,你知道吗?”药奴拉住虫儿的手,眼里划过流星,“你就是这么可爱,又讨厌。” 他把虫儿的手指狠狠掐了一把。 虫儿吃痛抽回手,怒瞥他一眼,不满道“你先去吧,我找到千目随后就来。” “最后说一次,叫我虫儿,虫儿!” 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千目听了虫儿的诉求,低问一句道“我若是帮那梅姑娘吸了毒素,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吗?” 虫儿烦闷道“她若好了,就可以和独孤斩月成亲了……” 正想诅咒几句,千目欢叫道“太好了,这就叫千目那个小崽子,去给她吸个干干净净。” 虫儿奇怪瞅他。 他慌张改口道“我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真的很怪异。 虫儿伸手探入他的袖口,准备给他把脉看看,是不是前几日替自己除毒,把脑子给毒傻了。 手指一进千目袖口,似乎摸见个硬物,大约像只镯子。 千目鬼叫一声“干什么,不准摸我!” 他极端的反应,吓虫儿一跳。 千目脸上旋即笑得天花璀璨道“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好讨厌,人家这么小要都摸。” 说着扭头就跑。 虫儿叫骂道“你个死孩子,姑奶奶还等着带你去救情敌呢!你准备死哪里去啊?” 千目边跑边应称道“姐姐先去,千目随后就来。” 虫儿和千目一前一后相继来至梅姑娘住的“月怜阁”。 “月怜阁”?是叫独孤斩月多多怜惜她的地方吗? 虫儿好想一把火给她烧个精光。 独孤斩月真是心疼这位绝色佳人,宅子选择的位置是行风风水最好的地段,依竹傍水,花繁叶荣。凝缩了行风最好的风景和庭落。处处仙境,移步换景,就连看不分明的墙角冷落里,也摆放着精雕细琢的盆栽装点。 千目由衷道“姐姐,相较之下咱们住的简直是猪窝啊。” 虫儿笑说道“猪窝也是豪华猪窝了。” 心里寒颤颤得发酸。 千目性灵,看虫儿脸色绷得难受,索性变成翱炽的原身,盘覆在她的手腕间。 调匀了呼吸,装作一副漫不经心,进了梅姑娘的起居室。 室内药奴和墨轩都在,药奴看见虫儿无端一笑,墨轩冷面无语。 虫儿再看独孤斩月此刻正温柔地搂着梅姑娘,俩人均坐在矮榻上,只是梅姑娘娇身乏力,侧卧在独孤斩月怀内。 梅姑娘状况似乎不佳,她和虫儿上次见她时无异,都是美艳不可方物,只是病痛的折磨令她的面色苍白,反而追加了弱风扶柳,病堪西子的韵味。 美人就是美人,生病也是美的。 正文 第130章 我很高兴 虫儿的注意力全被独孤斩月吸引去了,他见虫儿进来完全失了往日的礼仪,满脑满眼全是梅姑娘,他的脸色比梅姑娘更加苍然,眼睛里装着薄薄的怒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虫儿知道,梅姑娘的痛,就插在他的心头。 可也插在虫儿自己的心头。 她早是做足准备的,这样生死不离的场景在心里折磨过自己的,可是现实的拳头又硬又猛,就猛烈地砸进自己的心窝,一拳又一拳。 挺直腰板轻移过去,慢言问道“梅姑娘,你可听见我说话?” 梅姑娘微点贵首,虚汗丛生。 独孤斩月赶忙用自己的袖角替她轻轻掩去。 虫儿忍住满腹酸涩,再细问道“姑娘可把手递出,让我来细切一下脉搏。” 独孤斩月将梅姑娘的手腕递出,小心翼翼。 虫儿仔细诊了她的脉,她的脉象偏细,沉而无力,是体虚血弱的表现,可绝非是中毒的征兆。 猛回首看一眼药奴。 他了解虫儿的意思,点点头道“确实不像中毒,但也确实是中毒。” 药奴示意墨轩先离开,随后他叫虫儿拉开梅姑娘左腿的裙裤。虫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的左小腿连带整个左脚呈酱紫色,紫中透着黑气,表皮呈峦丘状高低凹凸,肉里青筋突现,仿若结着黑脓的毒瘤。 虫儿看这条腿如此恶心,但是梅姑娘却绝无凄凄哀号,只是孱弱得晕躺在独孤斩月怀里,连虫儿也要佩服她的坚毅。 “这是什么毒?什么时候发作的?”虫儿询问药奴。 此毒古怪非常,似乎有灵性一般只停留在一处,绝对不四散全身,可是却能把这占据着的骨肉凌虐非常,反复发作。 虫儿也算见识过些毒物,但均不如此毒诡异。 “自从她醒来以后,一直是这样,其间也吃过不少草药,但是都毫无效果,有时我也替她吸过肉里的毒素,可是毒性至猛,吸一口便要耗损许多真气才能吐出。” 独孤斩月终于抬头与虫儿对视,眼睛里迷迷茫茫。 他看自己的时候,总喜欢用这种朦胧的眼神,叫她看不透他。 虫儿心里苦笑 ----所以你,独孤斩月。 你才如此需要我的血来给她疗毒。 看美人时时在眼前受难,我若是个男子,也该拼出性命来拯救美人于水深火热。 可是,你选择折磨的人,却是爱你如整个生命的我。 虫儿忍住鼻尖的酸涩,强打起精神来,宽慰道“没有关系,千目可以吸食各色烈毒。”说着虫儿把千目的真身从袖子里拉出来。 一条血红的细长登时在众人眼里摇晃。 千目怕是闻见毒物的香味,身子猛然涨大数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睜至极圆,呲牙列齿张开血盆大口,疾要扑来。 “蛇!我怕蛇!”梅姑娘突然浑身剧颤,抖若寒蝉,像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舍命要钻入独孤斩月的怀里。 “梅儿……不要怕……”独孤斩月贴心地安抚道“这千目可以吸取你腿上的极毒,你就不用再受毒物的折磨了。” “月,月……”梅姑娘泣涕可怜道“我宁可是死,也不愿叫蛇来吸我的毒素,我真的很害怕……” 独孤斩月轻言道“我把你搂进怀里,你只看着我,不要去想别的,很快就不怕了,乖……” 虫儿已经烦透了,如今还要看俩人卿卿我我,她被愤怒的火焰快要灼焦。 “不若,我来吸。”虫儿竭力捏死手中的指甲,缓然说道。 “什么?”药奴上前拉住虫儿,略显激动道“你又不抗毒物的侵袭,怎么能吸梅姑娘腿上的剧毒?更何况你才大病初愈。” “没关系……”虫儿想她的声音调整的刚刚好,不悲凉也不沮丧,“等我吸完了再叫千目替我疗伤就好了。” 反正,她的生命存在的价值,不就是用来干这种事情的吗? 独孤斩月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虫儿朝他无所谓一笑,笑到唇边,不自觉得又僵硬若柴,艰涩无比。 梅姑娘眼角噙泪道“对不起,都怪我是个人族,没有做过任何有价值的事,只会拖累斩月……” “没有的事,你一直都是最好的……”独孤斩月温柔地把所有人迷醉。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要来看这些?索性叫她去死好了!邪恶的虫儿说。 我还愣着干什么,我不就是因为不想看见斩月对她的宠溺,才决定救她的吗?善良的虫儿说。 虫儿眼里看着他们相亲相爱,心里早破破烂烂的无从缝合了。 药奴走过来揽了虫儿一把,偷说道“等她好了,我带你回“寂雪啼苑”好不好?” 知道他心疼自己,惨笑道“先生这句话,似乎不该对我说吧?” 虫儿恭请独孤斩月将梅姑娘抱好,用“穿心”轻轻地在她腿间划道伤痕。 她要确保自己的力道拿捏的分毫不错,既不杀了她,又不叫独孤斩月多心疼她一分,虫儿的手颤抖不止。 药奴无言过来握住她的手,带着虫儿完成这细微的一刀。 污血瞬间喷薄流出,虫儿慌忙半跪下给梅姑娘吸毒。 在爱情的面前,她只有跪下的份。 那毒水汹涌澎湃,苦涩麻嘴,奇怪虫儿的味蕾失去了直觉,只觉得白水进了嘴巴,食之无味。 可想到这是梅姑娘的烂血,又恶心不止,吸完一口便呕吐三口,怕是连自己也快吐晕了。 梅姑娘被腿疾折磨几日,估计没有睡过安稳觉,须臾便沉睡过去。 看她左腿的毒紫似有减弱,暂时先停止吸食,请药奴替自己包扎。 虫儿怕真是大病未愈,头晕眼花的要死。只好要千目变回小兔崽子的模样,让他扶自己回去。 独孤斩月照顾好梅姑娘躺下,仿佛要来送她。 虫儿赶紧摆手劝他留下,她嘴角还有毒血的残污,慌忙掩住嘴巴礼恭道“独孤庄主且留步,梅姑娘需要您的照料,我改日再来继续替她除毒。”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独孤斩月忽然急了。 虫儿想,他定是急着自己怎么不一次性,多给他的心上人解难。 虫儿再礼貌恭谦道“虫儿言出必行,不若明天就来。” 真的不想再看他,再多看他一眼,她就要杀人了。 虫儿让千目立刻扶自己出屋,出“怜月阁”,总之要快快走出这个扼杀自己的地方。 须臾,千目奇怪道“姐姐,你的眼睛怎麽冒水珠了?” 虫儿擦了一把,高兴道“姐姐的身体好像又恢复到以前的功能,吸了这么多毒水,竟然都相安无事耶。” 虫儿很高兴,可以再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药人。 正文 第131章 姐妹相称 第二天,虫儿应约去了“月怜阁”,费力吸了小半盆毒水,梅姑娘的身子较之前日舒爽不少。 独孤斩月亲自给她喂了碗清淡养胃的小米粥。 第三天,虫儿主动去了“怜月阁”,流畅吸了小半碗毒水,梅姑娘的脸上靡颜腻理,粉嫩嫩羞花一片。 独孤斩月亲自抱她出去晒了晒太阳。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虫儿居然就穿上衣服习惯性得往“月怜阁”跑。 千目梦觉,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道“姐姐,你着了魔障了吗?现在才几时,你就跑去xi毒?” 虫儿“啊”的恍然大悟,无力地跌坐在梳妆台前,扭头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美倒还是美,可惜是霜打的茄子色,白里泛紫。 搓搓发僵的脸蛋,顾影自怜道“莫不是梅姑娘腿上的毒素,转移到我脸上了?” 其实最毒的还是独孤斩月对梅姑娘的宠爱啊!天天看,天天看得虫儿撕心裂肺。 千目趴在虫儿肩头,语重心长道“珍爱生命,远离毒物啊,姐姐。” 虫儿赶紧点头称赞道“嗯……有道理!” 回头钻进被窝,一个回笼觉睡到日垂三竿。 起来一看居然差点睡死在床上,赶紧再收拾好奔向“月怜阁”。 今日独孤斩月居然没有来。 虫儿检查梅姑娘的腿也无大碍,准备打道回府。 梅姑娘甜声道“对不起。” 虫儿想:什么方面的对不起,是救你没商量的对不起,还是抢男人的对不起。 随即伪善道“不知梅姑娘此言何意?” 梅姑娘的声音很是悦耳,她生病的时候没有祥听,现在听之如若喝了蜜酒,又甜又醉。 “我那几日病着,连累姑娘屈尊为我吸尽毒汁,此等恩情恩德胜天,我今日想留姑娘吃顿粗饭,聊表谢意。”梅姑娘恭请道。 虫儿想教育她,都这么大的恩情了,和该也是要给足金银珠宝才对吧。 再不然把男人给自己,姑奶奶天天可劲得给她吸。 不好驳梅姑娘的面子,虫儿且跟她去了膳房。 至膳房,发觉她连膳房里也是雕梁画栋的佳处,主厅中间布置黄玉桌面饰缠枝牡丹圆桌,围下几把黄花梨木梅花式圆凳,主位后列一花草虫鸟的浮纹屏风。 各色盆栽交相呼应,琳琅果蔬淡然飘香。饭菜也早早备齐,三牲五鼎亦不在话下。 虫儿不客气坐了上座,享受一下高级别的待遇。 梅姑娘涵养无量,坐在虫儿手侧为她拣菜。虫儿突然间觉得此状良好,正如狐媚子小姨娘为讨好正室殷勤巴结。 可就怕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索性自己不怕毒,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本事,所以虫儿完全不用考虑后果,肆意凌迟这些珍馐佳肴。 七八位美娇娥在正厅和厨房来回反复。 梅姑娘突然娇叹了口气,惊得虫儿把鸡腿撂回盘子里。 这是暗示自己要关心她的意思,虫儿赶忙关切问道“梅姑娘锦衣玉食,爱郎相伴,如何唉声叹气的?” 是不是太幸福了,牙疼啊? “虫儿大夫,我虽说生活得如鱼得水,可是也有自己的烦恼,无处诉说。”梅姑娘微蹙愁眉,似有黛玉附体的美感。 “你可以对独孤庄主说啊?” “就是不想累他烦心,才不跟他说的。”梅姑娘的弯子绕了十八转,曲曲折折,难入重心。 虫儿想,她怕斩月烦心,就不怕自己烦心吗? 她最近被刺激得还不够吗? 春花一笑道“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说给我听,没准我还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只怕梅姑娘你嫌弃我是个外人……” 不踩她一脚,挤不出话来。 “怎么会呢?”梅姑娘娇急道“不要说虫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单是见到姑娘如此豁达的个性,我也想与你交个知心朋友。” 虫儿冷讽---说你豁达就豁达,那你看得到我内心的狭窄面吗?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不是吹出来的。 虫儿受宠若惊道“我心里也曾思虑过,如果能和梅姑娘做个知己,死亦甘愿。” 然后,俩人相互吹捧完,决定以姐妹相称。 做姐妹,是做情敌的基础条件。 “梅姐姐,我想问一下,你是如何染上这等怪毒的?”虫儿发问道。 “既然决定交你这个姐妹,我就毫无保留都讲给你听,其实我是人族的,虫儿姑娘应该知道的吧?” 虫儿点头。 “斩月贵为九尾龙族的四皇子,本就是毗邻云端的皇族,他的身份就是一座山,足以压倒一切。” 虫儿点点头,这话题,自己深有同感。 “所以我们相恋之后,完全被所有人所否定,大家都说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爱一个人需要勇气,离开一个你爱的人,需要更大的勇气。” “那一年,我刚满十八岁,斩月说他可以为了我,抛弃皇族的身份,甚至为了我,毁却了与朱雀凤族联姻的机会。” 独孤斩月毁婚的事,虫儿以前听药奴提及过,当时听着觉得独孤斩月冷静果决,可从梅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知何种滋味呢? “当时朱雀凤族的女皇雀无极率领八十万大军压境,要为女儿讨要说法,斩月宁死不肯,就让他的父皇独孤九,在弓尔山之巅的斩仙台上,抽掉他龙族象征的龙脊。” 抽掉龙脊…… 虫儿闻言浑身解力,指尖渗出寒郁的冰凉,每每看见独孤斩月,他的笑颜都融化在太阳里,谁曾想过,他的屈辱和悲伤,难道都随风而散了吗? “然后呢?”虫儿不由一问。 “朱雀凤族的女皇性格刚毅,绝不是斩月抽掉龙脊就能撤军的,她说要棒打鸳鸯,就要打得彻底,否则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然后逼我喝下了朱雀凤族的奇毒“莫相负”,叫我和斩月生死相隔,永远不可携手白头。” “莫相负”,这毒名起得极好,问世间能有几人终不相负,怕只有在最相爱时最先离去的那个人,才永远是活着的那个人心尖的不负人。 雀无极真是蠢,她自以为死掉一个就可以完事大吉?这无异于把死掉的人,亲手种在活着的人的灵魂里。 “所以你就喝了?”虫儿追问道。 正文 第132章 洗白白 梅姑娘点点头,虫儿看见她多情的眸子里,渐溢出了感怀的泪水,那泪珠世间剔透,滚进虫儿的心里,叫自己的心里也阴雨连绵。 她也是拿生命,在爱着斩月。 梅姑娘顺利的把压着她的山,转移到了虫儿的头顶。 “斩月想尽办法保存了我的尸体,叫我进入永恒的睡眠,然后他再花十年时间找到了可解世间万毒的解药,我才有幸得以重生,只是奇怪我虽是醒来,但是左腿却近况糟糕,只怕是命不久已……”梅姑娘哀叹一声,花朵为之凋谢。 独孤斩月花尽十年的光阴找到的药,不就是自己吗? 心里的感觉莫名其妙,既想哭,又想笑,她早说过有些人是欠摧的,例如自己。 虫儿哀婉地看着梅姑娘,衷心说一句道“梅姐姐,你半死不活了有十年之久,斩月救你用掉四年,之后再加三年,那么你现在的年实际龄应该是……” 搬指头掐指一算,妈呀!三十五岁了呀!在人堆里也该是个少妇呢! “哎呀……”梅姑娘一把搂住虫儿的手指,娇羞道“你怎么在煽情的时候算这个……好讨厌,人家中毒的十年没有变老,所以不用加在一起啦!” 她娇笑的模样煞是可爱,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虫儿早知道梅姑娘的言下之意,是想请自己替她除毒,所以顾左而言他。 其实她的身子耐得住毒摧,可是耐得住老吗? 人的寿命最是可悲,活得再久,最美好的年华也不过二十几年。 要么,在最美好的年华绽放,要么,在最美好的年华看别人绽放。 你的绽放,由你掌控。 梅姑娘有梅姑娘的忧愁,虫儿有虫儿的烦闷,她们活该做情敌,一样的欠摧。 “那梅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救你的解药叫什么名字?”虫儿明知故问道。 “你看,叫金甲子。”梅姑娘没有心机,或是跟虫儿聊天熟络起来,她主动掀开袖子叫虫儿看。 净白如瑜的胳膊肘内,清晰可辨金甲子的尖嘴利爪留下的痕迹。 虫儿是知道金甲子的狠毒的,这梅姑娘能活下来全托自己的功劳。 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旧伤痕,奇怪道“四只金甲子为什么只留一丁点爪痕。” 梅姑娘反应剧烈,花容失色道“怎么会有四只?分明只有一只的呀!” 怎么可能是一只?自己被吸了四年的精纯之血怎么会变成一只,缩水太离谱了吧? 虫儿张嘴要问,半盆热菜泼在她的肩头,火热啄来。 “美女,你要给我毁容吗?”虫儿腾得怒火潮涌,双手不停将携带着余热的碎菜从肩头抹去。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一绿服侍婢手脚慌乱地拥上前,用自己的素帕替虫儿拨去肩头的残污。 “幽碧,你怎么可以如此笨手拙脚?”梅姑娘也赶过来替她收拾干净。 梅姑娘唤她幽碧,虫儿偷窥那绿衣缠裹的娇小人儿,眼里熟悉非常。 以前在“寂雪啼苑”时,幽碧和隐浓这两位侍婢曾伺候过自己一段时日,算是有些缘分。 虫儿只依稀记得幽碧年纪稍轻,所以性格带着些天真无邪的活泼。 隐浓年纪稍长,自然端庄稳重些。 俩人虽然得了令,不许跟虫儿多作交谈,可是三人私下也偷偷零星谈论过私密的闺中话题。 自从虫儿从“寂雪啼苑”私奔后,半路就跟着独孤斩月他们走了,谁想三年后居然再见旧人。 她现在服侍新主,与虫儿对面不识,顿时怅然缠心。 生命中曾经的熟人,也许就是日后的过客。 正回忆往事,隐浓自內厨紧步赶来,看她神采肃穆,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比三年前更加冷静持重。 “对不起,请姑娘切勿怒责,待我回去好好教导她。”隐浓慢条斯理地揪开幽碧,自己亲自为虫儿处理。 虫儿看她轻言慢语,动作迅捷,果真比毛手毛脚的幽碧更加会伺候人。 “这可如何是好?”梅姑娘细眉略挑,愁上心头道“都怪幽碧这丫头手拙,弄脏了姑娘的衣服。” 幽碧羞臊地低下了头。 “没有关系,我这衣服粗俗,泼上油污也不算作贱,回去洗干净了还可以穿。”虫儿应笑道。 梅姑娘道“那可不行,怎麽可以叫虫儿妹妹穿脏衣服回去,而且是我的贴身侍女弄脏的,应该由她将功补过。” 虫儿调皮道“难不成叫虫儿脱下衣服,光着回去吗?” 所有人都掩口而笑,气氛忽然活跃起来。 梅姑娘边笑边想,眼里一闪道“不然虫儿妹妹在姐姐这里洗个澡,去去身子上的油污,我再把自己的衣服借一套予你,这样妹妹既可以穿着衣服回去,明日幽碧洗干净衣服后,再给你送过去,也算弥补自己的过失,妹妹觉得可好?” 说着拉住虫儿的袖子,恳切地笑作一束美人菊,干净又温馨。 虫儿发现,梅姑娘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 可是虫儿不喜欢她的建议,自己不喜欢在别人家洗澡,也不喜欢穿别人的旧衣。 梅姑娘见对方不答应,大约摸准虫儿的小心思,再补充道“不会叫妹妹穿旧衣的,是我没有穿过的衣服。” 隐浓也适时过来帮话道“姑娘就应了我家小姐吧,否则若是叫姑娘穿着脏衣服回去,我家姑娘肯定是夜不能寐了。” 虫儿想说,有这样夸张吗? 梅姑娘把虫儿的袖子在手里拉了拉,朝她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害的让人怜惜。 立刻知道独孤斩月为什么会独爱她了。 会撒娇的女人有人爱,尤其是会撒娇的绝色美人。 连虫儿自己都有些无法拒绝她。 “好吧!”彻底被打败道“不过我要自己洗。” 梅姑娘噗嗤笑道“虫儿不是自己洗,想让谁和你一起洗呢?” 虫儿的脸瞬间被她笑红了色彩。 隐浓将虫儿引入梅姑娘专属的浴室,自己先行告退。 一路上虫儿走在前面,她规矩地跟在身后,有好几次自己想与她搭话,回头都被她恭谦的笑容拒绝,虫儿知道自己不能再与她无间,心里多少遗憾。 隐浓退却后,虫儿独自进入浴室。 这浴室想当然的豪华气派,因为是梅姑娘用的,所以除了装饰典雅之外,更贴心的将浴池的深度减为一半,以防梅姑娘腿脚不便,沐浴时被淹溺。 虫儿讨厌独孤斩月的体察入微,他把梅姑娘的衣食住行安排的无微不至,以至于梅姑娘生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虫儿也讨厌自己。 索性不去管那些烦心的事情,脱光全身的衣服钻入温热的池水中去。 洗澡就该洗个痛快,把身上的,心里的烦燥都清理干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戏水如鱼,逍遥赛鸟,浴室某处隐约咯噔一声,声音虽轻,却吓得虫儿一头埋进水里。 正文 第133章 好难过 再听又没了动静,探出头看看池边,万物沉寂,只有手脚划水的潺潺声。 虫儿莫名想起鬼谷女,她锁住男人冤魂的“濯颩池”也如此池一般,又宽又广看似摸不见边际,实则暗藏玄机。 突如其来的念头想一下还好,可是人的思维管束不住,越想越紧张。 干脆不洗了,翻上浴池打算穿衣服。 浴池四周陡然凭空出现无数个艳绝的女子,密密麻麻,各个角度,将整个浴室里的四面墙壁占满。 “什么鬼?”虫儿羞得蹲下身子,脑子里轰然一片茫然。 那无数个女人也环住胸.部,蹲在地上,羞躁得连身子也颤抖不止。 定睛细看,这些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湿漉漉的长发宛如乌黑的水草,蜿蜿延延敷盖着纤细的腰肢,匀长的四肢蜷缩作一团楚楚可怜。 她们的五官在朦胧的水汽里氤氲作娇媚的花朵,朵朵在炼乳里傲然绽放,她们的眼睛比蓝天更为澄澈,仿若注入了整片海洋。 她们都是虫儿。 虫儿心里靠了一句,紧绷的身子终于放轻松,无奈再看一眼周围,不知何时,或许是这浴室有什么机关,总之原先的古朴墙壁现在全变成了镜子,将整个浴室包围。 她看到的赤.身女子全部都是虫儿自己的影子。 难不成安装了镜子可以增加浴室的亮度? 虫儿拍拍胸口站起身来,自我安抚仍旧翻腾不止的心脏,心里怒骂不断,也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做这般设计,还好自己条件反射蹲下身体,若是惊吓过度,慌不择路,刚才真的要裸.奔出门了。 气恼得敲一把镜面,真是的,她还以为有人窥视姑奶奶出水芙蓉呢! 一把敲过去,五指居然捣进镜面之中,银色的镜面宛若粘稠的水银色蜂蜜,瞬间将虫儿的指头吞没? 虫儿离奇收手,镜面将虫儿的指头吐出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纹丝不乱。 再三试验,镜子淹没了五根纤细的手指,再又吐出,自始至终镜子都不曾变幻。 虫儿顿悟,难怪这些镜子表面不会被雾气覆盖,就是为了在任何潮湿昏热的情况之下,都可以从不同角度把自己的身子看个明明白白。 实在想不通,梅姑娘是想看什么,难道她的身子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狠狠鄙视自己一番,女人身上能长什么,梅姑娘有的玩意自己也有。 恬着脸也欣赏一下自己的胴.体,嘿嘿嘿…… 赫然发现,滑白绯腻的身子上有颗朱红色的圆痣,这颗痣就藏在虫儿的左胸下方,自己根本是看不见的。 退开几步,谨慎打量左胸下的这颗红痣,此痣樱桃大小,柔若肌理,红艳艳的妖娆,最奇怪是它不像寻常朱砂浮络于表,简直是血凝的圆珠要从**里钻出一般。 难怪自己总觉得胸部下方有穴火眼,每每均要由此处喷出滚滚毒火,疼痛钻心。 好奇再看,那红痣中若隐若现一个字,可是字太浑浊看不分明,虫儿双手埋入液态的镜子里,想好好看清楚倒底是个什么字。 “咯噔”从水镜里面,清清楚楚地传出细微一声,镜面旋即荡漾一圈微弱的潋滟,漫至整面镜子。 虫儿心里随之咯噔,果真有臭流氓在偷窥她! 哪管三七二十一,三步并做两步跑在置衣处,摸出“穿心”送力一弹,“穿心”敛起万丈冷芒,眼看走就要离手。 “虫儿妹妹,莫怕莫怕,是我……”幽碧扶着梅姑娘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 “我来给你送衣服的……”梅姑娘就要进来。 虫儿“哇哇”大叫道“女女授受不亲,你赶快走开!” 回头一跃冲进浴池的温暖浅水,激起千层浪。 险些差点忘了这个浴池比普通的浅,险些一头撞在底端,冒出些血花来。 …… 梅姑娘要遣人送虫儿,她都一一谢绝。 她忽然看虫儿出了神采,幽幽赞道“妹妹真好,可以永远这样青春永驻……” 哈哈哈哈,虫儿干笑道“青春永驻,还不如仙福永享来得划算。” 梅姑娘尴尬一笑,却也胜却人间无数。 与她礼别,独自返回。 行风的夜晚是迷醉的,虫儿晚间没有出来过,今夜忽然发现行风之外的结界,居然是迷离的浅紫色。 或许是行风之外,峥嵘勃发的紫竹林,被日照蒸发了紫气,到了夜晚便滞留在结界的气流中,连月色也被染了流浪的紫霞。 她突然不想回去,随便挑了一条小径,曲曲折折走了过去。 待至楼宇矮退,繁华落尽,随意来到了一处荷塘。 其实哪里有荷,水里干干净净的只剩下死寂的碧绿,毫无盎然的生机。 虫儿奇怪九尾龙族四季潮热,哪处野水里不是荷叶弥弥,就算没有荷花映月,起码也该长株浮萍。 可惜水里空空如也,荒凉的如同自己的心境。 池边独立一块巨石,虫儿攀至上面坐了一坐,蓦然发现此石间竖插一截断箫,箫管深埋石内,翠冷冷的裂缝,被紫月的余晖溢出了些许幽怨。 他还真是把荷花铲除的干净彻底呀! 虫儿触摸到的箫间的冰凉,夜风徐进箫管外的小洞里,迂迂回回地撞击着内壁,呜呜得哭诉出了凄凄愁肠。 青芜给她织的幻影是真实的。 虫儿顿时软坐在石沿,几日憋屈在肺腑里的痛苦,潮水一般涌上眉头。 她本是带着自私的目的进入行风,在破坏独孤斩月和梅姑娘的婚事之余,虫儿是曾卑鄙的想过要横刀夺爱。 可是今日梅姑娘的三言两语,却悄无声息把自己打入无间地狱。 他爱她,被抽掉龙脊。 她爱他,愿饮下剧毒。 他们的爱都天地难容了,而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区区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难道她能做到比天地更绝情,更冷漠吗? 胸口间的红痣突如其来得疼痛难忍,似乎要从皮肉里再朝外钻一钻。 虫儿估计是疼急了,眼睛里忍不住要涌出眼泪,伸手擦了一把,又涌动新的泪珠,源源不断。 人说疼到要死的时候唱支歌,歌声停止,眼泪也会停止。 虫儿想试验灵不灵。 于是哀哀得低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夜静无声,紫月孤泣。 “你再这样哭,我就该死了……”背后的人动情低咒,他的动作又轻又快,虫儿几乎没有注意到是谁来到自己身边。 一只含冰的凉手,腾云驾雾般把虫儿锁死在更冷的怀里。 “你……” 他的脸潜藏在朦胧的泪光中,被泪水清洗得完美无暇。 他的唇,含.吻住了她的。 正文 第134章 你…… 他的唇,吻住了她的唇。 专注又深情,停留又辗转。 他的吻,是冰雪初霁中第一颗融化的晶珠,是春雷阵阵时第一滴无声润叶的细雨,是尘埃落尽后第一缕拂过鼻尖的清风,是万物复苏里第一片花瓣迎新绽开的脆响。 虫儿没想到会是他,可是虫儿活着的每一秒,虫儿呼吸的每一口气,虫儿走的每一步路,虫儿梦过的每一境。 都愿求得此一吻,沧海桑田。 独孤斩月轻闭着双眼,紫色的月华水滴般滞留在了他疏长的睫毛上,伴随着吻连绵起伏的深.入,在睫毛间苦涩地颤抖,最终散落在紫气横斜的霰霭里。 他的凉舌裹着灼心的苦,寻寻觅觅,一口一口递送入虫儿的舌尖,搅拌着她伤心的泪汁,俩人默默的分食入腑。 此时此刻,虫儿抛弃了一切羞.耻,抛弃了一切是非,她就要他吻自己。 只要他吻她,虫儿便是他的。 只要他吻她,虫儿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脱。 虫儿伸出两只胳膊,蔓藤一般缠锁住独孤斩月的后颈,双手深埋入他漆黑的发丝,不断地绞扭揉.搓。 只要他吻她,她就不要廉耻。 调整自己的坐姿,两条腿效仿胳膊一般,反缠紧他的后腰。 只要他吻她,她愿缠住他生生世世。 独孤斩月是冷的,怀里是寒的,他的唇冰凉而刺骨,他是冰做的火焰,滋滋燃放着怒火特有的冰焰,火一般炽烈的冰冷,火一般摧毁的刺激,把虫儿火一般的骨肉冰封入他的胸怀。 直至虫儿的身子和他一般严寒,火花耗尽。 虫儿将独孤斩月向后一压,他轻轻松松倒在虫儿的怀下,他的身子如同绵软的冰雕,任虫儿肆意琢磨,打造。 独孤斩月轻哼了一声,吐出砭人肌骨的销.魂。 虫儿心碎一震。 他吻她,她可以死,但是绝不能害了他的名声。 虫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朝身下的男子露出嘲讽的淡笑“独孤庄主好拙劣的吻技,幸亏今夜错吻的是虫儿,若是用这种技术去吻了梅姐姐,她该有多么失望。” 独孤斩月倒在石壁上,黑发散乱了一石,凌乱错落,他怪看虫儿一眼,难以置信道“你……” 虫儿捏住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掐,用从他身子上汲取的寒意,悠然自得道“今夜的事全怪虫儿,是我借穿了梅姐姐的衣服,害独孤庄主错以为我是她……” 又狠狠咬了一口嘴唇,痛到无法呼吸才继续道“不过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 虫儿双手固定住他的头,乘其不备俯下身子一口吮住他的唇,狠毒攻击他的唇瓣,须臾,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他的身子。 虫儿假意放.荡地用舌头舔.湿自己的唇瓣,故意无所谓道“庄主可要牢记,我这接吻技术才叫正宗,顺便把你的错吻还给你,从此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潇洒跳下巨石,完全不给独孤斩月反驳的机会,逍遥自在道“庄主慢慢体会要领,虫儿还要回阁休息呢。” 流苏的月光,拉长了他寂寥的背影,他的身周结了一层寒冷的冰结。 虫儿知道自己伤不了他,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她只想让他心里自在,不会为吻错人而耿耿于怀。 他那倾世一吻,或许真的是吻错了人。 但相濡以沫的纠缠时,虫儿却是宁可消亡的真心。 在这虚妄的华胥里,她一个人抵死倾尽全力,就足够了。 虫儿避开他缓缓坐起的身子,逃跑的兔子一样动用轻功,飞离这片伤心之地。 越跑越快,越跑越欢。 斩月唇上的冷香,还在虫儿的口中激荡。 虫儿越跑越冷,寒彻心扉,还好他的身子是万年的冰石,她才不会像从烈火里逃脱一般余火焚身,活不如死。 从冰天雪地里逃出的心灰意冷。 才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只是刹那,一股淡酒飘香,将虫儿的伤怀全部驱散。 “傲狠!”愤懑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虫儿熟悉记得烂酒鬼那浑烈的酒香,但凡闻见零星酒味,第一直觉便是他。 糟糕!莫非他要袭击斩月!! 虫儿惊魂驻足,反身一跃,折返回去。 现在四下死寂,遍野无人,独孤斩月需要帮手,哪管什么情爱冷热,她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站住!”半空童稚一声,却沉如暮鼓。 虫儿诧异收住脚步,谨慎盘察四周,旷野空荡,毫无人影。 可是酒气依旧,醉生梦死。 “你……看不到我吗?”千目从一棵大树的树干下脱离出来,他的影子也与树影分离。 原来他藏在树旁。 “你看不见我,你的眼睛里自始至终只有他!”千目摇摇晃晃地蹒跚过来。 没有孩提的无邪,没有童稚的幼嫩,有的居然是心碎的伶仃。 还有焚遍青山绿水的眸子,火树银花。 “千目,你个死孩子……”虫儿拍拍胸口的惊悸,险些被他吓破了苦胆。 “大半夜的出来装什么鬼?”两手叉腰,准备要教训他一番。 一看他手里提着酒罐,虫儿气不打一处来道“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居然还喝酒,你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吗?你不想发.育了吗?” 把他手里的酒罐一把夺走,拿手指点他的小脑袋道“不争气的坏孩子,从小学喝酒……” 千目一把搂死虫儿的腰,语带狠毒道“你睁开眼看看,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 虫儿闭嘴。 “千目乖乖……”赶紧摸摸他的额头道“你喝醉了,我是你姐姐呀!” “姐姐……”千目的眼睛,混合了紫色的云流,冷作两片幽郁的薄翠,马上被肺腑狂娟的邪火冲破。 “我天天和你睡在一起,难道你就看不出我是谁?” “谁?”虫儿疑惑道。 “叫你再装傻!” 刹那间,紫色的散气渐渐凝汇与千目的躯体周围,越裹越浓,汇聚做一个紫色的蚕茧,直至蚕茧被拉长做成熟男子的身形,紫气轰然暴裂。 紫流逸溢中,一双邪性蛊惑的水眸流作墨绿的冷潭,万根魅紫的发丝在同色的紫雾里穿梭张扬,他的眸子蕴涵了招蜂引蝶的繁华,他的唇角镀满了芬芳馥郁的娇蕊。 “樱祭夜?”虫儿确实明知故问道。 正文 第135章 坏东西 自从摸到他手腕间的雄镯,早猜他是樱祭夜,只是故意装傻罢了。 “这回看清楚我了吗?”樱祭夜朝虫儿逼近一步。 “我……天这么黑……我看清楚和看不清楚有什么关系呢?”虫儿看他喝了酒,脾气不太顺畅的样子。 “那个,见到你我很高兴……”赶紧谄媚道。 “不对!高兴个屁!”虫儿恼怒道“你变成小兔崽子的样子,还骗我说自己是千目……” “你还跟我睡一张床……” 虫儿气得直跺脚,叫骂道“骗子,骗子……说了不让你找我,你还找……” “樱祭夜……你快走……” 樱祭夜的邪笑一闪而过,等虫儿发现他身形立动之后已经晚了,一股紫风朝身周卷袭,将她的双手死死捆在身后,摁倒在草丛里。 “你要干什么?”虫儿开始无端的恐惧,他突然变回真身,又喝了酒,虫儿有些惧怕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你也会害臊?”樱祭夜只手将她的手拉至头顶,身子跨坐在虫儿的腿上,任凭怎样扭动,也摆脱不开他的禁锢。 “你刚才不是用这个动作,把独孤斩月压在石头上了吗?好虫儿,你还真是热.情的令我刮目相看哪!” 虫儿清楚得听见他磨牙的声音,如同吃骨。 “我什么也没干!”虫儿哀求道“樱祭夜,你喝醉了,不要胡闹!” “可是,”樱祭夜邪恶地看看紫月,他的紫发飞扬至紫色的月宫,仿佛从天际飘落的嫡仙,连天空也黯淡无光。 “可是……今晚我却非要干些什么,否则你一直忽略我的存在……”他的绿眸顶替天空的繁星,闪烁一击绿色的黠光。 “你不要这样!”虫儿真的有些怕了,“这里马上会有人来巡夜……” “不用怕……没有人会来打搅我……”他扬出空闲的手,丢出真正的千目,邪恶道“谁敢来阻止我,就吃光所有人……” 千目由细变巨,凌空幻作成庞然无比的毒灵翱炽,它盘长的巨身将虫儿和樱祭夜紧紧围绕在中间,天然无暇的监牢瞬间拔天鼎地,连一丝光明也看不清晰。 樱祭夜浑身散发出魅惑人心的邪气,充斥在整个翱炽编织的监牢,为他的魔魅插上了邪恶的翅膀。 “你不是嫌弃独孤斩月的吻技烂吗?叫你看看正宗的接吻技术……”他把邪气十足的唇,狠狠地碾吻在虫儿的嘴上。 他恶劣地用鼻子堵紧虫儿的鼻孔,让她被迫张开嘴巴,由他肆意的凌虐。 从未见他如此阴鸷,仿若一个魔鬼在邪恶的蹂.躏爪间的猎物。 独孤斩月留在虫儿口内的寒郁,几乎被他吞噬干净。 他口内酒气迷惑,连虫儿也被迫吸.食了许多酒香,迷迷糊糊得把脑浆也要灼烧干净。 樱祭夜陷入癫狂的魔境,突然扯开虫儿的衣服,在她耳洞里迷醉道“先占了你的身子,再占了你的心……” 他无法无天的侵蚀着虫儿的整个灵魂,虫儿突然心里充满了厌恶的愤懑,此刻他和端木云一样,都是无耻之尤。 她心里才想,眼睛里不断滚出了涛涛的泪珠。 这些男人倒地当她是什么? 前胸的火眼汩汩得冒出浓重的恨意,简直要烧光一切伤害自己的人,包括樱祭夜。 “你怎么了?”樱祭夜突然放缓了动作,他似有些懊悔,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放开了虫儿的手,双手宠溺地拂去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你别哭啊?你被鬼谷女伤害,被独孤斩月无视的时候也没有哭得如此厉害?怎么我才亲.亲你,你就哭成这样?”樱祭夜顿时失了邪恶的气场,赶紧把虫儿搂进怀里,手足无措道“你不要哭了,你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做坏事了……” 虫儿哇哇哭起来,大哭道“你和端木云一样坏!” “胡说!” 樱祭夜把虫儿往怀中更深处揉捏,“我怎么可能和那个畜生相提并论。” 虫儿的泪水磅礴雨下,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要强bao我……”虫儿委屈道。 “天哪!”樱祭夜叫屈道“我这是爱你爱到恨不能……” “这就是赤.裸裸的强bao!!” 虫儿把几个月的委屈全部算在他一个人头上。 “你刚才还那么凶,你扯开我的衣服,你说要我做你的女人,你还……” 虫儿哇哇哇地猛嚎。 樱祭夜神俊的面容上飘过一丝尴尬,道“我这不是第一次碰见你这么难.搞的女人,以前只要我勾勾手指头,她们都乖乖脱.光了躺下……” 虫儿暗撇一下唇角,有这么炫耀自己的风.流史的吗? “哇……”拖长哭调道“你现在还说要搞.我……” “呃……”樱祭夜无语道。 “主人……”千目尽量缩小巨大的唇道“今天就这样吧,我感觉有人要来了……” “哇……”虫儿这回是假哭道“你干坏事还让小孩子把风,千目什么都看见了,我以后的名声更加糟糕了……” 樱祭夜慌忙捂住虫儿的嘴巴,道“姑奶奶,你比我狠……” 虫儿瞧他风流惯的人物,自热不会下流。 有道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翌日清晨,虫儿暂住的“绮霞阁”来了位熟客。 放眼随瞧,居然是雀漓萧。 虫儿的头一下子变作两个大。 樱祭夜摇着玉扇,匿笑道“又来一位痴货。” 虫儿讥笑道“好歹人家会做饭,你会做什么?” 樱祭夜玉扇手心一敲,不怀好意笑道“我会做……” 虫儿立马拿手指立在他的唇瓣,嘘声道“反正我没领教过,你不用嚣张了。” 樱祭夜的邪笑荡漾至眉眼深处。 雀漓萧进来最先看虫儿,笑容阳光和旬,态度亲昵道“虫虫,我可看见你了!” 他看虫儿的空暇瞄一眼樱祭夜,似诧异低语道“为什么丑八怪也在这里?” 樱祭夜脸色急转直下。 虫儿赶忙唤来真正的千目,嘱托他带他的主人出阁转转。 “难道我是狗吗?为什么要我转?”樱祭夜绿眸流火,捏一把虫儿的蛮腰气呼呼道“你把小白脸单独留下,叫我很不放心,我好不容易才用自己的真面目面对你,根本都没看够呢,你就叫我走……” 正文 第136章 有事找师傅 虫儿翻他一眼道“是谁通过欺骗的手段,变成小朋友哄我天天睡在一起?” 樱祭夜笑道“只是睡的滋味,你知道我煎熬的难受吗?” 虫儿哼道“这么大的便宜都叫你占去,还不听话离开……我真的正经有事找他。” 樱祭夜道“那今夜?” 虫儿一语双关道“快快……滚蛋!” 樱祭夜贼笑着拿扇子勾一下虫儿的下巴,得意洋洋地斜看一眼雀漓萧,拉着千目的小手出了门去。 见他走远,赶紧朝雀漓萧殷勤道“漓萧,你怎么进来了?” 雀漓萧脸色一红,似有怨言道“我再不进来能行吗?” 虫儿心底暗呼,苍天啊,大地啊,这麽多帅哥扎堆得来看守自己,她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地落泪呢? 故意忽略他的小埋怨,继续道“行风最近守备森严,出入监管极严,我几次想出去都被阻拦,你怎么可以进来呢?” 雀漓萧怪看虫儿一眼,仿佛对她说的话题内容极端反感,略琢磨一句脱口道“虫虫,难道你就如此不想见我?” “瞧你说的……”虫儿拿袖口蹭蹭额角冷汗,无数个谎言借口在脑海里走马灯转了几圈,最后敲定其中一个放招道“漓萧,我有一个宝贝藏在婷竹阁以前我住的那个房间里的床底下的第三行第五列的墙砖后面你帮我拿来行不行?”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诉求,偷瞄雀漓萧的反应,生怕他哭天喊地地说,自己一见面就开始利用他。 雀漓萧意外笑面绯红道“虫虫,你真是……” 他的贼爪牢牢揪住虫儿的手,兴高采烈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奇怪他的反应,更好奇他的手段,为什么独孤斩月会容许雀无极的儿子,在行风出来又进去? 雀漓萧仿若先见,道“虫虫单独留我,说明比起丑八怪,你更加信任我,所以……” 他把虫儿的眼睛,无声无息,印看在小鹿般透彻的眸子里。 “所以你有事尽管找我,我必效犬马之劳。” 虫儿嘿嘿傻笑想:您这种高级犬马,我使唤得好心虚啊。 晚上,雀漓萧就把东西拿回来。 虫儿顺道把樱祭夜和千目,一起赶到他住的宅子里去。 啊,的世界终于清静平和了。 谨慎检查布包,确认雀漓萧没有私自打开过。 虫儿取出阳镜青芜和世上仅存的果果。当时为了参加药奴的考核就把这两件宝物藏着。 拿到青芜,虫儿先滴一滴鲜血在镜面上,血珠渐渐地融化在镜片之内,涟涟镜波漾起血色的红漪。 “师傅……”,谄媚道“徒儿不孝,害师傅受饿了。” 青芜不语,虫儿慌了神采拿起镜子狂摇道“师傅,师傅,你被饿死了吗?” 青芜沉言道“死物怎么会饿死,倒是你这活物真是自找死路,偏偏要跑进行风受死。” 虫儿知道他指责自己痴恋独孤斩月的事情,诞笑道“师傅还不是一样多情,非要找到阴镜红莞,生死不休。” “就是因为痴情太苦,所以想劝你及时回头。” “那师傅感觉,我应该选择谁来做替代品?樱祭夜?雀漓萧?还是药奴呢?再不然给他们全收了,一天换一个?”虫儿揶揄道。 “你的心思如此粗浅,就怕到时候被他人给利用,而不是你利用他人。” 青芜意味深长道“人的感情最是水中月,雾里花,不看到最后,谁也看不清楚真心,有一点小虫子你要切记,身子可以给,但心不能乱给,一旦真心错付,鬼谷女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虫儿知道青芜真心疼惜自己这个徒弟,有朝一日,纵使天下人负她,师傅也是会站在自己这边守护她的。 虫儿恭谨地抚摸镜被,感怀颇多道“世上只有师傅对我最好,师傅的好,徒儿铭感五内,只是现在行风内有一个极恶之人潜藏其中,师傅如果助我除掉此人,我便可安心离开。” “你一直不是想除掉梅姑娘吗?” 青芜一问,虫儿立刻红了脸庞道“徒儿痴念,师傅倒记得牢固,现在独孤斩月的生命或有危险,我心里总是记挂他的安危,如何还有空暇去害人呢?” 再说,自己对梅姑娘真心下得去手吗? “说来说去,你的心思就脱不开独孤斩月这四个字……也罢,你把所有的线索详细给为师重复一遍,我且分析一番,再作定夺。” 虫儿遂把把全部有关傲狠的事情,给青芜讲述一遍。 青芜沉思片刻,精光略闪道“你说的傲狠,我也随你见过一次,便是停溪林那次,此人心机颇重,所以我们的分析就不能按照正常的思维。” “你说三年前,在朱雀凤族的地界,他偷袭过你和独孤斩月,当时他还动用噬魂虫来控制人族的试验品,可见此人是冷血至极的人物。” “可是你觉不觉得奇怪,他这般杀伐冷酷的人,为何只刺穿独孤斩月的胸膛,而不再补刺一刀结束独孤斩月的性命。” “或者说他的刀的确狠猛刚鸷,但是如果他设伏的目的果真在独孤斩月,那就应该确保万无一失,可是他最终选择的方式是叫你们自生自灭,这不是很奇怪吗?” “最重要的是,他对所有人使用狿香散,狿香散是鬼谷女的灭门奇毒,毒性凶猛你是领教过的,在所有人都中毒的情况下唯独,你没有中毒,难道他不会奇怪吗?” “停溪林里他用毒妖追杀你,九层香障里他刺激端木云用毒物对付你,为什么一遇见你便使毒,你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从始至终,他都留你一活命,没有亲手解决你,这才是最奇怪的。” 虫儿听青芜分析,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傲狠根本不是意在谋害独孤斩月。 其实从头到尾,他想测试的人,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难怪在九层香障里,他说对我很失望,他还说我不是他要找的药人。” 虫儿深叹一口气,幸亏那日自己来了桃花癸水,身体产生异样,否则那日若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或许已对自己下毒手。 可是他费尽心机,证明自己是药人,有什么价值呢? 还有虫儿才刚从“听风谷”出来,他是如何知道商队的行车路线,更是如何设下毒局,专门试验自己的药血呢? 正文 第137章 偷窥 “内鬼,在听风谷里的时候就有内鬼了。”虫儿恍然大悟道。 “最可怖的是,这个内鬼现在就在行风之内。” “师傅,何出此言?” “第一,傲狠可在这几日内出现过?” 虫儿摇头。 “第二,最近行风内可有莫名的尸体出现?” 傲狠可用变形虫变幻,如果想溜出去必须要杀一执掌权势人,方可借尸还魂,大大方方从正门遛出。 “这倒也未听闻。” “第三,庄子里可曾丢失物品,例如粮食?” 虫儿均一一否认。 “既不丢失,也不增加,那就说明傲狠被人很好的藏起来了,而且此人应该也与你相熟。” “主要的是,这个内鬼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你倒地是不是当年的那个被藏在听风谷里雪若。” 最近,总在逼迫问自己是不是雪若的,也便他一人…… “什么?”虫儿悚然呼道“难道是药奴?” 心里顿时喝了碗黄连水,苦不堪言。 难怪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提醒虫儿,要她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不可能……”虫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 他对她的所有好,全部无情地敲打在心头。 “怎么会是他?”口内涩味横生,几乎将虫儿销毁。 “你也不要太过肯定,”青芜告诫道“是不是他,咱们也该要验一验真伪。” “怎么验?如何验?”虫儿的话语里充满矛盾与痛楚,她真心不希望这个内鬼是药奴。 可越想越觉得几次意外,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难道说,她真的思虑浅薄,识人太过表面? “这次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青芜意味深长道。 “该置谁于死地?”虫儿苦问道。 “你……”青芜确答。 …… 迈进药奴独居的小院,他的宅子在行风的最深处,这很符合他的喜好,既享受尘世间的宁静,却又避开尘世间的纷扰。 最主要的是,住得深,更容易掩人耳目。 虫儿的步履轻慢,带着忐忑不安,默默希求他不要听见自己走近的脚步,好让她一把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可虫儿又祈祷他听见悉嗦的动静,赶快把证据隐藏。 天知道怀疑一个你信任的人,是多么的折磨。 稳定慌乱的情绪,推开他的医房房门。 “嘎吱……”一声,漫屋的药气缭绕,伏腾画影。 药奴常年被这些草药熏染着,连他自己也是浑身药香扑鼻,令人神安。 虫儿偷唤一声药奴,不见动响。赶快进屋掩门,仔仔细细地把他的药房打量个清楚明白。 他最爱干净,几乎洁癖。整个房间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左面墙壁内嵌入一具巨大的药柜,摆放的是全部是盛放药草的木质抽屉,近上千种草药陈列其间。 细看哪个抽屉是他常常拉动过的,结果所有的抽屉边沿,包括墙角几处隐蔽的药柜,他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虫儿我随意拉动几个抽屉,没有触动任何机关。 再看右墙壁上瓶瓶罐罐列放数千只,也是整整齐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哪只瓶底埋有机关。 心里不由大骂,跟他打交到真是累死了。 正面摆放的是他的书桌,笔墨纸砚陈放井然,各类医典排比有序。 虫儿又骂道:干净成这样叫人怎么好意思乱翻。 翻乱了恐怕连虫儿自己也难以整理。 忽见桌面摆一杯淡茶,用手一摸发觉杯面微温,推测是刚刚倒好就突然离去,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虫儿准备先速速撤退,夜半再来。 转身要走,看见门棱琉璃处聚焦一束光斑,照射在千瓶之内的某处,这光束被上千个玲珑剔透的瓶子反复折射,光源穿梭。 原是进来背光看不到,但是离开时借助光线的折射,刚好显得其中一净白玉瓶愈发通透,格外醒目。 幸亏她偷懒没有乱翻瓶瓶罐罐,否则无论乱动了哪一瓶的位置,都难以看见这支白瓶。 眉飞色舞转动这支白瓶,喀嚓一声两墙俱动,露出一方暗格位于书桌墙后。此暗格做得天衣无缝,若果不打开机关很难看出墙面上有异常。 虫儿兴喜若狂,估计自己找到了什么证据,摸上前去朝格内一窥,里面摆放些琳琅玩意。 有女孩子扎发髻用过的绸带,小镜子,小梳子,乱七八糟没有一件是新物,其间有一方精制绣盒,似乎藏着某种宝物。 虫儿打开绣盒,里面端端整整摆放半张字条。 字条上用奇丑无比的字迹写着:虫、瓜、听、月。此四字集合天地之污浊,凝聚蛇蚁之扭曲,堪比狗屎之臭味,羞耻虫儿一层薄面。 虫儿一直以为他对她的字,嗤之以鼻,弃如草芥。 谁想他竟偷偷收藏在宝盒内,简直衬托姑奶奶的墨宝如垃圾。 虫儿拿手将纸条揉作一团,心里滋味万千。回首再看暗格里的旧物,哪一件不是自己在“寂雪啼苑”里用过的物件,他都细致地收入此格,归纳有序。 “这些东西看着眼熟吗?”药奴推门进来,不慌不忙道。 虫儿条件反射把纸条塞进嘴里,搅拌着唾.液把字条粗嚼几口,咽进腹内。 这么恶心的字……好想吐…… 药奴边笑边走过来,把桌上的温茶递送虫儿口边,揶揄道“吃了此物,保证你以后再也写不出好字来了。” 虫儿胃里翻腾,仰头喝他一杯香茶,除去旧墨的涩味。 “雪若现在会写字吗?”药奴突发奇想问道。 虫儿故意偏问道“你去哪里了?” 药奴将虫儿从暗格旁轻推开,把绣盒合拢,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 “独孤斩月受了些风寒,叫我过去看看。”他的眼睛将暗格里的物件一一清点,唯恐丢失。 “受了风寒?”想起那日的缠吻,虫儿同做贼一般心虚不已,脸上浮起一丝潮红。 看来独孤斩月受得打击也不小,居然会感冒,那日亲得她一身汗渍,她都没有生病,他怎么亲一口就病倒了。 他还要多多加强锻炼…… 想至此,虫儿的脸更红。 正文 第138章 涮我 “没事,我叫他小憩一阵就好了,倒是你……”药奴拿起一把木梳,在指尖反复把玩,意有所指道“你跑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虫儿收回离魂,朝他的软椅上一座,态度随意道“我来看看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勾当,为什么几日不来我绮霞阁?” 一提及这个问题,药奴的态度陡然三百六十度惊天大逆转。 “我可不去,你那里最近收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男人,我跑过去做什么?”药奴媚看虫儿一眼,眼里却是冷漠的。 “总共就樱祭夜和雀漓萧俩个人,什么叫那么多男人?”虫儿虚汗微露道。 “俩个男人还不够多?”药奴冷媚笑道“你长大了,连色胆也是要包天,独孤斩月忌讳你是梅姑娘的救命恩人,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你别忘了身份,你只是来行风救人的医生,而不是行风的女主人。” “再说那雀漓萧是借着外交来使的身份进入行风,可那个姓樱的凭空出现还到处逍遥,你们真当行风的人都是瞎子吗?若果传出去说行风门规不严,随意放人进来,你可想过事情的恶果?” 虫儿险些忘记樱祭夜在行风出现确实不合逻辑,可是他的身子可大可小这件事,自己也不能随意去说。 该死的樱祭夜,早叫他变回小兔崽子的模样,他非要抵死拒绝,现在引人口舌,叫人怎么解释自己何时携带个男人进来。 “樱祭夜的事情,我晚些会给独孤庄主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我倒想再问你一问,那日我提起的有人混进行风的事,你最终给独孤庄主讲了没有?” 虫儿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药奴一脸正常,只是今天娇而不笑,总觉得有心事难以舒怀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事,叫他心情如此复杂,是樱祭夜的突然出现?还是和傲狠的事有关。 虫儿想猜透他,可是总是徒劳,他脸上的面具遮盖了很多秘密。 “说不说,似乎不关你的事情吧?”药奴今日不大对劲道“待梅姑娘的腿再好些,我想你就可以离开了,一个即将离去的人,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呵呵呵……”虫儿本来正常,但被他阴阳怪气一交缠,也突然冒起火来。 真叫人火冒三丈,虫儿欲反馈他些厉害,道“行风的主人似乎不是您吧!” 腾得站起身来,僵硬地恭谦道“药公子日理万机,虫儿就不便再做打扰,还有我今日就去向独孤庄主请辞,免得你说我坏了行风的规矩。” “恕不远送!”药奴接座虫儿在我坐过的软椅上,将手里的梳子一抽摔在书桌上,他那娇嫩如白绢的细手立刻显示一道红痕。 看他摔物驱人的意思,心里气得要死,跟他混了这麽多年,何时受过他的白眼。 虫儿我踢里哐啷踹开他家的门,再给他踹回去,怒火燎心跑得飞快。 路过几处庭院水榭,无论看见自己的男男女女均立刻俯首忙碌,视如无人。 看来樱祭夜的横空出世,确实增加了虫儿的绯闻。 虫儿转个方向想直接去找独孤斩月解释清楚,后想他一定也猜忌樱祭夜的来路,更何况自己对梅姑娘的病还有如此大的利用价值,他不过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她真是置之死地,死在唾沫星子里。 正犹犹豫豫,拿不准主意,远远看隐浓疾步走来。 虫儿迎了上去。 隐浓见她,恭顺一礼道“虫儿姑娘,可找了你一早晨……” “梅姐姐可有什么不妥?”看她急,虫儿也不由急道。 “梅姑娘的腿疾又发作了,现在只求姑娘能快些前去。” “好好……”连连允诺,眼看隐浓在身旁,虫儿也不能故意拖延时间,装作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表情,敦促隐浓道“我先轻功离去,你慢慢跟来。” 语毕煞有介事,奔驰似火,直冲“月怜阁”。 飞进“怜月阁”,也顾不得风风火火,直奔梅姑娘的客厅,推门一股浓烈的依兰香迎面袭来。 梅姑娘侧卧在美人靠里笑得飞花灿烂,她身旁坐一妖冶的艳.女,此刻也媚笑丛生。 虫儿心头霹雳一闪:靠,被涮了。 梅姑娘笑得俏皮,朝她招手道“虫儿妹妹整日藏在家里,也不找姐姐玩,今日还得我借病之由,才请的动你这尊大佛。” 虫儿表面笑道“姐姐想见妹妹,只管知会一声便可,我看隐浓急奔,还以为姐姐真有病况,吓得我胆破魂飞。” 心里实则阴暗道:玩儿姐,下次真叫你疼个够再出现。 梅姑娘笑道“今日亏欠了妹妹,我且向你道歉,这不是认识了新朋友,心急着想给妹妹介绍,才邀你前来吗?” 虫儿缓了神,特看一眼她说的朋友,只见那妖女浑身性.感撩.人,冶浪非凡,满头如波似浪的长发盖及腰部,彰显细腰揽月,丰.胸傲人,堪称世间第一尤物。 虫儿大骇道“妖兰,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 妖兰白一眼,风情万种道“这是什么话?那日我根本就没有进入九重香障。” “什么?”虫儿难以置信道“凭什么你就不用进去?” “凭我不想让她进去。”药奴的身影闪了进来。 虫儿冷脸甩头看他,他的脸上堆满妩媚的笑颜,跟刚才对付自己的死样子迥然不同。 暗咒他一句,苛厉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护她的周全。” 你护她周全,却把我推进深渊。 “凭她是我相中的女人。”药奴言简意赅道。 妖兰不失时机地朝药奴抛个媚眼。 难怪那日俩人目光交替,情愫暗涌,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吗?”虫儿诧异得有些头晕。 “这话我对你说过吗?”药奴魅惑笑道“这些心底的话,我只对雪若讲过。” 他的眼里飞过一丝妖娆的韵味,充斥得意的挑衅。 他又再试探她。 虫儿心里的失望顿时超出一切,难道他真的是傲狠布在独孤斩月身边的内鬼吗? 正文 第139章 还有机会 虫儿不由开始思考,到底傲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 或许,她的身世藏有什么惊天秘密。 “原来你们都认识呀!”梅姑娘显得特别高兴,她从美人靠里坐直身子,喜色难掩道“其实今天请虫儿来,我是想请妹妹近几日多能来替我治疗一下腿疾……” 梅姑娘的脸突然间红作一片,羞赧得宛如一朵初绽的牡丹,娇吟吟道“下个月的十五,是我和斩月大婚的日子,我希望自己是完美地嫁给他……” 只听见“大婚”,虫儿腿脚一软,跌坐在椅子里。 几人均奇怪地打量我,药奴笑颜最妩媚多情。 虫儿干笑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如果早知道是姐姐的喜事将近,我早几日便来拜访,何苦跑得腿酥脚软,你看我现在两腿发抖,站不能站了。” 梅姑娘笑答没有关系。 妖兰也起身跟梅姑娘道谢祝贺,可虫儿全然听不清楚。 眼看几人话语连绵,虫儿陡然少了虚与委蛇的本领,谎称身体不顺,早早抽身离开。 …… 他娶她是迟早的事,可惜自己终究抵抗不了命运的安排。 不知不觉,虫儿居然蹒跚至那光秃秃的荷塘,攀上石壁端坐中央。 那日,他就是在这里错吻了自己。 可是,她却失了整个魂魄。 呆看这片荷塘一片荒凉,总觉得如同自己的境遇,天地幽幽,唯自己孑然空寂。 虫儿立身对着空空如也的水面大喊道“xxxx,你好狠的心肠,你是要结婚生子,风.流快活了,可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爱你吗?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去死吗?” 湖水死寂,需要有人跳进去搅浑它。 虫儿双臂伸展,纵身欲跃。 “虫虫……”背后有人双臂一揽,将虫儿搂住朝后猛坐,不由撞进一堵温暖的怀抱里。 只要不是他,任何人的怀里都是温暖无比的港湾。 可她只要他。 “喂!”反身趴起,看是雀漓潇,他被虫儿垫在嶙峋石壁上,痛苦得五官扭作一处。 “漓潇……漓潇……你没有事吧?”赶紧把他拉坐起来,用手揉搓他的后背,方才的动静猛如蛮牛撞树,全部由他一身承受,定然疼痛万分。 “没有事,虫虫……”雀漓潇突然捉住虫儿的手,满脸的痛楚一瞬全部钻入眼底,由眼睫中迸发而来。 “你怎么可以选择轻.生呢,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轻.生?我吗?”虫儿干笑着使劲揉搓他的后背,引得他嘶嘶倒抽冷气。“傻瓜,你觉得这种程度的池塘淹得死人吗?”虫儿不觉娇嗔道。 “我就是看这池水里干干净净地连一根水草也没有,特别想下去搅浑它,省得看起来没有活力。” “你……”雀漓潇哭笑不得,“虫虫,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呢?吃饱没事干闲得慌。” “不好意思,下次我不会在水池边,再做让人误会的动作了……”虫儿贼笑着又给他揉捏后背。 他的嘴不喊疼,脸蛋倒是烧了起来。 虫儿猜他该是个处.男,否则一天到晚脸冲血。 “虫虫……”雀漓潇考虑一下道“xxxx是谁?” 被他一问愣了半晌,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独孤斩月……” 虫儿想这玩意儿太好猜了,她认识的男人里,就他的名字是xxxx。 虫儿依坐在雀漓潇的旁边,细细听他说下去。 “虫虫,其实我早知道你心里有人,当初你突然天降,惊动我的马车,被我自马蹄下救出,你看见我的真面目之后,眼里的泪水充满失落的表情,我就猜你看错了人……” “后来在停溪林,你不顾生死挺身救他,被他无情地伤害后,绝望地离去……” “你看他的眼神总是多情而又小心翼翼,火热而又敏感……” “我早该猜到,你的心里装得男人就是独孤斩月……” 雀漓潇一把捂住他的嘴,他说的都对,连他一个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那个当局者却迷迷糊糊的。 其实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独孤斩月在装傻。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你不知道,最可悲的是你明明知道,却在装傻。 “现在说这些已然无用,你可知他下个月十五与梅姑娘大婚吗?”感觉他的嘴唇在自己指间滑动,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怎会不知……”雀漓潇的羽睫低垂若扇,“独孤斩月退了我朱雀凤族第一美人的婚约,被当众抽去龙脊,不就是为了今日能和这位梅姑娘比翼齐飞吗?” 雀漓潇都知道,雀漓潇想他也该知道的详细明白。 “难怪独孤斩月会容许你进入行风,当年你的母后雀无极逼迫梅姑娘服毒,就是不想他们在一起,如今他们将大婚的消息遍布天下,就是想借你的嘴眼来抽你母后一记耳光。”虫儿恍然大悟道。 “梅姑娘死而复生,我的母皇纵使雷霆震怒,也抵不过世人的幽幽众口。”雀漓潇解释道。 “是啊,有整个幽幽古国的人为俩人的爱作鉴证,任谁也不敢肆意破坏。”虫儿顿时泄气。 她就算干得掉梅姑娘,却干不倒千千万万个幽幽古国的臣民。 雀漓潇看虫儿一眼,突然意味深长笑了一笑。 “这是他们的缘分在前,我和他的缘分在后,凡事有先后,我理应得不到他。”虫儿突然觉悟道。 “我倒不赞同你的想法,幸福不全是天定的姻缘,而是靠争取来的,世上哪有所谓的一见钟情,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取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她倒底属不属于你……” 雀漓潇抬起眼睫,竭力看虫儿一遍,从头到脚,他最后半句话像是对虫儿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虫儿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他们要结婚了呀!还剩不到四十天?”虫儿感慨道。 “那你还有四十天的机会。”雀漓潇肯定地说。 “漓潇,我怎么觉得你表里不一呢?你表面看起来温文腼腆,可是内里却很有主见。” “所以,我才让你用四十天的时间,去结束上一段感情,再用剩余的所有生命,去了解一个真正的我……” 雀漓潇这次面色正常,没有绯红一片。 正文 第140章 凉凉的,好吃 雀漓潇这么说,既鼓励虫儿去尝试着寻找幸福,也鼓励自己去寻找幸福。 “有句话,我……”虫儿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为什么要喜欢自己。 “我对虫虫可是一见钟情。”雀漓潇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方承认。 “呃……你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吗?” 他说话奇奇怪怪,前后颠倒。 “所以……”雀漓潇握住她的双手,拉动虫儿的身体与他面面相对。 虫儿看他的眸子里莹润透亮,错看起来真像记忆里的独孤斩月,只是独孤斩月的眼睛比他的更宽广,更深邃,看自己时也更无情无义。 “所以,你改变了我的陈旧观念,我第一眼看你时,就被你深深地吸引,虫虫你都不知道,但凡是个男人,只要看你一瞬,都会被你的眼睛吃个精光,连嘴也情不自禁地被……勾.引……” 他看虫儿的神情,真像着了魔障,莹润的鹿眸突然放射出无数条细微的情丝,把她的一颦一笑牢牢牵引。 虫儿也看他出了神,只觉得独孤斩月就要吻过来。 雀漓潇的唇越来越近,彼此的鼻息越来越热,他们从某个角度看起来如此神似,在鼻息交替的朦胧里几乎是一张面孔。 不过独孤斩月是冷的,雀漓潇是温的,吃在肚子里可以调理五脏六腑,连心里的寒冷也被渐温起来。 唇角的棱度,已经真真实实得贴近了过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虫儿突然俏皮,拿手指前一步点在他的唇心,惊得雀漓潇眸子里蹦出错愕的火花。 看他唇缝微张,檀口轻启,虫儿拿嘴吹进一口话道“最近不要和樱祭夜玩,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色中恶鬼,连母猪也不放过的……” “我没有跟丑八怪学……”雀漓潇的热情被虫儿打断,眼睛里的委屈几乎要垂落。 “哈哈哈”虫儿笑拍他的肩侧,逗.弄纯情男果真妙不可言。 雀漓潇忽然明白她的坏心,秀俊的脸儿更红,似是不服气甘拜下风,反手要咯吱虫儿腰侧的痒痒肉。 “你们在干什么呢?”墨轩的冷言临空吹罢。 虫儿顺风一看,不知何时,独孤斩月与墨轩竟就一起站在身后,墨轩面色阴冷无比,独孤斩月一脸苍色,是受了风寒的病态,可是却像垂死的病人一般,比墨轩更加寒郁。 “雀公子眼睛进沙子,我给他吹一吹。”一看独孤斩月在身旁,虫儿突然被抓奸似得局促不安,嗓门粗哑道“雀公子,眼睛好点了你就先走吧!” 也不管他站没站好,手忙脚乱一把将雀漓潇朝前推进。 “噗通!”一声,雀漓潇入水。 “糟糕!” 虫儿羞躁地站起身来,想伸手拉一把雀漓潇,指尖还未触及对方,右膝盖内的内膝眼经外穴,被突如其来的异物蛮力一击,整条右腿酥麻贯骨,失去脚底的着力点,不要说救人,连她自己也顿时失去平衡朝右倒去。 恰好虫儿坠地瞬间,可以探出右手支撑身子,侧翻落地,结果右手一出又被某物击了一瞬,右手手骨随即麻痹失觉,与右腿的痛楚连作一线,直接整个人从岩石上坠落在地,右边的衣裙皆被蹭破。 噗通! 虫儿回想,肯定是墨轩这坏蛋干的,他最喜欢看直接出丑。 倒地时吃痛闷哼,边窥探他一眼,墨轩双手插前满脸不屑。 独孤斩月双手背在身后,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墨轩。 墨轩觉察独孤斩月看他,侧首怪看盯看独孤斩月,独孤斩月自然而然地调整视角,眼神飘在天际的白云深处,脸色有喜,不若先前般死白。 虫儿忍痛看看小腿,除掉酸麻的感觉之外,整个小腿有几处擦伤。 死墨轩知不知道姑奶奶体质特异,容易留疤。 墨轩要过来找麻烦的意思,独孤斩月突然发话道“墨轩,我今日身子酥.软碰不得湿,你且去把雀公子从水里拉出来,送他到药奴那里看看情况。” “那虫儿姑娘呢?”墨轩防贼道。 “我留下来看一看。”独孤斩月生怕墨轩插嘴似得补充一句道“动作快些,雀公子是贵客,叫药奴好好检查清楚,实在不行今晚就住在他的医室,你也跟在旁边好好伺候。” “我可病着呢,你可不要叫我吩咐二遍” 独孤斩月的话一向是圣旨,墨轩适才俯首称是,莫名其妙地狠瞪虫儿一眼,随后大步流星将雀漓潇从水池里拉了出来。 雀漓潇咳出了几口浑水,沙哑着嗓音要来关心虫儿。 独孤斩月绵笑着拨过他的头,礼貌道“大皇子且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大夫替您疗伤的。” 语毕,独孤斩月笑得极为克制。 雀漓潇没来得及看虫儿一眼,被墨轩软架着离开了。 独孤斩月终于缓缓踱着慢步,靠近体恤道“虫儿姑娘,可还安好?” 虫儿多少有些尴尬和他独处,收回受伤的腿,恭敬道“没有关系,曾破点外皮罢了。” 说着拿手指沾点口水,往伤口的渗血处擦去。 “你真是大夫吗?”独孤斩月默然蹲下,两指一夹夹住虫儿的手指,眼睛不看伤口却深看着虫儿道“口.水那么脏,从嘴里出来的水……怎么可以涂在伤口上,口.水上万一有……” 夹住虫儿手指的二根葱葱白指,微然沁出些细冷的薄汗。 她听他提及“口.水”了三次,放胆偷望他一眼,只见他略微抿了嘴,喉头咕咚慢咽了一下。 虫儿的心也随之被他吞进腹内,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晚,他口里的滑.舌冰冰凉凉,软绵绵得吃在嘴里面好像消暑的冰沙,搅拌着他冷甜的津.液,被自己吃个干干净净的。 “好吃……”虫儿嘀咕一声,直盯紧他的嘴道。 “什么好吃?不好吃!”独孤斩月惊如梦醒,抽回自己的手指,慌张掩盖道“我看虫儿姑娘身体无恙,起来走走看可好?” 他又冰冷冷的恍如隔世。 虫儿想也不该多留此地,揉一揉右膝盖的内膝眼经外穴,发现已无大碍,高兴地站起身来应答道“没事了,多谢独孤庄主照顾。” 正文 第141章 你想去哪里 “真的恢复了吗?不会吧?”独孤斩月难以置信地弯腰,朝虫儿被击中的内膝眼经外穴敛劲一摁,道“不痛吗?真的不痛吗?” 虫儿腿部的穴位突发剧痛,奇疼入骨。 “还有手,手也不痛了吗?”独孤斩月再朝虫儿右手掌内摁了一把。 “我的手……我的腿……”这两处分明好转,他摁完之后变本加厉,疼得虫儿浑身冷汗不止,僵直着再朝右倒地。 独孤斩月横空一接,将虫儿牢牢稳稳得抱在怀里,皱着眉头说道“这会儿子,还痛不痛?” 莫名之疼滚滚袭来,疼得虫儿眼泪狂奔,咬牙坚持道“为什么这么痛,怎么会这么痛?肯定是摔断了骨头,请公子将我送去药奴那里,他可能会接骨之术……” “药奴今日得全心照料雀漓潇,根本无暇照顾姑娘,但是事故既然在我眼前发生,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今日我就好人做到底,送姑娘到别处医治。” “这……”虫儿有些为难,毕竟他和自己在一起,难免招人闲话。 独孤斩月的手正好置于她的膝盖处,又涵力戳了一下道“虫儿姑娘,痛不痛了?” “妈呀!痛死了,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虫儿拼命喊痛道,真是为什么他一碰就痛彻心扉,难道真是摔断了? “提前说好,我今天身体乏力,所以还得劳请姑娘把我的脖子搂好,以免我脱手把姑娘扔出去。” 虫儿痛得哪里有机会思考,直接乖顺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伺机再看他毫无表情的样子,知道他的确是想帮自己治伤,可是自己明明占了个大便宜,却还得直绷住笑脸,以免叫他看出自己兴喜若狂的神采。 独孤斩月与虫儿两个人,肢体绞.缠如情侣般在行风内走过,不过两人的表情都充满正义,叫任何人看见都毫无疑惑。 虫儿乱贴入怀,独孤斩月磨磨蹭蹭走了半天,才来至行风正门,本以为他因为风寒导致身子乏力,谁想他目光如炬,神色飘逸,毫无病态,甚至隐隐兴高采烈得很。 待他看见守门的侍卫,大声道“梅姑娘的救命大夫腿摔断了,你们派人去通报一声,我要带这位大夫出门找个接骨大夫,接一下骨再回来,时间若久了,就不必等我们了。” 虫儿隐痛难忍,虚弱地朝所有人笑道“劳驾,劳驾。” 守庄的侍卫自然不敢多疑,一边开门一边低问说,倒底牵哪匹马来,或者安排一辆马车更为妥当。 独孤斩月忽而威道“把纤缡拉来,再不快点,以后虫儿姑娘变成瘸子,嫁不了人怎么办?” 嫁人,嫁人? 虫儿闻言羞燥齐发,暗想着,嫁人个屁,他若真娶了柳舞梅,她就削发出家做尼姑去。 侍卫不敢多言,速速牵来宝驹纤缡,卑恭伺候二人上马。 “我身子乏力,姑娘靠紧一点,万一纤缡飞驰,我怕把你摔下马去,到时断的就不是腿了。”独孤斩月的话语严肃地从身后传至。 撇开恼想,虫儿佯装矜持,使劲钻靠在他怀里,嘴里警告道“姐的命很值钱,摔下去就是你的损失。” 独孤斩月嘴角微笑一刹,很快随风淡去,他拿手紧搂住虫儿的腰,漫不经心道“在下慎怕姑娘坠马摔死,我行风势必要担恶名,还是在下捉住姑娘比较保险。” 旋即策马扬鞭,纤缡得令腾飞绝尘。 纤缡乃马中飞龙,一步之遥可跨丈里,看他架马的身姿潇洒绝伦,连掠过的影子也翻飞翱翔。 虫儿忍不住沉迷在他冷静的胸怀里,最主要的是,她的唇边始终洋溢得是,疏风吹不散的浅笑。 …… 初见纤缡,虫儿就仰慕其神俊风采,今日果真见识了什么叫作一日千里,只是蹄间三寻破竹势,追风逐日断逸尘。须臾便奔至紫竹山下。 紫竹山是禁锢独孤斩月的独山,除却行风山庄之外再无他镇,人烟罕至。 独孤斩月傲然立于纤缡之上,一手环住佳人的软腰,一手单执缰绳,马儿乱蹄四溅,原地矗立片刻。 “虫儿姑娘……”独孤斩月突然礼道,“我龙灵帝都九山环绕,主峰央立,不知姑娘去过哪座?想去哪座?” 虫儿诚实,道“虫儿见识浅薄,来行风山庄前曾在割鹿山短住几月。其余几座山包括主峰弓尔,一并没有时间前去观赏过。” 独孤斩月低喃一句道“你竟然就住在与紫竹遥遥相对的割鹿山,真是哪里都寻了,唯独那里……” 虫儿看他若有所思,打断道“虫儿的伤绝无大碍,庄主随便找个山头,只要寻找个接骨大夫即可。” 独孤斩月突然道“虫儿姑娘为何总唤在下独孤庄主?” 虫儿想说,跟你撇清关系呗。 嘴上甜笑道“您是行风的一庄之主,唤您独孤庄主是对您的尊重。” 独孤斩月文雅道“听说梅儿认你做了妹妹,你即可是她的妹妹,也便是我的……” “不必了……”虫儿万分反感,打断道“我最讨厌妹妹这个词语。” 尤其是从某人嘴里喊出来,更加讨厌。 独孤斩月恍然闭嘴,又说道“那随姑娘意愿吧……不知姑娘看此处奇山绮丽,最想去哪座。” “我想去……”虫儿咬指考虑道“去白河山吧,我早听闻那里有上百条大河自弓尔山巅飞泄,奔腾化练,银河落日,故谐音称其白河。我要看看那种一泻千里的壮观。” 虫儿的眼里充满热切的向往,感觉体内热血沸腾。 她想和最心爱的男人,一起看白日落尽,飞星逐月。 独孤斩月摁一把虫儿的痛处,淡问道“虫儿姑娘的腿不疼了吗?” 苦痛瞬间痛袭全身,虫儿旋即冷汗挥雨道“我要看大夫……” “那我们就去弓尔山吧!”独孤斩月扬鞭跃马,驾驭着纤缡直奔弓尔。 马儿飞驰,虫儿偷偷嘀咕半句“你分明早早决定上弓尔山,还虚情假意问我的意思,真是……” 独孤斩月突然追加一鞭,纤缡的速度也随即提升数倍,这马儿原来还深藏不露,真正驱蹄奔驰时居然快似闪电,它白里泛蓝的特异鬃毛,在猎猎的疾风中留下电光般的掠痕,把虫儿看个如醉如痴。 “啊!好快!”泼面的厉风叫虫儿惊叫,不由得钻入背后避风的港湾。 “不要发呆……”身后的仙影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把虫儿的腰再缠紧分许,“掉下去就死定了。”他严肃道。 只是话音才落,独孤斩月屏息用气作结,将两个人的身体安全地笼在薄结之中,遮挡迎面割骨的狂野气流。 二人驾驭着闪电,在云雾里穿行。 正文 第142章 开个客房吧 下午时分,终于来到弓尔山腰,独孤斩月寻了一位老大夫,强烈要求将虫儿整条右腿,拿树枝削作的木板给包扎严实。 虫儿当想问问老大夫,自己倒底是断了腿骨,还是伤了腿筋。 独孤斩月递给老大夫一包金锭。 老大夫拈胡笑答道“姑娘,你这腿怕是没救了……” 虫儿瞪目“啊?” 还没有啊完? 老大夫继续道“我是说,本来没救了,不过现在用木板支撑起来,过个一年半载总会好的……” 独孤斩月满意地点点头。 虫儿却愁上心头,她还没有折磨梅姑娘,还没有找出傲狠,还没有干很多事…… 小手敲敲腿上的木头,梆梆梆! 急问道“针灸,拔火罐……您是大夫见闻识广,您给我想个办法,我不能没有腿,腿就是我的生命……” “办法倒有一个……”老大夫看看独孤斩月的眼睛,很肯定地说道“躺在床上不要动,下地必须有人抱,一日三餐只张嘴,平心静气常开心。” 听他所言,虫儿觉得自己是得了不治之症。 “那个……”本想再多问一问,老大夫摇摇手沉吟道“该说的老朽已经说了,姑娘你好自为之,我这里每天接骨的客人多,你再不走可要算两个人的价钱了。” 独孤斩月一把将虫儿抱起,散淡道“大夫说的话就是圣旨,你只管照做就好了。” 只好作罢,闷不吭声被他放置在纤缡上。 越想越不对劲,虫儿叉腰气道“老匹夫,肯定是为了多挣钱欺骗姑奶奶,斩月你带我去别家医馆看看,如果姑奶奶的腿没有问题,看我回去拆他招牌。” 独孤斩月牵引马儿,无所谓道“好啊,你有钱自己去看吧。” “你的钱呢?”虫儿随口道。 “我的钱,和你有关吗?” 独孤斩月又道“刚才替你掏的医药费,已经囊括了行风的全部歉意,是我们做的不够妥帖,非要在池塘边摆块大石头,非要让你和雀漓潇坐在上面卿卿我我,非要害你把他推进水里,自己从石头上滚下来。回去就叫人把石头抬走扔进水塘里,讨厌的石头……” 独孤斩月长发一甩,回首抬眼望她,宛如璄瑜之泽乍泻,惊得虫儿小鹿乱撞。 蓦然回首,心上的帅哥就在脚下。 “你刚才叫我斩月?”他停下来,自下相上地细细看虫儿,明耀的日光漫照着他的全身,将他完美无缺的容颜在日色里升华。 虫儿分外痴迷了他一刻,眼里多情脉脉的水意直朝他淌去,涓涓无声。 “大概,我听错了!”独孤斩月乱眨一下眼睛,冷漠地扭回头去。 “那个……”他没看自己,倒叫虫儿呼吸顺畅一些,“独孤庄主,咱们现在去哪里呢?” “回家……”独孤斩月的脸不再重现。 “可不可以不回去……”虫儿绞住手指,低语央求道“我请你吃饭,算是谢你救我……” 她的声音渐小,卑微的像只耗子。 这是个机会,回去后就只能看到他和梅姑娘双宿双飞,可在外面,虫儿就可以全心全意得只欣赏他一个人的身影。 哪怕他给自己的只是背影,她也要把它满满刻在眼里,沉浸心底。 哪怕将来,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是该吃饭了……”独孤斩月考虑一下,道“你准备请我吃什么,我现在又饿又渴……” “没问题!”虫儿的心欢悦如雀,从怀里掏出钱袋,数了一数,高兴道“庄主放心,我的钱管饱你吃个够本,还解饿解渴。” 说着嘴里笑出蜜糖滋味,翻身要下马来。 “你做什么,你的腿!”独孤斩月慌张回头,双手高举托住红儿的粉臀,将她费力地从马上接下来。 虫儿果断拒绝要他抱自己,一腿僵直的放在身侧,好腿绷直立在地上,姿势怪异。 “你不听大夫的话,将来成了瘸子,如何嫁得出去。”独孤斩月额间闪烁着汗晶,喘了几口粗气。 虫儿旋即心疼得拿袖角给他掩去汗滴,就是活该成了瘸子,也不想叫他再受累流汗。 梅姑娘每次都可以亲手给他擦汗,他自然天天消受美人恩。他可知晓,自己想给他擦一擦额间的汗水,总是比登天更难。 虫儿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直擦得眼睛也酸涩了起来。 独孤斩月居然没有阻止她,他绵绵地看着虫儿,几乎有些忘神的片刻,突然拿手捉住她的手,温柔无比道“虫儿姑娘且住手,在下的头皮要被擦破了。” 他口齿寒香,连吐出来的字词也可以替人消暑降温。 虫儿身子一酥,挺着僵腿迈后半步,嫣然娇涩道“虫儿手拙,没有替男子擦过汗,自然比不上梅姐姐手熟心巧,还望庄主毋要耻笑。” 独孤斩月松开捉住她的手,手指微握,道“姑娘身边的追求者甚多,怎么让在下独占了先机,叫姑娘玉手擦汗。” 最怕他误会,虫儿缺心眼伸出三个手指,急切解释道“没几个,就三个……” 忽然想起药奴看中了妖兰,又收回一根,大大咧咧道“我数错了,是两个。” 独孤斩月噗嗤一笑,笑得冷极。 “姑娘的儿女情事,在下不想关心,我只关心姑娘要请我吃饭的承诺,如何兑现?”他的态度倏然转冷,叫虫儿好一顿神伤。 “君子一言,我请庄主吃饭的地方,就在眼前。”回眸妙手一指。 遥望过去,路边设一凉棚,粗桌几张,糙凳个把,棚子头顶插一烂旗,旗面上标个“瓜”字。 “你就请我吃瓜?”独孤斩月难以置信道。 虫儿舔舔嘴巴道“西瓜最好吃了,又解饿,又解渴,还消暑,最最重要的是便宜。” 指尖捏一锭小银子,微乎其微。 吃完西瓜,独孤斩月面色微惨,道“我今天生病了,居然只请我吃西瓜……” 虫儿瘸着腿扶住他,心疼道“对不起,我忘记你受了风寒,还叫庄主把我抱来又抱去受累,不如我们找间旅馆,进去先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好了。” 正文 第143章 我不想回家 独孤斩月闷看来一眼,虫儿双手赶紧撂开他的胳膊,口齿混乱道“我是说,给庄主你独自开个客房,自己休息休息。” 天真热啊!西瓜都白吃了。 虫儿拿手扇扇脸颊的燥热。 “那好吧……”独孤斩月先将她推上马去,自己坐在身后。 虫儿看他确实难受,主动要求驾马前行。 他二话没说,直接趴在虫儿的背上,虚弱道“姑娘勿怪,在下身子乏力,稍微靠你一靠,绝无非分之想。” “好呀好呀!”虫儿心花怒放道。 其实不管是靠在背上,还是非分之想,她都举双手欢迎。 独孤斩月把手虚缠在腰际,虫儿赶紧捉住他的手使劲摆在腰前,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关系的,庄主抓牢,掉下去就死定了。” “你当然没有关系,那晚把我狠心撂下,害我受寒……”独孤斩月的俊脸埋在虫儿背里,说得不清不楚。 "你说什么?"虫儿低问他道,“我听不清楚?” “我说……”独孤斩月自背后言语清晰,道“径直朝山上走,追在我们后面的客人,也该热晕了。” 听独孤斩月警戒一言,虫儿心下不禁慌乱。 独孤斩月将脸移至美人的肩窝,宽慰道“这些人也是好本事,居然如此迅捷便追得上我的纤缡,索性他们只是监视我们的走狗,所以……” 他故意借下巴的颌骨送力一戳,刺得虫儿肩骨烈痛。 虫儿娇哼一声。 “所以不要总回头看,免得穿帮。”独孤斩月火急火燎收回顶.着虫儿的头部,随性坐立在身后,将双手覆于虫儿的手上,取走驾驭马儿的缰绳。 虫儿和他之间突然多了层气膜,将彼此安全的隔离。 感受不到来自他怀里的舒凉,虫儿脑筋也清楚了一半,难怪独孤斩月选择来“弓尔山”,虽说他已离开皇宫,但毕竟皇子的血统犹存,若是敌手想要暗下毒手,独孤斩月熟门熟路更易全身而退。 虫儿答应不会回头看,但她崇拜地打量着地上的影子,矫健的身影伴随着马儿规律的蹄声,高低错落,就烙印在她噗通噗通飞驰的心里。 私下侧偏头部,她的身影就紧靠在他的影子里。 马上的人儿彼此绝离,马下的影子你侬我侬。 她爱他,真是到了看一看影子,也会痴迷的境界。这是独孤斩月的荣幸,或是虫儿的悲哀。 两人佯装游玩,边走边停,悠闲散漫地来至“弓尔山”巅,九尾龙族的皇宫就鼎立在弓尔绝峰,骑着纤缡伫立在山丘上,遥看皇宫巍峨雄伟,仿佛浮立在云层的仙阙,又似梦里的华羽。 “虫儿姑娘,在下想问你一问……你觉得九尾龙族的宫殿远看起来如何?”独孤斩月突然道。 “很美,美的像梦……”虫儿由衷慨叹道。 就和你一样。 “的确,那里的确是座美丽的梦境……”独孤斩月回答得意味深长,眼神反而飘回虫儿的脸侧,久久难离。 虫儿突发奇想,道“听说庄主为了美人,竟也舍弃了如此绚丽的仙境,现在四下无人,虫儿可也斗胆问你一问,人都说至高无上的权利是舌尖的蜜糖,心里的朱砂,试问天地间哪一个男儿不希求站在权利的顶峰,鄙睨苍生。” “庄主现下只图得美人入怀,而舍弃千秋基业,却不知红颜易老,山河永存,” “庄主只求得轻解罗裳,却不知隔衣如隔世,庄主只求得半吻香唇,却不知温存销雄骨。” “庄主选择美人,放弃社稷,终究待美人老去,青春不再的时候,捶足顿哭。” 尤其梅姑娘区区人族,百年寿命,老得更快,死得也快,到时候他图着逍遥百年,却背着孤独一世的凄凉。 突然心疼起他来,看他爱她如命,奋不顾身,待她百年归天,又有谁能弥补得了他心头的空呢? 嫁娶要门当户对,实乃真理。 独孤斩月忽笑道“听姑娘此言,在下倒想问问姑娘,若果你是我,你又会做何选择呢?” 虫儿考虑道“姑奶奶定要江山!” 独孤斩月立道“为何?” 虫儿豪爽道“有江山在手,何愁美人稀缺,我若掌管龙印,必将娶他三千美男,日日轮流伺候,夜夜酒池肉林。” 最主要的是可以把某人抢回宫里,天天蹂.躏欺压……哈哈哈。 有权利就是这么任性。 “国家落在你的手里,也是要亡了……”独孤斩月好笑道。 “你们只也看到权利带来的强大,却不知背后潜藏无尽无穷的担当责任,和绝不负天下人的孤寂……” 他一语说得虫儿好冷,浑身打了个冷颤。 “你莫非冷了吗?”独孤斩月抬头看看日色,夕阳西沉,天空也是变作暗沉。 “不冷,不冷!”她的头摇得飞快,“我暂时还不想回家……” 斩月默然。 “我是说……”虫儿改口道“背后跟踪我们的人,应该还没有走吧?” “早说不用理睬他们,趁天色微晚,我们趁早回去吧。”说着,他真要扭头回家。 但她不想回去,虫儿不想叫他回去见其他女人。 趁他不注意,耳朵上摸了一把,急忙喊道“哎呀糟糕,我的祖传耳坠掉了一支,劳驾庄主帮我捡一下……” 回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娇滴滴地求道“好不好嘛!” 独孤斩月怪看一眼,只好翻身下马。 虫儿见他离开,用耳坠上的银针朝纤缡颈间猛刺。 纤缡皮肉受痛,前蹄高扬,嘶鸣惊叫。虫儿赶紧揪紧缰绳伏身保命。 独孤斩月已走离数步,忽闻纤缡惊厥,临危大叫“虫儿,快抓紧……” 根本等不及他翻上马来,纤缡四蹄化作烈风,绝尘一跃,朝弓尔山极疯癫跑去。 “斩月,你别管我……”虫儿感觉纤缡并未吃痛,只是惊吓过度,所以跑起来亦然如电。 虫儿盘算,危机时刻,越叫他别管自己,他肯定是要管自己的,虫儿附在马背上,偷看他意料之中追在后面,心里也是眉飞眼笑。 记得小时候从马上摔过一回,这次虫儿有经验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只是假装惊慌失措的表情很是磨练演技,既要憋着笑,还要大声喊救命,直累得虫儿满头热汗。 眼见独孤斩月快追不及了,虫儿气呼呼拍把马屁股,小声责怪道“坏家伙,你跑这般快,想把斩月累死吗?” 正文 第144章 舍不得放你走 纤缡莫名被敲后,跑得更加奇快,蛮风袭袭,形如孤泓,害得虫儿上下飘荡,如凌江孤叶,摇摇欲坠。 危机时刻,忽而看见独孤斩月的脚底,不知乘御了什么宝贝,蓝茵茵流动似光,狂走似电。 跟那夜,他追自己的拼命模样,如出一辙。 只是这次,他真的只是单纯得来救她这个人。 二者一风一电,距离越来越近。 “跳下来,快跳下来!……”独孤斩月驾驭蓝电迎风大呼。 “不行!!” 虫儿再最后一装,道:“我的腿卡住了,根本拔不下来!!” 独孤斩月似乎轻叹了口气,脚尖挑起一股蓝色的电浪,浪尖依风涨势,将他轻灵的身姿盈盈弹起,独孤斩月旋即拏风跃云,吐阳嘘阴,闪然致身于九霄之上。 好帅! 顾不得摔死在神驹脚底,虫儿依旧花痴无边得要偷.窥心上人的潇洒身姿。 独孤斩月浑然不知是计,遥降与虫儿身后,一手扣死她的腰部,一手朝流动的蓝光伸展,蓝光借着风移速变,越聚越小,回执独孤斩月手内,劈风一敛,软形闭现,还原作腰际的软剑。 虫儿从来不知,他随身佩戴的软剑,居然还有如此神异。 独孤斩月怒拉缰绳,威喝一声:“纤缡!” 纤缡果然机警,听闻主人的命令立刻渐停脚步,粗.喘着鼻孔间愤愤然的气息,立在原地。 “呜呜呜……”虫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痛哭流涕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心里是满庭花开。 独孤斩月突然暴敲虫儿的脑壳一下,前所未有发飙道:“你活够了,找死吗?” 虫儿这回真哭道:“痛死我了……” 独孤斩月冷削一眼,眨眼里,似是忘却了一切繁文缛节,将虫儿搂入怀里,反复猛烈揉搓道:“纤缡受惊奔驰至死,我若不赶上来的话,你与它最终一并自崖顶飞坠,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叫我两次看你……” 关键,戛然而止。 他的话语,强忍着许多莫名的情愫,总是在爆发的时候,很好地隐藏起来。 虫儿哪管他有什么想法,她就想把他引至偏远的地方,不想叫他回去。 她,真的是要做个卑鄙的人了。 夜幕降临,两个人只得暂时乖乖呆在原地,等待第二日天明才回去。 独孤斩月生起一簇篝火,让虫儿留在火边取暖,夜里更深露重,山里寒气逼人,她靠近火边身子发软,无奈一条腿僵成一线。 独孤斩月牵来纤缡,叫它乖顺卧下,好给虫儿当马肉靠背。 纤缡不干,离虫儿数十米之远。 虫儿知道,它是气恼自己拿耳环细针戳它屁屁的仇恨,阴恻恻伏它耳边乖哄,道:“你就顺从姑奶奶了吧,你家主人迟早是我的人,你也迟早是我的马……想做马肉火锅吗?” 纤缡乖乖卧在后面,当她的马肉靠背。 独孤斩月临高放了一枚火信,难以置信地看着虫儿和纤缡,恐怕是猜测他的马怎么和陌生女子的关系这么好。 虫儿单腿跳啊跳,跳到他身边,好奇笑道:“庄主做火信干什么?” “给家里报个信,说我们今夜晚些回去。”独孤斩月将装有火信的小袋子置入怀内。 那红艳艳的火信,宛若流淌的火球,在空中一闪飞逝,留下一道红痕。 他是在给梅姑娘报平安。 虫儿心里极其不舒服,一把揪开他的衣服,伸手进去拉出小袋子。 独孤斩月条件反射环住胸.部,诧异看她,如同看一个女色.狼如何行凶。 虫儿撇嘴道:“这火信好玩,我也要玩。” 说着还要掏摸他的胸.部。 独孤斩月立刻投降道:“好好好,你不要随便动手,我自然教会你。” 语罢,从怀里捏出一截龙嘴管,再从布袋里取出一枚小如绿豆的火信种子,塞入龙嘴管闭目一思,由掌內发出一股真气灌入管内。 须臾绿豆大的火信种子,变成一圆红赤的火球,迎风闪烁,照耀得独孤斩月的手指分外修白,每一根都精致如瑜。 他松开火信,那火信慢慢悠悠飘到虫儿眼前。 虫儿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奇道:“给我的?” 独孤斩月晗首。 虫儿小心翼翼用手捧住火信,合掌一拍,那枚火信临空一散,暗夜里飘出几个火字: 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还来不及虫儿多问。 独孤斩月挥袖一扫,把空中的火字扫个干干净净。 他慢条斯理道:“火信里的字迹是由你心里的念想,转为內力随气发出,只要是你凝神思考过的话,都可以变化出字体。” “可是万一,我给你发个情书,结果被樱祭夜给拿跑了呢?” “嗯……”独孤斩月意外看她。 虫儿脸如火烧,补充道:“我是打个比方。” 独孤斩月淡然道:“所以,只有内里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可以保证自己火信的严密性,而你……” 他伸手一讨道“你玩不了这个,因为你的内力修为太浅。” 虫儿冷哼一声,转身背对着他,不服气地朝龙嘴管里塞一枚火信种子。 “嫌弃我内里不够,偏吹一个给你看看!”语罢朝龙嘴管奋力一吹。 一团散气,自管口芸芸溢出,夹杂着不成气候的零星火点,虚虚弱弱在空中摆出几个朦胧的字眼: 斩月,你敢吻吻我吗? 虫儿哇哇大叫道:“错别字,这是错别字,我打小没上过学,根本不会写字,我本是想写问问二字,而不是吻吻……” 手慌脚乱,赶紧把这句话扫个魂飞魄散,她那层厚厚的小脸皮,也跟着魂飞魄散了。 独孤斩月微然错愕,旋儿低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皓齿,再抬起头来时,眼里的粼粼眸光,凝汇了弓尔山巅的全部月色。 “若果,我说我敢呢?”他璀璨一笑,笑淡了整个万物苍生。 虫儿的脸皮使劲绷展,高姿态道:“敢什么?” 独孤斩月的指尖镌着温沐如春的绵波,脉脉游来,潇洒拥虫儿入怀,嘴里的贝齿含芳吐出两朵清晰的冷云,道: “吻……” “你……” 正文 第145章 我爱你的距离 独孤斩月的指尖镌着温沐如春的绵波,脉脉游来,潇洒拥虫儿入怀,嘴里的贝齿含芳吐出两朵清晰的冷云,道: “吻……” “你……” 伪装的矜持,终于在他温柔的攻势下分崩离析,虫儿顺从地低.吟一声好,闭上双眼,微微撅起嘴唇,保证口气清新,呼吸均匀,不吵也不闹,乖乖等候他的唇瓣莅临。 等了一个世纪…… 他该是把她的嘴巴形状,由内自外,看个透彻了吧? 不耐烦睁开眼睛,腰后独孤斩月拥抱着自己的双手依然不紧不松,可他看着来的神色,变了种味道。 见虫儿看他,独孤斩月唇边翘起一弯嘲讽的斜弧,冰冷轻慢道“虫儿姑娘可以为,在下也是痴迷于你的追求者吗?” “什么意思?”虫儿错愕道。 “我是说……”独孤斩月漫不经心,笑道“虫儿姑娘的眼睛,确确实实可以勾.引任何男人深陷其中,虫儿姑娘的嫩唇,也确确实实可以迷.惑任何男人一亲芳泽……” 他拿手指摩挲虫儿的唇瓣,近乎顽劣。 虫儿的心,紧随着他的指纹的碰触,越收越紧。 “可惜,在下要成亲,和我这辈子最深爱的姑娘……”独孤斩月将虫儿冷冷甩出他的臂弯,拂袖扫除被她压皱的袖弯,如同扫去一颗烦心的浮尘。 “虫儿姑娘就不必对在下,心心念念地纠缠不清。” 他的颜面,最终变为她最熟悉的疏冷。 木板割痛了腿上的骨肉,虫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震惊无禺。 他是要吻她的,虫儿确定。 他不是要吻她的,虫儿也确定。 他的脸色在一天之内三百六十度变化,改变得太快太突然,虫儿完全跟不上节奏。 “你……”吞吐半晌,僵硬地再补充道“独孤庄主是几个意思?” “教育你的意思。”独孤斩月极冷道“教育你不要做个随随.便便的女人。” “我哪里随.便了?”虫儿顽抗反驳道。 这世间,她心里从始至终,只把他一人放在心间。 她的所作所为,难道在某人眼里,便是水.性杨花的放.浪不堪吗? 独孤斩月无声临近虫儿的身子,周身的冷漠结作强大的气场,紧逼虫儿后退半步。 他将手朝虫儿的耳廓一摸,瞬间摸走了另一只耳坠,转手将耳坠后的尖针,出其不意地微刺一下虫儿的脖颈。 嘶…… 虫儿却痛彻心扉地捂住脖子,仿佛捉住的小偷,被扒光后游街示众。 “我不想评论姑娘的手段有多么下作,只想告诫姑娘,该是自己的,终会得到,不该是自己的,莫要强求,女孩子心机不要太重,以免自食恶果。” 扬手将耳坠扔至远处。 “我……”虫儿咬死嘴皮,强烈地羞耻叫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她确实耍了心眼,将他引至别处,可是她真的只想和他完整地独处一日,难道这也是过份吗? “后面根本没有人跟踪我们,是吗?”虫儿彻悟道,“庄主故意表演一出躲避敌人追踪的好戏,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叫我更加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意,是吗?” 独孤斩月寒冷地避过头去,地面昏暗的火影在他脸侧跃动,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 万年寒冰一般,毫无情意的侧脸。 虫儿心里凉个透骨,突然想起傲狠说过,不要小看男人的心机,更不要只看男人的笑脸。 只要看他对自己温柔,就觉得她是多麽有希望得到他的垂怜。 此刻明白,垂怜不是爱,只是另一种可怜啊! 她为什么要让他来可怜自己呢? 忍住眼里的泪水,虫儿化一副无坚不摧的表情,质问道“没错,庄主好眼力,虫儿打自第一眼看见庄主起,就希求得到庄主的爱,庄主也请扪心自问,那日荷池边你吻我吻得如何动情,难道庄主对虫儿就没有一心半点思暮吗?” 独孤斩月散漫瞄她一眼,道“虫儿姑娘何须翻这旧账,那日你穿着梅儿的衣服,不是已经知道我是眼花看错了人吗?” 虫儿将手里的龙嘴管嵌入肉里,恬脸再问道“那九层香障里重峦叠嶂,寻找一个人是如何艰难,庄主为何作贱贵体,替我吸除紫尾魅鼠的紫毒之火?” 独孤斩月眸光冷瑟瑟,道“药奴私自招你入考,我本不屑一顾,可是他说你可以解救梅儿的剧毒,我想你这般有用,又怎么舍得你死呢?” 好狠,好狠,虫儿胸口的呼吸憋死在喉管,眼前只觉得星花乱舞。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虫儿颤抖一喊道“难道说你因为有了心爱的姑娘,就可以无视别人的真心,难道你的眼睛里看满了梅姐姐,就可以肆意作贱别人的情感……” “我若不是因为爱你,为什么要跑进行风来看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我若不是怕你心痛,为什么要舍弃尊严,去替情敌吸取腿上的毒素……” “我若不是想求你多看我一眼,为什么要耍这下贱的手段引你上山……” 不争气的泪水,颗颗滚落在脚底的草色迷迷中,飞溅沾湿了裙角。 没有人在乎你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心疼你的眼泪流向何方。 “所以呢……”独孤斩月的手被在身后,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冷酷。 所以呢……所以呢……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叫我爱上你……” 从“寂雪啼苑”的时候,自你就不该穿那身该死的白衣…… 从树下抬头望我的时候,就不该笑得那么春意昂然…… 从我自树间跃下的时候,就不该把我宝贝一般拥进怀里…… 我错了……我错以为那是爱…… 独孤斩月冷哼道“虫儿姑娘好生奇怪,在下总共才见姑娘几面,姑娘就直言爱上在下,若果我随便在街上走一走,瞧一瞧……那全国的女人岂非都要爱我成魔了?” “再者,姑娘真是爱着在下吗?若是真爱着,为什么身边集齐各类莺莺燕燕,若是真爱,为什么整日和那些个狂蜂浪蝶卿卿我我,若是真爱,为什么从不信任我……” 他不说了,或者是根本不想在与她纠缠,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再凝缩,冰一样的寒。 那些男人,那些男人? 虫儿的心口瞬间积压了许多的石头,她若是解释,是想叫他嫉妒发狂,会不会叫他觉得自己更是个心机婊? 正文 第146章 我不服气 “独孤斩月,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汪洋之泪自心底泛滥,朝眼泉內喷涌而出,“我是一直都爱着你的雪……” “闭嘴!”独孤斩月突然冷冷爆发,道“你闭嘴,你再说这些恶心的话,就莫怪在下的刀剑无眼。” 说毕,修长的五指抚腰,果真抽出了软剑,那电光做的冰剑柔作一道冷芒,寒凌凌的扫除一切黑暗,直挑指在虫儿的喉间,微一斜刺便见血涌。 “你要杀我!”虫儿眼里倾泻出直面死亡的煞气,朝剑尖迈进一步,锋利的尖刃破开喉头的表皮,稍稍入肉。 独孤斩月惊愕,朝后躲避分寸,将剑锋挪后。 虫儿失心一笑,他也不敢叫自己真死在这里。 “姑娘勿动……” 独孤斩月莫名急道“一月后是在下大婚,我若此时刺杀姑娘才是犯了霉头,你果真还要颜面的话,便及早离开行风,在下必定送足银两叫姑娘体面。” “谁稀罕银子……”他的无情彻底激怒了虫儿,她的蓝色眼眸溢出怒火,合掌要捏住他的剑尖。 虫儿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舍得杀她。 独孤斩月先行一步,斜剑软劈,一道郁蓝的剑光自虫儿耳侧飞过,蓝铮铮如狂雨惊沙,将她身后的数棵大树斜斜削断。 虫儿呆怔住摸一把耳侧,热淋淋滚出些许血珠。 独孤斩月眉头深锁,眼里似有霭气,又追随着电蓝的消失而隐匿,他冷至更冷道“不要再执迷不悟,墨轩已收到我的火信正快马赶来,待回去后我什么也不会谣言,只望姑娘收拾好行囊,速速离开行风,从此好自为之,天涯永别。” 他说天涯永别的时候,背过了头去,身影单薄如同秋叶,颤巍巍叫万物失魂。 这算什么?难道他以为收拾感情,和收拾行李一般容易。 难道他打发她,真的就只能用钱来解决…… 她真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白痴, 她真是这世间最该死的白痴…… “你等着……这是你逼我的……”虫儿咬牙切齿道。 也不顾腿上绷着木板,好吧,既然他不愿见她,她又何苦自寻羞辱,虫儿迈起坏腿踉踉跄跄地朝山下走去。 独孤斩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美丽的凄冷中,融化无尽的苍岚…… 待樱祭夜追上山来时,虫儿坐在原地等他许久,他见虫儿脸色僵硬如死,关切道“虫儿,没有事吧?” 虫儿实在无心应付,只得冷言道“没事……” “傻瓜……”樱祭夜将虫儿温柔地抱起,徐徐朝山下走去。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大傻瓜。 樱祭夜的怀里荷香芬芳,稍微抚平了心间的窟窿,只是眼底的失魂落魄,是谁也治愈不及的。 “虫儿,你可愿与我一同天涯海角。”樱祭夜的紫发漫在我的胸前,仿佛温情脉脉的手,替虫儿拂去胸口的哀怨。 “你知道,我一直都只是想利用你吗……”虫儿失魂错语。 “知道,我知道你想让他多看看你,我其实什么都明白。”“我想只要你留着我,怎么利用我都开心,真的……” “我找你这么久,什么都想开了,这辈子绝不离开你,绝不叫你吃一丝苦……” 樱祭夜不再说话,他是习惯的风流韵藉,可待虫儿自是诚心诚意,真是难能可贵,虫儿恨恨想,若跟了他也不算委屈,或许还可以得到更多的爱意。 反正比他要好。 哎。 “樱祭夜,你愿不愿带我离开,去远远的地方?” “真的吗?”樱祭夜水绿色的眸子,登时弯作邪魅的弯芽,翠盈盈滴嗒滴嗒,流露出滴滴噙玉的情丝。 他将唇瓣吻在虫儿的额间,笑容春风一度。 “不过,要等我在行风办件事之后,我才跟你走?” 樱祭夜的笑容顿时失去全部光彩。 虫儿知道他的困惑,解释道“行风里的人亏欠了我那么多,我为什么偏要叫他们得意?” “既然要走,也要把他们亏欠我的讨回来再走……” “你想干什么?”樱祭夜意外道。 “干什么?”虫儿冷哼道“喝了我那么多血,如何也得叫她给我吐出来,再走……” 回行风三日,虫儿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找到墨轩,笑对他的木头脸,要求他给独孤斩月带几句话,话里内容如下: 本姑娘在此发表声明,本人是绝对不会主动离开行风,原因一是本姑娘与庄主在外共度良宵,本就彼此清白,如果此时我方突然离去,势必引起闲言碎语,玷污本小姐的名誉。 原因二是本姑娘用自己的卑贱性命,挽救了梅姑娘的高贵生命,她病情好转就趋我若鹜,于情于理都是行风做事无情,试想以后还有谁会真心诚意地为行风卖命。 原因三是,虫儿把受伤的腿往桌面上一架,指给墨轩示威道“看到了吗?这算工伤……” 墨轩回去传话,独孤斩月果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要求虫儿由行风搬出,住到庄外的婷竹阁。 此意深得虫儿心,住得远,做坏事,才避嫌。 她做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寻求青芜的帮忙,请求他给自己提供几种不致要人性命,却可以使伤口恶化且不易觉察的轻质毒药。 青芜镜面涟漪道“你哭过了?” 虫儿反感地揉揉眼睛,道“风吹的。” 青芜道“好大的风。” 虫儿无礼道“镜子,镜子,快把毒药给我交出来,否则我砸碎你。” 青芜冷道“欺师灭祖的玩意儿。” 第三件大事就是找个好的帮凶。 虫儿自外捎带十串糖葫芦,将千目诱骗至自己闺中,请他吃糖顺便求他办事。 千目吃着糖,童稚甜道“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杀人放火,在所不惜……我去帮你把那个姓柳的美女一口吃掉,何如?” 虫儿挥洒冷汗,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就乖乖吃糖吧!” 暗下抚胸压惊。 千目受虫儿示意,化作细小的翱炽,偷潜入梅姑娘的卧房,将她的衣物从里到外每件都咬口烂洞。 虫儿在家喝茶,坐等鱼儿上钩。 正文 第147章 难爱成瘾 次日,幽碧果真如期而至,她朝我礼笑答复,说是家里遭了虫害,梅姑娘的衣服全部遇难,只好惭愧收回前几日借虫儿的衣服。 为表歉意,给虫儿提篮香果。 虫儿忍笑道“衣服本就是姐姐的,只是我腿懒忘记送还,还请姐姐见谅。” 幽碧更礼道“姑娘客气。” 送她至门口,幽碧推却再三,怕虫儿腿疾复发,无须客气。 虫儿散笑道“幽碧姑娘何出此言,你是为梅姐姐宽衣跑腿,我为梅姐姐吸毒解病,同为她人服务,本就不分彼此,更没有谁高谁低之说。” 幽碧娇目中突然囤积了水汽,脸色乍作着惋惜道“我以前伺候过一位小主,也和虫儿姑娘一般性子活泼,只是那位小主福薄命浅,最终坠涯消亡。” 虫儿佯装道“这薄命的女子叫甚名谁?” 幽碧缓然道“叫雪若,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 虫儿摇摇头,嘴角嘲弄道“没听说过,不过叫个雪若,一看也该是个短命鬼。” 幽碧奇道“姑娘何出此言?” 虫儿解释道“雪乃冰清玉洁之物,可惜只在阴寒之地方得长存,根本见不得光,遇光既融,在云端时是冰肌和玉骨,坠落在地化为污烂和泥沼,你说还有比雪更脆弱的名字吗?” 雪若,雪弱,就是要她来得快,消亡得也快的意思。 陡然觉得自己的悲惨和这雪花如出一辙。 “可不是吗?那个孩子据说是庄主在外捡回来的,你说她小小的人儿便心思厉害,知道自己是浮萍的薄命,为保荣华处心积虑,整日纠缠庄主,庄主就是因为被她缠烦,讨厌了她,所以才把她放在万里之外的寂雪啼苑,而且……” 幽碧故意拖延语气道“而且庄主身子极度怕冷,尤其讨厌冬天,还特别讨厌雪啊,冰啊的冷物……” 虫儿握紧幽碧的双手,感激涕零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他居然讨厌她,一直都讨厌到了名字里去! 幽碧笑答“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姑娘的背影,还以为是雪若回来了,才错手将菜盘打翻在姑娘身上,不过现在看来,你们虽然言行举止无异,可是虫儿姑娘美貌绝伦,也不是她个小屁孩可比拟的。” 虫儿再一次紧握住幽碧的嫩手,感激的眼泪心里流。 将梅姑娘的衣服归还她后,目送幽碧远离。但看绿衣娇影随风消失,心里不断反思,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其实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不过是被坏男人伤了心,蒙着眼睛乱撒气罢了。 可是,她在他的心里,原来一直如此不堪,他……他就如此讨厌她…… 感情种下的恶气,有时候最难消除。 下午,梅姑娘突然造访,她果真穿着虫儿送还的那件衣服。 虫儿表面意外惊喜道“梅姐姐造访寒宅,蓬荜生辉啊!” 梅姑娘拄着拐杖,芙蓉玉面因走了长路而娟染一层腻红。 她完全不在意虫儿和斩月独处一日,也绝无张口提及。 如果不是心态好,就是心态深。 梅姑娘见人娇声道“妹妹为何不在行风留住,反而跑到荒外的宅子来住?” 虫儿想说,都是你男人给逼的呗! 嘴上歉意满满道“这不是因为姐姐和庄主大婚在即,最近有好多达官贵人都要住进行风,妹妹暂时也不需要替姐姐吸.毒,所以临时腾出住所,用来招待客人。” 梅姑娘面色有些内疚,她满怀歉意道“也不知道月是怎么想的,他明明知晓我不喜欢热闹,却偏偏广发请柬通知五湖四海,邀请各方人士前来观礼。” 虫儿气,自己才敢偷叫他一声斩月,姓柳的居然直呼一个月字。 暗自狠捏一把大腿。 “梅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虫儿解释道“想你和庄主走来千辛万苦,受尽人间历劫,庄主这般做第一无非是想给姐姐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第二无非是想对所有反对过你们的人证明,你们的爱是真挚而热诚,无坚不摧的。” 虫儿的三寸不烂之舌天花乱坠,说得梅姑娘分外激动。 可是自己的巧言也只说给她听,她为什么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所有的道理早都清楚明白,可是为什么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虫儿妹妹,你果真是我的好妹妹,叫你一说,我的心里顿时分外清楚。”梅姑娘笑得格外真挚。 虫儿突然问道“姐姐大婚,想让妹妹送什么贺礼吗?” 梅姑娘笑道“妹妹何须跟姐姐见外,只要你能来参加婚礼,就是姐姐最大的荣幸。” 虫儿我道“话虽如此,但是姐姐大婚,做妹妹的怎能不送个礼物与你,不若妹妹给姐姐缝制个香囊,还请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你会做女红?”梅姑娘难以置信道。 “略懂,略懂。”虫儿我嘿嘿笑答。 不要小看姑奶奶,姐也是练过的好不好? “只是不知姐姐喜欢什么花的香味,妹妹我也好及时采摘。” “我喜欢的花是梅花。”梅姑娘认真道。 虫儿叹气,猜也是如此,叫梅的喜欢梅花,叫菊的喜欢菊花,完全没有可猜性。 “姐姐喜欢梅花,很符合姐姐清雅气质,可是如今正值炎暑,哪里会有梅花可采呢?” “有的,月知道我喜欢梅花,专门在行风里安置一个小型结界,四周育冰,内里撒雪,专门提供梅树开花的各类条件,明天我可以带妹妹前去观赏。” 他好爱她。 虫儿又捏一把大腿。 “那不知妹妹喜欢什么花?”梅姑娘好奇道。 反正不是雪花,也不是虫子。 虫儿被独孤斩月对她的深情打败,道“虫儿也只喜欢荷花一种。” 可惜池塘里的荷花早被挖个干干净净了。 “荷花?”梅姑娘意外道“为什么是荷花呢?” “荷花性情雅淡,出离尘世……”这不是说虫儿自己。 “荷花自洁高贵,出淤泥而不染……”这也不是说虫儿自己。 “我最欣赏得是荷花,在烈烈酷热下,傲然独放,在骄阳流火中,芬芳恣意,最重要的是,它明知暑夏匆匆,闷热无情,却还要把这生,这世,最美好的样子,留在最繁华绚烂的季节。” 是的,这才是她,虫儿就是要在最无情的环境里,奉献此生最美好的风情。 在最青春昂扬的时候,在最妖异殊华的时候,绽放整个生命的色彩。 虫儿激动万分,高傲地站立起来。 独孤斩月此时也便走了进来。 正文 第148章 要你死,就得死 虫儿面对着他,感觉面对了整个盛夏的明艳。 看他此等锥心的严酷,叫她如何不爱他。 “月,你怎么来了?”梅姑娘欲要飞奔入独孤斩月的胸怀,独孤斩月怕她腿脚不好,先一步将她搂入怀里。 “梅儿,你跑这里做什么呢?”独孤斩月言有它意,他边搂着美人,边冷看虫儿一眼。 虫儿被那眼神重重击了一拳,跌坐回座位。 所有昂扬斗志,悉数尽散。 药奴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看看眼前的状况,似笑非笑的很惹人讨厌。 “劳烦药兄,能否先扶梅儿回屋休息,我有几句话要对虫儿姑娘说。” 独孤斩月温柔地将梅姑娘扶送在药奴怀里,药奴再看虫儿一笑。 这一笑更欠抽。 “月,我等你回来吃晚饭哦!”梅姑娘情深意切地摸过独孤斩月的手,独孤斩月眼里立刻笑出温情脉脉的水花。 梅姑娘与所有人道别后,由药奴扶着一瘸一拐自婷芳阁离去。 虫儿赶紧揉去脸上的假笑,累得心都疼。 “独孤庄主好兴致,居然登门拜访,是不是后悔那日没有吻到虫儿,追悔莫及?” 她的笑是甜的,余韵却是冷的。 “你为什么要叫梅儿穿那身衣服,你的目的是什么?”独孤斩月的表情比虫儿的更冷。 “什么目的?庄主说什么虫儿都听不明白,梅姐姐想穿哪件就穿哪件,这不是我可以干涉的吧?” “再说梅姐姐穿那件衣服也好,这样庄主再也不会眼花吻错了人。”尽力保证自己平心静气,可是眉头却深锁起愁云。 “好,那我再问你,你打算何时离开。”独孤斩月放眼虫儿眼前的雕花桌面,神思考虑道。 “等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朝他眼前一挡,故意叫他只看见妩媚的自己。 “只希望姑娘尽早离去,不要做出愚蠢的事情。” 独孤斩月不再看向别处,一心只看着虫儿,他的眼睛里疏冷漠然,就连虫儿的影子也要咬紧牙关,才能在他眼里的世界,挺立下来。 “你这般赶着我……”捏紧拳头,死就死吧! 虫儿佯装身子酥.软,贱兮兮地伏在他胸前,抬头只觉得他的眼睛里滑逝一丝情愫。 虫儿斗胆拿手摸一下他的眼角。 “你这般着急赶着我,怕是对我也动了情意吧?”两手拂过他的袖角,软枝一缠搂住他的腰。 美人投怀,偷香窃玉,怕是神仙也该动一动凡尘心思。 独孤斩月屏气一颤。 “虫儿姑娘,你再这般不知羞耻,我就直接驱逐你出紫竹山了!” 他恼羞成怒,一把将虫儿从怀里推开,独孤斩月不看她的脸,又或像是不敢看她的脸,两个眼睛里纷杂错乱,混淆作一片惨淡。 虫儿咬牙反扑,再接再厉死死缠住他的腰,不叫他好动分毫,独孤斩月真的生气了,一把将虫儿搡至门框。 “咚!”后背撞得再疼,也不若心疼。 尘埃落定。 再怒看虫儿一眼,扭头便匆匆离去。 虫儿攀扶着门框,心里滴血一般地疼痛。 青芜在怀里振响,将它取出怀里,脑袋无力地斜靠在门框边。 “小虫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分明人家已经厌烦你了,你怎么还可以主动投怀送抱,叫人鄙视你呢?”青芜气急败坏道。 虫儿惨笑道“如果我不搂他一搂,又怎么能把第一层无色无味的毒粉,抹在他的胸口上呢?他胸口有了毒粉,才可以在搂住梅姑娘的刹那,叫她嗅入鼻腔里。” 此毒粉还只是第一层,暂且伤不到人。 “那衣服是怎么回事?”青芜怪道。 “衣服只是障眼法,上面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让独孤斩月看见梅姑娘穿那件衣服后,气急败坏地来招惹我。” “你没瞧见吗?他带着药奴来,就是要大医圣替他检查,那件衣服有没有问题。” “他这般恼羞成怒走去怜月阁,根本无心多思自己的胸口被涂抹了什么。” “和聪明的人做对手,总要花更多的心思,青芜,你说是不是?” 虫儿苦笑道。 “小虫子,你这是何苦呢?天底下的好男人这么多……”青芜想要开解徒弟。 “可是……我只爱他一个,即使他对我用尽刻薄的语言,我也不让别的女人在他怀里快活。” 就象莲花,纵使被骄阳晒枯,也要绽放最绝美的菡蓞。 “虫儿”青芜无奈道“你要变坏了……” “不对!”虫儿磨牙一笑道“我一直就是个坏人……” …… 前来行风参予婚礼的贵客渐长,好多达官显贵,商贾侠士,或因仰慕行风的盛名,或因受过独孤斩月的恩惠,或因利益的纠葛,全由五湖四海纷纷前来道贺。 虫儿连续十日都要去给梅姑娘请脉,为避免独孤斩月心疑她目的不单纯,均是选择悬丝切脉,尽量保持远距离接触梅姑娘。 梅姑娘刚开始好奇虫儿的举措,但是虫儿解释是因为得了风寒,不愿传染给幸福的新娘子。 一提新娘子这三字,梅姑娘脸上的绯色,连窗口的牡丹也相形见绌。 妖兰得了药奴的喜欢,也赖住在行风里面不走,整日虫儿前脚进入怜月阁,她后脚跟着迈进去。 日日坐观梅姑娘左腿的伤口变化,推测那日独孤斩月果真拥她入怀,所以在梅姑娘的左腿伤口周围,淡有一层肉眼难辨的淡青。 这正是第一层无色无味的“浮殤梦”的绝妙之处,由鼻入腑,由痂而散,身上但凡有一星半点伤口,都会是毒素汇聚的地方,此毒甚妙之处还在于只虚浮于皮肉,难入血骨,银针探之绝无痕迹,而且无味色淡,叫人看见以为只是伤口痊愈而产生的淤青,极难辨认。 虫儿猜晓每日自己走后,药奴总会再来察看一次,独孤斩月应该清楚自己之前是做毒药丸生意的,也猜测到那日告白被拒后,一定会把怨气泼洒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 他表面叫梅姑娘与自己继续亲善,暗地里叫药奴紧盯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说白了,他永远只从梅姑娘的角度出发,怕她察觉自己是口是心非的恶人,而伤心不已。 所以虫儿选用轻质毒粉“浮殤梦”,亦是避开药奴的狐狸眼睛。 难怪妖兰日日也来,正好坐等药奴不期而遇。 青芜说的对极,每个人的心里都装有秘密。 正文 第149章 引君上钩 悬完脉,妖兰亲自为梅姑娘卷放下裤腿。她这般亲力亲为,大有讨好药奴的趋势。 虫儿嗅探到她浑身与日俱增的伊兰花香,嘴里无意提及道“妖兰姐姐,你就和这伊兰花一般,郁香醉人。” 妖兰乌黑通透的眸子魅然成光,应笑道“什么样的个性,就该匹配什么样的芬芳,若明明心怀叵测,却要用白荷来故作清高,便是虚妄之徒了。” 她是在说她? 还是在检讨自己的轻.浮? “看来姐姐对花香研究至深。”虫儿佯装恭维道。 因为药奴的缘故,她不大喜欢虫儿。不过可惜,虫儿也不喜欢她。 “不是花,是我对人更有见地。”妖兰笑得媚波不惊。 梅姑娘奇怪地打量两人,终朝虫儿问道“好妹妹,你腿不好还来来回回得帮我,姐姐真是心内感激,话说,妹妹今日还要去梅苑吗?” 虫儿妥帖报以礼笑,道“答应给姐姐做的香囊,还差些梅瓣,今日我再多采几朵,待姐姐大婚之日,必将准时奉上。” 梅姑娘笑答有劳。 虫儿便借机告辞,叫梅姑娘与妖兰独处。 说实话她倒不介意,妖兰会在梅姑娘面前说些什么,只要风.骚女天天来与梅姑娘作伴,虫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沿着平素必走的小道,孤独来至梅姑娘口里提及的“梅苑”,此空间由极厚的结界围环,意在敛聚浓重的寒气蕴存,隔绝外面的滚滚热浪。 独孤斩月为了让梅姑娘随时可以观赏梅花,特意做了雪之结界,围出一方净土,在内里铺陈冰道,漫撒碎雪,里面上千株梅树临寒孤傲,绽放瓣瓣腊梅。 一进结界,冰天雪地的场景,叫虫儿不由得思念起“寂雪啼苑”,现在回想觉得也只有那里最是干净。 迈着坏腿,在梅苑里蹒跚,还好这里雪面不深,纵使虫儿一瘸一拐也可以稳稳走好。 白皑皑的天地里,阵阵清香夹杂着微寒,扑面而来,叫人精神抖擞。 妙手取出随身携带的锦袋,细细挑拣花型最完美无缺的梅花。 渐过几树梅丛,忽得白色天地里多出了另一抹人影。 “谁?”虫儿警惕问道。 “姑娘莫怕,是老奴。” 那抹人影调转身子,憨厚的模样约是有些年岁,虫儿再细细看来此奴身板高大硬朗,双目虎虎有神,单衣干净朴素,手里提一把硕大的剪刀,似乎是给梅树修剪枝叶的园林师傅。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虫儿谨慎问道。 “庄主大婚,要老奴特来修剪一下梅树,方便客人们赏玩。”老仆人恭谨道。 “这倒稀奇,我怯以为此处只有梅姑娘可以进来独赏呢?”抬头望向梅树,探出指尖去采一朵腊梅。 那朵梅花花姿特丽,苍古而清秀,只是长势略高,虫儿费力点起脚尖,也触摸不及。 老奴慢走过来,站在身后,随便伸手就摘下那朵梅花,恭谨谦卑地递给虫儿。 虫儿捏花一笑,嗅道“此花果真清香满怀,闻过之后仿佛鼻子里再也闻不到别的味道。” 老奴低头不语,退让一步。 虫儿深看他一眼,再指一处枝稍,无礼道“喂,老头,你可不可以帮我把那边也采一朵下来。” 老奴连连称行,再将指定的花朵摘采下来。 虫儿反反复复要求了几十次,这仆人都听话照办,体现一位忠于职守的仆人,恭顺听话的良好品德。 当虫儿怀里堆满梅花时,老奴气定神闲地又将一朵梅花递来。 虫儿伸手一接,怀里的梅花足而拥溢,纷纷攘攘洒落在地面的薄雪里。 老奴俯身要去捡起。 虫儿提前一步将雪面上的花用脚使劲揉搓,践踏入雪地三分。 “姑娘这是何意?”老奴错愕道。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叫你重摘的意思。”虫儿蛮不讲理道。 “姑娘,花可以重采,但这梅苑里天寒地冻,老奴在此常待无妨,可是姑娘衣缕单薄,还是快快离开雪地,万一冻坏了身子,只怕玉体欠安啊!” “我就是要冻坏身子,这你管得着吗?”她若是不拖着两条真鼻涕去见梅姑娘,老鬼才相信自己是受了风寒。 “倒是老人家你……”虫儿阴恻恻笑道“在这里帮梅树修剪枝叶,连件厚衣也不知道穿吗?” 老奴眼里闪烁,道“老奴身子骨硬朗,干惯了粗活,这修枝的工作又粗又重,衣服穿厚了反而碍事。” 虫儿哦……了一声,再速摸他脸颊一把,收手一搓,挑眉娇道“老人家干活不出汗,替我爬上爬下地采梅花也不出汗,是脸皮太厚的原因吗?” 老奴立刻后撤一步,扬手扫去被虫儿摸过的地方,眼睛里有丝蕴怒道“老奴年纪大了,汗腺自然没有年轻人那般发达,干再多的活也不出汗。” 虫儿又哦……了一声,奇怪道“难怪老人家行动矫捷,上蹿下跳,不过……” 急追在他身侧,突如其来攥住他的干净袖角朝鼻子上一捂,使劲将鼻涕喷在袖子里,抬头冷笑道“不过你穿得如此干净,连干粗活都弄不脏的袖角,怎么会有一股变形虫的臭味。” 师傅说过,变形虫食之可以变形,但唯一的缺点便是气味恶臭,需酒味方可调之。 “傲狠……”甩开他的袖子,扬眉吐气道“你以为没有酒的气味,姐就闻不出你的味儿吗?” 方才采摘第一朵花的时候,虫儿故意朝他怀里闻过,可惜他聪敏避开,所以才让他反复采摘,待身子汗热,衣服自然再盖不住任何气味。 “你故意每日走相同的路线,独自一人专门来这人鸟绝迹的梅苑,就是处心积虑想引我出现?” 老奴挺直了坚硕的身板,眼睛里伪装的谦卑荡然无存,重新注满无情无欲的黑色,闪烁起精明无比的清光。 “那是自然,这梅苑向来人迹罕至,你假扮的老奴突然出现,我怎能不疑,你心思缜密做事细心,我若不天天一个人,在同一个偏僻的地方出现,你又怎能轻易上钩。” 青芜要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个意思。 正文 第150章 所谓轻功? “最近人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趁乱离开行风?”傲狠变回了属于他的低沉嗓音。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你若果不出现,说明你只是潜伏进来摸清地形,可是如果你出现……” 虫儿的心忽地一沉道“你如果出现,说明你一直潜伏观察的人,真的是我。” 现在看来,青芜的分析是对的。 “没想到独孤斩月的绝情,让你茅塞顿开了?”傲狠羞辱道。 “不许你说他的名字……” 虫儿愤懑冷视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你这禽兽。” “那日在九层香障,你放任端木云对我为所欲为,而且你还说我令你失望,是个无用的废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藏在行风里面,你倒底想干什么?” 有好多的问题,虫儿都想问个明白。 “能干什么?” 傲狠高傲道“我确实一直都在测试你,自你从听风谷出来,一直到九层香障。结果你的身子根本就不抗毒,害我好一顿神伤……” “为解我被愚弄的恶气,只好叫你死在九层香障里,谁想独孤斩月竟然疯了一样把你从里面给捞出来。” “我本想找机会再除掉你,可是你居然让我看见了更价值的东西……” 傲狠不动声色地逼近,长指伸出,轻而易举地戳在虫儿的胸部下方,正是红痣的所在地。 梅苑的漫漫寒意,顺着手指丝丝钻进虫儿的四肢百骇。 “你倒底在说什么,我倒底能带给你什么价值!”扫手拨掉他的咸猪手,眼睛里怒火燃灼。 傲狠前她一手,反手将虫儿捆在怀里,戳住红痣的手指加重力道,再朝皮肉里捅去。 “可惜你的能量现在还没有被激发出来,讲多了也听不懂,说实话,等你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的时候,才深刻体会什么叫作求死不得。” 他再戳分毫,手指似乎戳断了虫儿的肋骨。 难道她是药人这件事,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虫儿顶住眼里汹涌的泪水,嘴上刻薄道“你少危言耸听,今天姐姐就先解决了你,再去解决其他人。” 引他出来,便是先解决后顾之忧。 “就凭你…这条坏腿…”傲狠鄙视道。 “就凭我,这条好腿!”虫儿提气抬膝,直朝他的双腿中央踢去。 傲狠的老脸一板,并未夹起双腿,而是沉着静待时机,见虫儿膝盖提至,右手五指并拢合掌,敛聚内力,轻松一拍,拍在她的膝盖头。 好痛!虫儿的第一反应,是一股苍劲的蛮力,在他轻巧的掩饰下,极其残忍得拍送进自己的皮肉,深至骨骼。 虫儿虽吃痛也只得咬牙一忍,蛮借他的拍力收回好腿,以腿为轴,再提那条捆绑如柴的跛腿,盘算他总不会放掌去拍木头吧? 傲狠自然聪明,身形立动退却分毫,同时抬高与虫儿同侧的长腿,腿势略高于她,不但叫虫儿的袭击落空,还无耻得将腿落踏,直接踩着她的腿上的木板,凌空后跃。 他的动作极其迅捷,落地后反扫一军,虫儿两条腿都被他连拍再踢痛楚非常,下盘稳力稍逊,朝雪地里软倒。 “你的功夫如此之差,还敢用腿袭击我?”傲狠用变形虫,化作老迈的奴仆,此时目光狠鸷,配合脸上的皱纹几乎揉作一团,看起来分外诡异。 “袭击?”虫儿倒地顺势捏一把散雪,借助掌力一握捏做个雪球,照准他的老脸打去。 “我是要杀你的意思!”随手又丢一枚雪球。 两枚雪球一前一后,飞驰似离膛弹丸,朝傲狠掷出。 “你想笑死我吗?”傲狠白眉一挑,根本不用躲藏,举起左拳。 一下“嘣……”,两下“嘣……” 两个雪球在他拳头下爆裂成粉。 “你会笑吗?大坏蛋!”将随后捏好的三枚雪球一并掷出。 这些雪球的袭击仅是螳臂当车,虫儿也只为迷惑敌手,叫他轻敌。随他击破另外三枚雪球,人已经连滚带趴跑至梅树丛里。 可惜虫儿一条腿坏,爬起来气喘如牛,若是双腿灵活,逃起来才是惊鸿之姿。 “我以为你诱我出来,会有什么高明的招数,结果还是像个废物一样,连滚带趴?” 傲狠拿手拂扫胸前的余雪,气焰嚣张。 虫儿背靠梅树,侧首回看。 傲狠不威不怒,信步踱来,他的步伐看似轻巧,却隐忍着狠力,若果不是他天性喜怒绝不露于言表,也早该唤出“飞鬼”,连梅树带虫儿一刀拦腰横斩。 莫非…… 虫儿眼睛咕噜一转,或许他那柄庞大的“飞鬼”,根本没有随身带进行风。 再朝他再三飞出几枚雪球,傲狠依然徒手击爆,眼睛里的夜色越近越清亮,他亦步亦趋,每一步落地有声。 咯吱,咯吱,咯……吱。 待他的整个身子走至离她最恰当的位置,虫儿虚射一枚雪球,大叫道“看镖!” 傲狠上当,转身以手为刀,半空斜斩,将飞及腰侧的雪球斩作两截。 趁此良机,虫儿弹开“穿心”,照着他视野的死角处放力一掷,“穿心”脱手狂飙,直插敌手心窝。 傲狠面对她致命一击嗤之以鼻,他总是可以在最危急的时刻保持镇定,只见“穿心”刺破重重寒气,逼近傲狠的心窝处时,侧闪身躯,将重心由左移右,左侧的身子灵活避开“穿心”的刀尖,右手一拍刀尾。 虫儿手里捏的水滴长链倏然绷直,“穿心”得了外力,一眨眼的功夫路过傲狠的身子,直接刺穿不远处的另一桩梅树上。 “妙极!就等这个!” 虫儿扯紧水滴长链,充分发挥这几年所学的逃跑轻功,边跑边跳,在傲狠和被“穿心”刺中的梅树间连跑数圈,将傲狠的身子封锁在树旁。 水滴长链可以无限拉长,待她跑个二十几圈,气喘吁吁地回看,傲狠从腿到胸密密麻麻缠了许多圈晶莹剔透的珠连,宛如被渔夫圈禁在网兜里的鱼。 “咳咳咳……”虫儿弯腰大喘粗气,粉红一张嫩脸,骄傲地说“姐姐……咳咳咳……厉害吧?” 傲狠皱巴巴的老脸突然微弱一愣,难以置信道“你刚才的狗趴,难道是所谓的轻功?” 正文 第151章 还我漂漂腿 “你……”虫儿从腰里掏出一柄备用的小刀,阴阳怪气道“你如今被我的法宝捆缠个结结实实,还敢口出狂言,看我剜掉你的舌头,叫你再称别人废物。” 慢跳到他身边,拿起小刀要捅他的老嘴。 “哼……”傲狠干哼一声,道“我很怀疑,你杀过人吗?” 呃……虫儿微顿一秒。 “废物……”傲狠抬手一招,一股强劲的吸力将他留在丈米外的大剪刀隔空一收,那剪刀如同灵魂附体,乖顺地吸附在傲狠手心。 “你要干什么?”看他微微张开剪刀,心里紧张万分道“喂!喂!不许你剪我的水滴长链,你听到没?” 这是斩月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虽说断裂以后,残缺处对接还可复原,但是虫儿可舍不得弄坏一颗一珠。 “没听到!”傲狠回转剪刀四处游剪,喀嚓,喀嚓,把长链剪作几个小截。 断裂的链子纷纷滚入雪地。 “傲狠!”虫儿胸里怒火中烧,吼叫道“你作死!” 只见他眼里鄙夷的滋味愈烈,激得虫儿恨从中来,凌步一跃腾高数米,扭摆身姿不停在半空变化,变化生势,势积发力,木板捆绑的右腿提足力道,照着傲狠的丑八怪面容直劈下去。 “还……我……漂……漂……腿!”要一腿劈死这个大混蛋,敢剪破她的心头至宝。 眼见左腿乘风破浪,直击恶棍,地面的绵凉雪丝,亦被我狠绝的动作自地面凌乱搅浑,翻飞作雪浪的漩涡,将傲狠镇静的身影,漫裹在中心。 他不慌不忙举起剪刀,双手微拉,剪刀张作血盆大口,残忍得迎接住虫儿的脚腕。 虫儿慌忙收力,重重地劈,轻轻地落,依然不幸陷入他提前埋伏好的剪刀陷阱。 还好,还好,幸亏她眼疾手快,否则拼命劈下去脚腕一半肉就没有了。 傲狠恶毒地提高手里的剪刀,举过头顶,他的身姿高大玉立,虫儿的腿脚被卡在剪刀里不敢多动,只好跟着剪刀一起挪至高端。 大腿根的懒筋瞬间被绷至极限,痛得娇人儿冷汗虚生。 “你刚才说这破招叫什么?”傲狠双手诈合,一刀便可剪断虫儿的脚筋。 “还我漂……漂……腿。” 她既忍着腿痛,又忍着一秒钟变残疾的危险,眼睛使劲盯着头顶的大剪刀。 “难道我这样很丑吗?”傲狠又微微合拢剪刀。 “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感觉剪刀的锋利似乎剪破了一层肉皮,痛楚随着死亡的寒冷,临空而来。 “说实话……”傲狠的话语狠毒得不带一丝感情,“跟你打,真的很掉我的身价。” “喂……”傲狠朝梅苑界口唤道“你的女人这么笨,你就真舍得她被我剪断脚筋吗?” 他在对谁说话? 虫儿怕他是假装骗人,趁机剪断她的纤纤玉脚,赶快眯起眼睛,准备拿头撞击他的鼻梁。 邪魅的声音突然响起“笨虫子,你若真拿头撞他,他下一步直接一掌便拍碎你的头骨。” 只说着,樱祭夜紫发飘飘,自梅苑的界口,登雪滑来。 虫儿眼里旋即噙着委屈的泪花,娇.吟道“祭夜……救救人家……” 俩个帅哥顿时木化。 界內,清冷的梅花暗香沉浮。 “可算来了个货真价实的高手……”傲狠蓦地收回剪刀,随手将虫儿推到在地。 虫儿倒在雪里,身子还在刚才的恐惧中瑟瑟发抖,蜷缩起来如同流浪的小猫。 “虫儿,你没事吧?”樱祭夜云绿色的眸子,透漏出海水一般的关怀,但他没有上前扶她,只是凝着眸子,仔细打量着把玩剪刀的傲狠。 “现在的老年人也不甘寂寞,跑出来调.戏小姑娘吗?”樱祭夜随口调侃道。 “他不是糟老头,是傲狠!上次停溪林见过的那个恶贯满盈的王八蛋,你不记得啦?”虫儿见傲狠转移注意力,飞快从雪地中爬起,一瘸一拐地跑到樱祭夜的身后。 “你……”樱祭夜听她一言,忍不住勾住虫儿的香肩,搂宝贝儿进怀里,嘴里苛责道“你又勾.引了一个?” “勾你个头!”虫儿粗暴道。 “他是要杀人家啦……祭夜……”虫儿假意钻进他怀里,颤抖着身躯楚楚可怜道。 “咳咳……”傲狠插嘴道“我们可以开打了吗?” “这回你死定了!”虫儿从樱祭夜的怀里钻出来,娇蛮道“祭夜的武功在幽幽古国,还没有找见过对手,今天正好抽你。” 回头宽慰樱祭夜道“你先跟他打着,我去把穿心从树干里拔出来,再助你一臂之力……” 樱祭夜连连拒绝道“你一边看看就好,千万不要插手,真的……” 虫儿翻他一击白眼。 居然敢长他人志向,灭姐的威风。 “你看……”傲狠面露不屑道“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起你,以后不要随便嚣张,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到此傲狠身周渐渐围裹一层黑气,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与平常有异,仿佛刚才与虫儿对打,只是撩猫逗狗的把戏,现在才用真正的法力。 “你乖乖听话,不要过来搅局?”樱祭夜的神色也一本正经起来。 “不用怕,我帮你。”虫儿上前揽住他的胳膊。 “我怕,你一帮我,我会受伤。”樱祭夜冷魅一笑,将虫儿朝安全的地带潇洒一送,神清气爽地滑至傲狠身旁。 樱祭夜的轻功不在雀漓潇之下,但凡他步履划过的地方,雪面均干净无疑,踏雪无痕。 孽镜谷一战,也只见他略动几手,今日对付傲狠应该轻而易举。 但是傲狠性情狡诈,虫儿怕他会偷袭樱祭夜,所以一边谨惕观战,一边朝“穿心”跑去。 眼目触及“穿心”所刺中的梅树,登时傻了眼,只瞧那傲狠随意一拍,居然把她的“穿心”自梅树树干打穿,而且洞隧之内皆无折裂的断枝,平滑干净宛若精巧的器具掏空树干所成。 若果不是“穿心”太过质硬精良,那便是傲狠手力惊人了。 念及他的武器高大威猛。 虫儿恍然朝樱祭夜大叫道“祭夜,小心,傲狠的臂力堪称绝世!” 正文 第152章 刺破 更吃惊的发现,此时的樱祭夜也不是原先的模样。 他的五官依然精致,却参杂了无穷的狂邪,两只绿眸碧沉沉地散发出几乎于墨绿的魔光,浑身的精纯真气汇聚作绛紫的斗篷,紧密地围绕在他身周,仿佛随时待命的死仕,等待主人一声令下。 傲狠黑色煞气毅然不输风采,他的力量果真如虫儿猜测,其大无穷。 待他提气挥袖,因为动作太快太猛,每一击出拳仿佛一方巨大的岩石从天而坠,被石块击中的目标定会砸成肉酱。 虽说他发力剧猛,但行动力却灵活多变,这两者相辅相成,眨眼间已经朝樱祭夜放出上百拳。 拳花乱追,纷如雹灾。 樱祭夜绝无手慌脚乱,他亦屏住呼吸,静观傲狠的拳势变化,他身周的紫气首当其冲迎接傲狠的袭击,在拳风追近的瞬间超后轻飘一扬,樱祭夜便可准确捕捉到傲狠在何处发力,力道强弱。 借此提醒,他躲避起来也是轻松自得。 傲狠百拳不见击中对手,若是唤作常人,早已气急败坏,拼死搏杀,但是傲狠越失利,气场越沉稳,他出拳越快,用力越猛,但是他的眼睛里越是镇定自若。 或许是想故意借乱,冷静观察对手的变化,借此摸准敌人的脉搏,终来一招定输赢。 乱中取静,可谓妙绝。 俩人一黑一紫,两色气场相互碰撞,相互融合,虽只是拳脚相加,却绝无胜负之分。 傲狠凌空斜击一道重拳,樱祭夜轻若飞龙旋转避开,那击重拳沉甸甸直入地三分,将一方白雪排山倒海似地喷至半空。 樱祭夜的紫色气流,被这击重拳的强劲气流震荡开来,翩翩若紫色的纱绸,在漫天飘零的白霰里,浊浪排空。 虫儿看傻了眼睛,心里偷偷在想,不知道何时自己也才能有这样的武艺修为。 胸下的红痣,因为内心的激动,突然使劲一痛。 “小子,没想到你还挺耐打……”樱祭夜的绿眸陡然变作黑色,“不过,拳脚不见真章,我们还是请出彼此的法器,来真打几轮吧!” 只说着,樱祭夜身姿周围的绛紫色气流,突然也变了颜色,这些紫气追随着樱祭夜眼色的变化,越汇越浓,越敛越细,最终凝结成一柄刀的模样。 虫儿从未见过樱祭夜的武器,原来他的武器没有实体,而是将体内无上的真气放于体外,在体外由念力转化,变作一柄魔刀。 不由得想起墨轩的劫魔,可是劫魔相较于樱祭夜的气刀,差之千里。 樱祭夜,你倒底是谁? 只见樱祭夜的魔刀初见刀影。 傲狠眸里黠光错闪,似有诡计上心。 “虫儿妹妹,我寻了你半天,你在里面吗?”梅姑娘清妙如梅的嗓音,漫进界来。 随后,一抹绝色靓影没头没脑地撞进界来。 梅姑娘的笑颜瞬间凝固,她怪异地看看我们三人,正要问及。 该死的,傲狠没有带“飞鬼”前来,樱祭夜趁此良机请出魔刀,正好可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此刻旁人插足,必定遭受傲狠的胁迫。 尤其她又是独孤斩月的挚爱。 虫儿怎么舍得斩月伤心? 只见傲狠原来矗立的地方果然已经徒留一片残影。 眼见傲狠已然快至梅姑娘处,虫儿的腿力定是赶不及他的。 虫儿嘶哑着嗓音朝樱祭夜狂呼一声道“祭夜,快喊!" "远!” 樱祭夜的魔力与魔刀同时俱增,狰邪的暗紫云团一般围绕在他身边,他破空大吼一声道“远!远!远!” 或是雌镯的主人意念力提升,虫儿腕间的雄镯虎虎生威,瞬间便揪扯她的身子,朝远处拖曳。 虫儿提前绷紧足弓,调理好气息,直到樱祭夜一声令下,借助这股神力眨眼弹至傲狠和梅姑娘几近的距离间。 反掌移送,将梅姑娘推倒在雪地里,也许是身子冲击力过大,梅姑娘被前所未有的力量侵袭,再加之她不会武功,身体失衡头重脚轻,被虫儿一推直接撞晕在雪地里。 虫儿心叫坏菜了! 真正坏菜的是,傲狠滚着黑煞的蛮力俯在身后,他鬼魅一般的低沉嗓音,若有似无道“你总喜欢把自己的境况搞得更糟……” 背脊一冷,想调转身子回首放一击重拳回馈他,待虫儿拳出,傲狠紧随在后的身子俨然更快地躲开,他轻松摊手一拍,拍在虫儿的右肩之上。 她被雄镯带动的身体瞬间伫立不前。 该死的右肩,顷刻肩伤复发,苏麻的感觉过后,火辣辣的断裂感自旧伤处引爆,蔓延至整个身体。 “傲狠,你王八蛋害我!”虫儿疼红了眼睛。 “乐意效劳。”傲狠伸出三指扣死在虫儿的脖筋前,宛如老鹰的利爪,几乎戳进肉里面。 “那个家伙更在乎你,不是吗?”傲狠收紧指力,我虫儿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马上就要停止了。 他是说樱祭夜更在乎她,他是说故意叫虫儿投怀送抱,他是说专门叫虫儿来做挡箭牌。 该死的傲狠。 “虫儿!”樱祭夜眼见心上人自投罗网,还未待魔刀成型,只手握住刀影,几步飞将过来,宛如杀气腾腾的魔鬼,一刀砍向身侧的傲狠。 “下手真重!”傲狠调侃一句,已将虫儿的身子提在面前,最可笑得是她居然如同一个布偶,随他提来提去。 樱祭夜的魔刀一出,一股暗紫的刀气立马冲破层层气流,激起地面白雪排空,在雪地刮出一条深约半丈的刀痕。 紫色刀气如万马奔腾,潮水决堤,毁天灭地般直扑上前。 樱祭夜此举像是花费三成功力,却将整个梅苑的冰界震荡得摇摇欲毁,几乎被刀气崩裂。 虫儿做够了人肉挡板,傲狠要她来替他送死,她怎么可以顺应他的恶念。 说时迟,那时快,虫儿从怀里掏出“穿心”,鼻尖闭死呼吸,用憋涨的脖筋硬顶住傲狠的鹰爪,利用左手的灵巧,反手抄刀,一刀刺向他的手腕。 早提醒过他,她的左手更会使刀。 本以为此举只会逼开傲狠的牵制,居然莫名其妙地嘶啦一声,他捏死虫儿的左手手腕,瞬间中刀,滚出豆大的血珠。 傲狠闷哼一声,将虫儿朝刀气划来的地方一推。 虫儿径直撞向魔刀似有似无的刀尖。 她成功了! 可是她不高兴,为何心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文 第153章 收点利息 “虫儿,小心!”樱祭夜再斜补一刀,这一刀的刀风更劲更急,直追第一刀的气浪,蓬勃四溢的刀气与前面的刀气相互撞击,宛如两道内力精深的气浪彼此碰撞,彼此消减。 樱祭夜在替自己赢得逃跑的时机。 虫儿脚底泄力一滑,整个人倒卧在雪面,速速滑出傲狠的禁锢圈。 傲狠似有阴谋得逞的胜利之姿,不徐不疾地避开追杀而至的刀气,完全不在乎虫儿刺破手臂的那刀。 两股墨紫的刀气瞬间爆炸作四道,各朝各自的运行轨迹,流光走电一般朝整个梅苑的界壁侵袭。 梅苑因为抵挡不住魔刀两次冲击,苑內的空气膨胀至极限,轰的一声巨响,满地的暇白连带结界的碎裂,一同崩塌,纷纷扬扬满世界随处飘洒。 再来不及逃跑了!! 虫儿捂住脸,希求掉下来的结界碎片不要划伤自己的脸皮。 生死关头,颜值要紧。 熟悉的寒郁气息将虫儿从头到脚护在身下。 虫儿陡然睁开眼睛,独孤斩月漠然的脸庞近在咫尺,但他仅是覆住虫儿的身子,一手撑于她右耳侧,保证不挤压虫儿受伤的肩部,左手高举五指分张,只手撑起一方气结,将梅姑娘和樱祭夜头顶的危险碎片顶挡在外。 整个梅苑的结界被破坏无疑,傲狠早已不知溜去何方。 独孤斩月的眉头深锁,全力用自己织的气结延伸至极限,硬顶住高空坠物的纷纷夹攻。 漫天残枝,乱雪,碎片,泥沙纷如雨下。 虫儿眼力错觉,只看得他琥珀色的瞳眸里,比杂乱的尘絮更复杂难过。 待尘埃稍稍落定,独孤斩月从虫儿身上起来,挥手扯去气结。 “不用你救我。”樱祭夜早早敛汇了真气,他的眼睛亦同变回原先的勃勃绿色。 他似乎为傲狠的逃脱而气恼,更为独孤斩月前他一步,覆盖在虫儿身上的举动而气结。 “不是救你……”独孤斩月极冷地瞥虫儿一眼道,“只是我不想,让自己的山庄变得更糟罢了。” 放眼四周,原先的梅苑被一场恶战摧毁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早警告过你,为什么偏要赖着不走?”独孤斩月立起身子,随手弹除锦袍外的余雪,神色极度冷漠。 “我……”虫儿强撑着左臂支住身子,整条右臂已经麻木无觉。 “对不起……”心里的内疚比疼痛更深,“但是庄主,你看到了吗,傲狠他……” 凭她的直觉,傲狠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他应该还会潜伏在行风。 否则,他不会故意叫虫儿划伤他的手腕。 对,他心机深邃,绝对是故意叫她划伤他的。 “闭嘴!”独孤斩月不耐烦地打断虫儿的话,满脸不屑道“墨轩说你是灾星,我看很有道理……” 灾星? “你就这么看我?”心里泛起苦波,虫儿深看他一眼,那个温柔如水的斩月去哪里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看见自己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如此陌生,甚至夹杂着陌生的排斥。 难道,她真是个灾星? “独孤斩月!”樱祭夜绿眸划闪过一丝黑光,他一把揪住独孤斩月的领子,邪恶丛生道“我这么好的脾气,都想揍你了……” “好啊!”独孤斩月冷面从容,道“我也很想领教一下,你的嚣张倒底是凭借什么……” “不要……”虫儿扶住右臂,以防甩起来更痛,哀哀地恳求道“樱祭夜,这里是行风,咱们今天毁坏了人家的财产,确实是不对的……” 虫儿凄楚地望着樱祭夜,通过眼神请求他不要再惹是生非。 樱祭夜看懂虫儿的意思,揪心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右臂,眉眼里的疼惜更是深沉如潭。 “月……月……你在哪里?”梅姑娘迷迷糊糊从地面爬起来。 “梅儿,别怕!”独孤斩月收起一脸的严肃,顿时软化作粼粼的春波,撞过虫儿的肩膀,火急火燎地奔走向梅姑娘。 “月……我的头好晕……”梅姑娘娇柔地附在独孤斩月的怀里。 虫儿想,她曾在那冷若冰霜的胸怀里,摇尾乞怜过无数次,现在看来,只有在梅姑娘需要的时候,那里才充满了无限温情。 独孤斩月怜悯地抱起梅姑娘,狠瞪虫儿一击白眼,踏着碎片赶快离开。 估计是不想看见自己,只觉得他一晃眼就不见了踪迹。 “好奇怪呀?”虫儿木讷地说。 “虫儿,你怎么了?”樱祭夜吃惊得打量着她,道“你可别吓唬我……” “好奇怪呀!”虫儿重复一遍道“樱祭夜,你替我想想,倒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看,傲狠为什么进入梅苑不带飞鬼?” “傲狠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说被我引来,便真的引来?” “为什么傲狠一见你出了法器,就慌忙逃走了?” “为什么他会轻易被我刺中……” 为什么斩月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他要用眼睛瞪我…… “虫儿……”樱祭夜几乎是恳求道“先不要管别人了,先叫我看看你的肩膀……” 话说着他小心翼翼翻开虫儿的衣服,朝里一看,惊慌失措道“你说你,肩膀都淤紫了,难道你不疼吗?” “疼吗?好像不太疼了……”虫儿垂下眼睫,掩盖住快要垂落的泪滴。 “大笨蛋!”樱祭夜把虫儿横抱怀里,足间凌波,火速朝行风外跑去。 …… 虫儿昏睡了些许时候,趴在床上觉得整个右肩,被坏蛋傲狠点了把烈火,兹兹灼烧得肉疼。 梦里模糊时,似乎有个人轻叹了口气,将虫儿的衣衫小心退却,寒凉的手掌敛聚森森的冷气,缓缓地注入肩口的淤伤里。 这股绵绵的凉气令人极其的舒服,仿佛所有的火焰均被严冷消耗殆尽。 虫儿舒服地一把反握住来者的凉手。 “斩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喃喃梦呓,觉得那凉手把自己的五指捏进掌心。 “好痛!” 手指的吃痛叫虫儿睁开睡眼,挺直坐立起来。 “你真够可以的,做梦都是独孤斩月!”樱祭夜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床头。 看看他,再看看身上的肚.兜,春光乍泻。 羞恼地环住关键部位,剧烈的肩痛撕心裂肺地阵阵袭来。 “好痛!”虫儿再高叫道“樱祭夜,你敢脱我衣服!” 正文 第154章 都会收钱 “胡说八道……”樱祭夜捂住她的右肩,搂她入怀,颜面虽是笑着,但温和的内力随着他的浅笑,汩汩注入至伤口里面。 “我只脱醒着的美人的衣服,睡着的绝对不脱,因为没感觉。”樱祭夜怀里放了迷人的媚.药,叫人一躺便从骨头里酥.麻起来。 贪恋他过气予自己的舒适,后背一挺直接靠在他的臂弯里,将他压倒床头。 “樱祭夜,不要乱想,我只是肩疼,借你点真气活活血。”揪住他的领口,以防他跑掉不给自己治伤。 樱祭夜无奈一笑道“好虫儿,你可知自己最是自私吗?” 虫儿吐吐舌头,佯装听不见。 “你可知自己,只有在利用我的时候,才亲昵叫我一声祭夜吗?”樱祭夜的和旬掌风叫她舒坦。 “怎么可能?我一向不会耍心眼。”虫儿好心虚地说。 “哼……”樱祭夜过完内力,毛手顺其自然朝虫儿胸前一搭,微微一揉道“最可气的是,我居然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虫儿狠毒掐住他不老实的大手,咬牙道“我刀呢?” “你看您看……”樱祭夜无奈道“谁先动情,谁先遭殃。此话果真不假,给你传了那么多真气,收个利息都不行。” 虫儿一脚踢在他小腿处,嘴里无情道“给我坐床边去!” 樱祭夜故意中招,赖倒在床上,一手扶着邪俊的侧脸,一手困虫儿在怀里。 他怀里的荷香最是好闻,一瞬间就点住自己的爱好,虫儿象征性挣扎几下,盘思他不敢把自己怎样,也放肆依着他。 樱祭夜的紫发流撒一床,几缕发丝挠在心间,痒痒的。 “虫儿,你知道吗?我以前认识过一个女孩,她同你一般都挚爱过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樱祭夜从未谈论过往事,虫儿聚精会神听他肺腑直言。 “然后呢?你就趁机把她给……”虫儿兴奋道。 “你……”樱祭夜拿指尖戳痛她的额头,佯装伤心道“你就认定我是个浪.子,对不对?” “反正你的行动,总听下半.身指挥?”虫儿吐吐舌头道。 “不要玷污我的节.操,那个女孩只是我的徒弟……”樱祭夜被打败道。 “祭夜……”虫儿眼里突然来了盼头,激动道“你可不可以也收我做个徒弟?” 樱祭夜手一指道“还说没有利用我……” “绝对不行,我是个有原则的男人,绝对不对自己的徒弟下黑手……” 虫儿翻白眼道“那你必须把千目借我用几天!” 反正她不能做亏本买卖。 “你说借吗?”樱祭夜好笑道“你早把我的千目当成自己的专属品了吧?尤其最近十日你前脚进梅苑,后脚就提前放千目回来哄我前去,害我都不用千目来骗,自己乖乖蹲在大门口守候你的命令。” 他都知道啦?虫儿羞脸低笑。 樱祭夜鸡贼,伺机把虫儿反扑,整个颀长的身子把她包围得密不通风。 “我要利息!”樱祭夜邪魅的绿眸滴淌不一般的水光。 “身子不能给……”虫儿被他压迫地喘不过气,羞.赧抱死胸口。 “不急,等事办完了,慢慢给……”他温香的邪气在嘴角一送道。 软糯的唇瓣随即如同高明的窃贼,只一碰触便长驱直入,把虫儿的口舌翻个天翻地覆。 待她香汗淋漓,他才意犹未尽放开虫儿的嘴。 他咂咂舌头,反复体会嘴里的甜味,嗓音嘶哑道“怎么办?光吃吃嘴就如此韵味,若是……” 他的眼睛抚摸过虫儿的胸前。 哪管身子乏力,还是肩伤复发,拼死将他从身上推开。 樱祭夜便调笑着,边心痛虫儿的伤口,主动从床上离去。 探手扶正发冠,敛好衣衫,突然回首问道“虫儿,你要用我的千目干什么?” 虫儿躲在被窝里,颐指气使道“让他帮我监视个人。” “是谁?”樱祭夜紧张一问道。 “药奴……”如果他真是傲狠安插在行风的内鬼,傲狠手腕受伤,应该最先找他。 更主要的是,她提前在“穿心”上涂抹了点小玩意,会让傲狠使劲得痒一痒。 “可万一傲狠并没有通过药奴,而是自己找到解药呢?”樱祭夜疑惑道。 “不可能,这世间会配此毒的只有我和……” 虫儿把青芜给省略掉。 看来樱祭夜也是相当聪明的人,他只听自己说药奴的名字,就知道她疑心药奴与傲狠有钩扯。 “这般轻质毒药必须由医生反复调制解药,而且还要保证药材的种类一应俱全,而行风只有药奴具备这个条件,如果在此期间药奴行为正常无异,那我就放心了。”这样反而证明药奴是清白的。 虫儿一直祈求药奴是清白的。 “虫儿……”樱祭夜突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虫儿道“我希望你以后也唤我作祭夜。” “为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何必在意。 “因为,我不想你的心里,有怀疑我的空隙存在。”樱祭夜将虫儿肩头的被子贴心盖好,继续道“你看,你就从不怀疑雀漓潇。” 有吗?虫儿虚假媚笑。 他居然看出来了…… 虫儿老驴拉磨在房间里转了几百圈。 千目蹦蹦跳跳自外边跑回来。 虫儿急忙挽住他的细胳膊,甜倒牙笑道“乖弟弟,这三日有没有陌生人进出过药奴的医房啊?” “没有。”千目挠挠头,很认真道。 “真的吗?”摩挲他的小脑袋,提醒道“尤其是晚上。” “嗯……”千目仔细回忆道“好像妖兰姐姐昨夜去过。” “妖兰?”虫儿吃惊道“那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先是踢里哐啷的,后是嘎吱嘎吱的,反正我盘在屋顶,听得模里模糊的。” 踢里哐啷……还可以接受。 嘎吱嘎吱…… 虫儿脸燥红作一团。 死药奴终究是忍不住春闺寂寞啊,死玩意儿。 “那药奴呢?他有没有行为异常?”干了那种事,自然是神轻气爽步履清风。 “他倒是很正常,早出晚归,绝无留宿外头。”千目一五一十,详细汇报。 家里那么一双巨峰妖冶升姿,外面的太平公主能供饱喝足吗? 虫儿磨磨尖牙,拍拍千目的肩膀,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教育道“千目啊,你以后找女人可不能这般肤浅,表面的凸,也有可能是内心的凹啊!” 千目似懂非懂点头道“姐姐,说好的糖葫芦呢?我最近辛苦,要追加十支。” 虫儿内牛满面道“孺子可教,跟老樱一样,会收利息了。” 提了药箱,屁颠屁颠往行风走去。 正文 第155章 不让进 话说这傲狠手腕受伤,此刻应是痒痛相交,这极端的折磨凡人均难以承受,为何他还不赶快与药奴暗中联系。 上次探访过药奴的宅子,应该没有暗道可遁。傲狠想要驱毒,必得另寻他道。 千目得她示意,变作细小的翱炽盘卧在屋脊的高处,三天三夜仔细潜伏,不见目标身形毕露,却窥得个妖兰夜间私会。 虫儿揉揉胀痛的脑袋瓜,脑力劳动往往比体力劳动更加费神。 紫竹林万竿摇曳,翠琳琳地随风鸣响,清风夹杂竹气徐徐送爽。 或许,虫儿转念思度,也不能全信千目所言,毕竟妖兰的形迹亦有可疑之处。 首先,从未见药奴与她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为何傲狠受伤不久,她便夜访药奴。 其次,九层香障,她和药奴一起等在障外,傲狠逃离时,纵使药奴有意放他,一个陌生的女人,不可能为才认识的男人打掩护,药奴的魅力还不至令女人神魂颠倒。 最主要的是,妖兰也是一位大夫,尽管自己从未见识过她的医技。 虫儿停下脚步,把以上三点反复摸索捋顺。 赫然发现妖兰也大有问题。 婷竹阁內,她表面与烂酒鬼大肆吵架,实则暗通款曲,造成她极度厌恶烂酒鬼的假象,乃至她后来从未提及过烂酒鬼。 九层香障之外,她故意借用美艳吸引药奴的注意力,借药奴分神空隙让傲狠进入再遁逃。 药奴房内,她偷偷潜入,乱翻药物替傲狠找药,此时被药奴觉察便用美人计把药奴搞到床上巫山**,搅乱视听。 想来想去,总觉得妖兰比药奴更像个间谍。 哇哈哈哈哈! 她为什么会这么聪明,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炯炯法眼。 正得意,一双长矛眼前寒光一闪,把虫儿拦在行风大门之外。 虫儿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娇目翻道“眼睛被狗舔了吗?姑奶奶可是给梅姑娘治病的大夫,你俩敢拦我?” “对不起,虫儿姑娘,我们得令从今日起,决不能放您进行风一步。”一位门卫如实回答。 刚要张嘴反驳。 另一位门卫仿若先见道“非但姑娘,连同樱祭夜公子,和千目小朋友都不准入内。” 第一位门卫再道“庄主还有令,姑娘腿脚不便,可在婷竹阁內休息调养,不必日日操劳赶入行风了。” 什么?她才在家养了三天伤,他倒无情逐客了?岂有此理。 虫儿挥袖送力,将挡在面前的长矛隔空一拨,怒火中烧道“好个行风之主,眼见心上人腿疾渐愈,就过河拆桥。你不叫我进去,我偏要进去。” 俩个门卫平日训练有素,长矛被虫儿拨开后不慌不忙,抄底对插,依然将人推却在大门之外。 “姑娘,请自重!”俩人异口同声道。 虫儿咬牙切齿,怒流遍体,他这般驱逐自己,无非就是那日毁坏梅姑娘心爱的梅苑罢了,可是他不叫自己进去,让她如何去布施第二层毒粉呢? 虫儿怀里一掏,气急败坏地请出“穿心”,索性今日就打进去,反正早受够了他的翻脸无情。 正摸见刀尾,庄內有人大叫道“姑娘且慢。” 虫儿稍闪神,当真且慢,放眼一看见到两具高大的身形自行风踱出。 一者形容粗犷,墨眉浓重,圆目滚滚,鼻挺唇厚,面色黎黑,怒发冲冠。腰间插一对狮纹巨斧,看起来虎背熊腰,魁梧盎然。 二者身材略瘦却精壮无禺,面色皎暇却男儿英武,身上服饰利落干净,脚底轻风如影随形。他的武器同样自肩部挎背,是一副镜光闪烁的锁链,明可晃人,不知是何质材。 方才喊虫儿且慢的正是这位帅哥。 此帅哥步上前来,晗首礼道“远听姑娘喧闹,不知姑娘可有请帖?” 虫儿装淑女道“你是谁?我在行风替梅姐姐医病数日,从未见过你?” 帅哥再礼道“在下楚崡天,另一位是公孙迟,我们均是昨日由御风山庄派来此处的,专门维持庄主大婚期间的各类安全事宜。” 瞧看那公孙迟,庞大的躯体坚硕跋扈,直接贴在大门上就是一门神,粗鲁的表情根本不屑理睬虫儿,果然和墨轩同属一个系统。 “御风山庄?”虫儿好奇低喃道,“斩月除了行风,居然还有御风?” 回想他生意做的大,多置几处不动产也是自然。 “御风在哪里?”紫竹山上,看一半的地界就是行风,如何也塞不进另一个来。 斩月的秘密也好多。 “姑娘可是虫儿?”楚崡天避重就轻,脸上的礼貌,也是属于生人勿近的表情。“庄主昨日特地交待,因姑娘毁坏了梅苑,恐姑娘再生事端,只好恭请姑娘在此止步,切勿踏进行风半步。” 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她是灾星害人。 虫儿捏死双拳,重足而立,气得瑟瑟发抖,再看面前这俩位新人,盘算是打不过的狠绝色。 心里反复埋怨斩月,居然把她防守得这般严谨,还调动另一个山庄的人来。 硬扯出一抹笑颜,干笑道“好吧,既然不叫我进,我便离开吧,只是有句话还请楚公子代为通传。” “姑娘请讲。” “烦请公子警告庄主,庄內有一名奸细,左手手腕有伤,要他务必当心。” 哎!既然进不去,只好由他自求多福。 楚崡天神色微变,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公孙迟炸雷道“庄主和墨公子回来了!” 所有行风守卫均严正以待,神色肃穆。楚崡天作个请的手势,虫儿赶快跳离大门的位置。 行风大门轰响着缓缓打开,仿佛迎接什么贵客来到。 朝远处看了半天,只闻车粼马躁,何处见那个诛心人出现。 看来公孙迟的眼睛长在了头顶。 忽而喧喧闹闹的声音自烟尘后袭来,似有大队的人马滚滚而来。 最先的确是独孤斩月,他的出现引得虫儿心里莫名一跳,遥只见他骑立于纤缡之上,英姿焕发,发带飘舞。 脸上洋溢着温雅的笑意,目色飞扬。 虫儿瞬间红了眼睛,只觉得自己永远,也看不见这春风一笑。 正文 第156章 这么玩,有意思啊 雀漓潇几日不见,居然也尾随在后,他亦跨马前行,脸庞上没有熟悉的嫣红,只是尊贵的疏冷。 虫儿微张了口,他似乎看见她,眼里立刻飞出零星喜色,原来他的疏冷是装模作样的。 他朝虫儿微摆摆手,意思叫她等会儿找他。 虫儿尴尬一笑,估计以后要他出来找自己了。 独孤斩月的嘴角,旋即挂满冰霜,他的俊颜上是真的疏离,毫无作假。 虫儿心尖被他的冷刺痛,再退几步,盘算不如早早离去,免得自己受苦。 只想着,后面竟然再显一人,此人绝无见过,只一看便觉得容颜飞华,笑里藏蜜,他一手单执缰绳,一手摇着折扇。比樱祭夜少一分风流,比雀漓潇多一分恬淡。 他嘴边定是涂抹了甘甜的蜜汁,连眼角的笑的是黏人的糖。 这又是谁?虫儿心里忖度,为何今日他来了,独孤斩月不让自己再进行风,连漓潇也亲自去迎接。 正想着,浓郁的药香自身旁灌入口鼻,一只软手不由分说地接过虫儿的药箱,背在自己肩头。 虫儿闻香觅人,药奴施施然靠在身边,用柔情蜜意的眼神,反复细细看她,仿佛见到思念至深的珍宝。 虫儿许久不见他,内心欢喜,转念这货昨夜风.流,今日瞧着自己的媚气,也是从别的女人胸前吸来的。 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同样不由分说地抢回药箱,扭头便走。 “你吃爆竹了吗?手劲那么大!”药奴不明所以,出手拉她。 虫儿蛮腰一侧,避开他的脏手,才不想让他碰自己。 结果右腿的木板被虫儿不小心扭蹭一偏,脚下一不留神,趔趔趄趄扑向马队里。 “小心!”药奴急切一呼。 毅然覆水难收,虫儿直接来个漂亮的真摔,滚在马蹄侧。 临危不惧,虫儿手掌猛拍地面,停住自己不断翻滚的身子。 人停了,马也停了。 一张甜蜜蜜的笑脸自上看来,撒了虫儿一脸糖水。 “姑娘贵姓?”那笑脸的主人果然如虫儿所猜,嗓音里都是郁烈芬芳的甜香。 “干你鸟事?”翻他一眼,说实话,虫儿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雀漓潇跳下马来,也不管虫儿身上的尘土脏人,拿袖角将她的脸蛋擦拭干净。 “虫虫,你腿不好,就不要出来了,你看很危险的。” 雀漓潇变了脸色,朝马上的男子命令道“诸葛辩玑,你下来给她道歉。” 诸葛辩玑甜笑道“丞下恕难从命,皇子也该瞧见是她自己滚了过来,若不是丞下及时拉了缰绳,踩了她也是丞下比较吃亏,再者她这般惊天地,泣鬼神地滚过来,险些吓坏我的宝驹,于情于理,也该是她朝我道歉。” “不过现在看到皇子对她略有宠溺,丞下姑且关怀她一下,以免驳了皇子的颜面。” “姑娘,你没事吧?”诸葛辩玑腻歪说道。 好会说!虫儿感觉自己在涛涛糖水里,简直泡到要吐。 好无礼!他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对朱雀凤族的皇长子如此不敬,虫儿气到要吐。 诸葛辩玑,就是另一种贱人,语言贱人! 横看药奴一眼,他双手一摊,做个关他什么事的手势。 偷看独孤斩月一眼,他冷眼旁观的模样,还不如不看。 “你……”雀漓潇压抑住满腔的愤懑,但依然很温柔地将虫儿扶起来,贴心地替她扫除裙摆的脏尘。 漓潇…… 虫儿心里无端心疼起他来,看来他有至高无上的身份,却没有统理众生的地位。 忍……只有卧薪尝胆的苦忍,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也一样。 “好了,姑娘既然不说话,那在下看来此事也算圆满解决。”诸葛辩玑畅快一笑,蓦然对看独孤斩月,意味深长道“独孤庄主,在下千里迢迢,只为求得一观尊下大婚哪!” 独孤斩月幸福笑道“保证不负诸葛丞相的美愿。” 只谈笑间,俩人对视一望,似有无数刀剑在空气中缠斗。 虫儿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念想,莫非这诸葛辩玑来此另有目的。 和雀无极有关吗? 看来最近又要长夜难明了。 “虫虫……”雀漓潇温存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智,柔拉住虫儿的手,万分难舍道“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没事……”药奴将虫儿朝臂弯里一搂,神情暧.昧道“我可以送她回去。” 雀漓潇知道虫儿心里的人是斩月,所以也不防着药奴,他依依不舍再握住虫儿的细手,松开后翻身上马。 虫儿忍不住又看独孤斩月一眼,只看见一抹甜蜜蜜的笑脸,无意或故意挡住她的视线。 虫儿朝他比个中指。 诸葛辩玑无所谓地继续甜笑,只是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虫儿的脸,再指指自己的眼睛,笑意陡然变作阴挚。 “诸葛丞相……”独孤斩月打断冷道,“请吧!” 一干人等,陆陆续续驾马驰进了行风。 只把虫儿独留在外。 …… “收起你的脏手!”等人走光了,虫儿抖肩一送拨开药奴的缠骨酥手,嘴里揶揄道“你还是去搂着大胸妹子吧!” 提着摔脏的药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往回游离。 “我说你如此气大……”药奴姗姗尾随在后,酸溜溜道“我都没有气恼你跟多名男子搞暧昧,你怎么反倒声讨我个如花似玉,洁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洁身自好? 会嘎吱嘎吱吗?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最疼爱自己的哥哥被坏女人抢走了。 哎!女人心,海底针。 “我才懒得管你呢!”虫儿扁扁嘴道“如今连我自己都是四面楚歌,就差自刎了。” “可是,我还得管着你啊!”药奴送手一拉,虫儿被强而有劲的手力曳住腿脚,倒坐在一方石座上。 虫儿瞠目结舌,看药奴越靠越近。 他将虫儿腿部歪斜的夹板重新归置,口里头头是道“这些东西不摆放好,一会儿走路还会摔跤,还有也不知你的腿伤痊愈到何种程度,如果不小心呵护,腿部的骨肉很有可能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雪若,他这次真的是要成婚了,你这般作贱自己,有意思吗?” 他灵巧的指头,在木板间击打出悦耳的乐曲,十指跳跃做动感的音符,只是他的右手戴着银色手套,冥冥之中刺痛虫儿脑海里的某根神经。 她总是亏欠他。 她也亏欠了很多人。 正文 第157章 属于别的女人的 “有意思啊!”虫儿口不对心道“不看看他倒底能绝情到何种程度,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如果他爱你,爱的可能比你眼睛看到的更多,更深,你会怎么办?” 药奴的手指戛然而止,他抬头严肃地问来,金灿灿的面具竟而庄严肃穆,叫人不忍直视。 “那就在一起啊!”虫儿简单道。 “小女人的幼稚……”药奴嘴里轻蔑流露,“男人除了爱情,还有其他追求。” “雪若,你根本不懂男人,不懂爱情,你心里对爱的理解只停留在缠缠.绵绵,可你怎知真爱更多的是成全,是包容,是理解。” “最轰轰烈烈的情爱,消亡的也最彻底。你现在这般执迷不悟,最终也是自食恶果。”药奴意味深长道。 “可惜他根本不爱我,而你根本没谈过恋爱……”将他的手从腿上拉开,把没有系好的棉绳,悉心打了个蝴蝶结。 “女人也不是完全只活在浪漫的梦里,女人想要的不过是尊重和平等的爱。” 药奴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底的情愫令人费解。 他扶虫儿起身,转而严肃顿消,只媚笑道“来吧,我送你回去。” 虫儿从怀里掏出手巾,递进他掌心,故作姿态道“拿去擦擦手吧,真难为您肯贵手相助。” 这只是钓鱼的诱饵。 药奴根本不接手巾,他最是瞧不上别人用洗过的物品,他朝虫儿襟怀一瞅,把她故意露在外面的香囊提绳拉了出来。 “什么鬼玩意?”药奴用指甲掐住半掌之宽,旧红色香囊的一根流苏,言语鄙睨道“这是什么暗器,看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虫儿绷不住面子,出手一夺,“讨厌啊你,这是姑奶奶亲手做的香囊,送给梅姐姐的结婚礼物。” 药奴背身一避道“你又觊觎人家的男人,又故意讨好梅姑娘,雪若,你活着不矛盾吗?” “就跟你说我不是雪若。”虫儿气急败坏地微跳几步,药奴将香囊举在头顶,故意不叫她拿到。 争夺几步,索性由他取笑,反正他可以替自己把香囊送到梅姑娘手里,也不虚此计。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不会是在里面偷偷下毒了吧?”药奴一语中的,唬得虫儿虚汗勃发。 “怎么会呢?我其实挺喜欢梅姐姐的,如果不是因为斩月,我一定和她义结金兰。”她好虚伪地说。 “哼……” 药奴仿若虫儿肚里的蛔虫,拿香囊在鼻尖略闻,大概只嗅探出寒梅的冷香,意有所指地瞄虫儿一眼。 虫儿立马奉送真挚的笑脸一张。 她会有这般傻,把毒药直接撒在里面吗? “你说你,既然要送人的东西,就该悉心准备,居然送人家这种玩意儿,首先便可看出你的居心何其不良。”药奴尖酸道。 “我也想送奇珍异宝啊……”虫儿绞扭袖角,很无奈道“这些年都靠着自己,哪里有闲钱买贵的。” 药奴的手心微抖,他嘴角的轻笑换做心疼,自言道“看你吃龙须实,就知道你这些年的飘零生活该有多么凄惨,当日如果直接绑架你走就好了……” 虫儿诧异道“药奴,你嘀嘀咕咕嚼什么舌根子呢?” 药奴回神,拿手指着香囊道“你说你既然送的是新婚贺礼,起码底料应该是艳丽的新红色吧?这块料子质地粗劣,红里发白,寓意凶险,大有诅咒这场婚事喜中带丧的险恶意图。” “香囊里的香味选择不对,大喜的日子应选百合,意在百年好合,反你选个梅花,梅字通霉,寓意叵测,似乎诅咒这场婚事霉气冲天。” “再说这四个绣字……比翼双飞……”药奴细看一眼,惊讶道“字还是和以前一样臭,毫无长进,而且这个双字中间,怎么好像多了个点,是第三者插足的意思吗?” 药奴拿指甲抠一抠,“双”字中间的朱红色暗点被他使劲抠破,蜡红的细粉抠个粉碎,沾染在他的指甲尖。 虫儿看个清清楚楚,随机应变扑上去把他的手指挡住,眼睛注视在香囊的绣字上,故作奇怪道“可能是夜里做活,不小心把蜡油滴在上面了吧?” 药奴怪看她一眼。 虫儿伺机揪回香囊,面色难堪道“我的手艺不精,干脆也不要丢人现眼了,索性拿回去自己戴吧……” 心里诡笑三下。 第二层毒粉已经抠在药奴的手指甲里,虫儿暗地里摸他的手心,药粉全然涂抹均匀,等他手心泌汗,这层毒粉会粘黏更牢。 现在只差他用手触看梅姑娘的伤口。“浮殤梦”于肤层的浮毒,在依兰花香日日的催发之下愈积愈沉。 依兰花香,舒解压力,提升情绪,但长期嗅闻会有反作用,导致人抑郁难畅,毒气积重。 所以妖兰天天去找梅姑娘,正是虫儿求之不得的妙事。 待药奴指间的“密络绛”零星一丝,碰触及蓄势待发的“浮殤梦”,必然千钧一发,瞬间由肤表转移血肉,毒质加剧,第二层毒粉也算铺就完成。 虫儿本盘算着,让梅姑娘亲自去抠那香囊间的污点,现在药奴自投罗网,反而更有保障。 虫儿恐他不去替梅姑娘请脉,再把香囊塞进他怀里,娇羞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好不好就劳烦您跑一趟腿啰!” “药公子劳请……”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药奴媚笑淡开在紫竹的雾晕里,“这种灼目的物什,你还怕我私藏了不成?” 他把香囊紧攥入修长的玉手。 “保证给你送到……” 顺手抚摸一把虫儿的秀发,几乎带着全部的宠溺,宛若牛乳自发根浸渍。 可惜,再娇软无骨的手,也是属于别的女人。 虫儿悄然避让,非常之礼道“今日行风来了贵客,恐怕药公子也是要被宴请的嘉宾,还是早些回去吧。”礼笑逐客道。 “虫儿皮糙肉厚,一点腿伤无妨大碍,虫儿自己便可回去。” 药奴手指定格半空,搓一搓手里的空白,旋即负于背后,他僵笑道“如今你被驱逐行风,再有近半月独孤斩月的大婚临至,姑娘若是打算离去,可以等我一等……” “不必了,我和祭夜已经谈妥,只待独孤斩月婚后,我便随他而去。” 避开他的目光,总怕看见屠骨的情愫。 “药公子其实毋虚可怜虫儿,你自好好对待妖兰,或许独孤斩月婚后,你我也永生不再相见。” 正文 第158章 你的小秘密,被我发现 “好雪若……” 药奴的面具陡然金赤赤得森人,“你真心是厚此薄彼,对独孤斩月既是绝手不放,对我却是拱手让人,你心里只有他,可知我心里只有你。” 虫儿心里霹雳乍作,躲了些许年,终究还是躲不开这句衷肠。 “我……”她该下句狠话。 “也罢……” 药奴话锋骤变道“你既然已为后路做好盘算,我也应该成人之美,最后规劝你还是趁早离去吧。” 虫儿抬首对看,药奴的语言居然如此洒脱,窃以为他如此傲娇的人最是尖酸,谁想他居然比任何人都洒脱。 洒脱得都叫虫儿心生疑惑。 别了药奴,只等着庄里传出喜讯。 第二日,梅姑娘没有前来,幽碧携着一盒酥点代主回访。 她礼笑道说虫儿出手阔绰,送去的新婚贺礼得了梅姐姐十分的挚爱,因此派遣她来回礼。 虫儿错愕区区一个手工拙劣的粗物,如何进得去她的法眼。 幽碧莞尔道“虫儿姑娘身藏不露,托药公子送来的幸福如意琉璃摆件,放在宅子里高雅华贵,寓意吉祥,梅姑娘看见后简直欣喜若狂,只可惜庄主怕她长久出门腿乏困倦,就不让梅姑娘随意走动,她那般谢你的美意,只好派我来送些甜品,聊表谢意。” 说着幽碧打开食盒,里面盛放美食琳琅,看得虫儿心惊肉颤。 哪里来的幸福如意琉璃摆件,送她副烂香囊,就是诅咒她与斩月好事成衰。 药奴…… 揩一揩额头细汗,偷问一句梅姐姐昨夜可好? 幽碧似是更加兴奋道“梅姑娘近日身体大好,吃嘛嘛香,整日幸福里滋润着,可是比之前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虫儿晕坐在扶椅里,最后一问道“那昨日药公子倒底有没有去给梅姐姐请脉?” “当然去了,不过是浴身之后才来,说怕弄脏了琉璃摆件,专门洗的澡。” 他洗澡…… 他洗什么澡…… 虫儿几乎装着和蔼可亲,与幽碧滔滔不绝聊了一个时辰,雀漓潇进来后,幽碧才红着脸收回长舌,怯娇娇地返回行风。 雀漓潇见虫儿脸色怆然,嘘寒道要我看大夫。 怎可告诉他,自己精心布置的第二层毒粉,洗到了澡盆子里。 人算,不如天算,算天,不如算人。 虫儿算错了药奴这个洁癖狂人。 错失了全部的计划。 “漓潇……”苦闷拍拍他的肩头,“今夜陪我喝酒好不好?” 管自己会不会变老太婆,今夜她只想一醉方休。 “虫虫……”雀漓潇鹿眸眨了眨,“你和我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虫儿奇怪道“难不成你酒品不良……” 不由自主地环住胸.部。 “咳咳咳……”雀漓潇脸蛋通红火烧。 虫儿哈哈干笑,点起脚尖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傻漓潇,跟你喝酒就是因为,喝醉了乱来的人是我,哈哈哈!” 雀漓潇红脸更甚一筹。 随手拿起个糖酥在嘴里嚼了几下,娇哄着雀漓潇去牵马。 只见他走后,虫儿从嘴里吐出糖酥,里面裹张字条: 我知道你是谁,若果不想叫别人知晓你的秘密,今夜子时紫竹林东侧野亭相见。另外不许带人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虫儿心里噔地一震,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会知晓? ****** 不好意思涮了雀漓潇,虫儿提前去了约定的地点,从不知晓紫竹林里还暗藏异境,可谓竹林紫气流云外,月半野亭杳笛声。 夜月垂悬,清风扫过,竹林轻摇慢曳,发出翠冷冷的鸣响,就像孤寂的乐音盈盈飘来。 从早到晚算计着别人,从未发现原来身边暗藏风景,现在万念俱灰,却又被人反过来算计着自己。 艰难飞身在凉亭顶脊,登高望远,想着倒底是何人约我出来。 子时刚到,一闪娇影踏着竹竿击罄的声响如期而至。 虫儿等得腿麻,见兔撒鹰,水袖婉作莲花,姗然落下。 来者恶劣道“姑娘腿疾困苦,居然还攀高眺远,当真不怕夜深脚滑,从高处摔下来?” 虫儿尴尬道“野亭里旧尘封台,怕坐脏了新衣。” 听来者话音熟络,借月偷望,来者居然是梅姑娘的贴身仕女,隐浓。 遂大吃一惊,指她脸道“怎么是你,你家主子派你戏弄我来的吗?” 隐浓笑里藏怪道“在行风,她算我的主,可是出了行风,我就是自己的主。” 看她以前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今日言谈举止天壤之别,叫人奇上加奇。 虫儿等了许久,看见是她,心里的烦躁陡然增加,面色木然道“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隐浓道“想证实一件事情。” 虫儿道“大半夜的,姐姐可知女人晚上熬夜等于慢性自杀。” 隐浓不介意道“雪若,你长大了,还是以前那般目无尊长。” 又来一个要虫儿承认自己是雪若的主。 呆看她几秒,矢口否认道“谁是雪若?谁是雪若?”故意再张望四下,放声大喊道“雪若,你给我滚出来。” 四周沉寂寥寥,揉揉瞌睡的眼睛,朝隐浓漫不经心道“你找的雪若不在,虫儿困乏,要先一步告退。” 刚抬起脚尖,隐浓不紧不慢道“虫儿只是你的化名,你就是当年寂雪啼苑里,被藏起来的小女孩——雪若。” 被藏起来?幽碧不是说因为独孤斩月讨厌自己,才把她扔得远远的吗? “隐浓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你红口白牙说我是雪若,起码应该有证据证明吧?”虫儿插腰漫视道。 “证据自然有,你忘记那日我亲自领你去了梅姑娘的洗浴室,你身子上的红痣与小时候的如出一辙,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难怪那日洗澡的时候,总觉得有双贼眼睛,偷看姑奶奶浪里白条。 “你连女人的身体也看!”简直被打败道。 “雪若你忘记了,在寂雪啼苑时,纵使我和幽碧日夜伺候你,但是却死令不得与你攀谈,甚至不可侍候你入浴……” “直到有一日,你在池边戏水弄湿的衣衫,怕药奴责怪你,你便求着我赶快替你更衣,当时我只看见你胸前下方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如今竟也有樱桃大小。” 她居然看得真真切切。 正文 第159章 就废你一只手 “隐浓姐姐真是笑死人了……”虫儿莫名一笑,笑得她一头雾水,再道“天底下胸口长痣的女子何其众多,总不能都是你的雪若妹妹吧?” “不管你是与不是,今夜我约你前来并非无事可做,之所以让你独身前往,就是要教训你一下。”隐浓离奇冷道,仿佛她以前的端庄都是表演出来的。 “你想怎样教训?”虫儿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力,支着坏腿,顽劣地抖个不停。 “废了你。”隐浓自牙缝挤出阴冷的三字。 虫儿赶忙打个停止的手势,补充道“说实在的,虫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可是一个连火信都发不出来,传话还要塞小纸条的对手,你觉得自己有打败我的把握吗?” “呵呵……”隐浓阴恻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你今天吃完糖酥不觉得腹痛难忍吗?” “你不会愚蠢到对我用毒吧?”虫儿哈哈哈哈狂笑不止,难道她不知自己百毒不侵吗? 原来隐浓只是看见了她的痣,而完全不知她的药血价值。 看人如此肤浅,虫儿也是醉了。 飒爽提出“穿心”,姿态高傲道“虽然不知是谁委派你来除掉我,但是我还得善意提醒你一下,小心一点,不要自己撞在我刀上。” “臭雪若,不但嘴巴恶毒,连手段也变得残忍,居然胆敢伤害我的心上人,不管你有没有吃特制的毒酥,我今天偏要替天行道,狠狠划一划你的妖精脸蛋。” 冷言落尽,隐浓自袖口各抽出两把锋利的袖刀,左右开拔,抖转俩朵明晃晃的刀花。 再看她招式稳扎,**频移,足间飘若幽魂,抄着袖刀劈头盖脸迎面杀来。 虫儿自小认识她,虽然算不得闺蜜,谁想有朝一日竟拔刀相向。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百步一变,变幻莫测。 虫儿手执“穿心”,细看清她每一步的走势,待隐浓左手袖刀绝情削来时,微立“穿心”置于腰侧,以守为攻,硬挡她左手袖刀的第一次袭击。 她的袖刀不及“穿心”质良,只是普通的铁材,好在刀体轻巧,便于藏匿袖间,随取随用。 虫儿顶她一刀,抽手反削,将“穿心”的利刃划掠过隐浓左刀的刀尖,玉硬铁强,摩擦出星星冷火。 还好,她的内力果然不及自己。 虫儿粗笑一下,似有成就感道“架打得多了长经验,我也算个各中高手。” “我还没有真正开始呢!”隐浓怒道,可她左刀受限,稳住脚跟,随即右手挑刀冲刺虫儿的心窝,用力更猛。 虫儿挡避左刀,速速收回“穿心”,弹削胸前,以穿心之脊力顶隐浓右刀刀尖。 她惯用右手,右刀的灵活度与力度俱佳,虫儿虽接住一招,但她很快错开刀尖,重新幻出另一招,平刺对方的胳膊。 虫儿抽刀断水,轻松趋避。 隐浓见第一轮攻击并未克制敌手,旋即改为双刀并用,左右抡作两团精光闪耀的刀云。 天空靡靡的月色,在袖刀铮亮的刀锋中,不断削削作冷冷的白雾,仿佛赐予刀子生命的活气,在隐浓的十指间缭绕。 见她左右双手,攻防幻化无穷,左刀攻时,右刀防守,反之亦然,攻守轮转,相得相辅。 躲避百刀之余,虫儿佯装偷袭她的左刀,隐浓立刻化左刀为防守姿势,右刀呼啸赶及,横插贯入。 看来今夜,她真心是要她死。 虫儿怎可任由他人宰割。 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从刀尾揪出水滴长链,在指力巧然的作用下,将穿心甩作一团冷云。 她不是擅长近距离搏杀吗?今日非要把她赶到远处。 水滴长链在虫儿手里龙腾翻越,左手五指轮流扣结,挥袖转身,把“穿心”甩至身子的每一处角落,为自己打造一副密不透风的刀光战甲。 隐浓性子比虫儿沉稳,见她驱身千里,不急不躁,手上的袖刀四处探击,冷眼寻觅虫儿的弱点。 虫儿将硬力挥洒在“穿心”之间,宛如虎啸山岭,虎牙威震,横咬敌手,软绵的韧力抖散在水滴长链之内,曲缠盘绕,缓缓蓄势。 刀链结合,既刚既柔,刚始柔和,挥斥绝杀。 隐浓不知其间內含,刺探一刀入虫儿的刀阵,结果触及水滴长链的绵软,颗颗水滴瞬间传导,陡然增强无数张力,宛若猎物触及陷阱口的诱饵,顷刻激发陷阱的轰然崩塌。 水滴长链如蛇般无骨盘缠,绞死欲要逃跑的袖刀。 “穿心”灵犀离膛,追逐珠连传导而至的力量,漫空反刺,削及隐浓的虎口。 隐浓娇呼一声,退身拔刀,虫儿的水滴长链怎可轻易放她,在她伸出的手间愈缠愈紧,直钻进她虎口的划烂处,揪扯血烂的皮肉,深可见骨。 汩汩的血流,飞珠溅玉,沾染了颗颗水滴,滚落在地面。 隐浓躲红了眼睛,她以一手阻止虫儿继续挥舞长链,逮住时机扑及近身,飞刀罢落,刀尖流浪,携带着恍如隔世的寒郁,直挺挺朝虫儿胸口再刺。 说时迟,那时快。 虫儿足间照准“穿心”回摆的方向,一脚插进刀尾的链隙提膝回勾,无限拉长水滴长链,“穿心”得了足够的长度,流星摆尾,罡风猎猎,直朝隐浓的手腕驰去。 她一手缠着水滴长链,另一手眼见被“穿心”击破。 虫儿想,废她一只手足以。 突然耳根擦过一颗石子,划闪一逝,追击她的穿心,嘣的一声脆响,改变了“穿心”飞驰的角度,直朝隐浓的心窝擦去。 谁这么缺德? 虫儿快迈一步踩住脚前的麻乱长链,眼见“穿心”渐落,耳后再补一石,正击刀尾。 穿心走龙攒风,毫无留恋,一刀刺进隐浓的心脉。 “不是我!” 虫儿吓了一跳,心脏揪得一痛,她只不过想废她一只手而已。 隐浓低头看看胸前深埋的刀柄,眼睛里的瞳孔扩张出难以置信地愤慨,她的脸色唰得死白如灰,整个人抖颤如寒叶。 虫儿微微发抖,怔看她的一举一动,嗓子里堵塞了棉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太突然了。 一切突然到,虫儿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要消散在眼前。 正文 第160章 帮你杀 隐浓甩开手里的袖刀,手指颤颤巍巍直指向虫儿,她因胸口的血涌痛难张口,干白的唇皮微微开合道“你……骗……我……” 虫儿心里莫名低呼道:刀子飞偏了,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隐浓的胸前衣衫突然绽开团团红色的血花,渐染渐沉,一股殷红而浓臭血溪自穿心涓涓流泄,染红了裙摆。 她抖嗦地从怀里掏摸着,似乎摸索出一面明晃晃的物件,她的眼里流淌着比血还浓稠的泪水,嘴里最后一叹道“可我还替你……养着它呢……” 只说着,隐浓仰头喷出一口血泉,纷纷自月前洒过,染红了冷色的月亮。 隐浓倒地而亡。 虫儿眉眼使劲跳跃,眼前的震惊,令她终于缓缓转头一看。 一副不冷不热的躯体立在身后,他的身上毫无半点气息,既不属于生,更不属予死,鬼魅一般浮尘而立,额间的狂珠映月升辉,赤艳艳屠杀片地血肉。 “你……”虫儿冷瑟道“你为什么杀了她?” 傲狠无动于衷道“不是我,是你动的杀手,你忘了?” “你用石头打偏我的刀……”虫儿百口莫辩道。 “对啊……你的刀……”傲狠黑灿灿的眸子里毫无半点怜悯。 你的刀,你的刀…… 呆看地上血泊里的冰冷尸体,胸前还深插着“穿心”,穿心的玉色在血液的滋润里活色生香,被渐冷的血液凝固作死亡的结痂。 “你……”虫儿怒目一削傲狠,“王八蛋!隐浓才是你派进行风的内鬼!你叫她引我出来就是想证明我是雪若,你杀她无非是利用完后的杀人灭口!” 难怪她从“寂雪啼苑”遛出来以后,就遇见傲狠设下的埋伏…… 难怪她在行风里,怎么也找不见他的踪迹…… “对,也不对!”傲狠的眸子借过夜光,黑沉沉地看着我道“隐浓确实是我安插进行风的卧底,她也的确花费不少周折,才被派去寂雪啼苑伺候你……” “你从寂雪啼苑跑掉之后,我也确实花费精力才找到你……” “独孤斩月是我故意留下活口,只为看看你的血是否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你洗澡的时候,我也欣赏了一下,顺便核实这里的胎记……” 傲狠要摸虫儿的胸口,虫儿立刻反感得调转身子。 “可是,你知道了我是雪若,你验出了我是药人,又有什么价值……” 指向隐浓道“她因为我划破你的手腕,而要置我于死地,一个爱你如生命的人,难道不是更加宝贵的财富吗?” 她口里的心上人,一定是他。 她今日来找自己,一定也是为他找寻解药。 “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因为她一厢情愿的愚蠢,所以更该死。”傲狠根本不看地上的尸体,他的心和他的表情一样冷酷。 “我知道你此时又想杀了我,不过……” 傲狠指一指地面的尸体,揶揄道“你敢把刀拔出来再说吧!” 他知道自己没有杀过人,禽兽! “你想怎样?在知道了我的秘密之后,你想抽干我的血吗?”虫儿绝望道。 “不会……你的价值往往比你所想到的更多。药血只是你还没有进化的最初形态,等你最终升华为最高形态时……” 傲狠愈言又止,得瑟得令人抓狂。 “什么形态?你说句人话很难吗?你这样对我纠缠不休真的很烦人!”虫儿已经气急败坏。 “不烦!”傲狠沉郁道“而且在此期间,我会不停刺激你,追踪你,折磨你,直到那个东西完全成熟,明白吗?就和我经历过的一样。” 虫儿冥冥之中觉得他额间的狂珠,红得有些阴郁。 “你倒底什么意思?想杀死我吗?”眼角扫过附近的尸体,那么熟悉的生命在眼前死亡,心里毛骨悚然。 “还不着急,等到时机成熟,你或许会哀求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残忍的真像。”傲狠双手搓道,“那么接下来,你去把尸体先处理掉吧!” “凭什么是我,”虫儿跳远一步,万分惧怕道“分明是你下的毒手,我才不要替你擦屁股。” 说实在的,凌晨的竹林阴森森散发着鬼气,冷风在竹间的罅隙里穿梭,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如同女人哀怨的低噎。 纵使在孽镜谷天天看见死人跑来跑去,反而不如躺在那里的等着腐烂的尸体恐怖。 “用解药交换,我去处理尸体。”傲狠卑鄙道。 “没门,疼死你才最好。”虫儿突然恶气顿消。 “明早会有行风的人来寻人,他们只肖看一眼刀伤,也该猜得出是何兵器所为。”傲狠扭头就走,毫无商量的余地。 “等等!”她居然被迫喊停。 “等等!”咬牙切齿再喊一遍。 该死的傲狠,故意利用隐浓对自己爱慕,借自己的手杀人灭口后,再逼迫她拿出解药。 为什么一遇见他,她就被吃得死死的,毫无反抗的余地。 “我处理尸体的干净程度,取决于解药的药效快慢。”傲狠催促道。 傲狠防着虫儿给他假药,真是谨慎到家了。 虫儿拧着手劲,不甘心将解药掷出,傲狠自然一抓,直接放入口里。他毋虚担心解药的品质,因为此时此刻,她绝不可能给他假药哄弄于他。 真想把他也给捅死。 傲狠镇静走到隐浓的尸身侧,全无半点懊悔,俯身从隐浓僵死的手指里抢走那面奇异的物什,自腰间掏出一包药粉,漫天一撒,霜白一片纷纷覆盖在尸体之上。 转眼见,尸身在药粉的作用下开始燃烧,烧得酱紫的血肉兹兹作响,连同死者的服饰,一同在肉火里化为灰烬。 “我的刀!”顾不得焚尸的恶烂臭味,虫儿揪住水滴长链,生拉硬拽将“穿心”给拖了出来。 尸体挪动一下,隐浓被烧得烂糊露骨的头颅忽然与虫儿对看,灰黑的瞳孔间或一转,残破的焦皮从脸蛋上脱落一片,漏出肌肉鲜明的肌理。 诈尸啊!吓得人头皮发麻,手指不停颤抖。 傲狠一脚将尸体重新踩倒在地,面无人色。 虫儿胃里恶心得煎熬,捂嘴干呕几声。 穿心被滚热的尸体灼烧得微微发红,弥散着旖旎的艳光,煞是流光溢彩。 “这刀是柄奇刀,喜欢饮人血……”傲狠万年冰封的眼眸里,难得欣赏某样东西。 “可惜使刀的人是块废柴。”他的欣赏昙花一现。 虫儿忙把心头的宝刀反复用竹叶擦拭,猩红的血浆如何也擦不干净。 刺鼻的臭味充斥整片竹林,关于隐浓的一切,随着化尸粉的燃尽,变作泥里的尘埃。 用毒火化真的是省时省力,低碳环保。 正文 第161章 你不许跑,折磨 儿心里呕着酸水,几度欲吐,反复责怪自己行为鲁莽,才被傲狠善加利用,在这里干缺德的事情。 傲狠拍拍她的右肩,恶劣道“今天的事,需要回去给别人分享吗?” 虫儿肩伤吃痛,考虑此人阴损狡诈,专挑别人的旧伤反复蹂躏,如果真像他所言,会不停地折磨她,追踪她,此生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机会,定要逃离去一个偏僻的地方。 “你可以试着逃走,不过等我下次找见你,手段可要比现在残忍多了。”傲狠似看穿虫儿的内心独白,加剧捏握肩头的手力。 “在我还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你不许离开行风半步,否则……” 他的否则,比黑夜更漫长,比死亡更恐怖。 “你在行风还有什么事?你要胆敢毒害斩月,我就杀了你!”虫儿挥袖一刀刺去,既准又狠,快如霹雳。 傲狠倏得提膝一脚,直踹进她的心窝。 虫儿被一股猛力击中后仰倒地,心口的骨头仿如瞬间碎裂,残渣纷纷刺入心口,胸腔割肤之痛频剧,心口随时放火一燎,喷吐半口血沫。 “我从不打女人,这脚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警告,从此以后不要试图反抗我。” 傲狠蹲下来将手凭空塞进虫儿的肚兜,粗糙的手指搓过胸前的双.峰,揉一把红痣的位置。 虫儿吞咽血沫,护住胸前时,他的手已经收回。 “除非你用自己的脸蛋再多勾.引几个男人,叫他们好生守护你,否则杀完他们之后,我只能杀你了。”傲狠拍拍虫儿的脑袋,意在好自为之。 “独孤斩月我暂时还不想动他,所以你不必偷偷通风报信给他,反正跟你搅在一起的男人,结局……” 他故弄玄虚,将另一半话留给旁人自己品味。 最后蔑视环扫,飒爽转身,黑色的躯体渐融在凄冷的夜色之中。 ****** 虫儿偷偷吃了调血气的药,几日避在家里调息养伤,现在既进不得行风半步,又被傲狠盯死。 隐浓的惨死历历在目,傲狠的威胁耳畔回荡,独孤斩月的大婚如鲠在喉,旧伤新痕五体乱窜,通身上下被所有的不幸围得水泄不通。 虫儿憋涨着泪水,把自己囚禁在狭小的床角,只觉得无处喧泄。 郁闷,郁闷,沉重的枷锁…… 世界上的坏事总是会在同一天来到你的身边,把你逼死在某个角落。 樱祭夜一脚踢开房门时,虫儿已经躺进被窝里。 他哀叹一口薄气,朝床边一坐,伸出手来探摸,奇怪道“没有发烧啊?怎么连饭也不吃了?” 虫儿抖嗦一下反手捉住他撤回的手,放在脸颊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不要走,陪陪我……”她已经虚脱不堪。 “好……”樱祭夜脱了靴子,钻进被窝里将她缠紧,嘴里惋惜道“真可惜不是晚上。” 虫儿无力以肘捣他一击,被他坏笑着擒拿。 闭紧双眼,使劲把凡尘琐事驱出脑海,可惜徒劳,人越是想逃避的事情,反而牢牢扎根在心田。 樱祭夜以手作梳,慢慢地梳理虫儿的头发,试图理顺发间的三千愁思。 可惜人的愁苦怎会轻易暴露在外面,不过是埋在心里,自寻烦恼罢了。 千目探个小脑袋进来,乖巧道“主人,你门没关紧。我可以进来吗?” 樱祭夜噗嗤笑道“以前关门办事的时候,你总爱横冲直撞,今天虚掩着门只调**,你倒客客气气,好千目,你可真叫我啼笑皆非。” 千目咯咯笑道“有个叫妖兰的姐姐,在门口候着,强烈要求请姐姐出去一叙。” 樱祭夜听见“妖兰”来了,匪夷所思地暂停手里的动作,他推一推虫儿的后背,慢催道“你去看看吗?” 虫儿干脆回头双手夹住他的脸,质问道“我早看你与妖兰之间有些猫腻,每次相遇你总躲着她,她不会是你以前的旧"qing ren"吧!” 樱祭夜眸子绿云化釉,腾转作一对剔透的彩屏。 嘴里潇洒道“看见你吃醋的模样我真是高兴,不过你且放心,我确实有不可见她的原因,但绝非情爱,等你跟我走后,我自会慢慢告诉你。” 说罢在虫儿额头香吻片刻。 也看他挺有诚意,只是好奇他会有什么秘密,不能现在告诉人。 樱祭夜再撅起烈焰红唇,气吐芳华道“不想去,咱们正好开展一下激烈的床上运动可否……” 虫儿疲软地滚下床去,躲开他的美男撩.骚攻势,想着去就去一趟,反正现在也证明妖兰不可能是傲狠的帮凶。 再说,最坏的已经没打招呼便降临头顶,现在还有什么更坏的呢? 妖兰翘起二郎腿,万种风情地卧坐在红木椅间,五指丹寇,在桌面一声两声,节奏清晰地叩敲着。 见虫儿一来,眼里流淌过不少失望,丹甲转收,直起身子要走。 懒得喊她,见她一走,虫儿的屁股赶紧落在她坐过的椅子上,几日魂不守舍没吃睡好,身子虚乏无力。 “你居然不拦我?”妖兰卷发轻甩,又折返回来。 “我好累的,你有屁快放!”爬在桌面,觉得还是床上躺着舒服。 “呵呵呵……”妖兰陡然娇笑道“我以为你派人监视我,是有什么大企图,结果看你根本无心谋事的样子,不若把机会便宜别人?” “监视?”虫儿故作迷茫道,“姑奶奶我整日扣在婷竹阁,如何监视得了你?” “做贼心虚就是你这种反应,越不承认越证明有鬼,”妖兰指着蹦蹦跳跳跑来的千目,质责道“最可笑你居然派个孩子来听墙根,结果好事都没开始他倒睡着了,叫我如何专心俘虏药奴。” 嗯?睡着了?虫儿看千目。 他鸡贼得蹦蹦跳跳转身跑开。 呃!! 回头还她的糖葫芦,该死的孩子! “那倒底……”想问她,倒底找自己有何贵干。 “那夜没有,药奴负隅顽抗,所以如今还是个守身如玉的雏儿……”妖兰惋惜道。 虫儿噗……一口,喷得心口伤痛。 正文 第162章 偷人吗 “他在意你,瞎子也看得出来。”妖兰的话题质得飞跃。 “我……”虫儿不知该不该鼓励她,勇往直前,勇敢献.身。 “你在意独孤斩月,瞎子也看得出来。”妖兰黑葡萄似的眸子一动不动得紧盯虫儿。 “那个……”为什么自己找不准她说话的重点呢? “第三者,赤.裸裸的第三者!”妖兰指责道。 “屁话!”虫儿拍一把桌面,据理力争反抗道“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婚礼都没有办,我为什么不可以插一脚,姐也是真爱,好不好!” 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嗯……”妖兰意外媚气彻骨地笑了起来,她缓缓走在身边,娇目在虫儿脸上流连暇接道“看你贼心不死的表情,我可算放心。” 靠,她激我。 妖兰打断我道“今天找你,是想给你一个重回行风的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天爷给你关上门,定会为你留一扇窗。 “我要,我要!人家要!”突然来了精神,虫儿几乎忘却所有的烦闷。 妖兰卧江垂钓,愿者上钩道“等我音讯,保证你可再进行风,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在梅姑娘的腿上做些手脚……” 虫儿立马义正言辞,道“你胡说什么啊?” 妖兰看穿她的伪装,笑道“虽不知你是不是想真的想对梅姑娘动手,但是你每日去梅姑娘那里,总要反复提醒我,说我身子上的依兰花香味好闻,潜意识刺激我要加重香味。” “我明明知晓依兰闻多了伤身,却还是帮了你……”妖兰欲言又止地朝虫儿冶.浪一笑。 原来她也不傻…… 虫儿呵呵笑道“既然你已经选择站在我这边,那送佛送到西天,你就再帮我往梅姐姐的腿伤里抹一点东西,可好?” “没问题!”妖兰爽快道。 “事到如今,明人不说暗话……”虫儿礼笑道“你求我的事是什么?” 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个明人不做暗事,”妖兰软腰一扭,附在虫儿的耳畔神秘道“等再进行风,我要你利用药奴对你的喜爱,夜里潜入他的房间……” “可,我不会偷人啊?”虫儿恶念一闪道。 “是偷,不过不是偷人……”妖兰烦看一眼,继续道“是偷药!” “什么药?这么当紧?”虫儿心里莫名一绷道。 妖兰的舌尖吐出四个香字,勾魂摄魄。 “赤……焰……火……莲!” *** 三日后,妖兰送来了口信,其内容简练,便是紫竹山南的封鲎山,上有一座圣庙名约暹迦,叫虫儿快马一鞭第二日早去转转,有惊喜。 离独孤斩月婚事不过七八日,她居然还叫自己转? 最糟糕是虫儿的坏腿还在调养期,就是快鞭抽虫儿自己,也不可能一日从一座山头飞至另一座。 除非有独孤斩月的纤缡。 雀漓潇登门拜访,虫儿臊了脸皮,求他借匹快马予她。 雀漓潇怪看虫儿的伤腿,言带轻责道“虫虫,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 虫儿哈哈干笑,料他怎知,她拖着这条腿都干过两架了。 借口想去礼佛,祈祷自己的大腿早日痊愈。 雀漓潇爽快答应,直接二话不说,伸手一揪,扬言将虫儿背至紫竹山顶。 哪里容得美女反抗。 雀漓潇脚底已经凌尘,风移飘絮,紫烟青雾从双目溜走,只觉得人要飞在竹端云底。 虫儿紧扒住他的后背心里忍不住嘀咕,为什么把自己朝山上拖,居心叵测。 奔奔停停,走了两个时辰,两人顺利抵达顶峰。 放眼眺望,弥弥的竹林盘踞整座山巅,紫峦叠障,碧连九霄,行风巨界藏掩其间,宛如仙山遗珠。 雀漓潇舒展身骨,由肺腑深吐出一口浊气,屏气凝神调理微乱的呼吸。我 虫儿看紫竹山海拔虽矮,但也挺入云脊,山风八面,吹得裙裾猎猎。 “漓潇,去封鲎山为何要来紫竹虚顶?”憋不住好奇,探究问道。 “虫虫……”雀漓潇调匀气息,颜色白润里散着嫣红,心情不错的喜人模样。 “你早知道我是朱雀凤族的皇长子了吧?” 虫儿疑惑晗首。 “身为朱雀凤族的皇长子,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身份,但是皇族成员从出生第一日起,凤族的护国神灵便会送我们一个礼物,祝凤族后裔早日翱翔蓬蒿,鹏程万里。” 他笑看对方已然迫不及待,神神秘秘地从手腕里取下一枚金刚镯。 这镯子在手里轻松一掰,变作一线金丝。 “漓潇……”虫儿目瞪口呆道“原来你会变法术。” 雀漓潇洒脱浅笑,将金丝捏于指间高举头顶,近可及日的万丈金光,自金丝里瞬间灼灼熠熠,每一道都刺破重重烟雾,厉射寰宇。 “别眨眼哦……”雀漓潇笑道。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只看他做足铺垫,耍足帅,挥手一抖,从金丝里“嘭”响,抖出一对形可遮目的巨大羽翅。 金针羽苞!虫儿心里明镜高悬,林间追踪我们的羽杀卫便是使用此物。 但是,雀漓潇的这对羽翅长及金针羽苞的三倍之多,羽翼丰满,羽绒细腻,最重要的是,这对翅膀堪称完美无暇,通体雪白如同云翳。 雀漓潇微闭双目,一手执羽,一手临空抚摸流动的空气,整个身姿轻盈无缀,仿佛下一秒便展翅飞离凡尘,羽化登仙。 他慢慢睁开空灵的眸子,直转看着自己,默默朝虫儿伸出一只手,嗓音虚离道“虫虫,敢不敢和我一起飞……” 愿望总是美好的,尤其是触手可及的一瞬间,任何人都会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碰触它虚幻的边缘。 “不……好……”虫儿退后数步,“高空乱飞这种事情风险系数太高,我很惜命的。” 不在独孤斩月面前,她属于理智派。 “来嘛!”雀漓潇一脸淘气的神色,哄道“这个很刺.激的,而且我技术很好。” “不要,不要!”虫儿连连摆手,挪跛着腿开始跑起来,“我才不会傻到和你一起从山头跳下去。” 正文 第163章 独孤战神 只跑开几步,雀漓潇将羽翅固定后背,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个满怀,直接携着虫儿颤抖的身子纵深一跃。 哇啊啊啊啊啊! “雀漓潇,我没想到你这么坏!”虫儿恨捶他的胸口,又怕捶重了他吃痛把自己扔下去。 “虫虫,你要相信我……”雀漓潇把虫儿的头按进怀里,双臂牢牢锁住她的腰身,“如果有朝一日,世上的人均背叛你,你要记住,我会永远护着你,生生世世。” 瑕白的羽翅,在广浩的天地之间,高飞远翔。 风大刮痛了眼睛,虫儿眼里止不住地溢出泪花。 为什么说这种刻骨铭心的话的人,永远是别人。 “我喜欢你,永远不会伤害你。”雀漓潇趁佳人不备,俯首吻住了她的额头,那吻是生涩的承诺,却重重地烙进灵魂里。 他的嘴间流淌着赤诚的真心,无邪得让人联系不到一丝杂念,虫儿心里受热推他一把。 “嗯……”雀漓潇脸色绯红,不好意思道“虫虫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轻薄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虫儿口舌烧燥,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好好飞吧,我很怕死。” 雀漓潇异常欣喜,抖展翅膀在半空盘环数周,只待虫儿低声求他别转了,他才操控着羽翅遨翔自得,翼翼乘旂而去。 御风速疾,只待半日便到了封鲎山。我和雀漓潇均尴尬得红着脸休息一夜,次日正好赶及圣庙暹迦。 圣庙暹迦,是九尾龙族的族人,为庆祝龙帝独孤九斩杀人神迦释逻,而专门耗费千年在封鲎山修建而成,意在锁死人神的喉咙,要其永世不得超生。 虫儿很奇怪地说道“这个人神迦释逻可有如此神通,居然杀死他还会建庙。” 雀漓潇意味深长道“建庙并不一定是为了歌颂功绩,更多的时候更在警醒世人。” “迦释逻是人神都不堪龙族一击,更何况其它小族。” 虫儿看雀漓潇似乎知道些什么,好奇心作怪,继续道“漓潇,你出生皇族,知道的应该比凡间更为清楚些,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倒底这个迦释萝是怎么回事。” 雀漓潇道“其实我也不很清楚,只是说五灵开天辟地之后,世间本是太平无争,可是人族一直势单力薄,其中有一人得了件宝物,然后利用这件宝物从各类灵物里,修炼出另外九个宝物,正好凑成十个。” “是不是叫流云之歌?”虫儿拍手附和道。 “似乎是这样……”雀漓潇突然凑近看虫儿的脸,人畜无害笑道“你不是说来拜佛,为什么提及迦释罗,你反而更开心?” 虫儿撒娇摇起他的胳膊,装可爱道“好漓潇,人家感兴趣嘛,你就多说说一些关于迦释罗的神话嘛!你想想他那么所向披靡,怎么就被独孤九给杀死了呢?” 雀漓潇红脸道“不好意思,我对神话故事一向不太感兴趣,所以也是一知半解。” 这个理由和她的居然一模一样。 呃,从小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偏科。 虫儿撅嘴撂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嘴里反复刻薄道“从小不知道好好学习,长大了就知道谈恋爱!” 雀漓潇脸红脖子粗追过来,拉住虫儿道“好虫虫别生气,我以后好好学习,争取做个学霸,行不行?” 虫儿反激他一句“那恋爱的事呢?” 雀漓潇一时语塞。 我哈哈哈拉住他的胳膊,豪迈跟在他身侧。 两人说说笑笑朝暹迦走去。 暹迦圣庙,消耗龙族千年的光阴,动用数以万计的人力和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富,是龙族人民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血汗结晶。 层罗密布的庙宇触目皆视,红墙鎏瓦,金碧辉煌,香雾缭绕,游人密集。炫目的建筑群与古朴的参天巨树交相烘托,苍老高深,蕴涵圣光。 虫儿被眼前的一切庄严沉稳的景象震撼五内,仿佛天地肃穆的仙佛座临此处,涤人灵魂的污浊。 正庙顶天立地座一幢巨大的金身雕像,以千古不变的威严端庄,俯瞰众生,于红尘滚滚之中注视着灵龙帝都的今天和明天。 虫儿怀着虔诚的心,端详传说中的战神,手刃人神的旷世豪杰——龙帝独孤九。 云云雾雾间,只看见人们顶礼膜拜的神尊面含五湖之玄静,眸含四海之汪洋,鼻吸万象之嘘噏,口吐雨露之润泽。 虫儿顿停了呼吸趔趄退后数步,雀漓潇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愈要昏厥的身子。 “虫虫,你不舒服吗?”雀漓潇关怀道。 “漓潇……”顾不得回答他,虫儿颤抖着手指给他看道“你说这是龙尊的圣庙,可你看他像谁?” 雀漓潇随手一看,神色剧凛道“像……独孤斩月。” “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虫儿看着独孤九的神容,被无限制地放大在头顶,如同皓日当空,普光环照。 他,果真像太阳一般的存在,令人不容直视。 妖兰这个浪.蹄子邀她前来,就是让她看看放大版的独孤斩月吗? 人群突然攒动起来,似有倒涌的趋势,雀漓潇单手护住虫儿的身子,急急催促道“虫虫,人潮似有乱动,我护你速速离开吧。” 只看见正庙之前人浪汹涌,大约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些穿着白色铠甲的卫兵将圣庙团团包围,开始驱赶四周的游人。 莫非妖兰约她来的玄机在此处? 虫儿从容朝雀漓潇笑道“我们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朝他眨眨眼,小小放个电。 雀漓潇无奈道“你知晓我拒绝得了全天下,唯独拒绝不了你。” 虫儿得意忘形,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颜。 雀漓潇顿时中招,羞赧不语,边护着虫儿,边朝出事的地方移动。 人潮拥塞,似有被驱赶的迹象,两人顶着人浪溯流从之,待走及主庙殿前,眼见此处早被三层人墙包围严密。 这些武士均身着纯白龙纹铠甲,腰佩锉骨精钢战刀,面色含秋,严肃里裹着飒飒的煞气。 虫儿仅踮脚观察一下里面的形势,这些白衣武士极快抽出战刀,整齐划一横刀一指,齐吼道“善闯者杀无赦!杀无赦!” 打磨光洁的刀尖流动着斩杀万物的寒光,这些弑杀的刀刃直指向虫儿,但威慑力却刺得众人头皮发冷,周围围观的游人颤抖地蹲下身子,只留下虫儿和雀漓潇还站在原地。 雀漓潇默然将虫儿护在身后。 单手执一面琉璃镶嵌的金牌,天威阵阵道“谁敢妄动朱雀凤族皇室的人?” 执刀虎视的侍卫并无半点退意,每个人的表情木然疏离,给人一种强压心头的紧张感。 双方冷冷对峙着,互不相让。 人墙后,清凉的童稚一声道“让开!” 正文 第164章 冷淡的少年 执刀侍卫中退开一狭缺口,信步走出一个五六百岁的少贵族年,大约人族十三四岁的模样,细腻观来,这少年粉雕玉琢,水塑胎骨,干净得不沾染一丝凡尘俗气,虽只是个孩子,却令人无法直视。 少年姿态高冷,连言语里也是泠泠的水意,涓涓冷道“皇娘正在上香,但凡无关人等,擅作滋扰,一律就地正法。” 虫儿被他的水色语言流过耳畔,通身湿冷透彻。 什么黄娘黑娘的,怎么好像还挺有来头似的。 或许,妖兰的意思不在此处? 赶快揪揪雀漓潇的袖角,暗示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雀漓潇顺藤摸瓜握住虫儿的手指,面色突然含笑道“我当是谁,浅华,几年不见,你愈发待人冷淡了?” 虫儿骇然一震,雀漓潇居然认识这位少年? 那名约浅华的贵族少年,面无表情似是看一眼道“当众直呼本皇子名讳,理应问斩。” 那些白甲卫士得了命令,齐刷刷提起手中战刀。 雀漓潇尊容不改颜色,言语激进道“浅华,你当真不认识我?你小的时候……” 虫儿旋即摁住雀漓潇的嘴,脸上恬笑道“误会,误会,我们就是来玩的游客,不小心打扰小公子礼佛,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不顾雀漓潇的反应,推着他要逃之夭夭,随手掏出手绢要擦擦冷汗。 一条细红坠落在地,待一触地面,瞬间变作三尺长的赤红翱炽。 千目什么时候跟着来的,她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 还来不及反应,少年的脸已经变了颜色,方才的高冷荡然无存,惊声尖叫道“蛇!蛇!快给我杀死它!” 本来要劈向两人的刀尖,顷刻全部指向地上扭曲的翱炽。 虫儿前一步提起翱炽,怒声呵止道“谁敢动它,我要谁的狗命!” 手里沉甸甸一压,指间的翱炽越变越大,须臾变作睡眼惺忪的千目,他揉揉睡眼,似乎美梦未醒地打量四周,舔舔嘴皮角的酣水,迷迷糊糊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众人皆惊。 最惊的要数浅华,他绷了那些年的冷漠,陡然丧失殆尽,一脸诧异指着瞌睡的千目道“这是什么妖怪,快给我杀了他!” 虫儿提不动千目这个小胖子,把他丢在地上,再大喝道“谁敢动他,我要他的狗命!” 白甲侍卫们分作两路,一路原地待命,一路已经抄起战刀,飞跃而至,战刀恍目,寒光无情自高处齐齐砍来。 虫儿挑指拿出穿心,顺便踢一脚有些不知所措的千目,厉声道“精神点,开打了!” 雀漓潇急忙揪住虫儿的腰带,把已然动身的蛮女给活生生硬拽回怀,他附在耳侧低语道“别激动,管事的正主来了。” “都住手!” 雀漓潇话音刚落,但见一华衣锦服,顾盼生姿的贵妇人自嘈杂的杀阵里施施而来。 所有的人都规规矩矩地暂停了动作。 虫儿再踢一脚千目的屁股。 浅华猛然敛起所有的表情,仿如潮水倒灌江口,将滚滚而来的澎湃一一对抗,直到水面重归平静。 他又变成冷水浇筑的少年,方才的嚣蛮荡然无存。 这是家长模版教育长期作用的力量。 “什么事情,居然如此兴师动众。”贵妇人美目只看浅华,浅华的表情绷得很自然,波浪无惊。 那夫人再看向惹事两个人,略微吃惊道“潇儿,你怎么在这里?” 只说着,贵妇人已经走到雀漓潇的身旁,和蔼可亲地执起他的手,关怀备至道“些许年不见你,你也长作个美男子了。”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深沉。 雀漓潇礼笑着收回手,面色如常道“今日不知姨母在此,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贵妇人觉察出雀漓潇语里带刺,她很自然地笑看浅华一眼,继续对雀漓潇温和道“浅华初见你时年纪太轻,怕是早忘记了你这位表哥,小孩子言行不谨,难免冲撞与你,我这做母亲的难卸其责,在此替他向你赔礼。” 浅华的嘴皮有些白。 “姨母乃九尾龙族堂堂龙妃,漓潇怎敢受您的赔礼。”雀漓潇不慌不忙扶住贵妇人的大礼。 “潇儿,此言差已,你将来可是要做朱雀凤族国君的人,如何受不得区区龙妃的礼。” 雀漓潇好言再劝,贵妇人才作罢。 虫儿看的俩人虚伪的腰子疼,如果那夫人当真想道歉,为什么不叫自己的儿子来说。 趁着皇族亲戚间虚伪客套,探手把千目的耳朵扯起,生硬拖过身边,呲牙道“小朋友,你不好好待在家里,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的?可不要说你玩累了,就顺便睡在姐姐的手绢里。” 千目眼珠咕噜一转,振振有词道“主人说你最近身子不好,叫我跟着你,以防万一。” 虫儿把他的耳朵再转一圈,邪恶道“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千目痛苦道“主人说你有私.奔的迹象,叫我盯紧你点。” 大概是在家等妖兰的口信,等得太专心致志了。 哼!没有把独孤斩月搞定,她跟谁私奔去。 “所以你每次盯梢,都会睡死过去,是吗?” 小胖子,真是欠揍。 分明觉得背后有两道若有似无的视线飘来,不由看一眼浅华那小子,他大约没有受过家暴,眼睛里有一星好奇。 虫儿故意再揪住千目的耳朵,转三转,潜台词是:小子,看清楚,不听话的小孩就是这种下场。 浅华看看千目扭曲的小脸,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可能感觉自己背后有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冷然地转身离开。 虫儿骂天,骂地,骂妖兰。 也不知她倒底是何居心,还是自己的理解力差,她说给自己提供的机会,倒底在哪里呢? 雀漓潇再三与贵妇人拜别,说是要和虫儿游山玩水。 贵妇人美绝的笑眼里泌出层层笑潋,反问道“斩月大婚,姐姐没有委派潇儿来参加一下吗?” 虫儿和雀漓潇对视一惊。 贵妇人怅然若失道“做姐妹的,终身誓不见我,做儿子的,大婚也不请我,做夫君的,思念极苦也只能观瞻圣像,大概我是要被亲人离弃了。” 趁她掩面叹气时,虫儿赶快偷问雀漓潇,这人倒底是谁,神神秘秘? 正文 第165章 借来利用的小美男 雀漓潇快嘴回答“独孤九的妃子之一,独孤斩月的后妈之一,雀无极的胞妹唯一,我的姨母——雀灵韵是也。” 虫儿哦……了一声,明白。 雀漓潇宽慰道“姨母切勿伤怀,斩月婚事,断然不敢邀请皇族。” 独孤斩月大婚,唯独不请皇室,天下人皆知缘由。 “不敢?”雀灵韵微变道“他大张旗鼓,四海五湖地发请帖,是不敢的意思吗?” “当年为了那人族的姑娘闹得沸沸扬扬,不但蔑视了九尾龙族的尊严,还扫了朱雀凤族的威风。” “他这般大摆筵席,意在借此反击两个皇室的威严,看他也是要一意孤行的与皇族对抗倒底……” “可是独孤斩月被当众抽取龙脊,梅姑娘被逼着喝下“莫相负”,皇族给予真心相爱的人只是无尽的羞辱与折磨,全然没有将心比心的爱护与尊重啊?” 虫儿慷慨激昂这番插话,自己都觉得虚伪透了。 雀灵韵不屑看她,温雅笑对雀漓潇道“前车之鉴,后车之辙。” 意思要他离自己这个没身份的野女人远一点。 忽而转身问及浅华,虫儿朝雀漓潇的屁股上揪了一把。 雀漓潇羞燥道“虫虫……” 虫儿诞笑答“你若跟我真有些什么,小心你皇娘当众拔掉你的凤尾。” 雀漓潇意味深长一笑道“不会的,还轮不上我。” 等雀灵韵回眸,虫儿和雀漓潇已经神色端庄了。 正想着如何能骗这个龙妃下山去紫竹山转一圈。 一侍卫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恭礼拜道“韵妃,七皇子他……” 雀灵韵一听事关儿子,凤目雷霆道“什么事?华儿怎么了?” “七皇子他在暹迦门口,正要上马车是,被毒物咬了手指。”侍卫面色慌张道。 雀灵韵凤威震怒,却也不肆意嚣骂,紧步走前,仍不失天朝贵妃的风范。 虫儿和雀漓潇,千目跟在后面,一探究竟。 只见众侍卫众星环绕倒在马车上的浅华,他的面容隐着淡淡的揪心,仿佛被怪兽咬去一条胳膊。 雀灵韵母爱泛滥,紧搂儿子入怀,焦急询问浅华感觉如何。 浅华抬起微紫的手指,病恹恹地说道“没事,就是被不知什么虫给蛰了一下,皇娘不用担心,休息一下就好。” 雀灵韵的神情顷刻间变了颜色。 虫儿走上去毛遂自荐道“小女子不才正好学些医术,可否由小女子来诊断一下。” 雀灵韵考虑一瞬,将浅华的手指递来。 虫儿仔细一看,根本算不上致命的毒物,路边的野虫随便咬一口,都是又红又紫的。 探究其因观察一眼浅华,他的脸比刚才白得更冷,眼睛索性闭紧。 小骗子,耍心眼。 虫儿想他小小年纪这般心思,不如趁机借利用一下。 虫儿神色赶紧愕然,道“完蛋了,七皇子中的毒乃是天下第一毒虫——赤眼蜂的尾针剧毒。如果诊救不及时的话,这根手指……” 想加强一下气氛,道“这条胳膊也是要砍断!” 顺便在浅华的胳膊上划一下,浅华竟稍抖一下。 千目突然充上前来叫道“这么好的毒物,我来吸!” 虫儿一巴掌提前把他拍倒,挑眉恶劣道“吸你个头啊吸,糖葫芦你吸不吸啊?” 千目鬼鬼一笑。 “这可如何是好!”雀灵韵似乎是上钩了。 “龙鳞卫听令,传我懿旨,火速驾驭霄腾,我们速回圣殿。” 到嘴的鸭子,虫儿岂能轻易撒手。 “不行,回圣殿就晚了,我有专治此毒的药草,就在紫竹山行风山庄,只需龙妃带上七皇子一同前往,此毒必解。” 雀灵韵绝无二话,直接抱起浅华往马车钻进。 虫儿和雀漓潇,千目被请道另一座马帐,驾车的侍卫恭请所有人要注意安全。 虫儿想谁没坐过马车?当她是土鳖啊? 只见拉车的霄腾凭空绽开一对翅膀,四蹄连跑,一跃而起,跨步间便驰骋云际。 什么世道,连马都长翅膀了。 看来她的视野太狭隘了。 雀漓潇生涩地拉住虫儿,言笑妍妍道“以后这种事,虫虫还会看见更多,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每一个惊奇发现的瞬间,都有我相伴。” 虫儿摸着千目的头再笑。 说这种刻骨铭心的情话的人,为什么永远不是你想要的那张嘴? 雄赳赳,气昂昂,冲进行风大门,虫儿首次感到人生是如此畅快淋漓。 迎着行风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她将浅华送至药奴的医房里,药奴自不会揭穿自己,只叮嘱虫儿要注意干净卫生。 待所有人被恭请出去以后,虫儿笑眯眯地做在浅华身旁,他拢闭着眸子,决绝不说一句话。 摊开银针袋,里面多种多样的银针大略上千根,针光刺目。 虫儿严肃道“七皇子可做好心里准备,小女子我第一针扎的,是您手指间的商阳穴,商阳穴属手阳明大肠经,可疏经通络、泻热止痛、开窍醒神。” 浅华气淡神定。 虫儿轻扎商阳。 “第二针,小女子还是刺激指间的少商穴。” 看他绷得住,话一说完针便探入少商,浅华依然默不吭声。 看来,这种等级的小崽子,光扎手不行。 虫儿故意摸一摸他的肚子,看看扎肚子上的穴道他害不害怕。 浅华腾得坐直身子,眸子潺潺淌过虫儿的脸,脸蛋却是红的。 “大胆刁民,你敢骚扰本殿下的万金贵体,我叫人杀了你。” 虫儿扁嘴啧啧道“一个小屁孩儿,整天杀来杀去的大放厥词,我猜你喊得如此大声,怕是也没杀过人的吧!” 浅华气息微变,神色仍旧水凉道“你感对本殿下不尊,今天就拿你开刀。” “也好,正好韵妃大概也很想知道,宝贝儿子的毒解得如何了吧?” 虫儿抬起屁股要去告密。 “等等”浅华思想斗争半天,终于松口道“你个刁民不会去给我皇娘告黑状的,因为如果你想说,在暹迦圣庙便说了。” 这小孩子算有头脑,可惜遇见的对手是她。 虫儿大不敬笑道“姐姐当然不会傻到当着众人的面去揭穿你,万一被你反咬一口,岂不是因小失大,姐姐只想问你,刚才刺激过两个穴位,有没有让殿下有一星星肚子痛啊?” 浅华怪道“真的,为什么肚子有些痛?难道你……” 虫儿点点头道“不让你真中些毒物,你堂堂七皇子怎么会乖乖听话。” “呃,我杀了你……” “此毒凶悍且世间只有我可解,倘若冲动杀死我,你这小帅哥只好真死了。”虫儿勾勾他的尖下巴。 小朋友的皮肤就是好,滑里滑嫩,手感绝佳。 “你连小孩都害?”浅华颜色厌烦道。 “谁规定不行?”虫儿翻目道,“姐姐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天天给别人当血牛,你跟姐比差远了。” 浅华语塞,他思虑片刻妥协道“你想怎样?” 正文 第166章 XX姑娘 “不怎样……”虫儿道“就是一会见到所有人,你必须说身子需要调养,必须要我留在行风照顾。”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虫儿斩钉截铁。 “你不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浅华侧目而视。 “好吧,我才不管你利用我进行风做什么,反正有一个人,你若胆敢害他,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想行风里谁这么幸福。 有人推了房门,清风送爽般袭来。 虫儿吓一跳把浅华摁在锦背里,装模作样道“七皇子身子骨还算坚实,强毒已除却大半,只剩些余毒未清,还需我留在行风调理几日……” 回头笑看来者,嘴角的筋皮不听使唤地抽搐。 独孤斩月沉着脸玉立身后,俊眉皱道“浅华可还醒着?” 虫儿我心里欢喜,总算可以再见到他,嘴上正经道“还得再睡一会儿……” 浅华半眯着眼睛,弱不禁风地从锦被里挣出,虚弱道“四哥……” 演技比她还纯熟。 独孤斩月推开虫儿,关怀备至地将浅华扶入怀里,再将浅华受伤的手指仔细看,道“多大的孩子了,居然还是粗心大意的习性,叫人一刻也不能放心。” 浅华依在独孤斩月怀里,有气无力道“害四哥担心了……呃……”浅华的脸瞬间白里泛青,“四哥……我肚子痛……我怕是要死了……呃……” 独孤斩月略慌了神采,大叫道“药奴!药奴!” 虫儿出手止道“不用叫药奴,叫了也没有用的。” 独孤斩月极冷嘲讽道“虫儿姑娘来了,不也没有多大作用!再说手上的伤,为什么肚子会痛,总不是毒素转移了吧?” 看来斩月挺在乎这小子。 虫儿偷笑,嘴上有板有眼道“庄主放心,只要我们全部退避三舍,留他一人躺会儿,虫儿保管七皇子药到病除。” 怕他不信,再保证道“庄主若不信,虫儿以项上人头做保。” 浅华也费力推着独孤斩月要他先出去,他已经学会配合虫儿了。 独孤斩月关爱看他一眼,冷扫虫儿一眼,拂袖而出。 浅华冷汗丛丛,幽怨道“刁民,你快拿解药出来,四哥已经不会赶你走了……额……” 虫儿贼笑着靠近他,宽慰道“根本不用解药,因为我从来没有下毒,皇子你放个屁就相安无事了,方才看你肠胃虚弱,特意给你通通气……” 皇族的尊严,有屁定会憋涨到肚子痛为止,说粹毒于他,他就相信。 浅华再冰冷也不过是个孩子。 “你……我要杀了你……”浅华硬憋住肠道里的翻翻气涌。 “先长大吧……”虫儿挥手一摆。 等成了他货真价实的四嫂,再说不迟。 向雀灵韵报告了浅华毒除的喜讯,虫儿趁机告请回去取些日用品,好长期随身伺候。 雀灵韵贵口发话,要虫儿速去速回,顺便硬留下独孤斩月和雀漓潇,要关怀列位皇子的感情生活。 想着把故作姿态的小子恶整一翻,虫儿跑在行风里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居然跑至那处空旷的荷塘,只靠近一望,荷塘里居然密密麻麻长满了接天连地的荷花,香味迷远。 一时闪了神,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正不知所措的功夫,一张甜丝丝的笑脸自弥高的碧玉盘后闲暇走来。 此人折扇慢摇,和着满池的映日红颜,连空气里的香里也夹了腻味。 虫儿笔直向后转,直接离开。 “喂!那个谁!怎么看见本公子扭头就跑啊?”诸葛辩玑甜蜜蜜笑道。 “谁跑了,姐姐本来看风景看得陶醉,可惜现在被xxxx搅坏了情绪,就不想看了。” 诸葛辩玑刚看在远处,眨眼到了面前,他再腻歪道“那个谁,你说的xxxx难道是在下吗?” “岂敢岂敢……”虫儿佯装淑女道“公子且慢慢赏玩美景,小女子还有要事去办,恕不奉陪。” 正要再走,一抹黑气腾腾的身影也从同一处角落露出脸来。 墨轩! 看他就要走近,虫儿三下五除二甩掉鞋子,提起裙角,绷住坏腿,吱溜窜进池塘里,再用巨大繁密的荷叶将自己遮掩起来。 河水冷激大脑,奇怪自己如今是光明正大进的行风,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墨轩真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 诸葛辩玑摇起纸扇,笑看虫儿的一举一动。 墨轩几近,看见诸葛辩玑姿态悠闲,抱拳礼道“诸葛丞相,今日行风来位贵客,公子邀请丞相一起前去把酒言欢。” 诸葛辩玑道“好个独孤皇子,娇妻美眷藏起来故弄玄虚,日日夜夜邀在下美酒佳丽,秉烛夜游,是看在下孤家寡人,心里空虚寂寞吗?” “今日就谢过你家庄主,在下实在要修身养性,待庄主大婚时候,再一醉方休吧。” 墨轩看他不愿前往,恭敬一礼转身离开。 虫儿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唯恐墨轩听见莲叶里有动静。 她对墨轩的恐惧与生俱来,诸葛辩玑倒看得兴趣盎然。 “那个谁,你害怕的人都走远了,再不出来当心荷塘里的水蛇咬了脚趾。” 哼! 遂暗讽他见过水蛇没?拨开身侧层层面的莲花,从花叶间徐徐踏上岸边。 诸葛辩玑手中的折扇停在半空,他整个人也仿佛被某种奇景震撼住心魂。 虫儿看他看什么似得,都看傻了,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诸葛辩玑恍如梦醒,嘴里喃喃道“姑娘从荷花间走出,仿若菡蓞娇蕊里孕育而成的角色佳人,莲瓣做了桃魇,莲蕊化了娇唇,莲叶幻了秀发,莲藕变了胎骨,真是美若莲华,芬芳独灼。” 虫儿鄙弃道“公子读书怕是读傻了,荷花是植物,里面怎么可能长个人出来,天方夜谭!” 光了脚丫,准备坐在池边的石块上再嬉戏池水。 “那个谁……”诸葛辩玑着了魔障跟在身后,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联想里,又像是对我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莲花里长出人的可能,或许……那个东西真的也不是人们所想的……” 虫儿很同情地鄙视道“莲花生人?我是不敢想,不过有个故事倒和大变活人有些渊源,也许有助于公子发挥想象。” “什么故事?”诸葛辩玑来了兴趣。 虫儿义正言辞道“海……螺……姑……娘……” 正文 第167章 独一份的恩宠 诸葛辩玑甜笑道“那个谁,我都连喊你五个那个谁,姑娘还不愿意告诉再下芳名吗?” 虫儿懒笑,答“你……猜……” 诸葛辩玑摇动纸扇,沉吟片刻道“你不说,再下就自行给姑娘起一个……嗯……” “莲花姑娘……” 虫儿噗嗤笑个半死。 诸葛辩玑无所谓道“莲花姑娘……赤炎火莲……就叫姑娘赤莲怎么样?” 虫儿心里随时咯噔一响,怎么又是赤炎火莲呢? 诸葛辩玑又问道“赤莲,这个名字好不好?” 他问得她好无语。 “不好!”独孤斩月慢悠悠走过来,声色俱凉薄道“她就叫虫儿,赤莲这种高雅的名字,她可配得起吗?” “独孤庄主……”诸葛辩玑继续摇扇道“您怎么亲自来找在下?” 独孤斩月笑的很温雅,道“不好意思,我是来找虫儿大夫的。” 再调头冰冷看道“浅华叫你,赶快过去,快!” 他待人接物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 不过人家喜欢,哈哈哈! 虫儿抓起鞋子往脚上费力一套,朝两位xxxx拜别一礼。 正要走了,诸葛辩玑突然摇扇问道“独孤庄主,在下突然想起,若果看见女孩子的细嫩白脚,是不是必得娶了才行。” 独孤斩月春风化雨,笑意漫漫道“没关系,在下也看见了。” 虫儿坏腿咯叭一声,发出自出毛病后的第一声脆响。 *** 独孤斩月夜宴,盛情招待雀灵韵和浅华。 奇怪并未请来梅姑娘,怕是引起尴尬。 浅华命令虫儿最好把他的脸搞得再苍白些,虫儿给他涂了点白油,看起来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僵尸。 雀灵韵心疼儿子的病况要求同坐一榻,浅华冷白着脸挤坐在独孤斩月身旁。 看得出浅华很喜欢自己的四哥。 虫儿被驱逐在最远处,几乎靠近门口的位置,想来正好,又可以遥遥偷望心上人,又可以吹吹过道的冷风,一举两得。 雀漓潇独坐一侧,他隔三差五朝这边笑一下,估计是怕虫儿遭受冷落,替她舒怀。 虫儿单手支脸认真观察了一下雀漓潇,他既有着月笼天涯的俊秀,又有着暖如东阳的温雅,最重要的是,从某个角度看来,他和独孤斩月竟有丝神似。 如果她愿意,他恐怕是连心都会掏出来的。 雀漓潇察觉虫儿呆看他,脸上红云暧叇,煞是勾心动魄。 选男人其实应该选只会对你脸红的,也许你以为是不成气候的羞涩,但那是他的整个灵魂在为你燃烧。 再偷看独孤斩月一眼,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严谨,手中的银筷选足半天,才拣起一根青菜。 浅华随即拣起一根青菜。 独孤斩月再拣一块素肉。 浅华依葫芦画瓢拣起一块素肉。 独孤斩月宠看他一眼,浅华居然红了脸,装模作样咳嗽几声。 独孤斩月喝口酒,浅华喝口水。 有意思,难怪觉得这孩子的个性,不该冷冰冰毫无人气,原来是照着某人学来的。 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怪模怪样。 其实独孤斩月原先也不冷,只是如今被自己无耻纠缠后,变了性子。 其实,也不知自己还可以再继续无耻几日,应以独孤斩月的婚期为界吧。 雀灵韵的贵人气质卓尔不群,通体的华贵是旁人难以学及的,虫儿仔细看她全身上下无一不精美,尤其是水灵灵的大眼睛最会说话。 她的眼睛始终笑意横生地细盯着自己的儿子,可是从某种角度来讲,她也有可能是盯着独孤斩月目不转睛。 痴迷又绝望。 皇贵妃眉眼斗转星移,蔼笑道“今日亏得月儿的行风在封鲎山侧,否则华儿恐遭不测。” 难道不该谢她吗? 虫儿喝一口闷酒,举杯感觉独孤斩月的视线冷射而来,吓得她手慌脚乱改喝茶。 独孤斩月似有满意道“今日索性浅华无事,否则在下的心里亦是如火煎煮。不过为防病情突变,在下建议还是恭请韵妃带着浅华返回圣殿,另请名医治疗吧!” 这是什么话?蔑视她的技术吗? 管他三七二十一,虫儿举起玉杯偷舔口里面的酒酿,纯烈中夹杂一份谷甜,挺好喝的。 浅华病恹恹道“不行,那个叫什么虫的大夫说了,我余毒未除,绝对不可以剧烈挪动一分一毫,是吧……笨蛋!” 虫儿咳咳咳红了脸,酒精冲击在鼻腔里,滋味难过地为首称是。 好小子,学会反利用她。 独孤斩月似是不想留他,雀灵韵心里有数,道“月儿你自幼丧母,九百岁的时候才被你父王接入圣殿,我虽说从未给予你多少疼爱,可是也算你名义上的皇娘,如今你与龙庭闹翻,难道连我也配不上你一句尊称了吗?” 独孤斩月立马起身恭礼“皇娘息怒,儿臣知错。” 雀灵韵稍息怒道“父与子是父子情,兄与弟是手足情,现在父子情绝,难道手足情也要断吗?” “你们的大哥锦熵为人宏达,胸襟坦白,可惜最为命薄,时年刚满一千零一十八岁,同你父王一同绞杀鬼族孽障,偶被围困,就人间蒸发,生死未卜。” “你们二哥顽炎心性特厉,暴躁好动,自你父王将他打发去静海戍边之后,他再未回过灵龙帝都。” “三哥伏逸,因为他的母妃地位实在卑贱,所以一出生便被遣至炇骨荒漠边沿,随水草迁徙,至今未见其人。” “老五游岚是唯一的公主,浅华今年也还不及束发,剩下的弟弟们都还年幼稚嫩。” “你与那人族女子将大婚的消息通告天下,却不邀请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这似乎不太合情理吧?” 独孤斩月浅笑答“皇娘此言有理,不过儿臣早被除却龙籍,认儿臣是真兄弟的,自会亲自登门祝贺,何须儿臣多废口舌,一一得罪呢?” 说着,独孤斩月宠溺地摸过浅华的乌发。 虫儿心里冥冥之中觉得,他好像早已看穿浅华的诡计,只是装着不揭穿。 起码众多兄弟姐妹中,还有一个是真心前来祝贺他的。 只是独孤斩月似乎并不想让浅华留下,不知何解。 “怪只怪……”雀灵韵自言自语低沉道“你的父王只让你一人独姓独孤……” 虫儿闷看一眼独孤斩月,他仿若无闻,悉心给浅华的碗碟里拣菜。 独孤,独孤…… 这个尊贵的姓氏能给斩月带来的是无尽的荣华呢? 还是无尽的背叛与磨难? 或许龙帝给予儿子的是刻意的宠爱,还是真诚的禁锢? 正文 第168章 什么都不能说 过道里疏风廖落,但看行风顶端的靡靡紫月,总觉得独孤斩月和这紫月一般,虽然照亮黑暗的天际,却难以照射到黑暗的背影…… 看着……看着…… 紫月的皎洁里似乎变出一点暗影,那暗影越来越近,越变越大,待视野开阔到看清来者不善。 一具神秘的身躯,跨马腾飞,从紫月构筑的梦幻里破梦而出,重重地撞击在行风之外的紫色巨结之外。 “咚!”的一声如雷贯耳,长堤泄洪。 仿佛撞得是所有人的头皮,虫儿的耳膜亦被震荡轰鸣。 独孤斩月将浅华送至雀灵韵怀里,急急奔向虫儿坐的方向。 雀漓潇腿力惊人,已经飞跃至虫儿身侧,把她护进怀里。 独孤斩月略换奔走的角度,直扑入院子里察看头顶的情况。 虫儿和雀漓潇一同前往视野开阔处,举头瞭望。 那身躯大约没料想会有结界挡路,居然死心眼地驾马再撞几次。 “咚……”“咚……”“咚……” 声声震耳欲聋,催人冷汗。 大概见撞击无果,那人终于驾着跨下马儿,扬鞭策马,沿踏着结界光滑圆润的外围,咯噔……咯噔……御马滑翔,宛如一闪而逝的流星,消匿与行风圆周的隐隐约约中。 他这翻马踏行界,炸得界内天翻地覆,许多前来贺礼的贵客均跑出来躲难。 独孤斩月一边命令墨轩带领家奴安抚客人,一面朝飞马降落的地点火速奔去。 虫儿怕是恶人滋事,担心独孤斩月安危,跟在后面追去。 正跑着,背后雀漓潇揪住虫儿的衣服撒手一扯,将她的身子抖在半空,随即挫身一穿,直接被他背在背上。 他双手紧扣虫儿的大腿,搞得人怪尴尬的。 “不要跑,我背你去看。” 雀漓潇动用潇洒的逃跑姿势,火速追击独孤斩月离开的身影。 待所有人追到行风门口,独孤斩月立于门阶,公孙迟和楚崡天带领强健的家丁,已然将破坏者牢牢围困。 诸葛辩玑也早站出来看热闹,他身后何时多出两条大汉,如同哼哈二将将他高贵地奉在身前。 他见雀漓潇来了,装模作样恭礼皇子驾临,再看虫儿亲昵地趴在雀漓潇的肩头,纸扇一合笑得不阴不阳。 虫儿红脸,要雀漓潇放自己下来,怕辱没他的身份,他反而言道“好久没背虫虫,就想多背会儿。” 虫儿只好看作罢,看来者何人。 只见一光头和尚骑在马上,浓重的酒气直冲云霄。 跨下之马竟是可展翅遨翔的霄腾飞马,此时已收回巨翅,原地喷着粗气,似乎不喜欢它背上的人。 和尚最是眼熟,居然是四破。 虫儿许久不见他,心里可是想念这位朋友。 四破还是以前那副天地不怕的粗鲁模样,只是今夜虎目里多少有些怒火。 他也不言语,最先暴敲马首一拳,声音洪亮道“你是马,还是猴子,给洒家站稳点行不行?” 飞马霄腾立刻四腿矗立。 独孤斩月见是熟客,立刻礼貌抱拳笑道“原来是四破大师莅临,宅内备满珍馐佳酿,请下马进去叙叙旧话吧!” 四破依旧坐在马上,直言道“进去就不必了,洒家只问独孤公子一个问题,听闻公子大婚,娶的姑娘可是你口里的心上人。” 独孤斩月神色微变,道“正是人族的柳舞梅,梅姑娘。” “那好,明人不做暗事,今日来此是洒家唐突,都是喝酒的时候听说公子要结婚了,才随手偷匹马来。” 四破朗声继续道“如果公子娶得是梅姑娘,那就把雪姑娘还给洒家吧!洒家今日来要收人。” “哈哈哈哈……”诸葛辩玑开心笑道“虽然一个和尚喝酒吃肉偷东西,但是现在还拐起女人来了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没和你说话,就滚远点!”四破怒声呵止诸葛辩玑。 诸葛辩玑身后的两条大汉怒火中烧,诸葛辩玑展扇一挡,两人便乖乖置后半步。 虫儿这当事人听得糊里糊涂,四破仅是救过独孤斩月一命,如今狂言独孤斩月结婚,就要带自己走,这是什么道理。 “四破大师少安毋躁,我想大师不该忘记我找你时,大师已经信口承诺,将雪若交给我抚养的,如今为何变卦。” 虫儿腾得从雀漓潇背后跳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独孤斩月看得最深,漫如暗夜。 原来在跟着独孤斩月之前,自己是四破养大的? 那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树林相见时,他也没有告诉她些什么。 他只说把一件宝物交给独孤斩月照顾。 “洒家是昏了脑子,不计后果才说的错话,如今她也助你的心上人死而复生,你且过你的美满日子,就放那孩子一条生路吧!” “大师现在说的话,才是昏话!”独孤斩月突然来了怒气,他似乎看了诸葛辩玑一眼,把淡淡的怒意投向四破。 “大师喝醉了,还是先进行风休憩片刻,待明日酒醒,再从长计议。” “不行!”四破吼道“那孩子在你这里根本得不到幸福,干脆就跟我走,你可能不记得了,在树林里你几乎是要死掉的,若不是雪姑娘把手腕割烂,给你过血,想也不会有公子如今的风.流快活。” “我真心以为你带走雪姑娘,就可以让自己的罪孽得到减轻,可是我每一日都在煎熬,反省自己当日,或是该引你来……” “她已经死了……”独孤斩月打断四破的独白,他坚定不移道“雪若已经死了……” 不!我没有死,我还活着……虫儿心里不停地呐喊。 “什么?”四破有片刻的晕眩,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懊悔,还有横杀一切的绝望。 “哈哈哈哈……人心啊人心……”四破洪钟笑道,奏响了一曲哀歌,“你果然没有把她当个人来爱护……” “那么,她死了……你也不可活……”四破虎目圆睁,充斥着爆裂的血丝。 虫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不想让他们彼此因为误会而相杀。 “住手!我是……”干脆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死好了。 一只无骨的软手瞬间捂住虫儿张开的嘴巴,药奴软滑香舌靠近耳朵媚道“傻瓜,说出来,他们都得死……包括你……” 正文 第169章 群殴 “为什么?”此问一出,觉得血液都凉透了,莫非真如傲狠所言,她的身上存在着害人的秘密。 “不要多想,先看情况再定。”药奴拍怕虫儿的肩头,令她宽心。 雀漓潇回看两人一眼,虫儿已经把方才的冲动,稳妥地装模作样。 四破怒意渐涨,独孤斩月的手下公孙迟反应最为剧烈,还不等庄主发言,他健躯胜似山障,双手持狮纹纯钢利斧,虎步跨跃至四破面前。 口里炸雷道“小小泼僧竟敢口出狂言,待公孙爷爷先领教一二!” 那双斧子合计约有百斤,公孙迟提起来如同手里空泛无物,当真是力拔山兮,握力非凡。 等他洪钟一般的嗓音还未在空气中消散,手腕已然扬力移送,右手狮纹精钢斧旋转乘风,脱腕而出。 四破不急不躁,单手一插一转,将脖间的滚圆黑润的佛珠提在指间,同样绕腕一转,对准钢斧飞及的方向,撒手甩去。 两者飞逝汹汹,钢斧雷厉,佛珠流转,须臾对接一碰,颗颗圆珠均极速蹭打过斧刃,噔噔噔噔摩擦出清脆的撞击声,如同珍珠从高处颗颗渐落在玉盘。 两者兼质地硬铮,涵力浑厚,半空电掣光走对击须臾,均难分难解。 公孙迟挥出斧去,他的硬拳随即到了四破脸前,四破闪身从霄腾脊背仰卧,一边避开公孙迟的虎拳,一边抬起脚来。 只见他脚底草鞋破烂,露出脚底板一寸光明,公孙迟万万没想到四破会以脚接拳,被怒火激了神智,四破抓住时机破鞋出击,一脚登在公孙迟的拳角。 此招亦是各足威慑,公孙迟拳角受力,他皱眉一恼,借冲力后退几步。 四破也没得便宜,被震开数尺,由马首滑至马尾。 他后空一翻自霄腾尾处落地,顺便揪一把马尾稳住脚步。 霄腾被四破一揪受到惊吓,嘶鸣中张开巨翅,振翅高飞。 眼见它受惊横冲直撞,几乎要撞在空中对击的两物之间,四破提足湍急,碎步以马为桥,登至马首凌空抽回佛珠,随手反击大狮纹钢斧,送它见主。 公孙迟早已右手高举,待抓住返回的武器,同时横放出左手的钢斧。 这次的动静乘风破浪,意欲杀四破个措手不及。 四破朗目凝光,甩起佛珠反抽一击,再将钢斧原路抽回。 公孙迟耍上威风,凛凛三掷钢斧,一双狮纹钢斧宛若活狮,杀烟霭霭扑人寒,一击接一击被他掷出。 四破亦旋起身形抽转佛珠,在马背上转得乐不思蜀,一轮接一轮反击公孙迟的巨斧驾到。 虫儿我看得兴起,仿照四破的动作学了起来。 虽说她的穿心与他的佛珠大相径庭,但因质材刚劲,即可硬拼,也可软缠,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对阵须臾,不负不胜,各自为营,旗鼓相当。 可是对于所有观战的人来说,却恍如一梦,电影光斑,耳畔轰鸣。 四破陡然一笑,提将起佛珠漫天一撒,居然将佛珠抖做无限之长,在颅顶挥出一道风窝。 看来四破不屑拳脚间的纠缠,亮出法器意欲斗法。 那风窝搅天卷地,四下草石残枝皆被卷入其中,始见是个小型的旋风,四破瞠目吼道“先给你送个礼物,热热身子!” 那旋风已然送至公孙迟处。 公孙迟力可劈山,他膨起双臂肌肉紧握巨斧,待旋风卷来起斧削出八八六十四道精光,瞬间乌压压的风窝被斩作数截,七零八落。 正要笑起,那些碎风越过他庞然的身子后,竟重新合为原先的模样。 公孙迟再砍再削,旋风又分又合。纵他神力盖世,如何抽刀断水,挥斧削风。 正看公孙迟累个面红耳赤,如牛气喘,楚崡天卸下肩上镜链,飞手一送将镜链与四破的佛珠搅缠起来。 小旋风渐渐消散。 “请大师不吝赐教!”楚崡天器宇轩昂,言辞守礼,待人接物自然客气。 可是他下手果敢,一点都未留情,只见他的镜链如同披挂银甲的森蚺,扭扭曲曲软缠住四破佛珠的刹那,所过之处仿如镜光映日,耀眼夺目,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虫虫闭眼!” “虫儿闭眼!” 雀漓潇与药奴一起抬袖掩起她的眼睛。 只觉得纵使月光不若日光夺目,这镜链已然将皎白的月色搅浑,折射出道道炽目的流光溢彩。 走光微暗,以为是楚崡天收回镜链,虫儿从雀漓潇和药奴的手指包围中探头一看,原是独孤斩月不知何时靠近,撑起一圆气界,替三人阻隔住走光的倾袭。 公孙迟率领家奴避开镜链的辐照,避在暗处。 诸葛辩玑身后的两座巨人,以背做屏,替主遮挡刺目的光线,而他自己躲在山阴后,观战得意犹未尽。 偶尔,还摇扇窥查虫儿几眼,形迹可疑。 独孤斩月专心致志地观看楚崡天对峙四破,手指拂过腰际的软剑。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楚崡天不知何时在眼前戴上一片蓝玉,保护自己的眼睛不受镜链的伤害。 四破只得紧闭双目,以耳辩声。 那楚崡天的镜链十分厉害,不但可以借光搅乱视听,而且盘缠绵绵,但凡被它咬死的猎物均无法脱身。 虫儿怕四破败局已定,不由地捏死指尖,想着如何可以救他。 药奴似说非说道“不用担心,四破大师救过我们,只是他今日鲁莽,不该胡说八道,独孤斩月略微给他些颜色,一会肯定放他一马的。” 虫儿看独孤斩月,他似乎不想理自己,可是忍不住还是淡然扫自己一眼,匆忙收回视线,继续观战。 他的目光里有些柔和的波点,虫儿居然一下便安下心来。 她深信斩月,他应该可以搞定。 四破的佛珠被镜链缠得弥紧,浓眉深锁似是火山欲要喷发。 只一眼的空隙,四破松开佛珠,任由佛珠与镜链继续缠斗,而他自己飞快脱下罩袍,横掷空中。 那罩袍展飞向月,在地上投出一块阴影。 楚崡天莫名其妙看他一看。 四破随即几步快登抽回佛珠,将佛珠变回原来长短,飞手掷出。 佛珠得了灵力转入罩袍,将罩袍遥遥领先遮蔽在镜链之上的月色中。 正文 第170章 汉子和汉子 楚崡天的镜链立刻有一半,因为无法反射月光而艳光减半。楚崡天大骇提抽镜链去打掉罩袍的遮挡。 谁知四破更快一步召回佛珠,那破破烂烂的污蒙罩衣被镜链劈作几道,纷纷缠在镜链首部和中部,无形中让金光闪闪的链子穿了件破衣。 四破得志哈哈大笑,送拳给了楚崡天臂膀一击,楚崡天臂力顿失,将镜链原模原样背回后脊。 “我来……”独孤斩月撤回气结,抚手一抽腰侧。 虫儿已经拔出穿心,离弦之箭掠向四破。 她信他,可是四破不信他,只有自己亲自暗示一些消息,四破的无理取闹自会停止。 四破骂道“怎么来个小姑娘接力!还是个瘸子?” 虫儿嬉笑道“不好意思,姐姐也耍长链,只不过不反光。” 只说着刀尖飞火流星,直击四破的右膝盖。 背后有人拽自己一把,虫儿以为是雀漓潇要背自己对阵,准备婉拒他。 独孤斩月冷冰冰将虫儿搂在怀底,一手围紧她的腰,一手握扶虫儿攥住穿心的手。 他的腿比虫儿长,直接将她的两只脚登在他的脚面上,与虫儿合二为一。 “啊?”大吃一惊,感觉自己密不透风地镶嵌在独孤斩月身前。 “不要误会……”独孤斩月的脸贴住虫儿的首侧,冰冷无情道“只是借你的笨手笨脚,来会会老朋友。” 虫儿心里紧张,飞出去的穿心一头扎进土里。 “相信我,跟着我……”独孤斩月的声线突然柔和如风,仿佛还是那个自己傻坐在他怀里,让他教字的甜蜜时刻。 情不自禁地想象他琥珀色的眸子光彩旖旎,只他柔握住自己的右手,虫儿我的手已然融化在他掌心,跟随他的腕力将穿心自土间拽出,转掌乾坤,再掷发出去。 相信他,跟着他…… 虫儿的身子酥.麻做一团,贴切在他的四肢百骨间,听凭调遣。 四破讽刺笑道“好个龙族皇子,儿子完全继承老子的阴损,喜欢拿弱者来当挡箭牌,小姑娘,你快快躲开,且让洒家好好来收拾这伪君子。” 四破连敌两人,居然体力不减,似乎越打越上瘾,罩袍脱去精赤着坚实的上躯,丝毫不输任何年轻力壮之辈。 虫儿喜欢这和尚的直率,可是不喜欢他侮辱斩月的为人,现在就是亲爹敢说斩月一句不是,她都要气红脖子。 “你……”险些忘记自己箍进独孤斩月怀里,挽起袖子要去干架。 “不要动……你的问题就是太冲动……”独孤斩月的声音冷冷提醒这,此刻自己要必须随他而动。 四破不计后果想说便说,反踢一脚将两人投去的穿心踢至身侧,水滴长链被穿心紧带倏得绷直,余力震得虫儿手指发麻。 独孤斩月如同先知先觉,五指合撮一一揉过虫儿的指尖,她的手指一下便不再酸麻。 “心气着丹田,神念聚承灵。” 独孤斩月突然附在耳畔谆谆低语,虫儿本被四破的话气得发虚,但是耳闻冷香的离离之语,如同潺涓的溪水滋润干涸的田地,润物细无声。 莫名中虫儿将通体的浮躁气涌调节至丹田穴,沉沉淀淀,再将嘈杂的念想并驱于虚灵穴,慢慢排空,整个人登时澄清空明。 独孤斩月的手指如同灵动的琴师,一一摸过虫儿手间的每一处骨节,婉转细腻。 虫儿随着他的暗示很轻松提回穿心。 他带着虫儿略降的手腕低转再发,这一次竟掷得精准非常,再直飞向四破的右膝的膝眼犊鼻,触穴既断。 “又来!” 四破难以置信吼道,踢脚再拨,穿心这次发力狠鸷,四破轻敌,正击得他脚背胀痛。 “小姑娘,洒家再劝一回,你若不速速离开,洒家可要连你一同收拾了。”四破换脚再补一道力量,穿心原路返回。 若是以往,看穿心风驱而回,虫儿定是凌空一翻,侧身躲避。 独孤斩月揽住她的胳膊拧劲一顶,虫儿的什么翻都泡汤了。 “眸里含日月,会听感风祖” 他的意思是,叫自己遇险不要急着躲避,听声观位,分析变化,再做计谋。 虫儿忍住不动,静心观察穿心的走势,眼见穿心欲要刺入自己的躯体。 “一叶障独舟,轻身过崇山。” 独孤斩月运气双足碎碎,连步成行,顶住虫儿的脚底边躲边转,同时借助转力收回水滴长链,长链波花涟涟,最终安全地将穿心捏回掌心。 虫儿整个娇躯软在他的怀里,他动她动,他静她静,他就是她的大脑,指挥虫儿的每一个攻防,他就是她的心脏,她的血液,她的灵魂…… 虫儿已经渐渐融入在他的身子里,难以自拔。 “洒家以为你……” 四破翻然悔悟,“好个独孤斩月,你们拿洒家练手呢?” 独孤斩月忽然一笑道“这个障目没耍好,被大师给看穿了。” 温雅笑意直荡漾进虫儿心里,她现在十足得信任于他。 不!! 虫儿就是他,他就是虫儿。 “好好好……”四破卸下佛珠,撒作漫长珠串,道“既然要练,就练个真功吧!”他故计重施,半空甩开一道风窝,风激电骇,卷卷袭来。 这次虫儿没有着急躲避,仔细听着独孤斩月的指挥。 “骇浪凭空袭,潜底忽如静。” 这句听懂了,意思是海浪在水面汹涌澎湃,但是水底的暗涌其实并不平静。看来此风移掠急如星火燎原,不可攻其上下,从侧斡旋最佳。 只想着,独孤斩月已然全身皆动,带着虫儿滑步侧转,自风窝处屈膝而过,同时捏住穿心,将水滴长链无限制地放入风窝。 她与他,同起,同落,绝无二人。 风窝越转越疾,翻腾狂狂,卷入的长链越来越多,风流再疾也抵不过珠链一变二,二变四,四追千,千幻万。 一整堆的颗颗水珠最终将风窝压散,消逸在靡靡的漫夜里。 虫儿想着风窝尚且,如此大的一坨珠链如何收拾。 独孤斩月握紧虫儿的手,再叮嘱道“汇力清江练,天然浑一体。” 从未尝试过将内力注入水滴长链中,本以为这玩意儿只是无限制地收缩再伸长,绕来绕去的转圆圈。 调动五分真气敛聚掌心,尝试着注入水滴长链,那些真气如同灌入虚空的罐子,把手里握住的一截喂养得珠圆玉润,这些剔透如水的珠子突然胃口大开,将真气未通行的部分颗颗吞噬,眨眼间万珠归尊。 想她功力尚浅,难怪这水滴长链一点也不结实,遇强则断,若果有朝一日虫儿法力无边,源源不绝地真力灌输,此链定足以结实到贯穿天地。 独孤斩月今日似乎借机,教会她水滴长链的秘法,只是穿心的秘密是什么,他还未教练。 穿心本来就是他送自己的,如今他教自己这些未知的功法,总有种诀别的味道,教虫儿心里突然沉缀不安。 “子光泄江堰,月醉卧荷颜。” 虫儿与独孤斩月均顿了一顿。 正文 第171章 我只要在你身边 四破拍拍光头,虎目泛红道“独孤斩月,咱们来点干脆的行吗?” 只见他霹雳一吼,将手里佛珠倾力一抖,扫出五个风漩,攒风集电,一涡激起一涡,纳命卷来。 天地骤然色变,飞沙走石混淆无光,紫竹林里的竹竿迎风摇曳,仿佛拔根而起,扬沙遮目,厉风割脸。 在场的人均以手蔽眼,屏住呼吸,气沉甸甸,以防被卷卷风流吞入风腹。 “公孙迟,楚崡天,带着人先入行风!”独孤斩月不惊不惧地命令闲杂人等赶快躲避。 唯恐手下担忧自己的安慰,再威震各方道“胆敢不守我令,罪当处死。” 药奴纵使不断回望,也是不可违独孤抗斩月的意愿。 诸葛辩玑被礼貌地请离原地,意犹未尽地藏入行风。 “虫虫……虫虫……”雀漓潇顶着滚滚烈风使劲唤她。 四破要动真格的。 此时虫儿绝对不会离开独孤斩月一步,仿若没有听见,直至雀漓潇的呼声被狂风吞噬。 她眼里只有他,只看他。 虫儿主动握紧独孤斩月放在腰际的手,那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是她却暖和得连心头都热了。 他没有推开她。 虫儿就已经心满意足。 “下来!”独孤斩月撑起气结,冷冰冰说道。 刚表扬他不会推开自己,他就…… “不许插手,跟着我……”独孤斩月继续说道。 “好好好!”虫儿飞快戴上穿心,生怕他下一句就是叫自己滚蛋。 独孤斩月抽出软剑,剑气汇聚一道蓝光凝汇万里。 “四破……我今日终于有幸可以领教你的法力了!”独孤斩月将气结留给了虫儿。 独自飞身在外,软剑的郁郁岚气溜走在五个风漩之中,飞沙扯起他秀长的头发,为他的绝世脸庞竖起一道黑色的风帆。 四破哈哈爽笑,也提着佛珠混入风漩之中。 俩人在滚滚黑烟之间不停游走,但是风流过处的罅隙间,只觉得佛珠扫过如繁星追月,密密麻麻布满狭小的空间。 而独孤斩月的软剑挥斥方遒,分别攻击佛珠划过的每一处破绽,道道蓝光飒飒穿风,连急转的风涌也难以遮掩夺目的光剑电痕。 卷风哀号,佛珠扬尘,剑光霹雳,这三者激烈交伐,铿锵阵阵,天地间仿佛陷入混战。 气结被飞石阵阵击打,纷纷攘攘作刺耳的摩擦声。 虫儿躲在气结里生不如死,想着独孤斩月又要全力抗敌,又要替自己做结,如此分神莫要害他受伤。 软剑倾时化为千剑揽月,将四破密密包围在蓝色之内,水泄不通。 四破只手挽起佛珠做个转法.轮结,口里一念心决,大喝一声“破!” 巨力瞬间爆破,将独孤斩月的蓝色围攻炸出一线裂缝,他趁势一钻,从剑仗里逃出生天。 手里的佛珠溢出沉沉的暗气,将四破的虎躯围作一枚软中带硬的气球,朝山下滚去。 独孤斩月临危不乱,抛出软剑化作走动的巨大蓝光,最奇怪得是他居然一把将虫儿也揪在上面,与她一同乘光而追。 一球一光,此追彼赶,互不相让,时而凌空对撞,喷射电光火星,时而拳脚短接,拳脚无影。 独孤斩月将虫儿护得极好,纵使他与四破拼死相搏,也绝无劈有分毫余力中她独孤的身子。 只见着俩人自行风打至山下,昏天黑地,血肉横飞。 斩月突然决绝看虫儿一眼,倏得捉住她的领子,将她一送,推在四破的怀里。 四破虽然体力稍有不支,但他绝对不是临危自保的败类,眼见独孤斩月占尽上风还依然将虫儿送出。 不明就里地怒骂道“独孤小儿,居然坏了良心,用女人来做肉盾,看洒家不狠狠教训你!” 他不理解独孤斩月,可虫儿一瞬间便明白,他今日教自己,真的是要赶她走的意思。他将四破一直赶到山下,就是送她一程的意思。 他赶她,他又赶她! 为什么爱他如此累,总是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给她最无情的打击。 难道…… 虫儿心里顿时死过一般,他早看出自己是雪若,今日他就要把自己还给四破,像个不需要的废物一样,送来又送去。 虫儿胸口顿时如火如荼,烧得血液也在沸腾。 四破将虫儿推开,双手结实佛珠做出法阵,每颗佛珠排山倒海溢出滚滚的浓烟,将天地笼罩在黑色的阵容里。 独孤斩月唤回软剑,他似乎用拜托的眼神,哀看四破一眼,可惜四破毫无反应,伸展双手朝天一绷劲力,铺天盖地的黑气化做弥天的巨鼎,要猛虎般扑向独孤斩月。 虫儿恨毒了独孤斩月的绝情,弹出穿心朝四破双手削去,口里吼道“四破,你敢害他,我今日就削掉你的双手!像血帐压顶时你求我的一样!” 树林里他求自己砍的手,今天便要收回承诺。 “你……”四破骇然。 “对!就是我!还不快住手!”虫儿已经挥刀相逼。 四破双手对拍住虫儿投掷的穿心,云里雾里终于清明。 双手推移的巨鼎黑烟突然失去控制,泰山压顶冲向独孤斩月。 “不!” 虫儿甩开穿心,拼死三步并做两步,提前压在他身上。 重重一击砸在背脊,独孤斩月做结抵挡多半噬力,可惜还是有一小部分侵入虫儿的身子。 虫儿激喷一口鲜血,轰然倒地不起。 “雪若……雪若……”斩月冰棱雕刻的冷漠几乎在瞬间崩溃,他如此沉静细腻的一个人,竟然会慌了神智。 四破扑过来时,他报以一拳回击,直接把粗壮的四破给撂倒在一旁。 虫儿背上痛的迷迷糊糊,看不清独孤斩月说了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就是哭,哭得比肝肠寸断还要痛苦万分。 心肺血涌,口里滚出血沫,只说一句“我不走……死也不走……” 独孤斩月仿佛把虫儿摁死在怀里,眼里朝四破凶狠如冰狼道“之前让着你,可这回雪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才真要杀死你……” 虫儿口里泛血,总觉得血味如何甘甜如饴。 正文 第172章 想你到心醉 背后如同重锤锤炼,四方汩汩的精纯内力源源不断由四体输入,浑身经络被四气一一撞开,背上残留的黑障渐渐驱散于外,浑身筋骨仿若重造,通畅无阻格外神清气爽。 身子既是极痛苦的,又是极舒.服的,那一点红痣仿若得到了苏醒的号召,自血肉里横冲直撞寻找突破口,最终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朝皮外隆顶一角。 虫儿“哎哟!”地睁开迷茫的眼睛。 清楚看到雀漓潇焦急如焚的脸庞近在咫尺。 “虫虫……虫虫……你可感觉好些?” “怎么会不好,四人连续给她灌输了多少真气,怕是死了也会瞑目。”药奴抬手搓搓手间的银丝手套,语气不阴不阳。 “洒家来看看!”四破挤上前来,双手把雀漓潇和药奴蛮悍推开,凑热闹道“亏是睁眼了,这一夜的功力没有白费。” “哎!”樱祭夜高抬长腿,舒舒服服地半卧红木扶椅,哀然叹道“居然连老人家也不放过,防不胜防。” 虫儿看这一群老少言辞抑扬顿挫,心里的烦闷比背上的酸胀更加折磨人。 干脆装死好了。 虫儿“呃……”一声重新晕厥床上。 “不要……给我……装死……”药奴酸溜溜地咬牙,顺便暗下黑手,将虫儿后背的伤处捏了一把。 她,忍住……忍住…… “不行,不行,依洒家看来是气虚体乏的表现,那边那个紫头发的家伙……” 四破朝樱祭夜招招手,口气命令道“你出去挖几根野参来,洒家给虫儿姑娘准备鸡汤。” 不是吧?又是鸡? 药奴哈哈酸笑道“大师,这里是行风,行风里什么没有啊?” “劳烦姑娘赶快把那些奇花异草,仙丹妙药,拿出来煮一煮吧!” “大师以为是萝卜吗?煮一煮还有什么效用,再说……”药奴媚眼横波道“哥可是纯爷们……” “纯的不明显罢了……”樱祭夜挺直长躯,走在床头放眼一望,将虫儿看个仔仔细细,直盯得虫儿心里做贼心虚的厉害。 “醒来又昏去,真像只有一个……”樱祭夜拿手搓搓下巴,调头骇然道“独孤斩月……你怎么吐血了……” 什么!虫儿腾得坐直,回光返照。 还没有看见吐血的人,床头四人神情各异,或不齿,或吃惊,看得人背伤加剧。 “我……我……”虫儿吞吞吐吐。 “都死过一回了,还是色胆包天啊!”药奴娇手一拉虫儿的耳朵,苛责道“真是可惜了我那些纯元真气,竟废在你身上。” 樱祭夜怪看药奴一眼,啧啧称奇道“敢问兄台今年贵庚,根据在下多年观人的经验,依兄台的倾城姿色,很难保持纯元真气不外泄哦……” 言下之意,是批判千百年来没有脱处的人,还敢如此得瑟。 药奴白眼翻转涟涟水波,婉笑道“樱公子是不是暗自可惜……药奴不是个女儿身啊?没关系,虫儿若是跟定了独孤斩月,或许药奴可以给樱公子个机会……” 药奴媚而深地望着樱祭夜。 金风会玉露,纠缠的眸光在彼此间碰撞。 樱祭夜剧寒无比道“没搞过,也不想搞……” 雀漓潇将药奴拉住虫儿的手拂袖断开,一本正经道“死药狐狸,还有丑八怪,你俩想搞点什么出去勾.搭去,让我和虫虫清静清静……” “今天这样欢聚一堂,谁也不要想清静。”樱祭夜邪魔看虫儿一笑,仿佛是她造成今天这种争锋吃醋的乱局。 三个帅哥一台戏。 看得虫儿好冤啊,简直比窦娥还冤。 她是正面角色! 四破掌风一劈,将三个帅哥各震一方,粗鲁叉腰朗声道“都滚远点,吵人清静。” 三男姿态纷繁,异口同声道“你谁啊?” “我……”四破想了一下找到合适的词语,张口道“独孤斩月在接她走前,洒家独自照顾她三百年……” 啊?这里面最震惊的人是虫儿。 听四破之言,看来他最熟知自己的身世,可是认识独孤斩月之前的记忆,完全在她脑海里被蒸发殆尽,虫儿丝毫不记得与四破一起生活过的任何场景。 “四破大师……”虫儿挣扎捏住他的手指,颇有激动道“难不成……” 四破看虫儿有片刻的情深意切,仿佛自己点燃他记忆深处的暗影。 “难道……你是我亲爹……” 今天终于找到亲人了。 “啊!居然是岳父大人!”雀漓潇红了脸庞,站直身子要鞠躬作揖。 “昨晚给虫儿传输真气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机警啊……”药奴瞥过雀漓潇一眼,仔细打量四破的一举一动。 四破顿时刷红了老脸一张,激动吼道“我就是一个普通,普通的和尚!” 言下之意是绝没有干过那事。 “又是一个纯元……”樱祭夜将后半句话掩藏在舌底,大有反复讥讽药奴的不良动机。 “听药奴的意思,昨夜救我的人没有漓潇?”虫儿赶快岔开话题,以防后院狼烟四起。 “是斩月公子……”四破抚首憨笑道“昨日酒后粗鲁误会了他,他已经给我解释过……” 药奴轻咳一声。 四破立马闭嘴。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雪若,只是不愿将这个名字说出来,令人费解。 “大师既然照顾虫儿三百年,那虫儿的亲生父母现在何处?”虫儿换个话题问道。 “虫儿姑娘还是先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四破主动打断她的问题,将虫儿摁回锦被。 虫儿透过被沿仔细偷窥列位帅哥的反应。 虽说四人之间相处并不愉快,可她瞧得出所有人均面露疲倦,嘴上唇枪舌剑,眼睛里却透漏出舒心的放松。 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怀与爱护。 她的人生,或许此时是最美好的吧? 斩月呢?为什么他不在呢?昨夜他那般护自己在怀,想着心都是醉了。 正想着,再见他的时候该摆哪种楚楚可怜的表情,门被推开,一位拄拐的佳人领着绿衣仕女,毫无预兆地进来。 原是梅姑娘和幽碧。 正文 第173章 咬牙忍住一切 虫儿原以为是独孤斩月,脸上的肺腑之笑瞬间隐退,换上刻意的灿烂假笑来替代。 “虫儿妹妹……”梅姑娘扶着拐杖,跛腿蹒跚而来。 四男与之一一礼道,均看虫儿一眼后,留出房间给美人相会。 四破悖而只看梅姑娘,炯朗的目光,多有深沉的凝重。 虫儿虽受重伤,却意外得到四人的真气灌输,伤处并不疼痛难忍,但是为了博得同情,只能伪装虚弱坐卧床头,僵着脸招呼梅姑娘坐下。 梅姑娘果然同情心泛滥,看虫儿病怏怏的模样,居然红了水目道“昨夜亏得妹妹相救,斩月才能免被伤害。” 虫儿的小良心,被她的善良给狠狠撞击一下。 稳住……稳住…… “姐姐客气……”。 你的男人,就是我的男人。 虫儿控制好气息奄奄的要死模样,再接再厉道“如果姐姐当时身在现场,定也会奋不顾身扑上前去保护庄主。” 梅姑娘疑看一眼。 虫儿立马改嘴道“独孤庄主义薄云天,为人侠义,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伤害。” 梅姑娘疑云浅消,再谢道“无论如何,虫儿救了斩月是实事,非但如此,还将我腿里的毒素尽心排除,虫儿以后可就是我柳舞梅的大恩人,请受我一拜。” 梅姑娘软腰一拱,十足的诚意令人动容。 虫儿赶快阻止她的大礼,双手搀扶她的手腕,静心一摸。 脉象触摸有扭动之感,时强时弱,时虚时芤,气血热黏,“密络绛”的毒效已然发挥至极。 只差她的左腿燥痒难耐,第三层“雪里红”便可以粉墨登场。 观其眼底淡青,最迟也该后日发作。 妖兰果然言而有信。 梅姑娘与虫儿互礼不让,幽碧好声劝戒,说虫儿体力不支,梅姑娘方勉为其难地重新坐下。 虫儿想着,如今斩月已经猜到自己是雪若,再回想他昨夜的嘶声厉吼,觉得自己或许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边和梅姑娘笑着,边偷一打问道“不知今日姐姐怎么没有带隐浓出来。” 做贼心虚,担忧行风不见了一个大活人,会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梅姑娘笑道“那妮子前几日休了假,说回家一遭,故计半月后才回来。” 可怜隐浓再也回不来了。 虫儿心里噗通噗通小鹿乱撞,紧张得脸色也变作苍白。 梅姑娘突然看她有些异常,以为虫儿是乏力袭身,笑着叫她躺下休息。 顺承她的美意躺下身子,梅姑娘转头突然道“好妹妹,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斩月昨日找我商量,决定将婚事提前在后天,姐姐看见妹妹重病在身,险些忘记了。” 提前了? 虫儿脑子仿佛被锤子重击,晕晕乎乎爬起来给梅姑娘道喜。 梅姑娘笑眼里洋溢着幸福的桃花,言辞隐隐道“终于等及这天了……” 腻看虫儿一眼,招了隐浓,施施然离开了此处。 虫儿“呃……”地倒回床榻。 *** 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战场。 男人的战场多在天地,女人的战场多在后院。 男人天争地斗斩获的是兄弟。 女人宅里纵横击毙的是闺蜜。 虫儿盘腿坐在行风隐秘的一处草林,参杂泥土芬芳的自然气流如波似浪,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 柔柔的阳光洒在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的绿。 此时此刻,虫儿最需要的就是静。 死一般的心静。 早晨梅姑娘走后,她就寻觅到这处树林,四道气流突然乱了方寸,在全身奇经八脉肆意游走,杂如阡陌,搅得五脏火一般焚烧。 问过青芜,他说独孤斩月临别送的几句话,既是功法要诀,又是修气调息的心法口诀。虫儿盘腿赤脚坐于草甸,充分利用大自然的馈赠。 放下杂念,意识放到呼吸中,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呼气,在一呼一吸之间,感觉心跳的平缓,身体的安宁,缓慢的呼吸,去寻找呼吸的顺畅,静观身体的感受。 让一切的烦恼远离自己。 四道横冲直撞的气流渐平了狂躁的波动,随着意念的操纵,如山涧的清亮溪流,潺潺源源,流向身体每一处细枝末节,滋润每一个虫儿未曾打开的末梢。 感觉仿佛有一滴露珠滴落在自己的眉心,顺着眉心来到面颊,再从面颊流淌到肩膀,顺着手臂滑过指尖,落入身下的净土,渐渐带走了一身的伤痛,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化作了一朵白云融进了蓝天。 他要结婚了……提前……后天…… 这个念头鬼魅一般钻进虫儿的脑海,本来融进气血的四道真气反噬弹出,开始更加急迫地攻击每一处穴道,越想压制,这股躁力越肆虐,越想澄空大脑,脑子里越将独孤斩月的婚事推在浪尖。 怎么会这般着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梅姑娘病入膏肓,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以自己会一辈子替梅姑娘除毒的代价,换取独孤斩月放弃迎娶梅姑娘的心愿。 虫儿昧良心布在梅姑娘腿上的剧毒,也不过是想让他继续留下自己来。虫儿处心积虑大费周折,也不过以此作为筹码,让他暂时放弃婚约。 她会留在行风天天被他们的恩爱折磨,她会留在行风夜夜被自作自受的相思嗜骨。 只要他不娶她,虫儿就咬牙忍住一切。 可是如今,既然都知道自己是药人雪若,为什么要把她推给四破,他可以再用金甲子吸她的血啊,可以再叫她用血滋养着梅姑娘啊! 他只要说,虫儿就照办。 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还是要提前结婚呢? 四道乱气突然没了章法,一同攻击虫儿的胸口,越袭越猛,汇聚做一股巨的的红浪,妖魔般袭击胸口,几乎喷裂而涌。 胸口的皮肉如同被地狱的冥火炽烤,连同后背的伤一起在身体里颠倒乾坤。 该死…… 凭空得了千年的真气,虫儿好像完全消化不掉,再加上心神难以凝集,怕是要走火入魔? 呃…… 胸口如同被撕裂一般,虫儿低头一看仿佛有道血光如火如魔,从红痣所在的位置烈火烹油,居然将衣服灼焦一个黑点,似是要着起滔天巨火来。 拿食指去堵塞胸口的漏洞,手指穿过焦黑的衣服,居然摸到皮肤,似乎原先普通的红痣不再平整,仿若突起的一块臃痂,火一般的红光从胸口瞬间传染至指尖,整根食指通体赤红无暇,里面每一根血筋被烧得清晰可辨。 胸口的能量突然消失殆尽,转而食指如同烧红的铁棍,皮肤红艳艳燎眼,却丝毫没有滚烫的温度。肌肉却完全相反,熊熊的热度连骨头也要烧碎。 能量转移? 密密的冷汗从额头滑至眼睫,虫儿已经痛得快死去一般,那根火烧的食指膨胀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疯了一样折磨她每一寸神经。 咬紧牙关,拿出穿心,眼前的冷汗模糊了视野,看来…… 只有切断这根手指,才可以得到解脱。 剧痛湮灭了虫儿的理智,闭紧眼睛一刀切下。 自穿心划破手指的瞬间,道道染血的殷红万丈喷发,编织做惊艳夺目的红网将穿心层层包围,穿心在虫儿指尖突然“咕咚”一声,似乎发出渴望难耐的吞咽。 呃…… 被穿心异常的反应怔呆,平素里冰冷的“穿心”突然活了一般,从手指的伤口里咕嘟咕嘟地喝起血来。 只是刹那,食指里所有的能量被“穿心”喝个精光,而温润的刀刃由原先的玉冷,渗透丝丝谜红的血丝,青光里透着少女的粉红。 看来它饿了许久,今日总算吃到合口味的食物。 “真是把奇刀,喜欢饮食人血……” 傲狠没有人性的话语,洪钟震耳。 虫儿恐怖地将穿心抛出老远,这匕首也随自己放过不少人的血,为什么今日如此诡异,竟然吃起血气来。 想来给自己过气的人均是世间武艺极强的高手,难道“穿心”只吃这些人的血气不成。 被穿心吃抹干净,手指的红热旋即消退。 虫儿大气不敢粗喘,小心翼翼地将“穿心”提回,用指尖戳动穿心的锋刃,再无诡异瘆人的吞咽声发出。 细细再看穿心,它的颜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果真在玉隙里隐透着细微的红丝,多了红气。 哪一天,待武艺精进时,它该不会吃掉自己吧? 正文 第174章 小鸳鸯 哪里还敢继续运气,虫儿颤巍巍地包扎好手指,左顾右盼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暗处窥查。 做贼似的揩去额头的汗迹,一瘸一拐地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想她真是最悲催的人,好不容易白得到那么多精纯的真气,简直比自己苦苦修炼千年还要实惠,怎得身体完全不争气,非但做了过路财神,居然还被自己的宝刀吃抹干净。 这是什么世道。 虫儿虚弱着身子要回药奴的医室,陡然听见千目嘎嘎的笑声,悦耳飘来。 以为是樱祭夜派千目来找自己。 揉搓花眼一看,千目半蹲在假山下,笑得花痴一般。 他的背后还站立一贵族少年,水滴成身,冷冷清清,居然是浅华那个作人。 作之不已,乃成君子。 浅华作久了,果真变成他四哥的模样。 浅华揪住千目的两只耳朵,各转三圈,脸蛋虽是冷的,眼睛里飞逝着惊奇的欢愉。 千目可爱的五官扭做一团,笑得春光灿烂。 这…… 独孤家的后代,都以折磨他人为乐趣吗? 虫儿伸长受伤的手指,迢迢一指千目道“兔崽子回家,在这里搞什么搞?” 千目看见是她,立刻敛起笑容,捉住浅华的手,撒腿就跑。 逃命的野鸳鸯一般。 “你……你……你……你……”虫儿气得肝疼,心想这俩个小子什么时候搅和在一起。 只觉得从胸口涌动一股微弱的火流,横贯整条胳膊,前仆后继冲撞虫儿高举的食指。 这次气涌流畅无阻,一气呵成,浑身每一处穴脉如同被火烧通,四通八达,纳阳吐阴,随用随调。 不是吧,又来! 赶快捂紧食指,贼眼睛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看见自己的手指会变色。 毫无预兆,浓烈的依兰花香自背后杳杳吹来。 虫儿赶紧提神静气,莞尔回首。 妖兰扭送着曼妙的蜂.腰,婀娜而至。 该来的躲不掉,尤其是讨债的爷爷。 虫儿先入为主笑道“妖兰美女,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出来放风哪?” 妖兰娇娆笑道“不要说废话,姐来讨债的。” 虫儿明知故问道“什么债?虫儿昨夜险些丧命,受了些惊吓,怕是给忘记了。” 说着缓挪到假山旁,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敢反悔?”妖兰尾随而来,黑宝石做的眸子媚光熠熠。 “不是反悔,只是觉得不值。”虫儿从下向上看她,不卑不亢。 软里带狠道“你叫我到暹迦转一转,既不明示要找的人是谁,又不通知会在哪里伏击,若不是正好碰上漓潇的亲戚,而且正好这个亲戚又和独孤斩月有些瓜葛,恐怕我此刻已经被押入龙宫死牢了吧?” 为什么当日她那么聪明,带去的人是雀漓潇呢? “可是现在虫儿姑娘已经安然无恙地进入行风,还凭空得了那么多真气,不管过程如何让你气恼,结局皆大欢喜不是最好不过的吗?” 虫儿要还嘴。 妖兰接嘴道“我是没有提前安排任何事情,我也确实只是收到龙灵贵妃会去祭祀暹迦圣庙的消息,这就足够了呀!” “给你一个梦寐以求的目标,你就会不断地拼死奋斗,不管手段如何艰险狡诈,得到后才更有成就感。” “如果为到达目标的手段,我都提前给你预备好,那你又怎么能体会到不择手段的快感?” 妖兰的眸子狼烟四起,溟溟濛濛中有些邪恶的烟火,滋滋作响。 虫儿不耐烦道“说人话,不要说这些无用的道理。” “总而言之,梅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办妥,”妖兰收回眼神里的所有焰火,笑容勾人道“我要你今夜,必须偷到赤炎火莲。” “那偷不到怎么办?或许赤炎火莲根本不在此处?”虫儿很疑惑,为什么接二连三有人提及这个东西。 “不可能,独孤斩月如此兴师动众地大办婚礼,一定是与赤炎火莲有关,我推测一定是赤焰火莲有了意外,否则他也不会将婚事提前几日。” 婚事…… 虫儿心里被扎了根针,痛得眼睛微酸。 “如果能成功,我可以帮你除掉任何一个阻碍你的人。” 妖兰抛出一颗带毒的糖果。 “我没希望任何人死……”虫儿拒绝吃糖。 “虚伪至极……你既不想她死,为什么还要让我下毒。”妖兰责难道。 “因为我不蠢……”虫儿笑道“如果想从一个女人手里抢回心爱的男人,最愚蠢的方法就是杀掉那个女人,这无异于杀掉那个男人。” “最好的方法只有四个字,滴水穿石……” 慢慢地融化一个人,比直接将他推入万丈深渊效果要好。 而她要做得第一步,就是逼迫独孤斩月将婚事置后。 再爱一个人,也绝对不能在他有妻子的时候,虽说三妻四妾对于男人来说是常事,但是如果要自己做别人的小老婆,纵使那个人是斩月,虫儿也要坚决离开。 “受教了!”妖兰习惯性撩拨满头弯卷如海藻的长发,额间的红宝石艳光妖娆。 “我很想知道,你让我找的赤炎火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虫儿好奇道。 “你没有听说过赤炎火莲的传闻吗?”妖兰难以置信道。 “据说此物……”妖兰突然闭口不语,诡异笑道“你不知道最好,先偷来,再说给你听。” 虫儿看她神色蹊跷,怕是自己偷来后,便会遭遇毒手也尤未可知。 “好吧!不过是朵莲花,我就尽力找一找吧。”虫儿佯装无奈道。 妖兰以为帮自己下毒,手里捏着证据,她就得乖乖听话,其实她根本不了解“密络绛”的毒性,没有第三层“雪里红”的激发,一个月后“密络绛”自行会被人体代谢,根本查不出来。 倒是她自己愚钝,药奴估计早看出她大献殷勤的目的不够单纯,否则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看上了妖兰,而在暗处提防着她。 若果真心是喜欢而不是监视,那夜他早该破身了。 “反正你且好好找吧,依照名字应该是莲花没错。”妖兰不知我心里所想,一心盼望我可以将赤炎火莲找到。 虫儿俩各怀鬼胎,相自告别。 回来时,虫儿蹑手蹑脚地溜进,药奴单独置出的小房子,这次重返行风生怕出去便进不来,她本是想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 万幸现在受了伤,可以赖在药奴这里不走,否则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屋里只有四破在,他瞪着虎目好好把虫儿批评教育,严声责怪她不知死活,居然敢乱跑。 虫儿装傻地摸到床上,才躲过他涛涛不绝的质责。 正文 第175章 要偷东西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严厉骂过她,他真像位慈父一般,既怕自己伤痛加重,又怕自己身体虚弱晕倒在外。 心里心疼的要死,但是嘴上把你骂到生不如死,这个人叫父亲。 虫儿知他并非自己的父亲,心里也是温暖非常的,这种关爱和男女之间的爱慕不同,这种爱更加深沉而急切,成熟而博大。 虫儿突然真诚希望四破就是自己的亲爹。 四破见她苍白无力的神色,很是自责地与虫儿道歉,说是性子太急口不择言。 虫儿笑道没有关系,被关心自己的人骂也是种福气。 伤她的另有其人。 四破知道是谁,在感情的问题上,他或许比虫儿还不如,或许又比虫儿通透。他只选择默默端来补身的汤药,悉心督促她喝下。 心头热乎乎地喝完药汁。 四破说那三个帅哥被他赶跑了,怕吵吵吵得很耽误虫儿休息。 虫儿感激地说:四破您就是我亲爹。 还想问一问关于自己的生世之谜。 千目撅着一张小红嘴悄无声息地钻进屋来,四破摸过碗吱溜地钻出门去。 虫儿看千目心情不好低着头,估计和浅华玩恼了,温柔勾起他圆乎乎的下巴,一道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将他一半的小脸拍红。 “他敢打你!”虫儿气不过地吼出声来,如今千目就是她弟弟,只有她可以欺负,别人休想动根手指。 虫儿的脾气一暴躁,胸口的火涌蓄势待发,瞬间再冲过整条胳膊,顶至指尖。 指尖瞬间变得红彤彤得吓人。 虫儿我一把捏住怒火风涌的食指,心想这玩意儿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千目泪眼婆娑道“今日本来玩的好好的,我说去撒尿,他说也要撒尿,我说那就一起尿,见他不张嘴,我就说哥来帮你脱.裤子,结果……” “他怎么没抽死你啊?”听了千目的解释,虫儿简直哭笑不得道“挨了打也好,以后不许再跟浅华玩了。” 千目眼里委屈的泪水瞬间蒸发,很是气恼道“凭什么?” 看他居然急成这样,脸都憋涨到通红如霞,好气又好笑道“凭你和他的身份天差地别…… “凭你的真身是毒灵翱炽,而他的祖神是龙灵九尾,你俩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千目倔强地努努嘴道“九尾那家伙九条尾巴,我才一条,干不过主要是因为我不会高飞罢了……哥让它的……” 千目的回答嗫嗫濡濡,虫儿“切!”的一口笑出声来。 千目这家伙也太没心没肺,听青芜讲过它做翱炽的时候,五灵相争是何等威震四海,叱诧风云,几乎毁缺整片幽幽古国,只是可惜成王败寇,翱炽最终被九尾大败后,汲取灵力,抛下凡界。 才成了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小胖子。 扭住他受伤的小脸蛋,怒其不争道“你不能和浅华玩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千目你有属于自己的脸吗?你现在这张小胖脸,我记得是樱祭夜暂时借给你的吧?” 或许是虫儿一语中的,或许是他真的很痛。 千目哇哇悲催哭泣道“我就是因为没有脸,我就是看浅华长的好看,我就是希望有妈妈来爱我……哇哇哇!” 千目伤心地嚎啕大哭,阵阵悲惨地声浪从他的嗓间直上屋梁,天地粟,鬼夜哭,震撼地整座小房子摇摇欲坠,粉白的墙皮层层脱落。 虫儿一把捂住他咧开的血盆大口,真心悔改道“好弟弟,对不起,姐姐错了,人没有脸多好啊!不是古话有云人无脸则无敌吗?你看你多无敌啊?” “姐姐头发长见识短,居然看不出翱炽大神神功盖世,连哭腔也带着摧天灭地的霸气,令姐刮目相看……” “好弟弟,你想和浅华玩就玩吧,姐姐绝无二话……” 眼看着千目快把墙根哭到断裂,虫儿操.着老脸好言乖哄着,万一他把整个行风给哭塌了,这辈子她就甭想再靠近斩月一分一毫。 “真的吗?”千目转而抽咽,委屈地撅起小嘴道。 “比珍珠还真……”虫儿高举五指发誓道。 “可是……我脸疼……”千目娇道。 虫儿赶快翻出上好的活血化瘀清凉膏,蹑手蹑脚给他抹擦在脸蛋上。 “嗓子也有点疼……” 虫儿飞快倒好润喉的温茶,恭敬地双手递上。 “玩了一天,身子有些累……” 虫儿贴心将他扶在床上,脱去鞋袜,给他掩好被角。 “姐姐……”千目撒娇道“一起睡嘛……” 虫儿警觉,照着他的发根里摸了细摸,一道闪电形的疤痕隐藏在发色中,果真是千目。 自从被樱祭夜骗睡了那么许久,只要谈及睡觉的问题,都要摸一摸千目头上的这道疤痕。 这是斩月赐给千目的剑痕,终身的创疤。 虫儿放心地钻进被窝,搂住小胖子睡觉的感觉真舒服。 “姐姐……”千目瞌睡地闭上眼睛道“姐姐要和主人在一起,这样姐姐就永远是千目的姐姐了。” 虫儿心疼地摸摸他的头,柔情似水道“不管如何,姐姐永远是千目的姐姐啊!” 背脊轻拍着千目,千目渐渐沉睡入香甜的梦境,他迷迷喃喃道“浅……华……” 虫儿心里咯噔一声,默道“傻瓜……” *** 入夜,千目酣睡。 虫儿提着鞋子,鬼鬼祟祟溜进药奴的卧房。 上次探查过他的药房,没有见到什么珍奇的药材。如果那个赤炎火莲真是绝世秘宝,贴身藏匿才最保险。 翻窗,滚身,摆尾,关掩。 潇洒的入室行窃,动作流畅无阻。虫儿深感自己该是个武学奇才,拖着坏腿竟然还可以如此落地无声。 得瑟几秒。 早察觉药奴不在房内,四处搜查房间各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只差掘地三尺,推倒重盖。 药奴的卧室陈设简洁而典雅,跟他脸上的面具一般毫无缀余的镌刻。 想他是该回来了,随眼再观察一遍他的房间,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关注到。 仔细盘查,果然发现异象,他居然将医家祖师的画像供奉在卧房内,而不是祭供药房的正位。 直觉告诉虫儿,画像上面肯定有猫腻。 正文 第176章 小妖精的背后 虫儿用双手探触画像的每一处角落,把医家祖师通体摸了个遍,觉得画像的眼睛似乎如真人一般,略略凸起在外。 尝试拿手指将医家祖师的两个眼珠放劲一戳。 轰隆隆的机关触动声,在另一面墙壁回响,一方隐蔽的暗格显露在外。 好阴险的居心啊药奴! 虽然每个学生都想对老师做同样的事。 克制,不要激动! 虫儿我兴高采烈地点着小碎步滑向那方药格,朝里细瞅,药奴金屋藏的“娇”,今天终于大白于天下。 从上到下,三十层奇花瑶草在尘封的黑暗里嗷嗷地哭泣。 不要哭,姐姐带你们走…… 险些忘记任务,找出一方细布,把认为的所有好东西均各拿一些。 一张红薄如蜻蜓翅膀的动物皮,在昏黄的烛光里,格外金彩熠熠。 殷蛇皮!我的心肝! 难掩心里的激动,虫儿将蛇皮叠做小块,偷偷藏入袖里。 把地上的宝贝打打包,虫儿扛过肩头准备开溜,心里反复谴责不能言而无信,再将三十层的物什翻查一遍,根本没有类似莲花的身影。 “难道说,我一半的家当,还阻挡不住你的贪婪吗?” 一只带着银色手套的修长玉手,最先探过门棱。 房门“吱……呀”一声慢慢哼着靡靡的浅调,被那只完美无缺的手推开。 接下来是一副线条鲜明的妖娆躯体,上面罩着丝滑如水的织墨绿色绒睡衣,衣领口欲遮还露着一线勾.人的春色,白腻腻的肌肤,如同三月最后一场冬雪后,即将迎接破土而出的草芽。 药奴软依在门棱,顺手扶一把脸上欲滑的纯金面具,妖孽的狐狸眼映衬着微微湿漉的及腰长发,似乎将浴室里氲氤的潮气,漫不经心地勾.引到卧室来。 他滞留门口,不进也不出,半掩饰着妩媚多姿的容颜,最后从浴袍里侧滑一条长腿在外,媚得让人有些失魂。 “我我我……”虫儿的舌头完全失去了控制。 “你你你……”他的撩.人玉体比她的舌头还滑.嫩。 虫儿傻笑着把所有珍宝再一一放回架子。 “还有呢?”药奴满身药浴的瑶香已经贴在背后,虫儿嗓子里喘息着草药的苦芳,四肢抖个不停。 镇静…… 不过是具艳香的肉.体罢了! 虫儿看着他的头顶道“已经整理完毕,绝对没有私藏任何东西。” 药奴笑得意味深长,妖孽一般将小贼逼退原处。 他的身体一逼,再逼,伸手将虫儿困在医家祖师的画像,和若隐若现的胸理之间。 壁咚…… 药奴的香甜唇瓣已经近在咫尺,虫儿的眼珠子完全清晰可辨唇瓣的每一条唇纹。 “我投降……” 虫儿从袖子里抖出偷藏起来的殷蛇皮。 “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你那夜不是很想要吗?”药奴小心翼翼将殷蛇皮重新塞回虫儿的袖子。 “这……”她难以置信道“你连我心里想的也看得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药奴坏心地将唇瓣微贴近虫儿嘴上,他口舌里的暖香,轻轻松松地就吹进虫儿的口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对你的了解,简直超越你的想象……”他不进攻,也不撤退,似乎想让虫儿采取主动。 虫儿的头已经抵在画像上,无路可逃。 “我一直只把你当亲哥哥……”虫儿无力反抗道。 “突然,想承认自己是雪若吗?”药奴忽而笑道,可嘴巴寸步不让。 他逼得人好烦,虫儿终于承认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被你用金甲子,吸了四年血的大笨蛋,不知这个昭然若揭的真像,公子可否满意。” 推他一把,他的身子固若金汤,反是那袍子柔滑非常,推一把导致领口滑至肩头,整个精细的上半身,暴露无疑。 “原来你喜欢扒.光亲哥哥的衣服啊?”药奴挑起狭长的眼尾,风骚撩.人。 “哥……我错了……” 虫儿慌忙将他滑至后腰的浴衣拉回原位,唯恐这袍子再不老实,捉住袍带使劲一收,把药奴的蛮腰再入肉三分。 分明是指责他的恶行,反而成了自己在道德沦丧。 药奴瞬间捉住虫儿的手,意犹未尽地将她的手引领…… “啊……”虫儿闭上眼睛,尴尬道“药哥,妹妹做不到啊!你家祖师爷还在墙上监视着啊!” 药奴妖媚一哼,将虫儿的手指摁进画像里几处略凹的细点,规律摁动几下,机关再响,整面墙瞬间弹至顶高。 虫儿背后失去支撑的来源,朝后一倒。 眼见倒下的刹那,本能再拉药奴的衣服,他软软扬起嘴角,敛好衣襟朝侧一躲。 嘴里揶揄道“早给过你扒衣服的机会,现在没门儿!” 虫儿捉不住支撑点,一头栽倒在背后空洞的房间内。 “以后给你机会的时候,要及时拿定注意,左左右右,摇摇摆摆我最是讨厌的。” “随我来,送你个东西……” 药奴穿着浴衣,妖精一般从身边飘过。 虫儿龇牙咧嘴揉揉剧痛的脑袋壳,回首用屠杀一切的目光,扫视药奴这个妖人。 眼吼,突然杀入眼眶漫天妖红,比妖人更加引人注目。 这里果然是另一翻天地,眼睛里的空间宛如被粗糙的巨斧,在险峻的山崖间,劈空一砍,将嶙峋山体削出一道深入地府的裂缝,石阵险峻异常,再加上两壁惨然的烛灯映照使洞内迷迷蒙蒙,幻象环生。 如果这里只是普通的石色,虫儿倒也不觉得奇妙,可惜这里每一处角落,每一棱石峰,均是瘆人的血肉色,无一例外,红殷殷地自每一块巉岩渗透,在每一处石尖散发淌血的光泽。 宛如巨大无比的伤口,血肉模糊的揪扯着虫儿的每根神经。 “雪若勿怕,这只是血竭石造的地裂,我拉你走……”药奴金面绿服,站立于血肉横飞的裂缝处,朝虫儿温柔招手。 这次她的决定做的极快,二话不说爬起来一把揪住他的手。 药奴将虫儿搂入怀里。 这次他该是最为满意,连他的怀抱都要比素日温暖。 两人相拥着走入地裂。 正文 第177章 花花送给你 裂缝间隙毫无半丝流风,闷闷沉沉地越走越热,药奴埋怨道“伪造这处假象请遍了能工巧匠,唯独透风的孔道留的太少,就是为了防止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后,偷东西偷的太舒服。” 虫儿一听“偷”字,不好意思地哈哈一笑。 声音在地裂里曲回盘旋,耳涡被渐远的回声震荡。 “药奴,你要送我什么东西?”虫儿奇怪问。 “不要问,看见后再告诉你。”药奴故作神秘。 蜿蜿蜒蜒,两人艰难地朝地下走了数百米,天地陡然开阔,终于露出一方可容百人的石间洞穴,洞穴与地裂一般颜色,猩红仿若森蚺大张的蛇口,红异异地连眼底也被染做血泊。 穴间砌筑一方幽红的浅池,池水本为无色,却被通天的血竭石染了色彩,如同人血注满的血池,波光粼粼间闪烁着妖魔一般的骇人涟漪。 血波澜澜,养育几朵墨碧色的荷叶,中央婷立一朵馨香窈窕的赤色荷花,灼灼红红看疼人的眼睛,仿佛鬼火一直烧碎眼球。 “赤炎火莲……”虫儿情不自禁地说出它的名字。 “药奴!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骇然震惊道,他说了解自己,竟然了解到这步田地。 “你将我带来看这赤炎火莲,总不是要在这里杀死我吧?” 药奴软笑道“进地裂前就说送你个宝贝,怎么会为这种玩意儿,来伤害我最重视的人?” “胡说!”虫儿难以置信道“赤炎火莲听说很厉害,这么宝贝的东西,你怎么舍得送我?” 药奴不语而笑,他伸出手来温柔化雨般梳理过虫儿微乱的发丝,口里喃喃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永远只有你……” 虫儿浑身酥软,险些站不住脚。 药奴慢慢理,慢慢道“看来你也知道赤炎火莲的名字,只是不知它的作用……” “不知道也好,知道也罢,妖兰费尽心机想让你偷的东西,自然是价值连城。” “你怎么知道是妖兰叫我来偷……”想他也该猜到,妖兰自己失了手,总会叫药奴最在意的人来动手。 药奴最在意的人便是她。 “其实除了妖兰,之前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希求潜入行风偷盗赤炎火莲……” “包括九层香障里那些家伙吗?”虫儿似乎明白了药奴为什么用香障来铲除一部分人。 药奴媚看虫儿一眼,眼里居然没有被漫穴的灼红侵染,干干净净,他总能在血雨腥风里,让自己干净的如同隔世。 “在你消失的三年里,不……加上我陪你住在寂雪啼苑的这七年里,每年都有人想尽办法混入行风,目的就是要盗取这朵赤炎火莲……可惜火莲依旧飘艳,而那些盗贼,则魂断血竭。” 难怪血竭石红得如此惊心动魄,看来也遍撒了许多浓稠的血液。 “为什么你要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我?难道你要让我替你守护这朵花吗?” “不……你不需要守护它,你只需要把它交给妖兰,让妖兰带走它就可以了……” “为什么?”虫儿大吃一惊道。 “因为这朵赤炎火莲是假的……”药奴的回答令人深深颤栗。 “只有让假的赤炎火莲被偷走,我们才可以保护真的永远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药奴双手捧着虫儿的脸,把她的脸完完整整地看入眼睛的最深一层。 妩媚,多情而又缠绵悱恻。 虫儿的脸羞涩作桃红,在他眼底竟有了赤炎火莲般的光影。 “我们?这个我们还有谁?”虫儿一时挪不开自己的视线,想把药奴的眼底看得更加透彻。 “嗯……”药奴无奈地甩开虫儿的视线,仿若在最美的时节,被她煞了风景,略表郁闷道“还会有谁?当然是你永远永远都忘不掉的独孤斩月。” 虫儿一听独孤斩月的名字,立马接嘴道“那斩月希望我将假的赤炎火莲送给妖兰后,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只要是对斩月好的事,她都心甘情愿去做,包括保护真正的赤炎火莲。 药奴被虫儿杀身成仁的表态彻底大败,狠狠揉捏她的下巴,难以泄愤道“然后,你就永远叫着虫儿这个名字,永远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你曾经叫过雪若这个名字。” …… “可是你一天到晚,老是逼着我,非要我承认自己是雪若,药奴,你知道自己前后矛盾吗?”感觉怪怪的,最近大家都神智错乱了。 被一朵花给搞傻了。 “因为……”药奴松开虫儿,探手将血池中心的赤炎火莲亲手摘下,捧在手间递送给她。 看那花火一般的嫣红,在药奴白玉无暇的手上,如同一颗鲜活乱跳的心脏。 他将“心脏”递于了虫儿,再用手反复摩挲她的脸颊,情意难解道“因为我不爱男,不爱女,只爱药啊!” 他的凄楚神情令虫儿我眼眸微酸,为何觉得他像是在对雪若说着再见。 “不要做药了,永远不要再做药了……”药奴的唇最终还是触碰她的额头。 他的吻,和他的唇,卷着香甜的药香,只到吻满虫儿的心田。 我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 这样放纵他,真的好吗? 他明明知道,她真正爱的人是谁,却还一直干着飞蛾扑火的傻事…… “就让你觉得亏欠我,亏欠的越多,你越抛不下我……” 不知他的吻为何变得凄凉,如同永生不再相见。 药奴默默将虫儿推开,脸上的面具竟倒影些绯红的艳光。 “子光汇江堰,月醉卧荷颜。”药奴推她一把,幽幽道。 “去吧,子时快过了,他在等你……” 虫儿心里恍然大悟,捧着赤炎火莲,飞一般地奔离。 “子光汇江堰,月醉卧荷颜” 她好笨,她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心法口诀。 脚力追加,足底生风,虫儿跑得越快,心里越是无端的凄凉。 月色,荷塘。 天水一线间游动着郁蓝的光,是而挑空,是而环扫,若隐若现,令视线追踪不定。 虫儿一股作气冲向荷池,三步一跃而起,飞将在荷池边的巨石上。 石头还在,独孤斩月没有将它沉湖。 独孤斩月还在,他提着软剑,将轻妙的身姿融汇于剑气中,在荷池中央醉舞狂蛇。 正文 第178章 娶你,好不好 他的轻功已然是登峰造极,脚底点点碎步,宛如蜻蜓立水般,自每一片碧玉的荷盘上扫过。 他的脚步不曾凌乱,可他手里的剑却迎月招摇,薄如宣纸的软剑自虫儿看见后,眨眼间化做三路走势。 上路蓝白色的剑气最为柔缓,伴随着清风徐徐,明月皎皎,在疏星淡云的映衬下,如同划着轻快的舞步,与天地起舞。 中路剑气幽兰,在密密田田的荷茎间怅然穿梭,曲中求直,竟耍的如鱼得水,灵活得如同涓涓的溪流,轻松避开每支欣欣向荣的荷花,在整个池塘的每一处空隙里,盘环缭绕。 下路的剑气完全失去了蓝色,黑沉沉的寒光偶有被月光照射的部分,才看得出是墨色里参杂了暗蓝,整个荷塘被高直的荷叶盘踞,可是极快的剑气将每一片荷叶死死地平压在湖面,不沉浸也不高挺,只是铺天盖地地将整个湖心盖满。 独孤斩月狂中留静,一招三式,三色剑光层层渗透,叠叠贴合,编织作完美的剑帐,笼罩整片灼灼妖娆的荷塘月色。 稳健的步伐就在这荷叶铺就的地毯上,点,踢,踩,跨,扭,转,提,合,步步生莲,动若游龙。 忽而,有一叶荷盘不听话,自水面弹簧升高。 虫儿见独孤斩月即将有踩空的危险,一手收好赤炎火莲,另一手瞬间甩出“穿心”。 “穿心”以较寻常十倍的速度,无限拉长水滴长链,刀面紧贴着被独孤斩月下路剑气所压抑的荷盘,眨眼串至斩月脚底,顶托住他险些踩空的脚。 “穿心”离手,虫儿心里咯噔吓了一跳,分明被“穿心”吃光的真气,突然自四肢百骸纷纷溢出,瞬间激活全身所有的经脉。 受伤的食指,微微自布间溢出耀眼的火光。 她的刀掷得又稳又狠,带着粉白的新生刀色,离弓的快箭般神速飞驰。 但凡刀锋走过的地方,水光浪卷,荷盘毕露,就连独孤斩月的墨蓝剑气,亦被微微穿出一孔走刀的隧道,瞬间将荷池一分为二。 白玉横贯御岚,刀锋刺破剑网,骤然湖面炸起两道巨大的水墙,将荷塘由中向外,泛滥作两片翻开的书页。 待四溅的水花从高空泼如雨下时,独孤斩月已经闪身点踩着水滴长链,飞及虫儿的身边。 他宽大的云白色衣袍随着水幕降落而降落,浑身分毫不见一颗水珠。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象两泓万年不化的冰湖,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勾勒出一道似乎是微笑的痕迹。 他的动作太快,虫儿还来不及心跳加速,他便近在咫尺。 “斩月……”虫儿惴惴不安道“我不想走……” 池面荷花被水雨拍打的摇摇曳曳,哗啦啦的声响几乎淹没了她微不足道的祈求。 他今夜暗邀,大概也是叫自己走的意思。 “好……”独孤斩月的回答干脆利落,清朗的声音消除了所有的噪音。 “嗯?”虫儿怔住无语。 独孤斩月一把将蛮腰轻揽,冰冷的唇封印了虫儿的嘴。 这个…… 她梦寐以求的吻,独独属于她的吻。 虫儿简直失去控制,攀紧他的肩膀,十指紧扣如同纠缠猎物至死的蟒蛇,狠不能把他给吃掉。 独孤斩月反手提剑,一只手从虫儿的袖口滑入,冰冷地摩挲着右臂的三十六道伤疤,反反复复,直摸到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他似乎只是将嘴巴靠近,然后全无半点反应,只有虫儿热烈地回应着他,如同拼死吻着一座冰雕。 虫儿停止。 “怎么了?不吻了吗?”独孤斩月的余韵里有些无情,他把虫儿的唇从嘴边点开,眼睛里毫无色彩道“做了我的人以后,这样的事情天天都会发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吻,你就受不了了吗?” “做了你的人……什么人?”虫儿感觉他的表情高深莫测,如同从未认识过的陌路人。 “赶你走了许多次,你都死皮赖脸要留下,奈何我为人善良,看不得你作贱自己,只好勉为其难,暂收你做个仕妾吧!”独孤斩月僵冷的手指捏住虫儿的下巴,面容疏冷的有些可恨。 “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梅儿,还是硬要往里面钻,婚后梅儿身体不好的时候,或许我也可以疼疼你。” 疼疼她?偶尔赏赐她,像那种死人一样温度的吻吗? 虫儿置后一步,难以置信道“子光汇江堰,月醉卧荷颜的意思,不是你约我子时在荷塘见面的意思吗?” “没错,如果你厚着脸皮不跟四破走的话,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竟然早做好两手准备。 “顺带再谈谈纳你为妾的事。”独孤斩月冰冷将软剑插入腰带,慢条斯理地抚顺鬓角的发丝。 “我……”虫儿咬咬牙齿,“你知道我是谁吗?” 独孤斩月冷面笑道“你天天将我送你的穿心摆在外面,我会傻到认不出你吗?雪若!” “你早知道你还装傻!”虫儿怒不可遏道,虽然她是故意总把“穿心”亮出来,意在暗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 那夜四破误伤她的时候,虫儿隐约记得他的反应不是这样。 莫非是自己多情……产生了虚妄的幻影? “雪若,其实你最该明白,梅儿身上的毒已经解除,我不认你才是好事,这样你就可以藏匿自己曾经是药人的身份,过你一直想过的自由日子。” 独孤斩月这句话说的最为真诚,可是虫儿也可以理解成,梅姑娘的毒解了,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无所谓认与不认。 “但是你非要自取羞辱,硬赖着不走,也不知你是徒我的钱,还是徒我的色?” “你知道我是商人,商人重利轻感情,白送的东西我一向来者不拒,尤其是你这种姿色的美人,带在身边格外衬托我的魅力。” “当然,或许你不喜欢仕妾这个身份,你从小不是就爱纠缠我吗?其实你也可以做回我的妹妹,反正你顺心就好,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叫什么称呼我想你也无所谓的吧!” 独孤斩月轻拍虫儿的肩头。 她的整个灵魂摇摇崩塌。 自己干了那么多没皮没脸的事,真的要的是这个吗? 她要的东西,好像突然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正文 第179章 我被卖给谁了? “纳你为妾的事,或者认你做妹妹的事,你今夜好好考虑一下,我后天大婚,所以……” 独孤斩月似笑非笑,天地也变得色淡无光,更好比数九的寒风,刮得虫儿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所以考虑好了来找我,我什么都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还有,腿上的木板可以随便取下,你的腿毫无毛病,我本来也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可是绑定你的腿,你还是什么都干了。” 独孤斩月潇洒跳下石头,云白色的背阴看起来真若冷幽幽的冰霜。 虫儿几乎觉察不到心痛,或许连她自己也被薄情的冰雪覆盖了灵魂。 如果他说:雪若,你活着真好…… 又如果他说:雪若,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再或者他什么也不说,继续无视她的存在。 虫儿想,她所做的任何事,受的任何罪,都会是最美的回忆。 虫儿木然从怀里挑出一枚蜡丸,捏破以后里面粉状的“雪里红”,纷纷扬扬洒入空气中,随着夜风缓缓地消散。 算了,算了…… 首次向可笑的命运低头。 爱情里忍受不了傻瓜,可却让傻瓜忍受得了痛苦。 她是时间最大的傻瓜。 “那么好吧!”虫儿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朝那个走远的背影喊道“爱你的雪若已经死了,虫儿就代表她,预祝你和梅姐姐……”“ 鸾凤和鸣,永结鸾俦!” 远方的白点似乎停了一停。 虫儿发疯似的跑回出行风,就像她发疯似地跑进行风一般。 爱情的道路一样,胜者进,败者滚。 虫儿滚滚滚进婷竹阁,疯狂地收拾自己的家当,什么四破,什么樱祭夜,什么雀漓潇…… 她要赶紧离开这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刚背好包袱,门口堵住一抹人影,那人影一直耐心等着自己收拾完,而虫儿全然没有呼吸到他的一点气息。 “不听话。”傲狠的低淳声音杀进耳朵。 “姐姐没空理蒜你!”虫儿擦一把满脸的眼泪。 “我批准你走了吗?在我警告你之后!”傲狠的语调不紧不慢,却不偏不倚地敲响虫儿的脊梁。 梆…… 她的整个后背都僵直了。 “你杀死我吧,给我痛快!”虫儿闭紧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死于非命,斩月会不会流一滴眼泪。 怎么会呢?他都那般决绝了。 “看来独孤斩月是铁心让你走了,”傲狠朝虫儿踱步而来,靴子踩在地面有着沙沙的窒息声。 “可惜怎么办,眼下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正好可以狠狠地刺激你一下,你说我怎么可以轻易杀死你。” 傲狠将手神出鬼没地再次戳在虫儿的胸口,这次胸口的红痣似乎感应到什么的召唤,有微弱的一道火流转瞬即逝。 冥冥中,感觉无尽的黑暗里,他额间的狂珠,闪烁一下。 他们彼此呼应,完全同步。 心里的悲痛开始被无端的恐惧占领,虫儿颤巍巍冷问道“你想用什么来刺激我?” 傲狠的眼睛黑沉沉地发出星辰的迷人亮色,冷淡至死道。 “亲眼……看见……独孤斩月……死……的机会。” “你!”虫儿勃然大怒地摸出“穿心”。 还没有刺向眼前的禽兽,傲狠极快照着她的脖筋,手刀一砍。 虫儿整个人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昏昏沉沉睡了许久,眼睛虽是闭紧,但大脑却飘离不定,整个身子毫无半点劲力,如同被抽筋剥骨。 傲狠说不会杀死她,可虫儿反而比死去更加痛苦,既感受不到冷热的变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任何一处肢体。 耳边一声清脆的礼炮轰鸣,炸醒了整个世界的沉寂,也把游离在外的魂魄炸回体内。 浑身剧烈颤抖,眼睛灌注的铅水瞬间消失,眼皮一抬,虫儿蓦地睁开昏睡的眼睛。 一片嫣红的鸾凤合鸣喜帕遮挡了她全部的视野。 头发被规规矩矩地盘在头顶,扯得头皮生疼,不知什么名称的首饰重压发髻,华光璀璨的赤金流苏链,自两端随着喜帕一同散在两肩,流光溢彩。 虫儿想动身子起来,结果浑身像被下了蛊咒,一星半点也动不弹得。 艰涩地移动眼珠,现在也只有眼珠子可以任她调遣,困难地朝下巴位置一看,身上似乎穿着艳红色的华丽喜服,木头一样坐在鲜红色的喜床边沿。 自虫儿开眼的一瞬,所看及的静物全部被喜洋洋的红色充斥满。 虫儿……还没睡醒? 闭紧眼睛再定定神,睁开后还是同样的红色。 努努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是什么情况? 傲狠强买强卖地要把她嫁给谁啊? 心里的哭天喊地还没来得及实施,整个世界炸锅了,礼炮仿佛不要钱,拼了老命点燃了上万支,咻咻咻接连不断地飞至天际,炸个天摇地动,炮衣纷飞遮天蔽日。 不一会浓烈的火药味变从窗缝,门缝涌了进来。 墙外敲锣打鼓,不绝于耳。火舞新狮,张灯结彩。 屋门推开,进来一群红色的脚,有的饰鸳鸯戏水图案,有的饰连理双枝图案,还有的饰比翼双飞图案。 嘻嘻哈哈时,其中一人敬上前来,喜气妍妍道“姑娘,吉时已到,奴家前来请姑娘去礼堂。” 虫儿的脖子僵硬地连点头和摇头都做不了,那人直接弯腰把虫儿背上就走。 后面几人或扶着,或撒花,或唤着祝福的话语,拌和着喧嚣的鞭炮声,配合着欢天喜地的锣鼓声,热闹非凡。 虫儿被炮声炸得惊魂未定,使劲翻转眼珠子。 喜帕又大又厚,把她的视野管理的井井有条,偶尔礼炮爆炸的烟气袭来,才能从喜帕留给自己的缝隙里看见,无数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拥挤在喜毯两边,热热闹闹地调笑着,恭贺着,期盼着。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均露出红润润的喜色,只有虫儿面如土色。 救救我!救救我! 她这样莫名其妙被人强逼着成婚,到底还有没有人管! 正文 第180章 新郎是? 天哪!那人背着自己跨过火盆! 地哪!那人将虫儿放下后,在她手里塞入一根火红的喜绫。 有一双属于男性的锦靴,像两只精装雕饰的画舫,踩着欢喜的鼓点,游入虫儿的喜帕之下。 看他步力稳健,带着期待已久的欢喜,居然看得虫儿心头一颤。 “不要怕……”新郎只手握一把虫儿微松的指尖,借而将手间快掉落的红绫紧握入掌心。 “我就在你身边……” 刹那,全世界的嘈杂声隐退到世界的尽头,只剩下她和他,隔纱对望。 虫儿听这声音倾尽毕生的柔情,纵使他体内天然的寒气逼人,却也像雪堡里的烛光,照得心尖滚烫。 独孤斩月……怎么会是……你? 你离我这般近,而我却离你那般远…… 我,终究不是你要的梅儿…… 独孤斩月轻曳着红绫的一端,朝前走着,喜娘搀扶着新娘子,缓缓跟在身后。 不断有人和斩月亲昵地诉说着恭喜,他们的恭喜如同坚硬的地刺,扎得虫儿脚底一步一迹血印,不断的有人送上珍宝,他们的珍宝,闪烁着剜目的寒光,刺透喜帕的厚重,戳穿我她的眼睛。 她的脚不听使唤被喜娘推了十几米,怎么自己好似在地狱的刀山火海走了一遭。 傲狠……你是想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逼疯我吗? 婚礼正式开始,主持婚礼的司仪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虫儿机械地随着喜娘的安排做完这些。 难道……她就像个笑话一样,莫名其妙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自此过上生不如死的新婚生活了吗? “送入洞房……”司仪的最后一喊将婚礼推向新的**。 虫儿想,她将要死在这巨浪中了。 赶紧默默行气,试着推开全身封死的穴道,起码在他回来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可以全身而退。 也好,自己期期许许地不就是能做他的新娘吗? 尽管他永生不会知道喜帕下是她的泪颜,但是她却怀着战战兢兢的心,嫁过他一次。 一次,真的是诀别的永生…… “且慢!”一句甜腻腻的呼唤声,封杀了全世界的雀跃。 独孤斩月暂停脚步,回首礼笑道“不知诸葛丞相,唤停我这新郎焦急的脚步,意欲何为啊?” 众人皆笑。 虫儿竖起耳朵细听这诸葛辩玑要做什么花样。身子里的行气依然继续,不能停,不能停! 诸葛辩玑展开折扇,笑意涟涟地摇扇而来,娓娓道“都说行风的庄主为人大方,可在下看来,也不尽然。” “哦?”独孤斩月道“此话怎讲?” 诸葛辩玑道“听闻独孤庄主所娶的女子,艳冠六海,风华绝代,这般美丽的女子,庄主怎么好意思金屋藏娇,独自欣赏。” “现如今,正好借着幽幽古国,家势喧赫的贵人们齐聚一堂,应叫我们这些仰慕艳名的众人膜拜一眼,再行里去啊!” 众人笑得更欢。 有人道“什么叫我们看,其实是诸葛丞相自己想看吧!” 有人道“想看可待夜宴的时候,叫新娘子多给丞相敬几杯酒水,岂非妙哉!” 还有人高笑道“我赞成,早就听闻这位人族姑娘的美貌天下第一,只让我们欣赏一眼,无伤大雅,哈哈哈!” 人群里欢声笑语,三言五句,开始讨论该不该欣赏新娘子的天颜玉姿。 虫儿早把诸葛辩玑骂到祖宗十八代,看什么看,八辈子没见过个女人吗? 叫你们看一眼,姐以后还怎么做人! 浑体的气流全部调动起来,沉沉淀淀汇聚于丹田,越集越足,蓄势待发,只差借气冲穴。 独孤斩月惭愧道“在下实在不愿意反驳诸葛丞相的美愿,只可惜梅儿生性羞涩,不敢妄自见人,所以还望丞相海涵。” 手里红绫收紧,是独孤斩月暗示她快走。 根本来不及提脚,诸葛辩玑甜丝丝的声音立马化作冷风,鼓鼓吹来道“怕不是梅姑娘见不得人,而是你独孤斩月的祸心见不得人吧!” 人群忽闻,鸦雀无声。 “什么祸心?你敢在行风胡说八道!”公孙迟暴躁的声音在半空炸雷道。 人群转而议论纷纷,情势戏剧化斗转直下。 虫儿奇怪,今日隆重,墨轩怎么好像没有替独孤斩月说话,一般这种衷心护主的事,都由这位黑面神来做主。 “我是朱雀凤族的堂堂宰相,你个小小家奴凭什么敢与我叫嚣!”诸葛辩玑毫不把公孙迟纳入眼里。 “可这里也不是你朱雀凤族可以撒泼的地方啊?”楚崡天言辞不卑不亢,泠泠响起。 “哼哼哼……”诸葛辩玑冷笑三声,继续放肆道“主人只会闭紧嘴巴,躲在犬马之后,苟延残喘吗?” “诸葛辩玑……你太放肆了!”在场有人开始打抱不平道。 “并非在下放肆,在下只是想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诸葛辩玑似乎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来应对各种责难。 “什么秘密?”有人问道。 “大家或许心里都有疑惑,但是碍于行风强大的势力而不敢声张,那在下今天便要替天行道……” “大家可还记得十七年前,我朱雀凤族率八十万大军压境的事情?” 有人点头称是。 “当时是因为行风的庄主,龙族的四皇子,眼前这位独孤斩月,他擅自破坏了与朱雀凤族的婚约,所以我族女皇气恼非常,才率兵侵犯边境。” “大家可知最后我族女皇是为何退兵的吗?” “是因为我被抽取龙脊,梅儿服下鸩毒,雀无极消了弥天盛火,才退兵而去的。” 独孤斩月的礼貌亦化作绵绵的冰冷,天地为之色变。 “那独孤斩月,你且说说那鸩毒叫什么名字?”诸葛辩玑卸去伪装,开始要一展唇枪舌剑。 “莫相负。”独孤斩月冷道。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莫相负是什么毒? 据说只需服用一星半点,那真是地震碰到火山喷发,泥石流遇见山体坍塌,总之一个字:死定了。 “那敢问独孤公子,你身边这位服用过莫相负的绝色美人,她怎么如此生龙活虎的站在大家的视野里呢?” 正文 第181章 搬救兵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默不做声的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不言不语,浑身散发着冷森森的寒郁之气,他默默地揽住虫儿的腰,似乎在暗示新娘子不要害怕。 虫儿强迫自己不要吃醋乱神,回想起来这雀无极亲手毁灭的俩个人,居然在今日大张旗鼓的喜结连理,她怎么可以做到忍气吞声。 赶紧定神静气,将丹田的沉气化为三路,两路滚滚涌向腿间的阴谷和照海,冲击腿部的穴位。 一路专攻上身的神封,解锁上盘的穴道。 三股真气厚积薄发,纷分而行,滚滚涌击如同浊浪排空,在体内瞬间爆发。 “可笑死了……”药奴媚娇的声音自他处靡靡飘来,关键时刻,他如嫡仙降世,带着淡淡的药草萃香,施施从人群中脱离。 “那个莫相负也能算是毒药吗?梅姑娘中了毒以后,均是由在下亲自整治调理,才救活了这可怜的姑娘。” “你们朱雀凤族欺人太甚,十七年前破坏人家的爱情,十七年后破坏人家的婚事,阴险狡诈,小肚鸡肠,朱雀凤族的德行今日可算让众人领教了。” 药奴的指责起到一定作用。 人群里有人开始同情梅姑娘和独孤斩月,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雀无极做的确实有些过份了。 “就凭你?”诸葛辩玑不齿道“看来你们也是做好了准备,不过我今日也是有备而来的。” 诸葛辩玑招一招手,两条精壮的庞然大汉,从人群里拖出一条尸体,惊吓得人们赶快避让一缝小径。 那尸体被甩在地上后哎呦惨呼,似乎还有一口热气尚存,见他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样子,大概遭受过许多非人的折磨。 诸葛辩玑合扇一指道“此人刚刚服用过了莫相负,生命垂危,妄请药奴公子妙手回春,救他一救。” 那人大约还残存些知觉,竟像垂死的狗一般匍匐爬向药奴,嘴里发出弥留的求救声。 太恶毒了! 虫儿恨不能当即抽这诸葛辩玑一击耳光,他也许算准了药奴是绝对不可能解除“莫相负”的毒性,专门下套给药奴难堪。 “凭什么救他,他谁啊?”药奴双手对插置于胸前,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 “怕是你根本解不了莫相负,故意装着见死不救吧!”诸葛辩玑鬼诈一笑道“问世间什么东西可以解世间百毒……” “问世间什么可以消解莫相负的剧毒” “只不过一枝小小的赤炎火莲罢了!” 他最终……不…… 他终于提及这四个字。 人群里瞬间沸腾…… “赤炎火莲!赤炎火莲!他怎么提到那玩意儿?”人群里初始小心翼翼,每个人都在小声地提及这四个字,结果越说越想说,忽而人声鼎沸起来。 好奇害死猫…… 虫儿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继续分路冲击被锁定的穴道,耳朵依然保持绝佳的听力,洞察一切八卦杂谈。 “诸葛丞相前来行风贺喜,也可谓是任重道远了。”独孤斩月蓦地冷笑起来,继续道“赤炎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据闻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颠倒乾坤,可是若得了火莲子……” 闭眸更笑道“若得了火莲子,便可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 “不知在下将这传说描述的具体与否?” 每一句,每个字,从独孤斩月的唇中一一迸发,掷地有声,叮叮当当地脆响。 啊…… 虫儿茅塞顿开,怪不得大家抢着偷,赤炎火莲可真是个好东西,吃了就可以升天啦! 淡定……还是专心冲破穴道吧。 “非常之详细……”诸葛辩玑合掌称赞,话锋陡然高挑道“不知道那本已死,却复生的梅姑娘,该是吃到哪个层面了?是解毒的汁血呢?是永葆青春的精髓呢?” “还是……化神的火莲子!”诸葛辩玑先扬后抑,最后一句话重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在这里胡说八道,随随便便将脏水往行风头上乱泼,每一句话都将赤炎火莲与梅姑娘的康复扯上关系,这居心何其歹毒?” 药奴敛起妩媚,话里严肃地批评诸葛辩玑此行居心叵测。 “在下歹毒可不要紧,万一把不该吃的东西,错给那个人族的姑娘吃了……” 诸葛辩玑诡秘道“你独孤斩月,岂不是再造个毁天灭地的迦释罗出来?” “哈哈哈……”独孤斩月听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容一时倾城。 慢条斯理道“人神迦释罗可谓是狂嚣一时的绝顶战神,只因人族的生命力短暂而虚弱,才激发这位人神妄图征服整个幽幽古国的浩然野心。” “可惜他的野心太大,借着法器的强悍滥杀无辜,搅得苍茫大地生灵涂炭,终究招致祸端,被其它四族合力绞杀。” “其一,在下牢记历史,警钟长鸣,怎敢擅自再造个人神出来遗害四方。” “其二,大家法眼恢恢,且看我这新娘子纤腰摆柳,弱不禁风的娇娇滴滴,怎么提的动力,做得成人神?” “其三,诸葛丞相口口声声提到赤炎火莲被在下找到,也该拿出证据,叫所有人心服口服。” “证据自然就有,可是还是要让这位自称可解莫相负的医生,现将这可怜人救治痊愈再说。”诸葛辩玑不依不饶,依旧强迫药奴救人。 那昏死的人已然气息奄奄,四肢裸露的部分青白无色,黑黢黢的瘤状血管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人群里偶有质疑声冒出,既然有救人的妙法,就更不该见死不救。 救,与不救,两者皆难。 独孤斩月似乎摸了摸自己的腰,虫儿心里默默祈祷,此时最不该出剑,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将这么晦气的东西抬出来见人呢?”雀灵韵的声音,自带着隐隐的天朝凤威,从人群尽头,杀伐而来。 所有人恭敬地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雀灵韵带着龙族的皇家护卫,威风凛凛地走入婚礼的中心。 正文 第182章 云波诡秘 虫儿听到铿锵有力的皮靴声,铮铮粼粼配刀的撞击声,唰唰划过地毯的声音,显然是在密集的观礼者间围出一道人墙,将人群赶鸭.子似的驱赶在外。 虽全然看不见情势变化,但一直紧张压抑的氛围,似乎因为空气的疏通而稍有缓解。 “朱雀凤族的皇长子,您可真是乐于助人啊!”诸葛辩玑阴阳怪气道。 “难道看见本皇子的姨母,九尾龙族的皇贵妃,朱雀凤族的二公主,诸葛丞相就失了礼仪吗?”雀漓潇威严接道。 看来是漓潇及时搬来了救兵。 虫儿暂疏口气,提出精神专心解穴,封死的穴道如同坚固的堡垒,真气越猛烈攻击越觉得坚不可摧,焦急的汗液自手心脚心不断流淌,竟将脚底的喜鞋踩个湿透。 诸葛辩玑碍着雀灵韵的双重身份,卑躬屈膝地躬了一礼。 雀灵韵无视地跳过诸葛辩玑,招手唤来龙侍卫,凤指一责道“其实救什么救,不过是条不足挂齿的卑贱之徒罢了,把这个僵死之人扔出喜堂,免得坏了如此良辰美景。” 不顾周遭的眼光,横出两名龙侍卫将那死人双腿一提,如同拖着垃圾一般朝殿外拖去。 “且慢!”诸葛辩玑再次绽开纸扇,开怀大笑道“韵妃如此急切的毁尸灭迹,就不念着无极女皇的一点姐妹情意吗?” 看来诸葛辩玑的放肆无礼,也有雀无极的强大势力在后撑腰。 那两个龙卫登时止步。 雀灵韵似乎亦有考量,毕竟看诸葛辩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断然不可因小失大,破坏九尾龙族和朱雀凤族的万年同盟。 “诸葛丞相似乎忘记,我已经嫁作龙帝为妃。”言下之意,可见雀灵韵要与朱雀凤族划清界限。 彼此之间僵持半天,火药的浓重气息越来越疾,好端端的婚礼完全变作两国勾心斗角的导火线,如今无论是谁点燃引线,后果都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的时刻,独孤斩月临危不惧,从容地自腰际摸了一把,急得虫儿险些冲错穴道,生怕他武断而行。 结果他玉手一探,从腰际摸出个金甲子来,那虫之瑰宝完全处于休眠状态,薄脆透明的水晶外壳里,占据满猩红夺目的血之精粹,被独孤斩月执起在手,宛若幽红的宝石,闪着灵魂的亮点。 这是第二只,里面流淌着虫儿的血液。 人群终于恢复小声的讨论。 “这只血宝名叫金甲子,可解世间百毒,药奴正是用此宝物,解除梅儿身上的莫相负,今日既然诸葛丞相非要一意孤行质疑在下,那在下也只得忍痛割爱,用此宝救那死人一条性命。” 独孤斩月扬手展示道“如果那人死而复生,便请列位贵客做个人证,证明我独孤斩月,绝对没有称神的野心,也绝对没有找到赤炎火莲。” “今日,诸葛丞相的美梦恐怕要破灭了” 独孤斩月朝诸葛辩玑礼笑道“赤炎火莲,真的只是个传说。” 语毕,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将金甲子递送给一位龙侍卫,示意他给瘫在地面的僵死之人配戴上。 斩月做了次个大胆的赌博,索性没有人知道金甲子的存在,否则结果必然极其悲惨。 虫儿淡然再松一口气…… 难怪他和梅姑娘的婚事要遍请天下,原来是他早料想会有人借机兴风作浪,而他把戏牵引至高.潮后,再来招金蝉脱壳,巧借众言替自己洗清嫌疑。 走一步,想三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如果不想被背后的人拍死,只得跑在前面。 事情大概要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突然,又一声凄厉地惨叫划破喜堂的片刻安宁,不和谐地摻杂在刚刚恢复的和平里,再次搅浑所有人的心智。 又怎么了?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不约而同朝外看去,那声音唤得如此凄残,所有人都像被它在胸口刮去一片皮肉,麻癞癞得瘆人。 只见一位雾鬓风鬟的憔悴美人,被绿衣婢女自庭外拖扶进来,那婢女边走边撕心裂肺道“救命啊!救命啊!梅姑娘快要死了!” 那没有眼色乱喊一气的人正是幽碧,而她拖着的病美人,同样烂软作蜡黄的死泥,只闻进气,不见出气。 所有人登时大惊失色,再而一同转头看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虫儿心惊完了肉跳,为时已晚。 “那你是谁?”独孤斩月大手一扫,拂去虫儿头顶的喜帕,失去了红色的遮羞布,她这个冒名顶替的伪娘子,赤果果大白于天下。 “啊……”人群瞬间爆炸,所有人的脸皮都变了色彩,药奴的金色面具散发冷峻的金属光泽,雀漓潇的嘴唇微微裂一道细缝,立刻又闭紧。 虫儿忍不住偷看一眼独孤斩月,他倒是不动声色,可是鲜红色的喜服衬托得他尤像一块寒冰,肌色煞白。 “你……原来是你……”幽碧见喜帕下竟然是虫儿,口角竟结巴起来,她死活拖扶住病恹恹的梅姑娘,像是亲手捉到谋杀者一般,一边指着虫儿,一边朝独孤斩月挪去。 “虫儿大夫,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能嫁给庄主,不惜用毒残害梅姑娘!” 众人闻此哗然失色。 独孤斩月顾不及质问,转身从幽碧怀里接过梅姑娘,他焦急一扯梅姑娘左腿的裤腿,那裤腿下的旧伤已经完全不可观瞻,恶烂的脓痂宛如发酵的馊水,白腻腻滚一层细微的白泡。 随手再掀,腥臭的烂肉味道瞬间弥漫整间喜堂。 “呕……”观礼的人群间,有些女性因为看不得如此恶心的场面,赶忙掏出锦帕掩嘴干呕。 虫儿放肆看向梅姑娘的伤口,白花花的毒脓泛滥成灾,犹如雪白素装覆盖四野。 “雪里红”的毒性发挥到至高的层面,自然会有这种怵目惊心的效果。 可是…… 虫儿唯一的一颗“雪里红”已经被自己亲手销毁,如何再害得了她,更何况此毒已经入骨达数日之久,根本不是新敷。 看来,这里有人想害她。 是傲狠吗?抑或是妖兰?再或者是某个人? 正文 第183章 高潮 虫儿看了看诸葛辩玑,他展开折扇慢摇清风,潇洒地如同欣赏一幕喜剧。 幽碧将梅姑娘送入独孤斩月怀内后,发疯一般扑到虫儿眼前,不由分说地揪住她的衣襟,鬼哭狼嚎道“你可算是坏了良心,梅姑娘待你像是亲妹妹一般,你却如此心狠手辣……” 虫儿张不开嘴,更动不了身,任她把脏水全部泼满全身,也无法替自己辩解。 不过纵使现在灵活自如,动来动去,难道穿成这般站在这里,她便是清白的了吗? 不……梅姑娘身上的毒,起码有两层就是她亲自布的,所以有人替自己下了毒手,虫儿大概是要感谢他的。 人都是盲目的从向性动物,见虫儿不做反抗,便认定确实是她下的毒手,开始有人用眼神来鄙视她,质疑她,甚至是辱骂她。 幽碧双手铁夹一般将虫儿控制在手里,左扯右摔,摇得虫儿肺腑里一片混乱。 虫儿索性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狂风暴雨中逆行,毕竟,她还要先解救自己。 树欲静而风不止,幽碧见虫儿死人一般不理睬她,猝不及防抽来一击耳光,从不知晓她的手劲如此力大,竟像铁板抽在脸上,火辣辣得将嘴角的皮肉也抽破了。 咸腥的血水自嘴角流出。 索性是流血,此时弱者才该流泪,而这世间只有一人值得我为之泪涌如泉。 虫儿心里震惊万分,念及儿时幽碧和隐浓也该算是亲人般的角色,可现在转眼就变作锁命的厉鬼,各个对她狠毒至深。 亲人……下毒手时才是最绝情的。 幽碧忽然送手一推,将虫儿推倒在独孤斩月身边,嘴里高喊着“梅姑娘腿疾犯病时,你亲自替她吸毒,今日你害她的毒伤加剧,你就算毒死自己,也要再替她吸个干净!” 虫儿木然睁开眼睛,不敢抬头对视独孤斩月的眼睛,只看他喜服中的缠绵悱恻的秀案,红艳艳的新如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连嘴也一同封死。 幽碧发狂再扑过来,药奴扬手一根飞针掷出,直刺入幽碧高昂的嫩手。 幽碧吃痛倒地翻滚连连,半根银针直接穿过她的掌心。 雀漓潇严肃补充道“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个小小奴婢胆敢嚣张动手,是该出手教训你。” 说着雀漓潇欲要来扶虫儿,雀灵韵冷笑呵止道“漓潇,你身为朱雀凤族的皇长子,眼界应该比寻常人长远些。” “我早看那叫虫儿的姑娘,每逢注视月儿时,眼神既狐媚又放肆,如今果然干出破坏他人姻缘的丑事,绝不可轻饶。” 独孤斩月的气息冷淡淡地飘过眼前,虫儿虽闭目不言,却真实地感受到每根汗毛都在颤栗。 他相信她吗?他不相信她吗? 原本分作三路的真气突然衍生出另一股,如同潜伏已久的细作,忽然在五脏六腑里张狂逆行。 忍住……专心…… 独孤斩月威慑过来的气息越来越砭人肌骨,他终而理性道“今日只得先救梅儿吧!”说罢便收回金甲子,附在梅姑娘耳畔叮嘱几句,将金甲子置于梅姑娘的手肘间。 金甲子被人从封眠中惊醒,似乎怒气冲冲,八只快如刀戟的利爪一同施力,眨眼钻入梅姑娘皮肉深层,送嘴一戳。 精纯的药血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入梅姑娘的体内。 已快死的梅姑娘惊厥惨叫,吓得围观的人们心头被掀起一层血淋淋的薄皮。 “月……月……我……”梅姑娘得了金甲子的滋养,泛脓的左腿竟然自伤口开始,不断自体排毒,咕咕作响的脓包一个接连一个自然爆破,竟越来越少终至消弥,渐渐可以看见脓烂之下,血红一片的余伤。 呃…… 世间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解药,只在眨眼间便可解除任何顽固的剧毒。 虫儿顶住心里的烦乱,脸面上的羞耻,潜心调化体内的那股旁生的邪气,叫它服服帖帖回归本我。 人群里有人开始惊讶金甲子的功效,也有人开始质疑诸葛辩玑的作为。 梅姑娘也算是死里逃生,半柱香的时辰过后,她惨然无色的脸颊淡淡扫过些活气。 人们皆松口气。 可是那个中了莫相负的人却是死了。 有活必有死,不过这枉死却算不在独孤斩月头上,人们略有气愤地怒视着诸葛辩玑,如同仇视一个刽子手。 诸葛辩玑照样慢手摇扇,临危不惧道“在下为了日后黎民的万世安康,纵使刀山火海也要冒死阻止,有图谋不轨的人找到赤炎火莲……” “反正今日做定了恶人,在下也不怕留下恶名,大家只看到虫宝金甲子解去梅姑娘腿上的毒,可是谁又能确保梅姑娘腿上的毒,不是他们夫妻为求自保的障眼法呢?” “今日如果当着众人的面,必须用金甲子解去这莫相负,否则很难令在下心服口服。” “诸葛辩玑……”药奴柳眉斜挑道“今日你是非要死个瞑目是不是?” “在下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诸葛辩玑意志坚定道。 “那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金甲子可不可以比赤炎火莲更加神奇,不若你亲自吃点莫相负,我家主人定会救你!”公孙迟亮出腰口的两柄狮纹巨斧,双目几乎炸出层层火光。 “嗯……有道理……”诸葛辩玑道“不过今日得罪了独孤庄主,我怕他舍不得用金甲子救我,不若……” “给她吃……”诸葛辩玑伸扇一指虫儿,道“这位姑娘今日干了此等恶事,最适合吃莫相负了。” “这个提议甚好……”雀灵韵很赞同道“其一,这位姑娘妄图加害新人,来谋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心必诛。” “其二,月儿的身份自是特别,他与梅姑娘的婚事乃万民瞩目,她竟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鸠占鹊巢,其念必诛。” “其三,就是……”雀灵韵看看身旁的雀漓潇,似乎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总而言之,叫她服用莫相负,既小以惩戒,又证明月儿的无辜,一箭双雕。” 雀漓潇沉寂着一张俊脸,毕竟是他请来了雀灵韵,谁知雀灵韵居然会借机对虫儿下手。 虫儿闭目塞听,可是心里也开始嘀咕,万一叫他们给自己灌了莫相负,发现她根本不会中毒,此时会不会害了斩月。 只是想着,那邪气全然不受控制,虫儿心底一横干脆借力用力,随意乱冲穴道,看看可不可以死里逃生。 人群开始躁动,多数人支持教训虫儿一下,少部分人保持沉默。 “谁敢动她?”药奴妙然的嗓音冰雪袭来,他双手各攥一把银针,针针冷冽道“谁敢动她,修怪我银针无情……” 众人的目光再回到虫儿的身上。 正文 第184章 这毒,到底给谁吃 “哼哼哼……”诸葛辩玑闻道“听说此女自九层香障死里逃生之时,药大医圣都见死不救,今日如何两次出手来救,怕不是此女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吸引了医圣大人?” “就凭我爱……” “我愿来亲自尝试莫相负……” 独孤斩月打断药奴的话,伸手讨要道“思来想去,最适合证明自己清白的,也只有我自己,不是吗?” 诸葛辩玑满意道“我也早有此意……” 人群开始沸腾,怎么可以让行风之主来亲身试毒呢? “月儿……”雀灵韵恼怒喊道,可为了两族的邦交,如何也是说不得下文。 梅姑娘浑浑噩噩里,轻扯一把独孤斩月的衣角,独孤斩月随即安抚一笑,今日他这笑容最是暖心,连梅姑娘黄蜡的脸庞亦绽开些许颜色。 “庄主!切不可上那诸葛小儿的当啊!”楚崡天谨慎提醒道,生怕此举又是另一个圈套。 独孤斩月单手一挥,将梅姑娘托付给了药奴,毫无做作地朝大家躬了一礼,朗言道“天目昭昭,朱雀凤族反复为难在下与梅儿的姻缘,所以今日的喜酒暂且作罢,待我处理好这旧时恩仇,独孤斩月改日再另摆婚宴,恭请诸位。” 此时无需多言,所有人皆知晓他决定做的事,决绝不可悔改。 宾客们拱手诚言可以理解,想他能和梅姑娘光明正大顺利成婚,除非雀无极那边先松口。 诸葛辩玑从腰际掏摸一把乘着睽睽众目,故意绕道虫儿的耳畔,轻飘一句道“前戏都做足了,你若再不发作,谁知道我会给独孤斩月吃些什么……” 那人露出正常的语音,顷刻搅乱虫儿的理智。 怎么可能?傲狠! 体内三正一邪,四道真气早已凌乱纷呈,难怪诸葛辩玑会知晓九层香障的事情,只有服用了变形虫的傲狠,才会如此恶毒地攻击斩月。 他的目的简单明朗,就是要刺激她。 虫儿无形中,又连累独孤斩月受害。 胸口的怒气化作烈烈的火簇,自脚底一路烧至胸口,所有的火气聚集于胸口一处狭窄的空间,瞬间引爆至每个穴位。 眼见假的诸葛辩玑将毒药送在独孤斩月手里。 虫儿的血液刹那直冲脑髓,由胸口红痣的位置喷射出一股滚灼的热流,贯穿胳膊涌至右手食指处,惊天一怒道“斩月,他是假的,小心!” 她整个人瞬间活泛起来,全身穴道自行解除,一线细火由指尖的伤口破伤而出,直冲向傲狠的位置。 啊……虫儿忍声惊叫。 那火丝细如蚕丝,并不成太大的气候,根本未及目标,已然消散在空气之中,仅留下旖旎的火痕。 傲狠做的诸葛辩玑鄙夷道“看来你激发的还是不到位啊!” 他展手挥力一散,将变形虫幻变的气层像水蒸汽一般挥发在空气中,层层白气挥发干净后,那副万年石磨的容颜旋即展露给所有人。 独孤斩月拍散手里的毒药,机警抽出软剑拦腰一斩,傲狠早已逃之夭夭,两步登风,手爪如鹰,猎猎向虫儿扑抓而来。 虫儿被手指间突如其来的火线吓个半傻,眼睁睁看着傲狠袭来,微微怔住手脚。 “别发呆!”樱祭夜极速自喜堂的暗处杀将出来,他的手边提着一柄形状特异的半人巨刀。 此刀通身透明无瑕,呈华丽的紫云水晶状,既飘然像雾像烟像云,又坚硬像铁像铜像钢,静时可以融合在四周的静物里,动时劈砍过的空气自流成风。 樱祭夜邪笑轻扫巨刀,淡紫色的刀气汇作一道风墙,将傲狠的袭击驱赶在虫儿一步之外。 傲狠点踩风墙翻身一跃,半蹲地面扬手甩开肩侧的长发。 樱祭夜继而笑道“小子,小心身后!” 傲狠无须回看,也知道独孤斩月的剑气追来,他继续连连侧翻,避开郁蓝的剑光。 与此同时,樱祭夜伸手一拦将虫儿拥入怀抱里,虫儿的脸几乎贴在他的嘴角,他性.感流露道。 “你想嫁人想疯了吗?” 虫儿通身红妆叠加在他金紫色的华服里,软剑的剑岚与微紫的气墙怦然撞击,刀光剑影中,衬托得樱祭夜不似凡间俗物。 “你……”虫儿双眼迷茫道。 “我找你一夜,谁想你竟然会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办法,虫儿觉得蒙着脸,就可以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吗?” 樱祭夜私底下捏她软腰一把,敦促再三道“说好跟我走,可不许你嫁给别人。” 虫儿虽是感动,但在他怀里朝臂外三转身姿,旋出他的壁垒,重新说一遍道“你的理解有误,我是叫你赶紧放手!” 故计他该气得冒烟,虫儿来不及敷衍他,探手摸出“穿心”,释放火流的食指依然通红如铸,身体里的澎湃因为火流的释放似乎缓解分毫。 独孤斩月抖开软剑,照着傲狠的胸口、腿部各扫一剑,蓝铮铮剑光攀升作一高一低两道精光,宛如玉杯间隐约的蛇影,虚虚离离看似幻觉,实则蕴含惊涛骇浪的怒气,还魂刺去。 傲狠单手置地腾空一跃,轻易避开两剑,沉郁的嗓音满空响起“此处空太打起来太狭窄,待我来请些人出去吧!” 自发髻拔出一弯新月刀釵,飞手一扔,那小小的发釵流星一般环绕整幢喜厅,越飞星辰色黯而死光浮现,待它环弧飞回傲狠的手内后,已然变作弯刀“飞鬼”。 “轰隆隆……”自飞鬼划割过的墙体齐根斩断,自房屋东侧滑塌而去,朗朗晴空空完全铺露头际。 眼见房屋墙体垮塌,刹那间地面震荡,屋脊坠瓦,高吊在房顶的艳红色喜幅飘飘落地,宾客们焦急万分地夺门而出,一时间整幢富丽堂皇的婚礼现场,变作人间炼狱,咆哮声,求救声,呼唤声此起彼伏,刺激每一个人敏感的神经。 独孤斩月默念心决,硬称起一方气结,将纷纷坠落的残瓦断木顶在半空,为所有人的逃离拖延时间。 傲狠熟悉独孤斩月,所以他招出飞鬼破坏房屋,必定是为了等此机会偷袭。 而虫儿亦在等此机会。 跟鬼打交道,就该用鬼的办法。 正文 第185章 火莲是妹子 独孤斩月眼神示意公孙迟和楚崡天护送列为贵客逃出生天,药奴掺扶梅姑娘跌跌撞撞亦跑了出去。雀漓潇顶着弥漫的粉尘,左顾右盼四处唤虫儿,雀灵韵召集两名龙卫,将雀漓潇请了出去。 虫儿敛住气息,找到暂时的避身之所,意在偷袭傲狠。 傲狠驱散宾客后气焰更是森冷,他根本不顾他人死活,单手将飞鬼握入掌心,肆意再朝独孤斩月的气结漫天乱砍,毫无章法。 独孤斩月的气结攻之弥坚,纵使飞鬼刀锋利如天兵神铁,也要绷足劲力虚耗多时方可破结。 虫儿稳住身周翻涌的尘浪,飞鬼掀起的刀波疯狂卷起残渣碎土,呈排山倒海之势,在残垣断壁间呼啸长空,迷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一时间飞沙走石,散如时雨,樱祭夜屏息再看一眼崩塌的环境,大约看不到虫儿的身影,将刀一提,掠步登至屋外,等候傲狠。 屋摇地动,暗尘遮光,独孤斩月见客人基本撤离干净,瞬间收回气结,他朝傲狠飞扫一剑,意欲击破傲狠的凌乱刀阵。 傲狠早等此举,不避不躲,挥斩飞鬼直面迎击独孤斩月的剑岚。 吭……一声脆响,刀剑相接处的纷扬尘渣,如同被强烈的气流冲击,朝着固定的方向呈放射状瞬间弹开。 “为什么你总要纠缠在下!”独孤斩月隔尘一问,结起身高的气结,避开杂尘的漫天追击。 “你想多了,阁下只能算作个极有价值的跳板,杀了你可以让我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 傲狠卷起飞鬼,削作诡异的刀花,肆意一抽刀锋,旋转成炫舞的风窝,将袭击的尘埃随风卷走。 “能做别人的跳板,在下该自豪吗?”残垣断壁间的残渣被两人的刀风剑浪扫个干净,独孤斩月负剑孤立,喜红的长衫在灰蒙蒙的光线中依然赤艳夺目。 “我记得你之前做的气结似有残缺,但是最近几次交手,你却可以随意调动气结,我推测如果不是第一次交手你欺骗了我,那便是赤炎火莲的血帮助你劲升了法力。” 傲狠故意驱赶旁人,大约也想独问独孤斩月些问题。 虫儿藏匿桌角隐蔽不动,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个仔仔细细。 “赤炎火莲?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独孤斩月道。 “不要再装了,你分明寻见赤炎火莲,却在世人面前故作清白,难道说你独孤斩月,真的想独自占有火莲子,飞升成神吗?” “在下确实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纵使听得明白,在下也不屑做那孤独一世的神。” “你确实很会伪装自己,否则明明爱得要死的女人,怎么会被你假装的无情,逼迫到生不如死的境地。” 独孤斩月听言笑沐春风道“全天下只你会读心术吗?还是说,你也想做美人的裙下之臣?” 傲狠寂道“能让我动心的女人怕是还未生出娘胎……独孤斩月,你不要顾左而言右,你骗不住我,我自小就知晓赤炎火莲是以人的形态存活于世,这一点世人蒙昧,均以为那瑰宝是植物之状。” 独孤斩月的脸色瞬间苍白,尽管他掩饰的极好,依然露出了绝望的神光。 啊啊啊! 虫儿心底尖叫三声,原来赤炎火莲竟是人。 偷听果然有收获。 “所以……你假扮诸葛辩玑,就是想借机将这个秘密告知全天下吗?” 独孤斩月的五指紧握剑柄,捏得手骨咯咯作响,青里发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拼命赶她走,不就是一心想保护她?可是你掩得了一时,掩不住一世!” “而且……你想守护的人,你以为她只是棵小小的莲花那么简单吗?” 傲狠故弄玄虚道“我从出生起,就被赋予这项残忍的使命,只要我拼命地折磨她,刺激她,调.教她,她会变成你不敢想象的东西。” “那首先……我会从她最在乎的人开始下手……” “所以……独孤斩月,你受死吧!” 傲狠的狠厉骤然剧增,脚底冲力猛然,在地板间蹬出两个脚印,他借力飞起,将飞鬼高举头顶,独孤斩月被他的言语蒙蔽,一时闪神。 虫儿可一直守在暗处,听见傲狠莫名其妙的狂言也是惊讶,最在乎独孤斩月的人就是赤炎火莲。 而她就是这世间,最在乎他的人…… 她是…… 啊啊啊啊!! 岂有此理!原来以为自己是个药人,已经很可悲了,如今知道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赤炎火莲,她的人生还敢不敢再悲惨点? 胸里真气反复无常,食指的炽热隐隐作痛,虫儿咬牙切齿拉长水滴长链,食指巨力陡然提升,搓指一弹,竟然将穿心火石一般,眨眼投掷在飞鬼的刀身。 穿心今日性灵,追逐飞鬼后擦着刀身环绕数周,虫儿屏息调动真气,反背拖拉。 那飞鬼继承傲狠的巨无神力,在他单手间稳如磐石,拽之不移。 傲狠沉哼道“早知你躲在那里,赶快出来看看,你心爱的男人如何来血祭飞鬼!” 傲狠凌空一踢水滴长链,虫儿捏住链尾的指尖被瞬间震麻,身体不由飞翔而去,扑身在独孤斩月怀侧。 独孤斩月身形随动,单掌与虫儿对接送力一撑,她得力过身翻转一周,稳稳坠落。 独孤斩月放剑再挑被飞鬼卷走的水滴长链,长链环环松懈退回手内。 说时迟,那时快。 鬼刀完全不受影响,劈头盖脸尾随而至,独孤斩月撑开气结随意阻挡。 当……的一声巨响,飞鬼被震荡开外,傲狠掴刀震退数步,嘴里无畏道“和第一次交手一样,我三刀之内必取你项上人头。” “可惜,这已经是第一刀了。”独孤斩月玉立对道。 傲狠提刀不前,嘴里频念心决,身周的煞气陡然加剧,黑蒙蒙的如同狂怒的龙卷风,逐渐在刀身上缠裹,缠裹,缠作黑色的风茧。 飞鬼在风茧的围裹中逐渐增加了体积,变作之前的两倍,刀面镌刻的死咒渐渐变作骷髅头拼接的咒文,随着风茧不断自刀体脱落,再急速卷滚入涛涛不断的恶风中。 “看我第二刀……”傲狠面无表情吼道。 刀风涌涌,鬼咒浮躁,傲狠的飞鬼竟然打造一个吞天嗜地的龙卷风,这飓风昏天黑地,将所有残垣断瓦滚卷其中,风眼的傲狠伟岸独立,他额间的狂珠异常红亮,几乎穿透滚滚的风潮。 风外飞卷的残渣,劈里啪啦猛烈撞击独孤斩月的气结。 “他说的话是真的吗?”虫儿被傲狠鲜为人知的技法震撼五内,最后问及独孤独孤斩月道。 “是的,你……”斩月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确实是赤炎火莲。” “我不关心这个……”虫儿扭头看他,心里涌动着激昂的情绪,“他说……你明明爱得要死的女人……” 她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正文 第186章 死不承认 “他诈你显身的话,你也当真?”独孤斩月冷面生寒道“乖乖呆在结界里,然后……” “那就太好了,如果我死了,我想你是不会在意的吧?”虫儿笑颜如玉,直对他的淡然。 难怪他躲避自己如同躲避灾星,她的身份如此,也怪不得他的无情相待。 所有的真像如迷题般被解开,自己再纠缠他似乎真的不太合适。 傲狠烈如鬼狼的刀风,震撼得气结开始摇摇欲坠。 虫儿见独孤斩月眸子里,有两具同样的飓风,在卷卷翻滚,心里抑不住的酸楚。 趁他不备扯回水滴长链,纵身滚出独孤斩月的气结。 她不会选择死亡,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对她自始至终的照顾,都是源自于自己奇特身世的价值。 她为什么要让别人随意觊觎,为什么要让傲狠为所欲为。 如果她是一切莫名其妙的开始…… 那她才是结束这一切莫名其妙的最佳人选。 虫儿边动边用穿心割破食指,食指滚烫的热血被穿心汩汩地饮下,穿心匕首发出咕噜的吞咽声,刀尖里的血丝渐渐变粗,邪红得如同成年人的粗壮动脉。 喝吧!喝吧!喂饱了你,你可要替我除却最可恶的敌人。 虫儿笔直冲向傲狠,边跑边挥出水滴长链的尾端,朝断裂的廊柱使劲一套,投身入地狱般无尽的风潮中。 “你就那么爱他,舍不得他死?”傲狠无情道,他的声音在风中更加沉郁如铁。 “你错了!”虫儿坠身唤道“以后我只为自己活!” 心里通然透亮,两眼锁死傲狠的飞鬼,他似乎调动全身的气力,将刀气汇作的更大更深的龙卷风,急速劈斩向虫儿。 虫儿对阵此刀,毫无法则,只如一片飘渺的落叶,被卷卷风潮吞噬入腹,强劲的力量席卷我的衣衫,几乎半身被风力旋转翻滚,穿心刀尾的水滴长链被无限制地放长再放长。 五脏六腑被摔碎了一般,脑子却不停思考,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水滴长链随着风茧越放越多,缠缠绵绵将风茧围锁上千圈,那傲狠欲用飞鬼造就不断膨胀的飓风,将天地吞没无尽的旋转中,因为虫儿投身入内放出长链,似有阻止起继续膨胀的趋势,风速似有减缓,但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 如何才能靠近风眼,靠近傲狠…… 虫儿被不断流转的碎石划破了手脸,细细小小的伤口渗泌出颗颗晶红的血珠,这些血珠随风一甩怵目惊心,如同身上被撕裂的喜服。 稳住最后一次劲力,朝风眼掷出穿心,穿心带着新吸的血气,果然不负重托纵贯飓风,入地三分。 虫儿咬碎牙齿双手撑拉着绷直如弦的水滴长链,一俯身,一前滑,双手掌间的旧疤,重新勾勒出入肉的新裂口,深刻见骨,淋淋的血液沿索着无数颗水滴玉珠,染作漾着血光的血珠。 傲狠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抽刀断链。 “吭……”的清脆回音,吃了血的水滴长链居然结实许多,能耐得住刀劈。 反噬的水滴长链足劲一弹,将虫儿三振滑手,险些脱手飞出。 她开口一咬,就是落光牙齿,也要啃到傲狠的身边。 森冷的蓝光突然照亮整个龙卷风的内部,风驰电掣眨眼倾注在龙卷风的风眼,以剑岚为盾,浇筑成一方蓝色的剑墙,遮蔽龙卷风的浩然风力。 身上阻力减缓,沿着水滴长链速滑落地,傲狠的第二刀气势磅礴,已然准备御风劈向独孤斩月。 他提刀的瞬间,虫儿横空出世,落在他背后双手紧箍他结实的双臂。 傲狠意料之中道“看你们郎情妾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且背着你看看,独孤斩月将剑岚注入风茧护送你一程,他还有没有多余的力量来抵抗我这绝世飞鬼!” 虫儿扣死的双手完全控制不住他,傲狠的飞鬼驾驭着完全成熟的风茧,照样劈送给独孤斩月。 虫儿冷哼一声道“你要我看好戏,我才叫你后悔莫及呢!” 找准他的脖根处使劲一咬,尖牙切咬的满足感敦促她再深咬下去。 傲狠简直不是人,居然不喊不怒,仿佛虫儿咬住的是块木头,而不是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液从牙间淌入口腔,咸腻腻的血液和着不断分泌的津液,一部分吞入腹内,一部分弄脏了他的脖根,染红肩头的锦缎。 “你……”虫儿恶心地收回嘴巴,他难道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布衫吗? “今天给你咬,改日我定是要咬回来的。”傲狠的声音消弥在狂风浩荡中。 来不及回味他语词里的深刻涵义,奇怪他为何背着自己袭击独孤斩月,难道她手里没有穿心,他就可以有恃无恐地视自己如无物? 虫儿摸摸满头的首饰,沉甸甸的金枝玉叶没有一件趁手,莫非是唯恐新娘夜袭新郎官,才把首饰雕制得如此安全。 胡乱出招一把蒙住傲狠的眼睛,傲狠早有觉悟,双肩微绷将虫儿失重的身体朝后一顶。 虫儿立马双手对勾缠死他的脖子,咬不死他,也勒他个半死。 “女人真烦!”傲狠依然言语不带任何感**彩,微挫身体想将虫儿过肩摔倒。 虫儿仿佛涂抹强力麦芽糖,粘他粘得分割不断,眼见他的浩瀚风茧,依照原计划直劈独孤斩月的气结。 独孤斩月竟然撒手撤去气结,抄起软剑飞奔而来,方才割裂虫儿皮肤的飞旋碎石,照例将他的手脸划破,他全然不顾隐隐的痛楚,挥剑分作十道幻影,各个郁蓝沉沉,剑光捱风。 十剑一一铺展,连作盾牌,独孤斩月在剑盾后秀颜拧眉,似乎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脚底运气踏碎石板,一步一个脚印,困难顶来。 他这般殊死拼搏,叫虫儿怎能不心疼他? 忍住眼睛里的酸涩,兀自朝傲狠后心蛮击一掌,傲狠机敏反抽一拳,将虫儿整个人震荡开来。 虫儿借力奔至穿心处提劲狠扯,将穿心从地板里重新拔出。 “傲狠,你不是要刺激我,折磨我吗?来呀!来杀死我吧!”虫儿抄起穿心再跃至他的背后。 正文 第187章 我永远不会伤你 穿心方举过头顶,傲狠将空余的大手朝后一握,死死卡住她的咽喉。 虫儿瞬间觉得呼吸困难,高举利刃的手顿失杀力。 “独孤斩月……”傲狠并不看她,“你这傻女人总喜欢跑来送死,今日我都不知道该先杀谁了!” 独孤斩月闭口不言,将十剑继续顶至前端,忽然挺直的剑身变得柔软,原来是抖散了软剑的硬气,化作绕指的柔光,纷纷层层穿越风茧,在风中交错刺向傲狠。 “看来他是不在乎你了。”傲狠恶毒拔高虫儿的脖颈,虫儿双脚浮在空中落不着地面。 他竟然将自己提在身前替他挡剑。 十道蓝光破风乘浪,蓝色的蛟龙一般鱼贯而行,先后刺破风茧纳命削来。 “不要管我!杀掉傲狠!”虫儿朝十道蓝光背后的人喊去。 傲狠万年不撼的英伟身姿,微乎其微地抖动一秒,他大约没有猜到虫儿不怕和他同归于尽,绝心将虫儿朝剑光抛弃。 眼见十剑穿腹,千钧一发之际,十道剑光突然改变轨道,嗖嗖嗖得自身体两侧弧形掠过,而后全部集中为一道,扑影追击傲狠。 虫儿的喉管忽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眼前昏厥一黑,一具冷绵绵的艳红色身影探手一接,两具躯体相撞倒地。 独孤斩月安全将虫儿护入怀里,时间紧迫不能耽搁,冰冷讽刺道“以为自己是赤炎火莲,就怕死不掉吗?” 他眼光触及到虫儿一身血污,冷光微淡,柔至再低道“我的剑,永远不会伤你。” 有些人,纵使他什么也未曾对你做过,可是只一句话,你就愿生生世世,只念他一个人的好。 他的身体亦全身血污,一对新人被鲜血洗礼一遍,总觉得自己真的在这血雨腥风中,耗尽万世隆重,嫁他一次。 傲狠成功避开十道剑岚,再高喊道“还有第三刀,独孤斩月!” 傲狠已经邀战,独孤斩月将虫儿轻置墙角,满脸恢复冷淡道“听话!” 虫儿忍不住朝他绽开笑脸。 他漠然视而不见,再提软剑冲向傲狠。 他叫她听话,她就听话看观战,不过换两口新气,自己还得替他防着傲狠。 虫儿一摸腰际,穿心不见踪影,心里仿佛丢掉什么贵重的物品,开始满世界去找。 傲狠将独孤斩月诱远,虫儿揣度要施阴谋诡计,想至此急得五脏俱焚,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找那捆绑水滴长链尾端的断壁。 残断的廊柱间果然有一截珠光闪烁。 虫儿飞速揪住一头,口里按照独孤斩月教授的心法收回穿心。 穿心安然无恙地回归手心,再看傲狠与独孤斩月已然从此处斗至外面,虫儿以袖擦拭干净穿心,刚将宝贝郑重其事地戴回脖子里。 背后“嘎吱”一声轻响。 “谁?”虫儿警惕回首一看。 一具山状的巨大身影,竟轻妙的如同一只雨燕,疾风飞来。 她还没有看清人脸,那人手刀狠落,剧烈的疼痛由脖颈转入四肢。 头脑一昏,整个人倒进山一般的怀底,眼前漆黑无光。 *** 再醒来时,条件反射抬头挥拳。 “咚”“咚”两声撞个星光灿烂。 星花退散,虫儿才察觉眼前黑洞洞一片晦暗无光,嘴巴被布条封个结结实实,整个人蜷缩在一方狭窄至极的棺木中,全身受限不可转身,连抬动手脚也是困难非常。 身底颠簸摇晃,侧耳聆听似乎有车马粼粼的嘈杂声。 这……无数个荒诞的念头满脑飞舞,最靠谱的是…… 自己被绑架了。 世界真奇妙,她才刚刚知晓自己的身世之谜,居然就被人盯梢了,是谁这么有眼头见识? 尝试不断地抽动面部神经,左右挪移嘴巴来松懈封口的布条。 正抽个热火朝天,马车似乎有停止不前的趋势,身体也不再摇晃。 是要对她动黑手了吗? 莫由来的恐惧如同无数条蠕动的小虫,从心脏里啃钻出数以万计的伤口,这些伤口又细又密,不会要人性命却会把虫儿慢慢地,细致入微地折磨个透彻。 的眉心滚出豆大的冷汗,使劲将右手贴着正面的木板,塞进胸口的一线空隙,手指缓缓微挪向下巴的位置。 还差……一点点。 减肥……减肥……真的很重要……呃…… 虫儿闭死呼吸,使劲一塞,手指甲终于摸见布条边沿的细纹,正要解下布条。 “属下见过主人。”熟悉的声音自头顶隐隐响起。 靠……熟人作案。 虫儿暂停任何动作,平心静气地窃听起来。 “幽碧,你可知私自前来觐见主人的后果?”这个声音却是耳生,但音色沉钝,浑厚阔耳,在这密闭空间里听得最为真切。 “咕咚”一声,应该幽碧跪倒在虫儿胸口位置的木板上,震荡得她的心都碎了一地。 好恶毒的绑匪,居然把她踩在脚底下,叫虫儿根本无力遁逃。 “主人息怒,幽碧自知不该私自前来寻觅主人,只是今日幽碧眼力拙浅,在喜堂上竟然没有洞察出那凶人的伪装,唯恐坏了主人的大事,特来负荆请罪,望主人念及旧情,饶属下一条贱命。”幽碧的声音唯唯诺诺,渗透着极度的恐慌。 “何止是你……”那主人终于动嘴,声音林籁天泉,陈酿着迷人的醉甜。 诸葛辩玑细细再道“那人夜袭我后,将我滞留阁内,自己化了我的模样去了婚礼现场,居然连昆沧和云沧亦被骗了,真是不容小觑。” “属下该死!” “属下该死!” 一双雄浑有力的声音齐齐震撼头皮。 虫儿突然无力地想放弃逃跑,自己倒底自己被几个人踩在脚底? “不用该死,那人今日替我大闹独孤斩月的婚礼,既说了我想说的话,又做了我想做的事,最重要的是,还替我洗脱了嫌疑,连天意都如此帮我,看来我这次也定要成就大业。” “主人英明!”男女混合,三人齐贺。 虫儿现在大概理出些头绪,幽碧才是诸葛辩玑安插在独孤斩月身边的眼线,目的是将赤炎火莲找出,并在独孤斩月和梅姑娘大婚之日,配合诸葛辩玑将独孤斩月找见赤炎火莲这件事告知全天下,借机挑动所有人对行风的敌视情绪。 索性今日行风无碍,独孤斩月无碍,如果今日不是傲狠为了激怒自己,而是真正的诸葛辩玑与独孤斩月当堂对峙,或许行风的命运就背道而驰了。 “可是幽碧……”诸葛辩玑疑惑道“你在独孤斩月身边潜伏也有十年之久,就从未探听到任何有关赤炎火莲的蛛丝马迹吗?” “而且,今日我偷偷潜入时,你正将上乘的追踪散拍入那个叫虫儿的脸上,这又是何故?” 难怪幽碧拍她的脸颊时,如同铁板炙肉。 莫非……她知晓自己的秘密? 虫儿的心脏瞬间涌入喉头,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人真的不能有秘密,尤其是不可告人的那种。 正文 第188章 高冷淡的汉子 “主人有所不知……”幽碧颤巍巍的声音透漏出,她始终保持着谨慎。 “正是因为属下接近独孤斩月十年之久,才觉得格外奇怪,按理说那梅姑娘是他的心头肉,简直视若明珠。” “例如独孤斩月唯恐夜间掌蜡看书,会熏坏梅姑娘的眼睛,特意从五湖四海重金购置数颗顶级的夜明珠替她照明。” “还有……” “所以呢?”诸葛辩玑不耐烦地打断道。 “如此爱慕入微的情侣关系,可是……梅姑娘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一车人都震惊了。 “或许是独孤斩月不行呢?” “谁说的,本来今日洞房花烛夜,故意留在今天破呢?” “这玩意儿,能憋个十几年吗?”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般色急?人家这叫做高冷,好不好?” “高冷……淡!还差不多……” 诸葛辩玑轻咳一声。 两条大汉笑淫淫道,突然闭嘴不言。 “不仅如此,有一次我服侍梅姑娘,她以为没有人在场,便自怨自艾道:缠绵悱恻也不过如此,十几年了,终究连他一个吻也得不到。” 嗯? 斩月的初吻…… 岂不是错给了她? 虫儿心底忍不住欢呼三秒钟…… “依照属下多年观察,虽然自梅姑娘毒解清醒过来后,独孤斩月的确爱惜如珍,体贴入微,可是奇怪的是,花费十年时间才救活的心上人,他总独自留她在行风养尊处优。” “而那个叫雪若的小女孩,听说在朱雀凤族的地界坠崖身亡后,独孤斩月竟留在那里三年,找寻未果后才返回龙灵帝都。” “属下蠢钝,但怯以为,或许独孤斩月并非真爱梅姑娘,又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羁绊着他。” “你说的似乎是有些可疑的地方,但是独孤斩月为了梅姑娘,被抽取龙脊,赶出皇族,这还不算是真爱吗?”一条大汉不耐烦道。 “昆沧,你的性子不要如此急烈,且听幽碧再说下去。”诸葛辩玑淡然解决道。 “主人圣明,属下只是觉得奇怪,之前属下被隐秘安排到寂雪啼苑伺候这位叫雪若的小女孩,但是却不可与之交谈……” “后来那孩子坠崖身亡后,听说独孤斩月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大肆找寻其尸身……” “所以你觉得,这个叫雪若的小孩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以至于独孤斩月在乎她,远远超越了梅姑娘,是吗?” 诸葛辩玑似乎是来了兴趣,继续再道“可那个雪若,又和虫儿有什么关系呢?” 幽碧迟疑再道“属下伺候过雪若三年,对她的一些小习惯颇为熟悉,不知为何此次再见这虫儿姑娘,总觉得她们彼此很是相像。” “而且,属下直觉,这独孤斩月对她也格外不同,所以想着此女对主人或许有用。” “耽搁半天,我还以为你说她是赤炎火莲呢!”昆沧急躁道。 昆沧不动脑筋,脱口而出,可却把虫儿吓唬得七魂离散。 虫儿虽是对独孤斩月与梅姑娘的私人感情有些惊讶,但想想自己的奇异身世,他冷落梅姑娘,先行找自己便顺理成章了许多。 反正和爱无关的推测,虫儿都不想听。 “好吧,看来这次之行也并非一无所获……幽碧,你且再回到行风,继续监视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任何有关赤炎火莲的情况,及时火信来报。” 幽碧谢过诸葛辩玑之后,吞吞吐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诸葛辩玑再道“你的父母,我一定替你照顾妥当,只要你助我找到赤炎火莲,将来便可以跟你的父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幽碧再三跪谢后,转身离去。 马车再次颠沛起伏,继续行进。 昆沧不耐烦,却极恭敬道“主人,这幽碧太没有用了,潜伏十年居然连一点赤炎火莲的消息也没有打探到,刚才您为什么示意属下,不要动手解决了她?” 诸葛辩玑语气陡转道“你们以为独孤斩月是白痴吗?” 昆沧和云沧立即恭道“属下愚昧。” 诸葛辩玑解释道“如果说,那个叫做雪若的女孩,真的是个重要的人物被藏起来,你们可以想想,伺候过她的幽碧,在雪若死亡后,还可以继续去伺候梅姑娘吗?” “难道说……”不太爱说话的云沧似有觉悟。 “是的,独孤斩月应该早已觉察到幽碧的底细,没有铲除她,无非就是把她间接变作行风的传声筒,不管什么垃圾信息,都可以传出来迷惑我们。” “那既然她的存在,对我们毫无意义,为什么还要留她一条贱命!”昆沧烦躁道。 “每一颗冷子,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或许哪一天就会成为绝地反击的关键。” 诸葛辩玑拍拍昆沧的肩膀,又而分析道“再说此时切不可动她,如果此时她死了,依照独孤斩月的聪明才智,很快便会猜到是我们带走了虫儿姑娘。” “单凭幽碧妄自揣测,万一独孤斩月根本不在乎这虫儿姑娘,到时候非但我们处于被动的局面,就连女皇那面也不好交代。”云沧倒底比昆沧沉稳一些。 “女皇表面是在乎赤炎火莲,可惜她真正最想吸引到身边的,却另有其人,这就是女人的狭隘面,纵使做了叱诧风云的绝世女皇,但终究逃不过心里的情字。” “反正也是要走,把那个叫虫儿的带上当做人质,关键时刻自保性命也是不错,假设独孤斩月日后亲自到嘲歌城去寻人,自然证明她的价值,如果独孤斩月放任她死活,那……” 诸葛辩玑语气转冷道“到时候,就赏赐给你们俩兄弟娱乐一番,以她的姿色口感应该不差。” 狗东西!虫儿嘴里牙疼,恨不得撕裂这诸葛王八蛋。 那两兄弟淫淫低笑,双双拜谢诸葛辩玑的隆恩。 “主人,那大皇子的事……”云沧无端提及雀漓潇,虫儿撑起脖子将耳朵贴在木板上,要听个明明白白的。 “这次的机会已然浪费,以后再找机会吧……”诸葛辩玑将雀漓潇的事情成功地隐瞒下去,弄得虫儿心里猫抓一般难受,好奇无比。 雀漓潇怎么了?雀漓潇怎么了? 正文 第189章 我的筹码 “哦对了!”诸葛辩玑突然想起道“今日独孤斩月大婚,你们俩兄弟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不妥的地方吗?” “这个……我知道!” 一直没被表扬的昆沧急切举手回答道“今日婚礼中属下还一直纳闷,独孤斩月那个影子一般的随从,叫墨轩的家伙似乎一直未曾露面。” 诸葛辩玑赞赏笑道“昆沧也有动脑子的时候。” 云沧不甘示弱道“主人以为那墨轩会去何处?” 诸葛辩玑展开纸扇,执起慢摇道“我故计那墨轩应该得了独孤斩月的意思,带着众家奴在紫竹山四周布下恢恢天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那……”昆沧这回谨听主子的示意。 “没有关系,脚底的暗格极其隐蔽,只是隔音性能较差,云沧你取几根蝎形针封死她的穴道,叫她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如果还不保险,你就剜割下她的舌头,防止她出一点声音。” 啊呀!虫儿绝望一叫,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节奏,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要迫害自己。 转动大脑拼命研究,该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哗啦”一声轰响,身上的木板被两具大山般的壮躯高高抬起。 眼前突然明朗的有些恐怖。 诸葛辩玑蹲在这瘆人的光圈里,笑得格外香甜,仿佛他嘴里的阴谋诡计被包裹了一层糖汁。 “美女,你早醒了吗?”诸葛辩玑笑嘻嘻地摇动扇子,姿态优雅。 虫儿憋住抽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扑闪着浓密的睫毛,使劲朝他放了上百击媚眼。 诸葛辩玑很是受用,笑着拉开虫儿嘴上的布条。 她才不会傻到大呼救命,赶紧装出浪到不可以的模样,风情万种朝他低.吟道“小玑玑,你把人家弄得疼死了……” 虫儿的魔鬼声音山路十八弯,风.骚得两个抬木板的壮汉险些失手,把她再盖回去。 啊呕……心里要吐死了。 “小……鸡.鸡?”诸葛辩玑憋住笑意,忍俊不禁道“我和你有上过床那么……熟吗?” 虫儿扯起脸皮妖娇一笑道“死鬼,那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的事情吗?” 再眨两次眼睛。 诸葛辩玑笑意洋洋,用扇柄勾挑虫儿的下巴,对头顶身影说道“云沧,你是不是出手太重了,好像把这条狐狸精给打出原型了呀!” “说吧,你装成这副骚.乱的模样,是不想被蝎形针扎骨呢?还是不想被剜掉舌头?” 虫儿顶住他的扇尾,收敛起浪.荡的表情,正常自若道“姑奶奶哪个都不想选,因为姑奶奶最最怕丑。” “真的吗?”诸葛辩玑故意拿扇尾,戳弄虫儿脸颊上的划伤,痛得她赶紧避开。 “啧啧啧……你这满脸的伤……”诸葛辩玑意犹未尽道“既然你不想丑,那只好选择死了。” 虫儿不紧不慢道“你舍得我死吗?我死了,如何替你吊独孤斩月上钩,独孤斩月不上钩,你去哪里找赤炎火莲……” “你全听见了?”诸葛辩玑略显吃惊道。 “一字不落。”虫儿干脆道。 “不过很可惜,你和幽碧谈及的那些秘密,对我来说连个屁价值都没有。” “你在行风混了这么久,独孤斩月对我是何等的绝情,我想丞相你不是瞎子,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依你的绝顶聪明,觉得那绝"qing ren"会来救我吗?” “所以,既然他不爱我,我只得另谋他主……”虫儿再朝那张甜蜜蜜的笑脸,投送一击勾魂的媚眼。 “嗯……”诸葛辩玑搓搓下巴,似乎感兴趣道“那你的筹码是什么,我得评估一下,看看值不值得来换你的命。” “三天……”虫儿看时机已然成熟道“你只要留我三天命,幽碧必然传出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给你,如果我猜测错误,到时再杀再剐,由丞相处置。” 诸葛辩玑考虑一下点点头,道“那你的报酬是什么?” “除了保我的命之外……” 虫儿伸出一根手指道“再给姑奶奶搞一瓶,润肤祛疤的雪花膏。” “我真的很怕丑啊!”心疼的摸抚脸蛋,他都不知道她的体质最爱留疤了。 诸葛辩玑甜笑再摇折扇,鬓角的发丝随风万种生姿。 *** 独孤斩月果真早防着诸葛辩玑,暗令墨轩带着武艺高强的家奴,在紫竹山周围设置层层关卡,守株待兔。 墨轩嘴上恭送诸葛辩玑一程,实际将诸葛辩玑带来的二十几辆马车查个清楚。 虫儿早和诸葛辩玑谈妥条件,只要她像死人一样躺在间隔里,他自然保证不会让自己真死。 一动不动在间隔里躺到墨轩离开,其实虫儿早对他失望,即使墨轩感受得到间隔里的异常,他也不会将自己救出。 这世间他是最明目张胆讨厌自己的人。 以前不明白时,以为他是讨厌她的个性,现在明白时,知道他是讨厌她的身世。 虫儿又何尝不讨厌自己。 她再也不可以擅自靠近独孤斩月,因为她的价值促使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灾星。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原来叫背景。 在黑暗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你流多少眼泪都不会有人看见。 昆沧和云沧将虫儿从间隔放出来时,虫儿已经擦拭干净心头的血。 诸葛辩玑似是意味深长地眯着眼,将她看得直发毛。 “说吧……赤炎火莲被谁偷走了?” “才一天,幽碧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虫儿径自坐在他的对面,躺下这么久,躺得腰都快摇断了。 虫儿顶住三个恶男的探究眼神,自顾自得倒了杯茶,喝了不解乏渴,索性抱起茶壶来喝个痛快。 “臭娘们,你得寸进尺是吧!主人问你话呢你快说!否则拧断你的脖子。”昆沧难掩急躁的脾气,暴怒的眼神宛如发狂的公牛。 虫儿终于细细观察这两个高头大汉,两人似乎是亲生兄弟,有着一般高壮的体魄和粗犷的容貌,唯一的区别在于昆沧的眉眼和他急躁的脾气一样,斗眉恶眼,而云沧的口鼻和他踏实的性格一般,牛鼻厚唇。 虫儿忽而讪笑道“臭娘们?你知道自己有口臭吗?” “臭娘们,你说什么?”昆沧一把拍在桌面上,震得桌子从他粗硬的手掌间裂开一道缝隙。 他的手掌拍击桌面的刹那,虫儿早藏袖间的穿心随之一刺,不偏不倚地插.入他五指间的缝隙内。 他未曾想及虫儿的身手如此之快,火山喷发之际。 虫儿微挪穿心,言语省略道“小心手……” “昆沧,住手。”诸葛辩玑言笑甜甜,昆沧一颤,闷不吭声地抽回手掌。 宝刀穿心依然穿立于桌面,绝不收回。 “没想到我小瞧了你,说吧,这次你的条件是什么?”诸葛辩玑笑道。 “我还没有想好……” 昆沧似乎还想妄动,虫儿伸手指一指桌面的立刀。 他迫于主人的颜面,只得偃旗息鼓。 “那个……我要自己单独的一辆马车,食物还有衣服,还有……”想想手里有筹码的时候,还是先要点实在的东西比较划算。 “你居然没有要求离开?”诸葛辩玑对于虫儿的答案倒是始料未及。 “我暂时不想走。”她的回答乖巧至极。 其实他根本不可能放自己离开半步,尤其幽碧在她脸颊上拍入追踪散,而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情况下,绝对是逃脱不掉的。 诸葛辩玑似乎想将虫儿看个透彻,虫儿勇敢地迎接他的视线,与他的目光激烈交锋。 他的眼神浓雾环山,烟霭缭绕,跟独孤斩月的一样,总是藏着太多的秘密。 “好,看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给你考虑的时间,反正到嘴的鸭.子飞不了,只不过,不要叫我等太久。” 虫儿一把抽回穿心,笑颜如花道“不会太久的。” 正文 第190章 白送的 诸葛辩玑给她分配了一辆舒适的马车。 关锁好门窗,虫儿赶紧脱去外面褴褛不堪的喜服,露出原来的衣衫,还好傲狠没有动过她里面的衣服,难怪自己像套着二层皮一样跟他对打。 随后,虫儿将这几年收获的宝物一一摆好:穿心,阳镜青芜,果果,殷蛇皮,还有没有来得及送给妖兰的假赤炎火莲。 好好规划后有三种计策,一是把假火莲交出去,然后被诸葛辩玑除掉。 二是使用美人计,将殷蛇皮泡酒灌给诸葛辩玑喝,然后被昆沧和云沧杀掉。 三是拖延法,先装傻充愣拖个一年半载,然后借机逃之夭夭。 思来想去,咬破手指滴一滴鲜血召唤青芜。 青芜镜面血光漾漾,终于开口道“小虫子,说吧,这次又想向师傅请教什么问题?” 虫儿二话不说,赶紧将手掏进他镜内的浩瀚空间,反复摸索。 青芜被挠得奇痒无比,哈哈笑骂道“臭虫子你敢滋扰师傅的玉体,哈哈哈……快住手……哈哈哈!” 摸不见要找的东西,将整条胳膊伸入镜内,嘴里刻薄道“我的雷凰呢?赶快掏一枚出来叫我应应急!” 青芜笑叫道“混账徒弟,快快住手,那雷凰耗尽千年才得四枚,你拿去做什么?” “防身!”关键的时刻可以炸平一切。 “你……”青芜使出一股怪力,将虫儿的胳膊喷.射出镜外。 胳膊瞬时被强劲的怪力震得酥麻,仿佛麻痹任何知觉。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青芜的话语难得严肃,圆圆的镜面几乎要喷溅出层层血珠。 虫儿唉声叹气地把最近的事给他说个大概。 青芜听后沉默半晌,嗓音沉郁道“当年我帮助鬼谷女选定你来血祭炼魂炉的时候,就是因为你血液特别,可谁想你竟特别到如此地步。” “师傅,那玄离子师祖可否给你讲过,有关赤炎火莲的什么机密?”虫儿问道。 “师祖从未提及过多,而且我后来也被鬼谷女扣押在孽镜谷奴役上千年,关于你的传说只是粗听几句,但是详细的情况却不知晓……不如你去找那个傲狠问问清楚,为师感觉他应该最为清楚。” “找傲狠问?”虫儿难以置信道“师傅,你打死我算了!” “好,那且不说赤炎火莲的事情,就说说你的雪里红,倒底是怎么跑到梅姑娘的腿伤去的呢?” 虫儿慌忙举手发誓道“好师傅,徒儿绝对没有布施那第三层毒粉,虽然我本想一坏倒底。” 青芜再问她做的毒丸有没有可能被人偷走,虫儿说世界上唯一的那颗早被自己捏碎了,被风吹散了。 除非这阵风半夜掀开梅姑娘的被窝,再吹到梅姑娘的腿上。 青芜镜面本是沉寂,突然艳光乍涌,翻腾如练,红猩猩得有些骇人。 “难道是她?”青芜感性的嗓音也随之怆然。 “谁啊?”虫儿不明所以道。 “想我给你的三味毒药的药方,均是由玄离子师祖亲自调配,这世间除了祖师他老人家,鬼谷女,还有我知晓配方之外,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知道……” “师傅,你是说……是阴镜红莞吗?这怎么可能呢?”虫儿难以置信道。 “除了她也再无二人,看来她又重现江湖了……虫儿,你且将第一次见梅姑娘时,她腿伤的情况一字不差地给为师再描述一遍。” 虫儿看事态紧迫,亦收敛起玩闹的表情,极其认真地将梅姑娘的病情描述与青芜听。 青芜听后骇然大怒道“臭虫子,咱们太粗心了,那几日光想着风花雪月,结果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虫儿想着在行风也没干多少风花雪月的事,但又怕师傅恼我,只好一本正经地请他解释,倒底忽略了哪一点。 青芜气急败坏道“你说梅姑娘是服用了莫相负才中毒将死,然后独孤斩月寻觅赤炎火莲——也就是你,才得以用你的鲜血破解梅姑娘的毒,可是你是赤炎火莲啊!你的血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解毒灵药啊……” “怎么可能梅姑娘人活了,却在腿上留下残毒未除,这不科学!” 虫儿听了觉得有理,接嘴道“师傅你的意思是,不是梅姑娘的毒没有除尽,而是有人持续不断地朝她的腿部下毒?” “其实不是下毒,而是布下一道吞血嗜肉的痂蛊,让梅姑娘的血肉之躯来喂养痂蛊,直至……梅姑娘死亡。” 虫儿听得头皮发麻,张口再问道“那这个痂蛊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青芜叹口气道“虫儿,以前师傅有没有告诉你,我和红莞本是一面镜子,只是后来被恶人从中间劈开,才各自天涯,难以重圆。” 虫儿我点头称是。 “其实我和红莞虽然从来没有看见彼此的容颜,但是却相依为命,真心相爱。” “我属镜背,内涵浩瀚空间,可以无尽的吸收和造幻,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主要靠吸收主人的精血来服从命令。” “但是红莞不同,她属于镜面,可以肆意潇洒放眼环顾宇内,但凡她所看及的一切景物,她都会滔滔不绝地描述给我听。” “可能是看得多了,见得广了,她越来越不安分做一面平静的镜子,她也曾朝我赌咒,说有朝一日必将化身为鹏,遨游四海。” “师傅,那你担心的是什么……”虫儿窃窃低问道。 “红莞折射的是恶念,再将她收集的各类邪恶来加强自身的法力,而梅姑娘腿上的痂蛊,正是她最擅长用累计的邪念造的……” “红莞想干什么!”虫儿的心无端惊厥。 “借蛊造肉……”青芜痛心得镜面一汪惨红。 “红莞怕是要借梅姑娘的血肉,给自己造一具身躯出来啊!” “呃……”虫儿难以想象道“可是红莞毕竟是死物,不可挪移,应该是有人借此利用红莞,将红莞造得痂蛊布施在梅姑娘腿上。” 可是最能接近梅姑娘的人,除了隐浓,便是幽碧…… 虫儿心情沉郁道“莫非是幽碧……” “不可能是她,幽碧不过是颗棋子,连她自己都如秋后的蚂蚱,如何去操控红莞……” 青芜灵光激烈,语气沉寂道“但是幽碧背后的人就说不定了,不管红莞是被逼的也好,是她自己阴谋诡计也好,重要的是红莞背后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年带走她的人,便是个极度无情的恶棍” 幽碧背后的人,或是诸葛辩玑,或是雀无极,又或是那个夺走红莞的人,不管是谁,其心如此险恶,也绝非善类。 虫儿迷迷糊糊记得鬼谷女死前,提及那个负心人的名字,只是时间久远,也成了耳畔飘过的轻羽,无影无踪。 “小虫子,不管操控红莞的人是谁,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愿不愿意为了为师,走一趟朱雀凤族的地界?” “如果红莞真在那里,我想我可以说服她撤回痂蛊……” “除非……”青芜故意激怒虫儿道“除非你新怨旧恨,不愿意解救情敌与水深火热之中。” 虫儿知道他在激将她,想起自己如今若真装作不闻不问,让梅姑娘成为某个人的牺牲品,独孤斩月也不可能爱上自己了。 唉唉一声叹息道“如今谁胆敢跟我在一起,谁就是全幽幽古国的公敌,我怎么可以再去拖累斩月,他好不容易和赤炎火莲撇清关系。” “是吗?当剋星也有剋星的好处,小虫子你以后讨厌谁,你就跟他在一起,保管剋得他家破人亡。” 虫儿嘿嘿笑答“那师傅……我们在一起吧!” 青芜刚要发作,虫儿赶快撅嘴抱怨道“师傅变坏了,说那么一堆危言耸听的话,不过是要哄我这只纯情的小虫子,替你找回老婆。” 青芜的愁云惨雾终于随话飘来,似有道不尽的离人惆怅“你不懂,她避我千年,总该叫我问个明白吧……” 虫儿心里产生共鸣,口里泛滥苦涩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那个师傅……我冒着生命危险替你千里追妻,你不打算教点什么作为报酬吗?” 青芜无奈道“我最该教育你的是……”他想了半天叹气道“你的缺点太多,我都分不清主次先后了。” 正文 第191章 笑面虎 心怀忐忑给了诸葛辩玑一片赤炎火莲的花瓣,那鲜红的莲瓣浸染虫儿的指血,常盛不衰,望之灼目更似瑶池仙物。 诸葛辩玑甜笑问其余的花瓣呢? 虫儿笑答半夜三更解手,发现有莫名男子偷东西,自己正义擒贼,只抢了其中一片,就是因为得罪对方,才被敲晕了塞进喜服,误跟独孤斩月拜堂成亲。 她这番回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且让他自行脑补。 诸葛辩玑虽是笑意不减,但手里折扇摇出的慢风,却夹杂着丝丝冷凉。 “交出这片保命的花瓣,虫儿姑娘就不怕,我会除掉你吗?”诸葛辩玑试探一问道。 “反正迟早要拿出来,我这么乖巧,丞相应该会放虫儿一条生路。”虫儿装傻道。 想来诸葛辩玑生性多疑,定会重新考虑虫儿是不是独孤斩月故意布出的棋子,所以更加不会杀她。 “姑娘如此信任我,是我的荣幸,那么姑娘离开后,想去哪里呢?”诸葛辩玑明知故问道。 虫儿哀哀叹口气道“本以为借着梅姑娘的病,故意钓上独孤斩月这条金龟婿,怎奈……” 话说三分,其义自现。 “他在弓尔山巅朝你横杀一剑,自能看出那独孤斩月可算是个绝情绝性之人。”诸葛辩玑不露声色,挑拨离间道。 虫儿心里震惊无比,原来那夜真有细作随他们上山,可是独孤斩月为何骗说没有人。 脸上摆出怨妇的刻薄道“休要提及这个无情的人了,我若是再有机会,一定要替自己出口恶气。” “你们女人……都是一样,得不到的最好,再得不到的便要毁灭。” 诸葛辩玑将那一瓣莲花盛放在金色黐纹墨底锦盒内,视若珍宝。 虫儿看他将信将疑地收下火莲花瓣,知道时机大略成熟,忽然朝他故意请辞道“既然丞相得了心底所想之物,而虫儿也无可以利用的价值,虫儿恳请丞相放虫儿一条生路。” 可惜是挤不出眼泪,否则戏该是做足。 “不行……”诸葛辩玑否决的极其干脆。 虫儿都来不及问个为什么,他紧接道“咱们明人不做暗事,其实幽碧的话,想必姑娘听得最为仔细,她暗示你对于独孤斩月来说,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独孤斩月是不会来救我的,丞相反复揭人伤疤有意思吗?”虫儿恼羞成怒道。 “他救不救另当别论,但是那夜你看见的贼人,他又会不会轻易放过你呢?尤其在他偷了赤炎火莲之后……”诸葛辩玑笑容弥甜,几乎甜腻得人牙疼。 “你想叫我引那个偷花贼出来?”虫儿难以置信叫道。 偷花贼只是她虚拟出来的角色,万一他永远不来,她岂不是一直被诸葛辩玑作为质子? 他好鸡贼,舍不得亲身试验那花瓣的解毒性能,反而顺水推舟,借此证实自己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不是,主要还是我想将姑娘保护起来,等那个做贼心虚的人被我捉住后,倒时我一定欢送姑娘离开。”诸葛辩玑亲昵地将虫儿耳沿的碎发理顺,行迹和蔼。 不管是谁,独孤斩月或某个人,只要出现在朱雀凤族的国界内与虫儿接触,他都可稳操胜券。 虫儿对看他的笑眸,诸葛辩玑全无掩饰,赤.裸裸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眼睛的首位。 暗想着坏了,他就是一罐甜倒牙的蜂蜜,品尝起来满口香甜,却也可以翻手变作粘人陷阱。 事已至此,虫儿只好礼貌朝他道谢。 不过,如此以来,她也算顺理成章地走上,千里寻镜的康庄大道上。 只是时局多舛,命不由人,且行且自保。 所有人驾马驱行两月,千里迢迢终于来至朱雀凤族的国都——嘲歌。 嘲歌的气候较之龙灵帝都,燥热难耐,湿气极重,难怪诸葛辩玑走在何处都喜欢摇把折扇,纳凉舒怀。 昆沧急躁怕热,不顾形象早早精.赤着上身,只穿条凉快的长裤,腰间绷扎条透气的粗布腰带。 云沧性格稳持些,好歹穿件单薄的马甲,但也敞胸露怀,姿态豪放。 这哥俩身形高大,肌肉坚硬,远看两座移动的肉山,在日色下沉淀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嗜杀之气。 虫儿也换上单薄的短式嫩黄色纱裙,将白皙的四肢裸.露在外。 自从听说诸葛辩玑有可能,将自己赏赐给这两块肌肉男之后,总觉得这俩人看她时,有些虎狼之光。 为求自保,只得多和诸葛辩玑亲近,装着渐渐崇拜他的花痴模样,叫他错觉自己是个朝秦暮楚的女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瞭望嘲歌城就在眼底,这座城市与龙灵帝都的建筑风格迥异,龙灵帝都追求的是顶地拔天,耸入云霄,九尾弓尔,鸟瞰众生,在地位上是绝对的居高临下。 而嘲歌则如一盘流光溢彩的珍珠,零零散散地平铺在眼界所及的每一处角落,脚踏实地,默默汲取大地供养的一切精粹。 雀无极住的宫殿,便是那珍珠中唯一的五彩晶石,通天的五色霞光自宫殿层层落落的高墙屋脊,四射入云海烟山,而这些如梦似幻的彩云,再随着温湿的热浪,攀升至整片浩瀚的穹庐。 整个眼界瞬间氲氤在彩色的梦幻之中。 虫儿情难自已道“这是在梦里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迷幻夺目的梦境?” 诸葛辩玑话外有话道“梦是空虚的美丽,怕只怕好梦难长。” 虫儿嗯了一声要质疑他时,诸葛辩玑已经调头问道“那个时辰是不是快到了?” 昆沧遥望太阳,拿手指比划太阳的角度后,很肯定地对诸葛辩玑答复道“还有一周时间。” “嘲歌哪里都好,可就烦这个……”诸葛辩玑命令道“昆沧去催促一下马队,加速行进,云沧快马加鞭,回去报信。” 那兄弟二人得令后,各自分头行动。 虫儿痴痴窃笑道“丞相如此归家心切,怕是惦记着家里的娇妻美眷吧!” 诸葛辩玑回笑道“古话虽说先立家,再立业,可是我这业基未稳,如何立家?” 他这番话说得虫儿好生可笑,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都如此不满,莫非是想干到皇帝的位置,才算修成正果。 诸葛辩玑警惕地看虫儿一眼,似乎察觉自己的话说的引人遐想。 虫儿眨动水灵灵的眼睛,痴迷地膜拜着他道“丞相……” 她的眼神赤.裸裸地告诉他——你真是我的偶像。 呕吐的对象。 诸葛辩玑很是受用,甜甜笑道“虫儿姑娘,欢迎你来嘲歌,前面请吧。” 虫儿羞涩噙笑驾马前行,等他看不见姐的表情,立马垮下脸来。 能把假笑笑得栩栩如生,千姿百态,这世间恐怕只有诸葛辩玑一人可以做到轻车熟路。 正文 第192章 大风吹啊吹 马队只行进百里,虫儿已然被嘲歌娟丽的景色所吸引,马儿的蹄脚踩踏出哒哒的碎玉声,愈发显得嘲歌城如梦似幻,天阔地静。 路边终于热闹起来,偶见有农人村妇屡屡见不鲜,再往城区里走便见三五成群的行人来来往往,始有车辆川流不息。 简直好奇为什么嘲歌城的马车并非高头大马,而是使用一种似乎能飞翔的壮硕鸟兽,这些鸟兽体如牛马,通体杂色,目光温顺,一对巨翅由驾车人悉心地束缚于背脊。 而且鸟兽机敏乖巧,一举一动听凭指挥,我看着憨态可掬,可又默默心伤,本是翱翔于天地的宏图之物,如今却被用作牛马之途。可悲可叹。 诸葛辩玑见惯不怪道“此鸟兽名约鸴(xue)鹏,并非本族所产,是无极女皇花费数百年,遣人专门从荒蛮之境捕猎所得。” “这鸟兽能负重,且温驯,干些牛马杂活得心应手,繁殖力极强,又很容易饲养,家境平实的百姓都可以购买,最重要的是能飞载物。” “来嘲歌城,不会飞可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一周之后你便知晓原因了。” 虫儿想起雀漓潇腕子上的金针羽苞,似乎朱雀凤族的人对于飞翔的技能格外上心。 “听丞相此言,难道朱雀凤族的黎民百姓,皇室贵族,全部都很会飞翔啦?”她知道自己很是老土,这几年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可虫儿依稀记得三年前,曾路过朱雀凤族的边境城市时,并没有见过这些所谓的鸟兽现象。 “因地制宜,朱雀凤族的其他都市都很正常,可是嘲歌城是个例外,因为这里又被称作……” 诸葛辩玑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得被虫儿脑后的景象所吸引,简直连招牌式的笑容都干涸在脸庞。 虫儿不由回头一望,嘲歌城的东南隅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件,一线极细的鲜红色扶摇自地间裂开一道细缝,怒卷升空,微微搅动东南方向的云霄。 仿佛地面凭空多了一道裂口,汩汩的血汁由地底逆灌入天庭。 “什么情况?”虫儿焦急问道。 诸葛辩玑无暇理睬她,调转马头喝来昆沧,怒道“看你算得好时机,为什么偏偏这时起风?” 昆沧草莽粗人,亦被惊吓道“绝对不可能,属下向来测量极准……” 诸葛辩玑冷道“趁风势稍弱,我们先快马撤出嘲歌城吧!” 人群似乎有人也注意到了那线红色的扶摇。 “啊!啊!啊!”有人狂喊道“快看那边!” “巽风,是巽风来了!” “怎么可能?” 人们被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惊无比。 “快!快躲回家!”自这声呐喊凌空震散开来。 宛如鼎中水沸,极度的恐慌瞬间蔓延至每一个在场者的心头。 人群顿失章法,肆意逃窜,甚至有的人取出配刀,一刀劈断鸴鹏脊背处的绳索,鸴鹏高展羽翅,将周围的乱尘杂物,连人带货一并羽扫得横七竖八,男仰女翻。 一时间,原本和谐有序的市井变得杂乱纷呈,哭哭闹闹,奔奔逃逃,好不乱七八糟。 虫儿再看那红色扶摇,只一转眼的刹那风势剧增数百里,风驰云卷顷刻间将嘲歌城的东南角连根掀起,直卷入早已混淆不堪的云端。 回首叫问道“丞相……” 诸葛辩玑收紧手内的缰绳,只说一句道“原路返回……快跑!” 他的胯.下马儿早已躁动不安,四蹄乱践。 “跑!” 也不顾马儿脚底横陈多少无辜的人们,诸葛辩玑策马一跃,抄道往出城的方向奔离。 昆沧照准虫儿的马尾,使劲一踹,她的马匹疯癫嘶鸣,犹如破竹,乘着癫狂之态直往城外杀去。 倒底是怎么了? 激烈的风自耳畔刮过,割得眼泪如辣,虫儿逼迫俯下身姿贴近马背,任凭马蹄奔腾。 偷偷窥一眼起风的地方,那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规矩,如同疯子手里的利剑,将嘲歌城一片接着一片,砍削至半空。 那异常鲜艳的风色如同大地疮痍后流淌的血污,被饕风餮雷高扬至整个穹庐苍顶,遮掩大地苍生。 原本如梦境一般的嘲歌城,瞬间变作残风肆虐的红色炼狱。 梦是空虚的美丽。 而现实才是……流血的嘲歌。 虫儿伏马狂飙,根本不敢再回顾身后的景色,只念着快跑快跑,不要被吞天的飓风卷入风腹。 诸葛辩玑驾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其余的几人也东奔西跑,虫儿趁着眼前的景色依然鲜艳,使劲朝着那仅存的世外桃源逃窜。 眼后的世界,已经转眼被血红的巽风连根拔起,高托入云海之巅。 马儿风驰电掣,拼死一搏,终究抵抗不过风力的狂嚣,瞬间被巽风吞没。 一望无际的猩红呼啸天地之间,吹散的残垣断壁在半空中旋转着垂死的舞蹈,偶有零碎的残渣如陨石般疯狂砸入地面,激起层层呛鼻的土浪,转眼又追随着巽风的脚步,尖锐地嘶吼着击打逐渐被风势抬高的嘲歌城。 那远而又远的是看不见的昏天黑地,那近而又近的是躲不开的飞沙走石,人们绝望的惨呼与流血的尸体摻杂其中,却再觉不得恐惧。 只因为恐惧达到了绝望的深渊,几乎让人放弃了求生的**,随波逐流,木讷等死。 胯.下的骏马前蹄一跛,顿时失去平衡朝前绊倒。 虫儿被风沙迷了眼睛,索性闭紧眼目听凭直觉,单手支撑摇摇欲坠的马脊,双腿并起一抬侧身一转,待马儿重重触地时,她已经安全蹲立在它的几米之外。 看不清,也顾不及,疯狂的风力股股纠缠她的身体,飞旋的残枝划烂衣裙,包括裸.露的身体亦被无情地凌.虐,而她的手边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见要被卷入漩涡中,虫儿顶着风波纵身飞跃,放手一搏弹出穿心,一刀刺入不远处一棵歪斜的树干内。 穿心贯穿树干的一霎,血风撼摇,一卷一拖将人整个身躯拉扯至半空,虫儿咬紧牙关将水滴长链在腕间缠绕数周,揪扯得两条胳膊几乎从根部撕裂。 巽风似乎并非无规律的肆虐之风,而是朝着逆时针的方向涌涌向上,犹如神力非凡的巨兽,将嘲歌城渐往天际托举。 长链被风力揪扯,越拉越长,那棵救命的大树似乎也不堪重负,渐渐被怒吼的风力拔出深埋的树根。 突然,大树真被连根拔起,她的手上没有依托的力量,宛如断线的风筝被巽风瞬间裹入高处,几乎撞击在满空疾飞的残破半壁上。 虫儿失口大呼道“救命!!!” 正文 第193章 救人一命的骑鸟人 想这毁天灭地的时刻,人人只求自保,谁人有这多余的能力来保护你。 虫儿心里惨然,难道她的劫难在此,可是…… 斩月……斩月…… 这生死关头,为什么我永远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 这一次,我怕是再见不到你,继续对我无情冷落了…… 迷茫的沙尘中,倏然蹿出一道极快的暗影,这暗影翱翔如同炼狱中随意逍遥的精灵,完全不受巽风的影响,逆流溯回,在漫漫红尘里一怒展翅,其翼若垂天之云,破浪之帆。 几乎在虫儿与那堵断墙撞击的瞬间,莫名的暗影乘风袭来,翅尖搅动起新的风波,与逆旋的巽风激撞出朵朵盛放的血色鸢尾。 暗影几近时,背脊处端坐一神仙般的身姿,伸手一扯轻轻松松将虫儿揪在背后。 只眨眼的功夫,暗影已经飞离最危险的地带,而那棵歪脖子树顶替她,狠狠撞击在虫儿本该粉身碎骨的断墙之上。 “嘭!!!” 歪脖子树干炸得支离破碎,根叶起飞,宛如满空四射的绚烂烟花。 “我的穿心!”念及穿心还插在那树干上,虫儿口念心诀缩短水滴长链,结果只有一半的长链回入掌心,另一半夹带着穿心,尾随着纷纷扬扬的树叶残渣,消匿在滚滚的风潮之中。 “不!”她绝望一叫。 她的穿心!斩月给她的穿心!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得让它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坐好!”眼前救虫儿一命的身影,冷冷命令道。 “不好……”眼睛死盯着穿心有可能坠落的方向,拼命地张望,哪怕风沙割痛了双眼,她亦要找到穿心。 穿心就是斩月,穿心就是她的生命。 虫儿好后悔,刚才就是活该被风给卷走,也不该拿着穿心来拯救自己的性命。 光是想着,不由得捏紧手里仅剩的半条水滴长链,无尽无止的悔怨如同决堤的潮水,反复淹没她的理智,啃食她的心脏。 胸口的红痣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击力,蛮横地撞击虫儿胸口的皮肉,几乎在她胸口掏个血窟窿。 似乎虫儿的绝望传染了它,激发了它,它总在虫儿最痛苦的时刻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几欲将她毁灭。 “停下!你给我停下!”虫儿无礼朝救命恩人大吼大叫,全然变作一头暴躁的野兽。 前面的仙影充耳未闻。 “我说……你给我……停下!!!” 虫儿竭力一喊,将胸口异常的疼痛凝聚作一口火爆的恶气,朝天空抵死一喊。 这喊声居然洪钟震耳,穿透至滚滚生风的远方,回荡……回荡…… 鬼使神差,漫天逆卷的巽风竟然戛然而止,只一刹那,毫无半点预兆消失的干干净净,方才乌烟瘴气的嫣红血色,乖顺地退回地面千纵百陌的裂缝中去,连一丝多余的猩红也瞬间荡然无存。 宛如一场恐怖的梦魇,在昏厥中被突然惊醒。 天地间再次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一切灾难在顷刻间退回恶魔的洞穴。 “坐好!”仙影的命令不容忽视。 虫儿呆若木鸡地坐回他的身后,方才无端的剧痛随着巽风的停止而隐退回体内,而另一种酸楚转眼逆袭而来。 “我的……穿心……”虫儿痛不欲生地口里碎念道。 分明是独孤斩月拿来叫她“穿心”的小玩意,如今却扎扎实实地穿进虫儿的心脏,拔之不得。 虫儿最终是要…… 失去它(他)了…… 天地清明,尘归尘,土归土,轻而又轻的尘,上浮至天空,化作变幻无穷的云海。重而又重的土,下降至地面,凝作万物更生的土壤。 正所谓,各归各命。 虫儿骤然间发觉风血洗礼之后的嘲歌城,不在臣服于大地的怀抱,它高昂着绝不服输的头颅,四分五裂地点缀着天地间每一处空间。 雀无极的辉煌宫殿被巽风捧送至彩云之巅,虚虚浮浮地飘在半空,遥遥呼应着弓尔山巅的龙尊圣殿,一同鄙睨着脚底万众苍生。 太阳刺透笼密的云层,重新普照着大地万物,将生生不息的万丈金光,散遍每一处飘浮的嘲歌碎城。 这些零散的城市,尽管四分五裂,高低错落,但是上面的各式建筑却隐约可见,虽有部分没有抵挡住巽风的摧残,但是绝大多数却如奇迹般毅然挺立。 无数的人们,或滞留原处,或驾乘着鸴鹏,或御驾着自己手工粗制滥造的羽翅,或乘坐着我无法想象的大小鸟兽,自高处纷纷扬扬,如秋风吹拂的蒲公英,又如寒风扫过的雪片。 羽非羽,蝶非蝶,摻杂着春秋各色,在疏朗的微风里摇曳。 最震惊这嘲歌城一日三变,宛如初生的婴孩经历过生活的历练,最终蜕变做光彩熠熠的成年人。 “听说‘嘲歌城’还有一个名字……”虫儿迟迟顿顿,总是吐出劫后第一句疑问。 前方的仙影略略侧首,庐山真面终于露出一双遗世独立的邃眸,半张脸庞依然神秘地藏掩在精巧的羽毛面罩之下。 “天空之城……”他说。 他威严的嗓音渗透片片细腻的羽绒,被空中的疏疏的冷风,镌染了寂寥的颜色,在空中孤零零地回想。 “起!”一声令下,身下的暗影一飞冲天。 虫儿迫不得已揪住他两侧的衣衫,与这陌生的救命恩人共赴九霄。 飞翔极高,身下的暗影转瞬变作俯冲,自高处滑翔翻转数圈,流畅得降落在一块未名的飘浮断城之上。 被巽风暴虐的情景都没有撼动虫儿的眼泪,几个盘旋转得她五脏六腑都快搅翻了天。 “呕……”忍不住快吐出声。 “下去。” 救命恩人完全不管女孩子的感受,厉声催促我下……? 终于有机会看看救命恩人的真颜,他仿若泰山纹丝不动,只露出肩宽背阔的后影,引人遐想。 虫儿只好转而打量骑驾的倒底是只什么兽类。 只觉得此兽羽翼丰满,纯墨色的翮羽涂抹着乌亮的黑漆,油光水滑的珵玉一般,反衬托得羽支也浸润着蒙蒙的黑色。 乌鸦啊…… 虫儿好无知地想。 救命恩人见她迟迟不肯挪动屁股,反手揪住虫儿的领口,轻而易举地将人高高提起,再极不客气地松开大手。 “咚!” 正文 第194章 衰,又被捉住了 虫儿坠落在地面,摔得四脚朝天。屁股上的疼痛瞬间传至嘴角,呲着牙大叫痛死了。 那鸟兽转首看她,一双凶残的晶黄色瞳眸极短得瞥虫儿一眼,直惊得人毛骨悚然。 忍着痛,微微蹬腿往后挪了一挪。 纯黑的锦羽中逐渐露出救命恩人的半壁玉姿,他的眼睛宛如这鸟兽,机警而又拒人千里之外,他睨虫儿一眼,伸手抚摸黑色鸟兽的羽绒。 那双略粗的大手在黑羽编织的羽翼之上格外显目,尤其是他的虎口侧竟有一颗樱桃大小的赤色朱砂痣,红艳艳得烫人。 跟她胸口的如出一辙。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虫儿看那鸟兽威武丰神,并非低劣等级的俗品,尤其看人的眼神贯通灵气,仿佛能看懂人的内心最虚弱的地方,直盯得人冒虚汗。 “离开!”救命恩人似乎不爱交际,再说两个字后,五指轻拍鸟兽头际。 那鸟兽展开巨大的羽翅,振振一拍,翅翎扫起的旋风,滚滚扬撒起呛鼻的尘土味。 鸟兽载着不爱说话的救命恩人,一跃飞至云端,速度之疾,攒风涌电,猎猎扬起虫儿的裙角。 “我……我……”她还没我完呢,他倒飞个销声匿迹。 “我怎么下去啊?”虫儿叹口气道。 难怪诸葛辩玑说在嘲歌城,飞翔这项技能最是重要。 “不必下去,我们要在半空生活三年,自然会下的去。”熟悉的甜音环震耳廓。 听声辨人,果真是诸葛辩玑本尊。 “你怎么找到我的?”虫儿的第一问算是浪费,忽然想起脸蛋上的无名追踪散。 “昆沧的嗅觉极其敏锐,可追踪百里内的一切猎物……”诸葛辩玑如是说。 “丞相真是令虫儿刮目相看,御马驰骋快似闪电,腾云驾雾亦是家常便饭。”虫儿讽刺他生死关头,溜得飞快。 “可是巽风一停,我还是立刻来寻姑娘的踪迹了呀?”诸葛辩玑笑之弥甜,避重就轻道。 忖度自己的小命还紧捏在他人手里,纵使百般牢骚,也该咽进腹内,自行消化。 可惜面对虎狼之徒,她的护身宝贝也不知所踪,再不装乖卖巧…… 暗窥那粗悍的昆沧,他精赤的上身密布细伤,俨然是死里逃生的惨况,能在暴虐的巽风下捡回一条性命的人,如何可以小觑。 他觉察虫儿在看他,毫无礼貌地投射来亵.渎的目光,直看遍虫儿浑身上下破烂不堪的裙纱。 他的目光还在深入…… 虫儿被那猥.琐的目光蜂蛰了一般,“哎呦……”娇笑着扑闪在诸葛辩玑身侧,百般谄媚道“丞相对人家太好了……” 她会不会因为演技太好,而被颁奖呢? 诸葛辩玑是她绝佳的挡箭牌,但也是把双刃剑。 虫儿捏住他喜欢美女仰慕英雄的那面,避开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另一面。 诸葛辩玑很是受用地笑道“女人心最是难以捉摸,我看虫儿姑娘阴阴晴晴,更是个特例。” 虫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妩媚凝笑。 “主人,我们该归府了。”昆沧粗爽道,巨硕的身姿始终是极其恭敬的。 “不要啊……”虫儿绞动衣角,脸露羞涩道“我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住进丞相府,尤其丞相并未娶亲,会被别人传闲话的。” “这倒是……”诸葛辩玑灵眸一转道“不如烦请虫儿姑娘穿上男装,扮作公子的模样,随我回府。” 本算计着要他另谋处宅子予自己住下,也好暗自去找她的穿心宝刀。 可是阴镜红莞亦有可能藏身丞相府。 找刀,还是找师母? 这是个问题。 “那好吧……”怕他疑心自己心怀叵测,只好迅速决定。 “刚才虫儿姑娘可与那驾驭柷鸫的男子有所交谈?”诸葛辩玑突然问及。 原来他早早看见,虫儿与救命恩人同乘柷鸫在嘲歌城盘环,却迟迟不肯现身,其中定有蹊跷。 “我……”虫儿又还没我完。 诸葛辩玑“唰”得展开折扇,把她的衷心堵塞在口舌间。 他的言辞里似有难解的怨意,郑重叮嘱道“以后遇见他,要躲远点,那可是个标准的疯子。” 这算关心吗? 自己只是一枚小小的鱼饵,他这般看重她,虫儿都不好意思了。 赶紧拍马屁道“这嘲歌城只有丞相对虫儿如此真心,其他的人都是浮云,虫儿保证做到对任何事物不闻不问,乖乖助丞相得到……” 赤炎火莲,四个字还没吐出嘴。 诸葛辩玑谨慎地以扇遮口,把虫儿的肺腑虚言挡在唇边。 “妇人舌长……”诸葛辩玑冷冷腻笑曰。 虫儿旋即板正身姿,粗声一拜道“丞相健忘,小人该是投诚于您的男客,自然口舌皆短。” “呵呵呵……”诸葛辩玑畅怀笑道“索性虫儿是个假男子,否则该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虫儿暗想,那是你太小看女人的心思了。 两人相视一笑,互掩鬼胎。 诸葛辩玑命昆沧发出火信,召唤云沧驾着鸟兽玄青,前来接他。 趁此机会,虫儿也粗略了解一下嘲歌城的各类鸟兽。 例如鸟兽玄青,体型要比鸴鹏威武风光极多,羽毛呈淡黄色,羽翼柔滑,飞行起来宛如风潮里流摆的丝绦,风姿娴雅,彰显华贵。 在嘲歌城,只有象诸葛辩玑这般崇高身份的人才有资格驾驭玄青,地位品级再低的官僚巨贾,也只配驾驭些资质较低的鸟兽,逐层递降,以此类推。 而普通的黎明百姓中,但凡有些财产的,可以驾乘鸴鹏做些买卖,而家境贫寒的,只得自己捡些鸟羽,扎作简易粗糙的羽翅,供作滑翔。 只是这些穷人平常不敢随意乱飞,如果一不小心飞错线路,降至地面,就得在原地等到嘲歌城从半空徐徐降落后才能回家。 每隔三年,嘲歌城里便会遭受一次巽风的洗礼,狂暴的巽风将嘲歌城举之云巅,再任它慢慢沉降,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忍受不了的人们早已搬至远方,习以为常的人们继续在嘲歌城创造着辉煌。 城市,从来都不缺乏坚毅者和创造者。 虫儿听诸葛辩玑提及救命恩人的座驾乃唤柷鸫,遍看飞过的各色鸟兽,均不如柷鸫气度孤绝,纵使它羽色染墨,不够新彩艳丽,却是所有鸟兽中的佼佼者,其他鸟儿望尘莫及。 正文 第195章 之一美男计 随着诸葛辩玑去了丞相府,他的府邸离雀无极的无极殿颇有些路程,虫儿瞠目结舌地欣赏他家高耸的朱红色大门,一对金漆兽面锡环竟有缸口大小,我搭眉再望,两路灰青色的墙砖将宅子围个水泄不通,雾气沼沼,横拖千里深庭。 呃…… 有些人家,一看见他家大门的高度,就可以猜到他家的深度。 虫儿看诸葛辩玑怕是被巽风的威力摄了胆量,才把围墙修筑得如同钢铸铁熔。 “丞相为什么不建议女皇,将整座嘲歌城用巨型结界保护起来,这样既可以防着巽风鸷猛的力量,又可以保证财产人民的安全。”突然异想天开道。 没有穿心的帮助,虫儿看这么高的墙头,应该很难翻越。 “姑娘此法几百年前早已用过,只是巽风诡异,险些将整座城市颠倒乾坤,后来也有人曾建议建立成千上万个结界,分别保护嘲歌的建筑民居,只因工程浩大,实施起来艰难无比,而且巽风每三年准时准点按时袭击,年年不落,根本顾头顾不得尾,最终也只得作罢。” “不过今年……”诸葛辩玑突然换了话题道“这巽风来得尤其诡异,不但提前一周,而且……” 诸葛辩玑有意无意地盯着虫儿,道“而且停止得也非常突然,仿佛……有人操控了一般。” 虫儿承认自己绝望之时只喊了声“停下……”,这个理由应该不成立吧。 诸葛辩玑朝她的脸看得目不转睛,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直看得虫儿心惊肉跳。 她的左眼皮使劲跳了三跳。 他该不会发现她骗了他吧? 他该不会发现她的秘密吧? “虫儿姑娘……”诸葛辩玑终于吐露一句道“你扮作男人的模样,怎么这么象一个人……” 虫儿我心里舒了口凉气,颤巍巍地问道“谁……” 诸葛辩玑似有隐瞒,如梦似幻道“惊魂一瞥的人物。” 虫儿讪讪道“我建议您改成惊艳……” 诸葛辩玑哈哈一笑,合扇进府。 诸葛辩玑的丞相府,奢靡得让人抓狂,蔽目的琉璃瓦映射得人难辩东南西北,虫儿的心思全部用在夜访这些别致的院落,结果发现因为庭院错落,移步换景,极大的增添寻找红莞的困难。 诸葛辩玑贴心得要派遣一个服侍虫儿的仆从,虫儿委婉地拒绝了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安插眼线的机会。 毕竟如今扮着男装,该是找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娥来伺候好呢,还是找个似玉如花的小鲜肉来好呢? 而且为防着府里的下人,窥查自己是个女人没有喉结,只得大热的天里用薄纱堆叠在脖颈,漫过下巴和嘴唇,将一小半的脸蛋笼罩在朦胧的软纱中。 虫儿是各种难,上各种火。 诸葛辩玑倒是坐收渔翁之利,既不怕她徒手翻跃高墙,也不怕她从千丈高的半空之城纵身飞降。 万一她要是想不开,到处去溜达各个禁区,他或许会扔出狗一般的昆沧,直接关门放狗。 虫儿这个小鱼饵,妥妥得蹲在丞相府里,如鼎中麋鹿,干等着水沸。 只过一日,她已经如坐针毡,锦衣不觉得华贵,玉食味同嚼蜡,涸辙之鲋的滋味深深领教。 关紧门窗请出青芜,他很是吃惊虫儿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还可以把武器弄丢了。 虫儿恬着脸责怪水滴长链太脆弱,其实心里明镜一般,其实最应该责怪自己修为浅薄,没有及时注入内力入链。 青芜哀然一叹道“虫儿勿责,为师明知你功力尚浅,还诱着你来虎穴送死,为师念着红莞,却将你陷于困境,倒底是师傅太自私了。” 她亏欠了青芜巨大的恩情,从来都未真正报答过他的天恩,如今看他为自己自鄙,虫儿这做徒弟的心里亦是艰涩。 扯出笑道“师傅如何说这见外的话,当年鬼谷女害我性命的时候,幸得师傅怜悯,才救我一条贱命。” “后来承蒙师傅不弃,教了虫儿一身保命的本事,只怪虫儿资质低劣,又有贵人相帮,才勉强苟活到现在。” “红莞是师傅千年的心结,我既然与那独孤斩月无缘无份,在这世间也只有师傅作伴,所以替师傅竭心尽力地找寻爱侣,自是徒弟义不容辞的职责。” 青芜顿了片刻,沉沉问及“虫儿,你放弃了?” 虫儿心里默然伤怀,或许不是自己的东西,老天爷都不准自己轻易靠近。 “师傅觉得,在这丞相府中,谁该做这重重障碍的第一个缺口。”虫儿换个话题问道。 “什么意思?”青芜镜光骤闪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入了虎穴,起码也该摸摸虎子的屁股吧?”虫儿冷静笑道。 “所以说,虫儿你想……”青芜与她渐成默契,心领神通。 “自己开凿条缺口出来……”虫儿慢慢道。 东方微白,诸葛辩玑便殷切到无极宫去上早朝,这两日他往来圣庭频繁,故计是突如其来的巽风造成嘲歌城损失巨大,雀无极既想他汇报龙灵之行的战果,又找他商议灾后的处理办法。 可把他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虫儿翘着二郎腿,四肢舒展地依树而卧,树荫下的粗枝最适合纳凉,躺在其间,茂密的树叶为我打造了葱笼的凉帐,我索性闭着眸子,惬意地聆听香风拂叶的沙沙声。 “哎……呦”树下林道里,低低传来一声凄惨的娇.吟。 第二十七个…… 虫儿睁开眼睛朝树下一望,见一青色玲珑佳人侧倒在石径中间,星泪点点,釵环零散,眉眼似是有些难掩的痛苦,一条玉臂置于膝盖处,轻搓慢揉。 将嘴间的洋洋笑意潜藏在脖间的云纱中。 轻身一纵,自高处的枝杈间落在佳人面前。 佳人未料及树上有人,被虫儿的突然袭击惊得粉颊顿失润色。 “美女……你没有事吧?”虫儿故意压低嗓音,悉心关切道。 那青衣佳人抬头望来,一双杏仁大眼如同秋雨注满漓江,满盈盈得照人心魄,面带桃花惹人垂怜,唇角朱红如同点绛。 她看虫儿时闪了闪神,颜面间的痛楚几乎淡化许多。 正文 第196章 之二美女计 “奴婢无碍,多谢公子关心。”只说着,那青衣女子忍受脚痛,依旧支起身姿给虫儿行礼。 虫儿故作姿态前迈一步,将她摇摇欲坠的娇软纤体双手一扶道“姑娘,小心。” 这仕婢哪里随便被陌生男人碰过,双颊桃粉艳可醉人。 虫儿慌忙收回手道“姑娘切勿恼怒,在下实为好意,如果冒犯了姑娘玉体,在下这便作揖道歉。” 她根本没有动,青衣女子极快道“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一粗鄙的使唤丫头,如何受得起公子大礼。” 偷笑着阻止她继续对自己客套。 “姑娘,在下名唤虫儿,是丞相招进府来的大夫,刚才在下自树上看见姑娘此处不慎摔倒,请问是否需要在下来诊治一番。”虫儿使出浑身翩翩,尽量把自己伪装做一位潇洒倜傥的男子。 “这不太方便吧……因为受伤的地方……在膝盖……”青衣佳人羞怯怯道。 虫儿撑住玉树临风的假象,依然亲切道“在下是医生,绝不可违背医德见死不救,如果看见美人受伤而视之不理,在下又何苦再称作救死扶伤的医生。” 说着,低垂下纤长的羽睫,面露失落。 没有女人可以抵抗她的睫毛,今天二十六个都成功了。 “公子言重,”佳人考虑一寻,觉得虫儿应该是个正人君子,懦懦言道“还请劳烦虫儿大夫了。” 虫儿保持礼貌的笑脸,将她扶至树下,小心翼翼将手捏摸到青衣女子的膝盖,女子轻呼好痛。 想着肯定痛了,她在这石子路面上扑撒了许多棱角分明的石屑,没有摔裂膝盖骨,全靠自己手下留情。 “看来是腿骨受了轻伤,应该没有大碍。”单腿蹲在佳人面前,尽量让她的脸靠自己极近,两手在她的膝盖上轻柔地检查。 几番肢体厮磨,觉得眼前的靓影渐渐承受不住虫儿的亲近,几乎崩溃时。 “让在下再看看……别处有没有……受伤……” 欺身再前,佳人几乎入怀。 “公子……”佳人失措低呼,一双眼睛里吸收虫儿全部的模样,将水兰色的瞳眸渡进她的湖心。 “姑娘,你……”虫儿故意离她越来越近,脸颊的汗毛几乎能感觉到她逐渐粗重的呼吸。 “你的头发乱了……”虫儿的手指灵巧地在她的堆云发髻间摸了一把,珠釵光泄,一枝冷芒闪烁后瞬间滑进袖口。 替她抚顺乌丝间的微乱。 “那家伙……你在做什么!”昆沧粗糙的嗓音震破虫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暧昧氛围。 青衣佳人闻声一看,慌忙起身鞠了一礼,软软道“丞相……” 虫儿也一看,诸葛辩玑穿着朝服,器宇轩昂地朝自己走来。 她终究是假男子,看到眼前的真男子步履登风,姿容砌玉,瞬间嫉妒自己不是个男儿身。 稍一让身,那青衣佳人看了诸葛辩玑的眼色,踉踉跄跄扭头便跑。 趁来的两人均看那佳人逃之夭夭,倜傥起身双手对插,将今早收获的发釵在袖内一把摸顺。 同时脚底使劲,将提前刨松的石块再踩回石径路面内,一马平川,毫无突兀。 一切归位后,虫儿已经走近诸葛辩玑,拱手礼数道“丞相劳累了。” 藏躲一晌午,他果真领着昆沧寻她,看来他真是少看自己一眼都不行。 诸葛辩玑笑道“不若虫儿辛苦,大清早在此戏弄府里的丫鬟仕婢。” 虫儿笑答“丞相府里的美人如云似雾,在下看多了眼热,忍不住就摸了几把,还望丞相海涵。” 诸葛辩玑无所谓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虫儿若是喜欢,刚才那女子夜间便可送去。” 虫儿突然露娇道“丞相真是好讨厌……” 心想,他是真讨厌。 诸葛辩玑哈哈大笑道“我以为姑娘,真把自己错当做男人。” 虫儿听他说完,哼了一句,作着娇蛮的样子翻他一击白眼,侧身不愿理睬他。 诸葛辩玑摒退昆沧,贴靠在虫儿背后半步,俊颜侧露,笑之烂甜道“怎么……生气了?” 多少吃惊他的反应,无端的有些暧昧,或许是她前几日媚眼抛多了,这笑面虎逐渐露出好.色的本性? 反正美人计是虫儿现在唯一好用的手段,放任他的多情,抛出长线道“在丞相眼中,虫儿倒底该扮演什么角色?” 诸葛辩玑不曾挪身,反而更加贴合到虫儿的背脊,身子上散发着男子特有的香味,让人不觉一颤。 他似乎很是满意虫儿这种小女人的反应,更进一步将丝滑的甜言吹进虫儿的耳涡道“关键还要看虫儿姑娘,想做什么……” “丞相如此说话,倒叫虫儿糊涂,”虫儿不觉被他的迷.情乱语吹红了脸颊,“丞相希求虫儿做饵,却将虫儿日日夜夜独困在府内,如何教那盗取火莲的人知晓虫儿的行踪?” “虫儿这般替本相盘算,辩玑实在感激涕零……”他的双手慢慢地滑落在虫儿的腰际,隔着单薄的袍子传来炙热的掌温。 虫儿的脸唰得红艳似火,此刻推开他便是前功尽弃。 看来美人计玩不好,可要把自己给玩进去。 “我早以派人除掉幽碧,再布出几道线索证明你在我手上,最好虫儿给我画张盗莲人的头像,我由暗线播及四海,引起大众的舆论,而那些做贼心虚的人,为求平安独占火莲,自然会潜来灭你的口,到时候天罗地网,所有的一切先机包括火莲,就都掌控在我的手中……” 诸葛辩玑手劲微敛,虫儿迫不得已软倒在他怀内。 他说的做贼心虚的人中,会不会有斩月…… 应该不会,他是那么讨厌她…… 看来一月之内,她必须找到红莞,再计划逃出虎口,否则人色两失,小命难保。 虫儿翻身双手绞缠,妩.媚搂住他的脖根,半眯着蓝盈盈的眸子朝他撒娇道“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你,起码也要给人家些好处呀!” 诸葛辩玑甜腻道“姑娘姿色绝伦,独孤斩月算是瞎了狗眼,姑娘有所不知,本相梦寐以求都想独得美人垂爱……”他看自己的眼神,真是醉了。 好有诱.惑性的条件,可惜他说得这般不清不楚,听不懂的以为是许做个宰相夫人,听得懂的怕也只求个女人暖床。 正文 第197章 女人用的东西 “死鬼……”恨不得咬他一口,嘴里娇娆道“我是想申请到外面去逛逛,天天把美女憋死在家里,很容易出轨的。” 诸葛辩玑笑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派人买给你。” 虫儿再哼一声,顺便推开他的怀抱,生着闷气道“我现在是男人装扮,如何使唤府里的佣人,给我买女人用的东西。” 恐他起疑,虫儿将他的手一拉,轻轻一甩道“叫昆沧跟我一同出门,帮我提东西,好不好啊?” 媚眼环扫,他的脸颊上笑意不减,眉眼里或多或少浮起些警觉之色。 “那算了吧!”虫儿撅起嘴巴,调身要走。 诸葛辩玑从容唤道“昆沧,你且陪着虫儿公子,到空中嘲歌走上一走。” “注意,一定,一定要保护虫儿公子的安全。” 虫儿回眸一笑,男儿恭礼道“多谢丞相隆恩。” 总算走出深宅大院,哪里有闲暇的功夫欢天喜地。 昆沧在车外驱人驾驭鸟兽,虫儿翻开长袍用提前准备好描眉的炭笔,仔细地描绘宰相府周边的行车路线,店铺岗哨,酒楼市厘,不胜枚举,一一巨细。 昆沧虽说是驾驭鸟兽,却绝不带虫儿飞腾至其他的嘲歌断城之上,只让她在这方圆几千里的浮界看个大概。 看来,除非自己也能搞到飞翔的羽翅,否则逃出后很快会被找到,再坏就是摔死。 帐帘毫无防备地被拉开,昆沧极不耐烦地吼出一句道“臭女人,你倒底想去哪?” 虫儿怪看他几秒,轻描淡写地扫平翻卷起的长衫,若无其事道“昆兄,你的肝火太旺,改日来我阁内,小弟免费给你扎几针。” 随手扶正束发的发冠,悄无声息再将炭笔插入发辫。 “屁话!”昆沧若不是惧怕诸葛辩玑对虫儿暧昧不明,早已对她拳脚相加。 虫儿双手抚摸过宽袖内偷藏的发赞。 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没有武器防身,就好比出门没有穿肚.兜,总是挺不起胸来。 虫儿继续保持嬉皮笑脸道“昆兄,就烦您带小弟去趟当铺,何如啊?” 昆沧捏紧硬拳,暴躁哼道将车帘摔回,车内又剩虫儿一人。 自行风被劫持后,头上残留几件值钱的发饰,估计日后需要些钱财应急,直接典当个几千两银票。 独孤斩月给新娘子准备的首饰,自然是珍中奇品。 虫儿突然觉得自己膀大腰圆,土豪一般的金光闪闪。 笑意横生走出当铺大门,伸手递于昆沧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嘴里从容道“昆兄辛苦,小弟今日烦劳哥哥,银票全当孝敬哥哥。” 昆沧恼羞成怒,一把拍飞。 虫儿努努嘴唇,全然不在意地将银票捡回。 他的反应意料之中,不是嫌少,便是视钱财如粪土。 “回吧!”昆沧挺飞至车前,大手一挥,鸟兽听令双爪抓地,蠢蠢欲行。 “那昆兄慢行,我且自己随便转转。”虫儿步履轻慢,双手后背,准备自顾乱逛。 “你站住!”昆沧暴怒,再从车上抽身跃至虫儿的身侧,铁掌一拍,带着攒急的掌风眨眼劈至她的肩头。 虫儿侧退半步,轻松避开他的杀手,在他的铁掌降落腰际时,反踢一脚。精巧的黑靴乘风狠狠踢进他的掌心。 俩人一招既止,各自分开。 昆沧以掌化拳,估计被踢得不轻,瞬间点燃了隐忍已久的躁怒,摆出招式,意欲再攻。 他的掌力蛮横,隔着靴底震痛虫儿的脚丫。忍住脚痛,冷冷道“昆兄,动手需三思。你控制不住火气伤了我,辩玑可不会轻易饶你。” 他今早虽然远站,应该看得见自己附在诸葛辩玑的怀里,态度暧昧。 昆沧颈部青筋爆起,仿佛隐忍极端的怒火,嗓音艰难压抑住胸腔内高昂的恼怒,双眼狠闭,睁开后道“我受了丞相嘱托,务必照看公子,且问虫儿公子,想去何处?” 虫儿心想,要你跟梢你就安静跟着,哪里来的胜天火气。 虚笑道“在下看见路西有间‘臻澜宝苑’,想到里面买几件女人用的物什,昆兄稍等小弟片刻。” 说罢,管他跟或不跟,徒步朝街西的“臻澜宝苑”走去。 刚才路过时,她特意留心店内生意兴隆,尤其全是女客,最主要的是此店位西,东南北三面开门,可以增加逃跑的概率。 虫儿晃晃悠悠步入“臻澜宝苑”,果然琳琅满目,各种风情,小至女子使用的胭脂水粉,大至女子盛装打扮的金衣玉服,宝器光珠。 前脚一迈进去,宽敞的店铺里面几十位女客立马投来异常的眼光,相熟的闺蜜银铃偷笑,仆主之间怯怯低语,仿佛看见和尚吃肉,尼姑嫁人一般把虫儿当作异类。 虫儿捏粗嗓音,极其洒脱道“老板娘在哪?” 一位体型丰满的成熟美人,甜笑着走过来,她的眼神也充满讶异,但嘴上礼貌道“不知公子有什么需求?” 很会做生意的人才。 虫儿洒脱环视一圈,昆沧的硕然身躯自东门侧露出一半,看来他亦察觉“臻澜宝苑”的出口过多,很是怕她借机开溜。 虫儿高冷道“看老板家的招牌内堆金砌玉,字字雕篆得行云流水,就是不知道你家的货,配不配得上臻澜这两个字。” 胖老板保持顾客至上的招牌笑意,俯首帖耳道“公子此言差已,我家臻澜宝苑,在嘲歌城亦是赫赫有名的老店,只要是女孩子想要的,我们店里一应俱全。” 看她口出狂言,故意大声道“一应俱全?那女孩子的肚.兜可有吗?” 老板娘错愕,微愣片刻,神色稍有迟疑道“肚兜乃是女孩子的私物,本店虽说货物一应俱全,但是公子这般明目张胆地购买女子的掩胸之衣,是否太过轻.薄无礼了。” 虫儿一本正经道“老板娘错怪在下,实不相瞒,在下有一心爱女子,爱之弥深,只因她的寿辰几近,而珍珠翡翠冰冷生硬,又不见诚赤真情,不若拣择她挚爱的图案,为她特意定制一件贴心的内衣,既给她呵护温暖,又时时刻刻让她感受到在下的缱绻爱意,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番假话把她自己都感动了。 正文 第198章 趁火,摸一把 老板娘似有动容,语气缓转道“公子对爱人的情谊真切,实在让人艳羡,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款式的,您的心上人是何种身材,还有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虫儿环看四周的女客,她们似乎隐约听见买肚兜的初衷,是为讨得心上人的欢心,鄙夷的眼神全全换做由衷的羡慕。 虫儿回首笑对老板娘说“我的心上人和您一般身材,所以老板娘完全可以按照您的尺寸制作,只不过在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因为在下的心上人体弱多病,所以请求您一定要在肚兜的夹层里帮在下填入一些补身的药材。” “这些药材一定要求贵求精,最好磨成细腻药粉,分别撒入几片薄棉絮中,加夹仔细,切不可混为一处,影响功效。” 说着,虫儿偷看一眼昆沧,往来出入的女子皆看他神色诡异,不似善类,顶着如此烈烈的眼神,他亦尴尬地转开视线。 趁机,将早早写好的药单极速朝老板娘指间移送,顺便将昆沧嫌弃的银票盖压住药单,一同呈上。 老板娘的眉眼间含着闪烁的喜悦,言语更热情道“公子说的肚兜几日便可赶制好,可是嘲歌城气候炎热,加了棉层的肚兜,公子的心上人穿上会不会上火?” 虫儿道“这就要看老板娘手底下的人,算不算顶级的制衣绣娘了……” 说着再朝她的手里送上一张新银票,继续道“送人礼物图的就是惊喜,如果轻易泄露出去,那还不如不送,您说是吗?” “是,是,小店一向注重声誉,公子要的肚兜绝对可以让您的心爱女子,感受到火一般的爱情。”老板娘连连称诺。 虫儿呵呵一笑,跟老板娘约定好六日后来取,图案就订作艳辣的罂.粟花,令人窒息的魔鬼之蕊。 含着礼笑走到门口,看昆沧赤红的厚脸皮已经顶不住羞热。 虫儿心里少了件烦心事,朝他温柔笑道“昆哥,真是有劳你在这样的地方候着,不若今日小弟做东,咱们去妓.院玩玩可好。” 昆沧干咽口唾沫,气恼道“妓.院?你当老子常常去的地方,你这小杂碎也敢去?” 他说完即刻后悔,因为进出“臻澜宝苑”的大家闺秀们全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你……”昆沧牛眼睁至崩裂的边缘,虫儿看后真是大快人心。 “我只是随便提议,是哥哥你没事干瞎嚷嚷的。”虫儿耸耸双肩,很是无辜道。 “你……”昆沧气急败坏地将伸出的手指再朝她探出一寸,几乎戳在虫儿的脸上。 虫儿依旧在笑,玩世不恭地挑衅道“你妈教育过你,不要随便用手指人吗?对了,你有妈教吗?” “啊!!!”昆沧彻底被激怒,狮子临风威吼道“看老子要你小命!” 他怎知虫儿等的就是这一句,推测他是收回右手,横飞一击左拳。 不等他吼完,虫儿已经蹲下身子,双手撑地一滚,来了个孝子拜寿,几个跟头从他眼皮底下滚出几米。 昆沧果真爆出左掌,一掌劈空砍在“臻澜宝苑”的雕澜门柱上,唰得柱枝断裂,横飞片片木渣。 “杀人啦!”店里的女子们皆被昆沧空手拆门的技艺震得魂飞胆魄,几十位美丽的女子一同朝南门逃窜,惊花容失色。 虫儿看得仔细,此人性格暴烈如纣,脑筋死板,但是内力惊人,尤其他的腰际没有任何佩刀,袖中亦无暗箭,因此他的杀手锏定然是浑身的无敌蛮力。 跟这种横冲直撞的粗汉交手,只有远距离的游击才可以获胜。 拿定注意,虫儿动起脚底清风,猴子一般吱溜钻进朝南涌出的美人堆里。 “臭婆娘,纳命来!”昆沧怒吼的声音自半空杀来。 逃窜的美人们根本听不懂,到底是哪一个臭婆娘要被恶人追杀。 所有人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如同被牧羊人驱赶的羔羊,娇.喘连云,挥汗成雨,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虫儿藏身在美女队里最是潇洒,体内真气运行自如,脚底畅然寸寸升烟,双腿左摇右摆,既躲着昆沧,又避着美人,鱼儿戏水般游刃有余。 那昆沧纵有天成神力,也不敢肆意放出一拳半掌。 好景不长,他似乎看出自己正是利用如云美女做掩护,意在潜逃。当即随手抓过身边一名惊惶无措的瘦小男子,甩手一抛。 那男子莫名其妙地当作暗器,被抛掷过来。 虫儿感觉有哇哇哇的惨叫声传至耳侧,略看一秒,那人肉飞镖已然飞来,乘风破浪。 也顾不得君子礼仪,回身抓住身后一位粗.喘的娇弱美女的双肩,借力使力,双脚同时跃起,步步相连,在人肉飞镖压倒一批人的瞬间,提前在半空给他一脚。 双脚入腹再弹,男子嘶声惨叫,脸颊苍白作无色的宣纸,被踹飞数米,将后续扑来的美人们压倒一片。 虫儿借助弹力,回归原位,继续落地前方。 松开娇弱美人的双肩,我讪讪笑道“多谢美人相助!” 这美人虽是体弱,仅也支撑住虫儿分毫。还看不清美人作何感想,接二连三又飞来几个人肉飞镖。 “昆兄,你好造孽!”朝尾侧的昆沧哈哈大叫道。 姑奶奶可是懒得再截肉镖,这次虫儿采取躲避战略,看清疾疾抛来的人肉飞镖,错开一闪,顺便将刚才助她的美人小手一拉,将美人拖出攻击范围之内。 “臭婆娘,有种你不要躲我!”昆沧甩出几人后神色不变,似乎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逃跑的美女们有几人被砸倒后,整队人马不再朝南逃窜,反而朝四方躲避,有的人甚至躲至街边的商铺中去。 虫儿和手里拉着的美女被凉晒在最醒目的地方。 昆沧此刻避清障碍,怒目铮亮,双臂扎实的肌肉将衣袖绷圆,看架势要撞过来的节奏。 虫儿朝身侧已经顾不得喘气的美女倾城一笑道“心肝,有缘再见!” 说着眨眼拔掉她发髻间攒珠点翠的凤钗,口里大叫道“昆沧,看我戳爆你的膝盖骨!” 正文 第199章 拆 昆沧立刻朝侧闪身,意欲躲避虫儿手里的凤钗。 兵不厌诈,她根本没有飞钗,只不过拖他一拖。 眼见他中计躲至一侧,恰逢时机,虫儿提身轻踏美人的香肩,径直掠到街旁的几个街摊顶棚。 真是不好意思,美人如玉,叫她踩来又踩去。 嘲歌城空气潮热,高升至半空后气温稍降,较为疏凉,城内房屋均为坡顶青瓦,木质构造,为防巽风肆虐墙体建筑牢固,庭院深邃鳞次栉比,而且多为一层建筑,偶有高耸的贵户。 虫儿在顶棚轻弹数步,放力一跃眨眼就奔至民居屋顶,坚硬的青瓦在脚底咔咔嚓嚓,如同鸟儿枝稍间的欢唱,连心情也愉悦起舞。 昆沧见虫儿转瞬跳至屋顶,怒不可遏地双手握拳,大喝一声将浑身暴力浃沦肌髓,撑得腰臂间的衣服条条撕裂膨飞,露出油光锃亮的块状肌肉。 看他的架势,几乎仅用数指便可将她粉身碎骨。 虫儿呼声道“妈妈呦!”连跑带跃加速逃离。 昆沧不慌不忙使出拳招,双拳如钻,齐齐砸入脚底,初始不闻任何动静,风平浪静,只一眨眼,地底嗡嗡发出闷雷一般的哄响,这响声由内发外,自下而上,抛石引波般层层传导至地面,嗡嗡闷闷终于变得干脆起来。 噗……昆沧双拳砸击过的地表扬起一道蛇形的粉尘,游离至街尾。 噼哩咔啦!紧随这蛇状粉尘的高扬,地面终于裂开一线针缝,缝隙越裂越大,越裂越长,竟然自昆沧拳底蔓延至脚底的民居。 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突然,地面细缝翻天覆地,颤裂作曲曲折折的嗜天巨痕,深约丈米,真如斧凿天沟,戟插万壑。 这巨痕不但蔓延至整条街道,延伸的一些细碎裂纹,如爬山虎般开始顺着巨裂,朝两侧的民居侵袭。 “救命啊!”街道上的人群东奔西跑,乱如蚂蚁,有的人反应太慢,一瞬间就掉进街道中间的巨痕深沟中去,反应快的自然不敢躲进屋子里去,避着裂缝的走势,宛如跳脚的耗子,朝反方向躲命去了。 虫儿很是不好意思地连跳三排民房,这滑陡的屋脊配上陈旧不堪重负的瓦片,增加开溜的难度。 “你还敢跑!叫你跑!”昆沧朝巨裂的始源处在放一击重拳。 此拳刚猛无比,带着开天辟地的神力,更如浊浪排空的狂暴。 整条街道仿佛遭受地震的摧残,裂痕瞬间加剧,拳力径自破除一切阻止它的障碍,散发着蛮野的杀心,由地面横裂至民居的墙体,亦如地裂之初的突然,噼哩咔啦,裂纹急速波及到墙体上。 无论是民居还是商铺,仿佛被开天辟地地盘古轮斧一削,形成一道巨大深邃的裂纹。 脚底的房屋开始倒塌,一个紧接着一个,逐层推进,排山倒海。踩稳的瓦片开始纷纷坠落,让虫儿根本无力踩踏。 “昆沧,你强拆啊!”虫儿哎哎叫道,四肢不停地寻找新的着力点。 几乎整片的民房顷刻间毁于一旦,屋内的人们尖叫着逃窜到街面,有些人察觉街面更加不安全,直接掏出自制的保命羽翅,趁着墙倒房塌的瞬间,迎风一滑,飞翔至还算安全的半空。 眼见地面不再安全,其他人纷纷效仿,均拿出巽风凌虐时的逃命功夫,奔逃到了天上。 虫儿的脚底再无完整的建筑可以依托,溟溟濛濛的烟尘里,一具硕壮的身躯眨眼就要靠近。 怎么可能叫他逮住她? 虫儿三指捏住方才顺手牵羊顺来的凤釵,再诈道“昆沧,看姐戳爆你的膝盖骨!” 昆沧毫无反应,毅然决然地跨步挺来,无数粉碎的砖砾砸击在他身上,如同豆腐掉在铁板上,铁板毫发无损。 这还是人吗? 对付鬼,只有比他更诡。 兵者,诡道也。 这次虫儿绝没有匡他,调运九成真力灌注于三指内,手腕陡转将凤釵笔直射出。 凤钗携带着珠宝首饰特有的鸷冷寒光,飞火流萤般杀向昆沧的膝盖。 一道硕大的暗影,自脚底迷迷的尘土中脱颖而出,直扑向虫儿的头顶。 她拼死一跃,双手抓在那暗影的身底巨足。 鸴鹏……有人趁乱放出了鸴鹏,而虫儿趁鸴鹏飞向自己的一瞬,才掷出了凤钗。 “啊……”昆沧的惨叫自滚滚翻涌的尘土间传出。 虫儿歪嘴一笑,好戏还在后头。 鸴鹏带着虫儿高高低低飞行数百米,将昆苍造成的混乱渐渐甩在转弯处,回首看那人间惨状,昆沧的硕大身躯在浓烈的尘帐中看起来有些恐怖。 根本顾不得他将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对付自己,马上又有新的危机出现。 驾驭鸴鹏的人似乎打算飞至云鼎,虫儿趁脚底有棵高壮的榉树,碧叶密密,枝干盘错,飞手抛出残剩的水滴长链。 这断截的水滴长链虫儿总缠于腕间,偶尔裸露数颗故意示人,专门让居心叵测的人察觉自己有武器在手,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笨招。 长链虽残,但幻形仍在,寥寥数十颗水珠在她的意念下,瞬间衍生至几十米长的珠链,伴随着虫儿丢掷的刚猛腕力,长蛇寻月一般蜿蜿蜒蜒,奔插入榉树茂密的叶罅中,与枝干纠缠一处。 收力一探,果真缠死了,想也不想直接由鸴鹏的爪间松手,纵身飞降。 身子越坠越猛,手里的长链越收越紧,将五根指头勒出血印,虫儿像块失重的巨石数秒内由半空坠下,跌入榉树的怀抱。 好痛!榉树繁密的绿叶下隐藏得是干裂刺肉的层层树枝,这些树枝宛如脆弱的刺刀,刀刀划割在她的四肢脸蛋。 倒霉! 虫儿哎哎哎叫着从树梢滑至树底,眼见跟大地母亲来个亲密之吻的瞬间,挽紧长链的胳膊登时被扯紧,揪得整条胳膊险些被扯断。 好险! 拽着水滴长链摇摇摆摆地停在近地面一米处,惊吓得姐姐跟看见心爱的男人一样,小鹿乱撞。 刷刷刷!从树顶震落无数片榉叶,劈头盖脸地撒虫儿一身。 虫儿啊……嚏忍不住打个喷嚏,准备收工回家。 树底居然呆站个小朋友,眼睛里煞是崇拜。 正文 第200章 挖出来吗?不要 “哥哥,你是蜘蛛大侠吗?”小朋友扎俩小鬏,很是天真的问。 呃……他都看见了吗? 虫儿红着脸地跳至地面,随手一抖将长链收回,长链在腕间一绕,和雄镯一起乖乖地掩藏在宽口的袖底。 “哥哥,你是蜘蛛大侠吗?”小朋友坚持不懈道。 虫儿尴尬地摸摸他的头,故作神秘道“绝对要保密哦……” “好。”小朋友甜甜一笑,仿若天使。 他的头发柔软细腻,摸起来和小鸭子的羽绒一样令人爱不释手,虫儿忽然止不住得想念千目,那个小胖子不知道有没有缠着樱祭夜要姐姐。 还有好多人,她爱过的和爱过她的,自己也好想念他们,可惜,若果她不是赤炎火莲的话,还有资格去想念。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陡然间,脚底隐隐传来异常的震动,不似地裂的余震,而似一头狂暴的公牛,杀戮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步伐越来越快,震动越来越明显,隆隆声密集如战场上杀敌的鼓点,径直冲撞过来。 难道,自己刚才直射的凤钗失手了吗? 虫儿拍把小朋友的屁.股,冷声催促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牛魔王要撞过来了!” 问这世间还有哪条猎狗,追她追的如此紧切。 看来他的鼻子果真异常灵敏,今天这样测试他,他都能透过漫天的灰尘嗅出自己的踪迹,真是不容小视。 小朋友很听话,乖乖地找块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虫儿我看他藏好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自己的逃亡之路。此处离廛市稍有距离,只有借助此处错综复杂的巷道,朝主街上跑,昆沧逮住自己以后才不敢对她下毒手。 才想着,虫儿已经跃出丈里,自从身体被四道真气贯通之后,她运气的技术更进一步。周身练就的逃命本事,今天总要派上用场。 迂迂回回,转过一幢村居,虫儿回看刚才站过的位置,横空撞出一具高壮威猛的黑影。昆沧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加壮硕,四肢的肌髓仿若充入了大量的空气,结结实实得散发出阴森森的杀气。 虫儿边是逃窜,边双手拂过藏匿袖间的二十七枝各色宝钗。 一支失手了,姐姐就不信二十七支钗,还戳不倒你头小公牛。 “臭婆娘!你死定了!”昆沧看见虫儿逃跑的方向,点踏着撼动大地的重步,三步一跨飞升而起,巨石落崖般砸过来。 “笑话,现在才是姐姐猎杀你的真正时机。”虫儿双袖劲抖,自两袖间咻咻射出两枚钗标。 两钗一为宝蓝点珠镂刻金钗,一为鎏金银钗。这一金一银自带双彩,宛若浩瀚夜空底下灼灼溢辉的双色流星,更似芙蓉花伴月酣睡,池中粼粼荡漾的涵天水纹,既有着俗艳的清光,又卷着阴鸷的杀机,狠狠射向昆沧。 才懒得管他躲不躲得开,脚底一转跑个无影无踪。 罅细的巷道里,地面高高浅浅,杂草丛生,家家户户紧锁大门,只有虫儿孤独的脚步声自青墙间回荡。顾不得双脚的颠簸,几乎要跑出第一条巷道的时候,昆沧的身影竟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身后。 真是个好对手! 虫儿脚底一绊,趔趄摔倒,昆沧哼哼冷笑着减缓速度,一步两米的距离眨眼跃至她的眼顶。 虫儿翻身一滚避开他的袭击范围,继续仰身朝上,双手高举露于袖外,各执三支发叉。 这六枝发钗质材各异,良莠不齐,但是在她的指间散射着舒冷的杀光,仿佛这些精美的玩意不再是装扮美人的首饰,而是手底随她意动的杀人工具。 昆沧见虫儿亮出杀手锏,似乎是大吃一惊,果断一步稳踏在高墙的墙面,结果用力过度一脚崩碎踏住的地方,将墙砖间踢出一孔窟窿。 及时调整自己的角度,可惜来不及了,他上了虫儿的当,靠她太近。 在他转身的瞬间双手挥震,六枝朱钗一根不留,全全朝着他的大腿射去。 昆沧连连败退,一步一踏,将墙面踩出一排空洞。 那些朱钗宛如追击敌人的杀人蜂,死死咬在他的腿后,几乎要戳入他的腿肉之际,昆沧临空一翻自墙面翻身落地,动作干脆利落。 发钗先后擦身而过,在他坚硬的后背留下数道划痕。 “靠!” 虫儿啐了一口,挺身而起,继续朝第二条巷道跑去。 第二条巷道居然更为狭窄,任人跑起来穿梭自如,可是对于身高体壮的昆沧来说,似乎是老虎进羊圈,好进不好出。 索性不再逃避,乖乖在深巷内等他。 昆沧奔来看见虫儿正等他,下意识地蹲了一下虎躯。 虫儿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昆兄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昆沧的双眸已经被羞辱和躁怒撑得遍布血丝,粗重地嚣骂道“臭婆娘,老子今天也不管那诸葛辩玑有多看重你,老子今天就要你尝尝被生生撕碎的感觉。” “是吗?”虫儿玉指间捏出一根细钗,指向他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偏叫你来,因为你又蛮,又蠢。” “看看你今天破坏了那么多民宅,伤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你觉得自己还有脸回丞相府吗?” “你设计我!”昆沧吼叫道。 “我可没有那么聪明……” 细钗在虫儿指间冷冷点点,散发出日暮苍山的血色。 虫儿用比钗更冷的嗓音回答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冲动,自掘坟墓罢了,如果你现在肯放过我,我还可以替你美言几句,可是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你的结局就只剩一个~~~死定了。” “闭嘴,你这贼婆娘!”昆沧被虫儿触怒了底线,已经完全不愿考虑任何提议,此刻他已经被怒火攻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头脑简单的人,往往最好对付。 昆沧双臂一展,将头微微高抬,双眼似乎瞭望天际,又似乎在追寻什么不存在的力量,鼻翼剧烈地张张合合,呼吸着天地间微微有些浑浊的空气。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沉甸甸得注入了生命的力量,砸在脚底掷地有声。 他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碎裂的衣服间隙中,似乎有股黑青色的气流,缓缓注入到血脉中,由腹而发,转由四肢流窜。 但凡气流运行之处,血管亦被染作污浊的混黑,自肤表展现出隆凸的丘筋状,连淌过的肌肉也愈发露出硬尸般的酱色。 这些此起彼伏的青黑色丘筋只蔓延至昆沧的脖根,光溜溜的头颅依旧保持亮洁如新。 狭窄的巷道内,隐隐浅浅地回荡着昆沧略显粗狂的呼吸声。 虫儿看他行为举止怪异无比,盘思难不成他想振臂挥拳,再推倒些房屋,把她埋在墙石瓦砾之间。 她可不要在最美的年华,被人从土里挖出来。 私下将十八支钗全部抖在手心里,最后好心提醒他道“昆兄……你裤子破了。” 正文 第201章 快快快 “啊……死女人!”昆沧忍无可忍,放拳劈来,这次他没有将拳劲放入地底,直接对空击出。 此拳风类秋之驷风,掀起遮目的气浪,刚劲袭来。 虫儿借助巷道极狭的地势,借墙灵跃,待驷风杀伐过来之际,她的半身已经翻作卷浪的小鱼,在密密无绽掌风边滑闪而过。 昆沧毕竟是带着杀心,虫儿纵使避开绝大部分的拳力,仍有一部分击入她的右肩,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撑断皮骨。 虫儿咬碎牙齿,绝对没有哼出一声,反手漫天洒出十八支发钗,妄图阻断昆沧第二击重拳的袭击。 十八支发钗织如密网,各带绝情,零零散散飞击至昆沧的全身穴道。 “雕虫小技!”昆沧浑身遍布黢黑的丘筋,模样恐怖如鬼,他随手再挥一拳,劲力再胜一筹。 发钗靠近昆沧后,居然枝枝悬浮半空,不进不退,刹那间齐齐爆碎,裂作一堆烂珠破玉。 剩余的拳风倾斜击入墙体,转眼凿出一眼巨大的窟窿。 “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昆沧似有得意的朝虫儿嚣张道。 可惜他以掌接钗,自鸣得意的时候,虫儿早抓住时机,翻身上墙,直接由第二条巷道的屋顶,拼命跨至第四个巷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姑奶奶信奉的原则是,打不过就跑。 “贱人,啊……”昆沧恼羞成怒的吼声,在巷内回荡。 知道他转眼又会找见脚底,脚底的动作一刻不敢减缓,奔赴如兔,跃升如烟。 突然间眼前豁亮,主街果然就在脚前,这条街道依然热闹无比,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没有感受,到即将来临的灾难。 不行,她不可以再暴露自己。 只见眼前路过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车身由娟紫的纱帘层层叠缀而成,朦朦胧胧间,看透里面独坐一曼妙的身影,这妖娆的身姿在梦幻的紫色里愈发楚楚动人,驾车的鸟兽异常鲜亮,醒目的羽翼远远得就刺痛虫儿的神经。 天助我也! 虫儿心里欢呼,顾不得肩伤痛楚,朝下一跃,笔直坠落在驾驭鸟兽的位置。 驾驭鸟兽的男侍俨然吓了一跳,他俊眉怒挑,二话不说立刻提起铁拳朝虫儿一砸。 好倒霉,今天到哪里都是拳头。 “修齐,慢着!”幔中佳人的声音像是喝醉一般,婉转萦绕自云般的紫纱内溢出,连听的人也是要沉醉。 出门遇贵人,听闻美人出言救人,心里异常兴奋,挥手掀开紫帘,径自走了进去。 “混小子,你敢亵渎姑娘清誉!” 叫修齐的俊俏小生意外叫道,更意外地是他机警放手捉住虫儿的衣角,将她扯回后,却迟迟不敢掀开帘帐,坐在帘外瞎哼哼,决绝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什么?不让进? 生怕独坐的美人大喊大叫泄漏自己的行踪,还未看及她的天姿,虫儿一脚蹬开碍事的家伙,扑身一滚闪至美人身侧,一手紧搂住她的蛮腰,一手掏出最后一枝发簪,朝她喉头一刺道“美女,不要乱喊,我是好人。” “你混蛋,放开她!”修齐已经顾不得鸟兽的走向,一心扑在虫儿怀里的美人身上,隔着摆舞生姿的纱帘,俊秀的脸庞透出极度担忧的惨然。 “管好你的车,在下爱美心切,自然不会伤害美女。”虫儿将搂住蛮腰的手使劲一敛,美人不堪盈握的纤腰几乎被扭断。 “嗯……”美人低低一吟,居然将痛楚的滋味哼得声情并茂,情意绵绵。 “禽兽!”修齐懊恼骂道,但又怕虫儿伤害怀里娇弱的女子,只好边驾驭鸟兽,边提防她的所作所为。 “公子可不可以松松手,儛儿的腰快被公子掐断了。”美女酒醉的嗓音离离婉转,含着微醺的甜香。 “姑娘叫你放手呢,禽兽!”修齐时不时要插一句骂我。 “不好……”虫儿毅然决然地拒绝她的要求。 不是虫儿要做小人,方才钳制怀中佳人的时候,重压了右肩的新伤,如今痛不欲生,若松开她的细腰,万一她深藏不露,自己就会反被擒拿。 “公子可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叫儛儿的女子侧首看虫儿一眼,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愿意救人。 虫儿将她搂得紧密无间,只看见她的侧脸已然香艳绝伦,推想她的整张脸该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听过又怎样,姑娘也不曾将在下放进怀里取暖。” 极快回首远望,希求透过纱帐观察昆沧有没有追踪而来。 还好,他没有。 可是他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守株待兔,等着自己乖乖送上门。 这回玩儿惨了。 “公子是在被人追杀吗?”儛儿有意无意挪动腰肢,虫儿立刻将发簪戳入她的喉部分毫,故作神秘道“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美人银铃漫笑道“公子不用紧张,儛儿捏在公子手底,自然不敢大声呼救。” 她居然看出自己的促狭不安。 “姑娘既然如此为在下考虑,不如好人做到底,送在下去个地方,从此在下必定洗心革面,日日夜夜念着儛儿姑娘的善心。” 舞儿浅浅一笑道“什么地方?” “丞相府……”虫儿将手里珠釵错开舞儿的脖颈,沉郁道“要快马一鞭,那么快……” 赶在昆沧回家之前,由她亲自来唱黑脸。 儛儿娇躯微颤,大胆拿手指拨开虫儿的手,回眸再笑道“公子放心,只要公子想去的地方,儛儿一定送到。” 她的惊天容颜终于展露于眼前,虫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取世间最美好的青黛也描不出她雅致的远山秀眉,捧来璀璨的星月也点缀不出她水眸里的辉煌交映。 她是那样美好,宛若西湖碧波间的惊鸿妙影,更似三月桃花的粉嫩噙露。 虫儿慌忙收回三分理智将她的下巴扭住,搬回原位道“不要妄图用美色诱惑在下,在下早有了心上人。” 儛儿低低笑道“公子多情,奈何儛儿也是有意中人的。” 两人心照不宣。 儛儿命道修齐,快快将不速之客送回丞相府。 修齐巴不得赶走虫儿这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飞快地驾着鸟兽,朝丞相府驰去。 不用多久,丞相府即在眼前。 虫儿朝舞儿姑娘由衷表了谢意,远远跟她道了别。 儛儿姑娘仍旧不曾露出紫云般的纱帐,只含糊得问道“不知公子大名,你我可还会再见?” 正文 第202章 姐也是玩心眼的 虫儿摆摆手,洒脱道“如果不需相恋,为什么还要再见?今生得姑娘一次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五内,没齿不忘。” 干脆利落地留道背影给她,一头扎进诸葛辩玑的府邸。 他不知怎么心有灵犀,也正朝外走来。 难不成昆沧已经赶到自己的前面,先发制人。 虫儿心怀忐忑,软弱无力地朝他走去。 诸葛辩玑看见她居然回来了,阴森的凶相瞬间转为舒怀甜笑,道“虫儿,你居然自己……不是,你可回来了。” 虫儿浑身毛骨悚然,真的假的?他是把自己当他老婆的级别来接待吗? 虫儿踉踉跄跄趁势朝他怀里一倒,嘴里虚弱道“辩玑……救我……”似是道不完的委屈,俩眼一热,豆大的泪珠颗颗相连,滚入他的怀里。 她的肩膀,真的好痛,呜呜……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诸葛辩玑并未将虫儿推开,反而心疼得将自己打横抱起,朝她住的地方送去。 这…… 他的反应跟预想的简直大相径庭。 虫儿的脑筋有些蹊跷的怪感,自己和他有这么亲近的关系吗?他是不是演过头了。 或是今早的暧.昧叫他错觉,他们已经是可以上.床的关系。 虫儿被他抱着不敢反抗,小猫小狗一般由着他凭空的宠溺,暖风和熏般将自己送至房内。 他给虫儿安排的住处非常符合她的身份,男性气息十足。 庭外种着几片修篁半掩葱笼,数棵垂柳斜风戏雾。幽幽绿绿间徐徐升起一座雅致的庑殿小楼,围墙上嵌成排的直棂窗,窗口雕刻着回纹格心的精巧式样,古朴大方。 诸葛辩玑将虫儿送入卧房,她一看见那可睡双人的鸡翅木,露刻梅兰竹菊的双人床,肩头的伤入骨三分。 他把虫儿轻置床间,半卧着扶坐仔细,修白的双手毫无避讳来解她的长衫。 “丞相……”虫儿一把捏住他冒进的手指,忍不住绯颜如玉,娇怯怯地害臊道“衣服就不必脱了吧?” 阔袖里的珠釵滑入手心,虫儿用指尖颤抖地摩挲釵尖的锋利,表面上欲拒还迎,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俊颜。 “不脱下来,怎么看得到昆沧伤你多深……”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虫儿的长衫,游刃有余,简直跟脱自己的衣服一般迅速。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高昆沧出手伤人的黑状? 昆沧回来了? 虫儿煞是吃惊,看来他已经抢先,将事情发展的经过告诉诸葛辩玑。 难怪诸葛辩玑朝门外赶来,恐怕是要出门寻找自己的去向。 好想抽他…… 虫儿忍住他一层接着一层剥开自己的衣服,直至洁白的右肩裸露在他的眼前,一记仅有半只的拳印显露在白花花的皮肤里,血紫的淤伤怵目惊心。 “昆沧……”诸葛辩玑银齿碎咬道“我立刻给虫儿请最好的大夫医治” “不要啊……丞相,”虫儿羞怯地拉住他的衣袖,扯出真诚的神采道“虫儿现在只是女扮男装,如果大夫来看发现真相,岂不是要祸害丞相在黎明百姓间的美誉。” “可是虫儿的伤怎么办?”诸葛辩玑真情流露道。 “丞相可能不知,虫儿自己就是大夫,只要丞相替虫儿抓几副活血化瘀的汤药,再配合膏剂帖敷,虫儿好好在家修养数月,应该就会痊愈。” 他大概最喜欢听见自己说乖乖呆着,嘴上不说,眼睛里全是满意。 “该死的昆沧,胆敢不听命令,闯下弥天大祸居然还诬告你,说你故意逃跑,他们这些人,就是不如自己的族人可靠,这次应当杀鸡给猴看看!” 诸葛辩玑的回答,歪打正着,虫儿也很满意。 可是,他们这些人…… 虫儿心里疑惑片刻,抬手抚慰诸葛辩玑的胸口,继续落井下石道“丞相不必挂怀,今日只怪虫儿言辞鲁莽,触怒了昆沧,否则他也不会不顾丞相的颜面,撞坏沿街的民居。” 秀眉深拧,补道“也不知伤亡多少,会不会让女皇迁怒丞相。” 昆沧是诸葛辩玑的爪牙,他在外面守不好规矩,倒霉的自然是主人的名声。 “虫儿……”诸葛辩玑顺其自然坐在床头,将虫儿半果的身子卷入怀里,情意绵绵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替我考虑如此深远,自此以后,我诸葛辩玑绝不会亏待与你。” 呃……我……我不是想跟你好的意思。 虫儿佯装被他融化,紧紧贴附在他结实的胸口,眼珠一转道“以前总觉得独孤斩月器宇轩昂,轻易得了我的爱慕,如今才觉得他至冷无情,根本不若辩玑懂得女人真心,自此以后,我虫儿生生世世就要做辩玑的女人,绝无二心。” 其实虫儿能乖乖地回来,恰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愿意留下来帮他。 他对自己的疑心定然会消减一半。 “好虫儿……” 诸葛辩玑听虫儿表衷心后,眼里春波横扬,双手突然捧起她的脸,那莹润透亮的眸子里倾倒出丝丝甜腻的糖汁,把虫儿的一颦一笑淹浸入无边的香甜中。 他要吻来吗? 虫儿藏在袖间的手捏死了珠釵,摩挲再摩挲,直摩擦得指尖肿胀。 为了消除他的戒心,自己就当被狗舔了一口吧…… 他的眸子微微拢闭,纤密的睫毛伴随着靡靡的呼吸,翩舞似蝶,虫儿几乎感觉他鲜嫩多汁的唇瓣就要合上来…… 不要怕,姐姐吻过的男人早是数不清的了…… 千钧一发,虫儿“哎呦……”吟唤道。 不行……老娘实在做不到…… 诸葛辩玑被打断了兴趣,毫无懊恼,反而异常贴心道“虫儿,你没有事吧?” 看他情真意切地反应,似乎对自己也是动了真心的。 谁知道,吻你的人谁知道他的真真假假,他对你倒底是动心,还是动欲。 “我的肩,怕是伤了精髓,半个月都不能动了……”虫儿捂住右肩凄凄地哭了起来,反正哭得越楚楚动人,诸葛辩玑的帐就得算在昆沧头上。 “好虫儿……”诸葛辩玑将虫儿搂进怀里,又甜言蜜语地乖哄一阵,直到自己装困要睡下。 他耐心等虫儿闭上眼睛,才离开卧房。 他一走,虫儿唰得从床上坐直,直接脱去被他抚触过的衣服摔在一旁,如同敝帚。 这次的计划较为顺利,基本预计的目的都达到了。 昆沧中计惹了大祸,今夜肯定被关押起来,无法嗅探自己的气味。 最意外的是添加一道新伤,不过很好,这伤诸葛辩玑亲眼检验过,铁定认为自己今夜会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而自己正好可以利用他心里上的疏漏,今夜夜探丞相府。 正文 第203章 这叫隔墙听 跟青芜商量好了对策,虫儿取出几根缝衣服的钢针,稍微用烛火消毒后扎入伤口,放出些淤血,似乎伤痛也减轻不少,再加上诸葛辩玑晚饭时送来了治伤的膏药,贴上后筋骨立马清爽不少。 入夜后,蝉静鸟困之时。 虫儿穿上黑色的锦袍,偷偷潜入诸葛辩玑的庭院。 丞相府里的守卫森严,尤其入夜后严苛限制所有人的出入。每隔千米设有岗哨,来回巡逻的家仆检查严密,毫无疏漏。 索性青芜教授自己一种新的敛息心诀,可以收敛浑身散发的气味,不知不觉就可以靠近目标,不会轻易暴露。 这种无声无息的感觉,无端地叫虫儿想起傲狠那个恶人,他总会像飘在头顶的鬼魂,无形无踪,阴魂不散。 耗费多时,总算潜入诸葛辩玑的阁楼。 他的阁院自然是府里最为考究的,花草竹庭错落有致,布局安排简约畅然。 虫儿几个无声轻步相连,飞在阁楼外围的长廊栋梁间。所有的屋子似乎都摇曳着昏暗的烛光,一时很难判断诸葛辩玑身在何处。 正考量要不要进屋里去瞧一瞧,忽然,一声微弱的低吟自西厢房传过,吟叫的女子似乎既痛苦,又欢愉,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地哼唱着。 虫儿浑身一紧,这是什么状况?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去一探究竟。 待靠近出声的窗户,里面的动静越发激烈,有女子的娇哦,又夹杂着男子的粗气,一树梨花压倒海棠,**的情.欲充斥着整座房子,滚滚扑向窗外。 男子的声音最是悦耳,摻和着得意的香甜,每每折磨女子一次,他的抖音都会拉出宛若糖丝的轻颤,将房间里的女子缠裹至死。 呃……虫儿还想不清楚是走是留。 诸葛辩玑带着那无名的女子已经飞翔云端,双双痛苦且登仙的合音升至九霄,在半空燦烂若烟花。 活春.宫呢! 虫儿立刻羞红双颊,赧斥彩云。 好个诸葛辩玑,所幸早预料他不是真心待自己,若是被他的甜蜜攻势击毙,自己的下场也不过和床上的那位一样。 虫儿朝窗口啐上一句“贱男!”,准备转身去搜索红莞的踪迹。 诸葛辩玑略带着情.欲的嗓音,痴痴缠缠自房内传出“我走了许久,想我了吗?” 女子低低答应了一声。 虫儿这才听得女子的声音最是悦耳,仿如出谷的百灵鸟,脆生生地勾断男人的精魄。 “可好好在女皇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华?” “嗯,你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勤奋克己,熟练六艺,可是她还是不喜欢我,或许我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吧……” 女子幽怨道。 “怎么会?她毕竟是你的母亲。”诸葛辩玑似乎在摩挲女子光洁的肢体,五指在女子弹滑的肌理间,奏出缠绵的曲调,忽然转道“你在她面前可有表现出怨恨的眼神或情绪?” “她是谁?我怎么敢自不量力地忤逆她……在她的面前,所有人都要装得像乖顺的狗一样,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他们的交谈似乎关乎到某个威高权重的人物,虫儿本是要走的,如今看来很有偷听的必要。 索性临高攀登,倒挂在窗口的长廊内,拢耳窃听。 早知拿点瓜子来吃。 “很好,你要继续保持对她的绝对忠诚和服从,她喜欢的事情,你全要按照她的心意去做,凡事多恭维着她,不要忤逆她,争取得到她的喜欢……”诸葛辩玑一一嘱托道。 “辩玑……你知道我爱你,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仔细照办,可是我现在越来越害怕,因为我总冥冥之中觉得,她要把楚熙许配给你,而我……” 女子的声音渐渐哽咽。 楚熙?这名字似乎太过熟悉了…… 嗯……虫儿考虑一下恍然大悟,雀楚熙! 看来他们之间交谈的神秘人应该就是雀无极,那床上和诸葛辩玑苟.合的狂女,应该是朱雀凤族的哪一位公主。 虫儿轻视一笑,是哪位公主瞎了凤眼,看上诸葛辩玑这个贱男。 诸葛辩玑狠狠地吻住公主的嘴唇,吸嗦声后,直到女子哧哧求饶,才松开娇唇后,男性的成熟嗓音离离道“你再怀疑我的真心,今夜就不要回宫了……” 公主轻笑,笑得万种风情,柔情似水道“你是当朝的宰相,朱雀凤族最年轻有为的人才,母皇舍不得人才外流,肯定是要用自己心爱的女儿套住你,辩玑就算再爱我,母皇也不可能将我婚配与你。” “你还是信不过我,”诸葛辩玑重蹈覆辙,使尽手段,直到她忍不住大声疾呼饶命。 他才罢休道“雀楚熙目前来说是女皇最宠溺的公主,可惜她的性格娇蛮,不若你柔情似水,纵使有朝一日我被迫娶她,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有可以利用的价值罢了……”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可有价值?”公主纠缠不休道。 “呵呵呵……”诸葛辩玑笑意甜蜜道“你的价值就是乖乖呆在我的心里,让我呵护你到天荒地老,我的心肝……” 女子在他的魔爪下辗转巧笑道“你偏就嘴甜,我都说不过你……” 诸葛辩玑道“还有我的功夫也是了得,不然……你怎么……来,我再好好疼疼你……” 俩个人嘻嘻哈哈,耳鬓厮磨起来。 女子享受中,又道“听屏儿说……你府里……近来……进了个男客……轻点……” “你就好好叫屏儿盯着我吧,看看我倒底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公主巧笑叫道“我知道辩玑志存高远,那些女人不过是给你逢场作戏的暖.床工具,我只求辩玑的真心,最终是我的就行了……” 屋内的温度骤然间升高至烫人,诸葛辩玑断断续续解释道“新进府的虫儿自有用处,你不必介怀她的存在,等她帮助我们,得到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就会把她处理个干干净净……” “昆沧估计今日着了她的诡计,我迫不得已赏他一千皮鞭,待他好了,自然会对她恨之入骨,到时候我一声令下,昆沧定会叫那虫儿生不如死。” 正文 第204章 矶来了 俩个人,卿卿我我。 “辩玑,说你爱我……”公主尖叫道。 “我爱你,我爱你!”诸葛辩玑吼叫着发疯。 虫儿已经听不下去了,翻身一跳离开窗前。 今日听床颇有收获,起码证明诸葛辩玑心怀叵测,玩.弄的女性不胜枚举。 最可笑那金枝玉叶,居然连床上的情话也相信,难怪被诸葛辩玑玩.弄于鼓掌之中。 虫儿见这俩人大约还要在床上缠斗一翻,急速奔至诸葛辩玑的书房,或许今夜就可以寻出些线索。 悄悄推开书房的门,一面鸣竹迎月的十二折屏风映入眼帘,绕过再望,屏风对面接墙立着一血榉镂空刻花书架,密密麻麻摆放着些治国安邦的书籍,偶有史册典籍,书架两侧挂着些大家的山水名迹,气象恬淡深远,行笔干脆流畅。 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青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书房处处精雕,落落大方,文人雅士气息十足。 看来诸葛辩玑也并不是把所有精力花在应付女人上,这种男人宏图大略最爱藏于心底,阴谋诡计往往转眸既成,跟他打交道必须小心谨慎,听他一言更要反复三思。 虫儿感觉在泥沼里呆的时间越久,陷进去的危险越大。 赶快小心翼翼摸索他书房里每一处暗罅,探看是否有机关存在。 寻来寻去,在他书架的三腿矮几上,置一粉底花团锦簇窄口瓷瓶,色彩稍艳,形状绝伦。虫儿摸过去发觉瓶底牢固,心里登时窃喜。 微转粉瓶,咔嚓一声机关开启,轰隆隆的自书架后展开一道暗室。 暗室内雕梁画栋,趁着摇曳的烛光,添加不少神秘的色彩。 会不会太容易了? 顾不及心里隐隐的质疑,将暗室里的陈列仔细看清,陡然察觉里面更像搞阴谋诡计的会议室,密密麻麻的图纸汇聚其中,目不暇接地贴满整面墙壁。 粗看了其中几张,大约画得是一个地方,虫儿猜测此地若不是有什么宝藏,就是有什么神奇的宝物,否则也不会让诸葛辩玑如此研究。 偷偷藏起一张来,正准备打道回府。书房外远远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坏了!”心脏瞬间被提升至喉咙口,卡得大气不敢粗喘。 赶快跳出暗室,闭好暗门。书房是逃不出去了。虫儿急忙提力一跃,直接飞身上梁。 但愿进来的人不要抬头向上看,否则她…… 闭死呼吸,敛息凝神,虫儿轻手一抖滑出发釵,仔仔细细地观察地面上的一举一动。 书房门口的动静停了一停,房门再响起时进来一壮一瘦两名男子,这俩人似乎在门口专心对话,所以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 诸葛辩玑走在前面,乘着微微的慍怒,重步踱在书案前,威风凛凛地坐于藤椅,大手轻拍案几不露声色道“昆沧的事情,你这做兄弟的就不要再费力求情了。” 云沧紧随其后,端站着恭道“昆沧性急,遇事不够冷静,他那身板捱一千皮鞭的处罚,我这做哥哥的绝无二话。” “那倒是怪了,夜深人静,云沧不需要休息吗?”诸葛辩玑被人从温柔乡里叫了出来,心情恶劣。 云沧从容道“小人叫主人前来,就是要说这夜里才可以谈及的话题。” “哦?”诸葛辩玑长眉高挑,兴趣盎然道“什么话题?” “关于虫儿……呃……虫儿公子的一些话,属下不得不提。” 诸葛辩玑点首,示意他继续。 “第一,属下怀疑她接近您的真实动机,主人可曾记得在行风之时,曾有一个和尚来找独孤斩月,那和尚当时来势汹汹,且武艺高强,似有劫杀独孤斩月的意思,而且独孤斩月手下的两员悍将也不是其对手。” “可是虫儿却迫不及待地出手迎敌,凭她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居然也敢替那独孤斩月出头,纵使她有刻意讨好独孤斩月的嫌疑,也不可能傻到以死相搏。” “所以属下猜测,这虫儿与独孤斩月之间定有某种至深的情感,非常人轻易觉察。” “呵呵呵……”诸葛辩玑倏然笑起,送指一指云沧道“好个云沧,你这是借机讽刺我,轻易中了她人的美人计,才不问青红皂白,惩处了昆沧。” “属下不敢。”云沧并腿一立,深情严肃。 “你都提及了还有什么敢与不敢,不过今夜无人,本相也实不相瞒,我自然不会为了女人,伤害对本相忠心耿耿的兄弟,惩处昆沧自然有本相的目的。云沧你说的不错,再继续分析下去。” 云沧得令接话道“第二,属下怀疑虫儿姑娘的真实身份,还说那日的和尚大闹行风,当时他隐隐约约说要找回雪姑娘,可是独孤斩月说那姑娘死了。而幽碧也曾提过一个神秘人唤雪若,也是坠崖身亡。” “所以属下断言,那和尚口里的雪姑娘,就是雪若本尊。” “这不算完,那和尚当晚和虫儿,独孤斩月三人斗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直杀到将我们驱赶回行风,虽然后来场景谁也不曾多见,但是那恶僧第二日居然开开心心地住在行风,仿若不用再替雪若报仇……” “说得好,再分析……”诸葛辩玑听来了兴趣,鼓励云沧继续。 “幽碧那贱婢提及过,她怀疑雪若就是虫儿,如今回想起来,或许真有可能。” 啊…… 虫儿意外惊叹,大块头也有大智慧,今天他这句分析最叫虫儿胆战心惊。 “你应该说的还有一点……”诸葛辩玑笑道“这雪若如果真是虫儿,那她被独孤斩月表面嫌弃,被独孤斩月藏匿多年,也只能证明她还有更重要的价值……” “赤炎……火莲……”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虫儿心底颤顿时栗如孤雁,无端得绝望起来。 “云沧,你今夜真是点醒了本相,本相回忆起这虫儿确实有些古怪,我们捉住她那日,她表面上的话看似是滴水不漏,但是细细推敲,也存在诸多疑点。” 正文 第205章 反被污了 “例如,她只说夜里看见有人盗莲,可是独孤斩月得了赤炎火莲,肯定是藏匿颇严,她怎么会轻而易举就看见盗莲人。” “又例如,她一孤陋寡闻的女子,连鸴鹏这种贫贱的鸟兽也未见过,又是如何知道赤炎火莲这幽幽故国的神奇瑰宝。” “再例如,她嘴上说心甘情愿祝助我成事,却反复算计昆沧,还妄图逃跑……” “最后,她给我的那瓣火莲叶片,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 诸葛辩玑列举虫儿的条条罪状,他自己也似乎陷入某种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虫儿丝毫没有想道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犯下如此众多的弥天大错,若果有朝一日,叫诸葛辩玑猜出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这幽幽候府之中,虫儿一个女子身涉险境,无依无靠最是可怜,如果不能拿出完全的退身良策,迟早要被昆沧逮住撵死。 诸葛辩玑与云沧再论几句,挥挥手叫他离去歇息。 云沧拜别丞相,迈着轻盈的步伐迅速离开。 虫儿以为诸葛辩玑也会离去,结果他以为四下无人,走到安装机关的窄口瓶处,打开暗室从里面取出一叠图纸,伏于书案处描描画画多添数笔,反复比较后直到自己满意了,才谨慎收起图纸,睡意阑珊地离开书房。 等动静全无,方斗胆自梁间跳下。双腿早已经浑然麻木,没有一丝半点的痛觉。 今天真是把姑奶奶给累个半死不活,虫儿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强打起精神把他新画的图纸摸出来,依葫芦画瓢在自己得的那张上草草再补几笔。 此时大半夜已过,虫儿怕再不走就该碰见诸葛辩玑上早朝了,赶快掩饰好所有触碰过的东西。 夜游神一般飘回屋子里,倒头就睡。 真是睡得比狗晚,想得比鬼多。 日上三竿,虫儿卷在被窝里还不想起来,索性赖床赖到自然醒,看谁敢把自己从被窝里揪出来。 房门骤然推开,闪进一玉树临风的长身,诸葛辩玑穿着朝服逍遥无阻地进入闺房。 今日他的眸子仿若被仙汁玉露浸润过的琉璃,光彩熠熠,照射得虫儿都不好意思再装睡下去。 老天爷,可不可以让坏人长得丑一些,长得如此引人注目还要干坏事,真是暴殄天物。 虫儿从被窝里伸出半截脑袋,虚情假意道“丞相,这么早就去上早朝吗?” 诸葛辩玑呵呵软笑着坐到床前,眸色含露道“我都下早朝了,大懒虫还赖床呢!” 他毫无避讳地将手伸进温暖的被窝,悄无声息的举止油滑如同走蛇,软绵绵地触摸在虫儿光洁的背部。 虫儿登时好佩服他的演技,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演技精湛,结果他才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高手。 一把捏住他的坏手,禁止他继续滋扰姑奶奶的玉.体,嘴里吟道“丞相刚刚早朝回来,这是准备要睡了吗?” 诸葛辩玑的手保养精细,神秘一笑,反手控制住虫儿的手指,将她顺势一拉,整个人被一股缠.绵之力从被子里拉出,弹指间便卷在他温暖和熏的怀抱里。 他的视线滑过虫儿右臂上的三十六条旧疤,啧啧惋惜着将虫儿反抱入怀,深情款款得醉人。 见她痴痴不语,以下巴顶住虫儿的肩头,她一回首便可吻到他的香唇,那夹杂着男性特有的性.感气息,一股接着一股扫过虫儿的脖颈,仿如春日杨絮轻漫飘舞,拂到何处都是痒痒的。 虫儿的粉颊忍不住红润似阳,拉过被子遮住身子前的肚兜。 以后若是自由了,首先送颗雷凰给他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虫儿的身子好软好美,为什么要遮蔽起来?” 诸葛辩玑把人看个精光,朝后背浅浅送风,吹得我虫儿禁不住娇软起来。 他真是个调.情高手,知道女人的兴奋.点在哪里。 虫儿的一只手被他握住,只好将另一只手藏在被窝里掐住大腿,嘴里乖巧道“丞相今早容光焕发,想来是在朝堂上大战群儒,一展风采了吧?” 诸葛辩玑笑道“虫儿真是聪明,今早本相在朝堂之上的确舌辩群雄,乘了得意的上风……虫儿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虫儿赶快送上仰慕的甜笑。 诸葛辩玑道“今早有一群不服我的老臣,联名上书奏秉女皇,指责丞相府养凶为患,迫害良民,捣毁房屋,草菅人命。” 呃……虫儿的脑筋急转弯道“昆沧他……” 昆沧他定是要被捉拿问了罪了,诸葛辩玑亦难逃质责,心里突然高兴起来,怕太表露自己的心思,只好伸出舌头舔.湿嘴皮,借机压抑上翘的唇角。 “我们都没有事,因为本相已经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化危机为契机,转危为安了。” 什么? 虫儿感觉他话里有话,似乎引导自己一直问下去,故作风.骚道“讨厌,就爱买关子。” “呵呵呵……” 诸葛辩玑突然笑起道“虫儿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所以这次就借了虫儿的光,替本相和昆沧脱责。” “什么意思。”虫儿心里隐隐约约登时不太爽快。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早朝时,我将虫儿是盗莲人的信息,较为隐晦地传递给女皇陛下,这样一来,昆沧因为捉拿你而被迫伤及无辜,便可以合理地解释。” “再加上女皇陛下听到‘莲’字时心领神会,立刻明白本相,将知晓赤炎火莲藏身之处的人已经控制起来,女皇不但免去对本相的责难,还会暗中派人助我一臂之力,找出真莲。” “这样一来,本相和昆沧便安然脱身,而虫儿你……” “你诬陷我!” 明白了,他昨夜听了云沧的分析,将偷盗赤炎火莲的帽子,直接由那个虫儿虚拟的人头上,直接转架给虫儿自己,这样她就会被动地困死在丞相府,有可能还要被逼交出整朵假火莲。 虫儿怒不可遏从他怀里挣脱,轮起双拳翻身一起朝他心窝捣去。 诸葛辩玑黠光微闪,甜笑着双手接拳,朝体侧一拉揪在自己身后,虫儿像被捆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正文 第206章 我不服输 胸口直接撞入他结实的怀里,他胸前的金玉朝珠割得人心痛。 “虫儿激动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脸近在咫尺,神容焕发着灼灼的光彩。 “你不是要真心实意替本相找火莲吗?还是……你根本就是贼喊捉贼,盗拿火莲的人根本就是虫儿本尊。” “我没有……”虫儿避开头,防止自己的嘴唇吻在他的唇瓣上。他的手劲不可估量,任凭如何扭动双臂也收不回来。 “丞相今日太奇怪了,虫儿只是一名弱女子,丞相为求自保将罪名安插在虫儿头上,如果早知有今天这种下场,虫儿也绝不会投靠丞相。” 虫儿的肚.兜在摩擦下春.光乍泄,诸葛辩玑意犹未尽地朝着缝隙里探索片刻,眼神微荡道“虫儿不必矢口否认,等到水出石落的时候,你就会赞同本相的做法。” “不敢苟同!”虫儿继续蛇扭着身子。 “丞相今日在朝堂说的话,就是对虫儿的侮辱,丞相根本从始至终都在怀疑虫儿的真心。” “但是丞相别忘了,一旦虫儿背上盗莲人的名声,再扬播四海,真正的盗莲人就会逍遥法外。” 虫儿最后想争得一线生机,冥冥之中其实明白,似乎没有多大的必要。 “虫儿错了,”诸葛辩玑轻轻松松钳制着虫儿的反抗,水琉璃般的眼睛被她偶露的春光,染上了隐隐的欲色。 “你以为本相只想要那传说中的玩意吗?” 虫儿愕然停止反抗。 “确切的说,是女皇想暗命我找到赤炎火莲,借此威胁一个人,可是如果我到处宣传捉住盗莲人,懵懂百姓自然无知,可是野心家们便要蠢蠢欲动,照样可以引那个人的出现。” “反正都要达到目的,我只不过选择一条捷径,而你只不过失去些自由,何乐而不为?” 诸葛辩玑渐渐松开虫儿的手。 虫儿赶快双手掩住前胸,心里大骂他心机深沉,不露声色便将自己牢牢套死。 如此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入了新局,她若乖乖交出赤炎火莲,就是欺骗了他。 没有利用价值后,他会叫自己生不如死。 她若不交出赤炎火莲,从此背负盗莲的恶名,仍旧失去自由,甚至有可能还会卷入雀无极的阴谋。 而在此期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存在曝光的危险。 诸葛辩玑…… 虫儿好好端看他的笑眼,香甜地将人淹死。 是她太小看了敌人。 可惜,她这只卡在他嗓子眼的骨头,吞进去,或吐出来,还不是完全由他做主。 虫儿最后一驳将手抚摸住他的脸侧,意味深长道“辩玑这般看中虫儿,真令虫儿三生有幸。” 诸葛辩玑突然抽臂拍掉虫儿的手,终于撕破心仪自己的假面,一本正经道“其实虫儿在行风讨厌我的模样才最是可爱真实,难为你假意奉承我许久,让我也见识了虫儿的另一种风情。” 诸葛辩玑扯过薄被,遮挡在虫儿胸口,仿佛不愿再直视她的脸蛋,但似乎又有些害怕会因为某人致命的美貌,失去理智。 他的眼神里跳跃过轻若云彩的异常,可是比起他的欲.望和追求,任何异常都只能是浮云。 “虫儿聪慧,非一般女子可比,但是我希望以后虫儿的小聪明,不要留在考研我的耐心上,男人较之女人毕竟是危险,缺乏耐心的动物往往最是恐怖。” 虫儿闻他言,牙齿忍不住咬死嘴唇,昨夜他才刚刚疑自己,今日完全变被动为主动,将自己置于股爪之间。 既然他撕破假面,虫儿也不愿继续与他虚与委蛇,换了倔强的眸光,直把他盯个清清楚楚。 这世间的人都穿着两层皮,眼睛是看不透彻的。 “丞相一语惊醒梦中人,虫儿如今捏在你手,丞相愿杀愿剐悉听尊便,只是虫儿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诸葛辩玑疑道。 “给我在丞相府里随便玩乐的自由,我不会再要求出门,也会乖乖守在府里等死。不知这个要求,算不算过分。”红菀还没有找到,她不可以让青芜的希望落空。 他要利用自己,虫儿也要继续利用他,不然光叫坏人独占了便宜,起码她也不能吃亏。 生命不息,利用不止。 “这种情况下都想着玩乐的人,还会提到死字?本相只不过拿虫儿做个幌子,真正死的那个还没有亲自送上门呢。” 诸葛辩玑条件反射伸手来摸虫儿的肩膀,玉手被虫儿警告的眼神扼杀在半空。 他搓搓手指,敛回笑道“这才是虫儿姑娘最真实的眼神,不过我很喜欢。” 窗外传出云沧低低恭礼道“丞相,枭国的那位客人已经到了。” 虫儿赫然警觉,这云沧什么时候来到窗户底下的?为何轻如云烟,无隐无踪。 诸葛辩玑站起身子,不甜不腻朝她微微一笑,往门外走去。 虫儿完全失去了睡下去的兴趣,等他走远,赶快穿起男装,收拾好长发,尾随在他身后。 诸葛辩玑已经准许她在府内自由,遂从袖间掏出昨夜偷来的图纸,以图循迹开始勘察,丞相府里的所有楼阁水榭,亭台群宇。 他的书房没有隐藏红菀的可能,那他呕心沥血描画的建筑,会否就是府里的某处暗藏,而宝镜红菀会否藏匿其间。 每件坏事的背后,总会隐藏着好事的尾巴。 她还不算输的一败涂地。 丞相府里依山建楼,傍水修亭,处处有草木,甸甸繁花密。 数不清的春风拂遍满庭绿。 道不完的秋叶化雨连天黄。 虫儿现在有花不尽的时间研究这里,可是我的时间却又是极短的。 奔波一晌午,但凡外面可见的景致,似乎和她窃取的图纸相差甚远。 虫儿几步一跃跳至假山顶岩,搭手环观四宇,炽烈的日光笼罩着所有的极致美观的建筑群,看得人老眼昏花起来。 或许…… 虫儿将图纸再看一眼,这图纸并非全貌,似乎只是高塔的冰山一角,但这一角已然蕴含藏风聚水,水动风生,风生水起的玄学奥妙,最奇的当属内里构造精妙绝伦,似塔非塔,如虚还实。 从其中一处标记大约可辨是结界的石兽,可是却与自己所见的都不相同。 虫儿盘忖自己目光短浅,便未深思。 唯恐诸葛辩玑再疑惑自己的动机叵测,虫儿嘴里大叫道“如果把老子整日关起来,老子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 装作找不见出路,精神崩溃的抽风状,笔直朝假山下一跃,动如飓风,落如闲花,。 安全着地的瞬间,假山偏侧飘出一云金光闪闪的亮色云彩,刹那间明晃晃得蜇眼,虫儿条件反射闭紧眼眸,铅块般砸入金云。 一双冷凉的大手,自茫茫金色中玉龙出海,稳稳妥妥将虫儿的身子托入怀里。 斩月…… 正文 第207章 小金人 冥冥之中觉得,就是他的凉手举着自己,睁眼一寻,漫天刺目的金光把虫儿的眼睛再伤一次。 “什么干活!”虫儿拿手遮住璀璨夺目的光线。 “你不打算先道谢吗?”春光醉人的性感嗓音,从金色里脱颖而出,连耳朵也镀上迷人的金色。 虫儿微微适应来自陌生男子身上的奇异光彩,眯着眼再看他…… 简直被他迷住了灵魂,险些忘记了刚才还念及的独孤斩月。 这男子真是非同一般,淡金色的长发丰润柔亮,自头顶洋洋洒洒披散满腰背,宛若金色的银河自九天垂悬,却又比银河更加绚丽。 他的衣着华贵典雅,上面用尽金光烂漫的丝线,细秀着朵朵流云仙鹤,衣服中娟裹着松柏般挺拔的身子,仿佛翩翩起舞的瑶池嫡仙。 他的脸在浑身灼灼的金晕里,仿佛蕴涵天地间草木的精粹,花瓣的柔软,山川的层次,四季的隆重。 他比独孤斩月更疏凉,比独孤斩月更妩媚,这相反的两个词汇在他的身上糅合得淋漓尽致,极尽绝代风华。 他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男人。 可是她心里只有一个男人。 虫儿看到他脖子里俗气的金项链堆叠交错,十指间俗气的金戒指交相辉映,分明一具仙骨玉肉造就的非凡姿貌,却被这些蓄意雕琢的金饰,遮蔽了三分隔绝红尘的灵气。 边躲着他浑身上下的金光,边鄙夷道“谢什么谢,男人抱着男人,还矫情。” 说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虫儿不喜欢他,仿佛讨厌心爱的斩月潜移默化被这土豪金拉低了档次。 或许,也讨厌自己臆想着,会是斩月来救自己走出无望的深渊。 虫儿拍拍他的手臂弄皱的长衫,不太礼貌地扭头就走。 “在下白璃魄,敢问……”那金人毫不认生,主动自报家门,虫儿走在前,他尾随而来。 “虫儿的名字卑贱,就不告诉白公子了。” 她以为他会姓金。 “虫儿公子,敢问……”白璃魄穷追不舍道。 虫儿回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诸葛辩玑叫你来监视我的行踪?” 赫然发觉他的个子高挺,背着日光的时候,让虫儿清楚看见他微微露出银玉的牙齿,仿佛三年前,斩月的秘密还没有被自己发现,他还呵护着自己的时候。 那个又亲切,又温暖的笑容。 她是怎么了?看见他以后,反复想着斩月…… 他现在有了梅姑娘,他把笑容给了梅姑娘,他把冰冷和绝望给了自己…… 眼角滚出一颗不争气的泪珠。 她怕是想他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白璃魄从怀里掏出一方金色手绢,遮在虫儿的泪迹上。 那手绢汲取他冷香的体温,叫自己更加想念斩月。 她是怎么了? 虫儿一把揪过手绢,使劲套在鼻子上一用力,那金蚕细丝编织的薄薄金帕,被虫儿的鼻水浇灌透彻。 侮辱钱的滋味,还挺爽。 “白公子,这手绢你还要吗?”虫儿故意道 “送你吧。”白璃魄毫不介意道。 “那白公子还要跟着在下吗?” “我没有跟着你啊?”白璃魄又露出浅淡的笑涡,目色微凉道“我就是想问虫儿公子,解手的地方在哪里?” 呃…… “我不知道!” 虫儿扭头就跑。 白璃魄一把拉住她的手,将虫儿拖住说“你在宅子里转来转去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手如寒潭冰玉,丝丝渗透进娇媚的身子里,虫儿不由打个激灵。 他真是诸葛辩玑的走狗。 白璃魄也不顾她的反应,将虫儿朝最近的厕轩拖去。 “你知道厕轩怎么走,为什么还要拉着我!”虫儿挣扎着扯开他的手指,那手指修长如冰凌,寒冷得将她的手牢牢粘黏在内。 “虫儿公子不是说不知道,我告诉你怎么走。”白璃魄淡然道。 虫儿忍不住握紧空拳。 这哥们是个二百五吧?她和他有那么熟悉吗?他就把她往厕轩拖。 厕所……杀人……狂魔…… 虫儿的脑袋里突然飘出这六个大字,两条腿不听使唤得抖索不止。 “白兄的好意,弟弟我心领了,我从来不上厕轩,尤其是男厕轩。”虫儿尴尬笑道。 “不是叫你进去……”白璃魄依然不变声色道“只是麻烦你帮我守个门,算是回报我救你的恩情…” 这算什么理由?如厕也会有人偷袭不成? 赖不过这个姓白的,只好委曲求全地跟他去了厕轩。 诸葛辩玑家的厕轩状如花坊,万紫千红的花朵遮掩内里气味,轩中安置叫“如意桶”的马桶。桶底贮黄沙,上注水银,粪落水银中,无迹无味,可谓奢侈之极。 虫儿听见里面悉悉索索半天,接下来哗啦啦水声如泉奔泻,很是脆耳持久。 持久?! 呃……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种声音。 脸颊不自觉红色飞渡。 眼珠一转,虫儿踮起脚尖偷偷开溜。 “劳烦了……”白璃魄客客气气地从厕轩出来。 手里捏着另一方薄薄的金绢,将十指擦干净后,朝废纸篓里一扔。 虫儿震惊了,他这种人怕是擦屁屁,也要用金纸的。 他比自己,还要侮辱钱。 “好了……”白璃魄似笑非笑道“你报答了我的恩情,我们扯平,你可以走开了。” “嗯?”虫儿惊讶疑道。 “虫公子你有所不知,我这人有债必讨,施恩必收,我刚才在假山下接住你,你就要在厕轩门口替我守门,这是我的行事做人的守则。” 呃…… 虫儿点掐一下五指,算算今日是不是冲撞凶神,为什么从早噩耗到午? 白璃魄衣冠楚楚,朝虫儿冷冷一礼,要转身离去。 “白兄……”诸葛辩玑甜腻腻的声音远远飘来。 他看见白璃魄格外亲切,直到看见虫儿后,脸色微有怪异道“虫儿怎么也在此处。” 说着,他又猛然再看白璃魄,这一眼看得颇深,利如尖锥。 白璃魄见他来了,并未着急相迎,而是朝虫儿略略一瞅,满身粼粼散散的光华如避身繁叶,将他的表情一同模糊在云心深处。 “是我找不到解手的厕轩,正好偶遇虫儿公子,才由公子带路。” “是吗?”诸葛辩玑轻描淡写道。 他再看向虫儿道“虫儿带完了路,怎么不赶紧回去?” “我……” 她被迫帮人守厕所门来着。 正文 第208章 小金人的手,摸 “虫儿公子善意,说是等我出来后,再带我回客厅的。”白璃魄接过虫儿的话,替她解释道。 谁要他来帮自己编瞎话!虫儿翻他一击白眼,发誓要用眼神夹死他。 诸葛辩玑恢复笑意道“白兄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府里的人能替你效劳,也是她的福气。” 虫儿也赏他一击白眼。 诸葛辩玑故意忽略虫儿这个大活人,朝白璃魄彬彬有礼道“白兄第一次来嘲歌城,从枭国奔波数月,自然舟车劳顿,本相特意准备了佳肴美人,盛情款待白兄驾临。” 白璃魄不屈礼道“闻丞相之言,羞煞白某,白某只是一介商人,怎担当得起丞相贵眼相看。” 诸葛辩玑被白璃魄高抬云霄,笑得更是满足。 两人相互礼让着,朝摆宴席的宴厅施施而去。 诸葛辩玑故意让白璃魄先走半步,回首一把捏住虫儿的胳膊,暗下蛮力道“你也去……” 虫儿吃痛摔开他的魔爪,冷言拒绝道“丞相早晨才和虫儿撕破脸,现在就开始辣手摧花了吗?” “哪里的话……” 诸葛辩玑看白璃魄与他们之间已有些距离,低语解释道“这姓白的,你和他说过什么?” 虫儿陡然来了恼怒,气愤但仍然沉郁道“还能说什么?一起上厕所的话呗!” 诸葛辩玑微露怪笑道“他脱了裤子后,跟你的旧"qing ren"有没有一模一样?” “我的"qing ren"太多了,不知道丞相说哪一根?” 看来,他也变二百五了。 “呵呵呵……”诸葛辩玑放出笑容道“当然是独孤斩月……” 虫儿心里蓦地一揪,难道他也有这种感觉? 嘴上无动于衷道“云泥之别……难不成丞相觉得这白璃魄,赶得上独孤斩月的仙姿,你看他一身珠光宝气,根本是名副其实的土豪金,怎么可以和独孤斩月相提并论。” 诸葛辩玑也不反驳,继续捏住虫儿的胳膊,再接再厉道“看来,独孤斩月才是你心目中,最好的那根……” “先不要着急否认,等今日宴席酒过三巡之后,你就该求我放他一马了……” 虫儿被他捏得生痛,但心里又暗暗好奇,倒底这笑面虎凭什么信誓旦旦地说白璃魄是独孤斩月。 或许有一瞬是错觉,可是虫儿却清楚明白俩人的截然不同,因为斩月再也不会对她那样温柔微笑…… 虫儿这爱他入骨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诸葛辩玑见虫儿一脸严肃,不失时机地补充道“且希望是我多虑,否则你这枚鱼饵的价值,本相还要重新估量。” 他话里套话,说得真真假假,虫儿忍不住撇撇嘴巴。 宴厅里,歌舞升平,琴瑟和鸣,觥筹交错,灯火辉煌。 诸葛辩玑为一方之主,独坐东位,三杯微醺,和着招牌式的甜润微笑,细细观赏池中舞姬。 白璃魄与他带来的人均属贵客,位坐向南。 虫儿与云沧算是相府里的人,与贵客对桌遥望。 舞池里的靓影各个轻纱裹身,耳坠明珠,伴随着音乐婉转起伏,柳腰折,**软,逍遥烟浪,承波驾雾。 虫儿没功夫欣赏歌舞,视线全被白璃魄带来的仆人给吸引去了。 这人恐怕也是世间少有的奇人,且不说身上奇装异服,光是满头密密麻麻的小辫子,已经将整颗脑袋包围在中央。 仿佛鬼故事里的无脸鬼,后脑勺是长发,转过脸来还是长发。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诡都看得见。 虫儿趴在桌子上偷瞄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自从坐下就开始目中无人,胡吃海塞。 虫儿亲眼见他将一只鸡腿塞进辫子堆里,过一阵就飞出个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仿佛吃肉的不是嘴巴,而是辫子。 比看恐怖戏还要可怕。 虫儿惊悚得,都顾不得吃饭,遥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张大嘴终于在自己长时间目不转睛地洞察中,在成千上万个小辫子中若隐若现。 呃……原来他有嘴巴。 虫儿的下一个目标,是看他有没有长眼睛。 “白兄的这位朋友真是位奇人,简直把虫儿的魂给勾走了。”诸葛辩玑不知什么时候把心思移在虫儿身上,香甜笑道。 他一说话,舞乐戛然而止。池中的仙姬们亭亭一摆身姿,随风而逝。 诸葛辩玑特意留下几个领舞的翘楚,每位男宾身侧侍候一位。 白璃魄探手一搂,美人投怀,那娇娥简直被他迷住了,羞怯怯地软坐在他的大腿上。 独孤斩月何尝有过这种放.荡行为? 虫儿朝诸葛辩玑招招手,语里愤懑道“丞相太偏心,我也要个小妞坐我旁边倒酒!” 诸葛辩玑笑颜不减道“自己倒去!” 虫儿一口辣酒贯进肚子里,这猛烈,无法想象。 白璃魄摸索怀里美女的蛮腰,眼神却朝虫儿飘来,只是冷淡的一瞬,夹杂着潮水般的指责,仿若她喝酒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虫儿本要喝第二杯,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杀得片甲不留,只好将酒杯暂时搁置一旁。 对了,她为什么要害怕他? 再看白璃魄时,他喝着怀里美人亲自高举的佳酿,眼神虽是冷的,却盈盈都是满意。 他满意个头啊! 虫儿我的手想将酒杯再次端起,可是心底无端的发虚,冥冥之中总怕他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她是喝醉了吧? 干脆把半张脸藏进脖间的云纱,眼不见为净。 “我这兄弟唤作石皮,是我麾下的第一勇士,白某这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全靠他来保驾护航,称之为左膀右臂都不为过。” 白璃魄半天才接诸葛辩玑的话,大概是被美色冲昏头脑,反应也变慢了。 “哦?”诸葛辩玑来兴趣道“白兄这几年做生意,可曾听闻过独孤斩月的大名?” 虫儿一听斩月的名字,赶忙竖起耳朵细听。 白璃魄道“独孤斩月?那不就是被赶出龙族的倒霉蛋吗?” “听说他爱上人族美女,抽去龙脊,做了失去皇权的囚徒,这百年倒是生意做的还不错,几乎与白某相抗衡。” 虫儿“切!”了一声,懒得理他。 白璃魄听闻虫儿的嘘声,反问道“虫儿公子似乎对在下的话有异议,敢问虫儿有何高见?” 虫儿故意大声道“高见可不敢称,就是见不得有些人自吹自擂。” “难道虫儿公子觉得,白某的生意做得不如那皇族弃子?”白璃魄的声音骤然冷漠道。 正文 第209章 一刀切他的 “起码不像某些人,把挣得钱都挂在脖子里,好像守财奴一般,天天数来又数去……” “虫儿……”诸葛辩玑打断道“你不要故意激怒本相的贵客,你太失礼了。” 云沧离开自己的桌子,直接坐到虫儿的旁边。他的体量以绝对压倒一切的形势,占据了一半以上的桌子。 虫儿被挤压在犄角旮旯里,一阵接一阵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好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白兄不要理睬他,他一个……头发长,见识短。”诸葛辩玑接下来亲自安抚白璃魄道。 “无妨,无妨……丞相府里卧虎藏龙,虫儿公子也定然是身怀绝技,才被丞相如此看重的。” “这个嘛……”诸葛辩玑干笑道“说到卧虎藏龙,本相最器重的便是云沧和昆沧俩兄弟,此二人对本相忠心耿耿,且武技奇高。” “今日借此良辰美景,贵客迎门,不若让云沧替我们展示一段刀舞,也算烘托一下气氛,可好?” 云沧会舞刀?虫儿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白璃魄赶快谢过丞相,自腰间取出一柄一尺长,由黄金打制的弯刀,刀面黄澄澄得溢着冷光,刀柄镶嵌颗颗璀璨的宝石。 是把贵气十足的刀。 白璃魄离开座位,双手逞递给云沧,嘴里客气道“白某与云沧第一次见面,希望以此刀换得英雄的友谊,从此与云沧交个朋友。” “白爷客气。”云沧立即恭敬地接过金刀。 虫儿高高插嘴,一语双关道“云沧的体积如此硕壮,白公子那柄金刀似乎太小了吧!” 诸葛辩玑咳了一声,云沧接刀立刻从虫儿身后绕过,他的大脚故意踩她的长袍一下,眨眼的功夫,已然握刀现身宴厅正中。 好快…… 虫儿没想到十几米的距离,云沧眨眼便抵,速度已经达到极致的巅峰。 白璃魄没有返回座位,直接与虫儿同桌而坐。 诸葛辩玑的目光如炬,反复看了两人几眼,示意云沧可以开始。 虫儿偷偷说道“白兄,这里可没有美人给你倒酒哦……” 白璃魄目不转睛道“啰嗦……” 我…… 虫儿狠狠翻他一眼,姐姐才懒得理睬他呢! 看表演! 云沧捏刀一礼,将金色弯刀朝天一擎,于瞬间化出三个钝招,这三招分由龙盘,虎啸,豹鸣三兽所化,招招刚劲遒猛,步履扎实,一寸一拳,一步一脚,身姿挺拔如顶天苍松拳脚到位画云云翠柏。 那金刀幻作鎏金的细蛇,曲曲盘盘随招游走,奇妙无穷。 三招完毕以为是结束,结果云沧反其道而行之,陡然转为极致的灵活,由钝化活,更显百样玲珑。 云沧此时的轻灵,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凤飞鸾舞来形容,他的动作因为太过迅急,而将整个身体旋舞作一圆流动的气团,愈转愈疾,斗转星移间尽使出无数的功夫,令人眼花缭乱。 而那柄金刀毅然没有刀形,随着云沧激烈而又灵巧的姿态,将气团密密包裹在金光满射之下。 无须曲乐点缀,漫天的咻咻刀鸣,演奏出男儿凌云壮志的万丈豪情。 昆沧善力,云沧取巧,虫儿被云沧骇人的技艺震撼五内,情不自禁侧望身旁同样夺人眼球的白璃魄,他侧首的角度看似在观赏刀舞,实际上却在看自己,琥珀色的圆润眸子,注满一泓幽深的泉,将虫儿整个人都浸泡在泉水里。 虫儿心里顿时被柔化作汪洋,他看自己的感觉为什么如此情深义切。 他爱她吗?或是她爱过他。 白璃魄绝美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惧色,虫儿机警回看云沧,他的武技仍旧高湛,只是手里的金刀脱手而出,滑作金赤赤的杀光,弹指间飞在虫儿眼前。 云沧竟要杀她! 虫儿登时呆若木鸡,浑身血液凝结做冰。 那刀就在眼前,只一个呼吸间,便轻松贯穿虫儿的大脑。没有人迎身相救,连她自己也躲不开这攒电积风的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诸葛辩玑展手飞出折扇,那折扇空中划出扇圆,径直与金刀在虫儿眼前短兵相接。 “嘣!”的一声。 扇子的练白与刀子的明黄相融相济,摩擦出颗颗星火,扇子与金刀撞击后各改其道,朝不同的方向飞逝。 那折扇回旋飞舞,转个圆弧被诸葛辩玑摊手接下。 而那金刀乘着无尽的冲击力,先后撞击灯架,烛台,香炉。 “当……当……当……”折线飞行,直至朝白璃魄刺去。 虫儿还来不及叫他小心。 白璃魄略一侧脸,横刀划过,笔直射入他身后的朱漆圆柱内。 他那俊美无铸的颧骨处须臾裂开一道血口,深可见骨。 一股血红自伤口间股股缓流,淌过前襟,将金织的华服镌染作妖冶的罂粟。 “主人!”那叫石皮的怪人将手里半截鸡腿朝桌面一扔,要冲上来干架的模样,满头小辫子摇摇摆摆,欲要冲冠。 白璃魄眼神微示,石皮只好暂时吞下暴怒,站等主人发话。 “丞相似乎对白某不太满意呢……” 白璃魄冷寒一语,竟含着震颤寰宇的威慑力,他一个普通的商贾,神色言语竟然隐隐透海纳百川,万物朝宗的力量。 所有在场者均被扼杀了心智,虫儿觉得他这句话比起险些弑杀自己的金刀,更加催人心魄。 “云沧,你这个祸害……” 诸葛辩玑放扇一击,那扇子疾攻云沧的左腿,只听“嘎巴……”一声,云沧应声跪地,脸色或多或少有些惨淡。 “丞相息怒,云沧绝非故意伤害白贵人,只是这刀柄上的宝石光滑如冰,云沧一时没有捉牢,请丞相务必替小人申冤啊!” 云沧的额际渐渐渗透出冷汗。 “你……作孽的东西!”诸葛辩玑拂袖一扫,将桌间的杯盘碟碗荡至一侧,似有说不出的气恼。 他身侧的斟酒美人惊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跪地五体俯首。 诸葛辩玑绕过狼藉,直奔着白璃魄,嘴里微歉道“白兄勿要恼责,我这手下平素里踏实谨慎,今日大约被美酒醉了心智,手酥腿软得捏不稳刀,误伤了白兄,还请白兄看在本相的薄面上,原谅云沧的一时之错。” 诸葛辩玑甜言善辩,寥寥数句将这起事故推卸在酒醉的身上。 这世上误事的人都喜欢将责任推卸给酒水,可惜却不反思酒水都喝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210章 背后,偷袭 “什么?”那个叫石皮的怪人也不顾主人的意思,主动走到虫儿这桌,小辫子里的大嘴巴,隔辫露音道“石皮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只知道丞相的薄面知道讨要,我家主人从此以后就可以顶着疤痕不要脸了……” 白璃魄嘴角稍抿,石皮立即闭嘴。 “这……”诸葛辩玑很是怪异得望虫儿一眼,许是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说实话,她能有什么反应,这刀子破了别人的相,又不是心爱的斩月的小脸蛋。 无所谓地看看白璃魄脸颊的刀伤,真是割皮露骨的深度创痕,殷殷血汁自伤口里流个没完没了,看得虫儿嘴角一抽道“白兄不要乱动,虫儿是名大夫,可否由虫儿为你缝合一下?” 说着真要替他疗伤,诸葛辩玑再变卦道“算了,还是请出本相特藏的奇药来为白兄治脸吧!” 说罢,也就那么凑巧,诸葛辩玑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金色黐纹黑底锦盒,盒盖翻开,那片假赤炎火莲的花瓣就乖乖得躺在里面。 什么?! 他想验花?用在这种地方?用在白璃魄身上? 虫儿不得不重新审视白璃魄,诸葛辩玑当真觉得他是独孤斩月?或是他也存在什么巨大的利用价值。 虫儿我偷偷朝他脸上的伤口望去,表皮开裂作骇人的沟壑,内里红白肌肉交错外翻,实打实的真皮囊,纵使没可能是贴合人皮面具,而是施展障眼的法咒,也达不到如此真实无瑕,总会存在一星半点破绽。 “这是什么珍奇的草药?看起来仿若花瓣……” 白璃魄掏出金织的手绢,终于擦拭流淌的血珠,他一半的衣袖被血色挑染作屡屡红溪,仿若在金山银海里描绘一副血图。 “生肌活肤的奇药!”诸葛辩玑小心翼翼捏住花尖,朝白璃魄的伤口上悉心贴合。 虫儿紧张得站起来,退后几步。 假花毕竟是假花,涂抹了她的血汁也未必可以达到预定的功效。 她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朱漆的圆柱内,一截金光忽而闪烁,虫儿脑海飘过主意,偷偷朝后挪几步。 此时诸葛辩玑全神贯注地观察白璃魄脸伤的情况,云沧瘸着腿也跟附在一侧,其余的侍从娇娥亦专心致志。 没有人留心自己的举措。 虫儿佯装关心白璃魄,背手摸触到刀柄,暗里一拔……嗯……好紧…… 拔挪数次,金刀纹丝不动,虫儿咬碎银牙放力再搏,浑身的力量全部加注与手部。 诸葛辩玑突然间高抬贵首,视线立马就要射来觅虫儿的行踪。 “丞相,白某好像伤痛减轻许多。” 白璃魄以指尖按触脸颊上的花瓣,那花瓣原本妖红如心,贴在白璃魄的伤口间须臾开始褪色,渐渐转作淡粉,仿佛伤口吃走了艳色,煞是诡异。 “那太好了!”诸葛辩玑继续观察白璃魄的伤情。 虫儿的额头因为竭力地提劲而细汗丛生,心脏亦随着提高再提高。 “让开点!” 那叫石皮的怪人突然自对面走过,将虫儿蛮横一撞,俯首帖耳地站至白璃魄身后,把虫儿遮蔽得严严实实。 他这粗鲁一撞,恰好助虫儿一臂之力,金刀贯力拔出,赶紧隐着喜色反腕一收,金刀乖乖入袖。 她算是彻底堕落了,自“穿心”丢了后,什么垃圾都得往回捡。 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时,白璃魄脸上的花瓣已然纯白无瑕。诸葛辩玑轻手一抠,那白色花瓣仿佛油尽燈枯的老者,瞬间灰飞烟灭。 白璃魄的脸上恢复光洁细腻,方才血淋淋的疤痕完全不见踪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的血,根本还达不到如此水平吧? 呃……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诸葛辩玑的眼神最为复杂,偶露一丝悔色。 虫儿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血竟有如此神力,难怪鬼谷女当年喝个没完没了。 “真是……” 诸葛辩玑微切齿道“真是太好了,眼见白兄的伤口复合,本相就算陪上这世间罕有的赤炎火莲,也算是值得。” “什么!”白璃魄恍然初醒,极其感恩道“白某何德何能,竟可以让丞相用神物相救,受了丞相这等天恩,白某以后对丞相绝对忠贞不二,致死追随!” 诸葛辩玑闻言极其满意道“这天下商家财富,一半归独孤斩月,一半归白璃魄,今日能得璃魄真心相随,本相死亦无憾哪!” 虫儿表面绷着感动,心里简直被此二人得天独厚的作功给逼吐。 宴后散伙,独自回了阁苑,苑内灯火浑黑,寂寥寥得凄冷。 虫儿抬看一眼当空月华,连同这黯淡的烛光,冥冥之中有一种暗暗的杀机潜藏其间。 条件反射拢好衣襟,将下巴埋入云纱,此夜微凉,月光朦胧下的环境更凉。 无风的昏明,竹叶突然刷刷作响,响尾蛇一般招摇狂舞,虫儿的心随之一揪,渐沉腹内。 该来的家伙总算来了。 回首笑道“就知道你是假装腿部受伤,果然如姐所料。” 诸葛辩玑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亲自打断得力助手的大腿。 云沧冷在竹叶后,洪阔的声音穿过片片叶缝,震得翠叶沙沙。 “偏你猜得出来又如何,今夜我来收你的尸,有谁会联想到是我这个腿瘸的人。” “哈哈哈!” 虫儿笑道“收尸?你以为能吓唬得了姑奶奶?那片赤炎火莲货真价实,你的主子从此就会特别珍惜姑奶奶的命,你不会连这么低级的智商都没有吧?” 云沧语速不变道“你小小年纪出口歹毒,昆沧性子暴躁很容易被激怒,可是我不同,我有弟弟的仇恨加身,如何也不会被你轻易刺激的。” 虫儿双掌合拍道“好极了,诸葛辩玑大赏你弟弟一千皮鞭,你果然是气不过的,只是如果事情有更好解决的方法,云沧还会对虫儿下死手吗?” “此话怎讲?” “昆沧不过是皮外伤,如果我肯给你搞到一片赤炎火莲的花瓣,他就算是残废,吃了也会立刻活蹦乱跳的。”虫儿故意诱惑他道。 “你……难道整朵火莲一直在你身上?”云沧揣度道。 “错!是在你主子身上……” 反正是编瞎话,就看听得人信不信了。 “你胡说,主人从头到尾说,你只给了他一片花瓣……” 云沧的语调稍弱,似乎虫儿的离间计有些作用,想他诸葛辩玑是谁,有秘密瞒着奴才也是寻常之事。 正文 第211章 来不及了 虫儿继续落井下石道“你好好想想,如果诸葛辩玑只有一片花瓣,为什么今日舍得给白璃魄医脸?” “还有那白璃魄,一个男人家脸上破个口子有什么大不了,诸葛辩玑出手伤你后,还恬着脸给他治脸,而且从始至终都不肯舍一口给昆沧,这又说明什么呢?” 话说三分,点到既止。 想着云沧应该被自己唬个懵里懵懂,结果他很快反应道“先不说那奇花的事情,我且问你,白璃魄送我的刀,是不是你给顺走了?” 他真行,居然还惦记着金刀。 虫儿没皮没脸道“没看见……” “胡说!我亲眼看见那刀刺入漆柱,宴席结束后就不见踪影,思来想去只有被你拿走的可能性最大,现在快交出来!”云沧自竹叶间探手一讨。 “姑奶奶说没拿就没拿!”漫拂长袖,虫儿扭头就走。 “那你可就是逼我了……” 竹叶间嗖得一扯,冬风猎猎般自身侧滑闪一道影光,眨眼挡住虫儿前进的道路。 好快! 虫儿拨开被倏风扯乱的发尾,云沧高壮的身躯铜墙铁壁,想要击倒他必得在数招之内。 虫儿一面私下捏出金刀,一面斡旋道“你比你弟弟爱钱,连那么一丁点金子也舍不得放弃。” 话毕,五指旋即摆作排笔状,顺力一甩,珠釵已然刺向云沧的眼睛。 “你懂什么,混蛋!” 云沧侧头一躲的瞬间,虫儿两步并作一脚,直接踹在他被诸葛辩玑惩罚过的膝盖处。 只觉得脚底板似乎刚刚触及皮肉,眼前的人居然迅猛如雷风电雨,瞬间消匿于空气中。 该死! 虫儿的腿脚踹空朝前一栽,云沧竟然闪至身后,给虫儿腰眼狠狠送上一脚。 虫儿腰部中袭,如同被巨石砸击,一"kou huo"气险些没喘得及。云沧得意忘形哪里肯给她休息的时间,连连朝地面踩踏十脚,脚脚狠毒,意欲将她踏死脚底。 虫儿蹭着他的脚步不断滚躲,从屋门一直沿着石径滚至竹下草坪。 云沧贵在速疾,他分明招招皆可落脚在虫儿身上,却抱持着猫捉老鼠的玩心,故意略慢半拍。 此刻虫儿的腰背痛成一片,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玩死。 眼见他还要再踏一脚,躯体的痛火瞬间烧至心头,大呵一声“看脚!” 袖里金刀带着慍慍的火气,横削云沧半抬的脚腕。 “你不是说没有拿吗?”云沧见金影照月,临刀朝后一躲。 “没被捉到的贼,能是贼吗?” 虫儿找准机会翻身一起,蹲着朝他的膝盖以下连划数刀,霎时间金光流彩,刀影连作一弯曲折的金色锋芒。 此刀设计极为巧妙,虽是金器却轻如鸿羽,尤其刀柄满缀珍宝,瑰丽异常,可是握在掌心十分趁手,根本不会滑脱。 云沧这个骗子,居然将自己的恶毒之心归结于刀柄的光滑。 念及他酒宴上对自己早起的杀心,心里更是极端气愤,奇筋八脉的真气顿时调度顺畅,虫儿只逼退他半步后,立刻翻身跃入竹林,揽臂一拉柔韧的竹竿,绷劲再松。 数十根翠竹携带着急急的弹力,刷刷刷得朝云沧抽去。 云沧边躲边用手肘抵挡,可惜他不是昆沧,竹竿的纷纷抽劲也叫他吃了些苦头。 这还不算完…… 虫儿随手甩出腕间残存的水滴长链,送力默念心诀,那长链顿时变作十米珠链,颗颗散射着翠冷的玉光。 挥动手腕摇拽长链,反复朝云沧的各个肢体抽去,虽然没有耍过鞭子,但被珠链肆意抽打一下,也是刻骨的生痛。 云沧生硬吃虫儿两击珠链,神情变作阴沉沉的可怖模样,他的身形在不断抽打的珠链里突然消匿,连那颗疑是月光光的大光头也不反光了,仿佛从人间瞬时蒸发,鬼魅一般来去无踪。 虫儿我暂收水滴长链,屏息再看,四下一片死寂,倏然头顶月光被黑影遮蔽少半。 “糟糕……”根本来不及抬头,一道黑电从天而将,不知是掌还是腿,一招劈在自己的右肩,如同搓骨扬灰的撕痛,脑海一片空白。 虫儿应声轰倒,自肺腑涌出一口新血。 好……好…… 含血冷笑道“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 黑影稳妥着陆后,云沧伸手讨债道“金刀拿来……” 金刀……金刀……难不成这金刀里有什么秘密? 虫儿握住金刀,将嘴里的残血倾力吐尽,问道“你要刀……难道是放过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你只中我云天一脚,我弟弟的九百九十九鞭的血海深仇,还没有讨要回来呢!” 虫儿听他一言,也顾不得**的疼痛,忽而呵呵狂笑起来道“你和昆沧在打压虫儿这件事情上,还真是兄弟同心啊,不过有一句话云沧可否听过……” “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云沧不为所动道。 “这就是……我命由我……不由人……!!!” 爆吼一句,虫儿从怀里掏出阳镜青芜,对阳镜大喊道“师傅,看你的了!” 只一声吼完,同时用金刀划破手腕,汩汩的鲜血纷涌如溪,嘀嗒嘀嗒全部送入青芜的浩瀚镜内。 青芜古朴的镜光,被虫儿的鲜血渲染至夺目的红浪,它受了千年雷暴的荼毒后,第一次如此吸食源源不断的药血。 虫儿知道,自己和青芜都在孤注一掷。 “什么东西?”云沧的眼底溜走一些怪异的光彩。 青芜咕咚咕咚喝着虫儿的药血,镜面由巴掌大小,转眼变作井口,再无限伸展做一圆巨大的镜界。 那平淡无奇的界面因为吸食了独一无二的血汁,陡然翻腾作排山倒海的血潮,一波未平,再掀风潮,红煞煞得触目惊心。 “你……”云沧被眼前的血色天地惊呆半晌,两脚不断后移,似有逃跑的迹象。 “来不及了……”虫儿诡秘一笑道。 无数条如烟如丝的红练,自青芜的体内漫天飞舞,最终将整个阁院包围个水泄不通。 但是内里已经变了另一幅天地,乌压压的天际厚重地盖压在疮痍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死亡残留的血迹,到处都是难以呼吸的灰尘,人在这里已经分不清自己倒底是在人间,还是在炼狱。 正文 第212章 妖妖凌 慢慢的,有些僵死的尸体从四面八方慢慢地围过来,这些尸体无论是新皮,还是旧皮,均泛着干枯的尸青色,皮肤紧紧包裹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身体上飘着零星碎布。 他们的眼睛,或黄或灰,深深凹陷如眼眶,如同被剜掉的窟窿。 “这是……什么?我在……哪里?”云沧满目可及的地方,已经布满张牙舞爪的干尸。 “好好享受吧……”虫儿低低嘲笑道“也叫你尝尝活死人的滋味……” 只说着,捏出世间仅存的果果,朝活死人指挥道“杀了他,果果就赏给谁……” 活死人陡然裂开破嘴,声浪连天道“果果……果果……” 成千上万个活死人一齐涌向云沧,将这只可以飞在虚离顶端的雨燕,牢牢锁压在尸山之底。 虫儿本是看着云沧疲于应付无数的活死人,可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态度渐渐变作欣赏,仿佛活着的这些年来,就是想再欣赏一次尸堆作峰,血流似海的畅快场景。 她的心在跳,她的血在烧,她的所有热情全部灌注于一处——那个莫名其妙的红痣也异端得兴奋起来。 云沧忽然加急了速度,他的身躯几欲摆脱活死人的纠缠,可是活死人的数量太多,千万条胳膊捆死他的大腿,将他从高处硬硬拖拽入地罅。 “好…极…” 虫儿的心里突然邪恶得叫好,那胸前红痣陡发起一股畅快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淌,流过手腕,流出刀伤,滚滚流进青芜的浩瀚镜内。 她的红痣与青芜镜背的“阳”字,不约而同地扩张再收缩,一下接一下,仿若心灵共鸣,却又拌和着癫狂的痛苦。 云沧被活死人缠烦了心智,开始变得躁怒不安,他的身体在活死人此起彼伏的纠缠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健壮的四肢开始愈变愈细,而他的头颅暴起道道黑色的筋管,凹凹凸凸煞是骇人,两道眼眸已经变作黝黑的死涧,止不住得溢出邪恶之气。 和昆沧恰恰相反。 “他,怎么会是妖?”虫儿大骇所见。 “原来是妖……”突如其来的声音,自身前虚无缥缈地传漫而来,定睛细看,说话的不是实实在在的人,而是一具虚幻的影子,这影子满头血色长发,只看背影已然被那天成的狂傲之气震慑心魂。 什么时候多出个影子来? 那影子仿若心灵感应,回首望虫儿,血红色的瞳眸,刹那间封印她的嘴巴,虫儿的身体一并被锁死,分毫动弹不得。 她见过他,这红发红眸的陌生男子,在冥冥之中虫儿见过他多次,似乎每次在特定的场合时,他就会现身。 胸口的红痣与青芜的“阳”字,再一次剧烈地扩张再收缩。 “虫儿,幻境编织得差不多,你可以去问他了……”青芜催促道。 虫儿见红发男子的嘴唇微张,居然鬼使神差跟着他一起回复道“不过是只妖,先玩个半死不活再说……” 她,好像被他控制了…… “虫儿……你说什么呢?还不快去!”青芜似乎没有发现男子的存在。 “我说……” 虫儿的整个人几乎都不受控制,跟着红发男子一起厉声道“阳珠,你居然敢命令我?” 这一句,语气杀伐至极,残忍绝伦。 她和他始终异口同声,连表情也一模一样,完全像一个人。 “虫儿!” 青芜着急了“你怎么了,你着了魔障了吗?你再不快快动手,我织得幻境就要耗干你的鲜血了!” 对呀!伸入青芜的手腕陡然伤口撕裂,鲜血如井喷溅,青芜在情不自禁地吞食虫儿的血液。 “青芜,我被一个人给摄住魂魄了!” 虫儿不断挣扎,结果身体更是个木偶般,丝毫不挪。 她的胸口,要被撕裂…… “哪里还有他人?” 青芜言语稍慌,但仍然抱持镇定道“虫儿,现在你和我一起发力,我的浩瀚空间,也快控制不住浩瀚空间的欲.念,要吸干你的血了……” “快!快!快!!” 催罢,虫儿绷定神思和青芜同时运力,各自拼命收敛,嘣的一声轰隆,她终于将手腕从镜界拔出。 青芜瞬间恢复原状,咣当砸在地面。 虫儿被甩至那影子矗立的位置,竟将影子撞个纷纷消散,再不见踪影。 青芜借血编织的幻境也开始慢慢褪色,外围的活死人渐渐融化在周围的空气里。 糟糕! 顾不得手腕上的伤,虫儿提起金刀撑力一迈,那云沧被活死人的幻想搅乱心智,再加上体力虚耗,软泥一般倒在地面。 整个幻境如退潮般缕缕往青芜的镜内收缩,活死人狰狞可怖的面容,也如海市蜃楼般,愈发淡薄起来。 云沧似乎翻然醒悟一切都是幻觉,支起身体打算再战,虫儿唯恐他拼死一搏自己不是对手,提前一脚踏在他的胸口,想将他反复挣扎的身体一脚踩倒。 “你个死妖怪,我要揭发你。” 一只脚踩不住他,虫儿所幸整个人坐在他胸口,来个泰山压顶。 “混蛋……”云沧挥起软拳来击打她,虫儿坐稳朝后闪躲,随手一刀插刺在他粗壮的脖颈侧,几乎入筋。 金刀锋利的尖刃划破云沧的表皮,泛黑的污血自脖间流淌,虫儿看着他变形的恐怖脸庞,心里无端兴奋起来。 这不像她,她是这么了? “你敢再多动一下,我就砍掉你的脑袋,妖怪!”虫儿近乎冷酷道。 “呵呵呵……”云沧黑洞洞的眼睛诡异地盯着她,死光敛聚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造幻,我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知,在这幽幽古国本就存在大量的妖物,我们没有自己的家园,当然要投靠在有权有势的种族中,才能保得生存。” “你不是散妖吗?” 虫儿看他似乎放弃抵抗,仍提高警惕道“诸葛辩玑在丞相府养妖,难道不怕女皇知道会惩罚他?” “散妖算个什么垃圾,有的甚至连物形都没有脱离,只够在野地里吃点低级物种……” “我和昆沧已算中等的宗妖,可以依附其他贵族的种氏来生存,战斗,杀戮,直至灭亡……” “你以为女皇就不养妖?你以为独孤斩月就不养妖,这幽幽古国的人只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都要豢养几只像样的宗妖,来替自己卖命。” 云沧的语气稍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苦痛。 身为战斗力极高的宗妖,却也只能沦为依附别人的猎犬,如同附骨之蛆。 可悲,又可恨。 正文 第213章 给你个药吃 “你在诸葛辩玑身边这样久,有没有见他拿出一面嵌入‘阴’字的古镜,那梅姑娘腿伤的痂蛊,是不是幽碧故意布在她腿上的。”虫儿抓紧问道。 云沧对她的问话嗤之以鼻,魔鬼的容颜露出可恶的怪笑。 虫儿反手极快在他的大腿上狠刺一刀,提刀重新割入他的脖颈侧,那金刀刺出的血窟窿,随着刀锋抽离,喷出一股猩臭的黑血,这些宗妖平素里人模狗样,原来身体里的血却乌黑猩臭不堪。 “唔……你敢……”云沧的整颗头颅,黑筋暴起,条条怵目惊心。 “快说,否则下一刀就砍断脖子。”虫儿无情催促道。 “主人取你整朵赤炎火莲都没有告诉我们,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们更多的秘密……” 云沧咬牙忍痛道“至于幽碧,她不过是个低微的凤族贱婢,功法逊色,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任何痂蛊?” 虫儿回想,幽碧也确实不像什么有高深功法的人,跟她一起的隐浓倒还有点本事,而且和傲狠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 虫儿将金刀朝云沧脖子里多刺分毫,更多的污血从血脉中洒落,染黑一片土地。 “今天你在宴会上,一开始想攻击的对象就是白璃魄吧?”奇怪他把头极差,险些射翻本姑奶奶。 “丞相担心他是独孤斩月假扮,故意叫我削开他的脸皮看一看真伪……结果那家伙货真价实,毫无作假。” “那你为什么还要他的金刀,你想吃里爬外吗?”。 “你以为我是自己贪图金子吗?都是更强大的宗妖,强迫我们必须每月缴交给她的,她捏着我们的命脉……”云沧突然闭嘴,显而易见不想再多透露一丁点信息。 他今天说的确实很多,有些人就爱藏话在心里,不拿刀子出来,他说不出真心话。 虫儿一恍神,云沧居然硬挺起腹.部,一下将她掀翻在地,虫儿狠狠盯他,刚才的形势发生惊天逆转,云沧摆腿挺身,已然站立在自己头侧。 “你……你故意跟我说话拖延时间!”虫儿伸手指他。 月光背影下的云沧,看起来格外阴森。 他恻恻笑道“你都知道我是妖了,当然应该知道我们宗妖体力恢复极快!”戳他的那一刀,黑血迅速结痂,形成巨大的黑痈。 “所以你们才更有利用价值!”虫儿后悔自己的蠢钝,居然忘记对手是妖。 最奇怪的是,拥有如此功法的宗妖居然甘心做狗,更是令人费解。 “闭嘴,碍着主人的面子,本打算教训你一翻,你居然造幻害我,还刺我一刀,今日非要卸你一条腿,才可结我心头之恨。” 说着,云沧残忍地露出黑牙,高抬大腿,这腿周卷出稠稠的妖风,就如他疯狂撕裂那些虚幻的活死人一样,一脚就要踏断虫儿的腿。 虫儿金刀紧捏在手,最后一搏,静待他落脚在腿的时刻,削断他一只脚即可。 云沧胜怒一踏,虫儿冷淡一等,都等着血溅双影。 细声异响…… 云沧粗狂的身影随声一倒,俯地不起。 呃……这是什么情况?虫儿爬起身子悄悄补踹几脚,那妖怪昏死不醒,仿若被巨力击中脑部。 阁门飘过一抹金影,眨眼消匿。 虫儿抄起青芜,向那金影追去 沿路四转,那金影早已不见踪迹,分明还飘散着金霜的身形,逐渐融进月华里去。 他为什么要救我,倒底是何居心? 虫儿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怎么偏没头没脑跟着跑出来,万一半道被…… 呃……怎么还有空想这个。 驻停脚步,准备返回去给云沧多补几刀。 “虫兄,如此急迫,是要折回去毁尸灭迹吗?”清泠泠的声音自头顶升起。 虫儿寻声一望,那声音的主人姿态娴雅,坐在阁楼的第二层斜脊上,一手转摸镇宅的石质窫寙:(音:亚于),一边冷冷朝她打招呼。 看他金衣玉服的轩昂模样,已经早早换去被血污染的华服。 “老白……” 虫儿抬头敬道“大半夜的爬那么高,不要脚滑掉下来摔死你。” “可谢谢虫兄的善意……”白璃魄继续摩挲窫寙的头颅,没有下来的意思。 看他是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心里明知道是他出手救自己,只也装着糊涂道“老白你自己慢慢玩吧,小弟先走一步……” 白璃魄倏而翩翩降落,眨眼挡住虫儿的去路,虫儿恰好一头撞进他脖子间的金链子里,华丽丽得碰个星光灿烂。 “唔……”捂住鼻子痛呼,这一脖子金项链也太硬了。 “我说……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回去毁尸灭迹吗?”白璃魄旧事重提,分毫不让去路。 虫儿立刻警觉道“你在装糊涂吗?刚才出手救我的人难道不是阁下吗?” 一招便轻轻松松将中级宗妖放倒的人,她得防范着点。 白璃魄拂过胸前晶莹珠宝,眼神里的光彩更甚一筹,他冷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不是救你,是故意引你来……” 她就知道,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最靠不住。 立刻撤退三步,单手叉腰道“你勾.引我来,想干什么?” “注意你的措辞…… ”白璃魄冷淡道“是叫你来……”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虫儿的袖口,割破的腕子仍旧滴淌余血,将袖口染得绯红入丝。 白璃魄闭了嘴巴,临风漫来。 虫儿机警后退时,他已经准确得捉住她受重伤的手,翻袖一看,微微皱起眉头。 “男男受受不亲……” 还不等虫儿唠叨,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柔软的金丝绢,小心翼翼地将腕间的伤口扎实。 纯金的丝绢在月光下,隐隐浮起一层金火,虫儿的心,无端被他电了一下。 “你……” 虫儿的手腕敏感到,可以感触到他的均匀呼吸。 白璃魄包扎好伤口,从怀里掏出一枚香丸,不由分说突然塞进虫儿嘴里。那香丸芬芳入口,即刻化水,搅拌着津.液一咽进肚。 说来也怪,丸药竟也带着无名的温暖,一路烧进心田,方才损失的血汁,渐渐被重新补充体内,跟云沧打斗时受得伤痛,也减缓许多。 白璃魄…… 正文 第214章 晚了 虫儿感激得看他一眼,他的眼睛里同样氤氲着琥珀色的凝华,纵使如此淡然的薄温,却足以热情的令她心跳加速。 她是疯了吗?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产生爱慕的感情? “谢谢……” 虫儿想抽回看着他的眼神,可惜被他深深吸引,拔也拔不动。 “不用谢……”白璃魄恢复淡然道,“只是颗毒药,而已。” 毒药!难怪会灼烧五脏六腑。 呃! 虫儿呕……呕……呕狂吐起来,这香丸早已被身体吸收个干干净净,哪里吐得出来。 “姓白的……为什么要害我!” 忽然想起自己不怕中毒,假装跪倒地面捏住胸口,仿佛自己就要毒发身亡了。 “这毒药发作的时候,脑子如同被刀砍斧劈才对……”白璃魄面不改色,正确指导道。 “我的头……”该死的,虫儿抱住了头。 “给你吃毒药是因为,今天云沧舞刀,分明挨刀的人该是你,却叫我的脸破了相,我早说过,白某有恩必收,有仇必报。” 白璃魄也半蹲下来,他用手扶起虫儿的双肩,掌心的冷凉透进虫儿的骨肉。 他……好像一个人。 “所以你偷袭了云沧,又骗我吃了毒药?” 难以置信,世间还有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他……死都不可能是她的斩月! “刚才替你包扎伤口,接下来白某该收恩了……” 白璃魄旋即改变挟持虫儿的动作,直接将她圈进怀里,冷言不改道“听说诸葛府里出了个盗花贼,你可知道是谁?” 原来他是第一条上钩的鱼。 “不知道,吃了毒药,脑子太痛了不清楚……”虫儿避开他靠近的身子,他两臂一合将虫儿紧紧夹在怀里。 “是吗?诸葛辩玑临危救你,足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极重,你又不是女人,他也不好男色,看来真相只有一个……” 白璃魄的嘴莫名其妙地靠近,虫儿的脸莫名其妙地火烧。 这是什么逼供,如此销.魂?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盗取赤炎火莲的……贼!!” “我……” 他好聪明,不愧是搞商业个体的,很有分析的头脑。 虫儿一时找不到解释,只好讪讪打岔道“没想到,哥的事迹已经编入传说了……” “少废话……东西呢?”白璃魄脸一靠来,虫儿立刻撇头躲开他的嘴唇。 “东西给了诸葛辩玑,刚才在云沧面前,你大概也听见了吧!”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在偷听,她的谎言就正好骗倒两个人。 “是吗?”白璃魄质疑道“你精得和猴子一样,会傻到将如此奇珍异宝,双手承献诸葛辩玑?” “猴子?我只是一只被你捏在手心的蚂蚁啊……白……白……白哥!”生死攸关,不得不屈服。 白璃魄冷冷将虫儿松开,山水辉映的眼睛把自己看个透透彻彻,吓得虫儿忍不住环紧胸口。 他的目光太深邃,她的厚脸皮竟然不是对手。 一时间白璃魄不再说话,沉浸如熔金的雕塑,淡金色的长发借过月光的清韵,叫人好一顿神魂颠倒。 她,是要移情别恋了吗? 他静时若止水,欲动若狂风,突然一把从虫儿腰间拔去金刀,架上她的脖子道“东西,交出来……” 他利用美颜害她分神…… 她……他讨厌他! “姓白的,你小人……” 虫儿朝他愤恨道,突然朝远处的影子娇道“丞相,快救人家……” 白璃魄露出一脸郁闷的神色,虫儿想定是自己的表演技术太差穿帮了,他大约考虑几秒,最终还是回头看去。 这也行? 虫儿欢天喜地一把抢回金刀,准备叫他尝尝刀锋割肉的压迫感。 白璃魄意料之中两指一夹,稳稳捏死虫儿的刀,她甩了几次,刀锋仿佛粘黏着他的手指,万分牢固。 “你就这点本事?还敢跑出来兴风作浪?”白璃魄看起来多少有些无奈。 他真是激怒了她,虫儿叫道“土豪金,叫你看不起我!”匆匆掏出青芜,照着他的脑袋,结结实实给了一击。 关键时刻,师傅还是顶用的。 白璃魄应声倒地,虫儿爬起来撒腿就跑。 根本没跑两步,白璃魄金灿灿的罩袍飞展而来,他的袍子又宽又沉遮盖头际,金色的朦胧里,两条玉凉的长臂蛇状缠绕,将虫儿牢牢捆在怀里。 这算哪门子的功夫,冷绵绵得把人缠到浑身发软。 金袍把俩人笼罩其间,厚沉沉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虫儿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憋涨,脸红彤彤的快喘不上气。 “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不管是人,还是花,亦或是别的。” 呃……这家伙脱了外套,身子更冷的贴在后背,简直是冷漠的在耍流氓。 虫儿朝后捣他一肘,深可入腹,白璃魄全无反应,更贴近耳边冷道“给我,给我东西……” “啊……烦人的家伙!” 虫儿两臂架作三角,拼命朝后面捣去,白璃魄依然不哼不哈,她的力量仿佛全都击打在棉花上。 “给……我……” 白璃魄的声音冤魂一般,反复纠缠我。 “给我,给我,给我……” 虫儿疯了,被他不知羞耻的行径逼疯了。 提刀朝后一插,感觉对方终于放手,虫儿迅速滚出他的袍罩,见鬼一般躲他远远的。 白璃魄独站在那里,须臾才从衣服里探出脸来,他的脸庞不悲不怒,一只血淋淋的手执着衣服,倾世淡然道“你……竟然……对我……挥刀……” “咣当……”金刀坠地。 “你……你……你逼我的……”为什么他一句谴责,偏如重锤砸入她的心里,让虫儿心里懊悔不断。 “你以后小心点……我会好好报仇的。”白璃魄咬咬牙,虫儿浑身禁不住颤抖。 完了,完了,云沧那里算一刀,白璃魄这里算一刀,她以后在丞相府里的日子可怎么混呀。 眼见白璃魄踉踉跄跄走过来,虫儿把心一横,索性趁他受伤将他拿下,万一被他缠死了,自己便是腹背受敌。 念及此处,赶快嬉皮笑脸道“白哥你受伤就不要动怒,我是大夫,帮你看好伤口,咱俩算扯平好不好?” “晚了……” 正文 第215章 恶人等于恩人 白璃魄从脖间取下那堆金项链,挥手一抽展作一线流光的金鞭,在空中盘旋作圈圈流光溢彩的金圆,朝虫儿套来。 “妈妈呀!”虫儿迈开两条大腿,抱头鼠窜。 真是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阎王,尤其是白璃魄这种专业讨债的阎王。 白璃魄忍着身上的刀伤,手里挥舞着金鞭,一鞭接一鞭在耳畔回响,抽得虫儿心惊胆颤。 突然特别期待遇见府里巡夜的家奴,可惜今夜好像死光光了一个也看不见,虫儿孤零零得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他驱赶到偏僻的一角。 放眼这一角,该是丞相府里人迹罕至的偏处,高墙遮目,阴森狭窄根本是个死胡同,这个第一次来丞相府的白某人仿佛开了天眼,轻车熟路就把虫儿赶了过来。 虫儿背靠着墙摸一摸浑身上下,除了一截水滴长链,完全没有防身的武器。 哎……她应该晚点再捅他。 白璃魄轻扫金链,那链子坚硬如钩,把虫儿头侧十米高的墙体击打出一窝深坑,扬虫儿一头石渣。 “咳咳咳……”虫儿朝反方向躲避。 “想跑……”白璃魄再飞一鞭,梆梆两声巨响再敲出两窝深坑。 “不跑,我不跑……” 被纷纷扬扬的土石呛得喘不上气,白璃魄遥遥站在几米开外,冰冷冷的连尘土也不敢靠近。 “赤炎火莲交出来,我饶你小命……” “可我真的没有啊……” 虫儿靠着墙,负隅顽抗就是这个滋味。 “那……”白璃魄骤而剧冷道“除非你长翅膀飞出墙去,否则就乖乖交出花来。” 欺人太甚!! 虫儿屏住呼吸,拉出半截水滴长链,既然他不愿放过自己,虫儿为什么要叫他好过。 “这个……你弄坏它了?”白璃魄幽幽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送给我的。”虫儿敛劲一抽,水滴长链亦要幻长之际。 白璃魄棋快一招斜劈金链,金链瞬间颗颗掀起粼粼金光,宛如上万柄追风的金光,茫茫向她刺来。 金光灼目逼得虫儿睁不开眼,明晃晃中觉得白璃魄含着冷怒,随光一同霸身欺来。 她又怎么得罪他了…… 蹲下身子企图避开他致命一袭。轰隆巨响,尘粉漫天。 避尘一看,白璃魄的金链居然将原先凿击出的三个石坑连作一体,把高深的墙体抽断一块,露出一缝裂痕,足够钻出去个人。 这…… 虫儿盯着白璃魄的一举一动,他的腕力如此惊人,只要自己有逃跑的动作,他下一秒准会叫自己血溅当场。 “你……” 白璃魄似乎懊悔自己出手鲁莽,语带威胁道“你敢从这个洞里逃跑,我就……” 说着挂在肩头的罩袍忽然落地,露出他修长的身躯,只是腰侧猩红淋漓,汩汩得往出渗血。 他抚腰一顿,似乎体力不支的模样。 虫儿莫名心底痛了几下,马上责备自己不该同情敌人,丞相府里估计已容不下她,趁着大好的机会,虫儿从地面偷抓一把碎土,待白璃魄睁目瞪她之机,扬散土渣。 他立刻拂袖遮面。 虫儿单手撑地,两腿纵力,噔噔两步蹿进微狭的缝隙。 “回来!”当白璃魄气恼的声音荡出缝隙时,她已经逃出丈米。 府外荒地野草,道路崎岖,黑黢黢的见不到半个鬼影。 虫儿拼了老命奔离一段野径,白璃魄并没有追出来,凉飕飕的夜风吹得她顿时清明不少。 她为什么要跑呢? 这问题第一个浮现脑海,诸葛辩玑验证了赤炎火莲的真实性,一定会惜她如金,那云沧和白璃魄碍着丞相的颜面,肯定不敢动她。 自己这般没头没脑跑出来,才证明自己做贼心虚,而且昆沧寻味追踪很快就会找到她的踪影,到那时才会生不如死。 虫儿这没来由的逃命之路,怎么觉得分外乌龙。 正考虑要不要回去,一股劲风将后侧的长发掀至胸前,足见来者气势汹汹。 难道是白璃魄这个讨债鬼? 哪里有思考的时间,虫儿将水滴长链朝后甩出一米范围,蛮力一抽。 那刚近身的家伙仿佛没有防备,闷哼一声中招倒地。 虫儿不想跟他缠斗,咬紧牙关再接再厉,将那起身的黑影转眼甩在脑后。 “你等等!” 黑影粗哑的声音尾随而来,竟然是那满头小辫子的石皮。 虫儿跑得更欢了。 “你等等!”石皮脚底升风,几个飞步竟然跑在自己的身侧,一头小辫子被烈风吹拂得此起彼伏,万蛇狂舞的诡异模样,仿佛他根本没有长脸,脖子以上全部种了茂密的辫子。 宗妖…… 虫儿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白璃魄常年在外做生意,养几只宗妖防身很正常。 “大胆妖精,你家主人派你捉我回去的吧!” 说着提起水滴长链,往他身上连抽几十下,越抽越狠,恨不得抽残他。 石皮不哼不喊,居然呵呵笑起来道“公子先停下,我有事跟你说。” “想得美!” 虫儿再抽他几下,心里开始深深恐惧,他想跟自己说什么,难道说用头发吃了她行不行吗? “真的,公子先停下!”石皮跑的如此极速,却依然笑的出口,那笑容深深藏在辫山辫海里,什么温柔看起来都像是带血的阴谋。 “做梦!” 他纠缠的虫儿好生害怕,迫不得已将水滴长链幻成长绳,朝他身间连甩数十圈,将猝不及防的石皮从脚缠绕到头,密密麻麻得不见一丝缝隙。 “哎呀,我是……” 石皮的最后几个字被水滴长链缠绕进颗颗玉珠之中,再次倒地。 虫儿哪里敢多作停留,急急忙忙从他身上跨过,留他一个人在长链里挣扎,自己好跑个无影无踪。 正想的极美,月影里又闪过更大的一片黑影,在地面投射一块斑驳的黑色形状,连扫过的草木也被镀上一层黑雾。 月黑风高杀人夜。 人倒霉的时候就会这样,恶人层出不穷。 虫儿索性看看是谁,仰头一望巨大的黑色鸟兽,破开层层气浪,斡旋攀高至云空极巅,一个漂亮的俯冲转眼朝自己飞来,它的速度快似电闪雷鸣,分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柷鸫……” 正文 第216章 又是一个师傅 虫儿颤抖地唤出它的名字,为什么会对救她一命的鸟兽感到害怕,只因为它黑夜的映衬下,如同无际的绝望吗? “你过来!”石皮边松解缠在身上的长链,边朝虫儿奔来。 柷鸫乌黑的翅尖斩破空气的阻力,扫荡过石皮的后背,将他重重抛坠在半空。 一只铁手从柷鸫身上伸出,在虫儿冲撞柷鸫的瞬间,准确无误一把将她拉到鸟兽的背脊。 “是你?” 虫儿惊魂未定地看向柷鸫身上的御兽者,他这算是第二次救她吗? 御兽者不由分说,一掌劈在虫儿的颈侧,他连一个字也不想多提,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虫儿敲晕。 看来这次,他不是来救她的。 昏沉片刻,仿佛看见石皮甩动一头长辫,坐在自己的旁边,虫儿迷迷糊糊问他为什么要捉自己,他的辫子阴森震道“拿你的灵魂来种辫子呀,一具尸体种一根发辫,我已经种一头发辫了。” 呃…… 虫儿索性坐了起来,看来今日受的刺激不小,连梦魇都分外恐怖。起身觉察自己坐在一颗参天大树下,四周空旷无物,淡淡飘散着一些迷离的烟霭,如同云岚之巅。 “阿嚏……” 浑身禁不住打个寒颤,这里的氛围冷冷清清不像凡尘,我情不自禁环起胸口,赫然发现外穿的袍子被人层层解开,露出里面的肚.兜依然坚守岗位。 难怪会觉得冷…… 冷得虫儿想杀人的心自肺腑升起。 羞恼系好盘扣,虫儿点起碎步朝树后躲去,此树拔天离地,光是树干已然粗壮到骇人的程度,走出数十米,才沿着树干转了半弯,一具颀长的仙影贴靠暗处,眼底端详着阳镜青芜。 “流氓……禽兽……小偷……” 恼羞成怒,扑上去夺回师傅。那偷东西的登徒子完全不屑看虫儿,伸出大手顶住虫儿的头,任她拳打脚踢也贴不到他的皮肉。 胳膊长就是这么嚣张。 “闭嘴,还你。” 那坏人终于转头望她,脸上戴着半截羽毛精致的面具,一双眼睛机警地打量着虫儿。 虫儿乖乖闭嘴,他信守承诺,果真将青芜还给了她。收好青芜,下一个动作就是踹他一脚,报他随便解开姑奶奶衣服的仇恨。 坏人从容抬脚一踩,稳稳将虫儿高踢的脚尖踩在脚底,旋即将她另一只脚也踩定。 他一个高大的男子踩压在虫儿我的靴子上,气定神闲稳如泰山,把虫儿痛的冷汗丛生。 “阳珠,哪来的?”他指在虫儿胸口处问道。 “什么阳珠阴珠?这叫阳镜青芜,是我的师傅!”虫儿尝试挪动脚板,坏人纹丝不动。 他把脸上的面具朝上移送,将额前的散发梳拢在后,露出整张风韵成熟的脸庞,这张脸上既藏着岁月的历练,又刻着男儿稳重的风骨,沉积着时间和智慧的结晶。 看他的岁数应该比独孤斩月年长些,自然是散发出成熟的魅力。 可是,年纪大了还耍流氓更加可恨。 虫儿偷偷摸到青芜,盘算照着坏人的头,再拍他一镜子,坏人一把捏紧虫儿的手腕,慢慢问道“你是,什么珠?” 他莫名其妙地看过虫儿的头顶,而虫儿恰巧看过他手掌的虎口,有颗樱桃大小的血痣,夜色难掩其诡异的猩红。 “姐是珍珠!” 暴怒朝他捣出一拳,看他踩自己踩的从容不迫,怎知她的脚无形中被踩大几码。 坏人轻飘飘朝后躲去,虫儿转身就跑,今天吃了白璃魄给的毒药后,腰不酸腿不软,血气通常,体力大增,熬了这么久依然健步如飞。 回首观测敌情,那坏人原地站立,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虫儿朝哪个方向跑。 呵呵,傻瓜。 虫儿拼命朝远方跑去,跑了许久终于将坏人甩在地平线以下,登时春风得意连跃数十米,一道黑气腾腾的飞影从地缝一展而起,快如鬼魅,吓得虫儿朝地面扑倒,免遭不测。 什么情况,待细细探个究竟才看出蹊跷,原来是柷鸫乘风展翅翱翔,只不过脚下并无裂缝,它是从自己脚底的另一个处较低的浮界飞过来的。 换句话说,她被围困在一方浮界之上,而且上面光秃秃的只有一棵树,一只鸟,还有一个老帅哥。 虫儿趴在地上万念俱灰道“你想怎么样?” 坏人终于踱着慢步缓缓走来,他保持着怪异的话语,淡然道“我叫,绝心。” “绝哥,您想怎么样?” 他大费周章把自己绑架到这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留在这,拜我为师。”绝心幽冷道。 “不可能,我有自己的师傅,而且我的脸上嵌有追踪散,诸葛辩玑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虫儿看他是不甘寂寞,要她这鲜花一般的美女陪他终老。 难道…… 他是到了婚配的年纪,抢自己来当老婆,好繁衍下一代? 不该吧,绝心分明说只要自己做徒弟。 呃……谁敢保证师傅不惦记徒弟。 “只当,徒弟。”绝心仿佛看穿她的念头,语韵稍冷道。 虫儿还是信不过本要拒绝他,他朝地面摸过一把黑漆漆的东西,走过来在虫儿脸上闻一闻,然后出其不意将黑色的东西抹在她的脸上,正是拍入追踪散的地方。 难道这片浮界上到处是仙药灵草,随便摸一块泥巴都可以化解毒药,虫儿有些奇怪道“什么东西,闻起来酸酸的。” “柷鸫的shi……”绝心要解释。 虫儿做了个打住的姿势,知道了,除了柷鸫……也不会是其他东西。 “谢谢绝哥替虫儿解毒,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一女不能嫁二夫,一个和尚不能入两个佛门,所以……再见。”虫儿扭头朝其他方向继续寻找出路。 绝心依然没有跟着她,任虫儿把整个浮界跑了一圈,真是毫无出路可言。 难道……自己真的要老死在这里? 东方即白,金乌初现,虫儿对于被强留在绝心身边也渐渐适应,仿佛只是一场惊悚的华胥,一夜之间竟从诸葛辩玑的鱼竿上,跳到绝心的鸟笼里。 难怪诸葛辩玑说他是个疯子,竟然疯到让自己做他的徒弟。 或许,他也是另有目的…… 绝心无声靠近,披着朝霞的红叆,愈发衬托他五官坚毅。 “考虑一夜,思来想去只觉得你是因为某个理由,才迫不得已将我强留在这里,不管理由是什么,我是不可能再拜个师傅……” 掉头看他,恰恰他也在观察自己,带着某种不安的因素,极快藏入眼底。 “而且,我也不会傻到从这块浮界跳下去,如果我的身世注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被发现,其实留在这里也算是觅得桃源。” 只是红莞怎么办?她若不在丞相府,会在哪里呢? 兜兜转转跑了一圈,蓦然回首竟又回到起点。 青芜肯定是要失望…… 正文 第217章 纯洁的羽翅 情不自禁地想起独孤斩月,那个她爱如生命的男人,纵使隔着一个天上与地下,也难以阻断遥远的思念。 默默离开绝心身边走至浮界的边沿,疏慢的晨风夹杂着新日的希望,在云空里回荡,虫儿尽量保持平衡立于浮界蜿蜒的边线,嘲歌城高高低低飘荡无数个浮界,如同九霄沉浮着无数颗星辰。 赫然发现雀无极的无极殿尽然斜对着下方,难道说脚下的浮界才是嘲歌城最至高无上的空间。 将凡尘踩在脚底的感觉分外开心,虫儿噙着笑意走回绝心身边,仰头问道“我是不会给你当徒弟的,反正我也跑不掉,是不是也该给个睡觉的地方吧?” 绝心居然没有再强迫她,慢道“爬上去。” 他指指树。 高抬贵首眺目远望,这参天大树,爬上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好吧,我放弃,那起码给条被子,端盆洗脸水,做点早餐吧?” “爬上去。”绝心不容置疑道。 好吧…… 虫儿只得开始爬树,待她气喘吁吁爬上树梢时,绝心已经睡过午觉,准备驾驭柷鸫巡城。 树梢密叶繁杂,里面藏着几幢精致的木屋,柷鸫的巨巢也在其间,虫儿哪里还有气力参观新住处,随便挑选一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真心希望世界太平,永远过这种可以睡大觉的舒心生活。 接下来的几日,绝心态度平平淡淡,除了每天使唤虫儿去树下把柷鸫的……清理干净,偶尔也会带些好吃的回来。 虫儿每天往返树上树下一次,半月后变作两次,肌肉结实身手也矫捷起来。 绝心不善言谈,只喜欢跟柷鸫接触,一月后他用柷鸫脱落的羽毛给虫儿做了张面具,可以将脸深深藏进面具中。 除此之外绝心居然送给虫儿一根金针羽苞,不过为了防止她逃跑,羽苞里的羽片全部拆除,只留一根针状的金剑,不用时可盘在手腕里,用的时候展力一放,即是攻敌要害的利器。 青芜没有过多的责怪,虫儿也暗自发誓一定替他找回红莞。 绝心偶尔会当着虫儿的面练习金针剑,他的金针羽苞极细且长,无坚不摧,最主要的是展开后居然是对纯黑的硕大羽翼,气势压人。 不过他轻易不用羽翼飞行,因为柷鸫会生气。 知道他有故意教自己的成分,虽然不是叫出口的师傅,但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开始在树下刻苦打坐练习。 两个月后,得闲在树下练习金针剑的基本走势,正练习得如痴如狂,浮界边悄无声息地掠过一片洁白。 点挑金针剑横贯蔚蓝的天空,那洁白一飞一扬被树干挡得隐隐约约,等刺出一剑时,他已经默默出现在虫儿面前。 骇然收剑改锋侧道,依然刺进他洁白无暇的纯色羽翅里,几片细绒纷纷落散,那微微盛怒的熟悉俊颜赫然眼前。 “好放肆……” 雀漓潇一身雪白华裳,肩负一对完美无缺的白色羽翅,尤如刚从云心借来的无暇光彩,散发纯洁的白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半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只是消瘦了很多,背着翅膀的身子看起来轻妙无骨。 虫儿不好意思地取下金针剑,生怕弄坏他的羽翅,嘴唇一直颤抖得不敢说话,连手指也颤巍巍个不停。 “绝呢?” 雀漓潇淡扫一眼忽视道,皇家志高无上的韵味自他的眉眼间,缓缓溢出。 扮着男装又戴着毛茸茸的面具,虫儿尽可能低眉顺目,不然他会看清自己眼睛的颜色。 这是为他好。 尽管心里无端的紧张,却觉得从此错过才是真好。 如果彼此没有缘分,何苦还要见面。 装聋作哑地摆摆手,示意绝心不在。 将金针剑小心翼翼收回腕间,再以男人的姿态恭身一礼,准备离开他的视线。 雀漓潇看到虫儿的后背显然有丝悸动,他试探问道“你是谁?我见过你吗?” “他是,哑巴。” 绝心凌空出现,手里攥着乌黑的羽翅吓人一跳,遥看柷鸫很不高兴的模样怒飞冲天,尖锐的鸟鸣震荡云翳。 他竟然从柷鸫的身上直接展翅降落,难道是怕自己借机逃跑? “绝……” 雀漓潇将视线转移到绝心身上,绝心没有理睬他,单手置着乌润的羽翅几步快至浮界边沿,飞身滑翔。 “等我……” 雀漓潇再看虫儿一眼,虫儿扭头别开他的视线。 他收回疑心,腾云驾雾般挥起白羽,追在绝心身后。 两人一黑一白在云间追逐,互不相让自由翱翔于蔚蓝的天野,如同徜徉的鱼儿卷在浪波里嬉戏。 虫儿的视线将俩人追逐极远,直至云海深处。 昏夜,由不住来到浮界边沿,独自立在高处鸟瞰金碧辉煌的无极宫,灯火阑珊的层层叠光如梦似幻,绚烂的让人心痛。 “认识?”绝心总能用最短的词语,表达完整的意思。 “漓潇做的红烧肉很好吃,仅此而已。”灯火隐隐投向绝心孑然的身上,总觉得他坚毅的外表下,隐忍着某种能量。 “离他,远一点。”绝心道。 “为什么?难道他的身份决定我和他的远近?” “你,不祥。” 呃……竟无言以对,难怪将她困在这里,感情是维护世界和平呢。 不由捏紧拳头,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看的出来?” 绝心看一眼虫儿的头际,意味深长道“你的未来,血色。” “你能看出未来的颜色?”虫儿煞是惊讶道。 绝心不再回答,抖展金针羽苞飞回树顶木屋。 他今日不太正常,两次使用金针羽苞,可见她的身世或许会给靠近的人引发血光之灾。 早知道就赖在丞相府,尅一尅诸葛辩玑那个家伙。 “你把我留在这里,就不怕我尅死你啊!!!”朝树头嘲讽一句。 索性睡在树底下,今夜不想回家。 家?哪里有家? 正靠树干睡的不舒服,感觉脸上的面具动了动,条件反射放出一拳,旋即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入掌心。 谁?吓得心头猛然一缩,一双水灵灵的鹿眸最先映入眼帘。 下一个动作就是唰得脸红。 “虫虫,是你吗?”雀漓潇试探道。 正文 第218章 赶你走 虫儿抽手要站起身来,他把她的拳头捏的很紧,几乎捏碎手骨的架势。 “是你吗?我觉得是你……” 说着他要来掀虫儿的面具,“你的蓝色眼睛出卖了自己,你不要躲避我。” 眼睛真是心灵的泄密者。 虫儿躲不过他,只好由着他掀开面具。 “确定了吗?”冷冷把面具重新扣回脸上,极尽无情道“殿下深夜到访,此时也该回去了……唔……” 雀漓潇突然一把将虫儿搂住,双手紧紧圈住树干防止她挣脱的动作,却充斥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树咚…… 许久许久,他终于依依不舍松开,虫儿被拥抱纠缠得气喘吁吁,掀开面具深深换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你变坏了,连男人也抱。”故意无视他的炙热眼神,绝心的话她怎敢遗忘。 “虫虫若真是个男人,我倒也不需这般牵肠挂肚伤心绝望,虫虫可知道行风里找不到你的尸体,我想你最终还是把我抛弃了……” 雀漓潇睁着微凉的大眼睛,颤微微的羽睫显示出他曾经该是多么绝望。 此时的雀漓潇完全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在感情上竟如此脆弱多疑,不知道自己可以冷酷到什么程度,一把推远他,原来他的怀里温暖如春。 夜风拂过丝丝长发,虫儿浑身不禁打个冷颤。 “独孤斩月不爱我,不要我,我要你做什么,你不过是自己倒贴上来的,咱们好聚好散。” 面具遮蔽表情,什么话都可以放肆。 “虫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从来没有感觉?” “感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暹迦圣庙里你亲了我的脸,难道不是真情流露的表现?”雀漓潇的容颜,被惨白的月色镌染一层凄美。 浮界高至月宫,如泻的银光照射得虫儿无处遁形,朝树荫下藏了藏,觉得斑驳的枝影深深刺入心里。 “呵呵呵……雀漓潇,你生在勾心斗角的皇宫深苑,情商竟如此幼稚可笑,亲你就是喜欢你,这是谁说的?樱祭夜,药奴我都亲过,难道他们我都要喜欢,而且…” 还想再说的不耻一些。 “别说了……” 雀漓潇被击垮的模样狠毒折磨虫儿的神经,他踉踉跄跄朝远处躲了几步,嘴里喃喃道“是我觉得虫虫痴情独孤斩月一人,才觉得你不一样,原来你和她一模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一模一样……” 她是谁?雀漓潇也有秘密? “我……”忍不住想关心他一下。 “你,别过来……”雀漓潇取出金针羽苞,在手里抖动了几次,才展作晶白莹润的羽翅。 “索性你好好活着,否则我折磨自己该是多么愚蠢至极。”雀漓潇怨然调转身体,失魂落魄地朝无极宫飞去。 “……” “做得好。”绝心神出鬼没地自树后走出。 “好吗?也许对漓潇是好吧,难怪你让我离他远一点,只寥寥几句就将他逼走,若是……哎……起码现在伤,总好过将来死。” 这滋味,虫儿反复尝过无数次,挥刀断水,总有人斩不下去。 “时间,解决一切。”绝心朝雀漓潇奔走的方向深看的一眼。 他和他关系非同一般,远远的凝视都怀着满满的关心。 “时间……时间……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长得过它,包括爱情……”虫儿娓娓解道。 第二日,绝心驾柷鸫巡城,虫儿一屁股跟坐在他身后,嘴里祈求道“放放风。” 柷鸫振羽高展,乘缥缈之风一跃而起,鄙睨三千繁华落寞,若鲲九折浩然长空。 无拘无束原来这般潇洒,高高兴兴飞了一个上午,虫儿申请到街面上逛逛,绝心断然拒绝。 告诉他只是要去取一件物品,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再不取两千两银票就拱手送人。 几番协商,绝心帮忙取东西,虫儿在隐秘的地方看守柷鸫。 柷鸫看不见主人,自顾自的梳理羽毛,晶黄的凶眸紧紧打量她的一举一动。 好吧,它才是那个看守者。 绝心从“臻澜宝苑”取货回来,脸色明显不太自然,怒哼哼地把一方包裹丢进虫儿怀里,径自翻上柷鸫。 虫儿暗中哧笑,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他一个男人家怎么会懂。 回去后展开特大号肚.兜,嫣红的底面上绣着几朵妖娆的罂.粟花,栩栩如生看起来仿若真物。 拆开内里果然垫着薄薄的棉片,各类纯度极高的中药制粉散铺其间,本来是要对付诸葛辩玑的,现在只好留下来防身用了。 几十种药粉经过特殊熬制,变作浓稠的药液,悉心捏做几颗令人神志昏迷的绝顶丹丸,再用自己的血做了几颗解药,分别藏在身上几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完成后已是黄昏,绝心突然推门进来,虫儿条件反射举起肚.兜,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起,终于结结巴巴道“走……” 去哪里?看他神色凝重,赶快塞好肚.兜跟在他身后,出门绝心暗下叮嘱要蹑手蹑脚,可见有特殊情况发生。 绝心拨开繁密的枝叶,血色夕阳下出现一对人马,这些人或驾驭凶残的鸟兽,或手持羽翅,浩浩荡荡朝这里冲杀而来。 难道是寻仇的仇家,绝心虽然身份成密但深居简出,不会招惹麻烦上门,若果不是寻他…… 糟糕,今日叫他帮忙从“臻澜宝苑”取货,铁定是被诸葛辩玑安插的眼线发现,暴露了行踪。 虫儿责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绝心速看她一眼,就知道虫儿的忧虑,他将贴身的金针羽苞塞入虫儿手中,嘱咐道“无极宫,偏阙,藏起来,等我,接你。” 只说完,绝心抱起一床被子,飞身跳上柷鸫,朝反方向招摇飞去,那浩浩荡荡杀伐而来的队伍,仿佛发现可疑的目标,迅速调整方向朝柷鸫飞离的尾随。 虫儿静静候着他们飞远,依样学样展开羽翅,乌光蒙蒙的羽翅在血红的夕阳中分外庄重,看看脚下的无极宫,真的这样跳下去,会不会跳偏了摔个粉身碎骨。 呃……管它的,闭上眼睛朝下跳去。 啊…… 心里紧张得连呼叫也被卡在喉头,眼前的景物仿佛长着翅膀,飞快地掠过眼前奔向脑后。 试着调转羽翅的角度,结果气流开起恶劣的玩笑似的,将虫儿整个人扯高又摔低,险些略过无极宫,笔直栽入浮界的断崖。 翩翩摇摇,总算绕到无极宫后侧的偏殿,位置选择的既隐蔽又安全,只是…… 正文 第219章 斩月,叫我听话 噗通!重重砸在偏殿的斜脊上,震得瓦片碎裂,随着身体的翻滚一同坠落殿内的矮灌中。 她的胳膊! 右臂被撞断了似的,巨裂的疼痛直激脑门。如此重质量的砸下来能保住命已是万幸,赶快咬牙收起金针羽苞,滚进矮灌丛里。 肯定有人听见寻声而来,只奇怪这里的草木杂乱纷呈,殿园内毫无灯光,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应该不是常住的宫殿,会是哪里呢? 夜色此时也有些暗沉,园里静悄悄的如同死寂的池塘,除了虫儿方才制造的巨大噪音之外,什么都是死气沉沉的。 想躲在偏僻处应该最是安全,轻松口气捏了捏右肩,“嘶……好痛……”胳膊好像被刀子砍断似的,疼得连喘气都会出虚汗。 忍一忍,绝心最晚凌晨时就会来解救她,只不过他怎么找到自己呢?无极宫里是皇家重地,他凭什么混进来呢? 哎,傻乎乎得跳进来,结果真是愚蠢。 院门之外本是寂静无音,突然由远出传来一线轻飘飘的声响,那轻声渐渐靠近越汇越响,齐刷刷的跑步声夹杂着佩剑盔甲的撞击声,汇聚做盛世浩大的场面引人心惊,最终在院门外戛然而止。 门缝中透射来艳如白日的团团火光。 她……暴露了。 朝灌丛深处再藏了藏,门“咚”得被野蛮踹开,奔进两路手执火把的侍卫,将整个废弃的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进的人?” 雀漓潇双手背在身后,冷冰冰地踱步入殿,宽大的锦袍拖曳过荒芜的石径,连荒凉的色彩也被他肃穆的神光,砍杀殆尽。 这是什么缘分? 虫儿暗自祈祷他嫌这里脏乱差,赶紧走人。 “殿下,您看!”负责搜查的侍卫朝地面一指,房脊坠落的碎瓦偶露片块,苑内所有侍卫全员警戒,如同嗅觉灵敏的猎狗,纷纷提出金针羽苞。 虫儿心里唉唉叹气,不出来都是不行。 取下自己的金针剑,从矮灌里飞身杀出,只有杀个措手不及才能觅得生机。 “刺客!” 园里的几十人均有防备,纷纷列出法阵里外摆出三圈,我的落身处已经被裹围得密不透风。转眼最外两层整齐抖出羽翅,这些羽翅清一色金光闪闪,淡金的羽绒既彰显皇家的豪华,却更是杀人的凶器。 两圈侍卫各分相反的方向移动,衬着火色的通明,一时间化作刺目的两道金帐,眼花缭乱地让人晕眩。 “杀了他……” 雀漓潇不知看没看见是虫儿,严肃施令道。 内圈侍卫金针乍现,猛地朝虫儿全身刺来,针针挑起冷漠的尖光,四面八方漫天袭来,道道锋芒如风胜浪,戳中就是马蜂窝的即食感。 “靠,下死手!” 心里冷透如冰,左手里的金针剑也不带任何情感,旋身飞作一涡剑流,将刺来的道道金针急速拨开,此招效仿绝心,也只学个皮毛,如果绝心来破此阵,必将挑杀一片。 用力阻挡每一击剑气,也只能拨开部分,仍有高手不断寻出破绽,刺出金针羽苞。 衣服被越来越多的针锋划破,流出颗颗触目的血珠,右臂鲜血淋漓已经如同死肉,随着身体的躲避甩来摔去,或许是斗阵时间太长,也或许是金羽缭乱了眼神,总感觉眼皮重若悬锤,脚底轻踩烂泥。 如果“穿心”还在,她或许早已逃出生天。 只有用贯的武器,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如果斩月愿意在自己身边,刀山火海,都如云烟。 …… 刺来的金针越来越密,越来越急,紧紧围作一团金赤赤的羽球,看来他们也觉察虫儿体力不支,准备最后一击。 看看满身累累的伤痕,奇怪并不觉得凄凉,心底反而生出莫名的兴奋,这汩汩流淌的血水口感堪称绝味,多少人都梦寐以求来品尝一滴,如今哗哗白流,真是暴殄天物。 凡是浪费她的血的人,都该死! 心底诡异产生一丝想法,这想法迅速蔓延整个身心,宛如吸水的海绵,膨胀再膨胀。 害她者,必死! 不知哪里来的嚣张,一团诡异的火气由胸口源源不断传输至已经无觉的右臂,感觉整条右臂被烈烈剧火灼烧通透,又重新回到虫儿的肩膀,整个掌心渐渐转变色彩,红通通的骇人。 “都去死吧!” 虫儿诡异一笑,仿佛被邪灵附体,高高扬起火红的掌心,一朵火做的娇弱莲花,在掌心慢慢绽放。 “去死吧!” 胸口积怨爆炸的瞬间,金芒银海突然被撕开一裂缝隙。 有人破了法阵,从外面攻了进来。 来不及了,那火莲在掌心赫然变作焚烧的血红,排山倒海的力量要摧毁每一个试图残杀自己的敌人。 她 要杀光他们,杀光所有人! “不要。”一只粗糙的大手稳稳地握住虫儿即将释放能量的右手,那手坚定而有力,仿佛奔腾的河流可以冲刷一切沉重的负担。 温柔又充满力量。 “控制,自己。” 绝心的脸庞,在浪潮的源头,清晰可见。 “来不及了,谁也阻止不了我……” 胸腔里的血液已经沸腾,全身的肌肉都绷至极限,如今的情况可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她不是她,她是…… 潜藏已久的能量得到痛苦的殷切召唤,痛苦愈沉,能量愈强,这就是赤炎火莲的宿命,这就是灾星的抗争,虫儿的意识随着体力的耗尽逐渐淡薄。 可是另一种潜伏在身体里的意识,正逐渐苏醒。 “学会,控制,听话!” 掌心的灼灼火莲将绝心紧握来的大手,灼烧得滋滋作响,他不唤痛,依旧坚定地注视着虫儿,眼神里蕴涵宽厚的容忍。 听话,听话…… 斩月也总叫她听话的。 斩月,斩月。 只一恍惚,绝心找准机会朝虫儿脖颈昏睡穴处,粗鲁一劈。 瞬时,浑身的怒流如同奔泻的洪水,朝四肢散尽,黑雾袭上眼皮之前,杀阵同时分崩离析,危机终于解除。 眼前的刀山火海,在明晃晃得羽片折射中,渐渐失去了所有繁华的色彩。 好吧,斩月说叫她听话,虫儿就乖乖听话吧…… 正文 第220章 冲出江湖 再醒来,根本不想醒来,从来没有一次醒来时身体不带新伤,索性睡死过去罢了。 “醒了?”声音如此远离,隔绝着整个世界。 “绝心呢?” 虫儿故意不去看他的脸,避开头望向帐顶,床塌松软无比,悬垂的纱幔层层叠叠,朦胧外玉立一具冷漠的身躯,既近更远。 “绝走了。”雀漓潇言简意赅道。 “这是哪里?” “我的密室。” 哦……还在无极宫…… 费力坐直身子,艰难拢了拢凌乱的长发,右臂缠满绷带挂在胸前,隐痛从骨头里猛钻进心底。 好痛!强迫自己开始穿衣服。 “你要去找绝?”雀漓潇掀开纱幔,毫无顾忌迈了进来,他的神色静若止水,已经不会再为自己赧而升霞,羞晕团密。 仿若陌生人一般。 “我只想离开无极宫。”得不到任何帮助,虫儿咬住下唇,忍痛将锦袍披上肩头。 “绝是好人,你离他远点。”雀漓潇淡淡命令道,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忍不住好好看他一眼,雀漓潇还是那个雀漓潇,只是他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就收回所有的情感。 她对他果真了解肤浅。 “姐想靠近谁就靠近谁。” “所以,你想踹开谁就踹开谁吗?” “……” 不想跟他多费口舌,衣服粗略穿好正起身时,雀漓潇不由分说一指戳在虫儿的右臂。 “痛死了……”身体失去平衡重新倒回床塌,这下浑身的伤口均被牵引,道道噬骨的疼了起来。 作孽啊,又要留下新疤痕了。 “疼还乱跑。” 雀漓潇径自坐下床沿,把虫儿肩头披挂的锦袍擅自揪去,“躺下别动。” 他的语气突然温柔了一秒,立马恢复陌生的口吻道“右胳膊上怎么回事,满满的都是伤疤?” 只说着,他已将薄被缓缓替虫儿盖好,蓦然发现多此一举,又将手里的被子撂开。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密室里的氛围令人窒息,逼疯了虫儿的每一条神经。 “你走不了,绝暂时将你拜托给我照顾,说你好了才带你走。” 雀漓潇突然沉郁道“绝从来不对任何女人好过,为什么他肯为你杀光所有的侍卫?” “什么?”头顶一阵哄响。 “你晕倒后,绝将园里的侍卫全部杀死,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虫虫真是好本事,才半年不见,你居然融化了一块铁。” 雀漓潇啧啧称奇,字句里透出些酸味。 而虫儿明白,绝心杀光那些人,并不是替她报仇雪恨,无非是想掩饰她的存在,斩草除根。 “他会不会被通缉?” 虫儿的紧张似乎用错了地方,雀漓潇木然睁大双眼,鹿眸里明显略过被伤害的阴云。 “我和他之间只是……反正没有关系。”草草地补充一句。 “与我何干?” 雀漓潇补充道“你喜欢谁,或者都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暂时收容你而已。” 他停顿再道“绝在朱雀凤族是最特殊的存在,杀几个侍卫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因此迁怒于他。你也不必过多担心他,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残疾吧?” 残疾?她的右臂吗? “你……” 雀漓潇看虫儿时神色极端茫然,陡转话题道“虫儿姑娘,饿不饿?” 他叫自己虫儿姑娘? “不饿……”钻进被窝里,肺腑杂味难陈。 “我饿了……”翻然悔悟不该自暴自弃,起码吃饱饭养好身体,才可以及早离开无极宫。 雀漓潇深看虫儿几眼,有愤懑,有怜惜,有不舍,又有气馁,最终都纷乱在浓密的羽睫阴影之下。 密室内应有尽有,只是四面围壁,分外沉闷,雀漓潇一日只送三餐进来,连多一句话都不想跟自己说。 过着禁闭的日子如坐针毡,虫儿每天拼命多吃,认真睡觉,只想把身子养好赶紧离开这里。 终于三日后,试着跛腿下床,偷偷拿了一个瓷缸早早站在密室门口,大约饭点刚到,密室的石门哗啦打开,顾不得雀漓潇的头够不够结实,照着进来的黑影老老实实给对方一击,那人应声倒地。 拖着疲惫的身子逃出了密室,密室位于雀漓潇的寝宫暗道内,一般都由十几位宫妣轮流侍奉,殿外亦有宫卫把守,此时逃出去必定会被擒拿,而且雀漓潇一旦苏醒过来,定会找理由搜查各处。 虫儿想想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最安全,瞅准时机踉踉跄跄滚在他的床塌底下,盘思一般不会有人搜查殿下的床。 保险起见,提前把瓷缸也捏在手心,万一再需要打斗的时候,也可以用作防身。 只走了一小段路程,觉得浑身散架一般,可笑自己竟也混得如此狼狈,形同走狗。 今天就在无端的紧张和疼痛中,迷迷糊糊渡过,不知几时几刻,另一具身体也滚进床底,虫儿实在难受地不想逃跑,背朝那身影低语道“先别捉我回密室,太疼。” 雀漓潇的手臂默默穿过她的脖颈,将自己做成舒服的人肉靠垫。 他瘦了好多,却还是尽量给予虫儿最大的温暖。 “如果今天看清进密室的是我,姑娘还会下狠手吗?”他的声音多少有些走音。 “殿下应该庆幸,我用的不是刀。” “好狠……” 雀漓潇的臂弯温暖更甚,鼻息浅浅吹拂虫儿的后颈。 “姑娘讨厌密室的狭隘,以后就搬到外殿来住,不过伤养好后,必须扮作我的侍卫,直到绝来接你。” “现在……睡觉。” 雀漓潇拉开自己宽大的罩袍,把虫儿一并裹在里面。 好温暖,好温暖,温暖得叫人忍不住落泪。 他说话算话,第二日将虫儿移置外殿修养,与他的寝宫隔墙相连,伺候的人都是心腹,也不怕走漏风声。 除此以外他没收了绝心给自己做的面具,重新制作一张更为薄透的冰蚕丝面具,罩在脸上通透舒爽,而且眼睛的部位做了特殊处理,叫人看不清楚眼睛的颜色。 伤好后,雀漓潇再赐她一套皇宫侍卫的服装,穿起来英姿飒爽,站在男人堆里莫辨雌雄。 他一般出殿并不带虫儿,虫儿也好怕见他,正好无极宫里最近繁忙,说是庆祝无极女皇五千岁的寿辰,忙得不可开交。 闲来无事,盘算检验右臂的恢复情况,拿出金针剑在殿内的假山旁,慢慢练剑。 正走剑如龙,一道妙影自假山后没头没脑地冲上来,虫儿赶快侧手趋避,一剑刺进假山的嶙峋孔洞里。 “大胆!”来者容貌绯颜如玉,衣着华贵,处处彰显娇蛮与任性,好个灵动雀跃怜人姿,曦霞楚楚惊魂貌。 冤家路窄的雀楚曦重出江湖。 正文 第221章 夜里见 “看见本公主还不行礼?”雀楚曦怒睁圆目,妙手一指,险些戳穿自己的金针剑,盛气凌人道“狗奴才,你没看见本公主吗?” “呃……”虫儿想说真没看见。 结果雀楚曦身后再出现另一个人影,她就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公主,怎么了?”风流潇洒的樱祭夜同样盛装上场,邪魅的姿容与雀楚曦交相辉映。 “祭夜,你怎么跟过来了?”雀楚曦颊畔飞红,眼里满满都是爱意。 “我和大皇子算旧时相识,借住圣宫也该来看看他。”樱祭夜靡靡笑道。 “你的身上有伤不能招风,我来找他借那颗玲珑壁玺替你医病,所以你先回去吧!”只说完,立刻变了脸色斥责虫儿道“我皇兄呢?” 樱祭夜总算看见自己这棵歪脖子树,水绿色的眸子亮珵珵得摄人心魄。 虫儿抽回金针剑,指指嘴巴,再招招手,意思自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樱祭夜噗嗤一笑,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嘴巴,那嘴唇斜挑做魔鬼般的魅惑弯度,吃心的笑颜照亮了整个世界。 虫儿和雀楚曦不约而同红了脸庞。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知雀漓潇对谁说话,语言冷淡至极。 他噤了守殿侍卫的通传,疾风般掠进殿里,几步就跃在虫儿的身前,遮住樱祭夜的视线。 “大胆奴才,滚到寝宫守门去!”雀漓潇威严吓骂,冷目瞥得人心惊肉跳。 虫儿欲跑。 “慢着,他不能走……” 雀楚曦恃强凌弱道“哥哥这奴才今日险些错伤我,叫他跪下来磕两个响头,否则应当交刑部处罚。” “你伤到公主了?”雀漓潇回首质疑。 虫儿赶紧摇摇头。 “你还敢否认!皇兄……”雀楚曦柳眉高挑道“整个无极宫里,还没有敢反抗本公主的奴才。” “可是……我的奴才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责罚的吧?”雀漓潇言语劲带严肃。 “皇兄,你好奇怪,你居然包庇他……” “公主……” 樱祭夜突然软绵绵唤道“我有些头晕,请恕在下不能奉陪。”说着直接走掉。 “祭夜……你等等我。”雀楚曦踱踱脚,眼睁睁看着樱祭夜离开,气的粉脸通红。 “曦儿当无极宫是什么地方,怎么随便的阿猫阿狗也敢领进宫内,是不是仗着母皇的宠爱,就无法无天?” “还有,那家伙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曦儿就擅自带来我的撷瑜殿,现在闷不啃声转身离开,毫无礼教。” “平素我早教育你,不要随随便便进我的撷瑜殿,你不但违背我的意愿,还粗鲁教训我的人,曦儿的公主修养何在?” 雀漓潇这“我的人”叫得格外顺口,虫儿的耳根不觉烧了起来。 雀楚曦凭白受到教育,眼里闪出泪花,嘤嘤泣道“皇兄平素里就待我冷淡,今日如何生这般大的火气,那樱祭夜是我在浮界上遇见的救命恩人,他为搭救妹妹被重重刺了一剑,妹妹如果不将人带回来医治,岂不是恩将仇报?” “而且他说与皇兄有一面之缘,如果不是他欺骗我,就是皇兄待人冷漠无情。” “我身为朱雀凤族的公主,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哥哥出言训斥毫无道理。”说着,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 “他也受伤了?”雀漓潇不耻疑道“怕是别有用心的吧?” 虫儿心里惶恐三下。 “行了,别哭了,总之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撷瑜殿,那个丑八怪伤一痊愈,你就速速送他出宫,免得母皇知道责备你不顾公主的声誉。” 接下来要送客。 雀楚曦狠狠瞪虫儿一眼,满眼的泪水转瞬即逝。 她恢复娇蛮道“皇兄想赶我走可是不行,白白骂我那么长时间,起码要把玲珑壁玺拿出来,压压我的委屈。” 原来她是装的。 “不行……” 雀漓潇转头,自然而然地扯住虫儿的手,断然拒绝道“那个宝贝吃一点少一点,凭什么用来救丑八怪,我劝你去找母皇撒撒娇,叫母皇找些治疗剑伤的草药,炖给他吃罢了。” 言未尽,他已拉着虫儿走的飞快,待他说完,已经将雀楚曦远远甩在假山后。 “慢点,好痛。”他的手不断锁紧,捏得人生痛。 “怎么,你心疼丑八怪了吗?” 雀漓潇一把甩开她的手,疼得虫儿倒抽一口凉气,五官扭作一团。 “是你招他来的吗?”雀漓潇责怪道。 “殿下……” 虫儿也有些莫名的火气,“您的想象力太过丰富,您觉得我一个刚从鬼门关里闯出来的人,有功夫招蜂引蝶吗?” “吃了大半个玲珑壁玺的人,怎么会进鬼门关?” 雀漓潇察觉自己说漏嘴,赶快轻咳一声掩饰道“总之好好呆在撷瑜殿,敢见其他男人就死定了。” 虫儿怒极而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是一看见自己就脸红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笑容还没有荡漾至嘴角,心里无端烦躁不安,此时不是跟他打情骂俏的时候,她是个不祥的人,注定要远离凡世俗情,何苦再去招惹眼前人呢? “是,臣下谨遵教诲。”恭礼答完,转身速速离去,哪敢多看他一眼。 晚上酣睡,感觉耳畔被极轻的摩擦声震响,警觉提剑刺出时,一只妙手已经趁机掀走面具,另一只手准确地捏住虫儿执剑的手腕,满脸洋洋得意。 “好虫儿,晚上睡觉居然抱着剑,怎么没抱着雀漓潇的贵体?” 樱祭夜眨了眨绿葱葱的眼睛,七分邪恶,三分醋意,糅合得恰到好处。 “你,你怎么能认出我的?” “你的身子,我最是过目不忘的。”樱祭夜得意忘形道。 “呃……漓潇说你没礼教,我看实至名归,半夜还敢善闯姑奶奶的闺房,狗胆包天!” 樱祭夜扫她一眼,不疾不徐道“你现在不是男人吗?我找兄弟来秉烛夜游,就不算骚.扰啊!” 说着将双手内的东西一扔,风风火火地滚上榻来。 “你……” 他将虫儿裹进怀底舒服躺下,嘴里揶揄道“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大声叫唤,听说雀漓潇就睡你隔壁……” “你……” 虫儿好无力地说,他身上的荷香透着淡淡的酥.软,却比浓烈时更加诱人。 正文 第222章 噩梦 “你就不怕我大声叫唤,把你的好公主招来看看?”本想威胁他,竟然说出口酸味十足。 “虫儿吃醋了?” 樱祭夜慢慢抚触虫儿的肩臂,“你吃醋的模样,跟我记忆里的一样动人。” “嘶……” 他摸到伤口痛处,虫儿皱眉补充道“你不要脸的模样,才跟我记忆里的一样欠扁。” “你受伤了!” 樱祭夜的俊脸立刻冷作寒冰,道“给我看看……”说着支起身子,要动手检查。 “你敢……”虫儿用威胁的眼神,遏制他下一步的动作,“你敢乱动,我就捏爆你的伤口,叫你再没事英雄救美。” 呃。 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樱祭夜嘿嘿笑道“我们一起受伤,真是天作之合,今夜就彼此疗伤吧?” 虫儿一把捏住他的蛮腰,咬牙切齿道“是这里受的伤吗?” 樱祭夜哎哎痛叫着乖乖躺好,他如此听话,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嘴角不自觉得笑了起来。 无语片刻,樱祭夜突然打破沉默道。 “我好想你,想得我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活不下去。” “那日我以为你死了……”他看她入眸,突然极其动容道,“后来我挖遍了行风也找不到你的尸体,你可知道我活这么久,第一次想杀人的滋味吗?” “幽碧那个婢女死得蹊跷,尸体上诸多疑点证明她是朱雀凤族奸细,顾不得是不是陷阱,我就想来试试看你有没有好好活着,这种被恐怖逼疯的感觉,你又能否了解?”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怕他再继续动摇自己的心意,嘴里宽解道“你看我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有吗?伤痕遍体还说好?你个女人家遇险难道不知道先躲起来,总是自不量力杀在最前面,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吗?” “可是,我是传说中赤焰火莲啊!” 樱祭夜闭嘴不语。 许久许久,他开口道“为什么偏告诉我?” “想叫你不要再执着。” 虫儿的表情骤然冷静道“你希望我活着,我果真活着,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再纠缠我,希望你最好也做到。” “你怕会连累我吗?”樱祭夜的眸子冷得发黑。 “这是宿命的安排,除非你出卖我,或者吃掉我,否则不要让我来先做坏人,我不祥你知道吗?” “我可以保护你。”樱祭夜急急道。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知道赤炎火莲不是花,而是个人的话,你有自信可以打败全世界吗?” “我们可以藏起来,没有人会发现的。” “祭夜,你也变幼稚了吗?我那日确实是被诸葛辩玑挟来,为求自保也说了不少自作聪明的谎话,阴差阳错,诸葛辩玑已经通过暗道通知全天下,说赤炎火莲被我盗走,许多野心家最近纷纷慕名潜入嘲歌,而且一个叫白璃魄的家伙已经见过我的脸……” “这些人一旦捉住我,我的真实身份曝光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莫说是你,就是五灵重生也保不住我的命……” “这是宿命,宿命你懂吗?” 越说后背越冷,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 樱祭夜见状将虫儿紧紧搂入怀中,“暂时先不要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替你洗清嫌疑。” “不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不死,世世代代都会被人惦记。” “虫儿,” 樱祭夜搬正她略带悲伤的的脸,俊颜中异常凝重,少见的肃穆跃然眼前。 “你肯告诉我自己的身份,本意是想赶我走,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断然不会背弃你,所以你也先不要再声张。” “现在所有的担忧都只会更快暴露自己,立刻带你逃走也非明智之举。既然是朱雀凤族的人将你陷入泥沼,自然由他们来解决最好。” “面具你好生戴着,哑巴也好生扮着,我们依旧装作互不相识的模样,静待逃跑的最佳时机,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我耗费许久才找到你,此生此世,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他说得意味深长,和他绿油油的眸子一般,沉淀着深沉的光。 樱祭夜吻别虫儿的额头,将她好生安顿好,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安安静静睡至卯时,雀漓潇的寝殿莫名吵闹,虫儿本着衷心护主的职责第一个提剑冲进去。 雀漓潇穿着丝制的内衫,墨发垂悬,惺忪睡眼里多少蕴藏恼怒道“先关门。” 这大半夜的把她招进来就关门,是何居心?嘴里碎碎叨叨,心不甘情不愿地合起宫门。 随后数位赶到的侍卫正好关在殿外,雀漓潇竖指要她噤声,冷冷潜走侍卫。 待门口恢复安静后,雀漓潇突然道“我做了噩梦,不知虫侍卫可否坐陪一下。” 虫儿找了个小板凳,正襟危坐。 “太远,过来。”雀漓潇正经要求道。 虫儿挪一挪。 “到床边。”雀漓潇继续指挥道。 她挪在他床边坐好。 “你知道自己伤才好吗?”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拉在榻上,完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半推半就盖好被,他补充道“我要睡了,你不要睡。”说着把头深深埋在虫儿腰侧,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真的知道她伤才好吗? 想偷偷敲他一脑壳,叫他不让自己睡觉,雀漓潇均匀地鼾声已然轻浅浮起。 做恶梦的人还睡得如此快。 虫儿一把拨开他脸颊的长发,发丝根根乌润润折射出烛火的星光,如漫漫长夜,露出他尖削的下巴和柔粉的嘴唇,密长的羽睫伴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轻颤抖着如蝴蝶翩然起舞的翅膀。 他的睡姿很奇特,四肢蜷缩做一团犹如初生的婴孩,娇弱得让人心痛。 虫儿忍不住大骂自己是个坏蛋,如果当初没有坐在马路中间,也不会挡住他的去路,如果当初没有眼花看错车里的人,也不会误打误撞跟他相识。 …… 如果独孤斩月当年没有找到自己,或许大家就都不会受到伤害? 归根结底,是她最不好。 挪身子想走,雀漓潇熟睡中一把搂紧虫儿的腰,捆如枷锁,他的眉宇一同皱作深壑,看得人愧疚更深。 万分抱歉地以手指替他舒展眉心,可眉心里困着浓浓的愁思,如何也难以抚平。 他就这么讨厌她?既然讨厌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正文 第223章 它的食物 尝试着搬开他的手指,他用力蛮狠完全是徒劳。 一转眼间,雀漓潇睡容骤变,阴鸷如同哀狼,他嘴里不断喃喃梦呓,开始声如蚊哼,待虫儿贴耳倾听时,他突然暴吼一句“贱人,你倒底爱谁?” 突如其来,他整个人扑起来狠狠掐死虫儿的脖子,眼睛里散出邪恶的梦光。 他仍旧在做梦,只是无意识地按照梦魇里的情境行事。 他掐人的气力无比强悍,抱持着杀伐一切的狠毒,任虫儿如何反抗也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漓潇……不怕……你是做梦……醒醒……”舍不得伤他,断断续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别怕……漓潇……你醒醒……” 可他全无半点反应,手里的力量已经超出虫儿的承受范围,呼吸越来越薄弱,头脑越来越昏沉,她的气息渐渐要停止…… “我在做什么?”雀漓潇惊魂自问。 “虫虫,你不要吓唬我……”他的眼睛里倏然渗出来水汽,山水转化,天地倏醒。 他的手才放松,一口鲜气猛灌入肺,火辣辣地灼伤喉管。虫儿抑制不住地猛烈咳嗽,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在梦里杀死自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雀漓潇顿失魂魄,拼命地拥着软泥似的虫儿,泪水打湿她的鬓角,口里反复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我是恨她,对不起,我错把你当作她了,虫虫,你不能有事,如果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他要大声召唤御医,虫儿软绵绵地捂住他的嘴,气息奄奄道“没关系……我命硬……先叫我缓缓,不要……叫人……” 雀漓潇的道歉声忽响忽暗,隐约觉得他伤心了许久,直到自己再次昏睡过去。 折腾一个时辰太阳高照,雀漓潇的精神始终萎靡不振,虫儿疲倦里劝他去上朝,他羞愧满面地求自己原谅他。 虫儿终于知道他心里有不可告人的心魔,哪里会跟他计较,拖着身体推他出门,嘴里软笑道“好好去上朝,万一落下他人口实,对你的前途不好。” 雀漓潇再三叮嘱她今日要好好休息,早朝后就来看她。 把他推走,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应该借题发挥彻底与他决裂,结果一时糊涂,似乎又和他搅和在一起了。 哎!三千烦恼,不理还乱。 拿汗巾将脖子里的掐痕仔细掩饰,戴好面具到院子里稍作活动,守殿的侍卫眼神均有鄙色,虽然都是雀漓潇培养的亲信,但是见虫儿靠近的时候,多少有些怪异。 虫儿考虑是每天光吃不干活,引起他人的公愤。 于是也依样学样,假装跟在撷瑜殿里的卫队后面巡来巡去。 转过几处长廊,对面疾走过一位宦官打扮的宫人,那宫人面敷细粉,唇涂红膏,绯颜腻理的模样煞是华艳,估计他的品级要比所有人高,领队的侍卫长远远就迎上去接话。 宫人几句细声交代后,侍卫长从队伍里选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好手,那宫人似乎不太满意,伸手朝虫儿指向道“把那个看不见脸的也加上。” 侍卫长赶忙推说皇子有要事交予虫儿办,宫人怒声呵斥道“女皇要的人,就是天神也要滚下凡间。” 侍卫长不再多嘴,抛给虫儿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虫儿立刻会意,乖乖和前面几位一同随着宫人前去。 绕过几十处大殿,宫人将一干人等引致西宫一处侧殿,只见满满青砖黄墙里,有一处殿园格外不同,孤零零地独自繁华。 鲜红的房瓦搭配郁红的墙体,设计巧妙无与伦比,层层叠红各有颜色,非但观之醒目,而且引人入胜,决不突兀骇人。 宫人示意要虫儿独自进去,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事。 疑惑不解时,宫人领着其他人已经离开此处,奇怪他们走得奇快无比,简直可以称作为奔逃。 脑海里有不祥的预感,考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迈了进去。 “馥鸢殿!” 看这名字中规中矩,应该不会是什么龙潭虎穴。 下一秒,虫儿完全转变想法,因为园里的景象实在触目惊魂,整个苑内密密麻麻种植着枯美人,这些枯美人花茎细若柳丝,但是花苞却大如海碗,朵朵瓣瓣被鲜血泼淋一遍,血艳艳地从地下染到天上。 “谁……” 略带病态的细声从血红里钻了出来,惊得枯美人迎声一齐摇曳,这满园的血浆立刻流动成画。 枯美人朵朵涟漪推送出一抹红影,那红影最是鲜艳,漫天的红花也难以遮掩他通身的妖娆。 “今天是你来喂食火鸢吗?”赤瑾双目拢闭,病态的苍白在一片火红里燃烧。 虫儿看到他,立刻想到三个问题: 一是鸟人怎么混进无极宫里了? 二是雀漓潇与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三是……傲狠或许就在眼前某处。 闭紧嘴巴点了点头,无论三个问题的答案如何,她都不能暴露自己。 “哑巴?”赤瑾闭目怪笑,随手摘过一朵枯美人,青白的长指形同花茎,细弱无力。“那火鸢就餐的时候,我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好吧……火鸢一个月没有尝过鲜味,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吧。” 赤瑾言谈奇奇怪怪,随手一丢枯美人,那红艳艳的血花竟准确无误地将院门重重一震,合闭起来。 关门?接下来是不是该放狗? 冥冥之中觉得这瞎子诡异万分,虫儿朝后偷挪了几步。 赤瑾病恹恹笑道“进了这扇门,就没有人告诉你……出不去吗?” 刹那间红花异动,自暗处飞出一只火红的鸢尾鸟,那鸟儿通身赤若朝霞,流苏般的长尾荡漾着丝绦的软光。 火鸢乖顺地降落在赤瑾右肩,他宠溺地摩擦过它的羽绒,火鸢立刻舒服地抖展猩红的羽翅,懒洋洋地尽情享受每一次手尖的力度。 “去吧,你的食物送来了。” 赤瑾微抬细弱的胳膊,火鸢蓦地睁大恐怖的鸟眸,那血珠般的目光里,只有虫儿一个人的身影。 它的食物……难道是她? 正文 第224章 愤怒的小鸟 它的食物……难道是她? 现在看来,馥鸢殿里除了赤瑾,死寂寥寥。 不过这次不用逃跑,哧笑着提出金针剑,如果连只小鸟也斗不过,姑奶奶这些年的架算白打了。 火鸢鸟眸略闪阴光,似乎更哧笑虫儿的无知,能被小鸟讥笑,她想自己该是醉了。 针剑高挑,走剑如龙,打算杀它个措手不及,火鸢飞舞空中不急不徐,闲步赏花般悠然自得,轻轻松松就躲避虫儿当空一剑。 看来此鸟绝非凡鸟。 调转攻击方式碎步相连,将漫园的枯美人当作脚底的跳板,轻点朵朵随茎弹跃,跃至高端时放出三剑,这三剑劲力逐剑递增,连作完整的剑招,纷纷刺向那不知死活的小鸟。 火鸢鸟眸稍闪,陡然自高处俯冲,居然大胆贴近金针剑,在三剑的空隙里盘缠数圈,绯然的羽翎圈画出一条火红的线,顿时让人眼花缭乱。 它怎么可能比自己更快,它只是只鸟! 三剑落空令人懊恼,眼见它的身体从剑招里滑脱,瞅准火鸢流苏长尾再补一剑。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当金针剑锋触及火鸢长尾时,根本没有伤及看似飘逸的鸢尾,而是发出硬物相击的摩擦声,仿佛每根细绒均是由精钢打造,普通刀剑难伤其一根羽毛。 虫儿有些生气,找准火鸢的眼睛再刺数剑,纵使它浑身刀枪不入,但眼睛应该是最薄弱的地方。 “你很聪明,很快就能察觉火鸢的羽毛刀枪不入,可惜你也很笨,居然敢攻击它的眼睛。” 赤瑾突然提及一句,他依然病恹恹地立于枯美人丛中,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分外阴森。 他看得见?他不是瞎子? 顾不得赤瑾的提示,虫儿毅然决然攻击火鸢的眼睛,霎时间金针散如时雨,各带疏冷的针光,流星一般刺向火鸢。 火鸢惨鸣一声分外刺耳,就知道放的剑多,总有一剑会刺中目标。 “笨蛋……” 赤瑾的言语冷冷打断虫儿的得意,抬手揉揉自己的眼角。 再看火鸢,折飞高空依然如故,只是在它尾周多了层薄薄的黑烟,这黑黢黢的烟雾如染墨的软绸,在火鸢三根尾羽攀绕一圈后,竟朝自己缠来。 什么东西? 放剑卷起黑烟,似有实实在在的黏着感,这黑烟触及剑锋居然由黑色的气体化为液体,从剑尖一直流淌至剑柄。 与此同时,火鸢凌空悬停,怒展红色的羽翅,三根柔长的鸢尾猛抽起一股旋风,来势汹汹,遇剑即燃。 黑色的黏油瞬间烧起熊熊烈火,剑柄很快烫炙如碳,虫儿急急把着火的金针剑扔进枯美人中。 “你敢烧我的花?”赤瑾细声尖叫道“火鸢,你还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快吃掉他!” 说话间,火鸢尾后再形成十股新的黑烟,盘盘错错朝虫儿飘来。 它要放火烧她?姑奶奶也会。 想起那日被困,右手心绽放的娇弱火莲,虫儿依模学样凝聚神力于掌心,伸手一甩。 呃……空空如也。 火呢?再甩几次,毫无反应。 可是火鸢造的黑烟,编织作幽沉的笼罩,如风霆般倏然袭来,万物难挡其猛烈。 想烧死她?作梦! 迅速扯下长袖包裹自己的手掌,疾走奔至着火的金针剑处,那火烧得诡异,全无热气却比火焰更加熊烈,抄手送力一挑,将火剑笔直投向赤瑾。 那瞎子“看”得意兴阑珊,虫儿正好给他加点火,此乃声东击西是也。 赤瑾仿若看见阔袖一扇,掀起强劲的风云,将既近的火剑原路吹回,恰火鸢的黑色烟障刚刚飘至此处,星火对烹油,提前将黑烟引燃在半空。 燃势凶猛的道道黑烟瞬间变作十条吐火的长龙,一路烧至火鸢的尾部,险些点燃它的鸢尾。 火剑径直再刺入枯美人丛中,火苗尽灭,虫儿避火一蹲,衣袖挡去空中四溅的火花。 火鸢惊鸣一声,甩动长尾来摆脱火势的围攻,一面蓄意再朝虫儿飞来,速度之疾快如红艳艳的闪电,眨眼盘在头顶用爪子捉去了虫儿我的发冠,气焰嚣张。 长发撒披至腰际,被带着火光的园风一吹,漾作粼粼发波。 虫儿劲甩长发再飞奔至花丛里,抄起金针剑继续与火鸢对阵。 火鸢虽是鸟形,却劲力无穷,在她完美的剑招攻势下,总可以找到最佳的避身位置,自由自在地盘旋在剑身周围。 逐渐感觉有些吃力,它总高高飞在半空,自己却要抬头仰望,不肖几十招,虫儿我的脖子已经酸困,再加上雀漓潇留下的掐痕隐隐作痛,开始感觉浑身疲惫不堪。 一时,赤瑾鬼笑几声,仿佛某个久等的时刻终于来临,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替火鸢热身,火鸢听笑长尾一甩,突然身形开始变化,几分钟内变大好几百倍,幻作一只巨大的鸟兽。 不,鸟兽尚有灵性,而此兽体量庞然,羽翎猩红无铸,尾羽硬如钢筋,一挥抽散半园枯美人,尤其它的眼睛黑如墨染,带着阴森森的弑杀之光,朝虫儿看来。 小鸟生气了。 宗妖?莫非火鸢是赤瑾唤养的妖? 想想极有可能,停溪林一战已经知道他饲养散妖,养只宗妖易如反掌。 正头疼该怎么对付这只愤怒的小鸟,馥鸢殿高墙之外窜飞出一只更猛的兽影,火鸢鸟眸只略睁大一丝,柷鸫已经一爪挠在火鸢的首顶,照着它的眼睛狠狠就是一抠。 火鸢还没有惨叫,赤瑾轻轻捂住眼睛,痴痴病笑道“坏柷鸫,就知道欺负人家的弱点。” 虫儿恶寒。 院门哐当被踹开,绝心与雀漓潇一同冲进馥鸢殿,俩人清一色的面目疏冷,露出鄙夷的神情。 “过来。”俩人异口同声道。 虫儿还不知该去谁的身边,斗败的火鸢变回原形,乖乖停落回在赤瑾肩头,赤瑾格外开心道“今日稀客迎门,我喜欢的和讨厌的都来了。” “闭嘴!!” 雀漓潇的神色足够杀死一切,他沉着脸示意要虫儿退到他的身后,嘴里依旧寒冷道“赤瑾你平素里干什么龌龊事,我懒得理睬你,可是撷瑜殿里的人,你敢肆意妄动,我且不扰你。” “殿下好冷的态度,怎么说我也是无极宫里最受尊上宠爱的男妃,殿下见我难道不该先参拜一下吗?” 赤瑾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开笑颜,冲淡漫园血红的枯美人。 赤瑾……做了……雀无极的男妃? 虫儿有点消化不良。 正文 第225章 跟死人住去 雀漓潇背负一手,紧紧握成拳头,面如玄铁道“做梦……” 说着扭头就要离开这里,路过时冷冷使个眼色,虫儿赶快跟在他身后。 “且慢,殿下可以走,这个侍卫不可以走,他是今天被送来的食物,没有他我的火鸢吃什么?” 赤瑾施施然走出花丛,肩头的火鸢恃主居傲,浑身翎羽朝后立起作警戒状。 “我刚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吗?”雀漓潇暴吼一句,终是憋不住满腔的厌恶。 “呵呵呵呵,” 赤瑾笑得阴柔,“你生气的模样,我终生难忘。” 绝心拍拍雀漓潇的后背,完全把赤瑾当作空气,他朝房顶的柷鸫大手一挥,柷鸫腾空抄低一掠,翅尖故意扫过赤瑾殷红的长袍,险些把他那病歪歪的身子刮倒。 “鸟是好鸟……”赤瑾由衷得羡慕。 “可惜人是废人……”赤瑾的嘴角倏然阴冷。 “火鸢,咱们今天只好吃别人了,不过下一次呢?谁敢保证……” 赤瑾闭目朝怀里摸了一把,似乎在抚摸某样东西,火鸢立刻甩起三根鸢尾,长至门廊挥力关门,将走出的三人一并驱赶出园。 虫儿回头偷看,门缝里闪烁一道红光,最终和满园血色,一并关在门内。 “快走!”绝心催促道。 这次反而是雀漓潇沉默寡言,他走在最前面,连长发也因胜怒而跳跃不止。 他这般怒意冲冠虫儿是第一次见,自觉乖乖解释道“不是我自己瞎跑,是有位宫人亲点我去馥鸢殿。” “长什么样子?”雀漓潇忽然止步,回首严肃问道,他速度太快,虫儿险些撞进他怀里。 那宫人涂脂抹粉,模样很好描述,雀漓潇听后怒火浇油,眉头深锁,几番隐忍后最终抑制住火头,脸色肃穆道“早知道她性格娇蛮任性,居然会有如此歹毒的居心,她难道不知道送将虫虫到赤瑾那里,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绝心接道“未必,是她。” 雀漓潇打断道“应该是她,那日虫虫险些刺伤她,又借不到我的玲珑壁玺,依她的性子,很难有仇不报。” 绝心再道“或许是,女皇,也不,一定。” “怎么可能,虫虫一直没有出过撷瑜殿的大门,殿内的人又都是自己人,除非是虫虫自己没事干瞎跑……” 雀漓潇看虫儿一眼,虫儿赶快摇头否定。 “那只能是内鬼了……” 雀漓潇肯定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先去试一试楚曦,万一是她耍小性子使得坏,那虫虫依然是安全的。” 绝无言点点头,算是默认雀漓潇的意见。 “你俩可以叫我也参与一下讨论吗?”虫儿怯怯地问。 “你问……”绝心双手环与胸前,目视她道。 “首先,我想说那个鸟人赤瑾居然做了男妃,这点我表示很震惊。” “其次,我想说不管是雀楚曦耍个性,还是女皇耍阴谋,这点我表示很遗憾。” “最后……我想说,可不可以让我离开这里,一个人,离开这里。” 她真是受够了目前的状况,尤其是赤瑾的出现,更加让虫儿觉得傲狠就在身边,他说过要不停地折磨她,刺激她,虫儿真心不想落在他的手里。 如果给她一对羽翅,她就可以趁夜色偷偷滑翔到嘲歌城底层,如果有人肯给自己打掩护,其实还是有跑出去的可能。 “不好,诸葛,辩玑,会布防。” 绝心大约猜中虫儿的想法,简单提及诸葛辩玑的姓名,虫儿立刻会意。 他个笑面虎依然在满城搜捕自己。 “不行……”雀漓潇没有留意绝心的暗示,自顾自道“如果今日的事情不是雀楚曦所为,那你的处境才更加危险。” “还会有什么危险?”诸葛辩玑已经够危险的,还会有谁比他更危险。 “雀无极。”绝心慢慢补充道。 “看来我那里你也暂时不可回去,这两日我殿里出现的陌生人,再加上今日善闯馥鸢殿救人,如果真是母皇作诡,虫虫回撷瑜殿才是步入虎穴。” 雀漓潇深深看虫儿一眼。 虫儿垂下头,天大地大,却没有她容身之所。 “有一个地方,也许可以试一试。”雀漓潇突然道。 “什么,地方。” “朱雀凤族的祖坟墓穴。” 呃……虫儿背脊剧冷无比,跟死人住吗? “跟死人住在一起,我不要,在孽镜谷的时候住够了。”撇撇嘴朝宫墙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绝心与雀漓潇对看几秒后,绝心对虫儿招招手,心想他会对自己说些劝慰的话,居然就信了,结果他二话不说手起手落,用老招数一掌劈下。 靠……我晕。 在同一块石头上摔死的人,真的是智商问题。 醒来依旧是两具熟悉的身影,只是场所由地面的无极宫,转换到了朱雀凤族的祖先墓穴——烿兆地宫。 兆,乃祥兆,预兆之意,而烿(rong)乃火红色,表极致的火焰,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烿兆是指火色的预兆。 将死后的地宫命名为烿兆,莫非是想生前轰轰烈烈,一代丰功,死后亦能炼化鬼魔,独步黄泉吗? 地宫内部阔然肃穆干净无尘,冷冷清清连人影都没有几个,墓碑端庄威严,用金饰镂刻着朱雀凤族历代帝王的功德伟业,墙体处处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地宫朦胧一在片黯淡的空旷中。 浏览各代鸟灵镇压地宫的金身塑像,均为人首鸟羽,面目端严,看起来各个栩栩如生,仿若真灵现世。 虫儿敬问一句道“殿下的爷爷该是哪一位?” 雀漓潇庄重一指最后一座雕塑,那雕塑上的人面器宇轩昂,双目微睁鸟瞰世界,与他合并一体的鸟灵,尾巴轻盈与日月辉映,色彩华艳披星辰霞光,堪称绝世。 再一细看,奇怪这鸟灵似乎没有雕塑完整,只有尾部是雕刻成功的,寰宇四周,所有的雕塑均是完整,说明历代君王死后,守护朱雀凤族的鸟灵亦会随之殉葬。 而这没有雕刻完整的鸟灵,又具备什么含意呢? 虫儿再补充道“我要睡哪里?睡几天?伙食谁管?” 正文 第226章 一双无暇的手 雀漓潇无奈将她拉至其中一座鸟灵雕塑顶端,忍不住放手摸了摸虫儿的长发,将零碎的细发拨至耳后,乖哄道“这地宫的镇宫雕塑内封避邪的宝物,辟邪趋秽,所以一般无须侍卫把守,将你安置在顶端更能遮挡眼幕。” “如今怕母皇知道我身边留了陌生人,唯恐将来对你不利,所以只好委屈虫儿姑娘在此躲避几日,待危机解除再回撷瑜殿。” 地宫光线昏暗不明,连他的神情一并隐藏在夜明珠的光晕之外。 “殿下,住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只是我很好奇,您的母皇日理万机,平素里政务繁忙,而您又是朱雀凤族的皇子,身边的人事调度这种小事,难道也需要她亲自过问吗?” “我的母皇处事霸道,雷厉风行,而且她和我的关系也很是微妙,所以为了姑娘好,我不想你落入她的视线范围,被她调查。” 虫儿自然禁不起被她调查。 真的很想关心地再问下去,可是他连叫了自己两次虫儿姑娘,对她的刻意尊称也听若罔闻,明显不想让自己继续干预他的事情。 雀漓潇再看了虫儿几眼,转身飞下雕塑,连着绝心一起迅速离开地宫。 入夜十分,正准备合衣卧下,地宫大门轰得一声被推开,虫儿立刻警觉俯低身子,雀漓潇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入地宫,恐怕是值夜的人进来巡查。 雕像虽高大挺立,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没有露出头探看,只细细听到有两种脚步声在靠近。 地宫空旷,俩人微微交谈已然万分醒耳。 一者为男性,声音透着成熟的张力,他恭敬地将烿兆地宫夸赞一遍,看来是第一次进来,应该是外客。 另一者为女性,声音洪亮毫无女子的娇柔,洒脱非常道“说话不必拐弯抹角,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大胆直言。” 男子接言道“女皇陛下做事果真如人所提干脆利落,所以我也不兜圈子,独孤斩月已经潜伏入嘲歌城,按照我们的计划,下一步他会顺利进入无极宫内,寻找那个宝贝。” 独孤斩月? 一听这两个字,心里莫名地激动万分,他来做什么?是来找自己的吗? 心底虽然骂自己贱骨头,可是虫儿依然红了脸颊。 他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虫儿激动得手脚有些哆嗦,强制抑制内心的喜悦,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独孤九的儿子果真大胆,借着做生意的名号,这三年在嘲歌城布下那麽多奸细,就连本尊的无极宫,近些年也莫名其妙多了好多鬼,索性瑾妃的火鸢爱吃肉,否则抓到的细作都不知道杀了多少……” “独孤斩月这次敢来盗本尊的宝贝,看来已经将无极宫的地形摸索清楚,不过本尊要的就是他自投罗网,否则独孤九那条老狐狸怎么会乖乖来这里受死。” “当年他真是够狠毒,为保自己的地位安全,竟然抽掉了心爱儿子的龙脊,他待人一向如此严苛分明,喜欢的终生不忘,不喜欢的视如烹狗。” 这女主居然是叱诧风云雀无极? 虫儿听得更仔细些。 “权位越高,就越怕跌下来,女皇陛下如此算计独孤九,不也是想爬得更高?” 男子大胆直言,毫无避讳。 “所以本尊才讨厌男人,那些自作聪明的男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恶心嘴脸,只有把他们都实实在在践踏在脚底下,才彰显本尊的威严。” 雀无极似有无尽的恨意道“赤炎火莲真的被盗了吗?难道不是独孤斩月使得障眼法?” “确实被盗,而且独孤斩月这次潜入嘲歌城,极有可能也是要找回赤炎火莲。”男子回答的格外肯定。 “呵呵呵……” 雀无极当然知道赤炎火莲在嘲歌城,诸葛辩玑已经跟自己详细报备过了。 可她依然故意道“诸葛辩玑已经控制了盗莲人,我的细作传报说,是从枭国来的白璃魄最先与诸葛辩玑接触……” “白璃魄是不是独孤斩月假扮的,我想女皇陛下自然会去仔细查探,我已经将自己所知晓的,毫无保留地禀告陛下,只望陛下有朝一日大功告成。”男子忽然礼道。 “聪明人说话总爱这么拐弯抹角吗?本尊欣赏你的睿智,可是讨厌你的虚伪,你的眼睛里分明写满欲.望,却嘴巴里只字不提,说实话,有朝一日大功告成的恐怕是你才对。”雀无极严肃笑道。 “成不成功,其实还得仰仗女皇陛下的隆恩,当女皇除掉心腹睥睨天下时,赐我容身的一块小地方即可。” 男子的欲.望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地盘吗?”雀无极难以置信道。 “一直都……寄人篱下。” 男子的声音,透着极度忍耐的恨意,而这充满愤懑的妖娆余韵,却是虫儿似曾相识的。 是谁? 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虫儿匍匐探头一望,只见那个男人很是聪明得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巨大斗篷,将自己严密地包裹在里面。 唯独一双滑腻无比的完美细手置在袍外,格外柔白。 虫儿忽然头重脚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背后有人鬼使神差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将她拖拽回暗处。 雀漓潇紧紧捂住她的嘴,一刻不敢松手,待那俩人走掉之后,才缓缓松开。 虫儿心里憋得难受,觉得肯定是听错了,也不过看见一双手,又能证明什么呢? “独孤斩月来了,你很高兴吧?”雀漓潇在暗处问道,听他的声音沉若闷谷,可见全部都听见了。 心里想着其他事,怅然若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追问道“漓潇,如果你最好的兄弟出卖你,你会怎么办?” “杀了他,这还用考虑吗?”雀漓潇的回答让虫儿心惊。 “那如果是绝心出卖你呢?”虫儿假设道。 “绝?暂时他不会对我怎样……” 雀漓潇的话语突然变软道“可是如果某一天,他或许会杀死我也不一定……” 绝心会杀死他? “为什么?漓潇,我怎么感觉半年不见,你似乎有什么心事,如果可以,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你爱我吗?” 正文 第227章 有人来骚扰 雀漓潇突然一问,“你如果是爱我,自然会慢慢了解我,可是你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知道了我的秘密后还是要抛弃我,那天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分清楚彼此的关系,为什么还要管我的闲事,要我痛苦……” 雀漓潇的鹿眸在暗色里,闪烁片刻,竟也刺痛了她的眼睛。 “也好,也好……” 虫儿重复两遍,既然不能把心给斩月以外的任何人,为什么还要介入别人的生活,扰乱别人的心情。 虫儿和他之间陷入某种僵局,彼此无言。 雀漓潇干坐片刻,突然靠近道“让我看看……” 说着直接解开虫儿脖颈里的云纱,趁着夜明珠的光线仔细看了看脖子里的伤势,再从阔袖里摸出一盒药膏,认认真真给她涂抹好。 药膏清凉入肤,薄荷的香气刺得人眼睛有些酸涩,这算什么? 分明嘴上叫她不要介入他的生活,行动上却反方向来招惹自己?男人的心思也最难琢磨。 “真是笨,难道你不知道反抗吗?”他收好药膏,朝远方向坐好。 “狠狠敲晕你吗?” 虫儿心里也有些怪异,不想好好说话。 “又不是没敲过,算了……” 说着从身后提出一个包裹,打开以后里面是些食物,水果,以及日用物品,原来他返回来是给自己送东西的。 “你喜欢吃的东西全在里面,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下次提前做好给你带来……” “刚才你也听到了,凡是来历不明的家伙全部被送去喂火鸢了,如果你想活着见到……独孤斩月,最好不要瞎跑……” 他提到独孤斩月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变调。 雀漓潇沉闷一会儿,继续道“再让我对你好最后一次吧……母皇过了五千岁寿辰之后,我已经申请去极地戍边,这次离你远一些,或许终生就不用再见面了……” “漓潇,你何必……”虫儿心里怎么如此难过。 “不要喊我的名字……” 雀漓潇一把搂虫儿入怀,凄然说道“只让我再抱抱你……就好……” 他的怀里温暖如初,正如她第一次见他时一般,足矣温暖了整个世界。 在烿兆地宫待了三日,风平浪静一直不见动静,雀漓潇每夜总等虫儿沉睡后偷偷潜进来陪她,他担心虫儿会害怕,又愿不透漏出自己曾来过的讯息。 其实纵使他的腿脚是这世间最轻的羽毛,常年养成的习惯也让虫儿半睡半醒。 每当金乌初生,他轻轻溜走后,虫儿才真正翻身睡觉,只当是她亏欠了他。 可是感情的债又有谁算得清楚呢? 今日打算好好参观一下烿兆地宫全貌,分析分析地宫的内部构造,顺便……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陪葬的异世珍宝。 正把十二座雕塑上的宝石看得如痴如醉,地宫大门外有人要进来,惊得姑奶奶如林间逃飞的小鸟,几步翻身滚进最后一座尚未完工的雕塑,这雕塑表面看起来精雕细琢,可是藏进来赫然发现里面凹凸不平,仿佛什么巨大的力量从雕塑中挣脱,所以才从背后造成一方巨大的残洞。 跳进来时根本没有发现残洞,险些掉进洞里,拼力攀附住人像的耳垂,脚踩住残洞的断垣,才勉强站稳。 一男一女已经进来。 雀楚曦微带羞涩的声音听着格外矫情,她柔柔问道“祭夜,你这三日要我领你逛遍无极宫,那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你不愿驻留,为什么偏对烿兆地宫感兴趣?” “朱雀凤族乃幽幽古国的强族,樱某早就对该族的历代君王心怀敬仰之情,今日特来拜见,以慰我的仰慕之心。”樱祭夜装得一本正经,惹虫儿险些笑喷。 “祭夜……” 雀楚曦很是欣慰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情怀,叫我……”她说话开始有些颤抖。 “公主,其实这几日能得到强族公主的悉心照顾,我樱某人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怕樱某人活这几千年,从未见过像公主这般心地纯良,惹人怜爱的人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肯叫我的名字?” “呃……楚曦……” 樱祭夜居然也会紧张。 “祭夜……你喜欢我吗?”雀楚曦问得很干脆。 “喜欢……”樱祭夜恬不知耻道。 “那你可愿意娶我?” “这个……恐怕不行,我樱某人喜欢无数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所有美女都谈一场恋爱,不过现在不行了,家里如今供奉一只母大虫,管得格外厉害,随时随地都有咔嚓我的危险。” 说着,比划一个剪刀手咔嚓一下。 “你居然成婚了……” 雀楚曦咬牙道“难道她能比得上我?” “更甚一筹。” “樱祭夜,你混蛋!” 雀楚曦转身就跑,把樱祭夜孤零零地撂在地宫里,待她跑个无影无踪,樱祭夜潇洒吹一声口哨,补道“这里除了鬼,还有喘气的吗?” 虫儿被他精彩的表演惹得忍俊不禁,压抑嗓子骂道“姓樱的王八蛋,你敢在老子们的眼皮子底下调戏朱雀凤族的公主,老子们做了厉鬼,也要叫你不得安生!”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厉鬼长得美不美……” 大喊三声“近!近!近!”,虫儿腕间的雄镯得令,临高一扯朝地面坠落。 樱祭夜双手一接,将虫儿牢牢锁压进怀里,如同掉进蟒蛇的层层缠绕。 “我一闻见你的味道,就果断把公主气跑了,你看我多爱你,来,亲一个做奖励吧……” 说着撅嘴来亲,虫儿把金针剑往他脖子上一架。 樱祭夜邪笑道“我家的母大虫大人,你不好好守着家,为什么跑来这里骚扰死人?” 说着,在虫儿的腰部使劲掐了一把。 虫儿哎呦呦叫唤道“事出突然,事出突然。” 好求歹求,他才肯放她出怀,虫儿将那日险些被火鸢吃掉,以及不知被谁引去馥鸢阁的情况一字不落,统统讲给他听。 樱祭夜听后搓搓下巴,十分肯定道“雀楚曦性格娇蛮,但不是恶人,依我看雀无极的可能性最大,而且这几日我留在无极宫内养伤,也总有人暗中监视我的行踪……” “你这样说不奇怪吗?那雀无极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不放心漓潇身边出现陌生人?” 正文 第228章 我要安慰 “原因无非有三个,第一是雀无极对儿子具有莫名的占有欲,不喜欢儿子身边出现自己不知底细的人,第二是最近无极宫内混入了细作,需要定时清理,这三嘛……” 樱祭夜用食指勾一勾,虫儿靠上前去听讲。 他性感的唇瓣故意摩擦虫儿敏感的耳阔,舌尖吐湿道“我受伤了还担心得到处找你,你居然一点也不关心我,我要找点安.慰……” 说完一口咬住耳垂,双手麻利地锁紧虫儿的胳膊,防止她再拔剑抽他。 “樱祭夜你疯了吗?地宫里的列祖列宗都观望着呢……”虫儿的气息有些凌乱。 “又不是你家的祖宗,怕什么?再说他们躺在那里无聊了几万年,正好出来开开眼荤……” 他把虫儿的耳朵要磨碎了。 “你敢……我就咬舌自尽……” 樱祭夜像狗皮膏药一般把虫儿缠得喘不上气,虫儿羞耻地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墓穴里去。 “哈哈哈……”樱祭夜松开嘴得意忘形道“傻虫儿,我怎么可能不顾你的感受呢?等这次我们一起离开嘲歌城,那事,还不是夜夜都能办到的事。” 虫儿真是被他打败道“跟你说了我是赤炎火莲,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管你是什么!”樱祭夜忽然压低嗓门道“总之你必须跟我走,你答应过的事情就要遵守承诺。” 他猛一吼吓人一跳,虫儿愣住半天,莫非他也变了性子。 樱祭夜觉察自己失了分寸,野蛮掀开她的面具,他的唇随之侵占了虫儿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许久许久,直到虫儿反抗得厉害,手里的金针剑再架在他的头顶,樱祭夜才肯罢休,脸色愈发暗沉道 “你最没有良心,快快活活在外面游荡,你根本不知道别人心里的煎熬,这半年我四处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完全不在意。” “好不容易找见你,你居然又给我玩失踪,当时我就发誓,你再敢离开我,我就直接拆了无极宫,把你给挖出来。” 樱祭夜喘着粗.气,云绿的眸子笼罩一层薄薄的水汽。 “继续纠缠我,那你就直接等着被幽幽古国的人追杀吧!!”虫儿看他有些不冷静,使劲给他泼凉水。 “追杀?”樱祭夜的眼里瞬间飘出火红的怒色,“问这世间除了我,也不可能有人保护得了你。”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樱祭夜发誓,愿意用生命来守护你,除非我死……”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心里也有些感动道“什么死不死的,让你离开我,不也是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好好活着吗?” 樱祭夜似乎更是动了情,他狠捉住她的手,慢慢吻着手心道“你就是我的幸福啊!” 他的眼睛里,深沉若海,足以将虫儿溺毙。 虫儿心底再一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男女间的情话原来是如此神奇,虽是耳朵听着,却连灵魂都酥软了。 只可惜…… 忍去心头的异常簸动,虫儿故意道“祭夜,为什么这次你不把千目那个小胖子也带来?” 樱祭夜狠瞪她一眼,仿佛自己是把他从云端揪扯下来的恶人,郁闷至极道“怕他碍事,就把他留在我暂住的寝殿了,臭虫儿,你知道自己不解风情的个性吗?” 就是怕自己太解风情,才故意装傻充愣,嘴里呵呵傻笑道“祭夜,你可不可以今夜让千目来找我,我想他了。” 樱祭夜撇撇嘴道“你确定不是叫我来陪你睡觉?” 既而低哼道“整天祭夜祭夜的叫,我还以为你动心了,结果又是想利用我的意思……哎……谁先动心,谁最倒霉。” 虫儿看他一脸不服气,拿肩膀顶他一下道“我若是你,还是想想怎么继续哄骗公主,否则她胜怒不解,直接把你赶出无极宫去。” “放心……她比你爱我。”樱祭夜十拿九稳道。 “欺骗女人的感情可不好。”虫儿严肃教育道。 “少装……你说你应该是笨的吧?怎么偏不上我的钩呢?” 樱祭夜狠狠再掐虫儿的腰部,虫儿要踹他时,他迅雷不及掩耳再朝她嘴上偷香一口,气得虫儿脸红脖子粗,指手画脚得要拿剑刺他。 “晚上见。” 他仿佛很是满足,轻身连躲,笑呵呵地离开地宫。 千目小胖子傍晚果真来见虫儿,他变作翱炽的模样将虫儿足足缠了一个时辰。 欣喜之余,虫儿给他一袋从雀漓潇那里讨来的甜品,叫他乖乖变作自己的模样,呆在地宫睡大觉。 摸索着出了烿兆地宫,赫然发觉原来这里离无极宫的正殿有些距离,需要绕过十几座侧殿才能绕到偏门去。 反正有千目顶包,又有皇家侍卫的服装在身,虫儿盘算着溜出去一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沿路借口找殿下,顺便敲晕一个倒霉鬼,偷了他的通行灵符,跟在执勤的卫队后面,很快就混到偏门。 偏门的守卫极是森严,比虫儿想象的人多,恰好此时有一驾华轿自偏门缓缓驶入,此轿外垂淡紫色罗帐,窗挂鹅黄色绸帘,自轿顶扬洒数十条剔透的月白色水晶珠,珠随车动,波光粼粼。驾车的鸟兽彩色绚丽,姹紫嫣红,总觉得眼熟非凡,尤其驾车的小子更是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 管他呢,虫儿一路偷偷尾随,盘算着一旦车上的人下来,她就借机敲晕那小子,桃代李僵混出无极宫去。 这一去,凶险非常,但是虫儿想确定一件事,这件事比她的命重要千百倍。 经过乾异殿,路过惩殊殿,三绕五绕走过高低数座宫殿,追踪得虫儿心情极其恶劣。 分明是搞越狱的,怎么变成搞侦查的。 那辆华丽的轿子终于停在坤鑫殿外,自轿子上落下一朵睡莲般的身影,袅娜的姿态既含着春枝吐芽的娇羞,又含着秋实成熟的芬芳,使人目不转睛地艳羡她的一举一动。 车上再下来一人,淡蓝色的宽袍称得他气宇高雅,俊颜如玉,竟然是雀漓潇,他立在美人身旁淡扫一笑,美人的万种风情便溶解在笑颜里。 虫儿被电击一般滚在附近的廊柱后,竖起耳朵听一听俩人的交谈。 正文 第229章 他和她的婚约 雀漓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大概在轿内已经说完了,他示意女子可以自行进入坤鑫殿,准备要抽身离开。 女子眼里落过失望的星火,终于还是唤一句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走?” 雀漓潇驻留脚步,稍闪神道“儛子,你说什么?” 女子重道“殿下申请到极地戍边的事情,我已经听女皇陛下说过了。” 雀漓潇神色微凝道“没错,离她远一些,对彼此不是更好,之前去了九尾龙族与朱雀凤族的交界地,觉得自己已经走的够远,这次回来才赫然发现,走的还不够远。” “我不在她身边,她才活得潇潇洒洒,我若硬留在她身边,就像扼住她喉咙的毒药,迟早会被除掉。” 他的言谈风轻云淡,内里却是翻滚着汹涌的波涛。 他说的是谁?应该不是自己吧! “漓潇……” 她唤他漓潇…… “女皇毕竟是你的母亲……”女子宽解道。 “所以她的心肠才更硬,更毒,更刻薄!!” 雀漓潇转而告诫女子道“儛子,你身为她的女臣,自然崇拜她为人处事雷厉风行,但是你也千万不可忘记,她身为一代君王的毒辣和决绝,伴君如伴虎……儛子你要切记。” “漓潇……” 女子忍耐半天,失落更甚道“难道你对我说的话,就只有忠告吗?难道我卫儛子在你心里,就不能成为你留下的条件吗?” “还是说……你急着去戍边,也有逃避你我婚约的企图……” 卫儛子越说越伤心,开始嘤嘤啜泣道“你还指责女皇陛下无情,怎知你这没心没肺跟她如出一辙,你我的婚约是先皇亲定的,我从小就知道将来是要做你的妃子。” “为了达到皇家媳妇的标准,我五岁就开始悉心学习六艺,为了将琴棋书画学到精益求精,你可见过我在寒冬腊月里秉烛练字?你可见过我在炎炎烈暑中反复练琴?你可见过我为了保持身材吃后再催吐?你可见过我为学上乘舞艺拜师跪烂双腿?”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跑得远远的,你只知道避开女皇,避开权位,避开纷争。可是我爱你的这颗心呢?你也一并要避开吗?” 说着卫儛子自怀里掏出一方精致的手绢,开始撕扯起来。 “绣这种东西有什么用!手指被针刺烂了有什么用!眼睛看花了有什么用!泪水流干了有什么用!没人稀罕的东西!!” 随手仍在地上拿脚不断踩踏,仿佛践踏着自己的心。 “儛子……不要……” 雀漓潇有些动容地将她搂进怀里,卫儛子起初还在捉狂,随着雀漓潇手臂的收紧,她扑入他的胸怀,粉面梨花带雨,哭得令人心碎。 虫儿眨眨眼睛收回视线。 呃……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呢?准备偷袭的轿子早已不知去向,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心里莫名地烦乱,宛若被渔网纠缠的鱼群,朝四处挣扎逃窜,就是找不见逃生的出口。 她这样的异常很是过份。 我错了,我错了,虫儿心里烦闷着一口气,卡在喉头,几乎让人窒息。 坤鑫殿门缓慢一开,从里面走出位宫人,碎步连连从老远奔至眼前,避开相拥的俩人道“陛下说了,殿外不是谈情说爱的佳所,愿请两位到坤鑫殿内再叙。” 雀漓潇赶紧松开怀里的卫儛子,仿如大梦初醒,卫儛子捡起手绢亦骚红了娇颜。 看他的为难表情本是不想进去的,却又怕卫儛子会被责难,于是板正了神色,俩人一同跟着宫人,进了坤鑫殿。 望及他们走远,虫儿才敢露出头来,也不知他们进去是何场景,那卫儛子一番哭闹楚楚动人,漓潇会不会应垂爱美人而放弃戍边的想法…… 自己若是像她那麽个哭法,斩月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不一样的心思…… 对了,斩月允诺过,自己可以做他的侍妾。 她为什么要做侍妾,她为什么要哭!!! 低头撞到一物,摸一摸是热乎乎的胸膛,心里飘过三个字:完蛋了! 对方彪悍地拍拍虫儿的肩膀,厉声道“兄弟,你哪个宫当值的?深更半夜里乱闯,依律是要就地正法的。” 对方的服装与虫儿不同,应该是个领导阶层的人物。 赶紧颤巍巍解释道“大人对不起,属下是新来的,今天被分配到撷瑜殿当值,刚才陪殿下出无极宫接来卫儛子大人,结果他们均被女皇陛下请入坤鑫殿。” “殿下命令属下在外面守着,可是外面这么大,属下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所以才误撞大人贵体,实在是抱歉。” 天衣无缝!!有没有?? 她真是个天才!! “笨蛋!”领导表示很愤怒,照着虫儿的脑壳拍了一把,严厉道“戴着面具就自以为是帅哥了吗?我说你还不如把脑子挂在脸上,好好晒一晒,都tm长毛了!!” 粗鲁之余还要敲虫儿的头。 虫儿赶快将一张银票从袖子里抽出来顶在头上,嘴里求饶道“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属下知错了!!” 领导的火头终于降回起点,干咳一声道“这回又变聪明了……” “呵呵呵,主要是大人教育有方,呵呵呵……” 她的头和钱…… 领导再咳一声手指道“跟我走一趟。”同时收走银票。 “去哪?”虫儿茫然道。 “找殿下啊!”说着再来踢虫儿的屁股。 虫儿机灵一躲,轻松逼开他的旋风踢。 领导翻她一白眼,径直走去。 只好灰溜溜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乖乖进入坤鑫殿。 坤鑫殿内正歌舞升平,淡霭轻飘,霞光缭绕,一群衣着薄纱的舞姬在瑶池中,伴和着清妙的曲乐,纤腰玉带舞弄天纱。 这绿云团密,柳姿扶风的美景本是醉人的,不过待虫儿看清舞姬们的容颜时,从心尖都寒凉起来。 瑶池里搔首弄姿的绝色们,各个都是未成年的少年郎,这些人被剥夺男子应有的威武志气,涂脂抹粉,身骨孱弱,各个不是西子三分病,裙艳绡丽赛娇娥。 正文 第230章 教育小美男 在座的人只有雀无极和卫儛子二人,依君臣之礼,雀无极独坐上座,卫儛子座她左手下座,右手处有空桌,桌上酒菜未动,明显是有人离席的模样。 卫儛子偶尔与女皇窃窃耳语,女皇听后龙颜微悦,可见二人关系融洽。 把虫儿领进来的人大约问了雀漓潇的去向,叫她乖乖在帘后守着,不要再傻乎乎地到处瞎走。 谢过他,虫儿终于可以藏在帘子里偷窥传说中的一代女帝。 只见一中性装扮的成熟美女,斜座软塌姿态潇洒,她身着一袭绯色缎料鸟兽呈祥图饰轻装,乌黑的长发高束一辫,拢合在九凤穿日的羊脂玉冠中,除此以外无钗无链,连一件多余女性的饰品也绝无佩戴。 从某种程度上,她和雀灵韵真是女人的俩个极端的表率,雀灵韵的眼眸里有多么柔情蜜意,雀无极的眼神就有多么犀利冷酷,雀灵韵的嗓音有多么甜美婉转,雀无极的言语就有多么鄙夷不屑。 此时她正用最不屑的目光环扫瑶池里的男人们,五指把玩着掌心的玉杯,冷漠地绝杀一切。 “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就像没有底座的玉杯。”只说完将玉杯轻轻磕在矮几上,杯底瞬间粉碎。 瑶池里的男姬们纷纷驻足,做小鹿茫然状,众人亦呈现出卑躬屈膝的姿势,唯恐龙威震怒。 这就是雀无极与雀灵韵最大的不同,雀无极站在权利的云巅,肆意操控懦弱的男人,而雀灵韵落在权利的后院,时时期盼恩宠的莅临。 “都下去吧……”雀无极不耐烦地挥挥手,“除了你……” 她指向领舞的男姬,这男姬的身子单薄如纸,所以女皇特意留下他的时候,他明显抖了抖身子,可怜兮兮得模样胜似枝头最后一片枯叶。 殿内的人听命陆陆续续离开坤鑫殿,虫儿想着掩人耳目,干脆就藏在纱帘里没有挪动。 “过来!”雀无极朝他命令道。 男姬合手一恭,含首慢慢地走到雀无极的身边,还未及近身时雀无极突然扯他一把,那纸做的身子就直接坐在她的腿上,小脸霎时苍白无华。 因为动作太猛,连矮几上的盘碟碗勺一并被震得乒乓作响,格外引人注目,男姬的脸色更加凄惨,简直死过一般。 虫儿对此事表示相当震惊。 卫儛子聪明地垂下眼睫,朝对面的空桌淡望一眼。 “叫什么名字?”雀无极粗蛮地抚.摸过男姬的后背,那层薄透的纱衣如同男姬的脸皮,一撕就破。 “廖宣……”男姬似乎想摆脱这个糟糕的坐姿。 “廖宣……”雀无极根本不曾起身,一把拧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她下手之狠毒,已经将廖宣的下颌掐出红印。 “本尊很丑吗?你为什么不愿看本尊?”雀无极依然不肯放手。 “奴才,不敢……”廖宣的嘴唇上涂抹着玫瑰花研磨的香脂,粉嫩的柔软在瑟瑟发抖中更显得娇弱无力。 “卫大人,你们教坊这次选得舞姬素质不错,各个精雕细琢,美艳绝伦,尤其是这位廖美男,方才的舞姿更是静若止水,动若翩鸿……” 卫儛子听闻雀无极的夸赞,宠辱不惊道“陛下缪赞,主要还是教坊的花伴月花大人慧眼识珠,从人族的奴隶里精挑细选,再加上夜以继日的训练,才得出这么几个人才。” “人族?” 雀无极专门将廖宣的脸庞扭看几眼,意味深长道“难怪怎么弄,都是这股子软弱无力的表情。” “本尊会好好赏赐你们花大人,不过他们刚才跳的‘踏月弄影’,也算得你一半的真传。” 雀无极一把甩开廖宣的脸,仿佛看厌了的瓷器,撂在一旁。 廖宣静如木偶,乖乖地坐在雀无极的腿上,脸上五指红痕清晰可辨,惨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花。 “能为陛下效力,当属臣子应尽的职责。”卫儛子婀娜的姿态,纵使是恭谦地施礼,也觉得美不胜收。 虫儿恍然彻悟,难怪看她眼熟,那日大街上助自己逃离昆沧魔爪的美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又是一个位狭路相逢的人物。 雀无极的视线越过卫儛子,对廖宣继续问道“美男会喝酒吗?” 她的手从他背部滑升至柔长的发丛,顽虐地挑起一缕细丝,绕在指间不断把玩。 “会饮一些吧……”廖宣小声道。 “那喝来看看!”雀无极拾起碎底的玉杯,将那绵凉的玉璧磨蹭过男姬的红唇,逼哄道“叼住它,可不要掉了……” 廖宣乖乖含住玉杯,小嘴紧张地不停颤抖,贝琢的玉牙碎碎击打在杯壁上,叮叮当当霎时悦耳。 “真听话。”雀无极将廖宣的下巴一勾,随手抄起矮几上的酒壶,毫无怜惜直接倒进廖宣的嘴里。 隔着玉杯廖宣根本无力合嘴,由着雀无极将芬芳的陈酿灌入喉头,鲜辣的酒水刺激着他的咽喉,根本容不得他多喘一口气。 “喝吧……喝吧……喝吧!!” 雀无极突然笑意满满,她野蛮地揪扯着廖宣的长发,钗鬟松散垂落,疯魔再道“把我给你的酒都一滴不落的喝进去,敢洒一滴出来,你这美男就要遭殃了!!” 雀无极索性拧住廖宣的脖子,毫无顾忌地朝对方嘴里灌酒,那清泠的酒水源源不断地涌流着,连同杯底的玉渣,一同无情地冲进他的嘴里。 廖宣淡薄的身躯在女皇的暴虐中,宛如任人宰割的羔羊,整张净白的脸皮憋涨作酱紫色,烈酒的刺激叫他抑制不住的咳嗽和恶心。 但是雀无极根本不会给他呕吐机会,她拼死掐住他的喉咙,直到喝完一壶又一壶。 廖宣的肚子被酒水灌得鼓圆,整个人死过一般,脸红了又白,白了再紫,直至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境地。 “呕……” 他终究忍不住吐出玉杯。 雀无极扔过酒壶,重新将他揪回面前,把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酒水拍溅在廖宣脸上,故作怜惜道“真可怜,今夜,本尊就好好心疼心疼你。” 说完,横抱起不省人事的廖宣,要朝寝殿走去。 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卫儛子连忙起身恭道“陛下慢走。” 那个人族少年,会被如何被ling虐,结果可想而知,虫儿偷偷自帘后挪了挪身体,打算借机跟在卫儛子的后面,继续朝无极宫外混出去。 正文 第231章 守护你 “谁还在那里!出来!” 卫儛子大约看见纱帘波动,顿时起了戒心。 虫儿生怕她大喊刺客,赶紧现身道“卫大人息怒,是小人。” “你是谁?” 卫儛子神色稍沉,斥责道“方才女皇陛下禀退四下,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小人本想着最后一个出门……结果……”人倒霉,喝凉水都上膘。 “那你就该死!!!” 不屑的声音杀来,同样还有一道暗影急速抽来,而这两样东西虫儿都不能躲避。 眼睁睁一鞭挥至面前,自额际抽到自己下巴处,深深怔住须臾,“嘎巴”一声脆响,一半的面具自脸上滑落下去。 面目独露豁然显亮,烛影晃过久未见光的一只眼眸,明晃晃得叫人忍不住闭紧眼睛。 模糊中雀无极冷站在矮几上,廖宣被烂泥一般撂在墙角,她手里执着一条极长的皮鞭,这鞭子足有十几米长,细如毒蛇却遍布乌黑的倒刺,平素里尖刺覆盖皮鞭,光滑若镜,但是放劲挥力之时,倒刺便根根挺立锋芒毕露,足以抽碎一头巨兽。 面具落地的瞬间,一抹蓝影自侧殿闪来,玉润的五指抄底一捉,稳妥捏住坠落的半截面具。 “母皇住手,这是儿臣的贴身侍卫,儿臣正要带他回殿。” 雀漓潇挡身在前面,遮住虫儿的容颜。 “殿下……” 卫儛子蓦地睁大眼睛,再多看虫儿一眼,水灵灵的眸子微微晃动,仿佛在脑海搜寻什么,突然樱桃小口略张一些又赶紧抿起,嘴角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弯。 “你的贴身侍卫?”雀无极收鞭轻蔑道“难怪主子跑个无影无踪,下人还要不怕死得留在这里当眼睛。” 虫儿多少有些紧张,屏住气息观察雀无极的脸色,她的脸上挂着帝王特有的严肃,只是言语里时常透出不屑一顾的字眼。 “母皇息怒,这侍卫惊扰母皇罪无可恕,但是他贱卫一个不值得您亲自动手,儿臣且领他回去好好教训。” 说着要带虫儿速速离去。 “慢着,本尊答应让你领他走了吗?” 雀无极从矮几上一步迈下,桌面上的杯盘狼藉,被她践踏得喀嚓作响。 “女皇当心。”卫儛子恭身扶持雀无极的手臂,将她搀扶至一步之遥处。 雀漓潇把手里的面具捏得紧,半截面具几乎被他整个手掌攥碎。 虫儿慌忙低下头,又觉得似乎不够诚心,索性单膝跪在地上,口里求饶道“女皇陛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知错了!” “那日曦儿跑来哭诉,说你为了个戴面具的侍卫,降了她公主的颜面,叫本尊替她撑腰……” 雀漓潇旧事再提道“难道瑾妃也学会仁慈了吗?”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的确是儿臣和绝心将这侍卫从火鸢口下救出的。”雀漓潇冷静补充道。 “绝?他凭什么替他出头!!” 雀无极提起长鞭,朝虫儿头际一指,强大的气场如山压倒,虫儿直接扑倒地面,哀哀地求饶。 “女皇陛下,绝心是先皇驾崩前,凤灵亲定的卫灵士,他若想杀的人,无极宫内也一直都由着他,可愿意保护一个人,臣下也是第一次听闻,所以此人不可随意轻待。” 卫儛子看过女皇的脸色,扫过虫儿的头顶,最终直接望着雀漓潇。 雀漓潇感激地回看她一眼,极快补充道“此人其实正是绝心托付儿臣代为照顾的,否则这么笨手笨脚,也该治他个惊驾之罪,拖出去大刑伺候。” 虫儿擦擦额头的冷汗,翻个白眼继续哀嚎着女皇饶命。 雀无极甩袖鄙道“绝心……又是绝心,若不是凤灵护着他,本尊岂容他人在无极宫作威作福……” 正以为渡过一劫,雀无极冷不丁一把抬高虫儿的下巴,不满狠道“本尊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貌,叫绝心如此放肆!” 猝不及防,虫儿的半张脸毫无保留被雀无极看入眼内,她眯眼只看一秒,陡然神色大骇,如同见鬼一般惨厉吼道“怎么是这玩意儿!!!” 惊悚的瞳孔里倒影着虫儿的蓝眸,将她的眼湖搅乱作一团泥沼,连灵魂也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雀无极失魂落魄地再要掀开另一半面具。 雀漓潇伸手一摁,嘴里疏冷道“母皇,你喝醉了。” 几近揉烂的半截面具,亦被他重新罩回虫儿的脸庞。 “喝醉了?是……本尊是有些晕醉了。” 雀无极重新恢复原本的凌厉,艰难地拔走锁死的眼神,由卫儛子搀扶着步入寝宫。 卫儛子垂点一下螓首,示意雀漓潇带着虫儿走。 雀漓潇将虫儿扶起,朝殿外走去。一路上他眉眼深锁,也不多说一句,仿佛雀无极的失心叫喊也刺激到他的神经。 拿手扶着摇摇欲坠的面具,小心谨慎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如此沉默寡言,怎敢多说一个字。 雀漓潇走了好一截路程,蓦然回首问道“如果那个叫白璃魄的家伙果真是独孤斩月假扮的,你会不会跟他走?” “呃……”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独孤斩月潜入无极宫,你会不会跟他走?” 雀漓潇的表情依然严肃,但又带着淡淡的忧愁,让人心痛。 虫儿撇过头去,想了再想道“他又不是来找我的,何苦自讨没趣?” 这次是整颗心,被血淋淋地揪扯个洞。“漓潇,你问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想找个可靠的人,送你出无极宫。” 雀漓潇似乎隐忍着某种难言之隐,“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怕会有人对你不利。” “世上对我不利的人那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虫儿的语调转而不屑。 雀漓潇看得深沉,从他宛若春江花月般空灵的眸子里,竟第一次涌出盘根错节的深邃,将他自己拉入思潮里不断纠缠。 虫儿觉得他心里有事,表现的极为反常,难道和雀无极有关吗? 只奇怪地打量他一眼,雀漓潇倏然搂住自己,大手握紧她的手指,用力的揉碾道“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会用尽生命来保你周全,我发誓即使有一天要与全天下为敌,我亦与你同在。” 被他搂得有些胆怯,嘴里哆哆嗦嗦地多了一句道“漓潇,你不是要去戍边……” 正文 第232章 只选冰冷的家伙 “不去了,如果你不是安全的,我去哪里都是生不如死。”雀漓潇的嗓音有些哽咽。 这……不太好吧? 虫儿脑子里瞬间清明,暗怪自己多什么嘴,冥冥中又把他给拉回来了。 第二日,搂着千目在烿兆地宫正呼呼大睡,雀漓潇突然从天而降,吓得虫儿险些从雕塑上滚下去。 雀漓潇严肃地对千目教育道“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又跑出来纠缠虫虫,回家找丑八怪睡去!” 千目朝他吐吐舌头,故意钻进虫儿怀里。 虫儿呵呵笑道“殿下居然不喜欢小孩,以后谁做你的孩子谁倒霉。” “那也不一定,”雀漓潇的脸红了一丝,“主要得看是谁生的。” 虫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岔道“殿下大清早的飞过来,不用上早朝吗?” 雀漓潇恍然道“我是来接你回撷瑜殿,今早母后突然降旨,特封你做我的贴身禁卫,而且还要跟我一起拜师绝心,如此以来,虫虫就可光明正大地住在撷瑜殿内。” “这么好心?” 惊喜来得太突然总是有什么阴谋,虫儿再疑惑道“殿下也不知道婉拒吗?我可是记得某些人不爱习武的。” 雀漓潇但笑不语,虫儿突然红了脸,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纵使他万分不愿,虫儿还是强烈要求与千目同住。 千目乖乖变作细长的翱翅,盘缠在手腕,雀漓潇展开洁白的羽翅,临着日光笑道“虫虫,要不要到无极宫外看看风景?” 虫儿抖开新发的灰色羽翅,拿到他的面前比划道“为什么不给我发金色的?灰不溜秋的好丑,而且也没有你的大,也没有绝心的颜色纯正。” 雀漓潇淡笑道“金色的羽翅的皇家死卫专用的,贴身禁卫的羽翅只可用灰色,我和绝心的羽翅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女皇陛下有自己的专属羽翅吗?” “母皇是五彩的,公主们使用的也都各有特色。” 虫儿嘿嘿怪笑道“女皇的那些个男宠用什么颜色?” 雀漓潇的笑脸瞬间消失道“他们不配使用任何飞行器,只配爬在地上嗷嗷待宠。” 虫儿赶快低下头。 雀漓潇重新恢复笑意,将手抚在虫儿的肩头,轻声哄道“我抱你一起飞,好不好?” “不好!” 避开他的手,高扬起灰溜溜的羽翅叫嚣道“男男授受不亲!”说完奔跑几步两足一蹬,羽翅驾风升起,晕晕乎乎居然要乘风起飞。 “不要跑!” 雀漓潇的坏笑一声,手里的纯白羽翅挥手一摆,竟扬起一股劲风卷入虫儿的身底,将她可怜的飞行效果瞬间掀翻。 “坏蛋!”摇摇晃晃一头要斜栽倒地面,须臾就亲到对面的墙壁。 “我可不坏!” 雀漓潇背上羽翅伸手一搂,直接从身后紧紧拥住虫儿的腰,宽大的衣袍严密地裹围着她,俩人叠作一体后。 他即刻气运双足,长腿临墙一蹬,倏而避开阻挡他们的高墙,化身形为烟波,再化气流为清江,御风踏浪,层层漾漾的涟漪里穿行无阻。 眼前豁然开朗,绵延起伏的无极宫,渐渐在两人的飞升中,逐渐披露神秘的面纱,在浩瀚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眼前的景色是迷醉的,身后的胸怀的温暖的,雀漓潇轻浅的鼻息伴和着拂过脸颊的风潮回荡在耳际,觉得心脏也浮在了半空。 “虫虫,真珍惜望此刻便是永远。”他的声音穿透强涌的气流,直达耳膜的彼岸。 虫儿有片刻是融化的,如果没有背负着某种深沉的负担,她应该是完全融化的。 可是…… 她最希望守在身后的人,终究是一个冰冷的家伙。 雀漓潇的表情躲避在身后,他将虫儿搂得极紧,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地飞向绝心所在的孤独浮界。 抵达浮界,不见绝心和柷鸫的踪影,雀漓潇有些遗憾道“虫虫,你可不可以自己先在这里等着,我要回去办件事情。” 虫儿怕孤男寡女在一起更加尴尬,兴高采烈地双手欢送他离开。 雀漓潇无奈一笑,再朝无极宫返回。 盘思换作禁卫军的官服,诸葛辩玑的眼线应该不会轻易怀疑到自己,趁着大好时光,把千目叫出来玩爬树游戏。 千目瞪大了淡茶色的眼睛,搭目仰望,痛苦道“姐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会玩。” 捏捏他的小脸,真心喜欢道“小胖子,你再不好好运动,长大可讨不到老婆哦!” 千目反应剧烈,唰得红了小脸,支支吾吾道“我……我……我要和主人一辈子在一起。” 虫儿哈哈哈狂笑道“你那色鬼主人成天的花天酒地,哪里有多余的身心跟你生活一辈子。” “姐姐不要这么说,主人很好的,起码你不见的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发疯地再找你,主人疯疯癫癫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虫儿赶快拍他的屁股道“少给他脸上贴金了,赶快上树,姐姐有好东西给你看……” 推着千目的屁股使劲把他往树干上顶,手指不小心刮到他腰际挂着的小布袋。 一堆火信从布袋里飘出来,宛若数颗红艳艳的小火球,漂浮在脸前。 “姐姐,你好坏!!” 千目赧红着脸把火信一个一个再小心装回布袋子,如同悉心呵护每一个小宝贝。 “什么?”虫儿要抢一个来看,千目极快地全部收拾好,撅嘴嘟哝道“人家的私密,禁止翻阅。” “切!”虫儿捏他小脸猜道“莫非是小"qing ren"给的情书,还怕姐姐看?” 千目的脸要烧起来。 “难道是浅华不成?”那个水做的小鲜肉跃然眼前。“他是男的你知道吗?”虫儿的下巴要掉在地上。 “我知道……” 千目双手捧着小袋子,仿佛浅华便是此物,很轻又极重“所以我给他做的火信,一个也没有发给他,只要我自己痛苦就好啦,为什么要他不开心?” “这世界上,如果只允许有一个人幸福的话,我永远选择浅华。” 千目朝虫儿眨眨眼睛,灵动的眼睛里布满碎片。 虫儿的心一下被揪到嗓子眼,看似天真无邪的千目,也会被情纠缠伤害。 如果这世界上只允许有一个人幸福的话,她是该选樱祭夜,还是雀漓潇,还是斩月…… 斩月……斩月…… 答案肯定只选择你。 揉揉千目可爱的头颅,“傻瓜,都是傻瓜……” 骂他,更是在骂自己。 正文 第233章 金色的身体 雀漓潇一去不复返,虫儿和千目从天明等到天黑,千目饿得受不住,变作小翱翅睡进袖子里。 虫儿高攀枝头困得要命,索性滑下树在浮界上练剑。 新发的金针羽苞手感比金针剑重,挥洒起来如鱼得水,正玩得兴高采烈,浮界遥遥飘过来一团金色的云雾,如月光降落凡尘。 本以为是天降吉兆,跑过去凑热闹,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家伙手执黑色的羽翅,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白璃魄!! 虫儿的心,瞬间在胸口横冲直撞,撞得双腿使不出劲,也踉踉跄跄地迎了上去。 斩月…… 他会是斩月吗? 白璃魄一副刚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被刀剑划出道道细痕,脸色有些黯淡,虫儿一把扶住快要跌倒的身躯,心里竟难过的要死。 “对不起,有人追在后面,我立刻就离开。” 白璃魄干咽口水,仿佛被围攻很久,精疲力尽地快要昏厥。 虫儿赶紧朝他摆手,要他听从自己的指挥,然后跟着自己躲在树下,索性追踪的敌人还未赶到,虫儿又指指树上,死拖硬拽将他拉上树去。 掏开茂密的枝叶,瞭望追杀他的一支队伍才刚及浮界范围,只是奇怪刺客并不靠近,大约远远盘环侦查几分钟,急转直下朝西南方向飞去。 这些人各个手执黑色的羽翅,在暗夜里所行之处,均留下比黑夜更加沉闷的色痕。 黑色的羽翅……羽杀卫? 正是虫儿和药奴在山上被偷袭的那只队伍。 看看从白璃魄手中接过的金针羽苞,黑色的羽绒虽说浮着一层墨染的风韵,但是完全像被加工过的瑕疵品,简直比不得绝心的那柄。 倒底是谁想暗杀白璃魄? 是雀无极,是诸葛辩玑?还是烿兆地宫里那双完美白手的主人? 如果白璃魄果真是独孤斩月,那每一个要暗杀他的人都是心机深沉的鬼。 收好黑色的羽翅,直接推门去看白璃魄的情况。 他对虫儿突然进来无动于衷,盘腿直做在床头,将上衣层层退在腰际,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妈呀! 虫儿的脸直接被这等香yan的场面烧熟了。 “不要介意,我处理好旧伤就离开。” 白璃魄的腰际有道被刀子深捅的旧伤,因为激烈的搏斗导致伤口崩裂,鲜红的新血从创口渗透整块包扎的金色棉布。 他缓缓将血水浸透的棉布从创口揭开,血淋淋的伤口翻着厚厚肉皮,望而惊心。 居然还没有好? 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刀绞一般,虫儿反复臭骂自己,怎么会舍得下手捅他? 她是疯了吗? 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夺过他手里脏污的金布,他竟然还要再敷回伤口上。 白璃魄很是吃惊,依然从容不迫道“白某今天出来收几家的货款,结果路过荒地就被几十个人围攻,刚才谢谢兄台出手相救,否则……” “身装巨款,居然还敢走荒地,白公子是没事找死去了吗?” 掏出药血密制的药丸,用少量的水融化在掌心,嘴里嘱托道“忍着点痛!” 没有解释,一把将糊状的药剂填塞进他的伤口,白璃魄闻言赤躯震撼,反手立马掀开虫儿的面具,一手狠狠捏死她的肩头。 两眼里的琥珀色化作轰轰烈烈的火焰,燃烧至极限。 他的肉.体比虫儿疼痛,可是她却像死过一般。 “你……你居然在这里?”他的手指快捏进虫儿的肩膀里。 “这次,你看到我活着高兴吗?” 死忍住肩痛,虫儿翻出之前在“臻澜宝苑”定制的肚.兜,这料子是上好的纯棉,干净透气,就直接拿来给他裹伤口了。 “你怎么拿这种女儿家的东西给我包扎伤口?”白璃魄难以置信道。 “我还要给你喝这种东西,快给我喝!” 说着抖出金针剑,不由分说地割破手腕,管他同意与否,直接贴在他的嘴皮上。 他的嘴皮透着熟悉的绵凉,这就是斩月的嘴唇,虫儿怕是死也忘不了的。 手腕上的伤口隐隐膨胀,汩汩的血水自他嘴边流淌,白璃魄完全没有张嘴的意思,任凭这些血白白流淌。 他看自己的眼神,叫虫儿痛苦。 你不喝,你不喝我就喂你喝!! 将手腕对接在自己嘴上使劲一吸,猩舔的血浆涌满口腔后,直接把欲要挣扎的白璃魄摁倒床上,亲自悉心喂给他喝。 起初他还想反抗紧闭嘴巴,虫儿暗中捏他伤口一把,剧痛令他唇瓣忍不住轻启,虫儿口里的血就悉数喂进他的嘴里。 甜香的血水,在唇舌间流转,激荡起缠绕的迷情,直到眼睛微微地酸胀,朦胧里窃窃看他一眼,他的胸怀沁凉如故,可是口齿间的纠缠,却变作主动的投降,溢出泛苦的甘甜。 他的手,慢慢地缠上虫儿的腰…… 反复几次,直到他找回说话的感觉,才淡淡劝道“兄弟,已经够多的了。” 恍然如梦,虫儿赶快松开他的腰,白璃魄淡金色的长发与她的黑发盘缠交错,宛如微粼的情丝,蔓延进彼此的心渊。 “不要误会,我是女的。”他一个兄弟,叫得虫儿背脊发冷。 “你是女的?”白璃魄意外地反问道,“你好开放。” 呃……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独孤斩月,你还真是会装。 虫儿冷笑道“我是谁,就和你是谁一样,装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着拿手朝他胸口摸去,边解释“你这里有个金色的‘结’字,几年前我看得真切,独孤斩月你难不成可以掉换整套皮?” 说着手已经触摸到他的胸肌,光溜溜得如同涂抹香甜的米脂,一片光明。 啥米? 直接把脸凑近胸口再细看,直看得他不好意思地环住胸口,冷叫道“别闹,你看哪里呢?” “你才别闹……” 虫儿拿手指沾点口水,在他胸口搓一搓道“字呢?字去哪里了?” 难道他不是他? 地宫里的对话分明提及到独孤斩月混进嘲歌城,白璃魄有可能是斩月假扮的…… 有可能…… 正文 第234章 长长长长的吻 白璃魄鸡贼一把揪住虫儿的手指,用劲收力把她瞬时压倒在身下,他的缕缕发丝柔滑地挠过脸颊,痒得人心里都有些发麻。 “你说我是独孤斩月……现在觉得我像不像他?”白璃魄得寸进尺的模样让人心慌。 斩月从来不会这般轻.薄无礼。 “不要这样,斩月,这不像你……” “是吗?你不是就喜欢这种浪.荡的男人吗?” 虫儿想躲开他的眼神攻势,却被牢牢得吸附在里面,“你不是来找我的,我有自知之明,所以纵使知道你的目的,我也不会出卖你。” 紧张得开始胡说八道。 “我有什么目的?或者说独孤斩月有什么目的?”他眯起眼睛的俊美模样,杀人于无形中。 虫儿的头开始发晕,直觉里分明是他,可他却宛如水中月,雾中花,叫人越来越难以捉摸。 “白璃魄……”颤巍巍地推他一把,他反像块磁铁一般,紧密无罅地贴附入骨。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倒底是谁?” 手腕上的伤口重新渗出血滴,虫儿灵机一动贴着腿侧蹭下另一只金针羽苞。 他若不是独孤斩月,直接给他补一刀。 虫儿是这么打算的。 白璃魄饮了火莲药血,脸色红润如霞,映衬得整个人神采飞扬,犹如六月里盛放的花枝,浓浓密密都是万紫千红的艳色。 “你想让我是谁?我就是谁……” 他回答的不伦不类,惹虫儿生气,指甲绷力一弹金针羽苞,一米长短的细剑瞬间抖出,此剑一出,见血封喉。 “且慢……” 白璃魄忽然拉住虫儿握剑的手,话里有话道“我就不信,你拼命救了我,还要亲手再伤我。” 虫儿真要戳他。 他故意将脸贴上前,幽兰香舌送出穿谷清风一般的凉韵,淡补一句道“我就不信,你舍得再伤我一次……” 虫儿的心灵山摇地动,瞬间崩溃…… “你……玩儿够了吗?”她极端痛苦道。 “你敢吻吻我吗?”白璃魄眼睛里突然翻复起一层动情的霭霴,轻轻卷起了虫儿的灵魂。 弓尔之巅,她厚着脸皮问过斩月。 “嗯?” “若果,我说我敢呢……”白璃魄璀璨一笑,笑淡了整个万物苍生。 他的唇,真的来临。 白璃魄的缠功了得,彻夜的绵吻,仿佛诉尽一生的爱慕与衷肠,虫儿无力推开他的怀抱,觉得若是此刻推开他,斩月也会消失不见。 两人唇齿相依,娇舌相弄,不离不弃。 翌晨。 居然在这个吻中睡着!!! 惊慌失措地检查全身上下,还好还好,只有嘴巴红肿,衣服都完好无缺。 呃…… 她该为此感到庆幸吗? 白璃魄顺手摸走羽杀卫的金针羽苞,从睁开眼起就玩消失。 顾不得推理他的真实身份,虫儿暗下决心以后不可以再掉以轻心,随随便便就被欺负。 正想着,绝心冷冷地钻进屋来,他看虫儿穿戴整齐,言谈举止透着怒气,道“漓潇,出事。” 虫儿的心瞬间从暧昧不明的状态跌至谷底。 绝心二话不说拉住她朝无极宫飞,一路上憋涨着汹涌的火头,仿佛她是罪大恶极的坏人,雀漓潇所遭受的伤害,全部由虫儿加诛其身。 虫儿心底已是惴惴不安,也不知道漓潇倒底遭受什么,再加上绝心无言的愤怒,连自己也要咒骂自己。 漓潇的性命索性保住,但是背后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一道鞭伤。 雀无极的“羽牙”果真是条煞气十足的追魂鞭,但凡被抽过的皮肉均呈深沟状,皮鞭层层划过的位置,血肉亦被片片鳞甲挖走,留下血肉模糊的坑道。 雀漓潇安静地趴在卧榻上,尖削的脸蛋白色里透着死灰,软垂的羽睫伴着疼痛的喘息,颤抖若叶。 赶出其他人去,独留绝心替自己守门,再次取出细剑朝手腕划去,昨夜划破的位置,白璃魄已经替偷偷她悉心包扎好。 现在漓潇也需要药血救命,不过是再划一刀的小事。 雀漓潇提前一把握紧虫儿的手腕,他大约模里模糊看见虫儿要自伤,挣扎着翻起身阻止道“不要叫我担心!!” 他一起身,背上的纱布猛得渗出一股浓血,染红了锦被。 虫儿气急吼道“那雀无极真是可恶,如何对亲生骨肉下的去毒手!” “因为你。” 绝心冷静地扶助雀漓潇躺下,雀漓潇死死揪住虫儿的手腕不肯松手,泛白的脸颊飘过恳求的深色,转而黑青起来。 “知道了,我不割手腕了,你好生躺下吧。”心里被他的举动撼摇,表情亦柔化作浓浓的关怀。 雀漓潇终于趴下,嘴里粗换好几口气,才忍住剧烈的痛楚,他颤抖告诫道“不是虫虫的问题,是我先出言不逊惹怒了她,虽说死过一般,却更有收获。” 雀漓潇默默看虫儿一眼,至于是什么收获,只字未提。 “虫虫,你的血很不正常吧?” 雀漓潇突然问道,惊人一身冷汗。 还没有作出正面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难怪停溪林里食你血后,毒妖的怪毒自解……” “难怪你的右臂上布满刀疤……” “难怪你要与我划清界限……” “你难道真的是那个东西……” 雀漓潇的自言自语,渐渐变作憔悴的低喃,虫儿耳力不及,也只听个模模糊糊。 绝心短看虫儿一眼,那眼神包涵着错综复杂的情愫,其中最鲜明的意思是指责,指责她不动脑筋就去划破手腕。 雀漓潇曾经食过虫儿的血水,疑惑的种子早已播种心间,发现秘密是迟早的事情。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完全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里,虫儿大方点头承认道“没错,我的血液确实可以解世间百毒,若果漓潇的亲朋好友日后中毒不治,虫儿保证浑身的药血随用随取。” 雀漓潇想为自己辩解,绝心看她无意中刺激雀漓潇,心情极为不爽,再补一刀道“你的血,还治伤。” 手插口袋冷看绝心一眼,点头赞道“谢谢你的补充。” 正文 第235章 嗑瓜子的男人们 反正秘密不再是秘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依坐在雀漓潇的塌边,真心实意道“漓潇,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血作用非凡,那……” “不行……” 他咳嗽几声阻止道“这世间谁都不可以再喝你的血,包括我。” 他的手指慢慢摸索过来,攥住虫儿的手不停地摩挲着,那掌心因为剧烈的疼痛密布着细汗,沾染得虫儿的手心里也湿漉漉的。 “如果这世间的人,有一天要做对你不利的事情,我雀漓潇发誓,纵使拼尽生命,也要护你周全。” 雀漓潇忍痛道,“无论那个人是谁……” 她该说什么好呢? 绝心恰好一把拨开虫儿的手,悉心将雀漓潇的手塞入锦被,嘴里不依不饶道“先管好,你自己。” 雀漓潇有丝尴尬。 绝心再回头赶人道“男人换药,女人出去。” 然后他用送瘟神的锋利眼神,一直把虫儿从寝殿逼出门去,连一句嘱托的话也不让她说出口。 嘴里碎碎念着跳出撷瑜殿,男人间的感情这么铁不会出事吗? 光顾着唠叨,险些撞倒一位送药的宫女。 她一见虫儿的服饰等级,立刻行跪礼道“大人有礼。” 虫儿本着认真严肃的态度告诉她,下次走路长点眼睛,宫女懦懦得应允。 看她手里端着新熬的汤药,以及敷伤的药贴。 故意掀开碗盖嗅探道“这药谁开的,如此苦涩,殿下贵体金枝,如何下咽?” 说完指示她速速取些蜜枣来给殿下驱苦。 宫女被虫儿骗得一惊一乍,小跑着返回去取蜜枣。 趁此机会,赶紧把仅剩的几颗血药扔进去汤水,再咬破手指往药贴里挤满新血。 总不能看他受罪吧? 宫女如期归来,虫儿一边交还药品,一边咨询雀漓潇服药的时间,总之有绝心监督管理的情况下,她只能在大门口做手脚。 离别撷瑜殿,虫儿装模作样地去找樱祭夜,他不知道被雀楚曦藏到哪里,几乎找遍大半个无极宫。 御花园一角,远远传来娇俏的嬉笑声,笑意里飘着阵阵脂粉香气,大概是一群美人在玩耍。 好奇凑上去看看究竟,果然六七位香艳缭绕的绝色美男们,在湖边凉亭里纳凉。 他们各个体态纤弱,腰如束带,玄青描眉,朱唇点绛,敷着香粉的小脸,散透着桃花朵朵绽放的粉色,精彩纷呈。 本不想听他们讨论护肤心得,结果其中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衫的玉面美男,以扇遮面笑道“真是羡慕宣妃,连续被无极女皇召宠三次。” 其余几位美男均纷纷表示祝贺。 虫儿想这玩意儿还要祝贺? 独坐在凉亭一角的孱弱身影叫人眼熟,廖宣今日穿件天蓝色的丝制长袍,左肩处龙飞凤舞绣几朵墨色的兰花,衬托得气质如兰高雅。 只是他的气色有些操劳过度,微微带些郁闷。 “宣妃受累了,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哪里顾得上理睬我们?” 一位长相清俊的白衣美男,浅抿口骨瓷茶杯里的茶水,泠泠说道,很有挑拨离间的味道。 “你们听说了吗?”一位较为年长的美男故意岔开话题,语带暗意道“昨日陛下雷霆震怒,用羽牙责罚了殿下。” 羽牙的威力强悍,在无极宫是路人皆知,其中几美男胆小如兔,无害得以手捂住嘴巴,作惊恐状。 “听说是因为殿下不小心丢了某个重要的东西,而殿下也正好借题发挥,指责女皇陛下宠.幸男妃,结果就被抽倒抬回撷瑜殿了。”年长的男子解密道。 “话说殿下也是活该,谁让他平素里看见我们,跟看见空气一般。”阴处一位美男仿若解气道 几个生性恬静的美男点头称是。 “看待事情也不可如此肤浅……” 白衣美男把玩着骨瓷茶杯,慢条斯理分析道“殿下厌弃我们并不在几日之内,纵然日日积累弥深的怨念,也不曾见陛下动手责罚亲生儿子,更何况陛下公主甚多,儿子却只这一位尊主。” “估计主要是他弄丢了什么要命宝物,女皇怒胜才借故责罚了殿下。” “那也不见得,万一真是殿下出言侮辱了某位,陛下一怒之下鞭笞其身,亦是万分可能。”年长些的美男反驳道。 他这一句,众人都陷入沉思。 只听一位杏色长衫的细弱男子不怕死道“三千美男,独宠一个瞎子……”旁边有人扯他一把,他恍然闭嘴。 “怕就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霉的却是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族美少年。”阴处的那位语重心长道。 众人沉默无趣,坐在汉白玉石桌面前的一人突然打岔道“涧霜,你一直吃瓜子,也不怕脸上长痘?” 那叫涧霜的家伙属于偏丰型的俊男,他妖娆吐一口瓜子皮道“自从几年前服侍过女皇一次,她就忘记咱的存在,就算吃个满脸包,又有谁怜惜咱的花容月貌呢?” “怕是你吃起来太油腻,陛下消化不良吧。”白衣美男清冷解释道。 “哎呀,你们不提我倒忘记,今天的面膜还没来得及敷,皮肤会变差,人就不帅了……” “没有关系,我殿里有一瓶回颜膏,鳄鱼皮也能给加工成十八少女……” “讨厌,人家才十七岁啊,抹完你的回颜膏岂不是要老一岁……” “真的吗?你确定自己不是大龄青年吗?” “哈哈哈哈!!!” 几个美男笑作一团,花枝乱颤。 “够了!!” 廖宣突然厌烦道“在座的哥哥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整日沉迷在梳妆打扮上,虚度光阴!!” “你叫我们哥哥,是想突出自己的鲜嫩多汁吗?” 吃瓜子的美男很是气恼,一把将手心的瓜子散回桌面。 “不打扮,陛下怎么回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你一眼呢?” “受了三天宠的人,口气也大到不行了嘛!”白衣美男刻薄道。 其余几人也不言语,只是眼神变作尖刀,纷纷刮向临风欲倒的廖宣。 廖宣脸色被刮得一片怆然,咬住嘴唇几乎将软瓣咬烂,他似乎也鼓足极大的勇气,再言道“本是铮铮风雪骨,奈何苟且做鼠虻。” “廖宣,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年长些的美男倏然立起身姿,严肃道“这句话的分量,你自己可知轻重!!” “知道,可是廖宣不愿再过这种非人非鬼的生活,如果列位哥哥好心去女皇那里检举我,既可以赢得女皇赏识,有可助我早日解脱……”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回响。 正文 第236章 拖进小树林 廖宣的脸侧一片绯红的五指印痕。 “你解脱?可能吗?揭发你后,身为同族的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白衣男子收回微红的手,冷至更深道“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但是弱者除外,我们连自己的族氏都要灭绝了,哪里有尊严可谈?” “就这么美美的老死下去吧……”阴处的美男总是一语中的。 廖宣满脸愤慨,他虽是年纪最小的,却有自己的骨气,只是白衣男子的话亦很有道理,他们这些人族的男宠身价低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凉亭里的人见没有了和谐的气氛,陆陆续续找了借口,各自回宫。 虫儿看得意兴阑珊,这皇宫大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遇见,刚准备继续搜寻樱祭夜,绝心鬼使神差地站在身后,吓得虫儿以为偷听被人捉住了。 绝心脸色暗沉,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拖曳进小树林,他的手宛如钢夹,任凭虫儿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及。 小树林啊,干坏事的小树林! 由着绝心的野蛮行径,进入小树林后,想来自己也打不过他,万一他脑子哪根筋没抽对,来个杀人灭尸,姑奶奶就亏大发了。 他一驻足,虫儿便主动承认错误道“绝心大哥,虫儿福薄命贱,自知命格不祥天煞孤星,居然还漠视劝阻接近殿下,如今连累殿下遭此解难,虫儿心里亦是难过万分,请绝心大哥降罪,虫儿绝无怨言。” 绝心顿了片刻,言道“昨夜,谁去过,浮界?” 嗯? 看他杀人一般的行为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 怕白璃魄的行迹被暴露,赶紧包庇道“没人,真的,我发誓!” 绝心使劲看着不语,眼神犀利如刀,几乎钻进虫儿的脆弱心灵。 他不会看穿自己在撒谎吧? 心里正嘀嘀咕咕,绝心再道“可是,浮界上,似乎,被人,乱翻过。” 难道白璃魄把她吻倒的目的,是要在浮界上作手脚?屁大块地方就矗立一棵孤树,能有什么好藏的东西。 赶快再装傻道“不可能,昨夜漓潇没有来接我,我就一直在浮界上练剑,莫非是金针羽苞钩刮到什么东西,让绝心你产生错觉?” “胡扯……” 绝心固执得再揪起虫儿的衣领,言谈举止多了丝不易觉察的戒备道“领你,去看。” 他真是想起哪处是哪处,完全不顾女孩子的感受,把虫儿像小鸡崽似的提遛上就走。 被他强行拖了一截路程,眼见从御花园进入无极宫的殿群内部,绕着宫墙遛了大半圈跟遛狗似的,几乎路过的男女都看见姑奶奶的惨况,绝心才松开手来,要虫儿乖乖跟在他身后随行。 正要穿过雀无极处理政务的“麟枭殿”,远听有人甜蜜蜜地抱歉道“白兄久等了,今日陛下不太舒服,只好改日再引荐白兄进麟枭殿吧!” 绝心拉虫儿要走,虫儿冲在他前面奔得更快。 诸葛辩玑那个小糖人,见谁粘谁。 “那不是卫灵士大人吗?” 诸葛辩玑远远地招呼绝心,绝心竟然真被黏住,伸手一把拉住虫儿的领子。 虫儿想,自己大概没跟他讲过和诸葛辩玑的恩怨吧? 绝心没有说话,诸葛辩玑亦不介意,连连介绍道“这位是枭国来得巨贾白璃魄,今日本要进殿参见女皇,结果女皇凤体微恙……” “殿下的伤情好转了吗?”诸葛辩玑的话题斗转星移,突然关心起雀漓潇的身体。 白璃魄从后面妙然踱来,穿金戴银的装扮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晃刺得睁不开眼,数十圈金项链在烈阳下璀璨生辉。 虫儿的脸,火辣辣得瞬间烧至耳根。 “您好,在下枭国白璃魄。”金光散去,他主动朝绝心打招呼。 绝心看他一眼没有吱声,沉默的表情比平素里更添几分阴暗。 为什么不理人家!! 虫儿气急败坏地朝前走一步,故意踩踏在绝心的靴面上使劲再使劲。 绝心侧首削她一眼,虫儿赶快撤脚站得笔直。 “白兄不要见怪,卫灵士大人不善言谈。”诸葛辩玑圆场道。 “没有关系,在下仅是小小的商户,今日蒙得丞相厚爱进入无极宫,又见得卫灵士大人的非凡身姿,白某已经三生有幸,铭感五内。” 斩月总是这样彬彬有礼,虫儿简直被他迷住了。 诸葛辩玑很是满意白璃魄的言谈举止,示意虫儿道“倒是你怎么见了本相不行礼?” 幸亏面具护脸,不然早诅咒面前阳奉阴违的家伙,虫儿潇洒地朝他行个大礼,诸葛辩玑在绝心身上受的委屈,算是扯平了。 绝心拉她一把,示意赶快离开是非之地,虫儿也正有此意,突然忍不住地想看看白璃魄是什么表情,他无所谓依依不舍,并着诸葛辩玑的肩膀一同朝反方向离开。 浓浓得失落感立刻浮上心头,昨夜里分明温柔得把人融化,今天所有的痴缠均被艳阳蒸发殆尽。 心里的小女人情怀陡然激增,臭斩月,根本不是真心吻人家,骗子!! 敛气要走,白璃魄灵犀回首瞟了一眼,宛若清淡的烟云,似有还无得软软飞来。 秋波暗送,眉眼传情…… 趁所有人都不注意,他的指间同时落下一颗细小的金珠。 “嘣……嘣……嘣……”滚到虫儿的脚底。 虫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一脚踩住,蹲下身子系鞋带,心底噗通噗通地紧张万分,偷偷拾起金珠的时候,宛若被捉.奸似的浑身发颤,险些将珠子滑脱出去。 白璃魄嘴上依旧答复诸葛辩玑的问题,眼里的琥珀微乎其微地瞪了一下,浅讽的表情跃然脸上。 好讨厌! 虫儿像被调.戏了一般捏好珠子,羞羞答答得跟上绝心速速离去。 飞至浮界,绝心看虫儿扭扭捏捏的动作极为不爽,严肃问道“金发男,认识?” 虫儿极口否认道“绝对不认识。” 心里无端地甜蜜如糖。 嘴上越不想提他,心里越是如饥似渴地回忆,唇瓣的肿痛明显还带着足以窒息的甜蜜纠缠,尤其进了木屋,昨夜的缠绵悱恻历历在目,简直把脑浆都要煮沸,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跳进去。 绝心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沉闷警告道“离他,远点。” 正文 第237章 他的未来 离他……远点!!! 这警告无疑点燃虫儿积存已久的怨念,难道她自己不知道离他远一些吗? 可是……纵使这般命贱,也只想多看他一眼,她有什么错? 绝心闷哼一声道“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 “什么意思?”心口倏然悬紧,莫非斩月露馅了? “他的,未来,是空白。” 绝心冷冷吐出几个字,把虫儿的心也瞬间封冻作冰。 什么叫未来是空白? 难道斩月这次来嘲歌城的结局…… 会是……死亡!!! 虫儿笑道“绝心你眼睛瞎了吗?白璃魄那土豪金看起来一副大难不死的长相,怎么会……” 说不出口,连笑容里都溶解着揪心的痛苦。 情不自禁捏起拳头,谁要伤他?她杀了谁!!! “不信,算了。” 绝心无情地肯定道,忽而疑惑再道“你们,认识?” “认识你妈个头!”心里顷刻怒火燎原,不管不顾地扭头夺门而去。 空白……空白……空白…… 什么是空白?为什么是空白? 虫儿抖开金针羽苞,大约看准诸葛辩玑的府邸方向,径自飞了过去。 跌跌撞撞的扑身而去,灰色的翅尖搅起狂娟的风浪,绝心的话比这摇摇晃晃的颠簸更猛,更强,更绝望。 一时间所有的复杂全部迎上虫儿的心田,雀无极的猜疑……神秘人的诡计……羽杀卫的围剿…… 包括她也是危险的存在…… 可是天知道,她有多么想保护他,思念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距离,最终只剩下绝心的一句:空白。 根本没有任何滑翔技巧,拼着一股哀然的寞落,居然真的在嘲歌城的无数座浮界内兜兜转转,滑若雪片。 遥遥见到丞相府所在的结界,悲伤和痛苦一起揪扯着欲被风霆折断的腰身。 忽然想起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来找他,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危险。 好蠢,好傻。 虫儿心里反复嘲讽自己的唐突,不过是绝心的一句废话,怎么就当真了? 嘴上反复叮嘱自己,没事,没事,没事。 眼里竟冒出些水花,赶快俯头擦了一把,再抬头时眼前横冲直撞飞出一只硕大的鸴鹏,粗壮硕大的鸟兽仿佛受惊飞掠得既快又猛,宛若铁蹄奔踏的野牛,全然没有顾忌到即将撞击的任何东西。 虫儿惊出满身冷汗,慌忙调转手里的羽翅,已经覆水难收。 寸阴尺璧间,一头撞击在鸴鹏高展的羽翎,被扬起的强力使劲一抽,拍打在太阳穴上如锤重砸,虫儿双眼立刻被混黑遮蔽。 整个人如同铅注的铁球,重重朝城市的下部跌落,粉身碎骨,弹指一挥。 冥冥昏死之中,虫儿觉得胸口飞出一道灼心的暖流,湍斥在五脏四躯,七筋八脉勃然大作,如沉痛的嘶吼,更如呼号的角螺,汇集全部的哀痛与绝望,阴森森得冲杀体外。 须臾身子底下似乎騰起一股趵突泉般的轰烈飞流,如积电攒火的暴虐之风,将虫儿卷入沉甸甸的黑暗之中。 巽风…… 虫儿不禁闪过一念…… 就这样,一直坠落下去。 “雪若,雪若,雪儿……”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语调急切而绝望。 使劲抬动沉重的眼皮,等微微睁开后,烂漫金色潮涌般袭入眼底,淡扫一片星辰。 “兄弟,兄弟,你醒醒……”那人改了称呼,似有极大的情绪在波动。 “好……居然不痛嘢!!” 虫儿蓦然僵直坐起,竟然好端端地活着,浑身上下还是那么健全,连头发丝也没有少一根。 “虫儿姑娘……” 白璃魄单膝跪在旁边,神色释然道“虽说你从嘲歌城坠落毫发无伤,但是脑子会不会有问题呢?” 说着全无征兆,照着虫儿的聪明脑瓜暴敲一击。 “痛!!痛!!” 抱着脑瓜哇哇大叫道“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里?” “还好,不傻……” 白璃魄收回拳头,嘴里淡淡切齿道“今日白某人返回丞相府,街道上被围堵个水泄不通,好奇打问是有个撑着灰色羽翅的蒙面禁卫,跌跌撞撞冲击一只受惊的鸴鹏。” “结果被鸴鹏展翅扫荡至嘲歌城底,白某人最喜欢看热闹,旋即就下了浮界来看看,人们口中的冒失鬼死了没有……” 死了没有…… 虫儿突然心烦意乱,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完全不顾他话语里的冷嘲热讽,双手拼命地缠死他,仿佛松开手后他就会烟消云散了似的。 “放手……”白璃魄似推非推了一把。 “我害怕……”厚着脸皮将他裹得更紧。 “你总这般开放……” 白璃魄淡然疏口郁结已久的闷气,月白色的手掌轻拍虫儿的肩头,似有乖哄道“像个孩子一样,老是长不大……” 他的温柔言辞,已经消失了若许年,突然听在自己的耳畔,真若久别的恋人在异乡重逢,执手相看泪眼,却道不尽绵绵缠缠的情谊。 “抱紧我,好不好?” 只有她一个人在用力,感觉他很容易就可以挣脱,心里的滋味全全泛滥在唇舌间,嘴唇颤斗道“我太害怕了,心脏快要死掉了似的,斩月……你总离我太遥远,今夜你就抱紧我一次,好不好??” 白璃魄双手主动地勒紧在虫儿腰际,快把软腰掐作两截,清冷的鼻息拂过头顶的碎发,规律地化作股股缠绵悱恻的夜风,好凉也好舒爽。 “斩月……你把金项链都去掉好不好,我感觉不到你胸口的温热。” 白璃魄顺从地将金项链条条摘除掉,继续拥虫儿入怀。 “斩月,外面好冷,我想要你的温暖。”虫儿虚弱再求道。 白璃魄无语,默默拉开长衫,将虫儿微微寒凉地手塞进内衫,再用宽大的袍子包裹住她因激动而发颤的身子。 他的腰侧细腻而坚实,仿若精工雕琢的玉壶,线条流畅手感绝佳,虫儿忍不住摩挲着他的肌肤,感觉他也被自己迷惑的心智,身子绷作直线,呼吸焦灼起来。 虫儿渐渐挪移手指,走遍五湖四海,直触摸到腰际的伤口。 正文 第238章 想对你,得寸进尺 药血一夜的修复起到极佳的功效,他的伤口已经恢复无恙,平整如一块新皮。 虫儿心里高兴,再求道:“斩月,人家还是冷,而且你要再使劲点,我怎么感觉不到你的心跳似的……” 白璃魄隔着罩衫,一把握住虫儿意图不轨的手,幽然语道:‘得寸进尺’这四个字你会写吗?” “人家不会写字,你又不是不知道。” 故意挠痒他的腰侧。 “可是我很会写……” 说完直接封杀了虫儿的樱唇,他的嘴是催眠的港湾,直把虫儿缠吻得大汗淋漓,止不住地喘.息。 “还冷吗?”他问。 虫儿娇羞得摇摇头。 “感觉到我的温暖和心跳了吗?”他再问。 虫儿飞快地点头。 “小手都摸够了吗?” 这次虫儿羞臊地将脸深埋进他怀里。 “既然白某满足了姑娘思念独孤斩月的情愫,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开始谈谈生意吧。” 白璃魄突然一句,震惊得虫儿满腹春.情荡然无存。 “生意?”一把推开他,道“什么生意?” “把赤炎火莲交出来的生意。”白璃魄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竟然淡如陌路道。 “什么赤炎火莲,你分明知道赤炎火莲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交出来,难道你是要我死的意思吗?” 斩月装成这般,这是要顽抗到底的节奏? “姑娘何必矢口否认,诸葛辩玑通报四海的盗莲人就是你,更何况你自己也间接承认过的,所以……白某希望为了给彼此留下个好印象,应该彼此先满足对方的任何愿望。” “彼此满足……”虫儿僵笑道“例如?” “例如姑娘交出火莲之后,白某可以在姑娘有需要的时候,继续扮作独孤斩月,跟你缠绵悱恻,长相思守。” 白璃魄那手指轻滑过虫儿的嘴唇,意犹未尽道“其实姑娘的滋味与众不同甘之如饴,我也不算做赔本买卖。” “我看起来有那么缺爱吗?” “起码和白某在一起的时候,姑娘总是情难自已。” “你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自己在臆想,而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再拿你的温存来换取应得的报酬?” “你有病吗?你对一个女人的好坏,取决于她有没有利用价值?你……”虫儿简直是怒不可遏。 “我是一个男人之外,最先是一名优秀的商人,无利不起早,我想姑娘是听过这个道理的。” “可我还救了你的命呢!”虫儿吼道。 “可我是给过钱的,一个缠绵的长吻,外加一颗这么大的金珠,你不吃亏。” 白璃魄那手指比划一颗极小的圆形,似有骄傲道。 “呃……” 禽兽这个词语已经无法概括白璃魄的为人,虫儿气得牙根发痒,照着他的臭脸,忍无可忍道“或许你真不是他,都怪我有眼无珠!” “你怎么知道独孤斩月与白某不是一丘之貉,或许他比起白某更利欲熏心,更无耻,更奸险呢?” 白璃魄站直身体,脸色隐隐约约藏着某种不屑道“虫儿姑娘太过单纯,问这世间谁不是为自己在活,你以为拥抱你的人就是朋友,对你甜言蜜语的人就是爱人?” “你以为豁出性命保护的人将来就不会杀你?你以为自己最爱的人将来不会是最仇视的对手?” “愚不可及……” 白璃魄整个人冷作一座冰雕,言语里充斥着沉重的负担,“这世间何等薄情,人心最甚,处处虚伪,险象环生……” “拼着一腔热血,最终只会沦为别人脚底的基石,仗着他人的势力,最终只会沦为他人的工具……” “白某不想成为基石,不想成为工具,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世的强者,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 他看了看虫儿,直看到他自己都看不下去,那么沉重的眼神,那么伤怀的纠结,虫儿的心头几乎为之恻隐。 可惜他不是斩月…… 可惜他守护的人永远不是她…… “你要赤炎火莲,莫非是想要火莲子?你想做神??”虫儿恍然解释道 白璃魄的野心,居然如此骇人!!! “难道不可以吗?”白璃魄反问道“虫儿姑娘盗取火莲,难道是摆在家里欣赏?” 虫儿一时郁结,诸葛辩玑的心机果真深沉,他这般诬陷自己,就是要幽幽古国的人全部与她为敌。 虫儿压抑怒火,爽朗一笑道“白公子聪明一世竟也糊涂一时,你且看我着毛手毛脚的身手,如何做得了贼?” 白璃魄转眼噗嗤一笑,方才的严肃瞬间破碎。 他摇摇头继续道“自从与姑娘交手之后,发现以姑娘的身手想从行风盗取火莲真是天方夜谭,即使真的有这种可能,也很难守得住这异世珍宝。” “那你刚才是逗我玩了?”虫儿简直恼羞成怒道。 “逗你?白某现在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这其一是朱雀凤族的溶洞密宝,这其二嘛,就是姑娘身上的……药血。” 虫儿浑身剧烈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的血有问题!!” 白璃魄看她再笑。 呃……不打自招,她好蠢…… “你再用我的血能有什么意义,你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白璃魄淡淡解释道“朱雀凤族的密宝掩藏极深,进入地下溶洞或许会有毒障,而且我在得到东西之前绝对不能受伤,所以我要你的协助。” 他要她? “如果姐姐宁死不从呢?”虫儿开始有些鄙视眼前这个家伙。 “那我就举报你,反正你的血和你的贼名,都很值钱,白某怎么做都不算吃亏。” 他无耻的时候,依然稀松平常。 “好个举报我,当心我反咬你一口,说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觊觎朱雀凤族的国宝。” 白璃魄敛起笑意,微微正经道“举报我和协力合作之间,姑娘可得好好考虑清楚,否则愚人自保,得不偿失。” 他把她吃的死死的,几乎让虫儿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如果帮了你,那我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要那些虚伪的温存。” 白璃魄突然抚触虫儿的肩头,信誓旦旦道“你的好处自然有,听说独孤斩月也在打溶洞珍宝的主意,或许他被雀无极那伙人盯上的时候,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助他一臂之力。” 正文 第239章 保护他 “你……”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到底是谁?” 虫儿想把他看个认认真真,清清楚楚。 “总之,我不想做独孤斩月……” 白璃魄强大的气场如山望来,险些把虫儿压碎。 既然他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干脆不想多理睬他,虫儿站起身子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走动,掸去身上的浮尘的同时,一个计谋亦在心间形成。 既然斩月跟白璃魄要找同一件珍宝,索性顺水推舟假意服从白璃魄,一旦东西到手后,再叫他当斩月的替死鬼。 这样既可护斩月周全,还可除掉一个为祸人间的渣男,一箭双雕。 难怪绝心说他的未来是空白。 只要不是斩月,姓白的死有余辜。 “白公子想让我做些什么?” 心里深深松口气,被他戏弄的事情也烟消云散,虫儿假装服软道“既然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为求自保,虫儿特别愿意替你效力。” 白璃魄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也站起身子,修长的体魄遮住落日的余晖,那烟霞浦照的万里红帐,就染在他的侧身。 “姑娘转变的太快,总让白某觉得你另有心机。” 他太聪明过人。 “没有……”虫儿眼皮使劲跳了跳道“我的心机和身手一样粗浅,哈哈哈……哈……” 她笑得好假 “既然姑娘决定助我,白某可要先做小人再做君子,为确保这次事情的成功率,你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必要的时候必须跟白某形影不离。” “如果白某成功,必然想出办法助你摆脱诸葛辩玑的谣言,可是若果你敢有二心,白某也会推你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孰轻孰重,姑娘自行想好,可不要再做冲动的愚蠢者,凭白丢了自家性命。” 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受人威胁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索性她这几年别的没有学会,弄虚作假算是得心应手。 虫儿于是甜笑曰“白公子放心,虫儿比你想象的更加惜命。” 白璃魄稍皱眉宇,喃喃自语道“惜命还傻气冲天地从嘲歌城掉下来?” 见虫儿疑他,立刻朗声道“最近没有要姑娘做的事,只希望姑娘好好戴着面具,不要擅自暴露自己,最好离雀无极远一些。” “如果雀无极单独召姑娘时,切记多听少说,千万不可叫她看见你的脸……” “脸吗?”虫儿无意识道“雀无极已经看见我的脸了……” “什么!!” 白璃魄大骇道“你怎么可以随便叫人看见你的脸呢?实在太不小心了!” 虫儿想为自己小小辩驳一翻。 白璃魄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迅猛地几乎捏碎虫儿的瘦骨,“赶快回无极宫,否则将会有大祸降临。” 他完全不叫虫儿再言,拖上她就动运轻功要跑,见他急火攻心的模样似乎真的不能耽搁,便忍住腰痛跟他跑了一截。 或许跌落时伤了腰,方才坐着毫无感觉,一旦运行真气立刻牵动伤痛,腰部渐渐火辣辣得灼烧,如同被刀劈斧砍一般。 “你怎么了?”白璃魄觉察虫儿的异常,不经意深切关怀道。 “好着呢,咱们继续跑吧,否则嘲歌城底下戒严,就找不到飞至浮界的鸟兽了。”虫儿舔舔干白的嘴唇,尽力忍住痛楚。 “不行,你的腿脚功夫太差,天黑前赶不回无极宫,雀无极有可能会直接将你打入地牢。” 白璃魄不由分说背上她,脚底浮起湍急的流风,如脱缰的骁腾一步数米。 看他如此重视自己,虫儿简直庆幸自己拥有如此宝贵利用价值。 鬼谷女说的极是,对你太好的男人,都是有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 “雀无极为什么会关押我?她不过见我一眼,连我长什么样子八成都难说,怎么可能会……” 白璃魄跑得比风还快,如果不是他紧扣虫儿的双腿,激烈的风潮已经将她抛开。 “你是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粗心大意的糊涂鬼!”白璃魄意外地斥责道,严厉的批评中竟参杂着忡然的忧心,仿佛他比虫儿更加在乎自己的死活。 “你……知道我是什么?”虫儿紧张万分地试探道,手指开始朝金针剑的剑柄端摸索。 “你好烦!” 白璃魄趁机掐一把虫儿的腿根,“再不抱紧我,就把你直接撂在荒郊野外。” 他往死里掐,痛得虫儿抑不住惨叫住手,根本没有闲暇再去问东问西。 一翻折腾,总算再登上嘲歌这“天空之城”。 按照白璃魄的意见,虫儿先找到绝心,由绝心亲自将她送回无极宫。 绝心说她没头没脑跑掉之后,他驾驭柷鸫满城寻找,责问虫儿一整天藏到哪里去了。 看他一脸的黑雾,大约很是不满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觉得绝心如此防范自己,或许亦有难以琢磨的盘算,莫非他看透自己的未来之外,更加看出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也不会接连救她两次,还间接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如今看来白璃魄的提议真的很及时,存在自己身边的明暗敌人不胜枚举,他们一个个对自己都欲有所求。 只是白璃魄的**更加赤.裸,索性他不曾掩饰自己的需求,更可以助斩月一臂之力,若果有机会干干净净地逃离嘲歌,她就是自由自在的鸟儿,随她飞翔。 回至撷瑜殿已经是夜深,偷偷潜入雀漓潇的寝殿向他问安。漓潇的鞭伤似有缓解,抽烂的脊背内慢生出一层新肉。 暗怪他不肯让自己献血救他,早晨的那些血又不够分量,停停拖拖起码要四五天方可复原。 他太痛苦了一直昏昏沉沉,迷糊之际还要叮嘱虫儿最近不要操劳,乖乖待在撷瑜殿调养身子。 他总是处处替她考量。 虫儿心头滚热地给他掩好被子,正要离去时才觉察他的房间里似乎散着淡淡的美人香气。 再看他的伤口其实早是有人悉心照料过的,虫儿自然知道是谁对他如此情真意切。 其实也好,漓潇善良又温雅,卫儛子若能与其喜结连理,定然是一对天上人间都艳羡的美眷。 虫儿不敢妄论他对自己有什么至深的情愫。 人对人的短暂迷恋,亦不会至死不渝,起码在他悔悟前,自己应该主动离开他。 莫让世人对她的野心,波及到善良纯净的他。 正文 第240章 我要给你检查 离开雀漓潇的寝宫,虫儿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侧殿,奇怪殿内昏黑无光,放手摸索半晌才推开自己的屋门。 才迈第一步,一道黑影眨眼搂住她的腰,另一手鸡贼地捂住虫儿的嘴巴。 虫儿镇定朝后反踹一脚,黑影早有预谋抬高一腿,将准备踢碎他腿骨的脚,早早缠绕在腿弯内,把虫儿的双腿锁死在他的大长腿里。 “不要反抗,是我。” 樱祭夜坏心地以唇划线,自下颌侧朝领口喷出一股热气,直蔓延至锁骨,叫人浑身异动。 虫儿开口咬他的手指,只磨蹭到他的皮肉,他嘿嘿邪笑到道“好痒……”说着拿开他的手。 他把虫儿缠得浑身不舒服,嘴里烦躁道“一进门就闻见你身上的味儿了。” “那我香吗?” 樱祭夜猫着腰,使劲把嘴唇贴吻在虫儿的脖间,翻复吞吐着灼肤的热气。 虫儿的腿有些酥软,嘴里求饶道“不要压我,我的腰今天受伤了。”他把上半身的重量压在虫儿的身上,腰部的痛感分外清晰,怕真是伤筋动骨。 “受伤?” 樱祭夜飞手弹出一星火点,火点笔直点燃桌面的蜡烛,屋内顿时清亮不少。 这才发现樱祭夜似乎没有穿外衣,只穿着一身玉黄色的绸料内衫,大摇大摆地就躲进了自己的卧室。 虫儿一脸郁闷道“樱大公子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来姐姐的房间连衣服都不穿吗?” 樱祭夜笑呵呵贴耳道“今天浸浴时突然想你了,本打算什么都不穿的,怕吓着你便矜持了一下。” 虫儿我“……” “不过你怎么会受伤呢?”说着搀扶着虫儿坐回桌前,怕孤男寡女他趁机便起邪意,虫儿边走边哎呦得哼着,装作要死的德行。 他倒真是上当,拧紧眉头关问道“怎么会受伤,叫我看看……” 说着就来扒她衣服,他的技术娴熟至极,只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衣服领口瞬间被剥至肩头。 “我的腰,腰受伤,又不是肩受伤!!” “樱祭夜,你矜持点!!”拼命捏紧衣服,暗骂这个色鬼,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他明目张胆耍流.氓的借口。 真是太可怕了。 “你听话,你听话……”樱祭夜直接缠在身侧,两只手像八爪章鱼一样上下其手,“我就单纯地给你检查一下。” 他缠得紧,简直叫人抓狂,本以为自己今夜难保自身时,他突然一动不动,神情肃穆道“老实交代,你今天出去会男人了吧?” 虫儿吃惊看他,只见他从自己的头发丝里捏出一根异色长发,双手一掐在烛火里对光映照,淡金色的发丝在火红的光晕里熠熠生辉。 “樱祭夜,你是狗吗?”难以置信地要夺回白璃魄的头发。 樱祭夜侧身躲避,令虫儿的手扑了个空,他一脸尖酸啧啧称其道“虫儿真是好本事,又勾引一个……你这腰伤……不会和那个男人有关吧!!” “男人你个头,这头发分明是女孩子的长发,你自己一天拈花惹草,还不准姐姐放火点灯?”使劲一把拍掉他手里的头发丝,来个死无对证。 “金色长发的也该是个美人吧?”樱祭夜揉揉手背的红印,故意再道“哪天引荐一下可好?” 猛一把高捧起他的脸,樱祭夜的眸子绿波横扬似乎吓了一跳,虫儿蔑视道“啧啧啧,樱公子果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一个媲美天仙的雀楚曦,都无法满足您的涛涛色心了吗?” “主要是我最想吃的那个不叫我吃……” 他的手掌心展开,分别护着虫儿的腰侧,倏然将她反拉进怀里。 虫儿啊的轻叫,人已经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紧圈禁在温香四溢的怀里。 他的俊颜近在咫尺叫人神情荡漾,虫儿冷脸道“樱祭夜,注意你的节操。” 可在他迷离的眼神里,依然绯红了脸庞。 “我不是那些女人。”虫儿谆谆告诫道。 “那些女人怎么了?她们也是自尊自强的女子,她们也会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纵情,起码她们很真实,让我确确实实得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男人,一个成熟又值得去献shen的男人。” “可是你,你分明对我有些异样的情愫,却总故意逃避我,虫儿你看我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里是不是只有你的身影?” 他强迫虫儿注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美,宛若普天之下最美丽的湖畔,微微动情便可倾倒出满湖的绿水,而那风景如画的天地里,果真有一个面红耳赤的自己。 虫儿有些晕眩,觉得连心脏也快被溺毙了,看之再看,猛然挣脱纠结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故作镇定道“看见你,我是会有些心慌意乱,但是这不叫爱,我的心从始至终都给了独孤斩月,纵使今夜动情将身子给了你,明早起来依然要叫你离开这里,樱祭夜,即使是这样,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樱祭夜的唇角漾起满满的邪魅,道“你不试着敞开心扉,又怎知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不下他,你不叫我靠近你,又怎知我是不是早在你心里。” “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过我一次……” “你在无极宫看见我,有没有心动过一秒……” “你现在和我呼吸一个房间的空气,有没有燥热一分……” “我现在说今夜我要你,只要你,我要占满你的全部,你的发丝,你的身,你的心,今夜全部都要被我慢慢占满,一丝一缕,一分一毫,一肌一肤,而你又有没有……心动起来。” 时间静驻。 “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骚扰,都是耍流.氓!”虫儿拼命地推他一把,却发现樱祭夜浑身的气息编织做巨大的渔网,将她牢牢地裹缠在里面,越收越紧。 他偷偷喊了声“近,近到我的怀里来。” 虫儿身不由己地贴附进他的胸口,几乎融合在那滚热而起伏的胸腔里。 “我会娶你,这辈子我樱祭夜发誓定娶虫儿为妻,我会用尽全部的生命,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永远保护你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靡靡的情话,如同下了魔咒的手,将虫儿牢固地推向樱祭夜,他的胸口起伏着浓浓的深情,汇聚江河湖海般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排山倒海地侵袭而来。 她……她……她该怎么办呢? 樱祭夜吞咽一声,香吻悄然无声地凑近…… 正文 第241章 雀漓潇之祸 一眨眼,撷瑜殿的宫门被粗鲁撞开,虫儿受惊一把推开樱祭夜的嘴唇,几步跳跃至窗口窥视,进来一队武装森严的侍卫。 他们金赤的薄甲缚身,腰佩硕长的金针羽苞,步列整齐煞气腾腾,当属雀无极的皇家死卫,比虫儿这些贴身禁卫更加凶猛无比,气宇轩昂。 “樱祭夜,你看你做的好事!” 见冲进来的侍卫来势汹汹,大有捉拿什么人的架势。 “可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樱祭夜无辜地对答道。 “谁知道你怎么了雀楚曦,居然现在跑来捉拿咱俩了。”虫儿气急败坏道。 “我能怎么她?她不怎么我,全靠咱的殊死反抗……”樱祭夜似有道不尽的冤屈,探头细望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好好看仔细,这些人分明是奔着雀漓潇那个小混蛋来的。” 是找漓潇的吗?难不成是雀无极?如果失手打了儿子,如今前来看望也不该是这等架势。 虫儿赶紧提上细剑,朝雀漓潇的寝殿奔跑,樱祭夜一把将她拖住,嘴里郁闷道“又不是来捉咱们的奸,你怕什么,来来来,咱们继续……” 虫儿一脚暴踢在他的膝盖上,咬牙骂道“继续个头啦继,你可知雀无极亲封我做漓潇的贴身禁卫,尤其咱戴着面具又格外显眼,你想让雀无极治我的渎职之罪吗?” 樱祭夜蹲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道“你可真够狠的,下毒手啊……好痛!!” 虫儿嘿嘿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哼!!”只说完人就飞奔出侧殿,直朝雀漓潇的寝殿跑去。 今夜,似乎有事……虫儿的直觉告诉自己。 趁着人多眼杂,虫儿极快地赶进雀漓潇的寝殿,如此夜深竟然来叨扰殿下休息,恐怕是来者不善。 雀漓潇被喧哗的嘈杂声惊醒,已经斜靠在床塌的雕花床沿边,见虫儿进来神色似乎紧张分秒,赶紧点头示意站一边候命。 雀无极的皇靴踩踏着蹭蹭的脚步声,火急火燎地迈进来,所有的宫妣和禁卫均施礼接圣,虫儿急忙朝侧一礼,恭敬迎接圣驾。 雀无极满目阴沉,走过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尊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多嘴。” 雀漓潇亦没有多少好脸色,言语冷漠道“母皇想问的无非就是玲珑壁玺的下落,可惜儿臣的答案也只能是无可奉告。” “混账!”雀无极勃然大怒道“看来一鞭子的疼痛没有叫你清醒。” 说着居然将手抚摸在腰际的“羽牙”之上,似有动手的迹象。 “女皇息怒啊!”虫儿看得最真切,沉唤一声赶快跪在地上,陆陆续续亦有几人跟着跪下哀求道。 她的脸紧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却隐隐觉得雀无极的视线把自己整个人都看进骨头里。 她果然是一代女皇,连视线也带着狂嚣的气焰,洞察入髓。 “母后以为儿臣会惧怕您的羽牙之威吗?玲珑璧玺乃是皇爷爷赐给儿臣的传世异宝,严禁用于外人,如今母皇说要就要,可问过皇爷爷答不答应。” “外人?这嘲歌城全是本尊的天下,莫说那区区的玲珑璧玺,就连你的命都是本尊施舍你的。”雀无极当真动了怒气,言辞句句弑骨。 “儿臣说错了吗?”雀漓潇肃然冷笑道“玲珑璧玺乃是治愈奇伤的良药,世间仅此一株,母皇要救的人,恐怕才是祸国殃民的外人。” “住口!来人啊!”雀无极厉声招来两名死卫,森然施令道“把殿下给本尊拖下床来,叫他再敢出言不逊,顶撞本尊!” 两名死卫根本不顾雀漓潇的身体病痛难忍,分作左右将他的胳膊一架,朝冰冷的地面上拖曳。 她真的是亲妈吗? 千钧一发之际,虫儿赶忙跨出一步将死卫的去路挡住,朝雀无极极端恭敬道“祈禀陛下,贱臣有要事启奏。” “这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给本尊滚开!”雀无极根本不分青红皂白,执意要将雀漓潇给拖下床塌。 “走开,有你什么事……”雀漓潇虚弱的声音自首后传来。 虫儿咬咬牙,赶紧跪下再求道“陛下息怒,请陛下只给贱臣说一句话的机会,若果贱臣的答案令陛下不满意,贱臣愿代殿下受任何惩罚。” “你滚开!自不量力的奴才!” 雀漓潇攒足力气怒吼一声批评道,两名死卫将雀漓潇抬夹在中间,如同抬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猎物,性命堪忧。 虫儿从没料到他和雀无极的母子关系竟如此紧张,总觉得盛怒之下的女皇极有可能痛下毒手。 “女皇息怒,女皇息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虫儿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直磕到脑门里一片晕眩。 “好,你说……”雀无极似有动容,轻蔑地看着虫儿,不屑一顾道“说不好就要你的项上人头。” 她再警告雀漓潇道“你敢多说一个字,现在就砍了他的头!!” 雀漓潇的脸瞬间惨白,死过似的。 虫儿同样有些紧张,大喘一口空气压抑住心底的惴惴不安,朝雀无极恭敬道“小人自进宫之前乃是医学世家出身,专治各类疑难杂症,所以贱臣恳求陛下给个机会,让贱臣来治疗病患……” “如此以来既可以保住陛下所要医救的人,又可以保住玲珑璧玺这颗世间仅存的珍药,一举两得。” “口出狂言,无极宫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你个小小禁卫太自不量力了吧?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拖出去砍了!”雀无极习惯我行我素,丝毫听不进去任何劝戒。 虫儿冒死再求道“与其杀死贱臣脏了陛下的美名,不若便给贱臣一个机会,更可保住陛下与殿下的母子亲情!” 有一名死卫欲要拖虫儿出去,虫儿大声喊冤,叫声凄厉无比。 雀无极似乎回心转意,她微抬贵手,那死卫又将虫儿撂回地面。 她顿了几分,略有深意补充道“本尊的母子亲情,岂是由你这个下人能左右的……” 虫儿赶紧五体跪地再次求饶,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差错也不能犯。 正文 第242章 中毒的是他 “罢了,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的医术没有自己吹嘘得那般好,本尊便要将你五马分尸。” 说着示意死卫将雀漓潇拖回塌上,雀无极意有双重道“是他自愿要救人的,你最好乖乖卧榻养病,否则你知道本尊的脾气……” 虫儿回头看一眼雀漓潇,他拧紧的眉头深锁成几道沟壑,空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绝望,俊颜几乎没有了任何血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走吧!”旁边的死卫狠推她一把,虫儿偷偷朝雀漓潇点了点头,暗示他不要担心。 他的神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透出一股莫名的惊恐,如同涸辙之鲋,将干白的唇皮咬烂出血珠来。 虫儿故意朝门口大喊一声道“殿下好生养病,贱臣去去就来,一切安心!” 确保雀漓潇和樱祭夜都听见了,追随着雀无极的死卫,一头扎进茫然的暗夜之中。 虫儿窃以为雀无极会将自己领去“馥鸢殿”,毕竟赤瑾所得的恩宠该是后宫之冠。 结果去的是廖宣所在的“嘉景轩”,他的宫殿算不得华丽,却足够典雅,苑内普栽合欢树,叫人扑门迎香,情悦神舒,殿内愈高洁的装饰比比触目,地面陈铺着温润的暖玉,即便直接坐卧在地面也不会砭凉肌骨,桌面常年摆放着应季的珍果,保温的紫砂壶里盛满香口的清茶,最妙是伏案上摆一作古的龙吟七弦琴,附后玄色陈列架上竞相摆满各类乐器,均是罕见的佳品,足见这位廖美男极善舞乐。 此刻廖宣静躺在锦绣软塌间气息奄奄,秀白的脸色里摻染些蜡黄的病态,看起来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只差一口气息就可以驾鹤西去。 雀无极摸起他的细手体恤拍了两下,足含着缠.绵的情谊,廖宣看她礼貌一笑,病恹恹的笑容里,解脱的情愫大于受宠若惊。 想起他晨间的壮言豪语,晚上就可以实现,这未免会不会也太凑巧了。 雀无极使个狠厉的眼色虐来,虫儿赶紧谄媚地坐到廖宣的身边,小心谨慎地切起他的脉搏,实则观察他的面色。 想他心里该高兴死了吧? 在病危弥留之际,居然发现女皇对自己的眷恋不舍,此等天恩真是所有的男宠都不敢奢求的,可他居然是一副要死不死的冷淡模样,仿佛你担心你的,我死我的,同床共枕的俩个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再观他的脉搏,忽沉忽浮,躁郁不安,根本不是日积月累的陈毒,说是刚刚被灌进腹内的新毒还可有解释。 那是谁看他这般不爽眼呢?亦或是他抛弃荣华富贵的前程没事干,自己作死? 实在不想纠缠进内宫的恩怨情仇里面,索性假装在他的经脉上疏通几针,再把自己的虫氏回魂丹赐他一大颗,叫他毒除后,继续被雀无极床间摧残好了。 正思索着照哪里下针,可以叫廖宣先吐口血水出来,诞笑着先请雀无极退避几步,好剥了廖美男,来刺激他的玉堂命门。 迎面是一双深沉若谷的凤眸,射出来的眸光如钉似锁,直盯得虫儿不敢妄动。 雀无极到底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他? 突然门口推进一具血肉模糊的人,那人被残酷的刑法折磨得只有嘴巴能微微喘口气,殷红的血液自口舌里垂坠如丝,弄脏了一片无暇的暖玉。 “你可好好再说一遍,宣妃的病还可有医治的余地?”雀无极不再望虫儿,立起身姿朝那血染的人踱去。 “陛下……陛下饶命……宣妃的病……无药可医……臣下……尽力了……”语毕狂吐一口新血。 雀无极冷漠摸索出自己的羽牙,将长鞭拎在手里不停地轻拍着掌心“啪……啪……啪……”那击打声轻若无声,却重重得敲震在每个人的心头。 虫儿不由地干吞一口唾沫,心里无端得紧张。 “也好,宫里养了你们,算是白养了一群废物,既然是废物,就像废物一般处理掉吧。” 雀无极收回长鞭,决绝地挥动玉手,那僵死的血人再被重新拖出“景澜轩”,地面流淌出一道惊悚的血影。 “陛下……陛下……宣妃中的是莫相负……世间无药可解啊!!!” 那血人临死一吼道,如同将死的野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虫儿被他的惨况所震撼,可是他喊出的话,比他浑身的伤烂更加可怕…… 莫相负……莫相负…… 天下第一奇毒…… 雀无极突然回头,猛地将羽牙拍在虫儿的肩头,阴恻恻地诡笑道“莫相负……你医治得了吗?” “我……我……”心里的担忧最终还是化作吐火的巨兽,在五脏六腑里天翻地覆。 她是中计了吗? 她是不是暴露了? 有可能,否则白璃魄亦不会火急火燎地将自己送回无极宫,雀无极或许知道她的身家底细,今日故来验明正身。 不可能,雀无极怎么会有如此神通,就猜得到自己一定会替雀漓潇出头,更何况这世间知道赤炎火莲是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雀无极也不会派诸葛辩玑去行风破坏婚礼,而不告知他真相。 拿稳主意,虫儿摸了摸手腕上呼呼大睡的千目,它乃是毒灵翱翅的化身,吸食这么一星半点小毒,应该不成问题。 正准备祈禀雀无极,“景澜轩”外踉踉跄跄冲进来一抹人影,雀漓潇在侍卫的搀扶下,晕晕乎乎地奔了进来。 他一进门直接低喘道“儿臣想明白了,皇爷爷交付儿臣玲珑璧玺之时,告诫儿臣此物要用在紧急的时刻,既然母皇是用来救人性命,儿臣实在不该自私掩藏……” “母皇要用,且拿去使用吧!” 雀漓潇伸手移送,掌心里摆放着小半截黑漆麻乌的玩意,如同被人啃剩的柿饼子。 呃…… 同样身为绝世奇药,虫儿为自己的颜值喝彩。 “你在逗本尊玩吗?玲珑璧玺只剩这么一丁点儿,如何解救得了本尊的爱妃?”雀无极满面含憎,更加气恼道。 雀漓潇并不在意道“玲珑璧玺本是完整的一块,因为儿臣误伤了虫儿侍卫,使得虫儿侍卫性命垂危,儿臣本想着死个下人不足为惜,可是绝心一意孤行,非要儿臣将玲珑璧玺给这个贱臣所食……” “母皇早该知晓,皇爷爷赐给儿臣玲珑璧玺的真正目的……” 正文 第243章 金蝉脱壳 雀无极赶快打断道“你未免太过于听从绝心的话了……如此量少的玲珑璧玺,根本救不到人,更何况莫相负是本族特有的奇烈毒物,这世间除了赤炎火莲,再没有更好的解药。” 虫儿不觉浑身一颤,将手里的银针掉在地面,银针击玉发出脆零零的轻响,瞬间整个房间里静谧无声。 “咳咳咳……”雀漓潇猛然剧烈咳嗽起来,额头密布着冷汗,在烛火里散出紧张的光芒,他尽力舒缓片刻,继续说道“母皇有所不知,皇爷爷仙逝前特别交待,若是绝心病发时就让他服用玲珑璧玺,可暂时确保他在三千年内不会再发病,可是如果旁人吃了玲珑璧玺,则会在血液里暂时储存玲珑璧玺的能量……” “儿臣当时想既然绝心指名要救他,那便先救了,这样既可以顺从绝心的意愿,同样将这有限的奇药,变作无限的药血。” “玲珑璧玺虽不及赤炎火莲的万分之一,但只要保住宣妃一条性命,应该是易如反掌。” “依照你的意思,这家伙的血里含着玲珑璧玺的能量,只要割点血出来给宣妃服用,宣妃则会药到病除,是这个意思?” 雀无极难以置信地只看虫儿的脸,虫儿赶紧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将第一针施在廖宣的左胸下侧,廖宣微微努一努无色的裂唇,此时他的脸庞一半都由白转黑,分外可怖。 “最好是试一试,因为虫儿服用过玲珑璧玺不过数十日,趁着药力最强的时候,效果应该最为明显,可是再过几日,就很难保证了。” 雀漓潇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雀无极的表情,藏在暗处的大拇指却不断颤抖着,最后忍无可忍展拳合握,竭力使自己看起来真实可信。 虫儿我瞬间就明白,此乃金蝉脱壳之计,用得好了雀无极自然不会再咄咄逼人,可是用不好了,反而叫雀无极更加怀疑自己的在隐藏什么。 可是,在雀无极的心里,到底知道什么秘密呢? 雀无极只思一秒,神威乍现道“那个谁?且把手腕割破给宣妃过血……算了,割上一碗血水吧,万一绝心发作时,还可以再分出些来镇压那个活阎王。” 虫儿表面恭敬称是,心里骂个天翻地覆,他奶奶的,搞来搞去还是把姐姐当血牛对待。 只不过,当年梅姑娘的毒耗费了整整一只金甲子的精血,同为人族的廖宣,若解此毒更是同理,自己现在要与白璃魄假结同盟,斩月来时亦要护其安全,所以根本难以日日供血。 再一细想,最好还要雀无极觉得自己的用处极大,于是先割一碗血给廖宣服用后,再将千目暗下从袖口抖进他的锦被,打着施针排毒的借口,让千目吸一吸他身上的毒素。 熬了一宿,廖宣总算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莫相负毕竟是奇毒,完全治愈会令雀无极起疑,虫儿装作体力不支的神情,恳求雀无极让自己休息一下。 雀无极恩准后,虫儿收好千目溜得飞快。 雀漓潇一夜未眠,守着孤灯在房内苦苦等我,他见虫儿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她的袖子,包扎好的白布明显刺激到他的神经。 他重重一咳,几乎咳得面红耳赤,虫儿急忙拉他回桌边坐好,再端杯冷茶给他喝。 雀漓潇一摸茶杯寒凉如冰,扫手抽掉茶具,碎溅一地残渣。他似不解气朝外喊去道“来人啊,给本殿准备丰盛的早饭,如若不合口感提头来见!” 说完又要咳嗽,虫儿一边抚顺他的背部,一边笑道“你这起床气还真是大的很,我这不是托你的福回来了,何必跟自己较真?” “那个叫廖宣的死不足惜,你走后,我最怕你会想到以血救人。” 雀漓潇反手捉住虫儿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不忍放松。 他在这里等了许久,连手指都有些冰冷无觉,好像是冰块赘着虫儿似的,叫人难以言喻。 “漓潇放心,虫儿的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享用得起的。”说着拖他躺到床上,再朝殿外侍候的宫人要一壶暖身的姜茶。 他喝着姜茶,满脸的冷色始有缓解,虫儿看他不再激动了,才偷问道“漓潇,玲珑璧玺真的被我给吃了吗?” 雀漓潇浅看一眼没有回话。 答案显而易见叫虫儿不好意思,呵呵傻笑道“难怪上次被砍成那样,还活得好好的。” 雀漓潇一副无语的模样,虫儿赶快转换话题道“漓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雀漓潇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将手里的姜茶泼洒一床,嘴里辩解道“你怀疑我,咳咳……我决不不是那种人……我只会保护你……咳咳……” 看他一副不信我我就咳死给你看的架势,虫儿只好甘拜下风请他镇定情绪,再到衣橱里拿另一条备用的被子。 大开柜门瞬间,吓得虫儿魂飞魄散,樱祭夜挤在狭小的柜子里,绿色的眸子里全是郁闷。 他用口型说道“我等你一夜,你个死丫头,快把那个家伙弄出去,我快挤死了!” 虫儿尴尬地重新关好柜门,再看雀漓潇,他不顾伤痛从床上爬下来,继续喊冤道“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用心……咳咳……” 呃…… 将他扶住,虫儿真心悔过道“好漓潇,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好说歹说,将他乖哄回寝殿。 虫儿突然觉得雀无极才真是女中豪杰,怎么可以把那些个如花似玉的美男们,夜夜整理得服服帖帖。 害怕樱祭夜还要再找麻烦,索性不回侧殿,虫儿偷偷溜达到撷瑜殿外,准备整理一下最近有些烦躁的思绪。 人未走,旨先来,送旨的宫人高捧着雀无极的圣旨,趾高气扬地宣读曰因自己救宣妃有功,特提升为雀无极的死卫,自此荣华富贵,帝前鞍马。 送旨的宫人谄笑妍妍,直向虫儿道喜,虫儿亦假笑着还礼。 其实她暗觉心里的委实不妙,这雀无极先前不是强烈要求自己和雀漓潇拜绝心为师吗?如何现在又突然变卦,直接要自己去伺候她。 莫非雀无极想间接囚禁自己? 幸福来得太突然,总不知是福,还是祸…… 正文 第244章 我升官了 身着了死卫的金织官服,腰佩赤金色金针羽苞,她虫家也算在仕途中小有成就。 宣妃体内的毒素算是清理一小半,依旧半昏半死,剩余的调养部分交予太医院好生调养,至于是谁下的毒也交由刑部严查。 雀漓潇的伤病亦有所好转,虫儿现在搬出撷瑜殿,住进死卫特定的事务司,离他远了只有偶然才可遇见,但也只可浅谈几句。 樱祭夜被雀楚曦纠缠得紧,亦不可随便到事务司兴风作浪。 一晃过去整月有余,眼见雀无极的五千岁寿辰将至,朱雀凤族的附属小族早早赶入嘲歌城,晋见女帝,贡献寿礼。 虫儿最近整日跟在雀无极屁股后面收授礼物,堆积如山的金银玉软已经快要看到吐,明晃晃的光芒刺得眼睛简直要瞎。 物极必反,什么东西多了都会觉得恶心,但是金钱和权利是例外,从古至今,没有人会厌弃钱权的增加,怕只会嫌其少,不会厌其多。 一日阳光明媚,雀无极心情大好,决定到无极宫外舒展筋骨。 一行人浩浩荡荡飞至嘲歌城专门供王公贵族狩猎娱乐的围猎场,此处乃浮界中的浮界,不算秀丽如画的风景之外,浮界上悬浮大大小小上万块零碎的山石花草,造就了宛若迷宫般错落诡异的场景。 雀无极身着一套紧身的狩猎戎装,称得身材匀实性感,颇有健美的成熟风韵,她驾驭一只名唤“辙祈”的鸟兽,在迷宫般纵横交错的林石间肆意翱翔,疾风为伴。 她飞得淋漓,飞得畅快,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她一般矫健果敢,如同真正的雄鹰,鄙睨巍峨天际之下的众然苍生。 雀无极大约突然来了兴致,驾驭辙祈完成几个高难度飞翔动作之后,眨眼飞回扎营的地方。 眼见辙祈因过于速急,一头扎进营帐的一刹那,雀无极临危不惧收紧手里缰绳朝侧猛扯一把,鸟兽吃痛后仰悬停在半空。 为了保持平衡,鸟兽不断拍打的羽翅掀起阵阵强烈的风浪,吹倒一片新扎的营帐,急忙奔来救驾的奴仆亦被吹得人仰马翻,直到辙祈稳妥驻停。 雀无极哈哈大笑着翻身下来,爽朗把手里的缰绳甩给侍奉辙祈的仆从,自顾自地朝凉帐的方向踱来。 才迈进舒适的凉帐,一位新纳的男妃柔笑着主动送上冰丝的汗巾,雀无极擦过汗水,猝不及防一口吻住男妃柔软的香唇,几番碾压直叫凉帐内所有人面红耳赤。 女皇才松开美男的肩膀,紧接着一个耳光狠厉地抽上去,打得男妃一脸茫然。 “本尊没召你时,不准随便出现!” 雀无极随甩长辫,对那男宠弃若敝帚,立刻有人上前将那倒霉蛋的头发一提,拖出帐外。 她玉指轻示,虫儿赶紧将早备好的香茶双手捧及,雀无极五指捏住杯口提起茶盏,淡笑着朝歇息的龙椅临去。 赤瑾整个人玉.体横陈在龙椅上,香肩露两弯勾魂月,茜纱曳地血色喷薄,他根本不理睬雀无极的笑脸,一心只用干白的手指勾弄火鸢的尖喙,火鸢享受地甩着流苏长尾,盛气凌人的模样更甚。 尤其火鸢看来的眼神,一副吃不到更想吃的贪婪阴光频频乍现,激得虫儿手握剑柄,随时戒备。 雀无极一脚踏在赤瑾交叠的双腿上,嘴上笑容不变道“宫里属你胆大包天,每次都敢如此挑衅本尊的威严。” 赤瑾亦不唤疼,由她放力践踏,病恹恹地冷淡道“陛下的嘴太脏,不要随便污染我的耳朵。” 说完继续抚弄火鸢的羽毛。 雀无极闻言狂笑一翻,朝门口命道“方才拖出去的家伙直接砍了吧!剁成肉馅喂食本尊的辙祈!!” 再朝赤瑾小.腹的方向挪了挪脚,边踩边用力道“这回可以叫本尊躺下了吗?” 赤瑾闭目回眸,冷冰冰道“想躺下来,等你有朝一日能骑上柷鸫,再上我的床塌吧!” 雀无极根本不生气,将杯里的香茶一口饮尽,豪言道“不要得意,你这软塌本尊今夜是上定了的。” 说完将茶盏猛扔给虫儿,命道“且去把绝心唤来,速去速回!” 虫儿巴不得早早开溜,领了圣旨奔出凉帐,伸手招来个小弟叫他去请绝心。 小弟见虫儿是御用死卫,级别比他高,乐得屁颠屁颠得去叫人。 反正浮生偷得半日闲。 避开雀无极的凉帐,虫儿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与地貌,若说斩月混进嘲歌城,最应该接触的人是他布在城内的细作,接近雀无极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得到更多更广的消息。 烿兆地宫里的神秘人,他给雀无极提供的情报亦真亦假,雀无极也完全没有接见过白璃魄,或许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可以明目张胆除掉对方或达到目的的机会。 而动手的绝佳时机,目前只有女皇的五千岁寿辰。 正冥思苦想如何打探到独孤斩月的踪迹,雀漓潇和卫儛子一双璧影临风而降,宛若彩蝶翩然追逐。 卫儛子没有撑起羽翅,全仗雀漓潇一路保驾护航,俩人谈笑风生着朝这面走来,虫儿怕搅局赶快滚进一旁的草丛,幸亏俩人彼此相望,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待俩人走远后,才赶紧钻出来继续思考。 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雀漓潇,心里多少有些异常,莫非是白莲婊上身,开始见异思迁了。 那二人自幼青梅竹马,情谊缠绵,就连离去的身影亦令人艳羡…… 虫儿反思,自己若是个正常的女孩子,也可以谈一谈这般正常的恋爱…… 敛回异常的酸楚,赫然发现卫儛子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枚金光闪闪的云脚珍珠卷须簪,看起来价值连城很有些来头。 虫儿随手收进袖里,赶快走去斗兽场的入口,迎接绝心的大驾光临。 绝心完全不理会雀无极的旨意,几乎黄昏才御驾柷鸫姗姗来迟。雀无极盛情款待他要入帐品宴,绝心竟从袖子里摸出一截老玉米,自顾自得啃起来。 正文 第245章 难逃 雀无极索性由他自在散漫,自己揽着赤瑾的细腰在帐内肆意快活,雀漓潇今日反常也跟着卫儛子入帐参加筵席,根本没有和虫儿多一句交谈。 虫儿偷偷摸摸溜达到绝心身边,他把老玉米掰作两截,居然给她一半,一时间把虫儿激动得泪流满面。 “表现,不错!”他啃了一口突然赞扬道。 “嗯?什么表现?”虫儿奇怪道。 “知道,远离,殿下,的表现……”绝心稳持的嗓音,瞬间刺激到她的神经。 “噗……” 狂喷他一口老玉米渣,强烈咳嗽道“你个老男人……咳咳咳……你监视我……咳咳咳……” 绝心甩掉刘海前的残渣,道“再接再厉。” 虫儿…… 夜幕降临,女皇的猎场布置完成,所有漂浮在空中的零星浮物,已经在锁山链和巨噬鸟兽的推动下,摆作另一翻模样。 狩猎场顿时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处处崇山峻岭,巉岩断壁,层层错综复杂,险象环生。 雀无极最喜欢在黑夜里进行围猎,尤其是在极其险恶的环境中,自征服中得到精神和心灵的满足。 仆从正要将大大小小的无数鸟兽散入围猎场,雀无极意外大手一挥道“最烦绞杀这些没有头脑的玩意了,毫无乐趣可言……不如今天本尊来玩点新鲜的好了……” 她提着羽牙长鞭,再指绝心道“不若今日特向护灵卫大人提出挑战,若是护灵卫可以从本尊的羽牙之下逃出生天,本尊自然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 “可是若果大人浪得虚名,被本尊不幸击中,那柷鸫神鸟就从此归本尊所有,如何?” 绝心默然看一眼柷鸫,淡然接受道“成交!” 虫儿明白想着,搞了半天,原来女皇是想睡赤瑾那个小贱人了。 女皇忍不住面露阴谋得逞的笑意,“当然,柷鸫是神鸟速度极快,为了公平起见,本尊要给你加个负担在上面,不知护灵卫大人可否愿意?” 还不等绝心同意,雀无极在人堆里远远看来,手指精确一指道“你,你来做今天的猎物。” 虫儿看她指着这边,仿佛是自己,但又不像,朝侧迈开半步。 “不要动,就是你……”雀无极忽而提高音色厉道。 “她不行!!” 雀漓潇的声音划破沉寂,与雀无极冷漠的声音隔空对撞。 “本尊说行,他必须行!” 雀无极突如其来提鞭一抽,那长鞭瞬间抖作杀人的恶魔,眨眼抽来。 一道极快的身影早之一步,在羽牙断骨之前,一把将虫儿拉上柷鸫,与她共赴恐怖的围猎校场。 “喂喂喂!” 快风吹得虫儿张不开嘴,无奈叫喊道“你和雀无极的殊死搏斗,凭什么伤及无辜?” “放心,她只想,逼我……” 绝心将发髻上的半截羽毛面具拉至下巴,沉唤一声“起!!” 柷鸫大展神翅,转瞬即逝。 “啪!!!啪!!!” 羽牙追杀来的骇人声音迫不及待得自后方回响。 凉夜渐沉,月色已经被奇高的石树遮蔽得严严实实,围猎场里黑乌乌见不到更多的光明,已然是伸手难辨五指的诡异境界。 羽牙的脆响已经听不大清楚,只觉得静谧的仿若一眼空穴,连空气都不甚流通。 柷鸫飞速减缓,依崖而行,它机警的眸子在黢黑的山阴树影之中,依然散发出炯然的灵光,在这险象环生的陌生罅道内。 同样保持警惕的还有绝心和虫儿。 雀无极的猎杀风格绝不是如此沉寂,此刻愈是安静,雀无极的阴谋愈是险恶,看来她是先以恐怖的鞭声将他们逼进围猎场腹地,再偷偷埋伏在某个角落,等着发动偷袭。 “绝心,你觉得雀无极会选择在哪里绞猎?” 虫儿偷问道,无风的感觉令人窒息,无形中一股烦闷又焦急的情愫,在肺腑内逐渐膨胀。 “随时,随地。” 绝心继续目视前方,虫儿坐在他身后,感觉他的气息冥冥之中汇作一股神秘的气层,仿佛凝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得去搜寻雀无极的气味。 静静的……静静的……静……静……的…… 连虫儿亦不敢大声喘气…… 静静的…… 忽然,朦胧里飞来一片花白,漫如飞雪,熠胜麟彩,成千上万的冰针疾疾掠来,眨眼已经飞至头顶。 “啊……” 虫儿低低一唤,绝心稳持道“抱紧……” 虫儿便拼死地搂紧他的腰身,绝心扶稳柷鸫,朝斜下角的空道斜.插下去,自两人才离开空道的一瞬,那些要命的东西已经赶到方才所在的位置,重重击打在山体间。 “嘭……!!” 得一声巨响,被击中的浮山被炸得四分五裂,喷碎的残渣如同倾盆大雨朝下方砸来,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遮天蔽目。 虫儿忍住极端的恐怖,一点也不敢大声惊呼,双手拼命纠缠着绝心的腰部,他专心致志地驾驭柷鸫,在这些碎石残渣里来回穿梭。 如果第一击已是如此得恐怖,那么接二连三的袭击已经将整个围猎场推送到了毁灭的边缘,随着柷鸫的飞翔,那莫名的东西仿若长着眼睛的怪兽,长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紧咬在后。 柷鸫时而斡旋,时而侧展,快作黑夜里的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错综复杂的浮山间奔逃。 烈风扯过虫儿的长发,撕扯得头皮渐渐有些涩麻,耳畔嗡嗡得灌满疾风的呼啸声,和草木被,爆炸的轰烈不绝于耳,成片的小型浮山断断续续得坍塌,碎裂的石壁纷纷扬扬如流星雨一般坠落,毫不留情地要将两人填埋在石底。 “绝……!!” 虫儿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苍白无力,“羽牙的威力有如此巨大吗?雀无极是不是要杀死我们!!”心里的恐惧已经暴涨,快要撕裂肉.身的束缚。 雀无极这混蛋,分明是要接机除掉绝心,可是自己又怎么得罪她了?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尘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黑夜的死亡暗色在身周妖艳绽放,仿佛朵朵妖娆艳丽的曼陀罗花,争奇斗艳。 正文 第246章 伏击 石渣呛得人嗓子火辣辣的生疼,不一会儿虫儿便呼吸困难,剧烈的咳嗽引发吼管充血,口腔里的血味渐浓,脸上的面具已经无法遮挡扑面而来的尘土,蛰得眼睛睁不开泪流满面。 “轰隆——!!” 半空巨大围猎场的如同垂死的生命,仿佛在下一秒,便会轰然陨落。 “不是,羽牙,是鸟兽!!”绝心终于发言道。 什么?雀无极说的比试,难道是派遣鸟兽来消灭他们? 虫儿心里突然腾飞一股怒火,任她是一代枭后亦不应该如此轻贱人命,尤其是姑奶奶的命。 柷鸫飞速最疾,虽说在轰然崩塌的环境里完全游刃有余,可是一味的躲避根本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雀无极深知此理,故意派鸟兽耗着两人的耐心和体力,若果柷鸫体力不支减缓速度,她再捉拿简直易如反掌。 从冰针飞来的方向判断鸟兽应该潜伏在高出,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洞悉柷鸫躲避的方向,所以…… 冒着被流石击中的危险,虫儿突然站直身子朝几处高地自细端望,果不其然在东方有一小块丛林密布的浮山,地势即可瞭望四方,亦可藏匿行踪。 尤其冰针源源不断地由山腰逆行发射,发散出来混淆视听,不仔细勘察尤难辨识。 竭力扒紧绝心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协商道“装作无处遁逃的模样,把我投递在离东边浮山最近的地方,我去干掉鸟兽。” 感觉绝心想否决自己的提议,再补充道“你也不好过,你要吸引敌人的注意,为我争取最多的时间,就这么决定,不许反驳我的意思。” 虫儿手里的剑锋,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好吧,保重!” 绝心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指挥柷鸫佯装从东面浮山逃窜,出其不意将虫儿丢至山脚。 趁着漫天飞舞的狰狞尘障,虫儿悄悄闪进丛林深处,雀无极果真有着非同一般的心机,早在布置围猎场之初就在此处埋伏下鸟兽,静待引他们入局。 丛林崎岖难行,险山恶水,黑色笼罩之下寸步难行,绝心驾驭柷鸫在脚下的空间里来回穿梭,故意吸引鸟兽无间断放射冰针,偶然柷鸫临近浮山盘环,立刻有冰针自丛林深处飞射出来,轰鸣之声如万马奔腾,不绝于耳。 绝心真是聪明,他如此一计正可暴露目标的位置,虫儿躲过几次强劲的针流之后,更加明确鸟兽所在的方位。 眼见渐入丛林腹地,虫儿在足以震撼整个世界的喧哗中火速穿行,心里的恐惧渐然开始转变为无端的兴奋,如同飘扬在天空的烈日,也如汹涌在湖底的漩涡,仿佛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毁天灭地的场面,冥冥之中居然还希望毁灭来得更猛烈些。 不知从哪里杀出一道身影,弹指一挥间飞到虫儿的身前。 “谁?”大叫着先给他一拳。 “谁?”对方尽然没有注意她,同样万分讶异道。 “虫虫?” “漓潇?” 两人听出彼此的声音,慌忙止步。 “你来干什么?难道……你作死啊!!” “你来干什么?难道……你作死啊!!”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道。 虫儿我推他一把,教育道“关你什么事,赶快回去。” 终于看清楚雀漓潇灰头土脸,单手执着洁白的羽翅,身上的衣服略微有些狼藉,应该是冒着生命危险飞翔而来。 “不行,这山腰藏着某种东西在一直袭击你们,我得除掉它。”雀漓潇收起羽翅,脸色有些焦急。 “荒谬,你受着伤呢,赶快回去别捣乱!!”上前推他一把,恨不能一把将他推回营帐去。 推推桑桑,突然一阵更为巨大的哄响,“轰隆……”巨响掀起的尘土几乎将浮山掀翻,雀漓潇不禁狠狠搂住虫儿,俩个人才站稳脚步。 “不跟你吵,一切行动听我的!!”虫儿再推开他命令道“绝心撑不住多长时间。” “那就听我的!!”雀漓潇二话不说直接抗上虫儿。 他最会逃跑了,知道虫儿奈何不了他,便用力奔跑,边跑边拍拍她的屁股,严肃道“想死我陪着你,自己一个人冒险可是绝对不行。” 虫儿接叫道“呸呸呸!说点耐听的好不好,姑奶奶不管死活,都保你平安!” 须臾跑至目的地,俩人也不敢大声再吵,趴在附近的土丘朝前张望,果然有一只庞然大物暗伏在山崖边沿,此物且不说巨大无比的身体,尤其是体型外貌非常人所能想象,类鸟遍身布羽,类犬牙尖嘴利,类蛛更有八足,奇形怪状,观之瘆骨。 但见此物最为诡异的是它的硕大尾部,可以源源不断的从中发射出不胜枚举的羽毛,这些羽毛一旦脱离兽体,立刻化作疾飞的冰针,满天席地地朝绝心躲避的方向喷射,煞是可怖。 这玩意可不好解决呀! 虫儿竭力想着对策,雀漓潇突然将她的脸拨向自己,分外珍重道“虫虫,你先好好待待在这里,待我吸引鸟兽的注意,记得不要救我,拿着羽翅偷偷朝其他方向逃跑。” “母皇此时只关心有没有猎到绝心,不会觉察出你不见了,就算她发现没有你,一时间也只会觉得你命丧此处。” “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快走吧!!” 雀漓潇的眸光里五味杂陈,翻起滚滚的浪潮,似有不舍,更是诀别。 虫儿冷然拨开他的手,言道“你果真有事瞒我,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叫我离开。” 雀漓潇略微张嘴,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唇,自顾自道“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见不得光,依你的为人,迟迟隐瞒着我,应该也是为我好……” “绝心此时生命垂危,不是你我相互保护的时候,此时你我应该精诚合作,增加除掉鸟兽的几率,以后的事,等我们活着再说吧!” 雀漓潇沉吟片刻,终而改变心意道“据我观察,这鸟兽的冰羽之所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多半是因为它整个身体都爬伏在地表,你看它羽翼丰满,应该是通过羽毛从地表汲取湿润的水分,再由体内转换,由尾部发射。” 正文 第247章 强大的攻击 虫儿由衷赞同道“确实,这块浮界树林密布,灌木丛生,最是固持水分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水汽,就是取之不尽的源泉,只要我们以火来攻之,烧断它吸取水分的羽毛,定然成功。漓潇,你真好!” 雀漓潇似长叹一口气道“虫虫,你最坏……” “可是,哪里去取火呢?” “这个放心,我们先上去跟这鸟兽斗一斗,没准斗着斗着,火就来了!” 虫儿禁不住看一眼右手,万一手里不出火,今日才死定了。 “呃……”雀漓潇无语道“你每次出手前都这么盲目吗?” 虫儿哧哧笑道“别管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雀漓潇主动要去吸引鸟兽的注意力,而虫儿的目标是破坏鸟兽的尾部。 男女分配,干活不累。 那鸟兽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攻击绝心,柷鸫在崩塌的尘烟里来回穿梭,游若锦鲤,踏浪扬波。雀 漓潇趁其不备,肩背负着华白的羽翅,照着鸟兽的视觉死角,缓缓轻飘过去。 虫儿与他同时动身,蹑手蹑脚自土坡艰难滑去,待她靠及尾羽的最佳位置时,雀漓潇突然自鸟兽的前足跃起,狠着劲给它的前足处刺了一剑。 他拿得是虫儿的金针剑,下起手来亦不含糊,一剑刺下半截剑身没入鸟兽的皮肉,鸟兽或因体量巨大,待雀漓潇再刺第二剑时,它才翻然警觉,提高被刺的前足,朝雀漓潇猛拨一把。 雀漓潇身形早动,鸟兽的反击根本撞击不到他的身子,他摇摇晃晃地展翅翱翔,仿佛一只自由自在的鸿雁,天涯海角肆意飘摇。 鸟兽如何肯轻易吃亏,将庞然尾羽瞬间分作两截,其中绝大部分的冰羽,毅然投向不停逃窜的柷鸫,而分出一小部分冰羽,开始抵抗入侵者的偷袭。 这些冰羽,如带着风寒的冷冰,如含着毒液的蛇牙,更如无数爆裂的碎石,无情地朝雀漓潇射击。 雀漓潇不慌不忙,在无数冰羽的围剿之下竟踩风踏浪,迈着潇洒的轻步,在暴风骤雨般的袭击中,慢作一幅动人心魄的山水画。 月色凄寒,夜风鬼鸣。 鸟兽如火如荼的射杀看起来突然失去了骇人的冲击力,只因他的步履太美太轻盈,只因他的风姿如电亦如露,纵使冰羽撞击地面轰然爆炸所洋溢的零零碎石,一分一毫都沾染不到他的一根发丝。 鸟兽分了二心,根本没有时间估计自己的尾后,虫儿展开金针羽苞,新授的金色羽翅在暗夜中竟镀着冷月的清光,横下心肠一剑刺入鸟兽的尾根,攥住剑柄放力猛拉,在鸟兽的尾巴上划出一道血痕,瞬间血流如河。 鸟兽被雀漓潇戏耍半响,又遭遇如此致命的袭击,照后高高抽扫划伤的尾羽,虫儿来不及逃跑,被蛮力甩至土坡斜侧,浑身散架似得。 “虫虫!!” 雀漓潇暴怒吼道,在鸟兽近乎疯狂的袭击中逆冰而上,瞅准鸟兽的锋利尖喙,狠狠给它三剑,招招带着怨恨的毒光。 “我没事,你功夫差,可小心!” 虫儿从土堆里赶出来,索性周遭是松软的烂土,若是坚硬的岩石,早就摔成柿饼子了。 鸟兽恼羞成怒,将被汩汩血水染色的长尾直接对准虫儿和雀漓潇,化作两路分别攻击,雀漓潇身姿轻盈在冰雨里拼死躲藏,他似乎很想靠到虫儿的身边,鸟兽似乎也不傻,知道如何激怒他。 所以,更多的冰针如同六月的雷阵雨,“嗖嗖嗖嗖!!!”万箭齐发,全全朝虫儿荡射开来。 娘的!柿子要挑软的捏,连鸟都知道。 支撑起羽翅,冒死顶住纷如雨下的冰针,瞬间半米长冰针深深刺入羽翅的缝隙中,转眼变作密密麻麻的模样,好像刺猬一般。 “呃……” 咬紧牙关,手里的份量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在手心,剧烈地冲击力宛如排山倒海的浪潮,一波接送一波把虫儿紧紧压死在原地,寸步难行。 “虫虫!” 雀漓潇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出来看他的情况如何,只得抵死关注他不要靠近,找准机会刺激鸟兽的眼睛。 鸟兽魔性大发,许是它自己也痛苦非常,于是便将蛮力发散到两人身上。 手心越来越疼,越来越沉,整个羽翅已经不能再替虫儿阻挡更多的冰针,有的甚至撕烂羽翅的边沿,将衣袖划裂作道道碎布,就连双臂亦幸免于难。 火焰…… 火焰…… 你给姑奶奶出来…… 快出来…… 胳膊早已痛得没有任何知觉,虫儿尝试着挪动脚步,根本是徒劳的,两只脚已经不堪重负陷入土层半尺,再支撑一会儿,不是被黄土埋进去,就是被冰针射穿做刺猬。 绝心…… 你个死鬼…… 到底还要姑奶奶坚持多久…… “躲开!!!” 火光电石,只听绝心的嗓音自云层穿透,仿佛阴云深处炸响的一击闷雷,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黑亮的闪电自云巅劈闪而下,径直掠向鸟兽的心脏,鸟兽想要再次抗击冲过来的柷鸫,但是柷鸫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都无法观测,待它的尾羽拖洒着淋漓的血浆,无情投射向柷鸫的时候。 柷鸫已经一头扎进鸟兽的心脏,为时已晚。 鸟兽悲鸣一声如同哀嚎的孤狼,凄惨得几乎撕碎人的耳膜,血做的瀑布从胸口的窟窿滚滚纷涌,霎时喷出一道猩艳的飞红。 “虫虫趴下!!!” 雀漓潇突然从天而降,宽大的袍子将虫儿牢牢护在身下,只一刹那,浮山轰然巨响,那鸟兽被炸作四分五裂,喷溅的血肉连夜空也被渲染作酱红的幕帘,血雨腥风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静待几分,等血肉残渣都尘埃落定,雀漓潇缓缓才拉她起来,虫儿我一看他满头满身都是殷艳的色彩,顿时吓得口齿结结巴巴道“漓潇……你是不是……受伤了” “让我看看你先。” 完全无视她的话,仔仔细细检查虫儿浑身的伤口,眼睛里不知是被遍地的血红映衬,还是他真的很生气,水汪汪的眼睛里连眼底都蕴满火光。 虫儿看他安然无恙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哈哈笑道“没有关系,多亏绝心那个老男人及时赶到,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俩人这才想起绝心,赶忙四处找寻他和柷鸫的身影。 正文 第248章 绝心绝情 远远只看见柷鸫在血泊里扇动翅膀,飞奔过去一看,柷鸫除却羽绒被血液浸透,毫无生命危险。 倒是钻进鸟兽心脏的刹那,柷鸫以自己的双翅守护了绝心,可是绝心反而干躺在柷鸫的羽翅间,如同死了一般。 虫儿本有些难过,但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绝心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仿若玻璃做的躯干,忽而透明无暇,忽而实实在在,尤其是他的头颅变作透明的时候,可以看见在颅骨内密密麻麻插着十几根金针,在忽明忽暗间闪烁着流淌的金芒。 其中颅骨最中间的一根,已经微微有些松动,几乎一半露在外面。 雀漓潇闻见脸色骇然大变道“糟糕!!” 抬起手就将针使劲往绝心的头颅拍去。 那根针针尾锋利,将雀漓潇的掌心刺穿些许孔洞,雀漓潇一声不吭,疯了一般想将金针再拍进绝心的头,可是那针仿若生足,纹丝未动。 雀漓潇慌忙又去摸自己的衣袖,掏出半截残剩的玲珑碧玺,朝虫儿言道“虫虫,快拿你的剑撬开他的嘴,快!!!” 看他一副几近抓狂的样子,虫儿也不敢管绝心会不会破相,抄着剑柄塞进绝心的嘴里,莫名其妙道“漓潇,你这是干什么?” “不能让他头上的针脱落分毫,否则今夜嘲歌城的人就都死定了!” 雀漓潇失魂叫道,满头满脸的干涸血迹,亦衬托他的脸色变作死白。 “什……什么意思?”雀漓潇的恐惧迅速感染到了虫儿,嘲歌城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高手林立,怎么会叫绝心全部杀戮呢? 来不及多思,虫儿咬牙搬开绝心的唇瓣,将剑刃的利尖生硬塞入绝心紧扣的齿缝,也顾不得会不会削烂他的嘴,使劲挑拨。 呃……太紧了。 急得虫儿满身大汗,雀漓潇匆忙握住她的手一同用力。 “全死光了……” 绝心缓缓从紧咬的贝齿间,挤出四个字。这几字竟重重落在被血水浸透的土壤里,掷地有声。 在这血腥恐惧的浮山之上,激荡起一层波澜起伏的音波。 “虫虫……” 雀漓潇如同惊弓之鸟,默默后退几步,在虫儿腰际狠勾一把后使劲揽入自己的怀底,“你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他的表情极度的慌张,手心里的力量简直将人捏得粉碎,虫儿暗自干咽口唾沫,觉得仿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咱们不行趁他未醒,照着腿上刺一刀,让他腿痛跑不远。” 故意忽视雀漓潇的善言,眼瞅绝心忽明忽暗地变着颜色,心里不住得发颤,莫非绝心是妖?? 说着真要刺他的大腿。 “呃……” 绝心倏而抬头,被兽血淋湿的脸庞突然高抬直看向虫儿,一双沉稳的眼睛变得又圆又黑,仿若两柄黑剑,深深刺入她的内脏,扫视得人皮肉发麻。 “连珠……连珠……连珠……” 绝心怪叫道“我要,掏出,你的心!!” 怒音灌耳,刺激得虫儿条件反射捂住耳朵,那简单数字钻入耳洞嗡嗡炸作。 绝心同时拍地而起快如猎豹,右手勾作鹰爪之状眨眼朝虫儿的心口掏来。 雀漓潇比他更快,双手夹住虫儿的胳膊侧转起飞,绝心扑空迈出半步,勾手后抓,竟生生将她已经腾飞的身体一把捉住。 “呃……”绝心手力惊人,五指齐力捏住虫儿的脚腕,雀漓潇见状使劲朝上扯,绝心更添横力向下拽,虫儿整个人被两头揪扯痛不欲生。 “漓潇……你且……松手……” 剧烈的痛楚几乎将她拦腰扯断。 雀漓潇慌忙松手,虫儿趁机挽起手肘在坠地的同时,照着绝心的脸颊给他颜色,绝心的武艺奇高,早早探出手掌,一把接住手肘,躲过毁容一击。 虫儿立刻调整策略一头撞在他的太阳穴,结果…… 他安然无恙,虫儿大约是有些昏了,两只眼睛飞闪着星花,脑子好象被马车碾压似的几欲爆裂。 “绝……” 雀漓潇哀然唤道“绝,你醒醒!!” 他飞至绝心的身后,拼死束缚住绝心的手脚,不叫他继续伤害虫儿。 可他的呼唤似乎不起任何作用,绝心依然将虫儿捏死在双手间,如同钢质的绞刑架,一点一滴要撕碎她的腿手。 “连珠……连珠……连珠……” 绝心嘴底反复叨念这两个字,如同魔障的野兽,将虫儿高举再摔在地面,切肤之痛立刻侵袭四肢,浑身骨骼碎裂一般。 “虫虫!!” 雀漓潇似乎也被绝心的举动震惊,绝心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仿若变成一具绝情的武器,提起硬拳直捣进虫儿的腹部。 好痛!痛到快要死掉了!! 虫儿捂住肚子不停翻滚,他那一击甚是致命,感觉那拳头在肚子上捣出道血口,痛得人简直无法呼吸。 “绝……你不要逼我……” 雀漓潇甩出细剑,照着绝心的手臂拼命狠戳,绝心仿佛不怕痛,再次抬起的拳头被拦在半空,似乎嫌雀漓潇碍事,反向再抽一把拍在雀漓潇的身侧,一把将他拍出丈米。 雀漓潇重重扑倒在血潭里,自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虫儿奇怪,绝心不知为何紧盯着自己不放,搞定雀漓潇后再此启手放拳,连出三击,拳拳到肉。 他嘴里木讷只唤“连珠……连珠……”眼睛里的黑色已经沉郁作一颗黑珠,看不见头,更望不穿底。 虫儿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有些麻木,嘴里溢出满满一口浓血,绝心见她不再动弹,粗糙的大手一把掐住虫儿的脖子,根本不会给她反抗的机会。 他要杀死我……他要杀死我! 虫儿近乎绝望。 雀漓潇再扑过来,他背上的羽翅被压得破破烂烂,而他毅然决然得勒住绝心的脖子,用自己的拳头拼命砸击绝心头顶的金针。 “绝……绝……绝!!” 他唤得如此凄惨,握拳的手被扎得千疮百孔,不一会儿就成了血肉模糊的烂肉,可他爬在绝心肩头不断敲打,连虫儿都心痛得快要死了。 绝心面无表情地继续死掐着虫儿,她的眼前渐渐有些混黑,连呼吸也开始只进不出。 她会死在他的手里吗? …… 人的yu望最是可怖,此时此刻,虫儿的yu望就是…… 杀我者……必死!! 正文 第249章 雀漓潇的翅膀 心底突然爆起一股怒火,这火势穷凶极恶,瞬间充斥在每一处经脉,每一道骨缝,每一块肌理…… 浑身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储存已久的能量仿佛被唤醒,如同东方睡狮的觉醒,汇聚在整条右臂,将右边的袖子焚烤作焦黄的干布,须臾便露出疤痕密布的胳膊。 这胳膊依然丑陋,却在冥冥之中蓄满能量,虫儿的蓝色眸子霎时转作红莲,对准绝心的身体,拼死挤出一句话“你去……死吧!” 流淌的火束瞬间喷薄欲发,将绝心一下从自己的身边冲开,沉甸甸得摔在极远的土坡里。 “嘭!!”的一声巨响,溅起圈圈土浪。 虫儿的喉头依然红肿,但是方才被拳脚暴虐过的腹部已经不再痛楚,抬手看看整条右臂,再包括左臂,两朵火焰作的莲花在手心绽放。 明艳,妖娆,更添加着嗜血的娇红。 雀漓潇呆坐原地,看她的眼神煞是怪异,嘴里低低喃道“你真的,是那个东西……” “咚咚咚咚咚!” 疾驰的脚步声转瞬来至眼前,打破片刻的宁静,虫儿边叫道“漓潇躲开!”。 边弹指一挥,两朵火莲一前一后追向绝心,将他笔直的身躯包围在莲花中心,火莲半吐莲华瞬间燃烧作熊烈的火舌,将绝心死死控制,寸步难行。 绝心无惧,抬手抖出漆黑如夜的羽翅,那羽翅竟然比之前大出数倍,最可怖的是他虎口的红痣,不知何时变作乌色的黑珠,半嵌在皮肉中,由珠体溢出浓黑的杀气,缓缓注入羽翅之中。 羽翅已经膨胀作十几米的巨翅,绝心单手执拿毫不费力,只见他轻挥慢舞,虫儿的火莲不堪一击,瞬间熄灭。 怎么可能?! 屏息凝神,再次调动体内诡异的火气,这次总算不负重望,五指摆作妖娆的莲花状提力骤放,居然结作几十朵摇曳生姿的火莲,虫儿照着绝心的硕大羽翅一放再放,数十朵花儿连接成一道坚实的火墙,弹指间毁天灭地地扑向绝心,虫儿追逐着怒放的火焰,一同杀向绝心。 绝心挥动羽翅,极快地旋转作黢黑的旋风,将接二连三的火莲一并吞没在无底的黑色风洞之中。 “连珠……连珠……” 绝心不依不饶,心心念念地唤着,他的脸色依然如同死亡的僵尸,头顶的金针明暗交替得愈发频繁。 在他风卷残云之后,虫儿已经顺利靠近他的身旁,不过是拿些小把戏引他的注意力,这次双手奉送的是更加耀眼的火束,这火束如同急速奔驰的汗血宝马,将绝心铁打的身体撞击几十米远。 不够……还不够!! 原来掌握力量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让人恨不得一招致敌人于死地。 十几道火束胜似绞缠的森蚺,盘盘曲曲地缠上绝心的四肢,绝心的羽翅开始挥舞得更加猛烈,抖动作横扫秋叶的寒风,一一攻破所有的火束。 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克制虫儿而生。 一时间,虫儿与绝心彼此陷入狂巅的混战,绝心的羽翅,仿似高速旋转的陀螺,更似拥雾翻波的恶兽,屡攻不破,渐如牢固的炫黑色铁罩,将自己牢牢守护在内,时而削断火流,时而划破虫儿的衣衫。 虫儿亦杀伐兴起,整个人热血沸腾得不象自己,掌心的火焰渐入佳境,可以随她意动狂枭地攻击绝心任何角落。 地面本已被兽血凝聚的土壤,开始微微松动,渐渐被恶斗的风潮自地面刮起,片片如同细鳞,夹杂着鸟兽残存的羽毛,在浮山之上纷乱如同飞雪飘絮。 整个世界总算变作立体的血界,变化成血染的沙暴,在黑色的杀气和耀眼的火光中,杂揉作触目惊心的图画。 虫儿和绝心已经难分上下,只看谁的体力不支,最先被对方贯穿身体。 我不会死,我也不要死!! 虫儿执着的求生**就是动力的源泉,活着是她的魂,活着是她的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性命是如此的重要。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开始有颗颗血珠从裂口渗出,在炽热的火光之中,闪烁着令人心醉的颜色。 绝心亦不好过,但他掌边的黑珠全然汇作妖魔的瞳孔,当断不断地将诡异的能量输送给他。 虫儿胸口的撕痛也不亚于满身累累的伤痕,最奇怪是这极度的痛楚竟然带来超强的爆发力,手心绝放的火流甚是凶恶,汇作殷红的怒火,灼灼考炙着绝心的身躯。 对战许久,天空居然有些发白。 绝心的羽翅开始有些残缺不全的断羽,虫儿亦开始有些疲乏。 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两败俱伤,恐怕只会让雀无极最为得意。 正想着如何缠死绝心,绝心突发恶招,他敛回羽翅化作黑剑,照着虫儿的心窝笔直刺来。 糟糕! 虫儿旋即放出纷涌的火流去独挡他的袭击,一抹奇妙的身影从天而降,毅然挡在我的身前,生生接下那致命的毒剑。 绝心的剑直接刺穿雀漓潇的胸腔,他那脏污不堪的后背透出半截利刃,仍然被新艳的血水镌镀几点血梅。 “虫虫……拍他的头!!” 雀漓潇没有回头,双手捏死绝心手里的武器,给虫儿制造了一瞬间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 虫儿凝聚无尽的火力,全部汇于掌心,单手支撑着雀漓潇的肩膀,对准绝心的头颅决然拍下去。 这一掌飞鸿印雪,十足夺命,将半截金针竟再次拍进绝心的颅骨。 绝心瞳孔里的黑气瞬间散光,虎口的黑珠转瞬即逝,依然变作红艳艳的朱砂。 他急喷一口乌血,昏死倒地。 虫儿亦随之跌落进雀漓潇的怀里,雀漓潇双手被剑划破,血淋淋地接她入怀。 终于,结束了,长叹一口气,感激地回看雀漓潇。 虫儿本欣慰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的面容分外诡异,一只眼睛正常如故,但是左眼里没有瞳孔白茫茫一片,闪烁着异常的白光,他的背后左侧同样伸展一只巨大无比的华白羽翅。 不是他被毁掉的那对,而是一只货真价实,来回自由摆动的翅膀。 他看虫儿神色异常,赶快以手盖住泛白的左眼,神色里充满尴尬,一把推开她,要转身离去。 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250章 我会保护你 “别走……”虫儿筋骨快要散架了,但还是伸手一把拉住他的翅膀,心里慌张道“你是怎么了?漓潇!” “我这副德行很恶心吧?” 过了许久,雀漓潇哀怨得叹口气道,“没有办法,我的体质不能修武,刚才逼不得已,只能把半截玲珑璧玺吃了……那东西对绝心来说是解药,对我来说却是显形剂……” 他说得悲愤,连翅膀亦颤抖不停。 “什么……意思?” 今天是真相大揭秘的日子吗? 雀漓潇故意绕过虫儿,默然临靠在绝心的身边,他覆下身子拥起瘫软如泥的绝心,用碎烂不堪的袖角慢慢擦拭着,被血污染脏的脸庞。 “绝……”雀漓潇唤他一声,绝心似有感应淡喘一口薄气。 “还好,我在乎的人都活着……” 他的胸腔刺穿的利剑,微绚着邪异的血光,雀漓潇咬唇一把揪出长剑,抛至远侧。 “你不要命了吗?” 他侧首不愿见她,完全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漓潇,你是怎么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的无言彻底惹怒了虫儿,仗着最后一丝力气,从地面捡起一块方石,投向他的翅膀。 倒地是怎么回事,简直要折磨死人了! “你看不出吗?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妖,是妖的后代,你懂吗?” 雀漓潇哀怨对望,空白的左眼看起来惊恐却迷茫。 “我是雀无极和灵妖生的杂种,你……你不懂……” 雀漓潇捂住胸口的血窟窿,精神溃散道“明明流着红色的血液,明明长着人模狗样,却也不过是最低贱的血统,却不过象低级的散妖一样阴森恐怖。” “我是个半妖,这世间最令人不齿的半妖!!” 雀漓潇愤然怒吼,似乎却痛苦得连那抵死的呐喊,也变作苍白无力的白纸。 “这世上只有绝不嫌弃我,也只有他不介意我的真实身份。” 他的声音最终变作涓涓溪流,流淌过绝心的微弱呼吸。 难怪绝心刺穿雀漓潇的刹那,凭借雀漓潇的身手,是绝对不可能阻挡绝心的…… 难怪绝心会有片刻的失神…… 虫儿看他难过的要死,血淋淋的真相被撕裂开来的感觉真是令人油煎火燎。 可他怎么会是妖呢? 他看起来是那般纯净而美好,干净得如同清冽的甘泉,怎么会有如此不堪设想的秘密。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咬咬嘴巴,今天果然是真心话大放送的好日子。 “其实我是……赤炎火莲。” 呃……说出来的感觉也不困难,“我应该也算妖吧,莲花里面生成的东西,怕也就是属于妖吧!” 雀漓潇的嘴巴嗫喏片刻,生硬说道“你原来……也不是真的知道自己……” 他忽而转变再道“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虫儿没有听清,继续宽慰道“所以漓潇,你还是你,跟我之前认识的时候毫无区别,所以……让我帮你一次行吗?” “怎么帮?”雀漓潇有些惊慌,他匆匆捂住自己的眼睛,抹得一脸血。 虫儿极快地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再捏,让他不由地握住自己的手,由衷之言溢于言表道。 “你看,你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这就是你……” 再将手抚摸在他的胸口,胸前的衣衫已经被血润透,彻夜未眠的他脸色最是苍白,脆弱得叫人心碎,轻轻地拂过他的胸口,再言道“你看,你的胸膛还是最温暖的港湾,这也是你……” 最后用手覆盖他的左眼,柔慢地擦去上面的浮血。 “你看,你的眼睛依然是最明亮的鹿眸,这就是你……” “在我心里,你就是永远的雀漓潇,无关乎血统,只关乎你自己。你以前说过我不了解你,那么此时此刻起,我想重新了解你,好吗?” “虫虫……”雀漓潇泪如雨下,仿佛罪孽深重的人找到了聊以安.慰的庇护所。 其实他没有错,她也没有错,人的出身不是对错可以区别的,她们都是别人眼里的渣宰,可她们应该活着,为自己而活。 他突然伸手,将三人抱作一团。 只觉得其实活着,才是最好的。 替漓潇处理好伤口,幸亏他提前服用玲珑璧玺,再骗他吃了几颗血丸,虫儿与他相依着靠在柷鸫的温暖的羽绒里,静静等待绝心恢复。 虫儿真是很好奇绝心的头顶为什么密布金针,雀漓潇被她追问几遍,总算缴械投降。 他开始讲述关于绝心的故事: 话说人神迦释罗原本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颗名唤“连”的灵珠。 这颗珠子也并无特别巨大的神力,但是听说可以召唤其余九颗不同威力的灵珠,最终化作法器“流云之歌”,这串法器诡异嗜血,在幽幽古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人族那时也是极其嚣张的种族,在古国四境到处为非作歹,肆意屠炭生灵。 雀无极的祖先曾联合其余大族齐力攻击迦释罗,但是迫于“流云之歌”的毒辣,屡屡破败。 于是朱雀凤族的祖先便心生一计,他们亦派出大量的人手四处奔寻,希求能找到与流云之歌相抗衡的法器,最后千年过去,也都无疾而终。 一代代的老祖先慢慢死去,开始有人提出新的意见,与其耗费精力去寻找,不若自己来制造一颗于“连”珠相媲美的灵珠。 于是,雀漓潇的祖先开始尝试新的方式——提炼精魂,以凝缩作灵珠。 他们实验了各种方法,用尽各种手段,发现不管什么物种,只有在极端的痛苦之下,才可以激发无尽的潜能,于是他们研究了各种骇人的酷刑,用最惨无人道的手段将绝心所在的品质奇高的族群一举抓获,并将百万人一同提炼,最终只活了绝心一个。 但是造化弄人,绝心并不是完美的实验品,他只有部分灵珠的感应力,而且他心里的怨毒太深,导致半颗灵珠蕴涵着冤魂的狠毒。 怕他最终会报复朱雀凤族的灭族之仇,所以雀漓潇的祖爷爷用金针封死了他的全部记忆,叫他规规矩矩地呆在嘲歌城。 听完这个故事,虫儿简直义愤填膺,在地面站起来走几个来回,大叫道“要不是绝心这个老男人和我缠斗一夜,我真该放他进入嘲歌城,杀光那些兔崽子,王八蛋!!” 正文 第251章 雀漓潇的心事 “可是当年犯下滔天罪行的人大部分已经入土,还有一些也只苟延残喘,其余的都是无辜的百姓,放绝心出去也只会伤及无辜。” 雀漓潇眨动着空白的眼睛,不自觉得摸了一把。 他总是这般在意自己的半妖身份吗? “那你的皇爷爷为什么叫你去给绝心吃玲珑璧玺,你连功法都没有,如何阻止发狂的绝心?” 现在连玲珑璧玺也被吃个干干净净,将来万一金针再次松动,岂非真要由他灭国? “对呀……” 雀漓潇意味深长道“就是要我亲自去看守绝心,最好是死在他的手里,这样才可以间接抹去朱雀凤族最不齿的一笔孽债。” “起码绝心杀了我的瞬间,才会给别人制造一箭双雕的机会……” 虫儿突然不想说话,此刻说话变得如此沉痛。 抚手细摸着他的羽翼,宛若涂抹油脂的工艺品,根根羽翎丝络分明,洁白如同秋水涵天时的那一眼暇光,孕满了生机勃勃的跃动,更是温和醉人的触动。 世间能有如此动人心魄的杰作,却因世俗的等级而蒙尘。 “虫虫,求你件事?”雀漓潇的脸色煞是难看。 “你帮我把这翅膀砍去行吗?翅膀是我妖气凝结的位置,如果不砍掉翅膀,我的脸根本无法恢复。” “正好背上存着羽牙的鞭痕,这件事很容易隐瞒过去,更不会引起母皇的注意。” “我可以拒绝吗?”情不自禁退后半步,雀漓潇抄手一把捉住虫儿的手,将她的手安放在他的眼睛上,遮蔽那只空洞无物的眸子。 “不要害怕,我从小到大只妖变过三次,前两次都是绝心替我动手,这一次我想让你来。” 见虫儿忧心忡忡,他再接再厉道“因为我想用正常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只看你一人,拜托了。” 雀漓潇将金针剑递送手间。 “我并不是怕你,你该懂我的意思。” 刀剑无情,反觉得自己的手更加的残忍,竟能冷寒过钢铁的温度。 紧紧搂住他的肩膀,他的气息就在耳边若有似无地吐露道“别怕,我早习惯了……” 听他的话语,虫儿深深为他痛惜,咬牙忍住心里的千言万语,对准那片遗世独立的绝美羽翅…… 挥刀,溅血,羽落…… “这世上,我只允许你伤害我……” 雀漓潇抵死搂紧虫儿的身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反而心脏被血淋淋地扯裂开来。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真的见不了光…… 雀无极准备大摆盛宴,热烈庆祝虫儿和绝心苟延残喘地逃出围猎区,给她带来精神上和视觉上的重重愉悦。 其实她最该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目的,竟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假意嘘寒问暖,并邀请无极宫的名医替所有人调养身子。 简直各类惨无人道的滋补,直喝得虫儿每天流鼻血,浪费她的药用价值。 盛宴在三日后召开,她答应绝心会满足任何心愿的承诺,摇身一变换成一顿丰盛奢靡的晚宴。 其实绝心就是她喉咙里卡死的鱼刺,但是要不要拔,怎么去拔?却还得看女皇陛下的心情。 后来才听闻那可怖的嗜杀鸟兽名唤猎云,正是朱雀凤族的顶尖鸟兽之一,雀无极大有拿绝心和虫儿做实验的意思。 索性她仅派出一只设伏,假设多派出几只猎云交错攻击,虫儿想她自己就是胸口碎大石的坚硬,亦早被层层密密的冰针射穿。 如此推算雀无极果真是动了丝邪念,只是险些弄巧成拙,让绝心元神复苏,祸及无辜。 只是不知道雀无极动得这丝邪念里,包不包括虫儿自己。 千目化作死卫的模样跑来事务司,虫儿正在人群里吹嘘自己的功法化雨成冰,登峰造极,以区区瘦弱之躯,殊死对抗猎云的伟大事迹。 一看见他招手,虫儿赶快化自己为泥鳅,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钻了出来。 千目引她去了阴处,偷偷告诉那日替廖宣吸食毒素的时候,他除了尝到“莫相负”的浓郁滋味,还品尝出廖宣身上应该存在有其它的毒味。 只是毒味浅淡,不宜觉察,甚象长年累月留存的轻质毒物,完全害不到人。 身为专业的制毒大夫,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虫儿听了个云里飘雾。 既然害不到人,为什么还要在廖宣的身上布毒?吃饱了撑的吗? 一把扭住千目的下巴,把他的脸蛋看得入神,嘴里啧啧道“你最近怎么吃胖了,脸蛋红鼓鼓得象颗屁股?” 千目叫了声好讨厌,扭摆身子自辩道“那日毒血吸多了,太滋补。” 趁机多捏捏他的小脸再道“除了通过吸食血液来判断毒液,你可否通过气息来判断毒物的方位?” 千目巧妙躲避开虫儿的摧花辣手,嘴里甚是骄傲道“身为一名优秀的毒灵,我只要贴近人体,亦是可以发现毒物踪迹的。” 虫儿闻言大喜,赶快拜托他到雀无极的后宫转转,还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冥冥之中总觉得,廖宣身上的毒素比想象的要复杂。 千目撅起小嘴不大乐意,虫儿赶快允诺夜宴之时任他胡吃海塞。 他个吃货果然高高兴兴地去了后宫重地。 绝心乃百万人中幸存的精品,经受再重的伤亦早早康复,虫儿心里的疑惑日渐激增,按捺不住飞去他的浮界。 他正在训练柷鸫,柷鸫见她来了很识事务,一溜烟飞得不见鸟影。 绝心还是那个绝心,成熟稳重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像怀着灭族之恨的疯子。 他见我来后淡说句“你真,来了?” 虫儿赶忙开门见山道“绝心,我记得你好像可以看见人的未来?” “那又,怎样?”他拍去身上的浮土,将脸上的羽毛面罩拨至发髻。 “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这方浮界的时候,你问我是什么珠,我急糊涂了说自己是珍珠,但是现在想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但是又不能告诉我?” 虫儿那日就疑惑,他在浮山击杀自己的时候,反复提到“连珠”,莫非她的身世会与“连珠”有息息相关的渊源? 绝心也不答话,径自走到树前,舒服地斜靠在树干边,双手对插在臂弯内,才轻松吐露道“忘了!” 正文 第252章 男浴室的秘密 什么?忘了? 他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道“最近,记性,不大好。” 虫儿我靠拢他一步,大有逼问的意思道“你是真忘?还是假忘?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可不要欺负我没读过书啊?” “他是真忘……” 雀漓潇的声音从遥遥树梢,纷扬飘落,连他整个人也随着波渺之音缓缓坠落。 从天而降的妙影突然吓虫儿一跳,条件反射踉踉跄跄退了几步,雀漓潇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搂住她的腰,玉齿轻启道“小心点……” 他的袍子随风摆浮,掀起的流风吹乱了虫儿的头发,虫儿拿手要梳理凌乱的青丝时,他突然按住她的手指,极端温柔道“我来……” 他的手指轻缓地替虫儿收拾好了发丝,再看她时,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泛着醉心的暖流。 他恢复正常了,但看她的眼神却,变了种味道…… “呃……我忘了,对不起……”雀漓潇说着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虫儿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赶紧拨开他的手,反复宽解道“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世,我只是好奇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跑到绝心这里。” 雀漓潇算是舒怀,嘴角笑意满满道“我在等你来啊……” 只说着拉住虫儿的手,朝绝心道了别,将她拉至浮界的边沿。 嘲歌如画,在云天之巅才可以鸟瞰全境,雀漓潇将虫儿拥稳后,才低低解释道“虫虫放心,我身上的伤口恢复极佳,玲珑璧玺的功效当属盖世,尤其你的解药更是奥妙无穷……” “我昨夜夜不能寐,深怕你冒礼冒失地向绝心提起那日的事情,虽说金针重新贯入他的大脑,但是万一唤醒他的记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我也只是打听一下几个月前的事情,应该不会……” “那也使不得……”雀漓潇打断她的话,哄劝道“我昨夜就在这里休息了,和绝心聊天后,发现这次劫难叫他的记忆出现了漏洞,既然他的潜意识自动排除某些记忆,那咱们就应该顺应天命,不该强迫他去想起。” 云巅的风冷冽得人头皮有些发麻,虫儿浑身打个冷颤只好作罢,回头看绝心看她的眼神有些异常。 忽然想起他是警告过自己离雀漓潇远一些的。 这玩意儿,他倒忘不掉。 不动声色,虫儿脱开雀漓潇绞缠的双手,贴心追问道“漓潇,你的羽翅给弄坏了,那你如何飞来的呢?” 雀漓潇温润笑道“说起这个,我还想送一个礼物给你的。” 说着亮出手腕,上面戴着一对精雕细琢的金镯,他两只手镯一同抖开,居然是一双更为罕见的皎白羽翅,连半空的晧日也瞬间相形见绌。 “这是专门送给你的……”他高高兴兴地收好一只,朝虫儿手腕间套上,结果拉开袖子看见上面早戴了一双镯子,一个是死卫专用的金针羽苞,一个是雄镯。 他撅着嘴一把扯掉金针羽苞,朝浮界下撂开,虫儿赶紧叫道“好殿下,这可是女皇御赐的啊!” 他还要来揪雄镯,虫儿立刻求饶道“好殿下,这个东西想取下来,必须砍掉我的手才行的。” 雀漓潇半信半疑地试了试,果然取不下来,他似有不服气道“你以后一定要把我送你的镯子戴好,再不许戴别人给的东西。” 虫儿呵呵笑道“你这个东西世间独一无二,虫虫肯定要好好爱护着。” 雀漓潇突然将软唇扑在她耳际,慢风送柔道“你一定要爱护它,因为它是用你亲手砍掉的翅膀做的,你拿着它就是拿着我……” 他的话语饱含着柔软的湿气,听得人不由脸颊红透,虫儿将他一把推开道“绝心在呢,你变坏了!” 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推下浮界,雀漓潇呵呵柔笑着展开自己的羽翅,在空中潇洒盘环几圈,直绕在虫儿的头际,宛如天花乱坠,轻盈的身姿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 聊了许久,虫儿推说饿了赶快返回无极宫,千目早就候多时,一看见她回来,立刻报告在雀无极的后宫中,果然还有哪些人身上存有日积月累的陈毒,而且各色各样,完全不重合。 最奇怪的全部是轻质毒药,根本不害人性命。 千目大约描述了怀毒人的相貌,以及他们体内的毒物名称。 虫儿很好奇,他怎么可以如此迅速就可以查出上百种结果,千目嘿嘿笑道“我都是让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虫儿再好奇问他,怎么让后宫的众美男自己送上门。 千目鬼鬼一笑,说他先变作雀无极的模样,到后宫中转了一圈,确保人人都看见女皇现身后,那些人便陆陆续续跑去“延香池”浴身。 他就爬在温泉的石头上,把一众美男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闻个明明白白。 说道此处,千目似有恶心道“今天赤果果的男人看太多,有些消化不良。” “不过,姐姐,什么叫做临.幸?”千目突然问。 虫儿咳咳咳尴尬解释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哦……难怪那些今天浴身的哥哥们都说,好想被狠狠临.幸,临.幸这个人的人缘实在是太好了。” 虫儿咳咳咳…… “那姐姐,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亲亲吗?”千目天真问道。 虫儿解释道“那不叫亲亲,那叫过气,温泉太热了有的人喘不上气,就帮他过过气。” 咳咳…… “那搂搂和抱抱是怎么回事?”千目很好奇道。 “笨蛋!洗澡堂里当然是要彼此给对方搓灰啊!” “那大家为什么很兴奋的模样?” “洗得太开心了嘛!” 她已经无法再回答下去了。 呃……雀无极的后宫变秘密基……地了吗? 哎……这些美男一部分被女皇解决了,另一部分自己解决了。 好和谐。 “那有机会我也要和浅华一起洗澡……”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笑眯眯地告诫道“你再敢多说一句,姐姐把你的头敲扁……” “不过,首先告诉姐姐,樱祭夜那王八羔子在哪里,我要先弄死他再说。” 虫儿气得磨牙,千目心地纯良,想来这种阴损的招数,怕也就他想的起来。 正文 第253章 翻脸 气冲冲地去找樱祭夜的麻烦,按照千目的指示,他应该在某处坐等自己自投罗网。 虫儿索性几步飞到宫殿群落的高脊处,居高临下找人一目百里。 没料想今日月满,明晃晃得玉盘遥缀脊沿,仿佛探手即可触摸。 玉盘辉映底下独坐一人,紫发迎月,绿眸泻光,邪魅而笑的模样在月光编织的纱笼里,氤氲着雨歇云睡的散漫姿态。 他真是在等她送上门的意思,干脆白天再找他算帐吧? 虫儿原地转了半圆打道回府。 “近……”樱祭夜伸开长手一搂,虫儿便轻风一般地被拽到他的怀里,他身上酥酥香香的菡萏味道,仿佛今夜被月华从毛孔里蒸发作缭香的云雾,越发芬芳馥郁。 “你往哪里逃?”樱祭夜的嘴唇贼兮兮地靠上来。 “你抹那么多香味在身上,不怕呛死人吗?”被他搂得浑身不舒服,虫儿赶快调整姿势要躲开他的胸膛。 “你不要动,今夜你不要动……” 樱祭夜一把将她摁在怀里,在耳边气吐芳华道“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明明知道我借千目的嘴,故意引你来,既然来了我岂能放你走……” 虫儿躲开他的靡靡之音,脸红脖子粗道“你不要动,今夜你才不要动!” “哈哈哈……”樱祭夜突然笑起来道“你知道我叫你不要动,我是想干什么吗?” 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这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房顶,你干任何坏事都不行,房顶受不了的……” 说完心脏噗通噗通得撞击胸口,她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哈哈哈……”他又笑道“我可没有如此色急,吃了你是早晚的事,今天我就想见见你,想让你陪我看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虫儿难以理解道。 “那咱们就……” “还是看月亮吧!”虫儿很肯定的说。 樱祭夜勾起迷人的嘴角,从背后拥住她的后背,真的很难想象他会这么老实,居然乖乖地将只自己搂在怀里。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这大流氓肯定是要干什么坏事! 正心里泛着嘀咕,樱祭夜的一只手慢慢挪在虫儿的后背,逐渐有温热的气流从他的掌心灌入她的经脉内。 他? “不要打扰我,让我专心给你调理一下血脉……”樱祭夜低垂眼幕,神色渐入运气的沉寂。 虫儿默默感受他的气流在四肢百骇潺潺窜走,通畅的血气将打斗后余留的青淤缓然疏散。 跟随着气流的走势,虫儿亦调节自身的真气尾随其后,双道气息自下而上,逐层剥茧,匀调阴阳。 等她恍如睡醒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樱祭夜的怀里盛着阳春的温暖。 难怪女人们都喜欢在里面流连。 虫儿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不好意思,我最近太累了,你可不要想太多……” “我为什么不能想太多,”樱祭夜抢过话茬,接嘴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这次又是死里逃生吗?” “你知道了?”想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无极宫里到处都是嘴,赶快转移话题道“祭夜,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吧,你可不要眨眼啊!” “鉴证奇迹的时刻……” 右手挽作莲花,在他眼前装模作样地摇晃一圈,运气一弹细指,叫道“祭夜你看,我会运火啊……哈哈哈……哈……” 手指里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火花。 樱祭夜噗嗤笑道“你又准备什么妖法来勾.引我?” 不可能啊?虫儿使劲再敲两击响指,怎么回事?分明那日这双手御火流光,任她调遣。 “你且等等……” “我不想等!!” 樱祭夜突如其来捉住她的手,强迫她正视他的眼睛,“我们走吧,离开无极宫,我的伤早已好了,就算没有好彻底,我也不想再眼睁睁看见你在这里丢掉性命。” “只要离开这里,我保证永远不会再让你流血,每次见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我都恨不能将伤害你的人千刀万剐。” 他的模样,有些狰狞。 走? 虫儿神色恍惚,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事? “不行,早跟你说过我不能离开这里。”回答的干脆利索,以前是害怕被人识穿身份,现在是要等到独孤斩月露脸。 总而言之,她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胡说,你是看上雀漓潇那个家伙了是不是?” 他的话语微微带着酸劲,“如果说你怕自己的身份连累我,那都不算什么事,我可以将你偷偷转移出去,也可以找个替死鬼来金蝉脱壳,其实只要你想和我走,那个陷害你的家伙今夜我就可以杀掉他,总之我有上万种方法可以带走你,只是……” “只是独孤斩月要来,我要等他。”虫儿果断甩开他的手。 当断不断,不理还乱,她早该做这恶人。 “……” 樱祭夜直接再拉住虫儿,朝下面要飞掠的架势。 “他要来无极宫找东西,我留下来暗自助他一臂之力。” “虫虫!!”樱祭夜突然吼道,吓她一跳“你想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 “什么作贱?你会用词吗?”一把使劲脱开他的禁锢,冷冷地看着他道“其实你这么纠缠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你……你什么意思?”樱祭夜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很简单的意思,就是叫你离我远一点。” 樱祭夜的手握做铁铸的硬拳,捏了许久许久,几乎从骨头缝间迸发出嘎巴的怒响,脸上总算挂着冷笑道“那好,我且问你一句话,我和独孤斩月,还有那个雀漓潇,你倒底想选择哪一个。” “独孤斩月!” 不用考虑分毫,虫儿直接说出了答案,“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叫我放手,你竟然选择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樱祭夜的眼神已经由绿色转变为浓稠的墨绿,连邪魅的脸颊也开始转为阴鸷的凝重。 “你难道不是一样执着与不爱你的人,与其在这里说服我,倒不如去好好说服自己。” 今夜微凉,说起刻薄绝情的话来煞是冷漠。 正文 第254章 再见了 “樱祭夜你好好冷静思考,你面容奇俊,天性风.流,凡是你想要弄到手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可是在我这里,你或许没有心想事成,所以你的骄傲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你越是碰壁,冥冥之中越是觉得难过自己这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其实也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 ” “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和你走了并成为你的妻子,短暂的缠绵悱恻之后,你就会因为失去自由而厌倦我,甚至讨厌我。” “我要的一生一世你给不了,你的性格决定你给不了我安全感,与其将来彼此厌恨,不若今夜就此了断吧!” 虫儿拂扫长袖,划出个一刀两断的架势。 “你怎么知道我就给不了?虫虫,我爱你!”他动身上前,欲要吻她。 “噌!”得脆响,虫儿更快一步弹出金针剑,眼睛未眨分毫,剑尖已经刺破他肩膀的薄衫。 “你竟然对我拔刀相向,就因为我说……爱你?”樱祭夜难以置信的模样,似有伤心欲绝隐隐浮现。 “对!” 虫儿将剑再朝肩下摁压几分力道,“如果你恨我,那是我咎由自取,我见识浅薄缺乏经验,对我好的人,我都没有及时摆明态度,男女间的暧昧不明令我丧失了理智,是我半推半就的态度让你产生错觉,这是我不好……” “我分明也知道你的感情,却没有竭力的阻止你,可是以后不会了,优柔寡断给你我,甚至是雀漓潇都带来或多或少的痛苦。” “你历经情场百战,应该最拿得起放得下,所以……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这是虫儿能想到的最为狠绝的话,这些话她在脑海酝酿了许久,仿佛排练千遍的曲目,早已熟记于心。 这些话日后虫儿还准备要对雀漓潇说,或许还要对其他人说。 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个片片段段,那些醉人的,迷茫的,幸福的,纠结的破碎片段,突然在脑海里一下清明如镜。 这几年她都干了什么?嘴里口口声声说只爱独孤斩月,可是却和其他的男人纠缠不清。 她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幼稚。 药奴的说法很对,人不该左左右右,最该拿定注意。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随便让哪个人,随意支配自己的想法,她要心心念念只护好独孤斩月的安全,帮他夺得他想要的东西,护好他想护的佳人。 然后,找个遥远的地方,好自为之。 “虫虫,你怎么说变就变?莫不是你这回伤的太厉害,伤到了心智?”樱祭夜忽然和缓了口气,盯着切肤之痛朝前又迈几步。 “别靠近,否则刀剑无眼!” 说着将剑刃移至他的心口处,“祭夜,感情就是外债,越欠越多,我欠你的太多只怕无力偿还,你就行行好,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哼哼哼,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独孤斩月快来了,你就赶快撇清和我的关系,好叫独孤斩月觉得你忠贞不渝。”樱祭夜的表情多少透着些许不屑,但更多的是难以觉察的悲怆。 “你从来都没有将我放进过心里,说起话来自然无比绝情。” 他避开虫儿的剑刃,自顾自地在檐脊踱来踱去,突然抽出玉扇,对着身体使劲扇起风来,直象把胸口的闷气扇出体外,才肯罢休。 “独孤斩月,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再将玉扇摇摆得更加猛烈起来。 “啪!”一声扇合,樱祭夜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可是嘴角的曲线却似笑非笑。 他狠怨地看虫儿,再看她手里不肯收起的金针剑,字字肺腑道“咱们都是成年人,自然不该像孩童般当断不断,我这般深情意切在你眼里也不过视若敝帚,与其叫你厌烦,不若真的彼此抽刀断水,不过以后你若后悔,我樱某人这里是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了。” “好……”虫儿也说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这几年的好,也是浸润过自己心灵的,说断就断也无端地令人感怀。 这是她的错,是她放任感情的恶果。 自食恶果,是她咎由自取。 “那就告辞了。”樱祭夜愠怒礼别,客套的如同陌生人彼此话别。 虫儿从腰带里取出几丸血药,递给他道“我的血水做的,你拿去补身吧,算你几次救我的报酬。” 樱祭夜的脸瞬间苍白,他一把夺过药丸放入口内咀嚼有声,阴恻恻赞美道“赤炎火莲的血药果真好吃,我早想品尝一下了!” “谢谢了!”完全没有多余的缀语,他转身朝楼下纵身飞去,将身姿极快地掩进皇城的黑影中去。 “祭夜,祭夜,祭夜。” “后会……无期。” 虫儿转而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今夜在来见樱祭夜之前,她曾偷偷去看过廖宣一眼,他的情况算是略有好转,可是对于一个服用过莫相负的人族来说,他的痊愈似乎带着某种离谱的诡异。 现在有两种发现最为骇人,一是无极宫内存在一批经过特殊毒液训练的人族美男,这些人经过某种渠道分批送入宫内。 而廖宣正是其中之一。 他们存在于无极宫的目的是什么?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二就是雀无极其实早就对自己有所猜忌,她在一步一步地试探她。 可雀无极又是凭借什么呢? 虫儿不由得想起白璃魄,他处心积虑想潜伏在无极宫,以及独孤斩月舍命追逐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迷雾重重,自己该何去何从? 回去当夜就把青芜请了出来,对照千目给的毒药单子,认真查看这几种毒物间的关联。 结果发现这近百种毒物之间或有联系,但也是仅限于某些毒物的组合,这些三三两两的小配方,完全构不成弑命的剧毒,除非找出其中短缺的几种,才可以研配出完整的配方。 就好比一曲不完整的歌谣,只有把残缺不全的音符找齐,才可以吟唱出最动人的旋律。 安排这件事的人亦算是心机深沉,可以花费如此浩大的精力,来全盘布控局面。 最主要的是他的目标应该是很明显,就是雀无极本人,尤其最关键的药物捏在他自己手里,就算事情败露亦可以颠倒黑白,替自己翻供。 正文 第255章 私奔的目的 青芜再问及有关红莞的事情,虫儿最近借着雀无极的寿辰,将她的宝库粗略看个究竟,依然没有发觉有关红莞的蛛丝马迹。 青芜劝她不要在无极宫等待独孤斩月了,抓紧时间安排自己的退路才是要紧。 虫儿一方面忌惮白璃魄和诸葛辩玑,另一方面也想到白璃魄提及的溶洞看看,或许红莞被藏在那里也尤未可知。 粗谈几句和衣睡下,许是心里堵了事情睡得不太踏实。 天蒙蒙放亮时,死卫的队长跑来敲虫儿的屋门,要她赶快出来,女皇陛下有任务。 她这是没完没了地折腾自己的意思。 出门发现几乎大半的死卫都到齐,还准备许多猎犬身形的鸟兽。 看来是要猎捕逃犯所用。 虫儿的心瞬间提高,连朦胧的睡意也顷刻消散,难不成是独孤斩月被捉住了吗? 队长警告所有人,今日的行动且不可妄自动手,只要把人带回来就可以了,剩余的事,就要像一个失明的健忘者,看不见亦记不清。 心里简直被好奇的小猫给挠烂。 虫儿忍住痛苦被队长编入第二队,在犬鸟的追踪之下,朝着嘲歌城的下方空地飞去。 大约急行半天时候,终于在距离嘲歌城千里的地方堵住准备私奔的雀楚曦和樱祭夜。 樱祭夜在鸟兽拉的车辆里面,似乎是感染风热,再加上急火攻心,整个人滚烫的像个火炉。 他叫雀楚曦赶快跟死卫回去,说什么也不想回去嘲歌城。 雀楚曦看他病怏怏的模样,心疼的眼睛都哭红,手指着我们一群人道“狗奴才,还不快快滚蛋,本公主是光明正大地离开无极宫,又不是犯人,凭什么捉我回去?” 队长去西面包抄,叫虫儿暂时稳住公主。 早知道是来干这事,虫儿倒宁可违抗圣旨。 无奈安抚公主道“公主且息怒,女皇陛下请丞下恭请公主回宫,定然是为公主的声誉考虑。公主在外得到樱公子的拼死救助,将他留在无极宫数日,已然是皇室仁义的体现,但是如今樱公子大伤痊愈,公主送至此处当是仁至义尽。” “狗奴才,你眼睛瞎了不成,你看他一夜之间如此重病,却还是要离开无极宫,你说我能狠心弃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死地吗?” “公主,你和一个奴才讲这些,她听得懂吗?” 樱祭夜突然斜依在车门口,伸手拨开车帘,昨夜的临风玉树,今朝竟然憔悴如枯草,满目的失落,糅合着干裂的白唇,望而生怜。 他昨夜愤慨时吃了一整把血丸,居然将好端端的人烧灼成这般陨然,虫儿心里反复不是滋味。 “祭夜,你疯了吗?赶快躺下盖上被子,莫要着凉了!”雀楚曦抛却皇家金枝的尊贵,甘心像个小女人似的扑在樱祭夜身侧,给他将被子紧裹身上。 “公主,你不能火上浇油。” 说着两步冲上去将她手里的被子掀开,虫儿解释道“他这副模样不是受凉,而是体内热毒攻心,公主这般捂住他的身子,只会令他体内淤热堆叠,加重病情。” 说着不管不顾捏起樱祭夜的手腕,他手心滚烫如火,血脉杂乱纷呈,状况不容乐观。 樱祭夜直接抽掉自己的手腕,多一秒也不愿叫虫儿碰触。 “狗奴才,你干什么!”雀楚曦一把将虫儿从车身上推开,守在樱祭夜身边寸步不离。 “不管怎样,公主必须和丞下一同返回嘲歌城,就算为这个男人的命,公主也不该在此耍小性子,延误最佳医治的时间。” 留下俩人独自商量,虫儿跳下马车等在一边,车帘随风摇曳,隐隐约约看见雀楚曦爬伏在樱祭夜的怀里,低低得哀求着什么,樱祭夜拿手柔抚着雀楚曦红肿的眼眶,似乎在劝慰她。 虫儿早要和他划清界限,看见俩人在里面依依眷恋的模样,却不知自己该走还是留,纵然是截木头人,心里也会有害怕被虫子蛀空的时候。 帘角飞扬的刹那,樱祭夜猛然捧起雀楚曦的脸,重重吻在她的眼睛上,如同熨贴着这世间最为珍美的宝石。 可他的眼睛,绿幽幽地投射向了虫儿的脸,在忽明忽暗的斑驳影印中,激荡出诀别的凶光。 他要选择雀楚曦。 虫儿由不住双拳紧握,这是极好的选择。 虫儿主动转身离开,待队长赶到时,所有人一同护送俩人返回嘲歌城。 雀无极雷霆震怒,将旁人全部差遣开来,队长怕女皇陛下气极而胜做出过激的事情,暗自示意虫儿在围猎场里得了女皇的赏识,只要不忤逆女皇的意愿,留在一旁随机应变。 虫儿本恍恍惚惚的想着其他事,他叫自己进去,虫儿就真的跟了进去。 直到看见雀无极怒不可遏的高挑凤目,才愕然反悔。 躲在并不显眼的角落,樱祭夜被几人拖拽着要拉进来,雀楚曦照着几人的脸各赏几个耳光,也不顾雀无极阴郁的神色,自顾自地将樱祭夜搀扶在靠椅上。 “曦儿,你可还有廉耻?”雀无极爆喝道,“身为朱雀凤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你可知道与人私.奔是重罪?依照皇律应当处死。” “女儿知道。”雀楚曦安顿好樱祭夜,从容不迫地对视雀无极的眼睛。 “啪!”雀无极怒敲龙案,气焰嚣张。 “知道你还敢这样做,你可将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处?现在本尊也不想与你为难,你且到自己的寝宫闭门思过,没有本尊的召准,绝不允许你私自出来!” “至于这个男人,竟敢亵.渎公主清誉,拉出去砍了!” “不行!母皇万万不可动他,如果母皇今日处决了樱祭夜,下一秒见到的就是曦儿的尸体。” 说着,雀楚曦拔出贴身的小刀,冷铮铮的锋芒笔直地刺入白玉般的脖颈里。 “公主……不要……”樱祭夜弱弱唤她一声,雀楚曦闻言相视而笑,灵秀的眸子里滚出坚定的色彩。 “你以为本尊会随便受人威胁?” 雀无极完全没有动容道“雀楚曦,本尊若是你,不会拿刀子指向自己,而应该指向你面前的男人,曦儿不妨破开他的胸膛,问问里面到底有没有装着你?” 正文 第256章 逆行者 “母皇说笑,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一发一肤!”雀楚曦将刀子朝皮肉里捅入半分,殷红的血珠沿着刀刃的冷芒,颗颗滚缀在绣金的衣襟内。 “母皇若是不打消诛杀樱祭夜的念头,女儿便血溅当场,绝非戏言!!” “曦儿,你可看看他……” 雀无极怒不可遏地指向樱祭夜,严肃道“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这几月本尊派出大量人手四海调查这个人的来历,汇报的人都说查无此人。” “一个连身份都没有家伙,接近你总是有什么目的的,难道皇族对你近千年的培养,叫你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吗?” “我有,我有!我知道他的身份令人迷雾丛生,可是我爱上他了怎么办,我爱他爱得快要死了怎么办!!”雀楚曦灵秀的眸子里充满激动的泪水。 仿佛痴心不改的石像,永远都难以调转坚硬的头颅。 爱上了…… 是呀,一旦爱上了又能怎么办? 虫儿踉跄朝后退了半步,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如此翻覆不定,搅扰得整个灵魂都要暴涨到极限。 “哈哈哈哈……”本是昏然欲蹶的樱祭夜,蓦地睁开那双邪魅的眸子,霎时间将整座大殿的辉煌抹煞的干干净净。 他整个人也不似之前萎.靡不振的病态,纵使面目是看着不太精神,但是无端得却叫人望而生畏。 “雀无极,本来我还寻思你会不会拿出自己感情失败的经验,来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因为你还是和当年一般畏首畏尾,不堪一击。” 樱祭夜随手一扬,转眼旋起一道紫风袭向雀楚曦手里的刀身,雀楚曦的手仿若被巨力推送,一把将小刀甩飞,径直插入殿内的朱漆圆柱上。 “我也不喜欢女人太爱我,尤其是不要命的那种,会叫我忍不住想敬而远之。” 樱祭夜邪看雀楚曦一眼,言谈举止如烟雾般迷蒙。 “祭夜……”雀楚曦难以置信地大量他,眼睛里的每一个疑惑都投射出惊恐的战栗。 “樱祭夜,你是装不住了吧?” 雀无极突然改变态度,但仍旧威仪道“像你这种故意隐瞒身份,靠近皇室宗嗣的家伙,本尊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叫你的阴谋得逞,说吧,你到底是谁?你故意接近熙儿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虫儿才发现雀无极原来早就对樱祭夜有所防范,否则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便察觉他们企图离开嘲歌城。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雀无极,你想要我做什么,是敌人或是朋友?” 樱祭夜直呼雀无极的名讳,浑身散发着目空一切的气焰。 “本尊好像不需要不知底细的朋友,倒是杀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本尊甚是乐意效劳。” “你觉得区区一个嘲歌城,能困住我吗?你若果不是因为心里也忌惮我的来历,早在我迈入无极宫的时候,就派人暗杀我了。” 樱祭夜慢踱在雀无极的不远处,谆谆教导说“杀我,倒不如合作,一起除掉那些碍手碍脚的人……” “祭夜,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叫雀楚曦更是糊涂,她顾不得脖子上的伤痕,扑上前挽住樱祭夜的胳膊,樱祭夜朝她笑眯眯地露出个“拿开”的表情。 雀楚曦的脸颊瞬间死灰一般,摸着樱祭夜的手顿时滑脱至身体两侧。 樱祭夜也完全不再看虫儿,仿佛虫儿就是空气似的人物。 “碍手碍脚的人……例如?”雀无极有种明知故问的冷意。 “据我所知,当年打败迦释罗的时候,你们朱雀凤族的先人在暗地里,可是没少捞到好处,尤其是那个流云之歌,你们应该是夺得其中一颗的……” “你怎么知道?”雀无极神色骤变,她朝四周的人挥动长袖,几乎粗暴道“全部滚出去,包括曦儿,你也滚出去!” 说着殿内的几人全部被赶了出来,虫儿正听得津津有味,半道上把所有人哄出来,心情更是糟糕。 倒底是个什么宝贝,叫雀无极这般谨慎,还有樱祭夜想联合雀无极,一起铲除的人是谁? 最主要的是,樱祭夜的秘密又是什么? 殿门紧紧关掩着,里面突然爆发出羽牙横扫的一切的声音,每一鞭都抽得那么狠,那么毒,几乎将殿内的漆柱灯盏,炉鼎瓷瓶扫荡的干干净净。 看来是打起来了。 想着樱祭夜倒底打着什么鬼主意,如此激怒雀无极就是自寻死路,一道紫色的灵光突然呈放射状,从大殿内窗棱门槛间的缝隙一并激涌,纵然宫墙遮挡了绝大部分的紫光,依然如太阳般熠熠生辉,万丈光芒。 “救女皇!” 死卫们一声令下,顶着刺眼的光芒,提起金针羽苞便要冲进去。 “哐!”大殿的门被瞬间朝两边甩开,烂作粉尘般的碎渣。 所有冲在门口的死卫被强烈的气流冲如散沙,飞至老远的地方。 殿内的冥濛紫气如滚滚炮云,乘着千军万马的势力,从破碎的门口奋勇而出。 那强烈的紫色气流中,一抹身影邪恶临出,樱祭夜完全融合在背后的光雾中,徐徐缓缓走出殿外。 他的紫发在光雾里招展似蛇,狂舞着邪魅的弧度,而在他敛起的衣襟深处,包括手指,颈部,以及脸颊,密布一层渐渐隐退的紫色浮纹,看起来妖魔万分。 “混蛋!”被摔得人仰马翻的死卫,纷纷再提出剑来,意欲拼死一斗。 可惜在樱祭夜眼底,这些人如同蝼蚁一般,只肖捏一捏手指,全部都会四分五裂地惨死脚底。 他邪异一笑,杂揉着目空一切的冷漠,仿佛无极宫里的精英,此刻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都慢着!带樱公子回他的寝殿,好生照顾,不得有误!” 雀无极跟随在他的身后,嘴角滴淌着殷红的血珠,浑身乏力地依附在门框的残木边沿。 “陛下!” “陛下!” 死卫拼命上前扶助雀无极,虫儿也一同涌向紫光减弱的大殿。 此刻大殿里已经满目疮痍,狼藉遍地。 好强悍的气流! 茫茫人堆里,樱祭夜是最潇洒的逆行者,虫儿被其他死卫拥挤不堪,不得已与他擦肩而过。 “你还觉得,我不能保护你吗?” “可惜,你选错了男人。” “这个游戏我才如果刚刚加入,这就是你想要的玉石俱焚,以后慢慢都给你……” 他漠然路过,邪异的声响在伴随彼此交错的瞬间,消化于嘈杂的声浪里。 正文 第257章 雀无极的猜忌 虫儿顿惊,他没有生病,他是故意激怒雀无极,再显露自己的绝世力量,好让雀无极对他的提议妥协。 祭夜,祭夜,你何必如此?! 樱祭夜不紧不慢走向呆若木鸡的雀楚曦,唇角飞扬道“公主不管我的病了吗?” 雀楚曦充满欣喜的迎合着樱祭夜,再遥望着微微受伤的雀无极,终究是狠下心肠扶着他,一同离开混乱的殿前。 “女大不中留,跟本尊当年是一样的愚蠢……” 雀无极扫开搀扶她的人,嘴里镇定道“喊什么,赶快将这殿堂推倒了重盖!” 说着再指一指虫儿,言道“你来扶本尊回去休息……” 怎么又是她? 扶持着雀无极步入她的寝殿,她大概受了不轻的内伤,步履蹒跚地坐卧在床塌上,随即慢挥衣袖遣散所有的宫人,毅然点名要虫儿留下。 虫儿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不知道她对自己动了什么心思,颤巍巍地随着她的示意跪在榻前。 “陛下……”紧张得连话音也颤抖不止。 “闭嘴……” 雀无极猝不及防地缓慢揭开她的面具,虫儿条件反射朝后躲去,雀无极更快一步擒拿住她的下巴,令虫儿动弹不得。 此刻最是尴尬的境况,她竟然被一个女人捏住下巴,纹丝不动地任对方把自己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遍了。 雀无极的视线最后停驻在虫儿的眼部,眸底霸道的光彩刺激得虫儿头皮发麻。 那眼神里有惊恐,有希求,有未解,还有更多的是隐忍。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 雀无极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可惜鬼族那些混蛋夺去了另一半古壁,否则……” 她将面具一把重新挂回虫儿的脸上,嘴里严肃道“那日里,绝心有没有什么变化?” 方知她借机询问狩猎场的事情,赶快回答道“祈禀陛下,当日绝心与柷鸫冲撞入猎云的腹部,猎云当场爆裂,绝心也就昏睡过去,醒来便忘记当日所有之事,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是吗?他会有这般坚强?难道绝心没有试图攻击你吗?可据太医回报,你身上的伤都是巨力造就的内伤啊?” 雀无极连抛四个问题,问得虫儿一时哑口无言,手心沁满紧张而冷寒的水珠。 “绝心那日真是昏厥不起,而且丞下的伤也是与猎云缠斗时,被猎云的巨尾剧袭所致,丞下技艺不精,全部仰仗护灵卫大人的庇护,才保住一条贱民,丞下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虫儿现在肯定,雀无极确实对自己有所怀疑,可是她在怀疑自己的哪个秘密?自己这番谎话倒底能骗住她几分? “你说绝心护你,他除了雀漓潇,似乎从未护过任何人,你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会叫他来护你?” “而且漓潇说是绝心将你托付给他照顾,这又是为什么?你可要如实回答所有问题。” 雀无极今日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虫儿心里将所有能扯的谎逐一排查,最终细细答道“还请陛下恕臣死罪。” 雀无极点头应允之后,才假装颤巍巍地吞吞吐吐道“陛下,绝心处处护着丞下,其实是因为丞下是……丞下是……是女儿身……” “什么!你竟然是个女子!!” 雀无极翻脸暴怒道“你把你刚才说得那句话再说一遍。” 好像冥冥中引燃了她的怒火,雀无极一步上前捏住虫儿的胸口,使劲一揉,近乎失魂落魄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古壁上分明是具男身,怎么会是女人呢?莫非……” 她一把抽掉我脸上的面具,这次用几乎变态的野蛮力气,将虫儿整张脸捏在双手间,嘴里阴狠道“你这眼睛分明是水蓝色,难道是假的不成?” “丞下的眼睛是小时候害病,突然变的颜色,丞下不知道女皇讨厌这颜色,否则死也不敢加入死卫啊……” 此刻虫儿全是一副嘤嘤待泣的小女人模样,听雀无极的话意,好像对自己的眼睛颜色很有成见似的。 “苍天啊,本尊以为绝心找到了连珠,结果竟是个女人,你这是和我雀无极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嘛?” 雀无极仿佛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她本是在扼腕叹息,许久许久,突然眉宇间的愁云惨雾瞬间消失,脸色也由悲痛转为了阴森森的模样。 此时此刻,她再看虫儿的眼神,却如刀子一般凶狠。 “好,太好了,幸亏你不是那个东西,否则才要叫人烦恼该将你藏在哪里,如今看来我应是将计就计,把你这死棋走成活棋。”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虫儿寻思这疯婆娘,一定是把她和某个同样长着蓝色眼睛的家伙搞混了,才一副神神叨叨的崩溃模样。 “不用求饶,你是本尊找到的宝贝,本尊好生疼你还来不及呢……” 雀无极仿佛突然又变作慈祥的仁者,将虫儿素手轻抚,拉至榻边和蔼地嘱咐道“不要害怕,本尊只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她反反复复变脸的样子剥皮渗骨,叫虫儿怎么敢拒绝,只好违心地点点头。 “本尊族内有一颗人间至宝,原本是本尊用来诱惑一个敌人的工具,可惜现在盯上它的人太多,甚至是有一个无人能及的家伙也在觊觎宝物,所以我就不得不重新考量,是否值得拿举国至宝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所以,本尊需要另一个更加珍贵的东西,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而你……恰巧可以假扮那个东西。” “女皇陛下,丞下恐怕够不上那个资格呀……” 虫儿赶快作拒绝状,势要再跪下身来。 雀无极双手轻摁,竟将虫儿死死控制在她的身前动弹不得。 然后阴恻恻倾吐道“先不要拒绝我,以你女扮男装混入无极宫的行为,足够凌迟处死十次,现在正有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还是一意孤行,天牢里的上万种酷刑,会让你立刻同意本尊的提议的。” 上万种?对付绝心一族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手段吗? 虫儿的神情也有些凝滞,屈居人下必然没有抉择的权利,只能做那俎下鱼肉,鼎中麋鹿,难怪人人均要获得无尚的权利,难怪人人都要称神。 正文 第258章 盛宴 “陛下想让我……扮作谁呢?” 虫儿咬痛了嘴皮,依然还是要说出顺从的话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顺着本尊的意思,而后自然有你的好处,可是你若中途生变借机逃走,本尊的厉害你该是有目共睹的。” “丞下必当尽心竭力,誓死不渝。” “好,你就扮作名闻天下的赤炎火莲即可。” 头顶一阵晕眩,感觉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赤炎火莲,赤炎火莲…… “陛下你杀了我吧!” 虫儿此生怕是要恨毒了这四个字,为什么躲到哪里,它偏追逐到哪里,就象是人的影子,是一辈子都甩不去的黑暗。 “你选择死?为什么?你难道也知道赤炎火莲的传闻?”雀无极对虫儿的反应有些意外。 “赤炎火莲是指花,陛下要丞下假扮火莲,已经是要丞下死的意思。” “哈哈哈哈!!” 雀无极狂笑道“民间的凡人无知,其实根本不知道火莲其实就是莲花化作的骨肉,这个秘密除了我知道,鬼族那个王八蛋知道以外,就是要你引来的人最心知肚明。” “本尊只要在五千岁寿辰之前,将你好端端地供在那里,本尊偏不信那个人不上勾?” “也只可惜你不是男人,否则我第一眼见你时,险些就真以为你是赤炎火莲的莲华化人。” 听她解释,虫儿最是奇怪,为什么在雀无极的心里,赤炎火莲要是男人?她自己不就是个好端端的女儿身子吗? “可是……陛下,您认为丞如何让别人信服自己是赤炎火莲呢?” “你不需要操心,只需要好好配合本尊便好,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今日起你就要时时注意,切不可随意与人交谈,也不可轻易露出自己的面目,直到本尊要你暴露自己为止。” 雀无极大手再拉死虫儿的肩膀,腕力惊人道“不要叫我错信了你,本尊最擅长的本领就是记仇。” 虫儿连连允诺,叩谢隆恩后,逃也似得跑出她的寝殿。 刚一出门,且听雀无极对门口的宫人高唤道“去吧诸葛丞相请来,快去!!!” 雀无极的夜宴挪后两日,终究还是召办了,此次举办夜宴的大殿十足的气派非常,整座大殿庞如巨堡,外围均是上等的玉砖构砌,镌雕着象征凤族的徽印,切缝处均由金泥抹匀,再加之以椒兰相互调和,留足闻香,移步掠光;远观即是何等的巍峨富贵,内部更是极尽的奢靡。 唯恐烛火熏了满殿的金玉琉璃,特将中央浮藻处嵌一巨大的月明珠,耀如玉蟾,洁白无华。 明珠由十一凤呈祥的姿态合恭其间,十一只凤凰姿态各异,羽翼绚丽,称着弥漫的华彩,仿佛栩栩脱骨,翩翩妖娆。 雀无极今日遍邀群臣,分列左右,觥筹交错,肉山脯林,琴瑟合鸣,歌舞升平,杯光掠影之间所有人都酣畅淋漓。 虫儿独立于雀无极偏侧的位置,表面是针对一切可疑的事物严防死守,实际上是背地里打哈欠困得要死。 绝心根本没有应邀前来,她这不功不过的玩意儿,更不值得到场面上露脸。 雀无极一手独揽着赤瑾的纤腰,将那美男快要含化在嘴里,赤瑾拢闭紧双眼任她甜言蜜语,病怏怏的尖脸上,完全不带丝毫喜色,甚至连半句受宠若惊的虚言,也懒得跟雀无极吐一个字出来。 雀无极不知是怎么想的,尤其喜欢赤瑾,见他不理睬自己亦不生气,哈哈狂笑着一口深吻在赤瑾的嘴唇上,大庭广众之下直把他折磨个半死不活,才移开嘴唇叫他喘口鲜气。 哎……各花入各眼吧? 虫儿挪后三尺,尽量避开这俩人不看,免得看多了夜里做恶梦。 今夜众宾酣畅淋漓,诸葛辨矶来得稍微迟缓些,他身后随着白璃魄,二人双双晋见过女皇,雀无极指向左侧两张上位的矮几,唤他们坐下。 白璃魄依然金发金衣,一副土豪劣绅暴发户的装扮,只是他的样貌实在是脱俗,就连满身的金银玉饰也遮盖不住他的绝代风华。 赤瑾似乎呆了,无端被雀无极捏了一把,娇哼一声反驳道“陛下自己不也才刚刚才回过神来?” 雀无极嗤鼻笑道“本尊看美男是正常,你个小妖精看就不正常了。” “我眼睛不好,可看不透陛下朝秦暮楚的花花肠子。” 赤瑾闻言再哼一声,雀无极随即套在他耳朵软语几句,赤瑾立刻娇娆推她一把,俩人亲.热的模样简直无法无天。 白璃魄估计女皇暂时疏冷他,朝诸葛辨矶道了一声,朝殿外移去,仿若一朵娴雅的金云,悄然离开时带走不少艳羡的目光。 虫儿看他约莫走了几分钟,随在他的后面一同跟了出去,殿外不若殿内热闹喧噪,空旷的平地也沉浸着喜人的宁静。 白璃魄恰巧完事折返回来,虫儿主动迎身上前,正想着该不该打招呼,他却仿若流动的光晕从自己身边默默飘过。 靠……真是尴尬…… 手心瞬间被塞入一颗细小的珠子,待虫儿拿稳回首望他,他已经重新进入大殿。 收好珠子,想着也该快快回去,免得雀无极发现自己不在了,又惹不必要的事端。 迎面再撞上一对靓影。 雀楚曦搀扶着樱祭夜,恰恰与虫儿同时进门,虫儿盘思着不要惹事,朝后退避一步。 雀楚曦全神贯注地依偎在樱祭夜的身侧,巧笑茜兮的娇人姿态完全融入到他温柔的臂弯中去,樱祭夜笑得格外灿烂,看见虫儿主动退让的时刻更是邪异纷呈。 他突然驻足道“无极宫里的奴才,是不是太缺乏规矩了?” 雀楚曦被他一提点,朝虫儿细看后立刻冷责道“狗奴才,看见本宫还不行礼。” 狗男女…… 虫儿忍着冲动朝俩人使劲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 樱祭夜哼然冷笑,拉着公主一同步入大殿。 真是很不想再进去的时候,雀漓潇和卫儛子亦翩然驾到。 虫儿瞬间被打败了,赶快在他们看见自己之前,屁股着了火一般地冲入殿内。 此时群臣已然分别拜谢女皇,雀无极将白璃魄召至眼前,总算是正式接见这位枭国的巨贾。 雀无极盯着白璃魄的眼神透漏着精明强干的色彩,脸上偶尔荡起满意的浅笑。 正文 第259章 彩凤 白璃魄对女皇的每一个问题都对答如流,很是得了女皇的赏识。 雀无极右手侧的矮几给了几位尊贵的公主专座,她虽是帝王,却更是位女中豪杰,所以她的女儿完全不必在乎什么封建旧礼,完全可以像男子一般随意进入酒宴。 第一顺位的矮几定然是雀漓潇的位置,卫儛子是她未来的准儿媳,直接与雀漓潇并坐一桌。 可奇怪第二顺位端坐的竟然是樱祭夜和雀楚曦,可见在雀无极的心目中,他摇身一变,做定了她的准女婿。 虫儿已经尽自己所能沿着墙缝溜走,结果樱祭夜的笑意仍然变了味道,他愤恨地扫虫儿一眼再淡看白璃魄淡金色的头发一眼,嘴里若有似无地摆出口型道“女人……” 虫儿心想,干.你鸟事,大色鬼。 回瞪他一眼,甩甩长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雀无极有意无意散看她一眼,待虫儿重新立于身侧时,朝白璃魄礼问道“早就听闻你的盛名,据说白爱卿的财富可与独孤斩月并驾齐驱,均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不知白爱卿是否可由此事?” 白璃魄恭谨道“财富之谈,只传闻耳,人世既无花不尽的万贯,亦有难英雄的小钱,白某与独孤斩月虽然挣遍天下散财,但也不可相提并论。” “哦?”雀无极起手示意,要他继续。 白璃魄再道“独孤斩月所得之财只为自己,随传后代,却富不过三,枭国乃贵族附属,所以白某所得之财却为尊主隆,为国昌盛,金山银海均愿双手奉送。” 雀无极不作答复,笑容可掬地微点贵首。 樱祭夜三指夹起琉璃盏,似笑非笑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倒不如实打实的做,更加令人心悦诚服。” 雀楚曦闻言俏脸浮起一丝羞红,怕只要能守在所爱之人身侧,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完美无缺的。 虫儿立刻哧笑,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姓樱的更巧舌如簧,骗人不眨眼睛,居然还敢笑话别人。 白璃魄不疾不徐再道“白某所言句句肺腑,只要女皇陛下一声号令,莫说是金银身外物,就连白某的性命亦可交付陛下。” “你有这诚意,为什么不好生伺候枭国的主君,跑到嘲歌城里谄媚,岂不是卖……” 樱祭夜似乎故意针锋相对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这位问话的老兄,不也准备好了要攀公主的高枝吗?”白璃魄从容不迫道。 樱祭夜眼里微变了神采,雀无极赶紧插话道“枭国早是我朱雀凤族的附属国,他们何来君主可言,举国上下都是我族的臣子亲民,樱祭夜,你似乎是喝多了。” 她用眼神略略安抚了下白璃魄。 白璃魄调转话题道“白某不远迢迢千里,从枭国赶来嘲歌城,除了想要瞻仰女皇容颜,还想送上白某的一份心意,今日当着良辰美景,特启奏陛下准许请出来玩赏。” “请出来?看来此物弥足珍贵,就让本尊和爱妃一同欣赏吧!”雀无极似有迫不及待的姿态,搂着赤瑾呵呵大笑。 雀漓潇的脸色里隐忍着厌烦,卫儛子将芊芊素手轻抚一把他有些虚握的拳头,朝拳心塞入琉璃酒盏,任他可以紧捏杯盏发泄。 卫儛子果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不动声色间已然替他想好了所有的事情。 雀漓潇却未看她,遥遥凝望虫儿一眼,虫儿谨慎地微摆一下头,示意他不该如此坦露自己的厌恶。 他观之居然淡笑片刻,似乎吃了定心丸,才回过头去笑对卫儛子。 樱祭夜奇怪也跟着笑了,抬起绿茵茵的眼睛仿佛势要嘲弄自己一翻,虫儿快他一步,提前将头抬高去看明月珠,将所有人的嘴脸全部抛弃到视野之外。 只过片刻,白璃魄牵着一条红绳重新回到大殿,绳末拉着一辆硕大彩车,上面似乎装载着某件重物,被金织的绫罗遮盖得严严实实。 彩车被鬼斧神工的技艺装裱得尤为气派,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如此体积的彩车,仅凭白璃魄手里的红色细绳竟可随意拖拽,且所行之处毫无轰然的碾压声,更见工匠的高超技艺。 彩车移至中央,白璃魄揪住金绫放手一扬,瞬间车内之物流光溢彩,如火如瀑,灼得所有在座贵宾均以袖掩面。 众人本有些不悦,但目光触及彩车上所盛之物时,均由衷慨叹起来,不少人均纷纷从座位上驻足观望。 雀无极更是松开赤瑾,自龙椅上缓缓走下。 原是一只五彩的凤凰尊立于彩车之上,而这凤凰并非真神,它的每一根羽毛,条一丝羽尾,包括它的鸿头、麟臀、蛇颈、鱼尾、龙纹、龟躯、燕子下巴、鸡嘴,鸳鸯身,大鹏翅,仙鹤腿,无一例外均由举世罕见的各色薄玉拼架而成,无钉无铆,无缝无隙,栩栩如生,堪称空前绝后。 白璃魄笑道“这只玉凤凰绝非死物,内部既有肌理,亦有腑脏,除了不用喂养,全部由精妙绝伦的机械构造,只要陛下将这珠黑影玉安装进凤凰的双眸,这只玉鸟便可带陛下腾云驾雾。” “这怎么可以?” 有人开始反对道“陛下乃万金之躯,若是你这玉凤凰有什么差池,凭你们枭国整国的性命,也难以换回陛下的贵体。” “就是……”很多人开始反对。 白璃魄并不介意,轻身翻上玉凤凰慢言道“既然大家质疑白某人,那白某人可以先做陛下的马前足……” 说着要去安装黑影玉。 “不必……” 雀无极蹬步化风,远远从众人头顶飞至白璃魄的身后,她大手一挥喝止所有人的唧唧歪歪,爽朗道“谁在多言就砍掉谁的脑袋,难道本尊还不敢骑这只假凤凰,岂有此理。” 说完示意白璃魄开动机关,只见玉凤凰眨眼间振翅高鸣,婉转悠扬,巨大的翅膀恍若搅动五彩的流风,将大殿内靠近的宾客层层振荡开来,连桌带菜掀个底朝天。 雀无极双手搂住白璃魄的腰身,分外兴奋道“走,咱们飞到外面去转转!!” 玉凤凰双足立蹬,须臾带着白璃魄和雀无极,朝殿外的无限空间自由飞略。 殿内人仰马翻的嘈杂不断。 正文 第260章 你来啦,我等你 诸葛辨矶甜笑着端起酒水,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见女皇干什么这么迫切,原来是要投怀送抱的意思。” 他那话说得不清不楚,不咸不淡,全叫雀漓潇听了去,雀漓潇闷声喝了口酒,礼貌地朝卫儛子道了一声,朝外离去。 虫儿猜到他心情定是糟糕透顶,也没有多想随后也跟了出去,自从知道在这里他的身份最是特殊,虫儿总忍不住想多关心他一些。 走出殿外围着沿廊找了许久,总算看见他倚在柱边仰视月华中的飞影。 虫儿偷偷过去一把将他搬过身,雀漓潇的眼睛里水汽朦胧,一下子便揪痛她的心。 他眨动眼睛忍回伤心的影子,自嘲笑道“其实身为帝王,三妻四妾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只是我很痛苦,她居然连妖都不放过……” 虫儿拍拍他的肩膀道“任何人的情感都说不准,有些是一见钟情,有些是日久生情,最差一些的算是露水之情,可是不管哪一种,都是因爱而成的呀?纵使最后各自天涯,但起码在某一个时刻,肯定是因为爱才结合在一起的。” “虫虫,你不懂,其实母皇与我的父亲在一起时,也只是因为母皇最爱的男人娶了她的妹妹。” “我知道她是为了报复那个薄情的男人,故意糟蹋自己,可是大错铸成时,她又反悔了。” “怎么个反悔法?” 雀漓潇停了片刻,道“她直接杀掉我的父亲,就这么简单。” “她刚开始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等知道时也是用尽手段,要打掉腹内的孩子,可是我的父亲更是莫名其妙,他早偷偷在母皇的腹内罩下妖印,除非母皇死去,否则我必然要降临在人世。” “难道你的父亲爱极了你的母亲?”虫儿难以理解道。 “恰恰相反,听说他们只认识一天就同榻而眠,何来的情爱?我猜父亲也不过是在死前开个恶毒的玩笑,要母皇一辈子都活在懊悔里。” 雀无极哀然叹口气道“我的父母都如此恶毒寡情,我该是高兴呢?还是该更高兴呢?” 虫儿呸呸呸吐口唾沫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 “真的?” 雀漓潇摸摸虫儿的头发,唇角微微一笑道“虫虫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半妖吗?” 虫儿举手发誓道“我发誓,我虫儿若是嫌弃你是个半妖,你就亲手宰了我……唔……” 雀漓潇隔着面具便吻了过来,他的唇皮沾染着淡淡的酒香,醉得人天旋地转。 虫儿手忙脚乱连忙推开他,边跑边解释道“漓潇,有人来了,我先躲起来啦!” 说完,没命似地逃跑了。 潜回事务司,虫儿再请出青芜,向他请教如何可以使自己的提前进入月幸期。 青芜很郁闷地反驳说他也不是妇女之友,凭什么总要替她解决莫名其妙的问题。 虫儿赶快多给他些血吃,好言恳求说最近的情况云诡波谲,唯恐自己的身份要暴露,索性提前动手解除身上的药血,或许还能保得一线生机。 青芜无奈叹气,在半空造一幅穴位的幻图,虫儿依照图示在几处穴位埋入银针,尖利的针头刺入皮骨直痛得人冷寒交迫。 待几根银针入体,自己已是满头大汗,生不如死。 颤巍巍掏出白璃魄给的两颗小金珠,置于火烛下反复研究,忖度这若是贿赂似乎太小了,可这若是信号,又打不开坚硬的外壳。 该死的玩意儿!! 身体的痛楚叫虫儿心情也不舒畅,怒哼哼重拍在金珠上,一颗珠子受力瞬间爆开,自掌心溢出些许幽沉的蓝光,蓝光闪至半空汇作几个大字: 今夜嘲歌城下见。 突如其来的异况吓人一跳,再看这些字龙飞凤舞,逐个精彩,全然不是火信的颜色。 难道这些虚无缥缈的幽蓝亦是火信的一种? 只想着再拍爆另一颗金珠,同样冷光闪逝后,溢出几个好看工整的字体,半空虚现二字: 笨蛋。 笨……蛋……??? 他说谁? 虫儿怒了,硬忍到夜深人静才潜出无极宫,背上羽翅跳下浮界,晃晃悠悠地朝地面飘落。 或是气过头了,也或是冷风嗖嗖灌耳,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做了笨蛋,地面茫然沉寂,没头没脑得该飞哪里去呢? 哎呀……真是笨蛋! 使劲敲敲脑壳,地面某处忽然闪现星点蓝芒,接二连三地闪烁着亮眼的光泽。 应该是那里! 突然像吃了定心丸似的,翩翩朝蓝光飞去。 渐飞渐进,地面的人影亦清晰可辨,白璃魄依然是宴会上的装扮,外裹金银,内称秀玉,美得好像不该在地面,而该在天上。 他见虫儿飘来竟早早伸出双手,把稳稳虫儿娇软的身躯拥抱在怀里,或是冲击力过大,他搂着她不断在原地旋转数周来缓解压力。 虫儿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一圈又一圈,在月色和影色杂揉的斑驳里,将他和斩月混淆在相同的躯壳里。 仿佛回到斩月在树下接住她的刹那,旋转得连太阳亦被融化了。 “斩月……斩月……” 捧着他的脸看得入了神,斩月的眸子便是琥珀熔融的水珠,点滴浸润着虫儿的心田。 “美女,你好色……” 独孤白璃魄泠泠唤了一声,原来他早停滞不动了。 斩月的样子随风散去,又变成了白璃魄。 “哦?……哦!!”虫儿恍然推他一把。 他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依然将虫儿高高举抱在怀里。 “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而且好像还清瘦了些……”他照准月光,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虫儿的脸,好像没有看够本似的。 “关你鸟事!” 被他看得很不舒服,虫儿挣扎着跳出他的怀抱,不咸不淡道“你今夜不用陪着雀无极睡觉吗?她虽是有些年岁,但保养到位而且经验老道,极欢迎你这个岁数的美男去品尝品尝?” 回头看他的表情,完全没有气恼,反是隐忍着笑意道“白某不是早已佳人有约了吗?” 他的星眸若有似无地眨动一下,虫儿的头顶顷刻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霹雳炸作,震撼得四肢百骸抖了百抖。 正文 第261章 聪明的男人 “打住!!大哥咱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你叫我来是什么事情?”虫儿召回理智,挪后三步道。 白璃魄淡然笑道,“把你的手先拿来看一下。”说着探出玉润修长的手来。 干什么? 虫儿将信将疑伸出自己的手,他猛然一把将虫儿拉进怀里,绵凉的大手若滑腻的竹叶青,倏然塞进袖洞,搭在她的手腕间静静把摸。 待虫儿反应过来照着他的心口致力侧击,他早已抽出手来轻盈一拍,直接拍在她的拳头上,竟然卸去九成劲力。 虫儿软脚略倒,他根本不见挪动分毫,抄手自下托扶住虫儿摇摇欲坠的身子,直接揽入自己的怀里。 “你的手心滚热却体下寒凉,身体气虚血旺,淤伤堆叠,好端端个身体被糟蹋的外实里虚。” “就凭这一身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还不安分守己,整日不是装作男人,就是跟着男人浑跑,若是哪天死了也是自找没趣,真是个实打实的笨蛋。” 白璃魄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郁起来,嘴里说的话凉薄无情,字字冰针雪剑刺入虫儿心头,连皮肉里本就埋伏的银针,此刻也不觉得疼痛了。 “与你何干,混蛋!”虫儿心里委屈的快要爆炸,思来想去,才念出这么几个字来反驳他的羞辱。 “混蛋?” 白璃魄冷然低笑道,“还有更混蛋的呢!” 说着扫开虫儿的面具,一张冰雪镌雕的凉唇如寒袭来,完完全全地封死她的嘴唇。 虫儿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他却不以为然,只管先锁死虫儿正要爆揍他的手脚。 他的嘴唇甚是灵敏,上拨下撩咬得人心乱如麻,凉腻的舌头更如同技艺娴熟的窃贼,将虫儿口里每一颗牙齿缓缓舔食得酥酥软软,完全失去任何抵抗能力后,竟撑开牙关与她的香舌绞缠翻转。 本以为他是要占便宜,结果缠绵悱恻间,自他的肺腑渡出股股新甜清爽的气流,在口口蠕动间,潺潺流入虫儿的体内,缓缓抚平虫儿所有的伤痛,就连深埋入腹的两根长针,也伴随气流的调试,悄然无声地停止折磨她的神经。 直待两人都有些疲累,双双倒卧在杂草丛中,白璃魄拥着虫儿虚软的身子,气喘吁吁似乎还要继续下去。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滑在她的腿上,虫儿本是沉溺在这如梦如死的缠绵里,被他大胆的举措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捉住他的手狠咬了一口。 白璃魄闷哼一声亦是清醒,本已经胶融的琥珀眸子瞬间又冷作坚硬的宝石。 他并未阻止虫儿咬他,只是皱着眉宇,冷漠讽刺道“姑娘的接.吻技术突飞猛进,估计也是没有守好身子,应该是给了雀漓潇吗?还是樱祭夜?” 没有守好身子? 他就这么看她? 白璃魄这话莫名其妙地抽虫儿一记耳光,他以为他是斩月吗?可以随随便便质疑她的真心? 虫儿吐开他的手,提劲要给他一记耳光,白璃魄微微伸手,轻而易举地捉住她高扬的手掌。 “想打我,也得等到咱们从嘲歌城顺利逃脱再说。”白璃魄轻轻捏着虫儿的手,她的手骨却像被他捏断似的。 “不要想着做雀漓潇的妃子,更不要打樱祭夜的主意,刚才给你渡的真气是白某近百年的功力,受了白某这么大的好处,你必须要跟我一起走才行,否则姑娘早知道,我可是有债必讨的。” 白璃魄不管不顾将虫儿从草地拉起身来,继续冰冷道“也不要再等那个独孤斩月了,起码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你以为你是谁?” 虫儿起身后立刻避他三尺,嘴唇的红肿时刻提醒自己,不该沉迷在他制造的假象里。 “你也以为他们算什么?我早就要和他们划清界限,当然这界限也包括你!” 冷硬地看着他,虫儿忍不住再避三尺,“我也知道自己先前没有掌控好自己的情感,做了许多朝秦暮楚的蠢事,可是我的身子是干净的……” 她为什么要解释身子的事情? “总而言之,”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不要以为你给我好处,我就随你调遣玩.弄,我帮你只因为,我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所以此后不要再随便碰我,否则就是拼命,我也要宰了你。” 白璃魄意外疏笑起来道“很好,做大事最忌讳沾染上感情二字,既然姑娘已经看清楚形势,愿意断绝情感上的纠葛,那现在我们就切入正题吧。” 他转而正经,再问虫儿道“不知姑娘可否知道嘲歌城为什么会浮在半空之中?” 只说完,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的感情可以操控的如此得心应手,虫儿都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是三年一次的巽风将嘲歌城吹到天空去的。”虫儿亦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回答他。 “看来世人都是只闻其一不闻其二……”白璃魄故弄玄虚道。 “那,愿闻其祥。” “首先从嘲歌城的布局来说,在巽风未及之时,零零散散,乱如碎珠,从未有整块相连之时,一旦三年期到,巽风杀至,亦是浮浮降降,悬停隔空。” “很多人都会误以为这是为了防止巽风暴虐之时,将整座城市分割作零散,才在建筑布局中想的笨招。” “可是其实如果用坚硬无比的钢筋作为筑基,浇灌整座城市底部,再用厚硬的结界笼罩,巽风势强,亦不可能将嘲歌城轻易撕裂。” “我听诸葛辨矶提过,给整座城市加结界的办法并不可行,而且万一嘲歌城底端修筑扎实,巽风无处钻风,亦有可能将嘲歌城直接翻覆,毁于一旦。”虫儿禁不住插一句道。 “所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都觉得四分五裂的状态,才最适合嘲歌城的布局。” “其实反过来想,如果一整座城市都会被巽风颠倒乾坤,那麽这些零碎的浮界就更容易被巽风翻覆盖面,或是吹得无影无踪。” “但是没有,这些浮界千百年来起起落落,从来都是稳妥地停滞在原处,基本未挪分毫,除非有人故意控制了巽风的方向,否则,在嘲歌城的下面就很有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虫儿突然觉得,他似乎很早就打着嘲歌城的主意。 正文 第262章 摸你 白璃魄看她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早跟你说过我来这里是要偷东西的,不熟门熟路,你且叫白某怎么下手?” 虫儿重新打量起他,觉得他的笑意里充满十拿九稳的自信,明眸皓齿看起来分外诱人。 “你站这么近干什么?” 不知何时他竟然挪到自己的身旁,靠在肩侧的身子时不时散发出冷冷的幽香,叫人心猿意马。 狗东西,无视姑奶奶的警告是不是? 白璃魄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意,加紧解释道“不要着急,白某只是要姑娘看样东西。” 语毕,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在虫儿眼前爆闪,灼亮的光线瞬间刺激虫儿的视线,眼前骤亮后紧接着就是黑暗。 “我靠,你玩阴的!” 突然失去视觉,叫虫儿的心也随之一沉,黑暗里闭目要摸索到那个挨千刀的家伙,将他千刀万剐。 白璃魄并没有挪身,他略带诡计得逞的浅笑,温柔地扶稳虫儿的身体,巧言乖哄道“你不要老是这么粗鲁,先睁开眼睛看一看再说。” 千哄万劝,虫儿总算卸下心里的怨念,眯起眼睛看看倒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射瞎本姑奶奶的眼睛。 我的天哪! 涌入眼帘的景物,瞬间击溃了虫儿的心防。 在嘲歌城之下竟然存在着一座顶天拔地的宝塔,这座宝塔并非是货真价实的砖瓦,而是由亿万道看不见亦摸不着的气流构筑而成,摸之无形,听之无声,但它却是最真实的存在,而且那麽巍峨端严。 在这座看不见的宝塔中,每一层,每一片,每一块中都折射着点点蓝色的星芒,这些劲芒刺透千里,首尾叠合,郁蓝融灌四角,勾勒梁柱,画石为壁,点木作基,在飘忽不定的流动巨塔间,构筑一座立体的蓝色魔塔。 “这怎么可能?我往往返返多少次,从来也不曾撞击到这塔身分毫?”面对浩然的建筑物,我竟无言以对。 “方才我用蓝颜玉,刺激了你的视觉,所以你才能看到同为蓝颜玉所射之光构筑的塔身。” “雀无极的父辈造就这座无形之塔就是要掩人耳目,怎么可能让普通人轻易发现?”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开始着手搜集这些射程极远的蓝影玉石,这些玉石平素里同为隐形,只有拿母玉的超强光束刺激过眼睛之后,才可看出蓝影玉的源源光束。” “十年前年前,白某就已经策划,将数以亿计的蓝影玉嵌入无形塔壁内,但是毕竟是虚无的空间,动起手脚来自然耗费功夫。” 虫儿奇怪道“数以亿计的蓝影玉石,合起来是多么大的一坨,就算用十年,我想公子把如此巍峨的一坨运进嘲歌城,难道就不怕雀无极有所察觉?” 想想,真是疯狂。 白璃魄仿佛知道她会有如此疑惑,慢慢解释“雀无极表面上待我不错,其实不过是贪图我每年进贡的一座金山,正好我在嘲歌城暗布下许多工坊,将蓝影玉提前用金片包裹好,再转由工坊剥离,最终磨制成细小的晶体,每日派数百位内里强劲的高手将蓝影玉嵌入宝塔,日积月累,终成正果。” “而且,据我观察,此塔设计绝伦,可以伸缩提降,待巽风肆虐时即刻膨胀,将嘲歌城顶入云巅,待三年慢慢再随着沉降缩回地底。” “所以人们的错觉是风顶起嘲歌城,其实不过是无形塔的巨力托举而成罢了。” “依照你的意思,我们所看到的巽风,其实全部都困在无形塔之内了?”虫儿再问道。 “巽风乃邪异之风,并不能全部困于塔内,定然有部分会透过无形塔通风的墙壁露出来一些,否则依照巽风的撼世之力,早把嘲歌城撕裂作渣了。” 虫儿微微叹口气,心想倒底是什么宝贝要白璃魄如此大费周张,而且这些事情独孤斩月又知不知道。 万一他们要偷的是同一件宝物,棋逢对手,虫儿真怕独孤斩月不是对手。 白璃魄看出虫儿不愿说话,面露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夜里风凉身子不舒服了?” 虫儿赶快摇头,故意借问道“既然你做了十全的准备,也知道无形塔的存在,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 “因为蓝影玉只是勾勒出无形塔的外部构造,却还没有找到入口,所以我要故意接近诸葛辨矶,由他带我进入无极宫,顺利靠近雀无极,这样我才可以把更多的蓝影玉以精纯内里嵌入无形塔,找到入口。” “目前看来,有两个地方最为可疑,一是无极宫的烿兆地宫,一就是你呆过的那一棵树的浮界。” 虫儿听他这么一说,抬头朝浮界与无形塔之间反复揣摩,忽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 对了…… 越是朝最高的塔巅看去,越像自己从诸葛辨矶家偷的那张图纸某处,如今看来更是一模一样。 难道…… 诸葛辨矶也在找无形塔的入口? 故意忽略这一惊人发现,虫儿佯装顺从道“烿兆地宫的可能性最小,因为我在那里住过,而绝心那块浮界最是可疑。” “因为你在上面乱翻过后,他气势汹汹地揪住我,亲自叫我上去解释清楚,可是到了浮界他又故意提你的事情,好叫我转移注意力。” “如此看来……可是只有一棵大树和一位大叔,那里会是无形塔的入口处吗?” 虫儿搓搓下巴,自己也陷入沉思。 “绝心提到我?那他说我什么了?”白璃魄对绝心的话,煞是感兴趣。 “他说你……” 他说你的未来是空白…… 虫儿抬头对视白璃魄,他的表情竟温和如同春水,看向自己的眼神十足的信任,里面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滚滚情潮,似乎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难以离开自己分秒。 虫儿的心冥冥中颤若秋叶,难道自己隐藏的那张图纸,终会害得他死在嘲歌城? 她好卑鄙,她好残忍…… 心里已是天翻地覆,也只无奈地咬咬嘴皮,毕竟独孤斩月才是她该守护的人,其他的人也只好…… “他说你长得好丑……” 低下头,怎么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正文 第263章 夜里 “是吗?我还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呢?”说完自己也淡笑了起来。 他的笑意感染了虫儿,叫虫儿更是纠结,该不该告诉他图纸的存在。 “嗯……”他见虫儿毫无反应,轻咳一声道“既然我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姑娘必须也要把最近你在无极宫遇到的棘手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我,这才是公平交易。” 呃,这些生意人…… 既然听了人家的秘密,也只好把雀无极要她假扮赤炎火莲的事情给他说了。 白璃魄听完沉思片刻,问道“雀无极提到真正的赤炎火莲其实是人形,那麽她绝不可能不提前先试验你一番,我觉得姑娘对于合作的诚意,似乎还远远不够。” 他还真是聪明伶俐。 接着虫儿又说廖宣中毒时,雀无极要她以血救人,幸亏有玲珑璧玺做了挡箭牌,还包括她还设计让绝心和自己在围猎场,被猎云攻击到死的事情。 反正添油加醋说得唾沫乱放,管他的,让他也该知道本姑奶奶在无极宫的种种艰难,否则利用她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 白璃魄听完扭头便走,冥冥中似乎听见他手骨嘎巴作响的声音,虫儿看他整个人气场瞬间降低作寒郁的冷冰,完全没有丝毫暖意。 乖模乖样地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担心雀无极此时会到处找我?放心吧,我找到了十足的理由,她不会怀疑到我的,我也不会拖累你的。” 白璃魄闻言驻足不前,回头的时候脸色极是难看,他冷然回答道“雀无极今夜喝了我专供的御酿,不会找你的麻烦,但是姑娘可要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 他突然捏住虫儿的肩膀,指力入肉道“那就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你袖手旁观,否则……白某指不定会杀掉某个惹我生气的家伙,来解心头之恨。” 他这话摆明是在威胁自己,他果然担心她会像笨蛋一般,把他的计划给供出来。 虫儿双手一拨挑开他的手指,两条胳膊隐隐快被他捏断了似的,随手抖开金针羽苞,嘴里冷薄道“如果白公子今夜约虫儿前来,就是要说最后这句话,那以后不妨开门见山,兜兜转转的扯了那麽多,听得人脑子都要打结了……” “还有以后没事不要叫我笨蛋,你才是白痴呢!” 说着对空飞去,将满脸沉痛的白璃魄,遥遥扔在浮界之下。 雀无极整整醉睡了三天,醒来后神清气爽,对白璃魄甚是重用起来,不但频繁召见,而且封个“御造司”的掌执给他,专门负责制造女皇寿辰特用的物器。 如此以来,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无极宫各个部门,难怪总觉得他天天戴满金银珠宝好生炫耀,原来可将蓝影玉藏入其间随用随取。 雀漓潇最近偶来看虫儿,华白的脸色也渐有红润的气色,而且似乎还黑瘦了些,他说是要跟绝心学武,所以要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虫儿怕他运行真气后会原形毕露,雀漓潇叫她不必担心,他自有分寸。 樱祭夜似乎真和公主看对眼,在无极宫内随处可见俩人出双入对的靓影。 现在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风平浪静,可是太过平静的背后,总也藏匿着隐蔽的漩涡。 毕竟该来的和不该来的,全部汇聚一堂,但是心爱的斩月,还不知所踪…… 值夜,虫儿与一队死卫巡执女皇的寝殿,队长突然过来说禁卫队里近来纪律稍有懈怠,叫所有人去督导一下,给点教训。 虫儿几人面面相觑,身为同僚如何可以横言相对,更何况训斥下级自有下级的长官,他们虽是高级别的死卫,但也绝无权利去干这蠢事。 不过既然队长发话,虫儿等人也只好服从命令,匆匆忙忙赶到无极宫的内宫巡查,倒底是谁如此懈怠,尽要死卫来管禁卫的闲事。 夜阑人静,宫墙黢高,天际只露一线淡黑,望不见更多的星辰。 只虫儿跟随的一队死卫在此处行进,官靴踩踏着整齐的步点。 “踏踏踏踏……” 宫墙深邃的通道里亦折射着惨淡的回声。 “踏踏踏踏……” 又整齐,又空寂,渗透着点滴的诡异,却如鬼魅锁魂的序曲。 虫儿心里透着烦闷,跑在最后一位,突然头际滑过一道夜影,纵然黑蒙蒙的环境里,依然看出那黑影掠似闪电,转瞬即逝。 “有人!” 领队的死卫高度警觉道,其他所有人也赶快驻停脚步,猎鹰似的观察着一举一动。 “看样子像飞去了后宫重地。”领队观测须臾,得出了结论。“一半人去找人,另一半人且跟我走。” 语毕,带着虫儿跟着后面几人,追随黑影飞逝的方向奔驰。 后宫此时已然灯火昏暗,各宫的男妃早已步入梦乡,仅有值夜的宫人掌着灯盏,睡在门口等待主子夜里的召唤。 赶到之时,那黑影似乎待所有人看到他的踪迹,才翻进墙头。 其他人紧跟着夺门而进,虫儿大概留心一下殿顶的牌匾,竟是“嘉景轩”。 廖宣……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时,冲进去后根本来不及细看,一股绵劲的掌风迎身扑来,虫儿随风而起“啸龙甩尾”,飞转身躯躲避掌风。 “哗啦!!”巨响厚重的苑门轰然闭紧。 虫儿心下叫着糟糕,腕间的金针羽苞甩劲弹开,展作细长的金针。 回手紧握剑柄挑针一刺对手,前所未有的酥麻瞬间贯穿全身,这是怎麽回事? 再一细看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几道人影,这些人明显是冒冒失失得闯进来,根本来不及闭气,就被某种药物迷晕,而那黑影独立在沿廊的阴影之下,正等着虫儿也倒下去。 该死,他一进“嘉景轩”就布下迷魂药阵,根本无需动手,只要随后追击的人吸入一口,便会四肢无觉昏昏欲睡。 而她……刚刚解除了自己的药血。 提着剑的手根本使不得力,浑身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干似的,眼睛直想看清楚来者何人,无奈那人的药阵异常凶猛。 只几秒内,虫儿整个人死了一般,一头栽倒地面。 正文 第264章 露馅 …… 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冰水,虫儿狠狠打了个冷颤,被刺骨的水珠猛得激醒过来。 () “是谁?”条件反射提起细剑想飞手脱出。 晃眼的强光逼得自己又忍不住闭上双眼。 “大胆狂徒,看到女皇陛下还不束手就擒?”凶狠的声音竟比冰水更加寒凉彻骨。 狂徒?女皇? 虫儿甩甩发间的水珠,总算是睁开眼睛看个清楚。 此地阴森恐怖,遍处斑驳狼藉,各色各样的酷刑器具摆放整齐,残留的斑斑血腥似乎在昭告,许多血肉之躯在上面被无情地摧残过。 这里是地牢般晦气的场所,雀无极正威严坐在龙椅上,四周遍布着死卫,各个面目森冷的如同地狱锁魂的冤鬼。 “陛下……”残存的意识叫自己赶快臣服在雀无极的威严之下,所有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只觉得弹指一挥便到了地狱。 “虫侍卫,你可清醒了?”雀无极不紧不慢的声音,仿若暮鼓晨钟,振荡得脑子一片轰鸣。 中毒的感觉真是不好受,虫儿甩甩朦朦胧胧的脑袋,似有虔诚道“谢陛下关心,微臣清醒许多。” “好,那你就说一说,昨夜是如何杀死本尊的爱妃和死卫吧!” “什么?杀死谁?” 虫儿的脑海里更是一片轰响,喧虺嘈杂如同炸雷一般。“冤枉啊,陛下,小人自幼胆小,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如何去杀人呢?更何况我与那些死者无冤无仇,更没有理由去杀害他们。” “可是整个死卫里只有你一个活着,其余每个人都死在你的剑下,这又如何解释?” 雀无极眯起眼睛,慢慢踱步到我的面前,“而且,你们都是死卫,都是保护本尊的贴身武士,没有命令怎麽可以擅离职守,跑到内宫去放肆,这点怎麽也说不通吧?” 虫儿一听此话赶忙解释,说是队长亲自安排他们那一队人马进入内宫。 雀无极闻言传唤队长前来对峙,队长来了说并未下达过那般荒唐的命令,而且也有人证证明他昨夜一直留在事务司,根本没有离开过。 “这便是蹊跷,难道昨天是鬼去假传了命令……”雀无极阴森森笑道“还是你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她看虫儿的眼神,千刀万剐。 虫儿心里难受,忍着委屈坚持道“陛下且听贱臣自己辩白一番……” “其一,贱臣势单力薄,万万不是那些死去精英的对手,如果真要杀他们,必须要用到毒粉,可是贱臣一直在宫内安分守己,接触的人也并不多,如何搞到"mi yao"。” “其二,贱臣没有足够的理由杀死廖妃,更何况他所中之毒是由贱臣所解,如果要他死当初则不该救,依陛下的圣明应该可以看出,为臣不可能做自相矛盾的蠢事。” “其三,贱臣若真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还要留在原处昏迷不醒,最可笑的是为臣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剑,这岂不是要处处留下蛛丝马迹,自掘坟墓?” 雀无极听后不甘示弱道“你这些理由本尊也可以一一辩驳……” “其一你昏倒在嘉景轩以及使用自己的剑杀人,这些理由最好解释,你完全可以是此处无银三百两,反正事情是自己做的,但也可以反过来推说自己是被陷害的。” “其二,廖宣所中莫相负时,你听闻此毒后居然气定神闲,仿佛自己的血真能解万毒似的,其实事后虫侍卫你也夜探过他的病况吧?” 她竟然知道这个?虫儿的心情顿时压抑如铅。 “本尊的眼线遍布各处,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想的更加多。”雀无极洋洋得意地解释道。 “你说是救他,但也只是救个半死不活,就好像廖宣的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等你去掩盖一番似的。” 雀无极说得意犹未尽,大约是想用每一字,每一句,将虫儿重重推入无间地狱。 “其三,这是最讽刺的,有人说你在夜宴当晚去了浮界之下一趟,不知你去见了谁呢?” 听她最后一句话,虫儿铁打的意志力也要溃不成军。 是谁如此狠毒,竟把她出卖的干干净净。 “还有自从你回来之后,身上就有了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呢?” 雀无极说完,拿出从虫儿身上搜到的东西,除了卫儛子掉的那支发簪,还有便是虫儿偷偷藏在衣服里的迷毒药丸,以及所剩不多的血丸。 “这些药丸是不是"mi yao",不知该不该叫几个人来尝尝?”她挥一挥手,叫人来试药。 “不必了,那些就是软筋碎骨的"mi yao"。”虫儿浑身已经颤抖不止,每一道血管都如冰雪覆盖。 索性早早将青芜变作极小藏入耳洞,否则连他一并被没收去,可就糟糕了。 雀无极挥扫衣袖,先撤去所有的死卫,地牢都安静的如同死去一般时,她才靠近过来捏死虫儿的下巴,尖利的指甲仿佛刺透虫儿的皮肉,痛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流转。 “说实话,本尊原本只是想好好地利用你制造个假象,可是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本尊突然间觉得自己好蠢,居然险些中了你的诡计。” “你说自己是无意间被绝心所救,可是真的是无意吗?还是有人故意将你送到本尊身边来,叫本尊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陛下的话,我……我……不是很明白?” 她捏死虫儿的喉管,叫虫儿生不如死。 “你不明白?”雀无极的眼里充满血丝,在阴森恐怖的地牢里,看起来像个嗜血的魔鬼。 “你分明不是赤艳火莲,却长着一双全然无异的水蓝色眼睛,这眼睛就是吸引我的利器,叫我全身心扑在调查你的来历上,根本无暇顾及本族的秘宝。” “如此以来,好叫你背后的主子有机可趁……现在,告诉我,是谁将你推到无极宫的,是鬼族的那个王八蛋,还是独孤家的薄情鬼?” “陛下……根本没有人指使我这样做……陛下……” 虫儿艰难地喘口气息,再道“我真的是误打误撞闯进无极宫的,没有人……” “胡说!!” 雀无极恼羞成怒,一巴掌掴在虫儿的脸上,她常年习武手掌粗厚如铁,扇在脸上痛彻心扉。 咸腥的血水顿时充满口腔,火辣辣的抽痛感一直蔓延到耳际。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捉住了你,还怕你背后的人会跑掉吗” 雀无极双手凌展,振开微皱的外衫,似是胸有成竹道“将她打入死牢的最底层,且不可让生人靠近。” “你若敢自戗,本尊就鞭烂你的尸体,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雀无极留下最后一句毒言,果真将虫儿推至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正文 第265章 地牢 黑,是无尽的魔窟,静,是死亡的涅磐。 地牢里果真是阴气与尸气最重的地方,潮湿的霉腐味道夹杂着稻草枯败的草色,将狭小的牢房堆积得如同鼠穴。 半死不活地躺在里面任凭蚊虫啃咬,皮肉里纵横交错的银针此时也狠狠折磨着困乏的神经,虫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莫不如就这样了结残生罢了。 “嘶……啦……”牢房的门也凄惨地阴嚎着“死啦……” 有人明目张胆地走了进来,虫儿缓缓闭上眼睛,浅浅飘过的清淡荷香是几日里馊臭灌鼻外,最好闻的味道。 “感觉怎麽样?想死还是想活?” 樱祭夜的感性声音配合着地牢的阴郁,更显得狂嚣邪魅。 地牢的漆黑只看得出他修颀的轮廓,一双奇美的绿眸静悄悄微闪着粼粼的笑光。 “活着吗?还是更想死?” 淡淡的荷香应是几日来恶霉扑鼻中,最好闻的味道,可是他的话,却含着恶毒的尖刺。 “你不回答也好,你心里骂我也好,地牢虽是肮脏不堪,可是我觉得把你放在这里才是安全……” 樱祭夜蹲身靠近,探手朝虫儿额头摸索一把,自言自语低道“还好没有生病……” 他的指尖无意间蹭到脸上的淤伤,虫儿咬牙忍住没有唤出痛来。 “还不说话吗?”樱祭夜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似乎又不解气道“难不成是那日的颺息散吸多了,还没有清醒过来?” “颺……息……散……”几日滴水未进,叫虫儿的嗓子如同干裂的枯井,扯一下嘴皮都会干裂得渗出血珠。 “就知道你没水喝……” 他说完又蹲下来,将腰带上的水壶摸得叮当作响,一手托起虫儿,一手将壶口塞进我冒烟的嗓子。 “颺息散……你怎么知道那夜的"mi yao"叫这个!”完全不接受他的施舍,一把拍掉水壶。 “噗通……”水壶滚落腐朽的稻草堆里,发出沉闷的流水声。 “莫非……”虫儿心里有不好的念头陡然升起。 “没错,就是我干的。”樱祭夜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索性坐在旁边,将虫儿推靠在阴冷的墙壁间。 “那个队长……也是千目……” 我的心,像被无数个刀片凌厉划过。 千目……千目……竟也是帮凶。 “你竟恨我到这个地步……” “这不是恨,而是帮你……”樱祭夜沉寂的嗓音在恐怖的牢房里回荡。 “千目向我提过,廖宣体内有其他毒素的事情,而且也告诉我,无极宫里大部分男妃亦有相同的状况,它是毒灵,最知道毒的特性,这些毒素虽然暂时构不成剧毒,但是却通过与雀无极的合.欢,一层一层重新布在雀无极的体内……” “那日我故意激她动手,她暴怒的时候引发毒素的反噬,虽然还缺乏关键的几味,却依然叫雀无极气血逆行,血涌倒灌……” “依照雀无极的聪明,她很快会怀疑到有人对她下手,到时候等她查及廖宣的时候,逐层剥茧,发现你是赤焰火莲简直易如反掌。” “千目本是不答应的,但是为了保你,也只得服从我的命令,这你不能恨他。” “所以,你……” 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明明是帮助她,却无形中将自己推进更深的渊源。 “当然,夜宴那晚你下浮界,定是去找白璃魄了吧?” 看来他什么都与雀无极说了。 “那姓白虽是换了皮囊,却和独孤斩月有着相同的孤冷气息,所以……雀无极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将我送进地牢,其实是想引白璃魄自己现身?……” 原来他还有另一层阴谋。 “他不会在乎我的生死,因为他根本不是斩月。” “可是雀无极不是傻瓜,她怎麽可能轻易叫外人进出自己的皇宫重地,尤其是白璃魄这种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 “她不过是先利用白璃魄的财力,再松懈他的意志,只要时机成熟,她就会剥开他的假面,直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虫儿只看得见他的轮廓,却觉得那轮廓在腐烂的黢黑里更像是个魔鬼。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死寂,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就连彼此的呼吸也听闻不见。 “虫儿,只要再忍几天,白璃魄倒底是谁,就会有分晓了,而且雀无极最近真的在暗中调查谁对自己下毒手,已经怀疑到教坊的头上,毕竟这些人族美男,都是经过她们的调jiao,才输送到雀无极的床榻上。” “到时候雀无极就会认为是她们为求自保,才栽赃架祸与你……” “已经不可能了,雀无极搜到了我偷藏的"mi yao",再加上我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她早早认定我也是哪里派出的细作,故意来搅乱视听” 虫儿吃力地再答道“纵使你没有送我进来,她也迟早会这样做的,只是时间的早晚。” “你先喝点水吧……” 说着他从袖口里又取出一个水壶,虫儿真是渴极了,不等他拿过来,直接仰头便喝。 这水甘甜清冽,里面加入了尚好的饴糖,既解渴又补充体能,喝着喝着,自己也忍不住滚出泪花。 怕是再也喝不到,如此爽口的清泉了。 “看来白璃魄真的不是独孤斩月,否则我说雀无极会杀掉他,你完全没有一丁点反应。”樱祭夜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也好,只要你呆在地牢里,就管不着独孤斩月的闲事,即使吃些苦头,也比送命强。” 樱祭夜收过水壶,站起身来要走。 “这才是你真正陷害我的目的?难道你就不怕被雀无极利用?” 一下子全明白了,虫儿的痛苦全部转变为愤怒,朝着黑暗里踢出一脚,他轻轻松松避让开来。 “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执迷不悟,所以我才决定要和雀无极联手,她知道我的实力后,赶紧巴结我还来不及。” “总之,这次只有让独孤斩月死在这里,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太平。” “什么?你联手雀无极,是要除掉独孤斩月?” 尽管身子虚弱得如同废纸,虫儿依然扣着墙壁扶起身来,“我这么信任你,告诉你斩月要来,你却转而出卖他,惹你不高兴的是我,为什么你要害斩月!!” “因为他不死,你就永远像个傻瓜一样飞蛾扑火……” 樱祭夜放脚在虫儿小腿上轻轻拨了一下,虫儿如同轰然崩塌的房子,烂泥般倒入脏污的草堆里。 “我会将你被捉住的消息散出去,若是他真是个男人,就站出来自己承担,不管他是谁,叫他自己去死。” “还有,就算你不爱我,起码叫你恨我,也算我樱祭夜进了你的心一次。” 他恨恨地拉开地牢的门,又恨恨地关上。 “祭夜……祭夜……” 虫儿发疯似地扑到门口,不停的地敲打着门皮,锈烂的铁渣深深地划破手指,在铁门上残留斑斑的血红。 “你放过他,你放过他,你就是气我而已,你放过斩月好不好,我可以现在就去死,祭夜!祭夜!!” 此时此刻,虫儿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与恐惧。 可惜他早已走远,根本听不到她的哀号。 正文 第266章 鞭子的抽动 樱祭夜再没来看过她,虫儿就象失魂的野狗一般,在地牢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直到把稻草磨得粉碎。 每一天都过得像在滚油里煎炸,完全不敢闭上双眼,只要合上眼睛就会梦见斩月血淋淋地站在眼前,死不瞑目的模样叫人心碎。 直到有一天,地牢的门被突然拉开,进来几个死卫就象拖拽死尸一般,将她拖拽出来。 最近馊饭吃多了也虫儿不觉得恶心,只想着活着一口气还能再求求樱祭夜,请他原谅自己的过失,放斩月一马。 此刻她活得是最没有尊严。 死卫因为拖着虫儿这烂泥似的身体感觉太费力,而不得不揪扯她的头发,结果太过粗鲁尽连头皮也拔得鲜血淋漓。 待虫儿被拖入大殿的时候,许多人都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仿佛她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垃圾,多看一眼也会觉得恶心。 雀无极端坐在大殿的龙椅上,怀里搂着身穿茜纱的赤瑾,赤瑾不明所以地问道“陛下刚刚处决了教坊的花伴月和那些人族的男妃,难道这时拖过来的人也是她的同党不成。” 雀无极不笑而危道“最讨厌人族的那些男人,明明自己都活不过百年,却还想与本尊讨得一辈子的恩爱。” “好吧,方才死人看多了,太倒胃口,陛下你自己慢慢玩吧。”赤瑾病怏怏地朝侧殿步去,仿佛看戏后的散场,不用带走任何情感。 雀无极没有挽留他,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话说回来,白大人,你觉得我刚才那样车裂那些男妃,算不算残忍?” “那些人族侍妃竟然苟合花伴月来借机谋害陛下,理当处以极刑,是死有余辜的。” 大殿里的光照炽烈如日,迷迷糊糊里听到白璃魄的声音,像梦境里飘过的金色烟云,连他的话音,也轻飘飘地飞至日头。 “其实花伴月也不过是个教坊的坊主,她又怎麽敢做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布局,花伴月也不过是个喽啰。” “索性本尊还留着一个有用的细作,本来本尊还没有想到她的头上,可她自己却沉不住气将蕴毒的妃子杀了,结果暴露了她自己,你说这个细作蠢是不蠢。” “怎麽不蠢,既然被人派来做细作,奈何不选些聪明伶俐的,竟然排个蠢才来,更是该死。” 诸葛辨矶甜蜜如糖的声音,听得人也是恍如隔世。 “呵呵呵……”雀无极冷笑道,“把那个贱人提上来,叫大人都看看,这个暴露自己的蠢货长什么样子。” 觉得一只粗厚的大手一把将虫儿拎起,朝坐着列为如玩偶般展示道“且看她的脸面!!” 大汉用力过猛扯动旧伤口,烂痕瞬间绷裂,潺潺的血液流淌一脸,将一只眼睛灌满血液,沿着脸颊坠落在地面。 “这个……”诸葛辨矶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句。 雀无极极度疑惑道“怎麽,诸葛丞相认识她?” 诸葛辨矶的脸唰得变作死白,做回原位故作陌生道“怎麽可能,丞下只是觉得此女面目可憎,一看就心怀叵测。” 此时,他断断不敢承认认识她,更不敢揭发自己是独孤斩月的旧识,毕竟雀无极还不知道所谓的盗花贼,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无极宫里。 虫儿现在是一切麻烦的源头,谁也不敢与她扯上关系。 “那白爱卿可见过此女?” 雀无极转而问向白璃魄,此刻他正气定神闲地摇扇纳凉,完全没有多看虫儿一眼。 “嗯……陛下是想叫为丞说些什么呢?”白璃魄不卑不亢地反问道。 “爱卿多虑了,本尊留下这一个活口,其实也只想牵出她背后的巨头,可是关她这些时日,她什么也不说,所以只好请白爱卿出个好主意,叫她开口就行。” 白璃魄仔细看看虫儿的脸,冷冰冰考虑道“听闻女人最怕毒蛇,不如找口缸,里面散满烈性的毒蛇,然后将她盖入蛇缸里,再敲打缸壁激怒这些蛇来咬痛她,我想就是铁做的骨肉,也会吓个魂飞魄散的。” “这个主意太好了!”诸葛辨矶高声赞扬道,“最好以火来攻击缸壁,如此以来毒蛇必然恼羞成怒,纷纷钻烂此女的皮骨。” “不好,这个主意不好……” 樱祭夜从殿外大步流星飞奔进来,“女皇只是想要一句口供,你们看此女已经奄奄一息,弄不好会死掉弄巧成拙,不如将她捆绑在木架上,由陛下的羽牙伺候,直打得她皮开肉绽,女孩子受不了疼,自然会招供的。” “陛下亲审,那陛下不累吗?”诸葛辨矶反驳道。 “我来,我来挥鞭。”樱祭夜的嗓音略微变道。 “哦,对了……” 雀无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洞里取出一根发钗,突然向白璃魄问道“此钗十足的新贵,看手工精巧亦是上乘佳品,白爱卿珠宝玉饰生意做的昌隆,可否看看此钗的产地出自何处?” 白璃魄接过金钗,仔细把玩片刻道“此钗名唤云脚珍珠卷须簪,做工精道制材奇异,尤其是卷须的部分做得细如发丝,卷如云波,堪称珍贵连城,是九尾龙族皇家特供的珍品。” “不过据我所知,这两年无极宫里的发饰装服,均不会引进九尾龙族的异宝,而全部都由我枭国进贡,只因他们的龙帝管教无方,退了我国公主的婚事,所以拥有此钗的人亦是罪大恶极的人,宫内一经发现,立刻处死。” “好啊!”雀无极听完怒不可遏,一把揪起钗头飞砸在虫儿的脸侧,直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来。 “果真是独孤九那个混蛋,既然他派你来送死,你且就真的去死吧!” 说着将羽牙交给樱祭夜,狠言道“使劲地打,直到她肯说出我要的话来。” 接着,樱祭夜接过虫儿昏昏欲死的身体,将她轻拖至摆好的木架上,无人耳目时,才低低嘱托道“雀无极就想听见你说白璃魄的名字,你说给她听就行了。” “他……并不是……斩月……” 感觉背后发冷,虫儿已经被捆在木架上,形如待宰的羔羊,静等着皮鞭的抽打。 正文 第267章 过眼云烟 “啪!!”的一声振荡,樱祭夜半空抽响第一鞭,羽牙的逆鳞迎风立起,如同割骨剜肉的刻刀,在充满血腥气息的风里阴阴猎响,他是在催促虫儿赶快说话。 那鞭声听在耳畔似乎要撕裂人的耳膜,可是虫儿不管说是或不是,她的心已经被羽牙抽裂得粉碎。 白璃魄,白璃魄,白璃魄…… 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人看,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不惜要自己去死,她应该狠狠地出卖他…… 可是雀无极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难道他真的是独孤斩月假扮的…… 不会,不会,斩月不会对自己这般无情,念在她爱过他这一场,他也不会…… 虫儿好乱,虫儿好烦…… “樱祭夜,你还在等什么?你若不来,本尊就亲自来……” 雀无极一把夺过羽牙,趁机飞鞭而出…… “报……” 一道宏亮的声音自远处飞来,手执灰色飞羽的禁卫大叫道“报告陛下,有一伙蒙面人潜入烿兆地宫,根据受伤的禁卫描述,其中有一人被称呼为行风庄主……” “啊!!!!” 羽牙长鞭势如雷霆,如同巨兽的长牙,瞬间刮去虫儿背后一道皮肉。 她,真像是要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本尊千辛万苦等待的鱼饵,终于出现了,哈哈哈哈!!” 雀无极狂暴的笑意自背后传来,她收回羽牙朝白璃魄道“走,看看是谁不请自来?” 步过虫儿时,朝身后的樱祭夜道“她已经没用了,祭夜,你随便处置吧。” 说完领着白璃魄和众人,一同朝烿兆地宫的方向走去。 “没有事了,虫儿,没有事了,都过去了……” 樱祭夜突然失魂落魄地替虫儿松绑,唯恐弄疼她背后的伤口,轻轻地将虫儿拥起。 “可我恨你……” 盯着他的眼睛,虫儿如同怨毒的饿狼,“斩月……斩月……斩月……” 血腥的红河自背后哗哗流淌着,虫儿感觉生命亦在流逝,如果斩月死了,就让这血……也流个干净吧!! …… 垂纱帐外,勾勒着两个人的身形。 “樱祭夜,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她怎麽成了现在这般?”雀漓潇单手执住樱祭夜的襟领,摇了再摇。 “你懂什么?眼睁睁送她去死就叫爱吗?” 樱祭夜随手拨开雀漓潇的揪扯,言语里渗透着竭力的平静,“雀无极这鞭打得甚好,免得她总要跑去惹事。” “听说雀漓潇你前不久也受过羽牙的鞭伤,你且忍一忍伤痛,把药量都用在虫儿这里,别人就不会轻易怀疑到撷瑜殿。” “虫儿在地牢吃得极差,是我故意饿软了她,你多给她补补血气,但也要注意莫叫她暴饮暴食吃坏了脾胃。” “虫儿若醒来胡闹,就给她喂些颺息散,她似乎对此药敏感,切记少喂一丁点,不要叫她浑浑噩噩失了神智。” “只待你的母皇寿辰过后,找个亲信送她离开,无论哪里都好,但是绝对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处,包括你自己。” 樱祭夜好生安顿完,微微勾动纱帐,终究没有掀起帘角。 “雀漓潇,我知你心里也是有虫儿的,所以其实我无须多作交待,你也会百般呵护,可是我就怕你心里太过有她,反而弄巧成拙。” “什么意思?” “悉心照料她,却不要可怜她,不要跟她说话,更不要轻易相信她,她不是蠢笨的女人,只要外面的那个人一天不死,她就会想尽办法出去干傻事。” 樱祭夜拍拍雀漓潇的肩膀道“你要做好失去她的准备,雀无极寿辰之后,她就会恨死你和我。” “哎……或许她的恨,才是最圆满的解脱。” 短叹口气,樱祭夜头也不回地离开撷瑜殿。 他们以为自己昏迷不醒,其实虫儿听得真切,甚至每一个字都牢牢扎根在心里,直冲爆每根神经。 樱祭夜走后,雀漓潇依然将她藏匿在那间密室内,只要不引起他人的怀疑,必定日夜守候在榻前寸步不离。 虫儿装作久久不能清醒的模样,每次雀漓潇喂药的时候都紧闭嘴唇,汤汁汩汩流湿衣衫灌得满身皆是。 他是偷偷照顾虫儿,也不便叫人进来,只好单臂揽紧腰肩,以口对口将药汁送入她的嘴里。 等几日的药水喝完,虫儿的薄衣已经脏污透顶,他又得蒙住眼睛将她的衣服脱去,再换上新的内衫。 硬忍住背后火辣辣的撕痛,虫儿完全不哼不哈半句,软绵绵得烂泥似的任其摆布,但暗中不断加重他的负担。 虫儿半死不活的伎俩似乎有些奏效了,雀漓潇最近也煎熬得有些疲虚,替自己擦身的时候有些恍惚,扶她套上外衫的时候明显气力虚弱。 一切就绪之后,雀漓潇执着虫儿的手,对她的耳洞说了许多温情的话语,随着时间流逝,和衣趴在床头居然睡着了。 趁此机会,虫儿摸走了药碗里的勺子。 他突然惊觉叫了声虫虫! 神经质般跳起来扑在自己面前,往日俊洒的容颜几日就邋遢的脱了人形。 虫儿背上的裂口折磨得人几乎想杀人,实在装不住才虚弱吐了句“疼……” 勺子顺势藏在方枕下。 “太好了!”雀漓潇喜极而泣道“虫虫昏睡了这般久,我还以为你……” 方才偷勺子的动作已经是最大的承受限度,森冷的汗珠顿时滚滚布满四肢,虫儿艰难地再喊一声“饿……” 此时就是没有心情吃饭,她也会逼自己吃下去。 她要力量,她要力量!! 雀漓潇听后慌忙去准备肉汤,虫儿趁他走了,缓慢将勺子取出,还好勺子是骨瓷质地,只要将它包裹在锦被中,再拼劲拿额头撞击,连撞几次药勺顷刻裂作数截。 满眼星花乱舞,只挑出最尖利的一截,屏住气息朝身体埋针的位置,颤抖地划破皮肉,再用药勺齿状的部分,将银针连血带肉撬出来。 忍不住的时候咬紧被角,还好背后的鞭伤随着虫儿的动作收缩为割骨剜肉的剧痛,所以当她真的拿钝器划破皮肤挤出银针时,居然也可以忍耐下去。 一根,两根,三根…… 鲜血淋漓,逐渐将新换的薄衫娟染出点点红梅。 斩月…… 一想道这个名字,所有的痛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 正文 第268章 贯穿 怕雀漓潇发现血渍,虫儿将手腕划破一层薄皮,细小的血珠将伤口刚刚布满,他端着鸡汤恰恰赶到。 一看见她手指里的半截带血的勺子,他该是崩溃了。 雀漓潇一把扔掉手里的瓦罐,扑过来将虫儿搂得极紧,边骂她无情,边用手帕包扎手腕的伤口。 看他的脸煞白无华,连续的熬夜已将他的眸子里布满血丝,虫儿竟无法为他难过丝毫。 因为她的心里此时承载着另一个人的一切,几乎处于悬崖的边沿,如火般炙烤,更如销骨的毒药,连心尖都腐蚀了。 当夜雀漓潇便用了颺息散。 上佳的"mi yao",才能迫使虫儿睡个没有惊恐的好觉。 等他第三夜再用的时候,虫儿已经完全抵抗颺息散的药性,重新恢复百毒不侵的状态。 雀漓潇白天好言哄她吃饭,时时刻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到了夜里就用颺息散叫虫儿昏睡,他也好躺在一侧捉住她一起休息。 按耐住心里的煎熬,也为恢复体力,虫儿乖顺地伪装七日,待第八日夜晚雀漓潇沉沉入睡的时候,偷偷用从自己体内取出的银针,刺激了他的昏睡穴。 雀漓潇在极度的劳累中,真的睡了过去。 虫儿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学他趴在耳际浅浅一句道“忘记我,也忘记痛苦,你要幸福地活下去……” 扮作他的模样,压抑着声音吩咐门口的宫人去传来雀楚曦,极端的疲累和伤口的撕痛,双双折磨着虫儿。 此时不是脆弱的时候,骨子里的倔强强迫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殿门口的宫人并未传报,门内倏然呈现一道紫影,氲氲氤氤盛散着馥郁的荷塘烈香。 该来的总会来。 “雀漓潇太不可靠了,竟能叫你溜出来。” 樱祭夜的嗓音沉淀着烦燥的怒火,满身的荷香被激发得如同幻作真实的形状,要把虫儿撕个粉碎。 “你已经和雀楚曦睡在一起?”否则也不会是他来应约。 “跟我决裂的人,未免管得太多了吧?”樱祭夜重重踱来,一把揪扯住她的胳膊,冷绝地从椅子上拎起。 “既然雀漓潇不可靠,我只得亲自来管理你。” 便将虫儿朝密室的甬道拖去。 背后的伤口被粗鲁的撕裂开来,整个人好像要从伤裂的深痕里扯成两截。 “祭夜……祭夜!我求求你,我就想见见千目,求求你……” 不敢大肆喧哗,虫儿压抑着声音苦苦地哀求不止。 汩汩血流止不住地自背后涌满腰际,自腿间流淌若河,渐印出足底的血花。 “你恨我,你往死里恨我,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我罪该万死,祭夜!祭夜!求求你,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求饶着边朝地上软跪下去。 樱祭夜松开了野蛮的手,用一种介乎与痛苦和愤恨的眼神,锁死虫儿颤颤发抖的身体。 “你为了独孤斩月,居然求我,你为了他竟然舍得千目去死,你可知千目直到今夜还哭着求我帮帮你,他这上古的灵兽都会流下真诚的眼泪,而你却还盘算要利用他。” “不,不!我绝不求他,我只想见他一眼,就想再看看他,求求你,我不会坏了自己的良心去害千目,他也是我的弟弟。” 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流淌如雨,狠狠咬疼颤抖的嘴唇,虫儿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每解开一颗盘釦,浑身的伤痛都抽动一次。 不要脸,更不要自尊,手指每一次的动作都带着对尊严的鞭笞和践踏。 “你做什么?”樱祭夜避后一步,如同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虫儿不想做任何回答,加快手指的动作,沾血的外衣如同剥落的花瓣,片片推至身后。 她这身子虽是遍布累累的伤痕,应该也叫人看得入眼。 “住手!!”樱祭夜爆喝一声,扫手将半.裸的虫儿摔回层层叠叠的衣服堆里。 痛!痛!痛到要被撕碎似的。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以为自己值钱吗?”他看出虫儿的想法,露出鄙视的表情,绿色的眸子隐匿往日的斑斓,黑黝黝得折射出羞辱的煞光。 原来他可以如此绝情,而她也可以如此不要脸至极。 长发粘着血水遮蔽里眼前的世界,连整个身心都想钻进黑影里。 “好吧,好吧……”他总是松了口,道“千目你可以见,但我也只给你几句话的时间,说完你继续回密室躺下,莫要害他。” 樱祭夜似有不解的怒气,恼羞成怒将手腕里的千目解下,自己进密室去教训雀漓潇。 千目化人,扑过来先给虫儿盖上衣服。 虫儿顾不得羞耻,一把捏住他的小手,他警觉地要抽取自己的手“姐姐……主人说帮你,就是要你去死,千目不要姐姐死……” 说着小声啜泣不止。 “嘘……”捂住他的嘴,虫儿也被他感染,忍不住地落泪道“不让我救斩月,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千目,姐姐求你,有三件事你要帮助姐姐。” “第一件事,找雀楚曦帮忙,要她把樱祭夜今夜就弄走,告诉她我和樱祭夜的事情,要她嫉妒。雀楚曦爱极了樱祭夜,一定会护他离开。” “第二件事,你变作樱祭夜的样子,在无极宫多呆几天,直到雀无极大寿前夜,化作翱翅去和樱祭夜汇合,其余的事情不要听也不要管。” “第三件事……”虫儿将千目的头摁在肩膀上道“现在立刻咬我,吸我的血……求求你……” 千目挣扎着要拒绝,虫儿拼死摁压着他,低哑的嗓音求道“咬吧,咬吧,你如果不成全姐姐,姐姐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随手塞给他仅存的果果,哭劝道“我不想真恨樱祭夜,可如果不卸去他的力量,等到他手刃斩月的时候,我和他就真的是仇人了……” “咬吧,咬吧,他快出来了……” “求求你,姐姐求求你……” “求求你……” 脖子被锋利的牙齿瞬间贯穿,千目娇小的身子在虫儿怀里颤抖。 虫儿听他喝血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悲怆,连她也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迈进了墓冢。 “你们在干什么!!”樱祭夜斥责的声音如雷贯耳。 正文 第269章 暗袭 脖子被锋利的牙齿瞬间贯穿,千目娇小的身子在虫儿怀里颤抖。 虫儿听他喝血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悲怆,连她也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迈进了墓冢。 “你们在干什么!!”樱祭夜斥责的声音如雷贯耳。 虫儿紧张得要死,侧首看他时,他单手附趴在墙角,身周溢散出云霭般淡薄的紫气,如同烈日下消解的冰块,蒸腾着雾状的烟岚。 “呃……”他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发生异况,脸色极度得惨淡起来。 “虫儿,你算计我……”樱祭夜艰难地挪来一步,扑倒在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此时除了对不起,她也想不到更加贴切的词语。 “千目快住口!!”樱祭夜怨恨召唤道。 “千目,你接着吸……”虫儿依旧将千目捆在双臂里,哀然地看向樱祭夜,由衷地忏悔道“祭夜,祭夜,你恨我吧,千目是被逼迫的。” “你不会有事,千目也不会有事,斩月也不会有事,你们大家都好好要活着……” 一把推开千目,虫儿对着目光呆滞的千目唤道“去找雀楚曦,快去……” 千目对望一眼樱祭夜,幻作他的模样朝门口离开。 虫儿开始艰难地穿起雀漓潇的衣服,樱祭夜撑着一股劲趴了过来,他一把揪扯住她的衫角,险些将她扯倒。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听我说,雀无极不是容易妥协的女人,即使你能靠近她,也不可能胁迫她,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而且她不会杀掉独孤斩月,你要相信我。” 虫儿的药血开始在千目的体内兴风作浪时,樱祭夜千年的功力,正在一点点瓦解,他也是撑不多时的。 “可是你会杀他,你自己都承认过的事情,现在还敢拿来骗我?” 他真当自己是傻子吗? 看他生不如死的模样,虫儿蹲下身子摸摸他的脸,强迫自己挤出些疏冷的笑意道“你曾问我你离开那麽久,我有没有想过你一次?” “没有!” “你问我在无极宫看见你的时候,有没有心动过一秒?” “没有!!” “我现在就和你呼吸一间房内的空气,可我一点都不觉得舒服,我现在看见你烂泥一样软在脚下,你问问我有没有后悔心痛?” “没有,没有,没有!!” “你害了斩月,这是你罪有应得,你活该承受三年软手软脚的折磨,你……” 感觉他的嘴似乎是不死心地要操控雌镯,虫儿快之一步,现将旁边的来不及穿得内衫塞进他嘴里。 拉开他最后试图牵绊自己的手,最后言道 “樱祭夜,就这样永别吧!” 抛却心里一切繁杂的羁绊,执着雀漓潇的华白羽翅,穿着他的朝服,在泣血的艳霞浦照里,虫儿虚掩着脸通往去雀无极寝殿的路上。 跟随她许久,傍晚用完夜膳之后,她总会到坤鑫殿赏弄一番歌舞。 尽量躲避着当值的禁卫,虫儿寻觅了个绝佳的猎杀地点,只等她前往坤鑫殿。 背后的伤口随着心脏的收缩一张一驰,残留的淤血已经将后背与衣服紧紧粘黏在一起,虫儿尽量贴身在宽阔的浮廊圆柱之后,借着渐渐袭来的夜幕,将自己藏得稳妥。 一秒…… 一分…… 一个时辰…… 转角处突然嘈杂起来,渐渐闪现出团团灯簇,火光做的海洋里,雀无极乘着威仪隆重的华美步辇,在光斑里起起落落。 新仇旧恨瞬间涌入心头,今天若不是自己死,必要伤她一条手臂。 “雀无极,你去死吧!” 虫儿瞅准时机劈手旋出羽翅,雀漓潇送的的羽翅横展作练白的长帆,驾驭无尽的风力卷卷袭向雀无极的步辇。 “嘭!!!” 巨声洪响,最前段的引路宫人被虫儿的旋羽扫倒一片,每片羽毛劲含着旋转的力量与急速,将所碰触到的血肉之躯划破道道艳红的血痕。 “有刺客!!” 团密的火光中人群攒动,转眼分作三路扑来包抄。 这些死卫比禁卫的身手更加敏捷,矫健的脚步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而流畅,他们瞬间打开金赤的羽翅,朝虫儿飞来。 明晃晃的色彩在杂乱纷呈的火流中,呈现出海潮一般的汹涌势头,排山倒海的力量在空气中推波助澜,朝虫儿袭来。 虫儿已经忘却伤痛,单手高执于头顶,白色的旋风回旋一周,恰又回到她的手中。 金浪来潮之际,虫飞身而起御浪归帆,踩踏着片片灼目的金羽,朝雀无极咄咄逼去。 雀无极于凤辇傲然屹立,单手叉腰肆意淡看,嘴里鄙薄喊道“潇儿,你可是要助纣为虐,弑杀亲母吗?” 瞅准她的丑恶嘴脸,一位母亲竟可以毒打自己的血亲骨肉,可见她也不能算作令人可敬的人物。 虫儿接喊道“雀无极,可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 话及当下,脚底的金羽波动粼粼,死卫及时调整羽翅的角度,准备将虫儿自上方翻覆,纷纷抽却自己的羽翅,化翅为剑,挺直刺来。 虫儿随即撑开羽翅以翅为盾,竭力阻挡,索性漓潇的羽翅既大且厚,非但频频遮蔽那些微闪寒芒的针刃,更随着每一招动作,掀起积电堆雷般的束束风流,无情地席卷那些妄图击毙自己的死卫。 战斗持续须臾,一些死卫被虫儿砍削得七零八落,血花遍洒大地,可是更多的死卫如同进攻的蜂群,前仆后继抵死朝她涌来。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彻彻底底将虫儿围困在明亮如昼的羽层中央,仿佛从地上到天上充满了人,处处均是沾血的羽毛。 虫儿同样受了几处重伤,胳膊腿脚上裂着深深的伤口,猩红流作涓涓细丝,若隐若现的血液将雀漓潇锦服间,繁复秀典的图案映衬得立体起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杀了她!” 雀无极观战许久,见迟迟攻不下虫儿,估计心生气恼,她抽出羽牙照着一个死卫挥鞭劈去。 “啊……!!!”抽中的人瞬间被羽牙削作两截,喷出滚滚血珠,扭动的残肢如同蠕动的蛇。 “谁若懈怠,势如此人!!” 雀无极再威严震耳道“杀……了……她!!!” 死卫受了惊吓,更是如狼似虎地绞杀而来。 正文 第270章 同归于尽 渐渐,虫儿的呼吸已经被拥堵的人潮所阻塞,连眼前也明明暗暗,交叠跟替,快如一场恐怖的梦魇,压得人几欲支撑不住,倒身瘫死过去。 难道她就这样,连雀无极的头发也没有碰触到,就被死卫冷酷地处理掉吗? …… 怎麽……可能……!! 哈哈哈哈哈!! 千钧一发之时,虫儿突然诡笑数声,冷言羞辱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闯进来!!” 长久积累的怨念,被自己一直压制在体内,只等待瞬间的爆发,如今且是最佳的时机,虫儿早等着铺天盖地的人群狂嚣而来。 腹内冲撞出股股跋扈的热浪,流经义愤填膺的胸腔后,竟宛如火中倒入的滚油,整个躯体烧焚如同熔融的火山,最终汇聚于右臂,甚至将斑驳的旧伤新痕充斥得隐透着火晕。 “都去死吧!!!” 双臂伸展,两手扣结,十指挽作绞缠的莲花,冲着头际骤然释放这如火如荼的力量。 这力量浩如烟海,胜若渺峰,似乎不再受意识所能控制,冲天呼啸而涌,直将围剿而来的层层死卫,瞬间烧出一道火窟窿。 “啊!!” “啊!!” 人群在沸腾里哀号。 但凡火涌碰触过得凡体肉胎,眨眼均化作熊熊的火人,这些火如同是灵魂的舞者,狂舞着艳丽的火舌,疯狂地钻入人的皮肉,烧灼人的皮骨,直将具具肉体烧成屡屡白骨,终而灰飞烟灭。 死卫手里的羽毛,更是上佳的火引,将这一道火流牵引至四面八方,直蔓延至整片地界。 天上人间,豁然开朗,夜如通昼,九焚三熯。 哀嚎声,哭叫声,不过是死亡的离歌,火光,血光,只不过是虫儿眼里的新艳的风景。 每当自己肆意操控任意一束火力时,心里总能翻涌起陌生而又熟悉的狂热,仿如她天生就该是这般嚣张,就该如这般践踏苍生。 前生从未肆意杀过任何人,可是今夜不同,这里每一个人,都将要死在虫儿亲手制造的火涌之中。 只因为他们阻挡了她的路。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今夜,她要做神。 雀无极依然如故,她挥斥羽牙扫除眼前几乎被烧焦的躯体,微微皱眉挡住鼻尖刺鼻的焚焦味,朝虫儿招呼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就是赤焰火莲的真身,想这世间幻法无数,却只有火莲可以随意御火,都怪那半截古壁错引,害本尊以为你该是男身。” 虫儿亦慢挥手里的羽翅,掀起风潮将烧干的无数具焚尸吹散各处。 她和雀无极之间,算是暂时干净了。 “少tm废话,交出独孤斩月,我且饶你不死。”朝她迈出几步道。 “你在开玩笑吗?”雀无极冷嘲热讽的模样,完全没有被惊吓半毫,“你可以为自己能御星星之火,便是可以无所不能的神人?” “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个莲化之人,终究只是让人食用的奇宝,居然妄图去抬高自己的身价,呵呵呵,简直太愚蠢可笑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虫儿突然觉得她话里有话。 “难道你被召唤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雀无极提鞭指向虫儿道,“你存在的价值,就是让人吃掉的。” “胡说!!”虫儿怒吼道“凭什么吃我,我是人,不是食物!!” “哈哈哈,你果然愚蠢,” 雀无极狂笑道“赤焰火莲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可是传闻把你捉住,放置在炼丹炉中用阴阳双火提炼七七四十九天后,你的骨血就会化作火莲子,到时候谁吃了火莲子,谁就可以获得巨大的神力,羽化成神。” “没想到老天爷待本尊不薄,既得了独孤斩月,又得了赤焰火莲……” “你现在再抬头看看,本尊拖延了这些时间后,有什么东西可在你头顶?” 虫儿怕她使诈,快望一眼头顶,原本是空寂廖落的四野,突然自漫天飞来许多硕大的兽影,黑压压地如同乌云盖颅,只几分钟内竟连整片夜空都遮蔽不见光明。 猎云!! 近二十几只猎云横空出世,将无极宫的领空包围作更大的堡垒。 这些终极的猎杀鸟兽早已喝足了泉水,将水珠在尾部化出针针寒光肆虐的冰棱,在天空中散发出满如繁星的冷芒。整个无极宫的气温瞬间骤降,仿如隆冬来袭,寒雪摄人。 虫儿彻悟,难怪她烧死那麽多死卫,雀无极的眼睛眨也不眨,甚至趾高气扬地欣赏自己不断耗费力气。 “纵然你可以御火,你有信心杀死所有的猎云吗?”雀无极终于走下步辇,一步接一步地朝我逼来。 羽牙在她的手指间不断抖弄,如同在葱白的五指里盘缠环绕的悍蛇。 “只怕你自己先死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下吧?” 很快,她盛气凌人地立于面前,那羽牙恶意碰触虫儿的伤口,啧啧嘲讽道“血都流淌成这样,你可还能御火?” “而且……”雀无极突然靠近耳畔道“不管你是死是活,听说都可以炼丹……” 她的面部已然扭曲做嗜血的狂魔,嚣张的语言在虫儿耳边听着格外刺耳。 “哦……” 虫儿终于开口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你主动靠近吗?” “什么?”雀无极似乎反应过来,要撤回身子。 可是来不及了,虫儿趁她缩回脖子的瞬间,一把扣死她的气管,用金针羽苞斜架在她的脖间,转身从后面制服她。 “你也不过如此,你以为本尊猜不到你会趁机绑架本尊吗,蠢货!本尊也不过是想看看你,倒底有多愚蠢罢了。” 雀无极的气管被虫儿的手指掐得死死的,纵然她功法盖世,只要虫儿稍一用劲,她就是钢筋铁骨亦完全不能动弹分毫。 这世间不怕死的人最胆大,虫儿今日可算胆大包天了。 她落入虫儿手内的瞬间,所有的猎云已经架满冰棱,只要虫儿敢伤害雀无极一根毫毛,数以亿计的冰凌便会遮天蔽日地投射而来。 如果虫儿怕死,定然是不敢妄动一步的。 可是虫儿哀然一笑,摇摇头道“雀无极,你也是够笨的,今日我主动暴露自己,难道会怕死吗?而且今日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会叫你活吗?” “你想干什么?”她似乎有些动容。 “和你一起死啊!” 正文 第271章 白璃魄变卦 说着拿出一枚早已被血水浸透的雷凰,在她弹嫩的脸蛋上拍道“这叫雷凰,足够炸平你半个无极宫,陛下想不想试试瞬间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快.感。” “你,你疯啦!” 雀无极妄图摆脱虫儿的牵制,虫儿很是反感地照着她的腿弯狠踢一脚。 雀无极受了疼痛半跪在地,虫儿再补踢一脚踹飞她的羽牙。 “你敢叫本尊跪下,本尊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你先到地狱,再说吧!” 无视她的叫嚣,虫儿捉住雷凰的凤尾,闭目一拉 …… “且慢!!” 凌空轰然雷响,是某人对空长喝一声,竟刺透重重猎云,攒风袭来。 虫儿警敏,先收紧捆绑雀无极的力道,再谨慎瞭去,白璃魄用金珠链锁紧独孤斩月的脖子,迢迢赶到。 只见白璃魄手段残忍,已将独孤斩月的脖子勒至极限,每颗细圆的珠子嵌入独孤斩月的脖肉里,拉出殷红的血痕。 独孤斩月的俊颜完全惨若白纸,没有丝毫血色,他看虫儿的眼神,飘忽不定如同淡去的云彩。 “白璃魄,你混蛋!!”虫儿不觉浑身颤抖,心里前所未有的痛苦如山崩塌。 “混蛋?”白璃魄漠然笑笑道“可还有更混蛋的。”说着摸出一把小刀,朝着独孤斩月的肩膀狠狠削去。 血溅当场。 虫儿有些晕眩,她长久以来鼓足的全部勇气,被独孤斩月的淋漓血红,刺激得虚脱起来。 那刀就削在她的心尖。 “不要……”忍不住还是说了这两个字。 “你确定不要吗?” 说着他竟然狠毒又补一刀,独孤斩月的胳膊瞬间血如雨注,滚做朵朵傲然的红莲。 独孤斩月被勒死喉咙,两只眼睛愤然圆睁,自紫黑色的喉部发出几个字来。 “雪若……莫要……管我……” 雪若…… 雪若…… 他又叫她雪若。 “白璃魄,你倒底想怎麽样?”虫儿的声音颤抖起来,连捉死雀无极命门的手指,也随声颤抖不停。 “放了你该放的人,管住你该管的……”白璃魄冥冥中将最后一个字隐去,虫儿知道他说的是嘴。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也会怕自己出卖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她应该直接将他的阴谋诡计告知雀无极。 但是告诉雀无极又能如何? 一个即将死在自己手里的人,莫不成还要去替她杀掉一个更该死的心机鬼? 白璃魄果然做得一手好生意,随随便便即可将所有不利的因素,变作自己的筹码。 可虫儿不想独孤斩月死,这里每一个人都该死,可是唯他不能。 “看来,你还不够爱他……” 白璃魄似乎看穿虫儿的纠结,啧啧刻薄道:“那就让白某先送他上西天,你再拉动雷凰替他报仇好了。” 白璃魄说到做到,将小刀划向独孤斩月已经快要勒断的脖子上,边收劲,边刻薄道“独孤斩月,商界你我二人平分秋色,赚尽天下金银,堪称商界巨贾,可如今,你却要死在女人的薄情之下了。” “你胡说,我没有!!” 白璃魄的离间计似乎起了某种功效,催促得虫儿拼命地想要替自己申辩。 他一个外人怎会知晓,今夜自己纵火杀戮,故意暴露身份,只为引人注目,求得独孤斩月一人的平安。 自己若不爱斩月,又怎会产生与雀无极同归于尽的绝念? “雪若……小心……”独孤斩月突然声嘶力竭挤出四个字来。 虫儿再一闪神,雀无极捉准时机抬腿一踢,蛮狠踹开她的手,再补踢一脚到虫儿的太阳穴。 虫儿脑袋顿时轰鸣如雷,昏沉的黑暗使劲灌入眼帘,整个疲倦苦痛的躯体,终于忍不住操磨扑倒在地面。 虫儿知道,若保他,必须得死一个人,那就是她。 虫儿其实……早就知道。 人影恍惚间,雀无极一脚踏上虫儿的头颅,使劲拿镶金缀玉的凤靴的凹凸处,在虫儿的头上践踏片刻,折磨得虫儿的耳廓渗出血水,嗡嗡躁若蜂鸣。 大脑已经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虫儿仅死死地盯着独孤斩月。 只看他一眼,她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祈求能看他一眼吗? 独孤斩月衣着干净,长发梳理一丝不苟,除却白璃魄残虐留下的伤痕。 好好好,见到独孤斩月的容颜一切完好,如同梦里的久久难散玉容,可见雀无极之前并未为难于他,虫儿竟舒了口薄气。 看他太深,觉得他的模样刻入脑子里,已经可以带进地狱里去了。 听不清雀无极对白璃魄说了什么,他果断放开独孤斩月身上捆绑的金链。 白璃魄不约而同死死地看着虫儿,居高临下,不带半点怜悯,将虚软的独孤斩月推入雀无极的怀抱。 这是什么意思? 虫儿心口涌出一股血液,直将意识模糊的目光冲洗得清明起来。 “白璃魄,你好大的胆量,你敢伤害他?”雀无极扶持着独孤斩月。 “起码为丞救了无极宫,也包括您。”白璃魄走过来捡起雷凰,恭恭敬敬地递给雀无极。 雀无极哼了一声完全无视雷凰,毫不留情道:“罢了,早叫你铸造的通天丹炉,可否成功?” 白璃魄恭礼道:“随听陛下差遣。” “本以为白造了,如今看来恰是时候,现在将那送上门的火莲捆绑起来,待明日直接祭炉。” 只说完,再看独孤斩月僵死的模样,自言自语道:“本是罪该万死的人,却偏又长得跟独孤九同样一张俊美的脸,怕也祸害了多少女人的心呢。” 说着居然抬首对望天宇,意味深长道“我们曾都愿为同一张脸死,倒底值,还是不值?” 最后自叹一声,示意将虫儿拖拽下去。 “雀无极,你放了他,雀无极,你放了他,不然我做厉鬼,也要回来找你报仇!!” “斩月!斩月!斩月!……” 虫儿拼尽最后一口气力,朝独孤斩月伸出一只手,雀无极已经将独孤斩月轻松捆缚至相反的方向,只叫虫儿最后摸一摸他模糊入夜的背影。 正文 第272章 通天丹炉 白璃魄以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凤凰,彰显手底工匠的高超技艺,雀无极恰利用他的财力和人力,早早给自己造了一鼎拔天立地的庞然炼丹炉鼎。 在她看见虫儿的第一天,就已经动了心思,三转四折,最终还是用在虫儿的身上。 虫儿被捉住的第二天,据闻,为防走漏生擒赤炎火莲的风声,雀无极顾不得自己的寿辰将至,先把虫儿推进暗如地狱的炉鼎之内。 诺大炉膛空空荡荡,只有虫儿蜷缩在内,连每一声喘息都掷地有声。 丹炉外偶有听见匠人们输送火力的号子,炉内暂时是清冷无比,却也可以预见外面是何等的热火朝天。 虫儿苟延残喘地躺着,不像死,更不像活。 迷迷糊糊地一秒接一秒给自己的生命做好倒计时。 就这样与世永别了吗? 过往的一切如潮水般历历在目,遥记炼魂炉里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精纯冤魂,在千年雷暴劈中的一刹那,是否也如自己此刻蒙昧初醒的状态? 虫儿摊开手心,里面尚存着御火后残留的红丝,如同命定的劫难,将掌纹割作支离破碎。 斩月…… 斩月…… 不知他的伤情如何? 情不自禁地念起他的肩伤,竟比这丹炉里渐渐稀薄的空气更加令人窒息。 她若这般死了,算是一了百了,可是他被捏在雀无极的手中,终究还是会被惨无人道的饱受折磨。 不行,不行! 虫儿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她怎麽可以任凭自己倒下呢?如果就这么死去,独孤斩月就更加势单力薄。 既然老天赐予她御火的能力,既然老天赐予她非凡的命运,只要自己一口微气尚存,且该拼尽全力。 斩月…… 斩月…… 虫儿咬牙浑身集中力量与掌心,汇聚做一束细弱的火涌,她摸准厚重的炉壁,放火燃去。 火舌毅然决然地冲向丹炉的一端,只是最近连连过渡失血,再加昨夜耗尽全部真气,今日心力交瘁,根本是杯水车薪。 “使劲……使劲……” 虫儿瞪圆眼睛瞅着纹丝不动的铜墙铁壁,细弱的火线与铜铁激撞出朵朵火星后,竟如败兵之军,溃不成形。 “该死!该死!” 放手再飞射焰流,手心里干干净净,空如无物。 “搞什么?出来啊!”虫儿暴怒再射毫无反应,果然是气数消尽。 “混蛋,放我出去!!” 虫儿发疯了一般敲打方才烧过的地方,倏然而来的蚀骨剧烫,始才惊得人心跳加速。 “怎麽会这样?”她趔趄败退。 这极度的凶热根本不属于她的掌心,这热源应该来自于外界,温温的暖流只是最初的体现,被虫儿忽略掉的是,现在整座炼丹炉已经被阴阳双火重重蔓延,将炉内的温度不断提升。 渐涨的炽热从四面八方源源滚来,如同阵雨前滚动的排排炮云,将唯一丝幽凉逼出炉外。 她要死了,她要被活活烧死了! 恐惧将虫儿包围在中心唯一一处热潮还未占领的地带,可惜只有几秒的时间,冰冷的钢铁全然变作烈火的奴仆,欲将虫儿每一寸肌肉焚烧殆尽。 天要亡我!! “呜呜呜……” 虫儿没骨气地淌出眼泪,难道她要在着密不通风的热火里,被活脱脱煎熬四十九日? 以前每逢死亡降临的时候总会逢凶化吉,可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斩月……斩月……”虫儿抽噎着喊起他的名字,浑身颤抖起来。 希望这名字给她带来力量…… 一颗眼泪滚在底端,被渐热的铁板“滋……”得蒸作水烟。 底面也不能再坐人了…… ……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居然也会哭……”炉壁渐红的某处,钻出来一句嘲讽的话语。 白璃魄……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虫儿本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他怎麽也在这里? “喂!刚才不是又放火,又捶胸顿足的吗?如今不说话的意思,是想死在里面吗?” 白璃魄的冷言在高涨的火热里突然清晰可辨。 黎黑中隐约见到个人影,急速朝虫儿挪来,带着急切的金风,眨眼飘至眼前。 “跟我走!” 昏暗里他摸到她的手,虫儿条件反射躲避开来。 他的手上沾染了独孤斩月的鲜血,比炉壁上的炽热更加灼烧虫儿的心脏。 “听话,过来!” 白璃魄见虫儿居然躲避他,似乎微微愠恼,极快点击她的几处穴位,不管不顾横空抱起,朝炉壁闪去。 “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试图冲破穴道,出去再说。” 白璃魄冷冷叮嘱,随手朝丹炉内抛进一颗浑圆精透的红色珠玉,眨眼再跃出炉壁上的一道暗门。 原来此炼丹炉竟是内外双层结构,中间有一处暗道可以直通炉膛内侧。 白璃魄不言不语,只顾抱着虫儿从隐藏的滑道,敏捷溜至炼丹炉的底端,再奔至源源不断朝丹炉输送阴阳双火的通风口,藏进工匠们来来往往的运输车内。 几经辗转。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那鼎庞然巨大的炼丹炉。 虫儿藏在运输车内,回首顶天的炉峰,滚滚血红色的浓烟直冲云霄,或许将她烧化也是这般颜色。 白璃魄与虫儿并肩齐躺入另一辆鸟兽车的夹层中。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和她继续挤在一起,可他偏偏挤进来,还恬不知耻地搂虫儿入怀,仿佛昨夜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虫儿动不了,往死里瞪他,他察觉后突然怜意横生,用润白的手遮住她的眼睛,嘴巴靠拢在耳旁求道“莫要再瞪我了,此刻被你瞪着,我又快要自责的发疯了。” 他不知,她才是要疯的那个,尤其虫儿心里恨不能捅他几刀泄恨。 安全离开无极宫,虫儿越想越诡异,越想越生气,努力运气冲击封封的穴道,却图劲无果。 白璃魄将她挪至暗自购入的私宅,唤来一位大夫替她瞧伤,而他自己再重新回到无极宫,去应付雀无极。 至夜,他回来后,大夫告状说虫儿完全不配合治疗,嘴里用的药一口都灌不进去。 正文 第273章 我喂你吃药 白璃魄淡然唤走大夫,手执药碗坐至床边,嘴角虽是噙着安稳的笑意,眼睛里却溢满难以觉察的纠结。 “可能你觉得我在害你,首先白某觉得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第一雀无极要我出主意惩罚你时,正是她要考验白某的诚心,索性恰恰闻见那樱某人身上的香味遥遥飘来,知道他会护你,也便信口胡说了。” “其二,胁迫独孤斩月只是随机应变想出的办法,姑娘大义凛然地要和雀无极同归于尽,吓得白某只好出此办法,若有得罪,你可要海涵着些。” “这其三嘛……” 白璃魄意味深长笑道“独孤斩月那小子这些年,抢走我那麽多生意,白某早想削他了,呵呵……” 虫儿被他的无耻澜言气得七窍生烟,怎麽会有这么巧舌如簧的混蛋? 白璃魄看虫儿瞪他,忍不住再朝里侧挪坐过来,眼睛里的琥珀沉淀着凝重的端详,情不自禁拿手轻触虫儿脸侧的伤口。 喃喃自语道“早叫你安分一点,总是不听话……” 说完舀起一勺药汁,缓慢置在唇边微试了温度,再递于虫儿唇边哄道“乖乖养好自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虫儿闭起眼睛拒绝他的伪善,他像个孙悟空似的百般变化,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变成什么面目。 她心里竟有些怕他。 半天听不见动静,突然衣衫沙沙作响,感觉有什么靠近过来,虫儿偷看一眼时,白璃魄将自己的身子平揽入怀,嘴巴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流氓!禽兽! 虫儿抵死不叫他的诡计得逞。 他的唇里含着苦涩的药汁,随着唇瓣的挑拨,舌尖的蠕.动,一丁一点滴入虫儿的口内,如同花间的蜜汁被蝴蝶细细汲取,慢慢深入浅出,浸润着虫儿紧闭的牙关。 滴水穿石。 他也不着急,耐着持久的恒心,直将所有的药汁用舌尖润入虫儿的口内。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不知疲累。 无数道细弱如雨的苦涩,在他巧妙而又持久的舔润里,悉数被迫喝完。 虫儿已经将怨毒的怒火埋入经络,冲撞各个封死的穴道,待他再来喂最后一口的时候,一巴掌骤然抽向他的脸庞。 白璃魄没见出手,她准备抽死他的手,反被牢牢捉住。 “你个王八……唔……” 他将虫儿好不容易张开的嘴再次堵住,倾力送入。 最后一口药喝的急切,灌得虫儿咳呛不止,脸都憋成肝红色。 “姑娘还是最后这口药喝得痛快。” 白璃魄看似风轻云淡,被他捏住双手,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咳咳咳……你……咳咳咳……你找死……” 剧烈地咳嗽,让虫儿连气也喘不上,嘴里满满的苦涩中,隐隐透漏他的唇齿芳香,仿佛他的舌尖还未离去。 “白某记得,那夜姑娘也是使用相同的方法,叫白某喝了不少血水。” 他微微一拨,虫儿整个人却仿若被飓风席卷,趴在床上。 “你……咳咳咳……你做什么……”才发现他的力量不容小觑,想捏死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此时此刻,她就如同案板上的鲈鱼,由他肆意宰杀,而自己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不要乱动,你的背上渗血了……” 只说完,他的双手伸到虫儿前端衣襟内,转手一撑居然将里外两层衣衫齐齐崩开,送力轻扯,将所有衣服扒至腰际,上身一片光明。 衣服的脱拉,扯痛背上的血痂,连带着脸皮一起被赤果果地扒光了。 “你……”没想到他竟下流到如此地步。 “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反转过来,好好欣赏前面的峰光。”他冷冷清清地话音从背后散开。 虫儿听了竟被摄住,不敢妄动。 “这还是女人曼妙的身体吗?” 白璃魄啧啧感慨背上的疤痕,“可能会痛,要不要咬住什么东西?” 虫儿猝不及防伸手拉过他的左手,一口咬在上面。 他低哼一声道“你若疼就使劲咬,我没有关系。” 说完半趴在身侧,开始悉心清理背后的鞭伤。 他开始不再说话,先用棉布沾湿药液,轻而柔缓地拭净背脊的血污,再将不知何时准备的药膏抹入伤口内,最后…… 虫儿将背上的撕心裂肺,成功转移在他手背上,自己有多痛苦,就咬他多狠,直把他的手咬烂出血,才一口吐开。 恶心死了,深怕他的脏血喝进腹内,故意呸呸吐了几口,结果发现他竟停在身后,一直没有再动。 “你看什么?”虫儿警觉道。 “看你啊!”他理所当然回答道。 “看你个头,快滚蛋!”说着伸手要推开他,结果被他紧紧摸在胸口,抽也抽不回来。 “不要眷恋独孤斩月了,和我在一起吧。” 白璃魄沉默许久,开口便是惊天地,泣鬼神。 “说什么?你做死!!”虫儿不敢挪动身体,只好把愤懑发泄到语气里。 他自以为是个什么东西? 白璃魄或是尴尬,又或是意有所想,背后沉寂得有些恐怖,虫儿心惊肉跳窃望一眼,他竟笑意如常道“你这伤口反复撕裂几次,这回切记不要生气,再扯动敷好的裂口可就不容乐观了。” 言闭,替虫儿遮好身子,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伤害到他了吗?可他看起来却又不似气恼。 生气才好呢! 虫儿心里突然高兴非常,盘思着若不是自己受了内外混合伤,早放火出来灼光他的二皮脸。 忍住痛苦浅睡了半个时辰,梦里的独孤斩月如水底浮影时现时溺,肩上的股股红溪,连梦境内外都染做荒凉斑驳的血图。 斩月……斩月……斩月!!! 她的心就要被扯碎了…… 虫儿蓦地睁开眼睛,月亮恰逢乌云遮蔽,屋子里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 喝了些草药,似乎身上的痛疾减缓些。 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虫儿摸起身上的薄被,将被面撕作一条条的宽布,咬紧牙关自胸口缠绕至背部,简易包扎结实。 套上外衫,起身摸索到门口,微拉一把门沿,竟然没有锁死。 看来白璃魄并不是囚禁她的意思。 正文 第274章 跟你走 “吱……” 虫儿偷偷摸摸地拉开门,偷偷摸摸地在走廊里蹒跚前行,偷偷摸摸…… 一坨软肉躺在脚底,黑黢黢得根本没引起她的注意,直接把虫儿绊个狗吃屎,直挺挺地砸到软.肉上,伤口绷得紧扯,似乎又增裂了新创口。 “哎呀!”虫儿和软.肉异口同声痛道。 糟糕!! 虫儿赶快捂住嘴巴,趁黑朝反方向倒爬,那软.肉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只粗手精准无误地扣死虫儿的小腿,一手弹出一线细火。 火如游龙,瞬间照明整条走廊。 顶着满头发辫的硕大头颅,在灯火通明之际,猛然飘入虫儿眼帘,密密麻麻的小辫子如同千万根触须软软摆动,仿佛下一秒就该将虫儿吞如辫丛深处。 没有脸,没有脸!! 只有辫子,只有辫子!! 那堆辫子的主人紧紧捉住虫儿的腿,几乎捏碎她的腿骨。 “滚开!滚开!滚开!!” 虫儿咆哮如雷,一条腿拼命连踢带蹬,如同迫不及待地甩开粘在身上的脏东西。 那人如同人肉沙包,任打任捶毫不在乎。 “雪姑娘,雪姑娘,你误会了!”辫子堆里钻出无奈地声音。 辫子居然在说话?! “滚开!滚开!滚开!!”再接再厉,继续拿脚踹他。 “虫姑娘,虫姑娘,有话好好说!” 虫儿雨点般的脚步几乎将他踹飞,那堆辫子的主人似乎全无气馁,依然捉住虫儿的腿,任她踢打。 “滚开!滚开!滚开!!” 虫儿疯了。 “独孤斩月个混蛋小子……” 被虫儿踹了许久,那人终于受不了了,微叹口气道。 “斩月?什么斩月?斩月在哪里?”一把揪住那堆恶心的辫子,虫儿可算停止继续攻击他。 “呃……”辫子男煞是郁闷道,“雪姑娘不认识洒家了吗?” “你不是叫石皮?”他满头密密麻麻的辫子捉在手里果然触感黏腻,好恶心。 “哈哈哈哈,洒家是四破呀!” 男子豪爽笑道,将手指拨入辫丛两边分挑,密密麻麻的辫山辫海里,露出四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眼前的景象,好比他的头被辫子吃在嘴里似的,更加恐怖。 四破,四破……石皮? 竟然是他? “呃……大师你还是把辫子放下来顺眼点。” 四破“……” “对了!” 虫儿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大惊失色道“大师,你既然是四破,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还有你怎麽和白璃魄混在一起,白璃魄既然认识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那混蛋现在去哪里了?你为什么又躺在这里?谁给你搞的如此恶心发型?还有……”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简直是匪夷所思。 四破再拨开辫子,嘿嘿干笑道“姑娘该让洒家回答哪个问题呢?” 虫儿才觉察自己有些失礼,呵呵回笑道“不好意思啊,大师这副尊容有些刺激到我了,哈哈哈哈……” 伸手将四破的领口拍拍干净。 四破无所谓笑道“无妨无妨,那日行风婚宴后,雪姑娘不知所踪,依照种种迹象证明,你应该被挟持到朱雀凤族的地界。” “于是我们派出眼线各处搜索,果真查出你被带入丞相府,为救姑娘,我们商定分头行动,而独孤斩月那混球……” 四破潇洒甩甩辫子,继续道“咳咳……独孤公子非要洒家扮作这副死样,而且强制洒家凡事不能冲动,也不能多说一句话,为了保证姑娘的安全,洒家就化身为白璃魄的随从石皮。” “不管怎样,姑娘如今暂时脱险,白璃魄交待早早洒家在此躺下,等候姑娘趁夜潜逃时再将真像告知,现在话不多说,咱们即刻启程离开嘲歌城吧!” 语毕,拖着虫儿要走。 虫儿敏捷避开他的手,退后几步道“大师准备带我去哪里?” “白公子早有安排,姑娘随我走了便是。” “不行,独孤斩月如今还在无极宫困着,如果不能眼睁睁看他平安出来,打死我也不会离开嘲歌城半步。” “姑娘且放心,白璃魄自会救出独孤公子的,这点姑娘可以放心。” 四破再来捉她,虫儿点起碎步转离他的大手,尽量避开些距离道“大师虽是好意,可是我却觉得你前言不搭后语,既然大师与独孤斩月前来救我,为什么又听命于白璃魄的安排。” “再说那姓白的性格善变行事狠辣,大师相信他会去救独孤斩月,虫儿可不敢轻信,所以,我要去亲自监督他才行。” “不行,不行!”四破连连摇头道“好不容易借用双层丹炉将你救出来,如今你就远离白璃魄,远离独孤斩月,好好跟洒家离开此地。” “如果姑娘总是这般一意孤行,非但会坏了他们的计划,有可能还要将自己再搭进去。” “搭进去?搭进去什么?是我这不值钱的烂命一条吗?” 虫儿鄙笑道“如果大师今天非要阻拦虫儿,那不若现在将虫儿就地了结,也便断绝虫儿对独孤斩月的一片痴心。” “否则,就告诉虫儿,白璃魄现在在哪?” 直勾勾地狠视着四破,他的脸遮掩在发辫深处看不清楚,四破愣住半刻喃喃自语道“你这认死理的个性,怎麽和素素一模一样。” “好吧!你就跟我去找一趟白璃魄,如果他还没有走的话。” 四破开始朝前走去。 “他要去哪里?”虫儿问。 “偷东西。”四破开始加快脚步。 气喘吁吁奔至府外,白璃魄一行人估计已经离开,四破要虫儿返回。 断然拒绝他的好言,虫儿再朝浮界边沿走去,白璃魄要做掩人耳目的勾当,自然会选择孤立边缘的地界,果不其然他购的宅第隐秘在最为边界的位置,朝深处寻觅,浮浮浅浅传出些嘈杂的声响。 一队十来个劲装汉子整装待发,白璃魄换了通体玄黑色的夜行服,淡色金发绑做细辫,全部束在脑后,形意蕴藉。 虫儿偷看四破一眼,他满头乱辫七零八落,好不风魔。 颜值高了,果然不同凡响。 “咳咳咳……”虫儿故意清咳几声。 那十来个汉子均是手扶腰刀,眼神机警地投射向虫儿。 正文 第275章 脱衣 “理她干什么,走吧!”白璃魄抖开黑色的羽翅,背跃式朝浮界下纵身一跳,掠影振翅,潇洒化作黑夜里的电光。 十几位汉子果然服从命令,一一随之跃去,再见人影时已经纷纷绽开羽翅,紧追其后。 雁字归去,离影潇潇。 他竟敢无视姑奶奶的存在? 管他三七二十一,虫儿赤手空拳追跳下浮界,直朝他悠悠荡荡离去的方向坠落。 “雪姑娘,你疯啦!” 四破的惊吼,被灌入耳膜的强风越吹越淡,眼底的几道黑影眨眼便没有了踪影。 转瞬,虫儿已像坠入河流的石块,沉沉入底。 黑羽似乎听见四破的狮子怒吼急旋返回,黑风及身时一只大手横空出世,将虫儿稳稳半空拦截,直揪进怀里去。 “你真是活够了!”白璃魄忙乱中背起羽翅,凌空把虫儿横抱入怀。 “啪!”不由分说先给他一记耳光。 白璃魄不再说话,眼睛里最先是微怔的浮色,转而漫漫透入眼底深处,同时漾溢出月光的清明与墨羽的幽沉。 “只要你解气就好。” 白璃魄淡然冷道,脸上的五指山连绵起伏。 “我是要解气,因为你们欺骗了我。” 也不怕他一恼之下将自己从怀里抛下去,虫儿心口陡然泛起的痛楚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忧伤。 “你分明早和独孤斩月串通一气,却还演得一出好戏,叫我难过得要死。” 想起他刺破独孤斩月那两刀,或是做戏的成分,虫儿顿时觉得自己被人当傻子似的给骗了。 “哦?何以见得?就因为你看见石皮的真面目?”白璃魄依然狡辩道。 “其实是你暴露了自己,你说闻见樱祭夜的衣香才口不择言,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和我的关系非同寻常,你怎麽知道他一定会护我周全,肯定是有人透漏给你的。” “你见了我就要找赤焰火莲,可是浮界那夜让你喝足我的血水,而你的刀伤康复后,却对我的血有问题这件事只字未提,肯定是有人事后知会你。” “浮界下,你屡次假意说与我合作,其实不过是安抚我要乖乖傻等救助的手段,肯定也是有人与你协商好的。” “这些种种迹象,包括你利用丹炉救出我来,都证明其实你和独孤斩月早是认识,而且你们私底下或许还做了某种鲜为人知的交易。” “告诉我,你们真的是来救我的吗?还是当我只是一个顺路解救的阿猫阿狗?” 只为最后一个猜想,虫儿好像更加难过了。 “原来你也不是笨蛋。” 白璃魄思虑片刻,边飞边道“总之救你是真,盗宝也是真,独孤斩月想用自己换你出来是真,我想用朱雀凤族的异宝救他也是真。” “现在你可听清楚了,乖乖回到四破那里,跟他先离开嘲歌城,待七七四十九天大限一到,雀无极发现自己上了当,到时候谁也逃脱不掉的。” 白璃魄无形中将虫儿搂紧,指头的劲力却又控制的恰到好处,显然不想叫她察觉。 “不行,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盗宝,否则你现在就摔死我。”虫儿多少有些威胁他。 “说实话,独孤斩月就那么……”白璃魄分外不齿道。 “对!独孤斩月就那么好……因为我爱他!”分明是在另一个人的怀里,依然恬不知耻得说出来。 “我知道他心里容不得我,我也不在乎他跑到嘲歌城的真正目的,我爱他这是事实,这份感情就刻在骨头里,流在血液里,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强迫自己改变。” 白璃魄听后浑身微颤。 “爱有时候太执着也不好,容易两败俱伤。” 他没来由得叹了口气,再道“好吧,把你带在身边或许更加安全些,但是我去偷的东西非同一般,所以你必须要听我的指挥,否则,独孤斩月可就……” “我明白……” 虫儿当然明白独孤斩月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她当然也明白要偷的东西肯定举世罕见。 否则连她这赤焰火莲都主动排在第二,此宝绝对物超所值。 白璃魄调整飞向,所有人朝绝心所在的一棵树浮界滑去。 此浮界即在无极宫的上方,通天丹炉里浓重的绯色烟潮如波似浪,轰轰烈烈地升腾半空,将整个无极宫的上方笼罩得雾霾重重,根本看不分明。 虫儿才发现白璃魄真是会做买卖的好人才,既顺道救了自己,又污染了无极宫的环境,最重要的是干坏事还能掩人耳目。 虽然可以趁烟打劫,但是为保周全,所有人依然停趴在浮界下沿的巉崖耸壁间,这些人物各个好手,像壁虎似的紧紧悬爬在笔陡的崖缝里。 白璃魄将虫儿兜在身前,手腕脚腕设置的倒刺深深钩挂住石罅,虫儿有些害怕,将他的腰身用双腿勾住,胳膊也紧握他的肩臂,骑在他的腹上。 他微.喘道“姑娘可不可以暂时自己扒在石壁间。” 虫儿看他脸色透润着红赤,气息粗重似乎承受不住她的压力,尚算解气道“不好,而且万一你歹毒,将我撂在这里怎么办?” 另几处汉子偷偷哧笑。 白璃魄无奈道“姑娘误会,你若不下来,白某如何先去解决树旁的那个家伙?” “你要杀死绝心?绝对不行。”虫儿趾高气扬道。 万一他冒里冒失激发绝心的记忆,莫说盗宝,所有的人均会被杀戮干净。 “为什么不行?他是你的新欢?”白璃魄的字词间突然酸腻起来。 “他与雀漓潇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可以杀他。”而且他虽讨厌我,却又救我两次,与情与理都不能害他性命。 “原来是为了旧爱……”他喃喃更酸道。 虫儿忽然狠狠看他,直看得他忍不住颤抖道“那姑娘还是要下来,白某不行了……” 若有所思打量他渐冒冷汗的容颜。 “你把衣服脱了。”虫儿无视他的困乏,严肃要求道。 “你想干什么……” “你把衣服脱了,我才能脱衣服。” “你……” 旁边静听半晌的汉子开始嘻嘻哈哈闹笑个不停。 白璃魄忍无可忍道“你要不要总这么开放。” 正文 第276章 相信我 虫儿冷冷扫一眼那些闹笑的壮汉,毫无表情道“你把衣服脱给我穿,我才能将身上外衣脱下,这件锦文绣衫朝服是雀漓潇的衣服,上面染遍了血迹。” “只要你手下那些傻笑的笨蛋,将血衣以快箭射在树梢,绝心看见定以为是雀漓潇出事,自会主动到无极宫寻人。” 最重要是,雀漓潇被自己以针刺激昏睡穴,若果不是此刻在密室里昏昏沉沉,恐怕也会被雀无极当作包庇自己的同党圈禁起来。 绝心此去可以顺理成章地解救他,如果到时雀漓潇知道自己被填入炼丹炉,绝心也会拦住他。 雀漓潇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可以再与雀无极之间起任何冲突。 虫儿怕是无法再守护他,但也不可再陷害他与不孝之地。 “原来你有脑子。”白璃魄好死不死地表扬道。 “原来你不要脸。”虫儿还他一礼。 他不怒反施令道“你们且都躲开吧,我们要宽衣了。”只说笑间,在虫儿眼底露出冷若清兰的笑意,煞是心驰神往。 依虫儿之计,绝心须臾果真驾驭柷鸫离开,虚虚实实的绯色烟岚里,他的身影一霎消匿,不似曾经的沉稳持重,看起来真是火烧屁股。 忙趁烟雾,白璃魄领人围至树周,初见此树挺拔天地的姿势,已然叹为观止,如今笼罩在时浓时淡的烟霭中,更显顶天立地的壮观。 该是砍倒此树吗? 白璃魄独叫虫儿退在安全处,其余十几人尾随他飞身而上,他跃得极快,堪称凌波微步,登烟踏虚,转瞬即逝在树影深处。 不知他们干了什么,亦或是触动什么机关,那棵巨树的粗干陡然朝土壤里扎压下来,如同界土中滋生了生命,一点一滴慢慢吞噬了树体。 结界上慢摇而升的烟霭忽然改变了方向,仿佛被另一个正在开启的空间所吸引,慢慢地……缓缓地…… 呼呼呼……呼呼呼!!! 骤然疾如平地流摆的扶摇,滚滚翻腾着猎猎的轰响,朝浮界侧一处无形的洞穴涌去。 再一刹那,那无形的洞穴渐渐开扩作庞然黑洞,将通天丹炉中冉冉喷薄的烟潮悉数卷入腹内。 周遭的杂尘也开始随之倾倒,一些腐叶败枝,残土污泥均纷纷伴随着烟波,汹涌卷入其间。 虫儿竭力稳定下盘,保持自己不被吸纳中去。 “害怕吗?” 人影和声而降,白璃魄肆意踩着树梢,将最后一截巨树踏入地底,淡金色长辫在流风中摇曳,贴身的里衣被风力扯开领子,露出前身坚实的肌肉,这些形状完美的肌髓凹凸饱满,显然刚刚使用过蛮劲,才使得肌肉看起来充满张力。 “不若你可怕。”虫儿实话实说。 其实他再不出现,她就该被渐渐凶猛的吸力扯入无底黑洞了。 白璃魄跳下树梢,其余的汉子亦从四面八方的枝丛里钻出来,待他们脱离个干净,攀天巨树居然又开始反弹,慢慢恢复原位。 看来这棵树其实是某个隐形空间的开关。 “欢迎你来到无形之塔的界口,有没有兴趣一起进去看看。”白璃魄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 “少废话,再不进去风穴就关上了!!” 可虫儿依旧伸出自己的手,牢牢握住他的,白璃魄的手心寒凉却令人无比心安。 仿佛只要被他握紧,就连生命也可一同交付似的。 他真把虫儿的手握得极紧,抽力回揽,将虫儿安稳拥入怀底,单手高执的羽翅随风舞动,齐齐照准黑黢的风穴纵身跃下。 “跟我来就要相信我,知道吗?”猎猎风波中,他有意无意在虫儿耳畔低语道。 虫儿的心底冥冥之中,居然充满力量。 无形之塔是嘲歌城下的隐形空间,寻常人在嘲歌城下来来往往,根本发现不到。 待正真步入其间,才发现塔内庞巨,敞阔明亮,雕梁画栋,镌绘五彩,包罗万象,溟函天宇,层层密连,步步升登。 最妙是此塔塔身倒悬,所有景致均为倒像,所有人进去时亦是脚立天,头顶地,虽然行走坐座与常无异,但毕竟是乾坤颠倒,所以刚刚入塔极难适应,头晕目眩煞是反胃。 虫儿的背伤容不得折磨,再加上缺乏锻炼功法肤浅,感觉整个状态都不甚乐观。 白璃魄命她守在塔底,无需深探究竟。 虫儿可不愿他心里嘲笑自己,一意孤行地跟在他身后,先步入第一层。 他看虫儿难受估计怕耽误行程,主动背她出发。 虫儿软软趴靠在他脊背上,低问道“小白,话说你怎么断定无形之塔的秘密入口在这里,而不是烿兆地宫。” 他淡笑道“你心爱的那位,不就是在烿兆地宫被雀无极捉住的吗?” 哦……独孤斩月自投罗网原来是这个目的。 虫儿好喜欢他说“你心爱的那位”这六个字,跟着偷笑了半天。 “话说,我怎么成小白了?”他突然意外道。 虫儿没理睬他,支着头欣赏塔壁间的浮绘,堪称栩栩妙笔。 白璃魄叫其他人先走,缓缓将虫儿放下后,再用手细摸了她的额头,嘴里柔软道“是不是伤口绷裂了?” 说着伸手来掀后背的黑衫。 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吓虫儿一跳,急忙高扬起右手低叫道“你敢!小心抽你!!” 白璃魄仿若没有听见,一把掀开虫儿后背的衣服,定睛细看道“真是渗血了,不行,你用锦被的薄面来包扎伤口会感染的,现在先换下来,我重新给你包扎。” 虫儿听了一头冷汗道“你看这墙体里镶嵌夜光明珠,照得塔内灯火通明,我把这层布子卸开,你不是全看见了?” 白璃魄不管不顾地脱下自己的里衫,露出健壮的上身,边撕边沉冷道“你现在赶紧看我的,就不算吃亏。” 虫儿“呃……” 推三阻四,依然拆去身上被血浸湿的绷带,白璃魄在长裤的夹层里装着上佳的止血药,用新制的绷带,替虫儿悉心缠裹扎实。 虫儿背后隐忍许久的撕痛,渐渐和缓许多。 正考虑要不要谢他,一个大汉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朝白璃魄禀告道“主人,遇到麻烦了。” 看他气色泛着灼眉的焦躁,估计前困难不小。 正文 第277章 齿阵 白璃魄皱眉道“才第一层就遇见麻烦,看来这次通过无形之塔找寻秘宝,往返起码至少要耗时二十几日。 ” “走吧……”他支唤大汉先行一步,突然拉稳虫儿的手道“你可要跟紧我,寸步不离。” 大汉的神情也叫虫儿心忧,情不自禁同握紧白璃魄的大手,寻求心灵上的安稳。 赶至出事的第一层塔楼,眼前的场景果真望之惊心,塔室内林林密布着数以万计的兽齿,森然透着幽蓝的寒光。 两个大汉被密集的巨齿咬合在齿缝间,数颗尖利的锋牙穿透他们的躯体。 其中一个连脑浆亦被咬溅出窍,流出白腻腻的浆汁,而另一个气息奄奄,五脏六腑被戳戮成穴,血浆喷溅满恐怖的兽齿,红白相间,淋漓作河。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白璃魄的语调含着冷冷地苛责,守着门口的十几位汉子颜面上均是狼狈。 “本来风平浪静,早有几个弟兄安全走过去了,结果偏他俩才刚走到中间地带……” 禀报的男子身高八尺,亦难掩失去同伴的悲痛。 虫儿踱过去想看个究竟,白璃魄从容将她拉进怀里,一手遮住她的眼睛。 淡然分析道“细观这层塔身构造精巧,一定是他们无意间触动某种机关,此刻观察这上下齿缝衔接无隙,如果不能找到机关的规律,只得冒死从无数的兽齿间爬过去。” “可是一来找寻机关耗费时间,而且极有可能安装在对面,二来穿越齿林的空当亦会随机触动新的机关,三来这密密麻麻的兽齿间隙狭窄,恐怕……” “我来钻。”拨开他的手,虫儿自告奋勇道。 “不行!” 白璃魄野蛮将她拉回怀里,眉宇微锁道“有这么多功夫高强的男人,关你什么事,乖乖等着。” 虫儿呵呵笑道“你们是武艺高超,可惜你们有我瘦吗?各个跟肥牛似的。” “不要和我争,争来争去耗费时间,就会让独孤斩月多受份苦,我可舍不得他在地牢里煎熬。” 说着,虫儿将袖子高挽起准备钻进齿林中。 白璃魄突然再拉住她,嘴里铿锵有力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许反驳我,听话!” 好吧。 虫儿脱去鞋袜,跟在白璃魄身后,谨慎钻入兽齿密林,层峦叠嶂的利齿极尽闭合姿态,眼帘里载满白森森的阴影,仅留露出一缝罅隙空间,任人穿梭。 白璃魄手脚轻灵,攀爬齿隙游刃有余,可惜虫儿的技术便是粗拙些,整个人弯作紧绷的弓箭,小心翼翼自一颗颗兽齿间攀爬。 这些牙齿看似粗糙,实则涂抹了滑腻的油脂似的,手脚并用慎之又慎,谨防一个不当心自齿顶滑脱,血溅当场。 “虫儿,慢一点……” 白璃魄如同机警的猴子,左右双手各抓一处齿尖,两脚如同带钩的倒刺稳稳踩实。 可是他毕竟是男子体魄,精壮健硕,遇及尤为狭窄的地方更是局促,此刻头顶密布的凌乱齿峰令他直不起头来,只得侧首观虫儿。 巨齿巉立,细齿丛集,才窜过百十颗巨齿,虫儿的手心早已沁出阴寒的虚汗,攀在滑腻腻的齿壁上仿若溜冰,不可长久置于一处。 “小白,你轻功了得,先往前走些吧。” 虫儿四肢俱提力绷张,收缩的背脊将旧伤硬生生再度崩开,两条胳膊随着逐渐剧烈的痛楚卸去了力量,一只要伸出的手没有拿稳,整个人倏然朝下栽去。 呃……腹底就是根根细齿,死定了!! 坠落的刹那间,白璃魄冷静伸出自己同侧的腿,拼死蹬托住虫儿下沉的躯体。 呼……好险!她的心脏都快甩出肺腑了。 “谢谢……”凭借他的腿力,再重新爬回兽齿的上端。 “虫儿,你过来……” 听他话音微颤,虫儿扶稳后才看他,赫然发现他的肩侧被上峰一排细齿深深戳破,滚出数道细红,自肩膀流汇下来,染红了修白的五指。 他为了救她…… “虫儿,你来。” 他又催她,完全顾不得肩头的创口。 虫儿艰难爬到他侧,他淡然道“你的伤口不能再绷开了,现在爬到我的身上来,我背你过去。” 只说着伏下身子,要虫儿爬上去。 “不行……” 他肩头翻涌的细微血珠,叫虫儿冥冥之中有些神伤,“我太沉了,再说这齿齿对接的缝隙太窄,容不得两个人一起过去。” “无妨,你看那被兽齿咬戮的两具尸身正好顶开些许空隙,我背你从那里穿过,剩下的不多距离你再自己过去。” 他看虫儿犹豫不决,补道“白某不会把你撂下去的,且放心。” 虫儿翻他三个白眼,多说无意,只得听从他的安排,暂时横趴在他的脊背上。 白璃魄攀齿的动作明显和缓下来,每过一处狭小的空间绝对是极尽谨慎,上方茂密的大小齿尖都是擦身而过,分毫刺不到半点皮毛。 也是奇了,如此嶙峋如窟的地方,她自己爬的过程中都时不时会被齿尖锐刺,怎么爬在白璃魄背上后却碰触不到任何锋利呢? 他的气息持稳如钟,沉甸甸得连一呼一吸里都吞吐着潮润的湿气,绵冷的细汗伴随着肌肉的张驰,渐渐湿透虫儿的胸口,糅合了她紧张的汗.液,将密切无间的贴合处黏作一团。 感觉他的肩膀因肢体弓张,牵引出新的血珠,虫儿用袖口替他偷偷拭尽。 他似乎感应到了,嘴里低言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比独孤斩月好?” 虫儿照准他的肩伤掐了一把,他夸张道“不要随便打扰我,万一掉下去,咱俩可是同归于尽。” 虫儿努努嘴,对他那微乎其微的感激一扫而空。 曲曲折折,总算攀过一半路程,那两具尸体越来越近,白璃魄叫她闭好眼睛,而他挺直身姿,要从两具烂尸间穿过。 虫儿倒是不怕见血肉模糊的场景,只是这两具尸体实在阴森可怖,瀑淋的浆液早变作凝固的酱红色,肉腥里透着作呕的气味。 白璃魄划过尸身间时,突然抚摸一把虫儿的臀.部。 正文 第278章 咬死了 虫儿恼羞成怒再掐他的肩伤,啧啧鄙夷道“没想到你如此下.流!” 他莫名其妙地定下姿势,反问道“主要是哪里下.流?” “你的手,你的手摸哪里呢!”气急败坏要骂他,结果发现他的双手老老实实锁死在前端。 那么……是谁摸了自己呢? 虫儿幽幽用眼睛瞥一眼后脊,果然,其中一具尸身的半截胳膊搭在她的屁.股上。 呃……呃……诈尸…… “诈尸……”虫儿的汗毛悚然倒立。 “不是……”白璃魄似乎也有所觉悟,突然狰呼道“抱紧我……!!!” 刚勒紧他的脖子,整片塔层开始剧烈摇晃,上下齿林缓有张开之势。 顿然,寒光暴虐,天地轰动。 “不是机关,这些兽齿是活的!!”虫儿亦反应明白。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两人一同坠入底面。 “噗通!” “噗通!” 兽齿渐从塔壁抽.离去后,两具烂尸最先坠在底面。 白璃魄足底端风,化虚作实,在缓退的牙齿里再奔前数丈,急掠胜燕。 “这塔里有妖。”白璃魄边驰边解道。 “这么大的妖?” 看来此妖是故意耗费他们的气力。 山摇地动的感觉并未消匿,它引他们进来,必然是要吃掉。 呃……那它接下来必然要…… 已经收敛的巨齿瞬间再度出没,眨眼便要将白璃魄与虫儿咬死在其间。 极快,极猛,带着绞杀一切入侵者的怨毒,劈头盖脸的煞气从四面八方蓬勃涌来。 “小白!小白!!小白!!!” 白璃魄上蹿下跳,流畅的湍步化作腾云驾雾,虫儿爬在的背脊上,感觉眼里密密麻麻都是狰狞闭合的牙齿。 放眼第一层塔楼的出口即在咫尺。 “别怕!你先走!” 白璃魄捉住虫儿的蛮腰,把她火速挪在身前,双臂汇集的巨大力量将她先推甩出去。 虫儿根本来不及反驳,已经脱离陷阱,被重重摔倒在出口处。 白璃魄耗尽力气,只追逃数步便被合拢的牙齿紧紧咬在天罗地网中央。 他逃不出来了。 “小白!!!” 眼睁睁看见他朝自己淡笑一下,转眼被无情的巨妖吞如口内,辗转咀嚼。 “咔嚓!咔嚓!咔嚓!” 锋戟般的利齿不断地开合闭拢,开合闭拢,空白的缝隙里连尸体的血肉也看不分明。 他明明可以逃出来,如果他抛弃她的话。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里已经乱作缠绕的蓬麻,把虫儿的每一缕灵魂都牢牢纠缠,她好像喘不上气似的,眼睛里有水润的东西在打转。 “小白?”虫儿怯怯唤了一声。 那排排齿缝间只砸击出喧嚣的咀嚼声,连切碎一片肉的声音亦听不清明。 他死了?! 如同滚滚东逝的流水一般,悄然从眼皮底下转瞬即逝了? 突然…… 似乎有兽齿被巨力崩断的声音,眼前纷纷攘攘坠落些许断齿残渣。 “嗷……!!!” 莫须有的兽吼声突然在整座无形之塔内爆炸,藏匿起来的巨妖爆发出声嘶力竭的低吼,道道声浪翻卷起排山倒海的力量,自齿牙间勃然迸发。 依稀里,兽齿间爆出一个光球,亮如炽昼。 “啊…………” 虫儿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音波振荡开来,撞击在坚固的塔壁上,强烈而喧虺的声音将人的每一寸肌肉撑至极限,撕裂的剧痛连五脏六腑亦要扯开。 她的耳朵,她的皮肤,她的内脏,都要在毁天灭地的咆哮里炸得粉碎。 “小白……” 她心里怎么会偷喊他的名字? …… “莫怕,我在……”一个矫健的身影随声扑来,双手紧紧捂住虫儿脆弱的耳朵,连同她那不堪一击的身心,一同裹进扎实的胸膛里。 他的胸前,划烂道道血痕,织若残网,细腻的血珠滚湿虫儿领口的衣衫,浓烈的欣喜充斥满胸膺各处角落。 他没死!!! 虫儿含泪看向他,他也在看她。 此时此刻他淡似清月的眼睛里,全部被虫儿撑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一处空隙。 “莫怕,我在。”他的嘴巴,摆出清晰可辨的字眼。 妖魔的凄厉咆哮,被远远阻隔在一层气结之外,仿若隔着千年的距离。 巨妖吃痛藏匿起来,前后被阻隔的十几条汉子重新汇聚在第二层塔楼的入口,妖怪爆吼时声波巨浪再炸碎三个大汉,死状奇惨,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 白璃魄命令所有人停顿休息,虫儿呆坐在墙角,耳膜里面嗡嗡轰鸣,脑子开始有些麻木。 难道的妖魔的吼声损害了耳膜? “虫儿,你可还好吗?”白璃魄轻慢蹲下,一手紧搂她的肩部,无形中赐予我些许力量。 “虫儿……”他附近耳侧再咛一声。 “嗯?” 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在喧杂声里虚软如山巅的云彩。 “我很好,就是有些累。”才经历莫名巨妖的第一波袭击,竟觉得周身乏力困顿,无形之塔的其余层楼还未及探索,虫儿整个人既晕又眩,而且连听觉亦出现怪状。 “现在该是天亮,你一宿未眠,再加上腹内饥饿,肯定不舒服的。” 白璃魄再命其余的黑衣汉子多作休息,分派四人各方把守,自己才盘坐下来,将虫儿的头拨靠他遒实的腿上。 虫儿真是很不舒服,正好软依他的身体。 白璃魄自随身的绣袋里摸出个精致彩瓶,倒出一颗乌棕色药丸,像哄孩子般搁入她的唇缝,柔和道“吃了这个十日不用吃饭,大补的,快乖乖吃了。” 芬郁的药气自齿缝间吸入,似有珍花瑶草的杂香,虫儿浅嚼几口吞下腹内,自口入腑瞬间芬芳满怀。 白璃魄再贴心递上水壶,甘甜的汁液让人一饮而尽。 服用片刻,那药丸在躯体内竟万千变化,活血化瘀,调气理脉。 非但精神舒爽许多,连饥劳也缓解不少。 “小白,这是给你独备的养元气的药丹吧?怎么可以给我吃呢?” 这丹丸虽然功用奇佳,但是效力似乎甚猛,尝之即刻如一股云火,绵绵流窜四肢百骸,抨击各个穴道。 或许小白功法无穷,才可以消化如此奥妙的仙药,而虫儿吃了则多少难以克化。 “谁吃都一样,更何况是你。” 正文 第279章 魂迷 他不知晓虫儿体内微增的澎湃血涌,以手作梳慢慢理顺她的秀发,五指在头皮间穿梭轻触,连同最后一些无端的焦虑,也被他驱赶出僵麻的脑袋。 这种感觉奇妙的有些美好,暂时让虫儿忽略满身的郁闷。 “痛吗?” 虫儿反以指尖微触他胸前结痂的伤痕,近在咫尺的裂口出奇的蛰眼,总觉得这些深深浅浅的烂痕,钻刻进了眼帘。 “方才敷过药粉,早不痛了……你别管这些,先睡会儿吧。” 语毕,白璃魄轻拍虫儿的肩膀,真把她当个孩子来看待。 他的身上散发着迷人的冷香,几乎是将虫儿催眠,虫儿实在是抵不过他的万般温柔,沉沉昏睡过去。 虫儿从来没有睡得如此安心,仿佛天崩地裂也与自己毫无关系。 睡睡醒醒,昏昏梦梦,白璃魄一直背着她,从第二层下降至第四层。 一路出奇的平安,巨妖仿佛凭空消失,大敞开门扉欢迎所有人的莅临。 直至第五日,虫儿依然不能完全清醒,即使睁开眼睛,也觉得看到的人没有实形,虚离的脱去五体的勾勒,只有模糊的残影在眼前摇晃。 白璃魄愈发不敢再朝下行进,虫儿没有旧伤复发更没有病兆,仿佛被什么妖物摄住了魂魄,只有肉体留在他的身边。 他似乎是搂着自己,似乎是呼唤自己,似乎是急切的,似乎是失魂的,似乎更是懊悔的。 虫儿只看见金色的影子明晃晃地刺眼,他的喜怒哀乐全部融化作流动的烟霭,笼罩在阵雨前的乌云之底。 情况渐糟,虫儿好像更加醒不过来,眼睛闭合与撑开毫无二致,整片脑海空洞无物。 六日夜。 众人皆劳累睡去,白璃魄搂着虫儿一同休憩。 连续多日在耳洞里回荡的嗡嗡声,在塔楼的森郁而沉寂的空间里愈发明显,愈发瘮人。 “嗡嗡嗡嗡嗡嗡……” “雪若……雪若……” “雪……若……” 嘈杂的声音突然清晰可辨,如同针尖贯穿耳膜,虫儿情不自禁打个寒战,腾地坐直身体。 回魂了。 “雪若……雪若……” 原本灌输在耳窝里的细小声音陡然清晰无比,汇聚作醉人的呼唤,深深浅浅地自下一层塔楼,悠然飘来。 其他人都睡得异常沉实。 虫儿麻木站起身子,两条腿完全不停使唤,若同高张着帆的扁舟,追逐波流的走向声音的源头。 “雪若……” 机械地寻觅,不断引导她从第四层步入第五层。 步步虽是高升,其实却是逐渐朝地底深入。 干燥的空气开始被湿寒所取代,第五层里的世界天翻地覆,完全不同于上几层,阴凉的地面自脚心朝体内灌输着寒气,四方的绘图也变种风姿,鲜亮的色彩荡然无存,全部陡转为郁郁的灰暗,明月珠亦散发出诡异的暗光,将眼前的可怖拉入更为幽森的境界。 虫儿仿佛走在冰冷无情的异世界里,如履薄冰。 “雪若……雪若……” 那声音依然钩锁着虫儿飘忽不定的魂魄,将她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是谁?”忍不住问一句。 塔层中央凭白跳跃一团虚像,浮在半空里。 “你是谁?”那虚像反问道。 “你不是叫我雪若吗?”虫儿斗胆靠近它,它的身体非云非雾,如同鬼魅一般游离。 “你是叫雪若吗?”它话里有话。 “你在愚弄我?” 虫儿突然怒不可遏地甩手一拍,将它虚浮的身影拍作散烟,那些几乎飞散的身影眨眼又变作完整的模样,如虫儿所猜,它根本是个鬼魅的存在。 它倒不气恼,嘿嘿笑道“我才逗弄你几句,你便生气,如果你再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岂不是要发疯自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影雾状的人,使虫儿心里陡生恐怖的感觉。 “闲话莫说,你可记得刚进无形塔时,那排锋密无隙的牙齿,告诉你吧,其实确是我主人的牙齿,” “再说详细些,这整座无形塔都乃我主肉遁化形,你们路过第一层的时候,其实已经进入主人的嘴巴,而你们现在不断地深入,其实是主动在往主人的肚子里钻。” “你说什么?我们在巨妖的肚子里?”虫儿简直难以置信。 “可以如此理解。”影雾有些自豪道,“你们愚蠢地以为自己终会走到塔顶,拿到朱雀凤族的异宝,可是当你们刚刚触及塔顶,主人就会悄无声息地颠倒乾坤,将塔顶再翻回上面。”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你们以为对的路线永远是错的,你们会被困在塔里生生世世,直到把食物全部吃完之后,最后坐在原地上吃自己了。” 虫儿的手心积满冷汗。 “这些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这么死在无形塔里的啊……” 影雾森森冷笑道“我将同伴都吃光后,主人把我拖进它的腹腔,用残忍的方式腐蚀我的皮肉,抽离我的血脂,只把我的阴魂凝固成这副模样,替她继续杀人害命。” “我杀戮了无数进入无形塔的人,男男女女,他们都奇惨地死在我的手里,可是杀再多的人也改变不了我的悲惨命运!!”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重新做人!!” 影雾宛如嗜血野兽,声嘶力竭地压抑咆哮道。 “所以这次当主人发怒,我偷偷趁它痛苦地厉吼时,藏入你的耳朵里。” “你想干什么?” “控制你的大脑……” 影蛊缓缓靠近虫儿,若有似无的细指触碰了她的头颅。 虫儿震惊朝后躲避,它的手臂突然变得很长,手指一丝也没离开过她的头。 “主人每次放我出来,都要我控制入侵者的大脑后偷偷暗杀,可我发现你的脑子构造奇妙无比,就和这无形塔一般,分作无数个密闭的记忆体。” “其中有的敞开一缝,有的完全被强力封印,无论是哪一个记忆体,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而我无论控制哪一个,这些极端的苦难都会加诸在我身上。” “我已经够痛苦的,不想再更加痛苦。” “所以考虑再三,我还是现出原形,与你直接做一个交易,既叫你心想事成,也叫我美梦成真。” 听它说的煞有介事,虫儿都不知道在自己脑海里竟有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你想要什么?”虫儿冷问道。 “我想要睡在你旁边的那个男人。” 正文 第280章 我爱你,只说一次 “白璃魄?你要他干什么?”虫儿心里的弦被嘣得拉响。 “这你休管,你只要配合我先拖住他,等我杀死那些碍事的手下,你再引他进入第六层塔楼,我自会罩住他的意识。” “那男人待你极好,我阅人无数,看得出他心里有你,为你送命亦在所不惜。” 影雾的头蓦然贴近,虚无的头颅里空荡无物,煞是恐怖。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去害他,即使会困死在无形塔里,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他!!” 它想害死小白吗?虫儿义愤填膺反驳道,恨不能将这团影雾撕碎。 “你会帮助我的,因为你爱的男人还在外面等你去解救,除非你潜意识里移情别恋,否则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对了,我记得那个男人叫做独孤斩月,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入骨,却舍不得牺牲一个才认识的男人,啧啧啧……水.性杨花的女人。” 影雾透出极端的不齿,深深刺痛虫儿的自尊心。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团虚浮的人像靠得贴近,反而似拔天峰脊压迫得人无处喘息。 “我说过你的脑子里描述的清清楚楚,而且我还看到那独孤斩月并不爱你,总是推却你于万里之外,你可想想,如果你这次救他一命,他得要欠你多大的恩情?” “不行,不行,感情不是施舍,更不是报恩,若果要他为了感恩才施舍我情爱,我宁可不要。” 决然退后几步,那妖怪怎可轻易放虫儿,再接再厉道“你嘴上说不好,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吗?如果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只有近水楼台才先得月啊……” 他一个月字唤得缠缠绵绵,叫虫儿心里的防线抑不住颤抖。 “男人就是要,先贴近,再滋润,后占有……就全是你的了……” 影雾靠近虫儿的耳朵,似有梦魇般的压抑气流送入耳底,道“你给我白璃魄,我给你朱雀凤族的异宝,然后……独孤斩月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最后一句才是诱惑的毒药,叫人欲罢不能,微动的邪念如同得到春雨滋养,和光沐濡,疯了一般地占满整个理智。 虫儿,疯狂地开始心动。 “好,你且说计划。”虫儿朝影雾妥协道。 心事重重返回白璃魄的怀里,头分明枕着他的内臂,眼睛分明对着他拢闭的长眸,鼻尖分明与他吞吐近在咫尺的空气。 心已经沉荡在阴暗的沟壑。 他本不该被自己利用,独孤斩月的命更需要朱雀凤族的异宝来交换。 白璃魄说会解救独孤斩月,可依着他绝情砍削独孤斩月那两刀,自己又有几分能信他。 求人,不如求己。 虫儿翻坐直身子,离开他的怀抱,不带一丝情感避开属于他的一切。 刚要起身…… “虫儿……”白璃魄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身体如反折的弹簧登时收缩,腾得坐直起来。 “虫儿,虫儿……”他交集如焚的凌散视线,终于在看见虫儿后魂归一体,额头密集的细汗在夜明珠的暗光里透亮如珍。 “你可算醒了!”他蛮劲爆发,双臂如同铁链将虫儿锁入怀里,板硬魁梧的细瘦身子抑不住地颤抖。 虫儿被影雾控制着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常常如此,但是今天她醒来后,他的欣喜却已经无法感染自己。 虫儿的潜意识主动与他划分界限。 都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她才会依赖他的。 虫儿卑劣地反思。 他忘情搂虫儿半晌,见虫儿毫无反应,只紧盯他不放,急忙贴手过来抚测她的额头温度。 “虫儿,你怎么在发抖?” 虫儿机械朝后闪去,主动避开他的关心。 其实,她更怕自己好不容易树立的堡垒,会被他的体贴击得粉碎。 在天平左右的权衡间,独孤斩月永远是分量最重的一方。 “哦,对了,你没穿鞋子,是不是脚冷?” 白璃魄换挪了方向,将虫儿冰硬的光脚贴在他的肚皮上,反复拿手揉搓。 “我仔细想过了,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拿到异宝,自从咱们进来后,你总是状况连连,这几日我心里……不然咱们离开无形之塔吧!” 沉默须臾,白璃魄似乎早做好打算,话语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他果然不够诚心。 虫儿冷而张口道“你这近十年的心血舍得抛弃?” “心血?”白璃魄惨然笑道“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罢了,如果我没有多余的福气来维持现状,其实真不若将眼前的虚浮抛在脑后,与心爱的女人长相思守几年。” 心爱的女人? “你爱谁?” 虫儿的醋意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白璃魄淡笑无语,眼皮突然之间猛抬起,那一双倾世无漾的金珀色瞳眸激烈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亮,在沉郁的黑影里熠熠生彩。 “我爱你!!” 他爱她,他爱她,他爱她,他爱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的心里分分秒秒都是你的笑颜,时时刻刻都是你的倩影,你相信我吗?” “噗……” 虫儿笑得无情,道“白公子是衣服穿少,冻坏脑子了吧?且问虫儿与你才见过几面,公子便可大言不惭地在虫儿面前谈论爱情,你真当我是笨蛋吗?” 他无形中想动摇自己,可惜恰恰起到相反的作用。 虫儿好像被他虚妄的告白给激怒了。 “这话信与不信,全看姑娘自己定夺,可是白某此生致死绝不会说第二次,你可听清楚,我真的……自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从此彼岸黄泉,难容她影。” 哼哼哼,好个一见钟情。 他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就跟樱祭夜,雀漓潇说过的一样信誓旦旦。 所以,虫儿没有当真。 “虫儿……” 白璃魄搂住她的肩,吐露出的每个字眼,软绵绵抚摸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我们私奔吧,你放弃独孤斩月,我放弃凤族异宝,咱们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我会一生一世只宠爱你一个人,永远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 “你舍得万贯家财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今夜想要诱惑她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正文 第281章 赤裸裸得出卖 “你就是我这辈子,找到的最珍贵的宝贝,我只要你就足够了……” 虫儿的脑子被他温热的纠缠,搅绕得有些昏离,整个灵魂都要被他碾磨个粉碎。 这感觉好生熟悉,熟悉的令人窒息…… “你走开!!” 虫儿一把挣脱他的禁锢,很难表述清楚自己心里的烦闷,是何等的百转千回。 “走不开。”白璃魄突然深深得吻住她。 他的唇齿间透出幽幽地疏芳,叫她心荡神驰。 够了!够了!这是怎么了? 为何他吻得越深,她对斩月的记忆便越清晰。 尤其是他唇舌里翻卷的绵凉,与独孤斩月的清兰滋味,细细品尝,简直如出一辙。 虫儿的心里,陡然如明镜一般高悬。 “虫儿……”他眼里的余波依然在激荡,连气息亦变得胶着,鼻息间喷洒着缕缕热浪。 “不要叫我,白璃魄你这个伪君子!!”使劲推开他。 “我突然明白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宝贝?那只能说明你早从独孤斩月那里窥探,我就是赤焰火莲,难怪你在丞相府,第一眼就对我纠缠不清,现在居然还敢骗说是爱我,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我恨你!!”抛下一句话,虫儿头也不回地朝第六层跑去。 “虫儿,你听我解释!”白璃魄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她不听,她不听,骗子!! “咚……咚……咚……”光脚拍击地面的声音在整个楼廊里回荡,虫儿越跑越快,简直将整颗心脏都要挣脱出胸腔。 影雾说只要她委屈地跑开,不管什么理由,白璃魄都会追上来。 可虫儿现在心里是真的很烦躁,只有脚底传来的阴凉才能意识到。 她自己才是那个骗子。 白璃魄似乎慢了一点,虫儿最先迈入第六层的塔楼内,影雾还没有出现,楼层内死寂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呼……呼……呼……” 死一般的安静。 …… 突然脚底明显感觉到地面在变化,整个地面开始不断渗出水珠,最开始是一颗,两颗……无数颗…… 难以数计的水珠纷纷自地面钻了出来,如同透明的虫子滚动着细小的颗粒,缓而急地滚上虫儿的脚面。 “什么东西?”雾影可没有提到,会有这个环节。 虫儿本能地用力甩脚,可惜这些看似无力的水珠,却仿若粘稠的胶液,一旦覆盖脚面就全然甩拖不掉。 “呃……”艰难地拔起脚来,朝前挪迈半步,更多的水珠溯回而上继续包裹她的脚步。 “咕噜……咕噜……”颗颗晶珠开始朝虫儿滚来,滑过地面发出水晶般脆灵灵得丁响。 可是粘黏在人的躯体上,便立刻化作柔韧的胶液,将人的身体牢牢粘黏做雕像。 只一瞬间,虫儿的脖子以下,已经被数以亿计的水珠包裹得严严实实,任凭她绷展浑身气力,也挣脱不开这层层束缚。 “虫儿!!” 白璃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俨然被眼前的景象怔呆了。 “不要……过来……”脖子被水珠黏贴得紧密,虫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憋死。 水珠仍旧不依不饶地奋勇当先,重重围叠在她的四体之外,将她缠裹得密不通风。 虫儿的肺快爆炸了,微动手指想唤出一丝火气来烧融水珠。 可惜莫说是动,就连偷喘一口鲜气,亦比登天更难。 “她说的对,你不要过来……”每一颗水珠里都像张了舌.头,齐刷刷地阴森道。 没有人的影子,光有雾影的声音,看来它的本事奇高,化雾亦能结水。 “你是谁?快把虫儿放了!”白璃魄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匕首,神色凌然地怒视着雾影。 “呵呵呵呵,我从来没有见过进无形塔,居然会佩戴铁器的蠢货,你可知道这塔的玄妙,岂是普通的铁器可以破解的?” 雾影的无数颗分身开始汇集,在半空形成一具水晶般的骷髅体。 “杀你,绰绰有余。”白璃魄执着普通的铁匕,言行举止所展现出的,却是极端的自信。 “休要狂言!” 雾影微抬手臂,围裹虫儿的水珠瞬间抬高一个层面,完全遮掩她的嘴巴,呼吸的地方只剩下鼻子了。 “唔!唔……”虫儿愤懑地扫视一眼雾影。 它难道是骗她? “住手!”白璃魄的脸色唰得变作灰白,似有妥协道“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她,肯定是要等白某追来,说吧,你有什么企图?” “呵呵呵呵,你还真是天资聪敏,说实话我对杀女人一向没有什么兴趣,鄙人最好将男人放在所结的水澪里,慢慢折磨来取得乐趣,不知你肯不肯为了救这个女的,自己代替她来送命?” 无耻,雾影说的每一字眼都透着歹毒的阴邪,可是…… 她甘愿做它的帮凶,助纣为虐。 说到底,她才最是无耻。 虫儿使劲甩一甩头,想要摆脱水澪密闭的纠缠,想叫他不要管自己,可是…… 虫儿完全说不出口。 别管我,别管我!! 虫儿闭紧眼睛,虽然心里颤抖地呼唤这三个字,可她依旧选择闭紧眼睛,生怕他读出自己的心声。 斩月……白璃魄……斩月……白璃魄…… 救谁?救谁?救谁!! “好,完全没有问题。”白璃魄完全没有考虑,直接朝虫儿走来。 “哦?这么快?” 雾影讶异道“我都还没有封死她的呼吸,叫你先看看我如何利用水澪来剥她一层嫩皮,你倒自己缴械投降啦?” “我就是舍不得她多受一点苦,才答应的如此爽快,所以赶快放开她,我自会乖乖由你摆.弄。” “你这个男人倒有些意思。”雾影由衷佩服道。 白璃魄的气息迎面扑来,虫儿闻到他身子的冷香,眼睛却没有打开的勇气。 “傻虫儿,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喃喃在头顶想起,震荡得漫身的水澪清清叮吟。 虫儿感觉身上的水珠开始转移,浪潮般滚向另一个躯体,麻木的指尖开始复苏,她抑制不住内疚,偷偷探摸一把他的手掌。 竟摸到了他偷偷递上来的匕首和药瓶。 “小白……” 正文 第282章 织金大人 虫儿难以再承受下去,挣开眼睛回看他的表情。 他在笑。 水澪已经掩盖白璃魄伟岸的身躯,没入他的下巴,转眼将他溺弊致死。 他依然无惧死亡,对虫儿倾撒所有的柔情蜜意。 “跑……” 说完这个字后,他的整个笑颜都被掩入窒息的水澪里,白璃魄的五官,被模糊做天际的霰霭,只有那抹笑颜透过粼粼的水晶,耀如苍穹里的夏阳。 他真死了,这次他死在她的手里。 虫儿的心无端地在滴血。 “真傻,被人出卖了都不知道。”雾影无情地附在他耳畔告诫道。 “闭嘴!!” 虫儿鬼使神差地捂住白璃魄的耳朵,纵使水澪已经阻隔了她的手,冥冥中,虫儿绝望地期待白璃魄什么都没有听见。 “掩耳盗铃……”雾影呵呵低笑着,要来触摸白璃魄的身体。 虫儿一把拍散他水润的手,溅飞颗颗水珠。 “你若敢折磨他,我就杀死你。”早已将体内的火流蕴入掌心,挥手即可将他碎尸万段。 “折磨他的可不是我,而且……你还想不想救独孤斩月。” 飞散的水珠重新变回水晶状的骷髅。 “想!”抑制住手心缭绕的火种,原以为白璃魄若是死了,她绝不会痛苦分毫。 可是,她错了。 “那走吧。”雾影挥挥枯萎的骨指,围绕白璃魄的水澪立刻将他的身体抬平,随即追随雾影的指挥,飘然而去。 “去哪?”虫儿放力握住白璃魄的手,那手已经像雕像一般,根本捉不住他的手指,连皮毛也不允许她再触碰。 他永远,永远,不会再让她碰触他,永远…… “去见我的主人——织金大人。”雾影空洞洞的眼穴里,阴森地露出属于魔鬼才有的邪异。 “金之澄澄黄灿灿, 听妾慢颂金黄吟, 堆金五丈观山斗, 挈黄七宿做巾褠, 拈破金黄千点轻, 遍洒黄金万分明, 摇金为线忙织綪(qing) 针黄勾点绘游鳞, 剪金为叶层层辉, 缀黄添蕊段段香, 拾金裁袖拂烟痕, 缎黄拢腰沽骏才, 金交黄纵纹理成, 妾撷金丝织黄衣, 金叶不知黄月下, 君命炼就黄金甲。” 诡异的歌谣,在第十层萧然哼唱,无形塔界外大约入地百米,虫儿与雾影此时已经深深步入最靠近地狱的位置,此处呵气成雾,点泪结冰,冷咧的有些幽森。 虫儿调动火气运行全身,分毫不觉得寒冷,沿途一路止不住清扫白璃魄一眼,他被水澪横空包围着,随着雾影的指挥轻飘如烟,容颜虽然晰白如故,但是身体早早僵硬如尸。 寻求各种理由,也不能解脱她害死他的事实,如果这次能顺利找到异宝救了独孤斩月,虫儿暗自发誓,必以死谢罪。 “到了。”雾影鬼魅不觉地提示一声道“进去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装作被摄住魂魄的模样,否则……” “废话,快推门!” 虫儿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自己没有经历过。 雾影鼻间不齿哼道“最恐怖的也不过是人心,而你的心,才最狠,啧啧啧……” 劲风汇就,两片重门嘎吱一声,左右折开。 漫天的金气冲杀扑面,黄澄澄的光芒充斥着无形塔里每一寸角落,连犄角旮旯里亦辉煌如昼。 雾影只是一团没有皮象的影魂,根本不怯万丈金光,他指挥着水澪飘入金光深处,虫儿只得假闭着眼睛跟了上去。 待视力有所缓急,才开眼斗胆望去。 呃…… 虫儿的视线瞬间被拧碎了,而拧碎她的,正是座座漫无边际的金山金海。 这里有一颗颗金珠,一根根金条,一块块金砖,连细碎的沙砾,亦是纯金冶炼的。 虫儿从未见过如此多如牛毛的钱,也从未闻过成堆的金子,连味道都染着炽烈的钱香。 每一颗金子都极尽所能散射出赤果果的明亮,这片片明亮最终汇织做金色的云翳,在云波金浪里柔坐一位巨大无比的金色娇娥。 眼见她面色羞花,眉目闭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用上千根金链装点得妖娆多姿,那些金链垂悬若瀑,疑似金河飞落九天。 她的上半身如绝色妖姬般丰腴圆润,脖间挂着一柄打造精巧的黄金弯刀,而下.半身埋藏金上看不分明,只觉得整座金峰微微在暗处蠕动。 雾影唤她织金大人,方才塔楼里回荡的诡异歌声想必就是她所倾唱。 而此时她正专心致志地缝制某个奇异的物什,执手单握,另一手摸过一大把金子,朝嘴里放去。 本是樱桃小嘴,张开竟可撕裂至耳垂,血盆巨口里密布森白的利齿,几乎占满整个口腔。 “嘎嘣,嘎嘣,嘎嘣……嘎!” 织金大人把金子先放入嘴里不断咀嚼,那些硬币拌和着唾液在口腔里融化做金液。 “咻……” 待金液在嘴里完全粘稠后,她再呲牙轻吐,一道金丝如利剑般刺透她手里的东西,再如软丝般缝进,缝出,缝进,缝出…… 无需多时,她手里的东西就缝制成功了,织金大人高高兴兴地将手工品摆在一处,又从另一处掏出新的东西。 这回虫儿看清楚了,她手里的物品不是别的,而是折成两截的尸体。 那尸体身着黑色劲装,应该是刚死的新尸,折裂处汩汩流淌的血汁淋染织金大人一手猩红。 织金大人蹙眉仔细定夺后,先吐出细丝将两截尸身缝做一处,或许是嘴里的金液不够用,再吞吃两大口金条,使劲用满口的尖牙细细磨碎。 “嘎嘣,嘎嘣,嘎嘣……嘎!” 她的脸上突然变了颜色,原先的气定神闲陡然变作狂怒的表情,扭曲得令人晕眩。 “可恶,我的牙齿……好痛!!”织金痛苦地将手塞进血盆大口,用手指抚慰患有牙疾的位置。 “最讨厌缝这些破破烂烂的残尸!!” 牙痛引发了她的焦躁,也等不及继续缝下去,一把将缝了半截的残尸甩了过来。 虫儿装作痴呆的模样,其实更多是被吓傻了,细密缝着金线的尸体擦身而过,溅她一身鲜血。 正文 第283章 寻宝 “主人息怒。 ”雾影纹丝不动道,显然习以为常。 “息怒?息怒!坏了老娘的百颗好牙,还叫老娘息怒!”织金的咧咧怒吼煞是精悍天地。 声浪撼动整座无形塔,轰轰烈烈中连金山亦被推平一层。 “狗奴才,进无形塔的那几个余孽清除得如何了?”织金卷过一根粗重的金柱,将手上的血汁刮个干净。 “禀告主人,除了您刚缝裁的几具,其余的奴才很快会给您解决。” 雾影人如其名,点头哈腰地对织金满是谄媚。 “切记,不要把尸体弄得太零碎,否则本大人缝起来太过劳神。” 织金仿佛才看见虫儿,啊得惊叫道“狗奴才,你敢把女人带进我的金窟,敢快拖出去碎尸万段!!” 她的咆哮决不亚于牙痛的愤慨。 “脏死了,脏死了!这些可爱的宝贝金子都被弄脏了,不能要了!!我的金子!” 织金歇斯底里地开始痛哭,杏眸幽幽处竟流淌出金色的泪水,在素白的脸颊流下两道金痕。 “织金大人,莫要苦恼,奴才今日可给大人带来了礼物。” 雾影暗示虫儿不要乱动,将卷着白璃魄的水澪,乖乖递送至主人的眼前。 “本大人的宝贝金子被弄脏了,我什么都不想看。”织金恐怖的外表下,竟有些小女人的洁癖。 “大人就看一眼,肯定会万分喜欢。” 雾影散手撤去白璃魄身上的水澪,鲜活的尸身立刻跃然呈现眼前,那五官依旧俊逸无尘,淡金色的长发在万缕金光中如含苞初吐的香蕊。 他的完美无暇仿佛根本没有死去一般。 虫儿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观察织金的反应,体内的火脉再次运行指尖。 如若织金胆敢肆意毁坏白璃魄的尸身,虫儿定亲自先烧化了那具仙骨,也不叫她得逞。 “我先捏碎这个小贱人再说,省得她染脏了我的财宝。” 织金大概没有注意雾影的贡品,软曳着丰腴的身姿,想要过来先撕碎虫儿似的,上身巨峰逐浪,下.身金腰狂摆,若巨蛇盘缠般婷袅移动,堆砌在腰际的金币哗啦啦随震而落。 “本大人要守护我的金子,我的宝贝,我的金子……” 突然不知什么阻拦住她的挪移,织金的视线斗转星移,仿若窥见遗世瑰宝,全然被钩撷住了精魂般尖叫 “啊……” “问世间,真有此等绝色的头发!” 织金大手抄起白璃魄软绵绵的身体,如同捏住心爱的娃娃,将白璃魄散乱的金发捧在鼻间使劲嗅闻道 “果真就是金子的味道,金色的头发,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宝贝!!啧啧啧……狗奴才,你快看看,这具尸体竟长着金色的头发,我的宝贝……” 织金的模样如同发现世外桃源,已经沉溺在白璃魄灿若黄金的发色中,无法自拔。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无缺的颜色,简直比我的金山金海还要纯正,哇哈哈哈哈,梦里寻他千百度,我要给他缝件最华丽隆重的黄金褠巾,把他装扮作金颜绝伦的新郎………” “哦,我的如意金郎君,哇哈哈哈!!” 织金将白璃魄塞在胸口的金丝肚兜口,胸前浑圆"shuang feng"牢牢地嵌稳他的身体,两只香手开始不停地翻找成色极佳的金块,几乎把整一座金山狼吞虎咽入腑。 她边嚼边诡唱道: “拾金裁袖拂烟痕, 缎黄拢腰沽骏才, 金交黄纵纹理成, 妾撷金丝织黄衣……” 数道极致的金丝从她口中一并飞出,在她的十根手指间凌空缠绕,交纵汇织,眨眼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纱已经织就。 忙碌间,织金不断低头探闻白璃魄的头发,双手反复飞舞编织,俨然全部身心贯注在女红中,忘却虫儿和雾影的存在。 雾影恭身轻退,默默地朝金窟的西南方撤去,虫儿看织金忙着编织黄金衣,暂时迫害不及白璃魄的尸身,凝重望他一眼,跟着影雾潜入另一层隐蔽的空间。 …… 织金可算宗妖里的上乘妖物,无形塔正是由她的皮象所幻就,每当巽风肆虐时既会将皮象吹得又饱又圆,附在底面的嘲歌城自会被顶置半空,而三年后皮象泄气,嘲歌城再缓缓沉降。 织金的元魂生生世世留守在金窟中,雀无极用无穷的黄金圈养她,而她亦尽忠职守地替朱雀凤族看守异宝。 正所谓,各求所得。 雾影带虫儿靠近无形塔的最后一层——第十一层。 这一层已经不属于织金皮象的范围内,隔着粗厚透明的塔顶,可以清晰看到织金金色的血管,以及管内奔流不息的金血,如一层羊肠薄衣,封挡住十一层的入口。 “这塔顶与第十一层仅一皮相隔,看似薄如宣纸,却是无形塔中最法力最强的部分,所以想穿过皮象进入第十一层,且看你自己的造化。”雾影将难题抛给了虫儿。 穿透皮象? 虫儿慨叹,她连个称手的工具都没有,难道拿头穿吗? 对了,白璃魄死前给她一把铁刀,可是雾影说过铁器较之无形塔的强大,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力量。 虫儿故意道“你不打算帮助我进去?我可是连那个男人的死活都没有管呢。” 雾影缓道“我已经间接帮你吸引织金大人的注意力,她此时专心致志地缝着郎君的金衣,没有时间理会皮象的异常。” “话说你若真有本事进去,出来后可记得一定带我离开。” 雾影似乎只将虫儿推到悬崖的边沿,跳不跳则是虫儿自己的选择。 虫儿忽而气恼道“你说什么混话,这无形塔不是只能进来,出去困难吗?” 雾影接道“你是不行,可是你拿到的凤族异宝,那是一件无所不能的高强法器,如果有了它,上天入海亦不在话下。” 虫儿疑道“你既然早盼着出去,为什么不自己去取那宝贝?” 雾影诡笑道“呵呵呵,我的肉身腐蚀在织金大人的腹内,早已与她的血肉结合,如果胆敢擅自离开无形塔,必将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我苦守上千年,总算遇见白璃魄,他的发色是大人挚爱的金色,正好可以分开大人的注意力,而你也可以趁机破开皮囊,进入十一层的境界,取出异宝。” “我们是欲于与求,真好可以弥补对方的野心。” 正文 第284章 半壁 他说得信誓旦旦,虫儿也没有时间疑他,为今之计则是早早偷出宝物,也不枉自己害死了白璃魄的性命。 纵观周围万象,四野里黄峰叠障,万壑汇茫,遮天闭目都是金子,唯独徒步这里的狭道如同羊肠,弯弯曲曲穿行至此,再无异常。 虫儿提气异步,飞速跃至最矮的金山峰头,瞭望之下仍无线索,再攀再望,一直到登上最高伟的一座金顶,织金忙碌的侧影遥遥可见。 妈呀!险些忘记她还在坚守岗位,赶紧找个缸口大的金樽先钻躲在内,以防被织金回首看见。 偏是这个金樽斜立的角度,探看谷底有些奇妙,越觉得此处景象眼熟非常。 诸葛辩玑手里的那张图纸…… 图纸已近毁却,虫儿生怕有朝一日会用到上面的内容,早早将图纸背墨入脑海,恪死难忘。 尤记那图纸拐角处有一座石兽,现在才恍然大悟,那兽并非石质雕刻,而应是整座金窟的标记。 它被雕制的形状,正是史书有所记载的翻明兽,此乃妖兽既可吞阴吐阳,有可颠倒乾坤,灵动诡异。 而那图纸上偏偏以翻明兽作为地标,或许大有文章。 虫儿偷偷摸摸地滑下金山,雾影见后毫无反应,冷嘲热讽地只笑话她原是没用的废物。 虫儿也不恼他目光短浅,借问道“织金大人金窟里的金子定是有人每月按时来送,敢问负责送金子的人是不是云沧和昆沧二兄弟?” 织金讨厌女人玷污她的金子,雀无极肯定是不会亲自前来。 “哦?你怎么知道?”雾影讶异道“偶尔赤瑾大人也会进来。” 赤瑾也会来吗? “那除了他们,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入?” 雾影坚决得摇摇头,道“织金大人不会随便让外族人进入金窟。” “有什么发现吗?”雾影似乎听得一头雾水。 “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核实诸葛辩玑手绘的无形塔地图,到底是不是真实可信的,如果送金的人是昆沧和云沧二人,那么此图必定精准无疑。” “现在,我只能说咱们找的地方根本不对,所以还请你带我走出金窟才好。” “什么?不在这里,怎么可能?”雾影对虫儿的怀疑表示气愤。 虫儿打断他道“你可想想,无形塔体全有织金大人的皮骨所构,除非杀掉她,否则任哪个人使用哪种方法,去破开刚才你叫我钻的皮膜,她会不痛,她会察觉不出?” “你以为白璃魄的头发能有滔天的魅力?且在你的皮肤上割一刀试试,看你知不知道痛苦?” 虫儿看他连皮肉也没有,八成大卸八块也不知痛。 “照你的意思,我这些年所得的消息都是假象?” “那是自然,织金大人不告诉你些假消息,怎么可以试验出你的诚心?” 虫儿想想真可怕,自己险些去划破那层皮膜,如果她没有多观察一秒,必然引动织金的残虐。 雾影亦不再言喘,似有怨气。 随后,两人再大费周章爬出金窟,奔向西南方的相反处——金窟的东北角。 翻明兽吞阴吐阳,颠倒乾坤,寓意正真的入口,应在对应的反方向处。 一番搜索,果真发现在金窟的斜对角,暗藏一处隐蔽的界口,界口因长年累月的寒冷,霜压雪欺盖满了晶透的冰凌。 虫儿将火流运行于掌心,手掌渐渐熨烫如炽,火红得有丝邪异,雾影怪看她一眼,他虽是骷髅状的散雾,空洞的眼骨中,依旧透露出难以觉察的阴鸷。 虫儿暂时懒得理睬他,将双掌贴于冰封处转臂划圆,这冰面绝非等闲之物,凡俗之人按理极难解封。 不过她久历杀戮,体内的灵火似乎渐渐可以随调随用,虽然还不呈可令风云变幻的强势法力,但对付些气场虚薄的法界,尚算绰绰有余。 屏息凝神以火攻冰,足有三个时辰有余,封冰的入口终于打开一圆细洞,虫儿才卸开冰盖的煞那一股强风化雪,自洞内倾盆泼出,如冬风贯耳,盛世寒凉。 整个第十层塔楼眨眼变得冷若寒窖。 虫儿再将火气灌输五体,毫不察冷,忙对雾影招手道“走吧!” 雾影微微闪身不见鬼影,原来是为躲避洞内吹出的砧骨寒风,抖若寒蝉道“我乃无形之躯,进去定会被冰雪冻僵,还是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颤巍巍滚得更远处观望。 终于有机会耻笑他一番,虫儿不屑翻他一眼,将浑身衣装拾掇整齐,一头扎进雪洞里。 “啊……呦……喂!!!” 脚下根本没有任何路石,空荡荡得如同干枯的水井,害虫儿全身心投入其间,才赫然觉察脚底竟毫无支撑力,全部的重心顿然失衡,一头栽入无底的深渊。 “妈呀……什么情况……”她的身体坠落半个时辰竟然还在下坠,急骤的凉风夹卷着碎碎的雪片,无时无刻不将浑身削打,真是有够烦躁。 还有完没完!! 虫儿怒不可遏,双掌转摆出蟠龙扭转之姿,运火流汇,暴怒道“烧!!” 两股红星各带火尾,刺破无底洞的黑寂,在半空中对接相撞。 “嘭!!!” 一朵绝艳的盛世妖莲凌空绽放,将无底黑洞瞬间燃若昼日,片片飞霜逐层传导着热量,由火莲瓣瓣绯红的莹火开始,如同承载着火精灵的羽毛,漫漫波及至无底洞的岩壁。 整个世界瞬间清明而热烈,如同绚烂的烟花,迎接来新的黎明。 “哇……哦……!!!” 虫儿由衷赞叹道,这第十一层隐秘的结界居然不是无底洞,而是无垠的圆球状,四壁图画着细腻的彩绘,而正中央亦有一颗巨大浑圆的异珠灼灼升辉。 本以为自己在无底洞里坠落,其实是失去视感后的错觉,原来她被无形的力量托浮在半空,一直匀速围绕异珠在做圆周运动,难怪分毫沾染不到任何底面。 此时,虫儿便形如蝼蚁般,在广阔的空间内转着圆圈,莲华飓火引亮了无穷的空间,外层的壁画最是引人瞩目。 正文 第285章 你长胸了 不知这幅画是何人所作,更无法判断这幅通天巨图由何质材构成,其实说是壁画,却全然不用任何颜料,赤黄绿青白紫均是不同的石质本色,连图中栩栩如生的人物风景,都由天然的石纹勾勒。 再加上此壁画完美无损,更毫无嵌接的缝隙,浑然天成,由此可见,此画若非神仙所作,那必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虫儿不由得慢慢细量这幅画内的每一处景致:整幅画呈天然圆球形,皇天后土与正常无异,只是画面的内容密布着阴森的诡异,血淋淋的场景铺天盖地。 图中表达的似乎是幽幽古国最暗无天日的时期,四周均是战乱后的破败废墟,残阳犹如泣血悲歌,将疮痍满目的大地泼洒浓稠的猩红血色。 万里荒野白骨尽显,萧索的烽烟在尸山腐海里化作缕缕冤魂,横陈千里的大地因吸饱血液,而变得暗寂如末日的尽头。 壁画尽显人间鹤怨猿啼的凄惨,而在正中央处则画风陡转,此处细笔誊绘一位通天战神,他头顶金赤霏霞,脚踏万颗颅首堆叠的血山,通身艳红色火莲祥云铠甲气吞山河,鲜血染就的裹膝长发如同华艳的斗篷,在血雨腥风中猎猎。 战神的眼神是穿透风云的鄙睨,战神的嘴角是轻蔑天地的狂嚣,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张扬着血淋淋的残忍与无情,任他恣意践踏每一个生命的残骸。 他是谁? 虫儿不甚明白,可他偏如邪魔般数次钻入虫儿的脑海,如今又将梦中虚幻的景象,巨大而真实得呈现在眼前,一遍又一遍。 他到底是谁?虫儿不禁再问。 论世间谁可以轻易在谈笑间,搅得天地风云色变,尸横遍野?谁可以挥指随便放肆杀伐无度,嗜血成魔? 虫儿看此人越心惊肉跳,越想赶快离开这里,结果更有出乎意料的发现,在这位真神的身周,有类似于杯口大的两粒珠子,在围着他缓速转动,这两颗珠子如同吸饱了血光,红艳艳得异星一般。 其中一颗中透显着“渡”字,如同真神的贴身侍卫,距离他最近,可谓寸步不离。 另一颗飞之较远,几乎蹦至百丈之遥,自地面搅动起赤红色的激烈扶遥,攥风集电般将地面依旧拼死奋战的武士,卷入滚滚风窝内撕成破烂。 这颗珠子上,凸显得是个“巽”字。 俩颗异珠兴风作浪,如同战神控制得俩颗锋利的爪牙,将天地间的太平撕个粉碎。 以骨为笔,以血作画,饮血濡毫,挥作无间。 虫儿冥冥中忖度不该只有这俩颗,再细细端详时,赫然发觉诡异的现象发生了,在战神的背后其实还站着另一具背影,如瀑红发嚣狂飞扬,依稀里他魔鬼似的躲藏在红衣男主的背后,似乎与黑暗阴鸷融为一体,很难察觉。 这个人同为男性,精赤的上半身肌肉遒实,白腻的肌肤在阴影里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尤其他的胸口嵌着一朵红玉制的雪莲,与战神猩红色的发丝明暗绞缠,妩媚中更添阴恻恻的鸷色。 他宛如无骨的毒蛇,更如覆皮的疮痍,紧紧地贴在战神的阴影里,仿佛一体同生,更似讨债的恶鬼。 尤其他的眼睛,贪婪得如同牛虻,在幽暗的黑郁里,透射出蓝盈盈的冷光。 此刻,他正用举世无双的水蓝色眸子,赤果果的看透虫儿的一切。 “啊!!!活见鬼!!!” 虫儿胸口的某个位置被他若有似无的目光狠猛刺射,他那阴蓝的目光散如绝杀的羽箭,纷霏的雪片般一齐穿透她的胸口。 “呃……”虫儿的呼吸顿时被遏制,几乎断气。 水蓝色,水蓝色的眼睛……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痛越来越剧烈,那阴影里的男人如同隔空噬魂的妖魔,瞬间要摄去虫儿的全部精魄…… “连大……是你吗?” 虫儿背后有人,幽幽地问。 可是背后什么都没有。 “靠!什么鬼??” 虫儿激吼道,撑着浮力凌空转跃,终是发觉中央那颗红如心血的浑圆巨珠,已经变了色彩,由内而外散发出温润的红芒,仿佛注入了无尽的生命力。 “连,真是你吗?你让我盼你这么久……”那颗珠子内传出久别重逢的欣喜声,道“若不是你小子运火烧了我的屁。股,我还得沉睡个三年才醒的来!” 呃……屁。股? 虽然对于死人会走路,妖怪吐金丝这类恐怖的事情司空见惯,但是石珠能发言,还是小小地刺激了虫儿一下。 虫儿不好意思道“前辈,您认错人了,小女子名唤虫儿,不叫连儿。” 无形中,飘离它远一些。 “嗯?怎么可能,我屁.股上的滚热感,分明还是你以前常常欺负我时的感觉啊?” 红珠顿了片刻,珠面疾闪一圈波纭,转瞬即逝,忽闻他惊声尖叫道“连,几千年不见,你tm长胸了?” “流氓!” 虫儿瞬间环住胸口的柔软,羞愤引起的燥热连耳根都快烧断,“你怎么不说自己长颗球形,果然称得上是混球!!” “不好意思,啊……我重新说,你怎么变成娘们了?”红珠恬不知耻道。 “咱们十兄弟里,只有‘阴’是位美女,其余都是清一色的绝世美男啊……莫不是你提前进入轮回了?” 它没头没尾地扯些虫儿听不懂的,让她心情恶劣,几乎是不耐烦道“这位前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有两件事我要提前申明一下……” “第一,我不是来寻你的,我是来找朱雀凤族的异宝……” “第二,我不是你心心念念期盼的人,我就是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是女人我骄傲!!” “哇哈哈哈哈……”红珠陡然狂笑,由它的表层绵绵泛起一层如云似雾的绯然薄烟,隔空翻卷着风纹。 “朱雀凤族那些狗贼能有什么异宝,若不是你最先被贼人盗走,导致整个法器的灵结破损,我们其余几人也不会被四族合力绞杀,最终搞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那麽你是……”虫儿心底还是有些雾里探花的朦胧。 “你方才看古壁时全神贯注,不是已经大略瞅到我了吗?我是小巽呀!” 小巽? 正文 第286章 扣住巽疯子 巽风? “哎,看来你真的提前进入轮回了,难怪会忘记我。 我是巽珠,掌管风潮的巽神啊!!” 虽是没听过它的名字,但是脑海里的迷雾转瞬挥散而去,虫儿如梦初醒道“难道小巽,你是……流云之歌的法珠之一??” “靠!你还是依稀有些前世的记忆。没错,你和我,包括其他的几颗珠,都是流云之歌中的十大法珠,而我们伟大的主人,就是人神——迦释罗。” “迦释罗是他??” 虫儿回首指着画内毁天灭地的红发男人,纵观他通身煞气腾腾的辉煌气魄,很难想象耳边听闻千遍的人神,竟然是这种肃杀苍生的气派。 虫儿在他的画像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崇拜。 迦释逻,凭借“流云之歌”将幽幽古国推到地狱边沿的强者,更是将众灵践踏脚底的神者。 “连……”小巽情意绵长地唤回,虫儿几乎丢失的魂魄。 “不要乱叫!!” 虫儿恍然打断它道“或许因为我会些引火的法力,所以你会误以为连珠回来了,但是我根本不是它,而且也不想是它。”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找到主人?你也不想再重复古壁上的辉煌吗?”巽珠红得格外邪异。 “你称这种血流成河的恐怖为辉煌?” 虫儿难以置信道“肆意践踏苍生,凌虐万物精魄,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如何可称得上是颂扬的功德?” “连……你怎么会?你变了!!”巽珠的红光潜藏着微澜的怒气。 “变?我根本不是你要等的人,如何会变,废话少说,今日我急需朱雀凤族的异宝,速速交上前来,否则我就用雷凰炸平这里。” 雷凰在手,底气亦是十足。 “呃……你这爆脾气倒是万年不变,说实话几千年不见,轮回也只改变了你的性别,剩下的还是一成不变。” “也罢,我先不逼你,等你连珠成熟的机缘来了,自然会与我再并肩作战。” “走吧,我就是朱雀凤族的异宝,虽然她们控制了我的身,但是连,我的心一直都守候着你来寻我。” “哇哇哈哈哈……”巽笑得及其放.荡。 虫儿冷汗涟漪道“巽哥,莫说我是个姑娘,且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抗不动你这么大一坨啊?” 小巽窃喜道“我的法力犹存,但是被朱雀凤族的先祖布了定风咒,千年来只能定身此处不可挪移,给我吃点你的血化解定风咒,我自然可以跟你走。” 怎么?又一个讨血的债鬼。 虫儿割破手指,将三滴鲜血滴入巽珠表面,光如琉璃的球面层层点漾出澜澜的波纹,搅动整个巽珠的寂静,仿若掀起飓风前的黎明中的大海,渐渐步入癫狂的高峰。 抄后躲去时,巽神已经开始由巨大的圆缓缓缩小,它每缩小一寸,那通体的红色便浓郁一分,待它凝缩至琉璃珠大小时,殷红已经浓稠得难以融化。 珠体中间透射出一个潇洒的“巽”字,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起来都完美无缺。 虫儿蓦地想起师傅,难道他也是“流云之歌”的法珠之一吗? 而且还有一个人,他也拥有同样的法珠。 傲狠,狂珠。 呃…… 虫儿凌乱了。 “呸呸呸!!”巽珠一阵狂吐道“连啊,哥不得不说你,你这血怎么淡得和白开水一个滋味,全然不如前世的口感滋润。” “闭嘴吧你!” 忍受半刻,实在受不了对方的聒噪,虫儿暴躁道“你再敢神神叨叨地乱叫,姐姐捏爆你!!” “呃……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啦!!!!” 巽珠笑得好生放.浪,宛如压在五指山底的孙悟空,重获自由时满腔充塞着欣喜与疯狂。 它的珠面氤氲起一层薄薄的烟圈,继而勃发作一股细风,喷如暴突泉涌将它推甩至虫儿怀底,使劲拚着风力将她朝穴口顶去。 小巽突如其来的野蛮着实吓人一跳,虫儿边飞边吼道“你个巽疯子二百五,若是这般冒里冒失地冲出第十一层,会不会触动什么无形塔的机关,泄露咱们的行踪!!” “那才好呢!最好朱雀凤族多派些顶尖的武士,爷爷被关太久了,正好吃些新鲜的血汁!!” “哇哈哈哈哈!!” 它飞得速疾,眼瞅即将把虫儿从进来的洞口顶出去。 “你个疯货!!” 看来凤族的先祖将它关的太久,都把它憋傻了。 虫儿可不能由得他肆意糊涂,自耳洞掏出青芜放大召唤道“巽疯子,你来看看这是谁?” 巽珠上当果真愣了一秒,惊喜道“老阳,怎么会是你?” 师傅被虫儿莫名其妙摇醒,似乎身心不大舒爽,在激光流风中蔑看巽珠一眼,镜面微澜道“虫儿,这货是谁?” 趁俩人还没功夫促膝长谈,虫儿抄起青芜往怀底狠扣道“师傅,借你的浩瀚空间一用。” “哎……”青芜恍然大悟道。 “啊啊啊啊……!!”巽珠恍然大悟道。 俩人一面想闭合镜内空间,一颗想改窜风道溜之大吉,手忙脚乱里正被虫儿捉住时机。 一击既中扣死巽疯子,将他无情打入青芜的无垠空间内。 “呃……”青芜干呕一声,谆谆叫骂道“师门不幸啊师门不幸,臭虫子你胆敢给天一般的师傅吃垃圾,呃……” 青芜努力要把巽疯子给吐出来,虫儿恬笑着一把捂住镜面诚恳道“好师傅,你错怪我了,徒儿是因为自己不能时时陪伴师傅,心里愧疚万分,所以搞个旧识,给您送来聊天解闷。” “他胡说,他放屁!!”巽疯子在浩瀚空间里找不见出口,没头苍蝇似得滚来滚去,眨眼放出上百道怒气缭绕的赤色龙卷风,在浩瀚空间里搞得天翻地覆,绯然的狂风冲击着青芜的镜内世界,连同青芜亦被狷狂的风暴遍染红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连,你个混球!!” 好不容易出笼的猛兽,再次被打入地狱的感觉,八成巽疯子最能体会。 虫儿露出个爱莫能助的无辜表情,朝疯了一般的巽珠摇摇手,示意后会无期。 正文 第287章 绝杀 “那为师怎么办?”青芜的镜色透着胜然的怒火,连声音也带着几乎爆发的凶气。 虫儿赶忙挤三滴血水,在镜面上画个“X”封住青芜的抱怨,厚脸无耻道“好师傅,徒儿这不是被逼急了嘛!你且替徒儿好言管教里面的疯子,等它情绪平复些,徒儿自然会将它释放出来,好不好?” 无辜地朝青芜眨眨眼睛。 青芜哀伤道“可不知自己如何倒了八辈子霉,收了个孽障来当弟子……” 三哄四劝,总算说服师傅暂时将巽疯子收监,任务完成一半,虫儿速速扑向洞穴外,继续去应付另一个麻烦。 雾影躲在远处,见钻她出来后,鬼头鬼脑地飘过,水汽作骷髅头靠近问道“成了吗?” 虫儿本是兴奋,他靠近时身上携满森郁的寒气,震摄得整个人顿然冷静不少。 虫儿拍拍腰侧道“拿到了。” 雾影左右略扫,似有奇异道“能放腰带里?巽珠会有这么小?” 虫儿闻后一凛,他怎么知道朱雀凤族的异宝是巽珠? “咱们走吧……” 甩开他纠缠的视线,虫儿径自朝无形塔下层步去。 “走?走去哪里?”雾影奸笑道,身影变作一笼苍白的阴云,将虫儿自头到脚的包围至紧,连同第十层里疏冷的阴风,也无法渗透其间。 虫儿愕然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想你交出巽珠来。” 一丝雾霾朝她的腰侧探摸一把,虫儿立刻机警提手,斩断那截意图不轨烟雾,将偷东西的坏手拍个飞散。 “难道你不怕我大叫一声,惊动你的织金大人?” “呵呵呵……你才不会傻到暴露自己,好歹那独孤斩月的命,还握在你的手里。”雾影自信道。 虫儿窃想,他以为捏稳自己的死穴,她便是他手心的玩偶? 雾影挑衅,再摸一把虫儿的腰带,真是觉得巽珠便如他的囊中之物。 “你不是需要我带你走出无形塔吗?现在就要露出真面目,合适吗?” 眼瞅雾影将身周团团围紧,虫儿故意将指尖掠过雾影的躯体,拨动的水珠子弹开再极速复原,波澜不惊的形状透露出他早已召彰的险恶用心。 “怎么不合适?”水汽包围的朦胧里,浮出一具阴森的骷髅头,恻恻笑道“叫你单独去找巽珠,我可是有目的的。” “目的?”虫儿淡笑道,“这世间的人,但凡是有些心智的,做事都会怀有各类目的。” “而你的目的无非有二类,把你往善良些说,就是乖乖配合着姑奶奶逃出去,再对姑奶奶下暗手;把你往险恶些说,无非就是现在便杀了我,自己携带巽珠逃跑。” 雾影的诡心思,难道她还能看不透? “是的,所以才叫你去和巽珠打个照面,待巽珠被你征服,自十一层带出来,我便可以桃代李僵。” “怎么个桃代李僵法?”虫儿奇道。 “最开始遇见你时,我便藏匿在你的脑内,我早说过你的记忆体被分为数个,有的被封印封固扎实,有的已经裂开一缝,我在里面除了看到你的相好叫独孤斩月,可我还依稀看到你鲜为人知的一面……” “那便是连你自己也无法预知的强大能量,如果我钻进你的大脑,借用你的皮囊拿上巽珠,再将你鲜为人知的力量释放出来……” “你说我,最终会不会统治整个幽幽古国?” 雾影的野心,原来如此巨大。 “你以为自己会摄魂,便可以随意摆布我了吗?”虫儿也不露怯,送他一个甜蜜蜜的微笑。 “什么意思?”反是雾影很奇怪。 “我当然记得你说过自己会摄魂的法术,我也当然知道凭你的身体,完全离不开织金大人的皮骨。” “你在我的脑海里肯定看到了许多秘密,可是有一点巽疯子或许说对了,那就是……” 雾影的骷髅头似有躲闪的意图。 “那就是,我既然天赋异禀,怎么可能将力量拱手送人。” 两手早已蓄满火力,出其不意将雾影的头颅夹在双手间,一瞬间用激烈的火束,使劲攻击他的头部。 那水晶般的头骨,被熊熊烈火灼得生不如死,围住四周的雾气亦如惊慌失措的鱼群,开始左扭右摆,拼命摇晃着整团雾气,意欲借着烟状的四肢缠死虫儿的身体。 他一试图攻击虫儿,虫儿手里的火劲就追加三分。 那时他谎称自己怕冷不敢进入穴洞,而虫儿早猜他更多的,是害怕自己与巽珠交手时,运火误伤了他。 “你在我脑海里呆了几日,可看见我这运火自如的本事?有?还是没有?” 虫儿算准他的心思,口里忍不住狂言。 其实他该怕火。 “啊啊啊啊!”雾影被火涌无情地攻击,一张可怖的脸扭曲至极限,煞是锥心。 既然他无情,她也不该有义。 白璃魄的死他更应该付一半责任,就让雾影先去白璃魄的冤魂前,做牛做马吧! “雾影,你的末日到了!” 虫儿神色剧凛,自全身经络调转全部火种,如同火山中滚滚的焰潮,齐齐灌入雾影的头颅。 雾影惨呼一声道“我受不了啦!!” 整个身躯亦被火流蒸腾,密密层层的水雾化作虚离的烟气,渐渐扩涨至原来的数十倍大,无形的身躯开始伸出数条手脚,转眼变成另一副模样。 难道他不该烟消云散吗? 糟糕!! 虫儿暗呼上当,急忙收回所有的火潮,朝侧一躲道“你敢骗我?!” “呵呵呵……”雾影变作高壮的怪物,他的笑声亦带着阴谋得逞的嘶哑。 “古话云:聪明反被聪明误,早说过你的身上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再日后运用它,又如何轻易叫你作茧自缚呢?” 雾影的头颅里还翻滚着火焰的余热,搭配在泰山般庞然的肢体上,显得极不协调。 可恶!虫儿擦一把额头的虚汗,浪费了半天功夫,竟给他人锦上添花。 “想杀我,可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虫儿探手拔出铁刀,找准雾影的脚腕连削三刀。 刀刀追风,铁刀锋利的刀面在昏暗里折射出三道精光,雾影的脚已经被砍削下来。 正文 第288章 他活了 “呵呵呵……” 他的冷笑再次震荡耳际,“在早说过无形塔里,铁器根本使用不得,你还敢用废物来与我斗阵?找死!!” 雾影的残腿须臾化作完整,猛朝虫儿踢来,他虽是虚幻的灵魄,看似弱不禁风,但力量无穷,一举一动都带着强劲的力道。 看他狠厉踢及,虫儿挑刀再刺直入脚心,反刀一劈再将新长的脚斩两半。 雾影痛而低吼,放手来拿。 虫儿捉准机遇自两半裂缝间翻身滚过,雾影的十条上臂,各分其道,时而绕过脚底探索,时而挡在腿间的空隙防备。 竭力躲开他纷纷而至的毒手,借助地面的霜冻朝他的腿窝滑去,既然不可运火,那就削光他的长腿,再另谋生机。 借着疯劲,虫儿挥舞断刀见腿就砍,全然不顾刀法章程,滑到哪里便砍到哪里,好一番爽快。 雾影的身体恢复力亦是快极,虫儿前刀落尽,他后足便生,繁衍的新肢比旧肢更加肆虐。 斗战数十个来回,已是满地残肢,可这些雾状残肢比血肉更加可怖,它们如同漂浮的杨絮,缓缓扬至雾影的身侧,重新纳入他的躯干,周而复始,仿如砍杀不完的触角,永远渡不尽的劫难。 “闹够了没有?” 雾影终于有些厌烦,他陡然变出更多的手脚,在虫儿头顶罩起密密麻麻的四肢,犹如给她打造了一座难预深邃的无底监牢。 “如果你闹够了,我才要开始了……”他的声音降低至冰层下的阴寒,让虫儿闻之陡然生寒。 闹? 话说,她故意这番折腾,织金大人的金窟离之极近,为什么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呢? 倒吸一口凉气,虫儿壮胆笑道“怎么?姑奶奶才热热身,你便受不了了吗?且看姑奶奶露一手绝招取你狗头!” 雾影哈哈狂言道“我可没时间陪你玩,咱可是要抓紧时间钻进你的大脑的!!!” 雾影穷凶极恶地将脖颈拉长,从山一般高的位置拉扯到膝盖间,从缝隙里阴森森窥视着虫儿最后的垂死挣扎。 虫儿欲放火再叫他膨胀。 不曾想,有第三人神出鬼没地溜在雾影首后,趁他不备手起刀落,一道金光划破死寂的空间。 雾影人头落地。 只听来者淡而感性道“话说这世间除了我,论谁也没有资格欺负她。” 那声音随着雾影落首的咕咚声,格外醒耳。 “是谁?”雾影的头颅自地面漂浮起来,连带虫儿的目光一齐聚焦对面。 只见白璃魄身着金光璀璨的锦绣华服,一头淡金色的粼粼发丝梳理整齐,编做长辫搭在肩头,琥珀色的水眸巧配微扬的唇角,怎么看都不像是才死过的人。 “你没死?” “你没死?” 谁想有朝一日,她还会与雾影异口同声,可惜心态却是千秋禀异。 虫儿的目光一触及他丰俊的脸庞,心里自然天摇地撼,既有些欣慰,也有些尴尬,更多的反而是恐惧。 他眼睛里的冷漠,已经夹杂着风雨欲来时的飘摇和绝情,今日怕是要索命方休。 “不好意思,我没死成是不是让你很失落。”白璃魄淡然自若地侧头对虫儿说话,完全不理睬雾影的强大。 你看,你看,他果然记上自己的仇了。 虫儿被他不怒不骂的态度,无形中吓个半死,情不自禁避开他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混蛋!”白璃魄的无视激怒了雾影,他的头颅自然而然地与脖颈重新对接,仿佛从未被斩断。 “你敢耍我!!” 雾影左右各撑起三对雾手,蛮狠朝白璃魄的头、腰、腿分纷攻击,六只拳头如同斗大的铜锤,眨眼挥至白璃魄的身边,旋即入肉。 “呃……”虫儿看他全然没有躲避的时间,闭紧眼睛防止自己看见同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两次。 那些拳脚又硬又重,白璃魄恐怕要被打作酱肉。 许久没有听见骨头断裂的惨声。 “哦,好痛!!”雾影反而哀嚎大哭道。 什么情况? 虫儿急忙扑前一看,雾影的六只拳头被某种利器划断在地,死如烂泥一般粘连在地面,化作黑乎乎的猩臭液体。 白璃魄丝毫未见出手,连金色的弯刀亦规矩地别在腰带内,他双手环插胸前,姿态高雅。 “我和虫儿姑娘叙旧的时候,不要随便打扰在下。”白璃魄笑意不减,只是冷漠中的嘲讽意味渐浓。 雾影嘶嚎几声大概动了真怒,挪动庞大的肢体扭摆扑来,似乎想用自己的体积来压死对手。 白璃魄依旧无视他的存在,哪怕雾影的阴影如同山壑里浓稠的雨云,滚滚翻压至头际,也不见他的眉宇微皱一下。 他在看她,他在忙着看她! 连虫儿都被雾影张牙舞爪的举措惊呆,忍不住捂起耳朵,在他乱踢的碎步中躲来躲去,蜷缩在安全的某条缝隙里时。 他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腰不弓的架势,分毫不曾闪躲。 “哎……本来想第二个再找你算帐,是你非要跑来送死。” 白璃魄总算侧目回望压上头的雾影,琥珀色的瞳孔激出两道黑色的闪电,整个十一层里突然风云色变,一圆巨大的气结自雾影的身周骤而惊现,雾影都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气结已将他牢固圈禁在内。 虫儿看得最真,浑身一凛。 他竟会结气结? 斩月,也会。 “你会结气?难怪我的水澪没有弄死你,不过你休要嚣张,我是没有皮象的精魄之躯,遇寒则刚,遇热则强,就连织金来了亦不可能轻易杀死我。” “所以白璃魄,你且乖乖放了我,咱们俩一齐联手干掉连珠,到时候平分天下,如何?” 雾影似乎有些露怯,竟赤果果地诱惑白璃魄,与他为伍。 “你怎么知道连珠的事情?”虫儿错愕道。 他叫自己连珠,包括雀无极亦要拿我炼丹,莫非巽疯子说的是真事。 可是她不该只是个赤焰火莲吗? 好烦,好烦!!她的身世似乎又陷入新的谜团,连自己真正是谁,虫儿都搞不清楚。 “不好,”白璃魄果断拒绝道,“她生生世世就是我一个人的,根本轮不到你这个杂碎来玷.污。” 正文 第289章 算账 “什么?你要干什么?”雾影总算害怕起来,他的庞大身躯在气结里如魔狂扭,恨不能钻出个洞来。 “放了我,放了我,你杀不死我的!!” …… “可惜,这个世间上,还没有我除不掉的人。” 白璃魄作出个拜拜的小动作,气结瞬间由大极快地缩小,一直将雾影庞巨的身体压缩至极小,最终因受不了极端的压力,化成黑稠的汁液,连同雾影扭曲的骷髅五官和他叫骂不断的污言秽语,在结界变至沙石大小的瞬间。 “嘭!!!”地爆炸作黑色的水花,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溅射至第十层的每一处角落。 白璃魄随即挥手再挡起一面透明的气墙,将他和虫儿遮挡在雾影纷纷扬扬的尸液之外。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浆的黑雨狠狠抽打气结外的平面,仿佛用整壶墨汁作的泼墨画,将透明的界面浇染得格外绚烂,而又惊悚。 他彻底杀掉雾影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虫儿情不自禁地躲后三躲。 “那麽接下来,白某就该和虫儿姑娘算算旧账了。”白璃魄继续淡笑道,如同三月阴地里绽放的桃花,美丽而又邪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要等我先救独孤斩月出嘲歌城。” 早告诉自己不要慌张,虫儿忍不住还是倒退一步。 “咚……”脚跟踢在结界的壁端,发出懵懂的沉音。 潜移默化,他用结界罩住了虫儿的退路。 或者说,他将两个人一同罩进一圆新的结界中。 这种感觉极端郁闷,仿佛陷入猎人的陷阱,万分恐惧但也只能等待猎人的尖刀。 虫儿看他的表情,正像提刀的猎户。 “你恨我是应该的,我罪有应得,但是巽珠已经到手了,只要先让我救出独孤斩月,我自然以死谢罪。” 白璃魄与她之间静谧得不和谐,虫儿忍不住打破死一般的沉寂,凄楚恳求道。 “或许我也可以先立个毒誓,待我见过独孤斩月最后一面后,你立刻杀伐掉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白璃魄潇洒朝前迈一步,满脸的森冷表情,全然不若他的语言那般洒脱。 他在说反话。 “你不杀我,那便是你晓得我是连珠转世,你要利用我的力量!” 太讽刺了,虫儿暗暗觉得,他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秘密,才故意布出这个假死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控制自己。 “你是什么,我根本没兴趣知道!”白璃魄满脸无所谓,再朝我靠近。 “那你是想要做什么?!”虫儿似乎快崩溃了。 退无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霸道逼来。 “没什么……就是织金那个妖怪,把我的头发亲弄脏了,害得我心情不太舒畅……” 白璃魄轻扯去束辫的发圈,一头碎金的长发伴随扬手的动作,在结界里滑出缕缕金色的光晕。 “还有就是织金做的衣服太硬了,硌得我身体不太舒畅……” 白璃魄随手扔掉弯刀,卸去腰带,开始一颗接一颗地解开领侧的扣子,渐渐露出坚实的胸.肌,再然后是腹.肌,他的身体肌髓如同精雕细琢的金石,更似山峦完美流畅地线条。 虫儿故意瞥开他深邃的目光,尽可能地贴合在气结的边沿,拿滚着火星的手掌猛推敲几把,气结织得固若金汤,根本烧灼不熔。 他完全变了个人般,层层褪光身上金细的华衫,强大的气场绝非靡.乱,冷如山涧的阴石,更似湖底的沉冰。 虫儿便被这森郁的寒冷冻僵在结界的沿壁,动弹不得。 “你,你,你敢……” 掏出铁匕,手指间能满满感受,自他胸膛散发的舒冷,虫儿颤抖得几乎捉不稳刀柄。 “我敢什么?” 白璃魄合指一弹,轻轻松松地将虫儿手里的刀弹飞,结界忽而露出一孔,恰将铁匕坠出界外。 糟糕,她仅存的武器!! “在下险些被姑娘凭白害了性命,如今既算不是冤魂夜鬼,也该来收些命债才对吧?” 完蛋,虫儿要跑 他的双臂更快阻拦住她左右的逃路,头颅肆意枕贴在反折的左手掌心,垂坠的金发若有似无地撩拨虫儿的耳阔,整张丰仪俊颜,几乎离虫儿的唇角仅一指间隔。 “我该怎么收拾你呢?……” 白璃魄故意挑起玉牙般的小指,甲尖缓缓从虫儿的唇瓣中央滑起,溜过颤抖的下巴,经过急促抽.动的咽喉,再滑到微微裸.露的襟口。 甲尖走过的皮肤,在虫儿极度的紧张里,微微隐透火辣的滑痛感,如果换作剔骨的尖刀,皮象就地剖作两层。 可他的鼻息却又鬼祟尾随在后,轻吹过微红的地方,香兰的幽冷气息,凉腻腻地抚慰着皮肤的微痛。 这一热一凉的微微感觉,在脑海里怦然爆炸,交错作可怖的魔鬼,瞬间封死虫儿的全部意识。 虫儿浑身的肌肤,被这冥冥的紧张逼迫得更加紧绷,如同张弓的细弦,无意的碰触都会引发共鸣。 “该……死……” 虫儿被他冷若冰霜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鼓起一股气力的左臂,提肘准备直捣他的心窝。 白璃魄的指尖正停在她的襟口,微微一摁那里的穴道,强力贯穿四肢的麻筋。 虫儿想,这回真是死定了。 他疏冷笑道“在下说过是来讨债的,怎么回叫你有机会反客为主?” “好,你杀死我吧!” 被他这般逗.弄的挑衅,虫儿的心尖居然会产生异样的浪潮,既想沉沦,更想反抗。 其实,他能活着,她应该是高兴的。 可是他这般践踏她的尊严,又是罪该万死。 “杀?说得轻松,白某可是有债必讨的个性,你随着那恶人谋害我的性命,白某也不过讨些利息,弥补一下心里的创伤。” “姑娘难道都没有看见,那巨妖如何把白某当作傀儡摆布,惹得白某满身沾染妖气,姑娘就不该想想,如何解我心头的怨火……” “不杀我,难道你想从我身上取些什么,来解你的心头之恨?” 冥冥之中,虫儿联想到胸口扭痛的红痣,色彩如同巽疯子的红艳,莫非那是连珠的标记? “呵呵呵……”白璃魄将手指深深探入她胸口的沟壑,随向一拨,虫儿的衣服亦被剥开半截。 春光乍泻。 “我只要你……你的贞.洁,来洗去白某身上的妖气……” 正文 第290章 他的计策 他的眼神,也开始流淌入峰壑,潺若谷溪,回旋的浪潮激荡在每一处巉壁间。 “你……禽.兽!!” 虫儿的脑海里嘭然哄响,眼底忍不住酸麻开始泛泪,为什么偏偏是他来欺负自己。 虽然她无耻地出卖过他,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来践踏自己?? “我其实一直都期望做个禽.兽,如果你真的了解我。” 白璃魄似是动情,性.感地咛嘤半句,他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吻了过来,与他那副讨债的奸险表情大相径庭,仿佛堆积如山的情愫压垮他的理智,才做出的决定。 他的唇温柔而又细腻,凉绵绵得好似甜汁研磨的沙冰,连同虫儿讨伐的言辞,一并堵塞回口内细细碾碎,再用冰雪般的津液融化,缓缓吃进他的腹部。 他不粗鲁,却纠缠不断。 他不张狂,却霸道侵蚀。 两条手臂缠成密实的藤蔓,将虫儿颤巍巍的身体,牢牢固锁在他逐渐靡.热的肢体里。 细细又狠狠,"bo bo"又漫漫,任虫儿被他反复品尝个透彻。 “斩月,对不起……斩月,对不起……” 虫儿抑制不住哝哝低语,愧疚的泪水淌进自己的口齿,再被他饮啜了去。 “你哭了……”白璃魄突然停止一切亲昵的举措,他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旋即绯红了脸庞。 “我最怕你哭,虫儿……这世间我最怕你哭,别哭了,好吗?” 他慌忙用干净的手,替虫儿细抹去脸上的泪珠。 虫儿实在是害怕又伤心,断断续续抽泣个不停。 白璃魄或许感觉擦不断她脸上的泪水,只得温柔地搂紧虫儿,直接用舌尖颗颗舔去汩汩的泪水。 “我是逗你玩的,不是故意欺负你,我不过是气你无视我的真心,总把独孤斩月看得比我重……” “我错了好不好?哎……为什么这世间惹你哭的总是我呢……” 他居然会认错?虫儿泪眼婆娑里看他手慌脚乱,连灵巧的软舌也忙着检讨,还要吞去她的泪水。 他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吗? “放开我……”虫儿哽咽道。 “好……”白璃魄的眼里竟流露出挫败的霭光,转瞬即逝。 他解去她的穴道。 虫儿抬手就送上一巴掌。 白璃魄没有躲闪,生硬承受下来。 “啪!!” 虫儿手底没有留情,所以他的脸上立刻浮现五指红印。 “没事,你高兴就好。” 他没有生气,更没有露出凄惨的表情,他的脸上除了殷红的指痕,其余的只有平静。 平静得让人窒息。 虫儿我凝看他的视线,多少有些复杂,揪着莫名的心痛,更多的也是自责。 白璃魄突然垂下头,柔顺的金发根根滑落,如同散落的帘幕般开始遮住他的表情。 须臾,他探出手道“把那时给你的药瓶给我一下。” 他没看她,虫儿也不想看他,从腰际取出药瓶往他掌心一扔,合起衣领,准备叫他撤去气结。 一股红溪透过他的金发,自他精赤的胸口滚落,划出耀眼的猩红痕迹。 白璃魄若无其事地倒颗药丸,随即转过身体仰头吞下药丸。 那里来的血? 虫儿一把搬过他的肩膀,白璃魄微抖肩送开她的双手,拒绝虫儿看到他的脸。 白璃魄声音低冷道“我耗费七年时间研究无形之塔,也早知道无形塔由织金的皮象所幻,雀无极为了能患养这么巨大的宗妖替她镇守巽珠,费尽心思寻遍天下黄金。” “而我抵死做了枭国的巨贾,聚敛天下的黄金,也只有手里的金山金海,才最吸引雀无极的注意……” “这七年来,雀无极只要我的金子,而从来不肯召见我,我知道她疑心极重,不察清楚的人,决不敢擅用……” “而我也正好在嘲歌城密布细作,暗中操作,在织金所食用的金子里,提前分批加入可令她智昏的妖毒……” “你那夜醒来与雾影见面,我其实一直跟在身后,所以依计施计假装被雾影用水澪密封,被他送给织金,所以不是你设计我,而是我故意让你设计的……” “织金替我套上金衣前,拼命闻了我的头发,我早知她对金子贪恋至极,因此出发前用奇毒熏染自己的头发,只求将发色由黑转为织金眷恋的金色,而且织金体内潜藏的妖毒,也可被我的发香引导而出……” “她毕竟是宗妖中的顶尖巨妖,纵使中毒也只会昏睡数日,雀无极再过十日必然开通天炉,检验你的尸身是否化炼连珠……” “织金昏死,根本没有气力颠倒无形塔,所以你原路返回必定找得到出口,算来没几日了,你出去后立刻找四破,他定会忘死护你周全……” 白璃魄的声音渐变做蚊子的细哼,他软软地坐在地上,所有的气结瞬间化作烟气,溶解在虚黑的塔楼里。 “七年时间,耗费七年时间,能保你此次平安出去,我也是尽力了……” 白璃魄倒了下去。 虫儿吓了一跳,冲过去扶起他一看,他的脸色全然灰蒙蒙地青白,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血汁。 “白璃魄,你怎么了?我不过是小小抽你一个耳光啊?” 将白璃魄搂入怀里,探手摸他的脉搏,虚离的脉象预示着,他体内蕴着蚀骨的剧毒。 “哪来的毒?是你头发上的毒吗?” 虫儿突然心里慌得要死,开始用袖子蹭去他头发上的金色,想也真是蠢,他来嘲歌城前已近把奇毒染进头发里,怎么可能被轻易擦去? 他每次见她都言笑妍妍,谁想他整日头顶着剧毒,在敌人的面前故作镇定,需要多么强大的定力? 白璃魄,巽珠就那麽要紧,让你连命也不顾了吗? 虫儿眼里忍不住又酸麻起来。 “头发只是一部分……”白璃魄的声音虚弱得令人心碎,“织金编织的金衣,上面也是有妖毒的,呵呵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盘算杀她的妖毒,终究也要落在自己身上……” “你就当作这是我辜负你的报应……”他探手摸过虫儿的脸颊。 他的手贴面砧骨,从来都没有温暖过,可是却让人极端的安心。 “对不起,我以为你脱.衣服是要耍流.氓……” 虫儿根本笑不出来…… “小白,没事,若是中毒根本没关系,”用自己的手软软覆盖在他的手上,“你只要吸食我的药血就好了……” 虫儿我把胳膊露出来,叫他咬。 “不行,我……” 白璃魄强推开虫儿的身体,琥珀色的瞳孔因为肆虐的毒物在体内兴风作浪,而变作褐金色,他的表情看起来突然有些狰狞。 虫儿心里露跳一拍,不祥的预兆浮上心尖。 正文 第291章 他,怎么 “你不懂的,这点毒素要不了我的命,而且刚才吃的药可以缓解部分毒素,其实我的身体即将有某种变化,需要耗些时间才能恢复,所以你先走一步,我过几日才能走。” “可是你都吐血了啊?” 虫儿简直是奇了,他的唇角都溢出新血,怎么还会说没事。 “真的没事,你且快走……呃……” 白璃魄痛苦地揪住头发,五官扭结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不该在这几日……” “啊……”他突然狂怒如一头野兽,嘶吼一声将虫儿野蛮推出身边。 “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是今日……啊……” 白璃魄越来越痛苦,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摩.擦,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嗫他的皮肤。 平素里丰仪的神采,现下中荡然无存,仿佛天使与魔鬼并存于一具面容。 “快走!快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白璃魄要再织气结,欲把虫儿隔离出去。 他的模样极度骇人,仿佛要吃人似的。 可虫儿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屏住呼吸朝气结马上闭合的孔洞跃身钻入。 “白璃魄,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虫儿把他的手从头发里拔出来,若放任他死命地揪扯,会把自己伤着的。 “不要管我……”白璃魄再狠推一把,将虫儿粗鲁地推至极远,害虫儿一头撞在结界边沿,眼冒金星。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管我……”他大约见错手伤了她,急忙扑过来道歉,他本已失去理智的撕痛神情,再伤虫儿后,更加摧毁了他的理智。 “你这反应莫名其妙,我真的不能丢下你不管,我……我愿意帮助你,白璃魄……” “你虽说总是以讨债的名义接近我,可是我也感受得到你对我的好,所以……我愿意帮助你……” 眼前的白璃魄,真的很痛苦,他救自己数次,虽然他的行为有时恶劣的莫名其妙,可是见他这么痛苦,虫儿心底也跟着被扯痛。 不,虫儿简直比他还要痛苦。 只一瞬间,虫儿胸腔里积压已久的情感爆裂开来,如同山洪喷发,倾泽万里,一发不可收拾地击垮了她的理智。 斩月之外,虫儿第一次为另一个男人而痛苦。 她……是不是真要变心了…… 白璃魄低.吼一声,突然如同身手矫健的猎手一般将虫儿扑在身底,他的手脚蕴涵着盖压天地的力量,不容虫儿反抗分毫。 “你不后悔?”他的瞳孔里溢满难以控制的情愫,将原本完美的眼睛撑得血红一片。 她…… 虫儿默许了。 肩头一阵被撕裂的极痛倾袭,白璃魄野蛮扯.开衣服埋头入虫儿的肩窝,看似玉白的牙齿仿佛变作尖刀,深深插.进娇.嫩的皮肉里。 他大口"yun xi"着虫儿的血,极度的贪婪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嗜血野兽。 “虫儿,搂紧我,我痛苦……”他的唇瓣吸食着汩汩的血水,反而更冷若冰霜,修健的身体竟也如秋叶一般瑟瑟发抖。 “好……” 虫儿忍住肩头的撕咬,将他冰冷的身体紧紧搂住。 紧紧搂住…… 体内汩汩流失的血液叫虫儿迷糊,情不自禁地拥紧白璃魄的脖颈,他伸手欲抓紧虫儿的软腰,却不小心扯到了她的伤口。 虫儿闷哼一声。 那一哼极飘极荡,宛如软滴滴的杨柳吹音,淼然飘入了白璃魄的耳廓。 他无疑弄.疼了她,他知道,此刻白璃魄犹想停止吸食虫儿的血,可他的内心莫名得狂热不安。 这热潮在他千年不变的冰冷躯体中,一发不可收拾,直将琥珀色的眸子洇成一壶荡漾的春酒。 他的软.舌,湿.濡得将她的伤口卷舔干净,颗颗血珠自带甘甜的腥香,滚入喉头。 白璃魄忍不住吞咽一声,飘出一句根本不属于他的话,“我……还……想……要……” 虫儿被他咬痛的神经,感觉有些沉昏,唔唔应允着“你吸吧,我的血还够喝一阵……” 她娇憨的媚人姿态,跟他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样。 叫他怎么能放手? “我可不满足于只吸这里。”白璃魄浑身虽已撕痛,但也挡不住他得逞的坏笑,翻身直接将迷糊的人儿卷得更紧。 虫儿瞬间灼红了桃颜。“你只说冷……”虫儿被他压得楚楚怜人,过度的疲劳与失血的昏眠,叫她怎么看,都是独孤斩月附在身前。 “去他的冷,我接下来要你热。” “小白,你到底是不是斩月……” “去他的独孤斩月,我才是你的男人!” 他好痛苦,几年一度的劫难该死的来临了,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的初.夜该是彼此轻柔的缠绵,在温暖的床上缱绻。 而不该是在冰冷结界里。 可是等不及了,真得不能再等了,他想她想得快要去死,他想疼她,怜她,占.有她,而不是永远伤害她。 白璃魄遂改了口道,“不管我曾经是谁,以后我只做你一个人的男人。” 等不及虫儿回答,也不容她反抗,直接含住她的樱唇,她的唇在颤抖,香薷的舌.尖怎么也含着舔不完的蜜津。 她果然是个处.子,她果然守着身子。 直叫白璃魄硬忍着将强攻的冲动,温柔的吻不断轻轻落下,从额头,到鼻尖,到脸颊,至下颚。 如春雨润笋般点滴透心,那吻太过含情脉脉,让虫儿不自觉放松。 好舒.服,好温柔,就和她脑海里,无数次想要的斩月,不约而同。 见虫儿开始软化,白璃魄小心谨慎的脸庞终於绽开一抹浅笑。 “今夜,你必须属于我。” 只缠绵着,白璃魄的腿.部突然发生变化,两条修长的腿逐渐化作一条巨大盘长的白鳞龙尾,片片鳞甲泛着毫无瑕疵的洁光。 仿佛从月轮中诞生。 白璃魄的金发随着龙尾不断的卷扭,绵飘如淡金色的幔帐,遮住了虫儿微有些错愕的眼。 “我不是妖。” 他的尾巴有力得将虫儿的腰身托起,方便自己更好得品尝她的美味。 “我不怕。”虫儿要睡着了,一点也不觉得惶恐。 他,怎么可能是妖? 他是神。 “好孩子。”他的尾将虫儿温情地托举着,而双手终于可以解放到对她为所欲为,“接下来的事,我保证不会撕碎你,我的爱人。” “我一直深爱你,哪怕你从来都不知道。” “好虫儿……” 双眸垂错,白璃魄的长尾圈圈盘绕,将整个通透的结界内铺垫得充盈,而又软腻,白璃魄卸去最后一丝理智,与虫儿一并进入海底云巅的疯.狂。 正文 第292章 我护你 最是三日三夜的旖旎,春光露娇浪渡百骸。 白璃魄极尽了万般柔情,他的腿几日里软作盘蛇,自始至终将虫儿纠缠。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全身竟褪换一层旧鳞,连同腹口在齿阵中密刮新伤也随之脱离,新生的皮肤宛如白瓷塑的胚胎,也如新生婴儿的娇.嫩。 白璃魄软软沉沉地睡去,宛如才蜕皮的美男蛇,蜿蜒的躯体隐藏在金光潋滟的千丝万缕中,伴随着惬意的呼吸,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吸中跌宕起伏。 虫儿趁他没醒,早早收拾好自己,忍受着腿部剧烈地疼痛,把他脱下的鳞皮拖在暗处藏起来。 接着自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靠座在离他最远的角落。 “虫儿……”他梦呓里咛嘤一声,将手臂里空荡的位置摸了一把。 “虫儿?”他再唤道,这次才是醒来。 “嗯……噢……噢……我在呢!” 他的亲昵打断她的神游,可虫儿没有过去。 “这几夜,我是不是……” 他微皱起眉头,眼睛还未睁开,反复拿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这几日的缠绵有些过头,连他自己也模糊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虫儿也在山巅和云海里死过无数次,自己也觉得如梦似幻的不知真假。 可他的反应依旧深深刺痛了她。 虫儿希望彼此都赶快走出梦境,可冥冥中更希望永远和他沉浸在梦境。 这几日,她怕是连身带心,都给他了。 “这几天没事,你就是头痛的厉害,睡睡醒醒闹了好久。” 虫儿忍不住撒个谎。 “是吗?”白璃魄终于睁开眼睛来看她,琥珀色的瞳眸如同被天山上晶莹的雪花洗涤过似的,干净得宛如带露的琉璃。 “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他大概要说脱鳞的事情。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当时使劲吸我的血,我失血过多晕便过去了……所以……白璃魄!” 虫儿柔唤他一声,又觉得嗓音里有过多不该存在的娇媚,赶紧清咳一声冷道“白璃魄,我想出外面走走。” 白璃魄沉默不语,他似乎还想多问些什么,最终也生硬吞回肚子里。 虫儿先下了无形塔第九层,织金暂时没有苏醒,还有点时间逃跑。 第九层里空间阴冷绵绵,虫儿抑不住环起胳膊取暖,纵使蕴入火涌入体,也还是觉得冷不可逆,仿佛白璃魄的满怀凉意,纷纷注入到她的体内。 虫儿好惭愧,平日里口口声声说只爱独孤斩月,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可是现在她背叛了他,而且还和对方有了肌.肤.之亲。 独孤斩月不会原谅她,他再也不会理睬自己这个不贞.洁的女人。 可是白璃魄呢? 他虽是说爱自己,但是他会不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才这般故意骗得她的温存。 想他为得到巽珠不惜花费十年的时间各种算计,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亦被盘算在内,再加上他为什么会脱皮,也说不清明。 万一,他只是演戏来骗取她的情意,那又该如何? 脑海里混乱的温情消散后,种种担忧一层一层地铺上心头,仿佛把心脏紧裹在密不通风的纸壳里,憋得整个躯体都要爆炸了。 “虫儿,你还好吗?” 白璃魄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他的身体软绵绵地贴上来,吓得虫儿瞬间避开几步。 “呃……”他的腿柔弱无骨,马上要倒下去。 “小白,小心!”神不知鬼不觉,虫儿极快地折返回去,结结实实地从正面搂紧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笨蛋,想什么呢?”他正常地拨开虫儿额前的乱发,动作又轻又痒,与那时的迷情狂野全然不同。 虫儿浑身,不由自主地烧个通透,把脸色也烤得发娇。 “小白,你的腿……” 哎……她本想转移注意,怎么提起这个? 白璃魄的神情变化莫测,但最终溺笑道“可能是毒素未除,有些使不上劲……” 他大概,也不想提及蜕鳞的事。 “你可不可以扶着我走。”白璃魄使劲摁揉太阳穴,仿佛努力在回忆什么,摆脱什么,总感觉他对那三日的事情记得清楚,又模糊。 还好虫儿完全不想提起最近的事情,伸出手臂将腿酥脚软的白璃魄,从无形塔中互相搀扶离去。 没有任何阻碍,六日后两人双双踏上嘲歌城最高的浮界,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阳光,好在通天丹炉里冉冉的赤色烟潮,将嘲歌城头顶的云海染的红光万里,减缓光线对眼睛的刺激。 无极宫里的杀声冲天,在烟色里震耳欲聋。 白璃魄连日吃了药瓶里的丹丸,体力恢复的极快,他拉虫儿一把神色凝重道“虫儿,你相信我吗?” 虫儿肯定地点点头。 “把巽珠给我,然后你去找四破,四破会带你离开。”他的模样,很是郑重。 “不行,绝对不行。”虫儿断然拒绝。 “你怕我不去救你的心上人吗?”白璃魄的神情有些受伤。 他不懂,其实她也怕他有危险。 “没错,我很怕你带上巽珠跑了。”口不择言的滋味亦不好受。 “你这还叫信任我?”白璃魄难以置信道。 “无论如何……” 虫儿本想说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的。 “无论如何,我要亲自去救独孤斩月。” 起码该跟他道个歉,或是做个永久的诀别,起码对他是种解脱,对自己也是种解脱。 “好!”白璃魄哼着同意道,解开手里的金针羽苞,抖展作黑色的羽翅,声色厉刃道“不过你必须跟我在一起,而且……必须只能跟我在一起。” “知道吗?小笨蛋!” 他一把搂过虫儿,狠吻一吻她的额头,反复再教育道“一切行动听我的,知道吗?” 虫儿同样紧搂住他的腰身,认真允诺道“好,我只听你的。” 白璃魄满意一笑,纵身飞下。 层烟叠障,积厚的烟霭里只有厮杀的声音最为醒耳,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白璃魄与虫儿本飞得稳妥,突然听到密布的咻咻声,排成星罗棋布的暗影,自无极宫的方向随烟射来。 “放心,我护你!”身后的人屏息凛视,坚若磐石的浑圆气结,已经将眨眼飞射的冰针挡在界外。 正文 第293章 红鳞 才惊觉,这些冰针根本不是纵横排列的法阵,而是漫无目的地肆意发射,刺到谁谁倒霉。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万根冰针陆续击打在界外,如同纷乱的雷雨,将本就沾染了红烟的视野,遮挡得更加杂乱无章。 “小白,是猎云……”虫儿看冰针的数量以及凌乱的射向,大约在十几只以上。 “你的身体受得住吗?”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依然疲软。 “虫儿放心,我这命护你足够。”他微凝着眉宇,但是情绪却是异常的平静,肯定是胸有成竹。 任此时,千万道冰针与气结对撞出朵朵冰光,白璃魄的拥抱同样赋予她无所畏惧。 似乎事情并未如此简单,针流爆发过后,一条更大的兽物随尾而来,从烟海里露出几角鳞片,险些磨蹭到两人的羽翅,翻卷一圈遂乘波而去。 那兽鳞泛烁着比烟色更加凶鸷的腻光,鳞甲外贴一层紫色的气流,替兽物稳稳趋避猎云的千万飞冰。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破出烟层,视线顿然清朗,连地上杀红一片的血腥场面,竟比烟海里的红色,更加生动真实。 数十只猎云果真守在通天丹炉底端,朝烟际里胡乱散射着密集的冰针,形如逆行的细雨,洋洋洒洒泼回天野的每一丝空间。 感觉白璃魄收紧了臂膀的力量,尽力绕至针簇稀疏的部分,借助视觉漏洞的位置慢慢潜降下去。 红云炸动,那滚进烟腹的兽物再次腾云驾雾,呼啸扑来。眼瞅它盘长的身形如同蛟龙,无爪无角更似凛凛枭蛇,遍身披甲赤如漆丹,利齿寒目绝世无情。 首侧一道电形创痕醒目非常,细看兽首伫立一具狂怒的魔影,将浑身散发的紫色厉气,罩满整条流窜的兽身。 千目和樱祭夜?!! 确实是他二人,樱祭夜满面肃杀的魔魅,紫发在疏然的风潮中如杨絮飞散,仿佛比平日里长出更多,披散下来的部分可抵脚踝,扬在风中得编织做紫气腾腾的阴影,罩得脸色更是阴郁。 此刻他虽像驾驭着千目在风烟中穿梭奔命,实际上猎云的状态更显疲累,漫天乱射着冰针毫无针对性,根本没有威胁到他们。 虫儿粗推原因有二,一是双方交战许久,各自在比拼耐力,二是雀无极故意在樱祭夜的面前露软,只陪他玩上一玩,然后欲擒故纵。 无论如何,虫儿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 白璃魄附耳冷道“不许你再管他的闲事。” 虫儿吃惊道“你怎么猜得到我在想什么?” 白璃魄更冷道“也不许你心里再想他的事,一分一毫都不行。” 他开始会命令人了。 虫儿坚决拒绝道“千目可是我的亲弟弟,任谁也管不得我救自己的弟弟。” 只想叫他放自己下去,忽闻雀无极的狂笑在半空清晰道“樱祭夜,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欺骗了我,这通天丹炉你已经强攻了十日,偏连地面都没有下来过。” “本尊劝你快快妥协吧!那连珠已经在丹炉里化炼四十二日,就算你掀翻这丹炉,那女人也早化作灰渣,全无人样!!” “樱祭夜,本尊看你竟可以驾驭毒灵翱翅,也算有些本事的男人,本尊万分愿意将曦儿下嫁与你,你也按照咱们之前的君子协议,本尊共勊世敌……” “死的人且让她死了,天下还是咱们活着的人的!!” 那雀无极原来躲在猎云密集的深处,难怪之前没有看见她。 “雀无极你闭嘴!你恬不知耻得屠害了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今日我就是拚尽全力,也要先毁丹炉,再毁你无极宫。” 樱祭夜的声音里沉浸着强抑的痛楚,他的人虽挺若苍松翠柏,硬骨铮铮,可是声音中掺杂的虚浮,却也出卖了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他这身体功法尽失……回来根本就是送死。 “还我姐姐,你这老妖婆!!!”千目兽齿间绷出数字,掷地有声。 它抄快游至通天丹炉的炉侧,快如一道红烁的离箭,巨尾长摆反复拍打在丹炉的铁壁。 “嘭!!!!” 声如两山对撞震耳欲聋,丹炉顿时晃如地动,左右摆荡起来。 通风口的阴阳双火,被炉身剧烈的晃动喷溅出星雨般的火花,泻飞的金光灼烧附近的一只猎云,鸟兽的丰仪羽绒如干柴烈火,瞬间将它的半边羽翅点燃。 御兽的人难控火势,着火的猎云发了狂乱,将尾部的冰针全部扫向千目的身上。 形如走箭,千丝万缕。 “千目!小心!!” 虫儿惊声呼叫道“快变小!!” 境况混乱,千目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呼声,兽身转眼摆作九九八十一道弯路,每一寸肌髓都绷张似弓,眼瞅密集的冰针倾盆泼来之际,血口大喷出一股浓烈的白汁,罩准全部冰针瞬间拦裹。 被喷洒白汁的冰针被腐蚀得滋滋作响,顷刻化作缕缕白烟,分毫伤不到千目分毫。 虫儿的心,缓然稳下。 雀无极竟恼了,她再朝天际叫骂道“樱祭夜,你敢叫毒灵释放毒液,既然你无情,本尊怕也无义了!!” 眼瞅着她要调集更多的部队来镇压千目。 虫儿朝身后的男人恳求道“小白,让我帮他们一把,算是还清他们的情意好不好?” 白璃魄冷道“那你不想救独孤斩月了?” 她快接道“都救,他们的债我都一次还清。” “那我的债,你还不还?”白璃魄突然酸道。 他居然好意思向她要债?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亏欠谁的。 “哼!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不满挣开他的纠缠,也不管白璃魄气急败坏说了什么,眼见就要擦身贴过丹炉乌金壁外镌刻的神兽凸纹,虫儿瞄准机遇登步腾起。 “噔……噔……噔……噔……” 湍步陡升,连作一线,踏上了丹炉的顶端。 “雀无极!姑奶奶在这里呢!!有本事跟我斗,不要欺负老弱病残!!” 弱指千目,老病残是指樱祭夜。 踩稳足底封鼎,虫儿双手叉腰,得意忘形地朝雀无极喊去。 正文 第294章 救人 雀无极似乎正要挥令部下强攻千目,听她一唤满目神情立刻沉入冰窟,森严无比。 “你……白璃魄这个骗子!” 她短唤半句,正襟自若道“丹炉还欠六日才得开封,难道竟先炼出个鬼来?” 听她此言,虫儿可算气恼,哈哈生冷笑道“雀无极,姑奶奶莫说是吉人天相,就是死个透彻,今日也势必做个勾魂的恶鬼,专门来勾了你去那无间地狱玩玩。” “主人,真是姐姐,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千目略略细看后,兽口狂笑道,满身杀气荡然无存,直载着樱祭夜飞扑过来。 看得出它太开心,简直是眨眼腾入半空,遮挡了满头的稀弱光线,樱祭夜的绿眸里本是茫茫的悍光,俨然也飘出丝癫狂的喜气。 只见他已然迫不及待大叫道 “近近近近近近!!” 雄镯抽风似地开始将虫儿朝他们那里扯去。 “有我在,你哪里也不准走。” 白璃魄神出鬼没地出现身旁,脚尖早一步偷踩住虫儿的裤脚,牢牢钉死她的飘离的身体。 还有他的表情,也十足的森郁。 虫儿尴尬求饶道“小白,我的裤子要被踩掉了。” 脚底的长裤裤尾被松开,紧接着他根本无视男女之别,一把揪扯住虫儿的裙腰,大手插ru裤带锢紧她的腰身,冷寂道“樱祭夜,你若再敢乱喊,白某定斩断你的手臂。”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霸道。 “虫儿!我来救你!”樱祭夜罔若未闻,不管不顾飞身纵跃,千目恰抬高长尾倾力相送,将他也托举到炉顶。 眼见他直绷绷得蹒跚而来,白璃魄随手把她拨摁到身后,声色俱厉道“凭着你是个谁?樱祭夜,你可听清楚,虫儿以后我自然会全权负责,自此与你毫无干系!” 樱祭夜亦不服输,再接再厉道“你也不过是雀无极用剩的爪牙,现在假意接近虫儿,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难道你就没有目的?” 白璃魄淡淡的言辞里,密布着锋利的冷针,刺得樱祭夜的脸色煞是痛楚。 樱祭夜暗捏一把衫角,词藻切切道“是不是真心,叫虫儿自己定夺,无须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再跃过白璃魄,道“虫儿,你可知我返回来,只想与你同死……” 千言万语,此刻都被另一个男人挡住了。 他眼睛里的情意比之前更沉更重,虫儿的头已经被那绵重的真心坠得抬不起来。 虫儿…… 白璃魄暗自摸到她的手,修白润玉的五指插叠入她的五指间,浅浅嘱道“莫管他许多,眼下先专心对付雀无极再说。” 随即朝樱祭夜打出生人勿近的手势,告诫道“这里已经不用你管,白某和虫儿自会并肩作战,趁雀无极没有迁怒过深,你乘着千目快走吧!” 樱祭夜听后再看向她,难以置信道“虫儿,你居然跟了他?” 虫儿竟无言以对。 “白爱卿,难道你也想抛开荣华富贵,公开包庇那个女人,成为幽幽古国的公敌吗?” 雀无极突然威严凛道,打破炉顶上的僵局,“既然你们争抢着护她,那本尊先送你们去地府再斗吧!” 话说完毕,雀无极张手取来一角海螺,置于口中轻松吹奏,一曲离奇诡异的曲调自海螺靡靡飘出,每一个音符时隐时现,渐涨渐虚,朝无极宫下方传唤去。 白璃魄暂不理睬樱祭夜的纠缠,冷断道“雀无极,不要白费功夫了,你患养的宗妖正睡得酣畅,能听见你的召唤吗?” 雀无极白他一眼,仿若无闻。 魔音传唤两遍,许久未见地下半分动响,雀无极真算是丢了脸面,高挑的柳眉再陡三分,粉面有些躁怒。 虫儿哈哈狂笑道“雀无极,你可不要恼坏了身子,你想这无极宫到无形塔相隔上千米,就你那个破海螺吹出的孱弱音质,飘到织金的耳朵里不得要个三年五载啊?” “哈哈哈哈哈哈……” 偷朝白璃魄低语道“织金中的妖毒,也就是这一两天解除了吧?” 白璃魄揉她一把,不以为然道“只要你听话,我保证织金有来无回。” 虫儿无语,唯恐他是自信过度。 樱祭夜尴尬地立在一旁不能靠近,千目收回元气,变成小孩的模样咕噜咕噜地滚过来。 “姐姐,姐姐!!”小胖子喜形于色,伸出俩只白嫩嫩的小手求拥抱。 白璃魄继续挡在她的面前不挪半步,他似乎随意盯了千目一眼。 奇怪千目的脸色骤变,仿佛看见极度骇人的怪兽,一张小肉脸僵得发硬,灰溜溜地滚到樱祭夜的胳膊地下。 真是奇了? 虫儿踩一脚白璃魄,朝千目招手道“乖弟弟,你快来,姐姐看看你有没有被猎云射伤?” 千目居然噤了口,伸手揪扯住樱祭夜的衣袖,险些把他扯倒。 白璃魄收回视线,淡哼道“如今虽然你大不如前,可还算有些眼色。” 不知他意指何人,但是樱祭夜的脸色最是沉降的阴邪。 白璃魄故意视之不见,从容朝丹炉地下唤去。 “雀无极,既然你千辛万苦找的帮手顶不上用,白某人也就明人不做暗事了,你应该猜到贵族的巽珠已经被我们拿到手了吧?” 雀无极甩开海螺,满脸不屑道“是又如何?难不成白爱卿觉得自己可以用巽珠,换你们几个的贱命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命我们自己会保管好,今日拿你朱雀凤族的异宝,就想换个独孤斩月,不知这笔买卖,对陛下来说划不划算?” “什么?”雀无极双手叉腰,难以置信道“白爱卿耗尽千万黄金,亲手葬送一辈子的积蓄与名望,好不容易拿到梦寐以求的巽珠,居然只为换得一个龙族弃子?” “没办法,谁让白某现在不爱巽珠,独爱美人了呢?” 白璃魄笑看虫儿一眼,四目相对,竟然有丝电涌从他眸子里乍泻,激得她四肢皆酥。 “美人?我看你是想独霸连珠转世吧?”雀无极挥手一送,威武喝道“除了那个女人,剩下的给本尊轰成碎渣!!” 正文 第295章 宝贝回来 一声令下,原地待命的数十只猎云,齐刷刷尾翼抖擞,每根羽毛上推出繁密的冰针,瞬间射向通天丹炉的顶端。 “哼……以卵击石!!”白璃魄闭目再睁,漫天飞舞的冰针飞及目前时,一道透明的气结已经如恢恢天网将炉顶护在中央,任千万根瑟瑟生冷的冰针迎头抨击,再撞断作纷纷碎雪。 白璃魄二话不说抽出随身佩戴的金色弯刀,再摸出之前那柄铁匕,刀匕对削,金茫飞溅,铁屑化羽。 再看他手里时,金色弯刀竟脱离宝石镶嵌的假衣,漏出一柄极薄的软剑,铮铮闪烁着盈蓝的剑光。 “斩月的软剑!!”虫儿瞠目呼道,伸手要夺。 白璃魄避身一躲,将铁匕随机塞进她的手里。 那铁匕亦是伪装,里面包裹着一把质朴的莲柄玉匕,莲瓣里一串清脆的细珠如同水滴。 “啊啊啊啊啊啊啊!”虫儿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不要还我!”白璃魄佯装要拿去。 “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命!!”她把穿心和水滴长链拼死搂进怀里,人躲得更远。 失而复得的宝物叫人高兴的发疯,虫儿都险些忘记界外飞瀑渐玉般的冰针,害命泼来。 白璃魄朝樱祭夜道“说实话,我刚才完全可以不替你遮挡这些冰针,可是为了虫儿的安危,又不得不托付你和你的宠物,能不能在雀无极发疯之前,先载着她到云层里飞几圈。” “你给我穿心,不是要我和你并肩作战的吗?”虫儿讶异道。 “送你武器,从来都只是希望你能保护自己,而不是去白白送死。” 白璃魄摸索过她的脸颊,补道“朱雀凤族的先人根本从未意巽珠的得失,他们一直也不过是借巽珠抛砖引玉,你……你才是他们要找的重点。” 樱祭夜健躯一凛,他怪看虫儿一眼,仿佛透着千年的深沉,嘴里低喃道“难道,悲剧又要重复了吗?” “你果真也不简单,”白璃魄似乎听懂樱祭夜的话意,继续冷漠道“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日为了咱们几人的命,也请你一定护全虫儿的安危,待咱们逃出嘲歌城,再看虫儿的心意属谁。” 樱祭夜闻言大怒,虚弱的身体陡然绷足劲力,先前的避讳荡然无存,竟从白璃魄的眼底一把将虫儿拉过去,邪笑顿生在嘴角。 “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把虫儿看得比生命还重,那个人一定是我,而不是你!” 他说得认真,仿佛他对她的情意早已天荒地老。 虫儿嗤想,他何时爱她到如此深刻?他不是只会死皮赖脸地要拖她上chuang吗? 慨叹若是几年前情窦初开的时候,一定会被他这番肺腑甜言轻易拿下。 可惜他以前没有说,而她现在也不想要。 白璃魄似乎看到虫儿的抗拒,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只笑看她一眼,道“独孤斩月救出来后,我就是你最大的债主,可不能赖账啊!” 说完提着软剑,朝正下方的猎云放剑一劈,疏蓝的剑芒如同春晓第一声莺啼,脆生生地灌入猎云的身体,从鸟头劈砍至鸟尾,蓝色横扫而去,猎云被整齐削作两半,溅飞一道血濂。 樱祭夜拼命捏住虫儿的手,收力揽她进怀后,卷着她的身子朝陡然消失的气结数步跨出。 千目无须赘言,继续化作翱翅腾空高飞,一个完美的“潜龙入海”,将坠落的二人顶置兽首,破云而去。 雀无极被突然分.尸的猎云吓了一跳,须臾恍然大悟道“所有人不要与白璃魄缠斗,专心给本尊把那毒灵轰下天际,且不可叫连珠逃出嘲歌城一步!!” 转移注意力,虫儿早早知晓,自己就是最好的香饵。 千目提高了飞行速度,故意装作朝着无极宫外围的云层穿行,借以吸引数十只猎云的注意力。 感觉疾风猎猎,刮过脸庞同磨刀一般,霍霍有声。 无极宫里白璃魄扬抑挥舞着独孤斩月的软剑,清蓝色的剑光时而威武,时而娇柔,时而浓郁,时而寡淡,十几种深深浅浅的蓝色剑气伴随着他的每一招刺杀,在纷霏倒地的尸体间,如同蓝色的火焰,在熊熊烈舞。 难怪…… 虫儿似乎明白为什么白璃魄会将弯刀送给云沧,而云沧向她讨刀时,也格外说过此刀是要献祭给他人。 其实白璃魄是借云沧的手把刀送给织金,而他又故意落在织金手里,再将刀顺利取回。 他把这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虫儿已经猜不透他倒底想干什么了。 樱祭夜放手搂稳她的腰身,虫儿条件反射把他推开,他怪言道“你变心了?可为什么是白璃魄?” 千目飞得兴起,在猎云集中而猛烈的攻击力中,竟如鱼儿畅游大海,无拘无束。 “没变心,只不过找个有更本事的男人,替我救出独孤斩月,而不像某些人,居然在背后捅我一刀。” 推开他的手,虫儿认为自己可以坐稳,不需要他来假惺惺的多此一举。 “你还在恨我?”樱祭夜沉道。 “想杀独孤斩月的人,就是我的敌人。”回首看他,他的表情有多么苍白无力,而她的眼神便有多么冷血无情。 “你不该回来,拿了虚弥菩提树上仅存于世的最后一颗圣果,你应该再躲个三年五载,好好修炼那些被化解的法力,然后继续过放荡不羁的生活。” “你跑回来做什么?你就当我真的被雀无极杀死了,为什么还要跑回来送死!” “你知道我爱你,我不可能眼睁睁让你被通天丹炉炼化……” 樱祭夜的绿眸,已经开始发黑。 “这就是我选择白璃魄的原因!” 虫儿怕他继续说这些灼心的话语,赶快打断道“白璃魄对我有野心,而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会亲力完成我的一切需求……” “我的需求就是独孤斩月好好活着,我只要他活着,就算他一辈子心里只爱梅姑娘,就算白璃魄其实是要我的命……” “祭夜,我竟然是迦释罗的连珠,我竟然是迦释罗的连珠转世……” 不争气的泪水,偏偏流淌过脸颊,拍湿了衣襟。 “我以为自己是赤焰火莲已经够倒霉了,结果……我这辈子是完了……” “你不要命地跑回来说你爱我,可是爱有什么用?只怕到最后都变成仇恨啊!!” 虫儿开始忍不住离他远远的哭。 正文 第296章 暴走的小虫 忽然觉醒自己何必这般怨天尤人,凭白招引来他的同情心,反而更是承不起他的情意。 恰逢樱祭夜挥袖撑起身周的淡紫色虚气之时,她麻利抹尽眼角的泪痕,装作冷静的表情道“话说千目吸食了我的血汁,怎么如此生龙活虎的?” 樱祭夜大约没听清她最后几句低诉,只是沉凝着眉宇道“他怕你遭遇不测,哭着求我来救你,我肯定是义无反顾的,所以把果果给千目吃了。” “圣果药效强烈,纵使千目他曾今叱诧风云,如今神力俱损竟一口吞圣果,不经过一年半载的克化,是会丧命的呀!”虫儿惊呼道。 “谁叫你总让人放心不下!”他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说是今日要还清他的情意,算来算去竟多如牛毛。 樱祭夜身周的紫气愈浓,如同披挂一件精致的斗篷,他左手陡转乾坤,旋捏起一簇真气,汇气于形,结作阴阳。 一柄半人高的紫色水晶巨刀,由真气所凝随风显形,提在樱祭夜的手里分外诡异。 “你就在千目的身上好好呆着,我下去助白璃魄一臂之力。” 樱祭夜紫发扬作风帆,随同肩后的郁郁紫气,夹揉作邪狞的阴云,笼罩着虫儿的头顶。 “下去?你软手软脚的不活了吗?”虫儿气急败坏道,难道她有赶他离开? “我说过,如果不除掉独孤斩月,叫你恨我入骨,也算我樱祭夜进入你的心里一次,可是事到如今蓦然才发现,你若真的讨厌了我,我才像在油锅里煎炸过一轮似的。” “虫儿……我帮你救他,不求你期盼我能活着回来,只愿你莫再恨我。” 樱祭夜的眼眶,绿云滚湿了修长的眼尾。 千目为躲避紧紧尾随的冰针爆流,抄着无极宫侧墙贴墙而飞的瞬间,樱祭夜掌刀临下,动作迅如猛虎,一去不曾回首。 虫儿顿感无力,软坐在千目头上,由着它鹏程万里。 帮她?帮她…… 他们都说要来帮她,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谁?他们都把这份恩情山峦般压在她的头顶,想叫她如何去还? 她凭什么要他们来帮? 对了……她凭什么要他们来帮! 虫儿朝千目唤道“好弟弟,咱们不躲了,你把姐姐顶在无极宫的顶部,姐姐自有办法!” 千目兽身倏转,扭动着粼粼云翳,长尾扫荡出纭纭杂浪,转瞬盘缠到了无极宫顶,搅绕得无极宫巅红烟潋滟,白霭残飞。 白璃魄已经狙杀四五只猎云,精赤的肩臂因剧烈的拼杀而肌肉隆凸,仿佛贮存了无穷的劲力,将软剑挥洒得软如柳枝,铮似金刚。 每一式激扬的剑岚在所行之处,余留下隐隐的蓝痕,无数道痕迹盘叠交错,仿若蜘蛛用蓝色的光线织就一张密网,将纷纷赶至的死卫与禁卫吸引而来。 此时他虽杀得兴起,似有使不尽的力量,可是越来越多的侍卫赶来绞杀他。 白璃魄凭一己之力,难以持久。 虫儿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乖乖躲在远处。 掏出青芜,捏出已经挣扎得有些疲累的巽疯子,那家伙一出青芜的浩瀚空间便破口大骂。 虫儿唯恐它要跑,又给它塞了回去。 “混蛋,连,你是想怎样?”巽疯子粗鲁叫唤道,红彤彤的珠面一波又一波得卷起风纹,蓄势待发的狂枭模样,恨不能吃了她似的。 “我要你帮我对付朱雀凤族的人,但是却不许你胡来!” 虫儿盘思要先跟它谈好条件,依照它那魔疯个性,怕它杀红了眼睛,在无极宫里兴风作浪。 “你如果不听我的,我便用火烧碎你,或者再像刚才一样,再把你关进浩瀚空间,永远剥夺你的自由。” 巽珠红光异沉,似痛苦道“连大,你是我亲哥……呸呸呸,你是我亲姐,只要你不再用那万恶的老阳困住我,我可以随你调遣。” 看它真诚,把巽疯子捏出青芜的镜内,它果真讲信誉,只围着虫儿的身体做圆环运动,如同守护自己的卫士,纵使因重获自由大喊大笑,眨眼盘缠了上千圈,但是一刻不曾擅自离开她的身边。 有巽疯子助阵,底气自然足了万分,高立在千目的兽顶,虫儿调运体内一束疾火,灌入水滴长链。 这好宝贝半年未用,使唤起来依旧称手,颗颗水珠吃满火气,红艳艳的仿佛吐火的油星,穿心披上火焰的彩色,更显得短小而精干。 “千目,咱们也去杀一场!!”无需关照,千目与她心有灵犀,飞速奔入已经有些混战的人群。 抡起长链随手挥舞,加上千目走龙一般的在人群里溜窜,很快便将白璃魄身周的敌人清理一半。 巽疯子耐不住寂寞,或许也更是气恼朱雀凤族千年的关押之仇,它亦呼起一股细风,将虫儿的安全笼罩进风眼。 那些死卫与禁卫的武器均是飞羽,只要他们潜来偷袭,巽疯子总可以将他们连人带羽卷入风眼,放肆折磨。 这三者各占一角,互补互承,搅得好一番天翻地覆。 白璃魄再斩两只猎云,见虫儿驾着千目前来助阵,抬起大步流星一般飞身而上,潇洒掠及她的身后。 感觉他安全靠近,虫儿手里的长链甩作蜿蜒的火龙,将追逐而来的死卫狠心一抽,金色的羽翅如茫茫枯原,星星之火迅速燎灼一片。 左右几折火链,两边荡扫千军,飞火翩翩连日幕,天风熏熏遮暗沉。 巽疯子大笑道“连大,你看咱们以前在主人身边就是这等的逍遥,你赶快号令我放出巽风,咱直接把无极宫掀个底朝天,不是更快活!!” 巽疯子一话叫虫儿心驰神往,脑海里冥冥之中似有迦释罗暴虐无道的虚影。 可惜迦释罗已经命归黄泉。 所以论人世间,还有谁可以比虫儿自己,更拥有呼风唤雨的超能力? 虫儿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起来。 白璃魄从后一把摁住她的手,遏止道“够了……虫儿,已经够了。” 他扫了她的兴致,虫儿无礼抖开他的手掌,流火烧云道“没有够,姑奶奶还没掀翻无极宫呢,怎么会够!!” “不过是救个不爱你的男人,你何苦毁灭一座万年历史的宫殿?” 不爱她的男人…… 这话无形中抽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心爱的男人,心爱的男人? 难道她只能……为心爱的男人发怒,发狂,发癫吗? 难道她不可以是为自己解气吗? 难道她就不可以是向悲剧一般的命运挑战吗? 正文 第297章 不懂女人心 白璃魄的眼睛里,沉淀着复杂的绵冷,夹裹着火一般的暗涌,更是透骨的冰霄。 避开白璃魄复杂的眼神,虫儿翻他一眼道“小白,你且仔细想想我的身份,如今雀无极已经知晓了我的秘密,她可能轻易放过我吗?” “事至此时,好多事情已经不再受人为的控制,虫儿自幼也是过得无拘无束,可是如今竟连过一天最平凡的生活,都已经成为奢望,这不是我希求的,是命运恰恰把我推在风口浪尖上,所以今日不是雀无极死,便是我亡!!” 白璃魄似乎要再劝她。 虫儿烦吼道“小白!我以为你可以懂我,结果你和独孤斩月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任性跳下千目的兽首,由着白璃魄自耳畔急促的呼唤。 虫儿朝寸步不离的巽珠大叫道“巽疯子,你的风力够不够让我飞起来!” “你在说笑话吗?”巽珠诏出一片红色风云,由她脚底氤氲作朵朵风台,轻飘飘地托住身体,将她高举入半空。 “连大,咱们杀哪儿?” “明知故问,肯定是擒贼先擒王!”虫儿脚尖轻踏红云,巽疯子爆出一道风波,将她推送向雀无极的身边。 无极宫的主殿前早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间已经看不清这些庞丽建筑的原貌,有的只是无尽的毁灭和嚣闹不断的惨呼。 雀无极早唤出白璃魄送她的座驾玉凤凰,英姿飒爽地骑立于无极宫的至高处,玉凤凰摇曳着奇玉细镌的流苏长尾,在殿銮的金瓦间扫舞。 虫儿踏云而至时,才发现此处只有她一人孤身等候,仿佛早等着她来似的,娟狂的绝丽容颜上,红唇噙满不屑的笑意。 “虫侍卫……哦,不对,本尊该叫你连珠才对。” 雀无极拍抚过玉凤凰的凤首,神色鄙睨道“话说你不赶快带着巽珠四海逃命,偏偏跑到本尊面前来送死,本尊该说你是愚蠢呢?还是愚蠢?” 虫儿听她的话音里气息流畅,完全没有慌抑的滋味,这遍地的硝烟和尸体都不曾令她动容,可见雀无极的心真是铁筑的堡垒。 她呵呵笑道“陛下太喜欢说笑话了,自你将我投入通天丹炉的时刻,虫儿早已领悟,这世间除非是我死,否则你朱雀凤族岂能轻易饶了我?” “不如今天咱们就来做个生死了解,看谁先被对方铲除好了!!” 体内的熊然之火,早已酝酿。 “哈哈哈哈!”雀无极笑得癫狂,一张花颜扭曲十分的邪狞,道“你不过是颗小珠子的转世,且不说你会运火,就是那人神迦释罗再生于世,我雀无极除她绰绰有余。” 虫儿冷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只一眨眼,雀无极跃下玉凤凰,妙手已出,长鞭羽牙同她满身的阴毒一般,撑起颗颗尖利的鳞齿,破云抽来。 “你卑鄙!”虫儿边躲开她的袭击,边掏出水滴长链,口里命令巽疯子速速造出一面风墙,挡住雀无极的退路。 巽珠立刻起风,由珠面纵升出无数道风波,极快连结一处,宛如绵延天际的山脉,牢牢阻挡住雀无极的退路。 雀无极依旧不恼不怒,见惯风浪的个性令她沉稳而又张狂,只见她蛮腰转扭,妙臂轻呼,飞鞭九折,响彻云际,近三十米的长鞭被她挥扫得如同狂舞金蛇,缠摆着软劲的鞭身,纳命劈来。 虫儿深深领教过羽牙的滋味,可谓是刻骨铭心。长鞭是软硬兼施的兵器,尤其拉长距离尤有利处。 而她的水滴长链,链首缀刃,亦长亦短,即可发挥出长鞭的优势,又可与她近身短兵相接,在兵器上虫儿略胜她一筹,尤其现下她还可纵灵火,只要将火力灌输入水滴长链,坚固长链,与雀无极叫阵未必吃亏。 想定主意,虫儿横抄起起长链双手举头,先硬接她第一招。 雀无极的长鞭载满她的臂力,临风迎来。 “嘭……”得振响,虫儿的长链已经与羽牙生硬撞接,绵劲之力瞬间传播至双手手心。 “嘶……好麻!!”虫儿低咒一声,随手脱开一边的长链,让长链与羽牙紧紧扭缠在一起,腾身翻滚起卷卷的浪花,让长链把羽牙吃的更紧。 雀无极随身舞动,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光撩乱,她的细肢柔作湖畔的金柳,一举一动都透着闲风扶柳一般妩媚。 可是她的臂力竟大的惊人,全然不像她所展现出来的那般窈窕,更多的确是排山倒海的气魄。 眼见吃紧她的长鞭,暂时困住她的举止,虫儿麻利拔下穿心,沿着蜿蜒起伏的羽牙,搓身朝她的腰际刺去。 “小孩子的把戏!!”雀无极收鞭一尺,单手拿鞭柄处一挡。 “吭……吭……吭……”三挡穿心,轻而易举地滑避开虫儿的三连刺。 与此同时,虫儿早捻着心诀,将劈长的水滴长链收缩至项链长短,否则她也不会轻易拔得开长链的纠缠。 雀无极眼见虫儿这两样宝贝,似乎吃惊道“这些玩意,是你偷来的?” “放屁,这是姑奶奶护命的宝贝,今日就叫你尝尝穿心的滋味!!” 虫儿哼哼冷笑,已经朝她的下盘甩出长链,手里的穿心也挑向她的心口。 “穿心……你说这叫穿心?”雀无极言敢意外,更快得收鞭一挡,轻松拨开一同袭来的刀链。 “怎么可能??”雀无极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狠厉的阴云,恻然道“那个叫水儿的女人死的时候,我记得她与这柄穿心宝刀是一起灰飞烟灭的,如今人都死了许久,她随身的武器怎么可能再次出现?” “什么死呀活的,这是独孤斩月送给我的护身至宝。” 虫儿继续寻找她的弱点,乱刀渐入,长链裹身,非要削她一绺青丝才罢。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为什么会有那贱人的刀,莫不是她没有死?莫不是她才是独孤斩月的……亲娘?” 雀无极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而这个秘密竟冲断她千年坚固的理智,完美无缺的鞭阵忽得一乱,似有破绽出现。 正文 第298章 摸不到的手 虫儿趁机找准她混乱的漏洞,朝她右臂噌得一挥穿心。 手起刀落,总是划到她的一丝嫩肉。 “混蛋!!!!” 不知她在骂谁,雀无极凤目圆瞪,双目盛满烈烈的胜火,比这疮痍的殿前更加恐怖。 “本尊不和你耽误时间了,连珠,说实话本尊算准了你要来找本尊麻烦,故意拖延你的时间。” 雀无极根本不理睬右臂的伤口,任血水在袖口拍打出红色的浪花,她翻身飞上玉凤凰,阴冷冷的表情毫无生气,如同阎罗一般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这无极宫天生就是为捉你而造,巽珠只是引你上钩的诱饵,连珠转世,好好享受死亡的快乐吧!!!” “还有樱祭夜,还有白璃魄,还有那个贱人的儿子,你们一起去地狱吧!!!” “你叫谁去死?!”顾不及甩抽出水滴长链,弹指劲挥迸发一股赤流,虫儿照准雀无极的环跳穴,便是一烧。 那环跳穴掌管着髋骨,重袭立致下身麻痹,或者瘫痪,她怨毒诅咒别人,虫儿也攻击她的死穴,要她吃痛受苦。 雀无极阴笑巧避道“白让你占一刀的便宜,竟然还敢冒犯本尊贵体,且叫你好生嚣张,待一会儿天灾人祸,怕叫你哭诉无门。” 但看她一声长哨,玉凤凰这精玉雕饰的机械鸟兽,傲展五彩翎羽,延颈奋翼,振羽声响若转轮,翔态恣雅,毫无惮惊伏潜的慌张。 雀无极要走!! 虫儿才跟她略略交手,怎么可以轻易放她。 手中长链如飞龙转世,噌噌噌削旋出一道蛇光,直钻向玉凤凰流光溢彩的翅膀。 打下她的坐骑,看她跑到哪里去!! 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玉凤凰黑洞洞的玉质眼眸,竟也如注入灵犀的池塘,闪烁出机警的黠光,蹬风临高时反复扇动翅膀,翻搅起的旋风卷偏了穿心的方向,朝流长的尾羽划去。 眼见玉凤凰竟如此灵异,虫儿也不想在阻止雀无极这件事情上虚耗功夫。反手一拨水滴长链,再收回水滴长链的瞬间朝巽珠喊道“巽疯子,替我拦住雀无极!!” “且等不及呢!”巽珠笑叫道,红色的滚滚风墙立刻朝准备脱身的雀无极倒坍压来。 眼见连人带鸟都在劫难逃。 只一霎那!! 脚底的大地轰得一声剧颤,旋即没有了动静。 这一震可非同凡响,脚底的金銮宝殿竟宛如散沙堆砌的高楼,砖砖瓦瓦开始分崩离析,逐层破碎。 不,不止这一栋,眼播四野,整个无极宫都这一声巨响中毁于一旦。 没防着脚底的变故,整个人也在崩塌的瞬间,随着碎石一同坠落。 “连大!!!”巽珠暂时撇开雀无极不理,整面风墙顷刻汇聚做一股风绳,拦腰将虫儿托起。 “哈哈哈哈,本尊早说过这无极宫,是朱雀凤族的祖先专门造出来捉住你的!!”雀无极趁机驾驭玉凤凰避风起飞,她阴狠地看看自己的伤口,转而尖厉道: “连珠,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假如你不曾贪恋我族牢困千年的巽珠,或者说你根本没有来嘲歌城,那么你也不会永远围困在这里,受这地狱一般的煎熬困苦了!!” “连珠,你自求多福吧!!” 雀无极的身影,伴随着玉凤凰的振翅高飞而逐渐模糊。 通天丹炉伴随那一声莫名的震响,轰然倒地。丹炉里喷发的绯色烟潮,如火如荼地蔓延向天际,如同朝碧蓝的天野里倾倒浓郁的染料,将碧澈的空间渐染作缭乱的杂色。 整个嘲歌城,包括无极宫的人群,不论男女老少,仿佛初见巽风侵袭时一般,既有着大难罹巡的慌乱,又更是见惯不怪的井然。 众然纷纭地抄起自制的羽翅,赶起鸴鹏等杂类纷呈的鸟兽,躲避到一团杂乱的云巅深处。 而虫儿自己,竟然还禁锢在渐渐肢解的无极宫中。 感觉自己与人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时她才惊愕发现,原来不是地动引发的宫殿崩塌。 而是整个嘲歌城从半空中朝地面坠去,如同沉入水中的铅球,下沉……下沉…… 直重重砸入地狱…… 难道是织金大人醒来了?? 肯定没错,整个嘲歌城都由她的皮相幻变的无形之塔支撑着,如今看来是她主动甩开了整座城市,否则这半空之城绝不可能在顷刻间坠回凡间,灰飞烟灭。 “连大,无极宫要塌了,我拉你到安全的地方!!”巽珠拖虫儿一把,将她朝天空拽去。 忽然“轰!!”得第二次巨响,她以为是无极宫坠落在地的动静,结果并非如此,自嘲歌城地底涌喷出一股颜色怪异的暗泉。 这泉水如同喷发的火山,飞涨极高,瞬间超越不断坠落的无极宫,喷溅出一圆水幕,遮蔽住无极宫残垣断壁 “连大,情况不太好啊!” 巽珠似乎感应出什么,加速风力将虫儿朝水幕外拉动。 “姐……姐……!”千目的身影由远及近,迢迢盘旋而来。 虫儿的眼睛瞬得明亮如镜,它那庞大的长身上隐隐约约拥坐着三抹人影,樱祭夜似乎听见千目唤她,焦急地站起身子搭手一望,狂邪的神色中焦略退却,欣喜翻涌。 “虫儿……虫……儿!!”只听得他远远地传唤,在纷纷坠塌的浮界中,如同穿梭的鹰隼,疾疾传来。 “近近近!!!” 樱祭夜真是等不及了,使劲召唤虫儿的雄镯,或许是间隔太遥远,雄镯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千目疯了一般得飞了过来。 “巽疯子,快带我过去!!” 虫儿的心脏无端的狂跳不止,喉咙里堵塞了一团棉花似得喘不过气,樱祭夜回来了,那…… 巽珠调整了虫儿的身姿,也使劲将她推了过去。 近了,近了!!虫儿的心脏也揪起来了!! 千目的身上终于看得一清二楚。 樱祭夜依然拼命呐喊她的名字,可她觉得整个世界的轰塌已经销声匿迹了。 一抹干净的身影躺卧在红艳艳的兽鳞间,被赤鳞的颜色反衬的更加苍白。他似乎是昏睡着,轩宇朗朗的容颜依然风华绝代,只是短短一月不见,他的脸颊竟也是瘦了颇许。 正文 第299章 水幕 “斩月!斩月!斩……月……” 为什么他的一眉一目就像刀子剜刻在脑海里一般,连他那一点点的瘦削,她都看得如此分明。 雀无极虐待他了?雀无极折辱他了?他的性子那么冷,那么傲,怎么可能忍受自己成为仇人的监下囚。 虫儿的心,被血淋淋的折磨着。 樱祭夜的神色瞬间转为郁沉,他低首扫了独孤斩月一眼,愤懑的情绪跃然眼涧。 独孤斩月的身旁另坐着一位妙龄佳人,遥望背影是虫儿不曾见过的身姿,此刻她正在悉心照料独孤斩月。 虫儿虽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动作却是爱慕入微。 她不是梅姑娘? 她是谁?? “巽疯子,你给姑奶奶用点力气好不好!!!” 这种时刻,她觉得自己像个醋意满满的悍妇,简直很不得眨眼扑上前扯开那个女人。 “虫儿……”近在咫尺,樱祭夜朝她伸出了手臂,似乎是要探手搂住她的腰。 虫儿忽略了这个动作,准备越过他的手臂,直接奔到斩月的身边。 “斩月!!”虫儿痴情呼唤道。 独孤斩月蹙蹙眉宇,不知道为什么而厌烦。 是她?还是梦? …… “轰”得第三声巨响,连整个地府都被炸翻了锅。 “噗……噗……噗……”无数道异色的地下泉涌,终于挣脱地府的怀抱,轰轰烈烈得从嘲歌城的下方齐涌至无极宫的顶端。 “虫儿当心!!” 本该踏上千目的瞬间,一道泉涌钻风袭电般破空而上,将虫儿的身体重重地抽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撞得老远。 樱祭夜想要跃过来拉住她的时候,一道水幕绝情地将险些接近的彼此隔绝在内外两界。 虫儿被撞得头昏眼花,巽珠挥动着风波一直支撑着她昏昏欲厥的身子。 离斩月那么近,怎么就捉不到他的手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强烈的失落感,令虫儿更加沮丧。 其实她早应该察觉,从地缝里喷出的异色泉水,此刻已把即将撞得粉碎的无极宫,牢牢得装进一圆新的水窟之中。 她太患得患失,已经忘了雀无极的恶言相告。 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张开帷幕…… 残败的无极宫已经不再下沉,似乎整座空荡荡的嘲歌城也不再下沉,在与地面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每一寸浮土都被笼罩在异样的泉涌中。 只需片刻功夫,地下的水珠已经全部飘至空中,将一座座统变为一颗颗,仿佛水做的气球,串串相连,浮在极低的位置。 那水不似真水,撞击人的时候仿如金属似的刚劲有力,四肢百骸像被重拳打散了似的,虫儿的头更痛得揪心。 斩月……总算救出来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溢出了欣喜。 可好,可好……他好,她也好…… 巽珠轻轻将虫儿放置在残壁上,关心道“连大,你若死了就好了!” 虫儿“……” “何解?”虫儿想自己要不是头有点晕,骨头有点酥,人刚历过生死一劫。 她真像抽球一样抽它。 “你看你拖着个没用的肉身,而且还是个弱质女流的身体,完全没有做连珠时的潇洒肆意,莫说你还不如死了,趁此机会化身为珠,重出江湖,到时候……” 它又再疯言疯语。 虫儿冷接道“要做珠子你自己做去,姑奶奶还要谈谈恋爱,生生孩子,变成珠子……珠子能跟心爱的男人亲嘴吗?” 这回,轮它说不出话来。 虫儿有些得意,扯得腰子痛。 半躺在残壁上打量满眼的水幕,这水幕风临波动,淙淙潺涌,既有着清水一般的徜徉,又有着浮油一般的滑腻,更像一颗浑圆无棱的结界,被水滑细腻的丝绸卷裹一周,连光线亦无法驻留。 朱雀凤族的先祖就用这破玩意困住她? 虫儿懒动道“那个谁,趁无极宫残余的孽障没来找麻烦,你先去把困住咱们的水幕钻开!” “得令!!” 巽珠真是听话,孙猴子似的连翻着筋斗云,架起一团邪风倏得冲杀到水幕边,粗鲁一撞!! 水幕被它这一撞击,朝外侧顶出个鼓鼓的大圆包,就是不见冲破分毫,只望巽珠红熠熠得憋足了劲,将贴身的水幕顶扯至了极限…… 那水幕看似阴柔绵绵的流淌着,实际上却象牛筋一般的坚韧,撑扯不断。 “嗯……”巽珠使出吃奶的功夫,拼命地朝外钻去。 “巽……疯……子!!”虫儿仰望唤道“就……这……你……还……敢……吹……牛……,说……做……珠……子……潇……洒……吗?” 巽珠攒足劲,分散出三道风尾,形况各似扶摇,奋力推送它突破水幕。 “啊……!!”巽珠似是咬碎了牙齿,叫吼一声。 “嘭!!”水幕绷极复原。 它终究是抵不过水幕的坚韧,被反弹回来。 巽疯子一路滚,一路啊啊啊啊狂叫,放出来的三道扶摇断线的风筝似的,缠裹着它的身体原路弹射,眨眼翻滚至原先的数十倍体积,闪电朝虫儿砸来。 “我啊!靠!!” 咒骂半句,虫儿连滚带趴得躲开它撞来的地方,前脚尖才挪开数米,那雪球般的红影接踵而至。 “嘭!!”砸进废墟十几米深处,激荡起层层土波。 “咳咳咳……”捂住鼻子,朝巽疯子砸出的黑洞望去,此处只见尘渣,不见珠。 “巽疯子……碎了没?”虫儿呼唤道。 “巽……爷……怒……了!!”黑洞洞里红光乍现,腾然升起滚如浪潮的红风。 更大,更强,更剧烈! 巽珠陡幻做巨大的浑圆,似乎变成她初见时的模样拔地而出,飞射的火弹般,裹着红尘与杂土,重新冲回水幕的纠缠中。 “我啊,靠!!” 倒霉的是她,被它拔起的残垣断壁纷纷攘攘,如雨瀑般砸得到处都是,虫儿抱住脑袋,鼠窜到任何一处可以苟延残喘的栖息地。 巽珠携满胜然的火气,如狂风骤雨般反扑入水幕之中,水幕不见波澜,纹丝不动照样把它再弹回来。 “嘭……嘭……嘭……嘭……” 来来回回数十次,它一次比一次凶猛,被反弹得一次比一次惨不忍睹。 正文 第300章 滚开,流氓 整个水幕里四处充斥着刺鼻的尘土味,满头满脑飘扬的碎渣如同六月的飞雪,最倒霉的该是曾今辉煌的无极宫…… 呃……被它这么千锤百炼之后,真是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虫儿干脆也不躲了,翘起二郎腿,坐等它累。 一柱香后…… “老子要发天威了……了……了……!!!” 巽珠自巨大的球面渐渐唤出绵延百里的强势风暴,猩红如血的巽风仿佛巨兽的血盆大口,翻舔着红润润的长舌,欲要毁天灭地地杀向水幕。 虫儿的长发被渐醒的飓风卷得乱如鸟巢,连衣裤亦被扯得猎猎作响。 揉揉快被沙子迷住的眼睛,合起右手双指,朝那处在崩溃边缘的圆影,弹送它一股细火。 那股小火,不负她望,如机灵的小蛇照准发飙的风心,窈窕扭去。 须臾,巽珠哎呦一叫,破功了。 “连大!你敢烧我屁.股!!” 风阵瞬间散退,险些刮得到处都是的无极宫,老老实实又瘫软回了原地。 虫儿拍拍脸上的浮土,再拂去浑身的木渣石屑,铿锵吐出三字。 “滚……边儿……去!!” 那疯货乖乖退开。 “过来托我上水幕跟前啊!你不知道姐不会飞啊!那么远姐摸得到啊!你当姐手可摘星辰啊!” 不翻它一白眼,虫儿自忖,都不好意思做它的老大。 巽珠毕恭毕敬将她托举至接近水幕的地方,虫儿洋洋笑曰“巽疯子,你睁大珠眼可瞧个仔细,这玩意防风攻之弥坚,得火烧,你造吗?” 说着潇洒双掌合十,转作兰华玉指,撑出俩道灵光搅拧做一股,恢宏之火顺势打入水幕。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这水幕竟薄如蝉翼,每一滴水珠都清润透亮,潺涓溪流,却弹性十足。 而且还防火。 双手滔天的火焰被水幕一口吃个干干净净,连火星残渣都不剩一苗。 呃……她有些紧张。 掏出穿心再戳了戳,果然刺不透它。 “巽疯子……”雀无极的恶言让虫儿产生不好的念头,或许这防风防火的玩意儿,真的是来困住她的。 “巽疯子……咱们再看看无极宫里有没有别人来帮忙好了……” 巽珠一头冷汗,郁闷道“有人,估计也被捻成碎渣了吧?” 虫儿…… 正想朝中央唤一声,水幕外仿佛透过一具人影,在薄薄的水层中,隐隐绰绰含着影光。 难道是独孤斩月来救她了? 欣喜地指挥巽珠撤远点。 那朦胧的身影逐渐靠近,金灿灿的光芒突然清晰可见起来,一只香软的白手居然从外界伸了进来,仿若无诅。 好大的一只手…… 虫儿的欣喜陡变作了恐怖,干咽口唾沫道“巽疯子,身上有金子没?” 巽珠莫名否道。 眼见再有另一只大手同样穿了进来,这两只细手各有十个她的大小,双手伸进水幕里一顿乱摸。 虫儿对巽珠低语道“没钱?没钱还不快跑,吃钱的家伙来了!” 话说,这织金便真如崇山峻岭般,姗姗蹒来…… 巽珠眼尖,赶忙卷住她抄远处一路小跑。 “快快快!咱们找个地方先躲一躲!”手指一处孤立的殿宇,残缺的建筑只剩下半截粉墙,俩人贼溜溜地钻在墙后,姑且暂时遮住了织金的视线。 巽珠竟在发颤,抖擞的小珠子把虫儿靠了又靠。 “连大,你解救我的时候,居然没有提前除掉她?”巽珠怪道。 “什么?你叫我除掉她,她那么大的一坨肉,我这小刀能捅破她的皮肤吗?”虫儿说着还真拿出穿心要它瞧。 “那你放火烧她试试啊!”巽珠的性格疯癫,此刻居然压抑着粗鲁的嗓门,捏细成蚊子的轻哼。 “巽疯子,你怕她?” “怎么!可能……” 巽珠漾溢过层层异常的风纹,始而慨叹道“织金这厮法术诡异,一招定风咒,我足足被她困压在无形塔之下数千年,这牢狱般的生活令人生不如死,所以我只能逼自己进入假寐状态,每隔三年苏醒一次,释放积压的巽风来宣泄愤懑。” “可是织金的皮囊果真了得,竟拢得住我最强的风涌,少量释放些许余风出塔,将嘲歌城顶入半空。” “或许是织金得了朱雀凤族先祖的命令,故意将巽风泄漏少许,从而吸引外族的人来盗巽。” 独孤斩月如此,白璃魄如此,某些未知的人均是如此…… 醉翁之意不在酒,归根结底,朱雀凤族还是要找到她的。 “连大啊,这事儿你可得给兄弟作主,咱可不能再进去了……” 万万没想到,巽珠也会露怯,可虫儿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过才刚刚熟练技巧,挥火成线,能一招做到把织金给烤熟了,或许还得用上若百年。 “不如……咱们用雷凰炸碎她,可好?”陡然想起手里还握着顶尖的武器,何须怕她一个小小的宗妖? 摸索着去掏青芜。 织金已经完全迈进,她的云髻几乎挨蹭着水幕,数百条金碎的发链摇曳生姿,扭摆纤细的腰肢作施施然,腰部以下原来根本没有腿,如同桑蚕一般生长着十截圆润水滑的肉身,颗颗通透似璞,显散着纵横交错的血管,最后一截细尾处却弯作金钩,又仿如毒蝎的倒刺,泛着金蓝色的利光。 “巽巽,你躲哪儿去了?快过来!”织金香口妙语,盘挪山峦般的柔嫩身躯塞进水幕中。 虫儿明显感觉整座宫殿朝下猛地一缀,跟她郁闷的心情一般沉重。 “巽巽,我刚才可看见你的风尾巴了,你不乖哦,快快回到我的肚子里来!!” 织金和颜悦色的模样真像位慈母。 “连大……”巽珠快哭出来了,“说好的雷凰呢?赶快炸她呀!”等不及地伸出两条风线,手一般朝虫儿怀口伸去。 “你……你……你慢点!”虫儿赶忙护住胸口。 一双手更早护住她的胸口。 “谁?” 巽珠还没反应过来,被某人反手一抽,那五指剧力齐发,竟把毫无防备的巽珠拍出数米远,直接把它赤果果地撂在织金的范围内。 正文 第301章 男色 “巽疯子!”虫儿看那异珠咕噜咕噜滚得老远,猛扯出一道慌乱的风痕,仿若渔翁抛出的香饵。 香兰幽幽的冷气,始从背后绵凉卷来,拥她拥得紧切,回首时鼻尖刚好蹭及他的下巴。 虫儿承认自己在某一刻高兴疯了,可是失望更如岩渊,将心跌撞得粉碎。 “小白?……” 白璃魄的唇角欲吻还近,在她额头缓缓潺涓,道“且以为你跑哪里玩去了,原是躲在这里。” 他的清冷震得人额头发酥,心旌也跟着一起轻颤。 “抱住你的人是我,你不太高兴吗?”他嘴上淡淡道,十根指头反而掐住她不放。 “这水幕牢不可破,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喜欢他把自己看得太通透,虫儿故左言右道。 白璃魄但笑无语,故意含低下巴,棱角分明的唇边,摩挲过她的鼻梁,恰正对虫儿抬高的嘴唇,只一缝间隔。 他的鼻息若有似无地与她的交缠汇合,突然点醒脑海里那三夜暧昧的记忆,他用整个身体把她吃摸得干干净净,连骨头也融化在无数次的辗转悱恻里。 身体最是记忆犹新,会永远记得第一个人的触感。 虫儿莫名羞涩起来,反手推他道“你把巽疯子可害惨了……” 故意拉开彼此的间距,偷朝巽珠划掠的方向一瞧,它正气急败坏地要窜回来。 白璃魄依然不紧不慢,脱手丢出一块碎石,石块倏若流星,眨眼奔至巽珠的身边。 “噹……”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巽珠重重砸落在远处。 织金的眼眸立刻流光溢彩,笑叫道“巽巽,你在这里!!” “你……”虫儿拿手一指他的俊颜,难以置信道。 “总得有人出去吸引那个妖怪的注意力。”白璃魄拨开她的手指,义正言辞道。 说完补充“我方才观察这漫天水幕防火防风,似乎专为擒获你与巽珠设计,而且依照方才地涌的汹涌水势,此处的水幕绝非唯一,应该是密密层层围裹了许多个水幕。” “你们瞎折腾这些许时辰,织金才姗姗来迟,说明她也是每一个水幕都翻找过,才寻踪觅迹。” “你说不止这一个,那独孤斩月会不会也被围困在某个水幕里出不来?……” 白璃魄的冰冷眼神,封住了她的嘴。 须臾…… “你看如此坚不可摧的薄薄水层,织金却可以随便进出,这说明什么?” 他在考自己脑筋急转弯吗?虫儿心想。 “会不会这巨妖的皮肤上有什么蹊跷,可以随意穿梭水幕?小白,你的意思难道是咱们合伙把她给干倒,再剥块肉皮下来顶在头上吗?” 这画面血淋淋地浮现在脑海里触目惊心。 “小笨蛋,这说明她的身上有避水的宝贝啊!” 白璃魄叩叩轻敲虫儿的头,颇是郁闷道。 “那你把巽珠抛出去吸引织金的注意力,谁来偷东西呢?” “当然是你去。”白璃魄指指她道。 “我?那你干什么啊?” “小笨蛋,真正能吸引织金注意力的人,就是我啊。”他无意摸摸满头的淡金色长发,丰仪之姿尽显。 虫儿张嘴惊愕。 白璃魄淡笑补答“你以为凭着巽珠可以干成什么事,它根本不是织金的对手,万一再被织金施咒收回无形塔,我们的辛苦岂不是即刻化为泡影……” “那你还把它给抛出去?” 虫儿简直是被他乱七八糟的逻辑给弄糊涂了。 白璃魄突然吻吻她的额头,杀了个措手不及道“抽他出去,是因为他敢摸你” “而且,一看见你安全无恙,忽然觉得能不能拿回巽珠,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他的琥珀色瞳眸里,干净的天地里真的只有两个面红耳赤的她。 虫儿…… “啊……”巽珠凄厉吼叫道“连大,你倒底还管不管我了,救命啊!!” 虫儿一把推开白璃魄,眺目远望,只见巽珠满身缠裹着金色的丝线,如同蜘蛛网上被缠绕窒息的猎物,自金丝的缝隙中夹生出数股风烟,拼死推波助澜,亦推不动织金的漫漫纠缠。 织金笑眯眯地自口齿间吐出一线细丝,竟将赫赫威名的巽珠牢牢纠缠,虫儿看得双手手心发冷,止不住地冒出细汗。 “白璃魄,你之前迷晕织金的妖毒,还有没有剩余的?”送手过去讨要,背后的妙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又走了。 这人…… “织金大人,别来无恙啊!!”白璃魄的身影倏地出现在织金的眼底。 织金俯首一望,顿时眉飞色舞道“金色的小心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本大人睡醒后发现你不在,都快要急疯了!!” “白璃魄……”虫儿轻声召唤他“你疯了……” 白璃魄随手抚拨过秀长的金色头发,水幕中朦胧的波光竟衬得那头秀发流光溢彩起来。 他是准备用美男计吗? 虫儿吓得吐吐舌头,赶快抓住机会,偷偷朝织金的尾巴处溜去。 “织金大人好会骗人。”白璃魄低垂下纤长的睫毛,似作委屈道“话说看不见我便急疯了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闲玩?” 巽珠闻言,大约觉得白璃魄与织金是同盟,气哼哼道“黄头发的妖孽,你tm的要争宠回床上打滚乞怜去,干什么把老子给推出来,老子千年才得一回的自由,凭白叫你给毁了去!!” 巽珠言罢,再唤出更多的风涌,拼命要挣脱满身的金丝,这些极细的丝线愈缠愈紧,巽珠徒有挣扎罢了。 “连大,你不讲义气,你变个臭娘们就黑了心肠,不顾兄弟的死活,只顾自己逃之夭夭,这是tm什么素质!!” 巽珠哇哇大吼,暴戾的红风滚滚翻卷着浪潮,似乎要释放弥天飓风来个鱼死网破的派头,将身周的死寂搅扰成一片绯郁的波澜,杂土轻扬。 “巽巽,你不乖哦!”织金微蹙娥眉,口齿间喷出一排金丝,齐头并进卷向依然反抗自己的巽珠,密不透风的金线丝丝绷若垂弦,张如肌髓,欲把巽珠满身的风澜一并吞噬在灼眼的金芒之中。 正文 第302章 侮辱的是你 “你敢侮辱织金大人,活腻了!”白璃魄冷冷一闪,赶在织金动手之前,飘至巽珠的身旁乘其不备放脚一踢。 “靠,老子侮辱的是你,好不好?” 巽珠被白璃魄一脚踢开颇许,无数道金丝眨眼劈头盖脸的涌向白璃魄的头际,眼见将他蚕裹入金芒的刹那…… 织金回力一吸,将金芒又悉数吞回腹内。 她这番云诡波谲的法力令人汗颜,虫儿本趁着织金对付巽珠的空挡溜至她的尾底。 如今看来更需小心谨慎,万一让织金发现尾巴上的异常,一口黄金丝分分钟要了她的性命。 织金的十截肉身如同绵延的山峦,此起彼伏的晶白色血肉中,依稀可看到金色的血液在交纵的血管里奔腾若河。 女人天生是害怕虫子的,尤其看到她这硕长蜿蜒的身子在眼前懒洋洋地蠕动,浑身的汗毛不自觉倒立三分。 她会把避水的宝物藏在哪里呢?虫儿真心是不太想爬到那她软绵绵的尾巴上。 呕……想想都恶心。 时间刻不容缓,虫儿蹭蹭几步飞上织金的肉身,那身体果真如想象一般滑软,如同踩进融化的羊脂油膏里,每一脚都被粘黏的紧切,脚底还时不时传来蠕动的咕咚声。 这肥虫一般的身躯上一眼望尽,如何能藏住任何宝物?如果织金没有藏进肚子里,只会藏在胸口的金色的肚兜里,又或者是头发内,再或者是…… 织金油滑水润的皮肤,蓦地泛起一层金腻腻的彩光。 干咽口唾沫,虫儿俯身朝织金的皮肉上抹过一把,油腻腻的触感更加令人作呕。 抬手准备搓掉手指上的异物,反复摩擦后根本不见任何反应,只觉得仿佛把某种油脂黏在指头上,金鳞鳞得闪耀着碎光。 “哇呀呀,老子撞死你!” 巽珠毫无防备被白璃魄一脚踢开,简直是瞬间引爆它满身风火,这小子被金丝拉住又荡了回来,准备怒砸向白璃魄的刹那。 白璃魄微微伸起右手播送半圆虚无的气结,悄悄笼罩巽珠狂散的风流后,合指一捏,恰把巽疯子捏个十拿九稳。 “你是……”巽珠顿然惊错道。 “闭嘴。”白璃魄淡吐二字。 巽疯子竟然真不再说话,连满身茜色的风纹亦收的干干净净。 “织金大人,这颗珠子会不会被我踢坏,怎么没有反应了?”白璃魄捏起巽珠,高举起来叫织金细看。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加之白璃魄一直挡住织金的视野,织金恐怕也是奇怪巽珠的反应,慌忙吃回缠绕巽珠的金丝,伸手要看。 白璃魄敏捷避开织金伸来的大手,把巽珠朝腰带里一塞,淡笑妍妍道“织金大人何须着急,这水幕攻坚不破,难道大人还怕璃魄会携带巽珠私逃吗?” “嗯?”织金大约没有料到白璃魄会突然将巽珠收起,定神思考须臾后,放心地将手收回身侧道“本大人料你有此贼心,也决不可能有能力带走这巽珠。” “自朱雀凤族的先祖选择嘲歌城的城址时,便探勘到此地风水极利于藏宝,尤其在地下伏有一条神秘河涌,名曰軽(qīng)水,虽是水态,更胜钢铁,既坚且韧,除火御风……” “本大人的皮骨肌髓化作无形塔,千年镇压在巽珠之上,一则盘踞此处镇守巽珠,防范巽风肆虐百姓,另一方面更是压住軽水的地涌翻腾,只待有人盗走巽珠后,本大人即刻放出軽水,这些軽水溅喷百丈后自动封锁各个空间,任谁也带不走巽珠一分一毫。” 白璃魄若有所思接道“看来的确是雀无极的传声海螺,将大人召唤醒的,否则……” 中妖毒的人也不会如此迅速苏醒的。 “什么传声海螺?”织金似是疑惑更甚道“没有金子,本大人根本不会服从雀无极的任何召唤,而且……” 织金俯首笑望白璃魄,一张吞天食地的血盆大口嗤嗤低笑,无数的锋利牙齿悉数露尽,颗颗渗透出阴骨的寒光。 “而且你不是被狗奴才的水澪封死了吗?怎么会在无极宫里活蹦乱跳的,难道……你才是偷走巽珠的……贼??” “话说,本大人给你编织的金衣呢?你这金色的小骗子……” “巽珠,交出来……”织金第二次伸手讨要道。 白璃魄故意摸摸腰口,洒脱笑道“织金大人问了这么多问题,白某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不过有句俗话可说的极佳--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巽珠如今进了白某的口袋,任谁都拿不走,更何况是你这是小小妖孽!!” 白璃魄口出狂言的同时,无数道剑岚自他身后勃然冲天,将他的整个背影熔解在熊烈的蓝域中。 眼见他鎏金的长发随岚舞动,疏冷的俊颜中乍现吞噬一切的灵者气息。 此时此刻,他才是水幕中最危险的……神。 “你这个金色的小骗子,难怪本大人醒来昏昏沉沉,还丢了脖子上的弯刀项链,说……是不是你偷去的?”织金睁大原本柔美的眼睛,满头摇晃的金链因气恼而玎玎作响。 白璃魄从背后挑起早已蓄势待发的软剑,冷若冰霜道“大人不纠缠巽珠的事情,却又关心起赤金弯刀,可见宗妖就是宗妖,一辈子只配得上做任人利用的奴才,永远成不了气候!” “觊觎金子的人都是本大人的死敌!”织金陡然撕去和善的伪装,两眼灼灼亮出恐怖的杀光,“黄毛小贼,你还是死了更可爱!!” 交谈之间,织金从齿缝间喷袭出几十线手腕粗细的金丝,远观如同高山崖顶飞泻的水帘,滴沥而下,近看陡成囚虎的笼罩,犀利中由添煞气。 白璃魄亦不退让,抖剑削出三道汇蓝的霹雳,走如龙蛇,眨眼即与金线相互撞击。 金丝性坚,坚中婉转;软剑势柔,柔里完鋭。 “当当当当!!……” 火光电石之间,金丝软剑交相争鸣,竟是旗鼓相当的力度,各自如空中烟花迸发开来,金光闪闪,蓝幕缭绕,谁也没有先占优势。 织金可笑道“先跟你玩玩,难不成你有天大的能耐,还能比巽珠更难应付?” 正文 第303章 我接住你 她双臂摆后一振,抛弃残旧断裂的金丝,发威专吐一根极细的金丝,这金丝不再僵硬,灵活得扭摆着更为纤细的针芒,只四面八方攻击白璃魄手中的软剑。 “白某……乐意奉陪……” 白璃魄临危不惧,随机应变,腰力挺作苍松翠柏,腕力转作龙飞凤舞,整个身形随作调整,一一化解金丝的频频纠缠。 劈、刺、格、洗、甩、摆、点、崩、截、抹、穿、提、对、挂……共三十个剑式逐一摆开,运剑行如流水,一气呵成,灿若繁星的郁郁蓝光伴随着白璃魄潇洒的剑招,勾画出一簇茂密的幽兰,灼而不妖,盛世芳华。 织金体庞,怪力乱神,此刻也被时隐时露的电蓝激绕得心慌意乱。 她一慌乱不要紧,虫儿的脚底下却是地动山摇般的蠕动,织金一心攻克白璃魄的剑阵,浑体肌肉松而再绷,绷极又松,反复三次,可叫她一顿好摔。 那般滑溜溜的软身如同羊脂膏玉,在上边行走,深一脚,浅一脚,如履泥沼,举步维艰。控制好脚力亦才多迈四五步,控制不好直接陷进肉坑里去,能从尾尖顺利跑到她的腰际,恐怕得马不停蹄跑上大个时辰。 虫儿心底狂骂,这万恶的白璃魄,既然要用美男计,就乖乖朝织金抛抛媚眼,放放电便罢,姑奶奶才刚爬上来,他就开打,有没有想过姑奶奶的困难。 骂骂咧咧,沿着织金激烈扭动的娇躯,更近百尺。 织金耐心渐渐消退,自成千上万的利齿缝隙间各喷一线金丝,撒作漫天金麟鳞的细雨,这些雨丝各行其道,如金菊傲霜绽放,千丝万缕的架势十足得骇人,设想击中猎物后,即刻戳出千万血窟窿,溃烂不成人形。 白璃魄分毫未用气结自保,只将妙身飞扬轻如鸿鹄,临飘至织金齐肩,展一招澔澔涆涆的郁蓝剑气,持剑乱舞亦化作千丝万缕的剑芒,似乎是想要与织金满目的金丝针锋相对。 实际上仔细观察后,赫然察觉他不过是利用无形的剑岚制造了一场殊死搏斗的假象,实际上有一道最为浓郁的剑岚,此气殊强,已化作墨兰色的黑影,藏匿于灼目的蓝色光芒之下。 白璃魄狂捥的剑花愈来愈看不清走势,愈来愈消匿于无形之中,渐随着无数次金光与电蓝激烈绞缠,碰撞,爆炸,消融之后,潜伏在暗处的墨兰剑气一阕冲天,胜如狂龙逆天,枭蛇摆尾,轻而易举便削去织金满嘴的坚韧金丝。 金丝陡失拉力反向迸回,重重抽打在巨妖的嘴皮上。 “嘶……”得倒噎口凉气,她的娇唇被扯得鲜血淋漓,金光熠熠的血流喷溅至嘴角。 织金惨淡一吐,自金血中吐出两颗尖利无比的巨齿,坠在地面掷落有声。 顿失了支撑力,织金丝毫不曾挪移的身子猛然朝后微错,借以保持平衡。 她只微错肥硕的妖身,对于虫儿来说却是地动山摇。 只感觉整个脚底山崩地裂一般,织金弓张的皮肤蔓延出波澜壮阔的抖动,肉波横扬过后,她的脚底完全着不稳力道,整个人后仰甩去。 滑腻腻的肌理如同光洁的冰面,滑行起来完全不受阻止,眨眼便滑翔至妖尾的根部,那里正摆荡着一钩幽森的倒刺,如同刽子手手心里的钢刀,虫儿滑过去便是一尸两截。 顾不得织金会不会觉察她的存在,随机应变掏出穿心照下猛刺数刀。 “当当当当!!!!” 穿心的坚韧与织金的皮肤摩擦出碎碎星火,繁星缭乱。 靠!虫儿大惊失色起来,这宗妖的皮肉看似绵软,居然刀枪不入!! 她边滑边多补刺几刀,穿心此等削铁如泥的玉刀居然分毫捅不破织金的厚皮。 眼见那倒刺越滑越近,越滑越近,明晃晃得垂悬头顶,眨眼就因为停不下来,撞击在上面…… 虫儿的心脏跃动的好快,好快,好快……死亡的魔掌已经朝自己张开双臂…… “啊!!!”胸口的部分忽然因为极端的恐惧而贲烈,潜伏在体内的滚滚火脉勃然怒发,根本无须出手酝火,自每一个细胞,每一道血管,每一处神经,凝聚出一团她从未觉察过的热涌。 这热涌横冲直撞,毫无阻拦地卷出体外,在她即将被倒刺迎风屠戮的瞬间…… 蜿蜒盘绕,形成一朵盛世妖娆的巨阙火莲,此莲以虫儿为蕊,花瓣转绕作环月轮高速地旋转着,猎猎作响的火舌在织金的皮肉与倒刺间,洇出赤色的霞霭。 虫儿无意中怒吼一声“破!!” 整朵熊熊燃烧的莲月轮勃然爆出一波吞噬天地的火流,将织金的倒刺猛烈炙烤,织金受痛倏而狂啸一声,扭摆巨大的尾巴使劲朝至高点一甩。 虫儿被甩飞出去的同时,爆发的莲月轮除了灼伤织金刀枪不入的尾巴之外,整座水幕亦被勃然波及的莲火自头到尾烧了一遍。 这些专门用来对付虫儿的軽水被莲火灼烤的滋滋作响,仿佛烧尽一层薄薄的油脂。 水幕在莲火与织金的怒吼中,改变了死寂的形状,道道波澜壮阔的水纹在軽水里荡漾出火焰般的涟漪。 “虫儿!!”白璃魄放弃刺杀织金大好机会,步履登峰朝她奔来。 “你走开!!”莲月轮强势已过,可虚影依然在身周盘旋,细弱的火光恍然耀眼。 虫儿被蛮劲甩脱,越过织金因痛苦而不断翻扭地身躯,如同重锤砸向无极宫的废墟。 “虫儿放心,我一定接得住你……”白璃魄仿若未闻,径直扑过来双手高展,牢牢要接住她坠落的身子的刹那。 莲月轮余威不灭,照准他的双臂蛮狠撞去。 “滋滋滋……”炙烤声绵绵不绝于耳,在他精赤的胳膊和胸膛前烙下焦印,深邃如沟。 “噗……”白璃魄急喷一口鲜血,依旧咬牙顶过莲月轮的火力,将虫儿稳稳接入怀里。 “小白!!”莲月轮总算撤尽,她砸进他结实的怀里,他环着着她满个世界的旋转。 旋转里的明与暗间,斑与驳间,静与嚣间…… 他眼湖里的悲伤,流淌作潺潺逆流的河水…… “雪儿,对不起。”他泠道。 水幕间四起的火焰,眨眼蔓延至无极宫的废墟间,汩汩的余火迅速渗透入无极宫横七竖八的地缝中去。 突然……熄灭…… 如同被什么饥饿的物什,吸收个干干净净。 正文 第304章 摩擦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嘴角殷红的血迹着实叫虫儿难过,“你根本无须奔过来接住我,我自己完全可以借助水滴长链的力量稳妥着陆。” 他眼睛里翻涌的悲怆更加让人心伤,虫儿铁心不再依恋他的臂弯,目光无力地流淌过他的胸口,莲月轮造成的焦红色的灼痕直接深深烙入她的心田。 这个男人真的是爱她吗? 不能看,不能想,不能痛…… 理智挥舞着鞭子不断抽打着虫儿,他不是斩月,虫儿知道她心里想要的人不是他。 他是白璃魄,一个可以相互利用的人,而已。 虫儿的言行大约伤害了他,白璃魄眨眨眼睛后,眸子里的各种情愫须臾便消匿的无影无踪。 他冷静道“找出织金的破绽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织金的尾部烤焦了一片硬皮,连唇角亦生硬抽烂一道豁口,金色的妖血溅满了洁白的胸口,伴随着两弯峰峦的起伏,洋溢着火一般的仇恨。 “你们?!” 织金尤其看到了虫儿,用手擦去下巴上依旧滴淌的血水,似是难以置信道“狗奴才居然欺骗了本大人?我要杀了他!” “不必了,他已经死了。”虫儿冷对她的困顿,补道“无论他可曾有过背叛你的行为,如今雾影已经死了,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所以不用多费心神去理睬孰是孰非。” “现下摆在大人面前的事实是,如果织金大人继续一意孤行,我和白璃魄,再加上一颗巽珠,杀你绰绰有余,所以我规劝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且速速将我们安全送出軽水水幕,否则,大人只能永远和金山金海说再见了。” 织金快嘴道“本大人的金子不用你操心,我上来的时候已经将金子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了……” 她的神情骤然阴鸷得恐怖,缓缓道“你故意吊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偷本大人的金子……” “我叫你敢觊觎本大人的金子!!” 织金满头金链玲玲碎响,高展双臂自嘴间吐出一根粗如井口的金柱,罩住虫儿的头际狠猛砸来。 白璃魄顷刻捥起她的胳膊随影闪躲,影消金至时候,地面被砸陷一窝深坑,井口粗的金柱沉甸甸地入地三丈,裸露的一截金柱如武士一般伫守原地待命。 织金口中再伸一根崭新的金柱,继续朝二人奔命的地方狠毒戳去。 天摇地动,土石轰裂。 “你这时候提金子的事情干什么?” 白璃魄偷问一句,将虫儿的胳膊轻轻一拉,整个人随着他的手力,在他面前旋转一圈,悄然避开擦肩而过的金柱。 “没什么,就是奇怪她身上没有任何奇异的地方,但是为什么独独偏她可以自由出入軽水水幕。” “那结果呢?” 虫儿和白璃魄同奔同跃,齐齐躲过织金的第三根金柱。 “我想这应该和她常年饮用軽水地涌有关,你想她要守着金子,又要守着巽珠,根本是寸步不离,只有无形塔下的軽水地涌,是可以随用随取的。” “我刚才无意中释放的莲月火轮,威力巨猛无比,竟也只灼伤她一丁点皮肤,而且巽珠如此强悍,居然也拿它束手无策,尤其是我用穿心刺过她的皮肤,堪称刀枪不入……” “若说她刀枪不入,但是被我斩断的金丝抽打在她的唇部时,她的嘴巴却烂了深口,流出金血……” 白璃魄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可是当他听见“莲月轮”三个字的时候,神情明显沉郁一分,转而消散无迹。 “軽水怕金??”俩人异口同声地大呼道。 “小心!!” 白璃魄猛地打横把虫儿抱起,织金接连不断释放数百根金柱,咚咚咚咚两道拔地而起,挡住二人的左右两边的退路。 只几句话的时间,织金居然用腹内源源不断的金柱替他们打造了一条密闭的黄金甬道,将二人像羔羊一般驱赶至她指定的方向。 白璃魄频频点起碎步,步履仿若晚收的云霞,湍湍然集中涌向即将被金柱封死的路口。 “或许軽水水幕也不一定只怕单纯的金子……”白璃魄边跃边沉思道。 “小白,逃跑的时候要专心!!” 虫儿真是佩服他居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眼瞅着织金这个疯婆娘疯疯癫癫,一张血盆大口里顷刻倒出上百根金柱,而且数量呈上升趋势。 幕天席地的金柱喷然薄发,虫儿已经不想再考虑軽水的事情,眼下逃命要紧,被插到就是人肉叉烧串。 “或许正是因为黄金在嘴里难以消化,所以织金必需补充适当的軽水来帮助消化,如此一来……”白璃魄神思有些飘离,足底清风似是有些减缓。 “小白!!!” 虫儿吓得揪住他的耳朵大叫道“当心眼前!!!” 织金建筑的金道愈来愈窄,狭小的空间转眼就要被二人撞击的瞬间,白璃魄捉稳虫儿的两条手臂,放力一甩把她由抱的姿势转为背的姿势。 待人牢牢扣紧他的肩背后,白璃魄从腰间抽出软剑,拨剑三挑,金风未凛,剑岚已是皓色一片澄辉。 织金的眼睛被陡然激烈的剑光灼灼一闪,口里的金柱微微差池分毫,白璃魄乘此机会迎金一劈,将坠落在眼前准备挡住去路的金柱,一剑自正中劈去。 两色交接,郁蓝出,金赤开。 “我这柄软剑,若连黄金都劈斩不断,岂不令世人笑话。” 白璃魄一招花影偷移,自织金苦心编织的罗网中轻松一跃逃出。 “这剑分明是斩月的贴身佩剑,凭什么叫你拿来威风!!” 虫儿突然有些嫉妒二人的关系,难道可以好到使用同一把兵器的地步。 白璃魄充耳不闻,淡淡嘱咐道“虫儿快把我腰带里的巽珠取出来,咱们来个人珠合璧,杀织金个回马枪。” “你自己不能掏吗?” 话虽如此,虫儿还是拿长腿勾紧他的腰,滑手探进他前侧的腰带,五只细指逐一在他的肌肤里细细摩挲,丝绣的腰封禁不住汗水的浸润,与他的紧实的腰肌滑腻腻地摩擦着。 虫儿的腿也缠在他的腰间摩.擦着,胸口也在他的精赤的脊背上摩.擦着…… 正文 第305章 我想带你回家 他步履生烟,每一寸肌髓蕴满力量与速度的美感,涔涔热汗逐渐在细白的躯体上氤氲,颗颗滑渗进她的衣衫,浸湿了亲密无缝的胸峦,他妖娆纠缠时的迷离模样在金发中丝丝挠人心魄,虫儿不禁收拢了腿根…… 白璃魄明显抖若噤蝉,激灵一震。 “看你俩往哪里逃!!”织金踞高爆吼道,口里新生的金柱已经准备就绪。 白璃魄猛然顿足,挥手高挑一剑,剑岚铮铮破空而去,流淌着郁蓝的炎光,劈作一道斑斓闪电,直击巨妖口齿间排排利器。 “砰!砰!砰!砰!”四声震天席地,被剑岚劈中的金柱悉数断裂,坠地鸣金。 “可恶!”织金咒骂不断,将嘴里的断金忍怒吞回,她本是巨妖不便攀行,但是接二连三的失利也叫她心怀郁愤,索性不再浪费宝贵的金子,织金鼓足气流,将肉滚滚的长尾撑得硬圆,抬尾高甩起戳天倒地的十一截尾巴,宛如整座无形塔迎面倒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璃魄疾手从背后放虫儿下来,摸出巽珠道“疯货,赶快出来活动活动!!” 巽珠终于哇哇大嚷道“你是谁?你凭什么封住老子?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原来白璃魄之前一直用气结封印巽珠,难怪它乖巧的一句话都没有。 “不干什么,”白璃魄淡淡笑道“就是叫你去顶住眼前的尾巴。” “什么?”巽珠终于感觉到有某个阴影泼天倒来。 “快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璃魄一脚将巽珠踢向已经临压头顶的巨尾,那巨尾带着微微烤焦的倒钩,黑压压得倒坍而来。 不明所以的巽珠似晚有反省,啊啊啊啊已被白璃魄踢至迎头相撞的妖尾,金风会玉露,巽珠薄发起殷红的怒色风窝护在身周。 “嘭!!!”的爆响,红尘滚滚,倒向此处的巨硕妖尾被巽风爆至另一处,砸起无极宫层层扬扬的砖瓦,煞是好看。 虫儿真是目瞪口呆。 “人珠?合璧?”她无语问。 白璃魄抬起她的下巴,和淡道“珠已出击,现在白某才要登场。” 虫儿的下巴又忍不住要掉下来。 “虫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看好戏便是。”白璃魄提脚追向巽珠掀风的位置,冷郁的尾声翩翩传来,“白某已经受够了此地……” “我想赶快带你回家……” 心情陡坠。 回家? 如今这种情况,她可还能有家? 况且,她有家吗? 虫儿的情绪不太自然,但也乖顺地滞留在原地。 白璃魄像是看透什么似得,蹙眉一闪,提着软剑奔赴向远处哀然吼叫的巨妖,织金受了创痛,倒仰在一片弥漫的尘土中。 白璃魄逮准时机,照准巽风撞击的部位,硬追一剑。此剑招力道沉猛,大有盘古开天辟地的架势,道道剑岚比以往都沉郁百分,汇做一股强炫的冷焰,生生劈在织金的旧伤处。 织金惨绝,呼天抢地。 虫儿的耳膜被悲咽声硬硬刮去似得,忍不住掩紧耳朵。 白璃魄绝不罢手,朝弹开的巽珠遥呼道“来不来!!” 巽珠见此情景转怒为喜,风纹粼动道“算爷一个!!” 二者心领神会,巽珠立刻化作蜿蜒的赤色风波,张狂的盘缠在白璃魄的身周,一圈又一圈如同他的贴身近卫,寸步不离。 白璃魄的深情骤冷至冰点,赤果的身躯不像再有热气散发似得,冷冰冰的模样比他手里的软剑更加无情,仿佛他的眼睛望及何处,那冷漠的冰雪便会覆盖至哪里。 巽风染红了他的金发,随风烈摆的千丝万缕如同万丈金光沉沉匿进疏寒的冰窟,只留下红彤彤的残影,妖娆得有些骇然。 他简直变了一个人似得。 如果他的头发真如血染的风采 那么他和古壁上的人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虫儿的神经猛地一绷,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般嗜血模样的冷漠,才是他。 巽珠这小子口口声声叫自己连大,这会子跟上白璃魄耀武扬威的欠揍架势。滚滚巽风比任何时候都猖狂,盘缠着白璃魄的身周,如同给他披上了一件殷红的铠甲。 白璃魄遥遥并着巽珠的风潮,临高踏远,俩人猛朝织金霸去,丝毫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织金挺身再战,妖眸里的森然带着天撼地动的恐怖。 白璃魄完全不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削出软剑,倒泻一澜春波,将最致命的一击补送给负隅顽抗的织金。 巽风机灵,贴随着剑岚的尾痕,一同钻向织金的胸口,那织金虽是疲惫,却也不是痴货,眼尖瞅准剑岚的走向,忽而卷尾一抬,变作个宝塔形状,坚实无比。 她最拿得准巽珠,知道巽珠的弱点在于蕴风,扭身侧避开白璃魄的剑岚,反口展作血盆模样,朝巽珠的风涌咬去。 “咔嚓!!”一声,千颗利齿擦肩而过,险些将巽珠吞去。 “金妖怪,你敢咬我!!”巽珠气红了珠面,高升起千道红风,这些红风如同奔驰的骏马,一齐冲向织金还未来得及闭合的妖口内。 “给你吃风!!!哈哈哈!!!”巽珠笑得意洋洋。 “快住手!!”白璃魄反身回挑一剑,更是汹汹不可阻挡。 织金吸收了巽风,体积嘭然胀大分毫。 “白痴!!”虫儿看出来了,织金想要欲擒故纵,吸足了巽风加大自己的体势,而巽珠正中下怀。 白璃魄这一剑补得有些晚,但是恰恰斩在织金的后颈,织金吃痛从口里倒灌些红烟,膨胀而起的身体又缩减几分。 “好你的金妖婆!!” 巽珠终于看穿了织金的如意算盘,它急忙收回风涌,开始不断撞击巨妖的各个肢体,从头到脚,以点带面,眨眼间红尘碎作星罗棋布的散沙,纷纷开始攻击织金的四肢百骸,宛如着魔的飞蛾。 话说,她镇压它千年,不知道它是疯子吗? 白璃魄亦不曾闲着,他的软剑挥洒自如,合并着巽珠的癫狂,将每一道剑岚都与巽珠撞击的轨迹合二为一,齐齐进攻着织金,巽珠的行为有多疯癫,他的剑花就挽得有多灵巧。 红影玉兰,相得益彰。 眨眼间,织金从头到尾变了颜色,如此牢不可摧的坚实躯体,居然自皮表开始渗出斑斑金液,生硬将抵抗攻击的丰腴身体染得如同镌花的棉布,触目惊心。 她狂舞着肢尾,仿佛拼死一搏的野兽,粗喘吁吁的逐渐倒在白璃魄与巽珠合并的剑阵之中。 总算可以解决掉她了,虫儿跃步一前,准备上前助阵。 正文 第306章 烤小鸟,想吃吗 织金僵垂的眼眸突然寒光乍泄。 虫儿的心脏莫名觉得危险。 织金倏然消匿了踪影。 凭空不见了。 不……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白璃魄和巽珠都愣及一秒,虫儿更是觉得难以置信,莫非织金…… 诡异的情况悚人眼目,冥冥之中觉得似乎有难以言喻的气浪,朝身子左面迎风喷来。 只是一丝丝的流风,却暗藏着诡郁的阴鸷,虫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弹出穿心,照风涌中临心一刺。 风涌陡然化作极险的恶浪,劈头盖脸地架势似乎将她吹散。 她手心的小刀,被骤风凌偏了轨迹,摇摇晃晃的仿佛喝醉一般。 浑身血液无端地凝滞,惨了…… 织金要杀她!! 眨眼之间,一道闪电在軽水水幕中风驰雷彻,倏然贯穿虫儿身前的妖风,万顷琉璃飒飒喧豗,炽烈的耀光完全迷得人睁不开眼。 模糊中白璃魄满目素冷,高挑的软剑里竟然透出斑驳的电纹,蓝芒豁亮。 那柄剑居然可以幻电!! 再开眼,那遁形的织金已经显出原形,赫然伏立与虫儿咫尺之近,织金莫大的瞳孔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塞进去,而此时,那双眸子里渐渐溢出金腻腻的腥液,死不瞑目的神情令人胆颤。 她的尾钩高举于头顶,锋利的尖针几乎对准了虫儿的眉心…… 好险,只这毫厘的差距,她便入地下做鬼。 “好……快……” 织金悲咽地送掉最后一口气,庞硕的身体再而一倒。 那执剑杀她的人风一般将虫儿卷进怀底,“嘭!!!!”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织金的骨血瞬间喷溅方圆百里,仿佛暴烈的炮云,金赤赤的浆液如雨灌注,将整个軽水水幕腐蚀个干干净净。 天地一片清明,恶斗了一日一夜,晨曦的微光终于浮在虫儿的脸上。 “都结束了。”白璃魄收回周围的气节,整个人大地回春一般,绵冷里夹杂着勃勃生机。 “结束了……”一口气总提在嗓子眼,总觉得还欠缺些什么。 巽珠敛回全部的风纹,半空里优哉游哉道“死的好,死的妙,大爷我总算是见到太阳啦,哈哈哈哈!!” 昼夜鏖战,如今巨妖已除,再听那疯子风言风语地瞎吼,忽然觉得它也挺可爱的。 白璃魄淡然无语,虫儿默默对看他的眸子,朝阳的曦光全全入了他的眼睛,紧盯着人看的时候,反比春阳漠漠。 “你的手……”虫儿示意他该松手。 白璃魄没有松开手。 “你的剑……”虫儿也很想问问他如何这般厉害,为什么不早早摆出绝招克敌制胜,偏害得人出这些臭汗。 “不告诉你。”白璃魄仿佛洞悉她的心思,将一半的劲力压在她瘦弱的身上,似有疲累道“我快吓死了……” 他深探过来。 “真好……真好……”突然把虫儿紧紧搂住,生怕她飞走似得,整个人黏得要命。 虫儿一时不知该是感动,亦或是作何感想,总觉得他这样搂住自己,她好像真的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心里热乎乎的。 真好……真好…… 新鲜的空气总是多情,虫儿似乎被迷住了魂魄,情不自禁将手抬起来……慢慢地……正要去勾住他的腰…… 天摇地动,残破的无极宫转瞬间再起波澜。 虫儿一把推开他的怀抱,放眼望去,整个无极宫的废墟在摇曳,连同整个大地都在脉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幽怨的角螺升鸣,自远处幽幽地传响。 雀无极??虫儿的第一反应是尽快找到她。 脚底的脉动在听到号角声后,愈发地动山摇,颠簸的地面如同波澜壮阔的山川,在地势狂烈的运动下,参差起伏。 “当心!!”白璃魄依旧将她扶入怀里,他的身姿反而意外沉稳,站在摇曳的疮痍大地上,固若磐石。 “这是什么情况?”虫儿骇然道,莫不成织金还没有死透?可她明明在所有人的眼前被白璃魄幻的闪电给击作乱涌,灰飞烟灭。 死了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活? 无极宫的某处,转眸间耸起座座土堆,仿佛废墟中突然新添了数个坟堆,这些坟堆渐渐推高,破砖杂土纷纷自上滚下。 坟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耸之弥尖时候,一片彩光如瀑乍现,自坟冢里陆陆续续攀出十一只彩凤,这些彩凤各分艳色,风姿傲骨,完全不像刚沾染了杂土的诡兽,各个流光溢彩,宛如初生的神灵,翩若星辰。 十一只,十一只…… 虫儿突然想起烿兆地宫里的十二座鸟灵雕塑,可是数字却投不上啊? “哈哈哈哈!!!”黑压压的阴云盖压透顶,雀无极诡计得逞的笑音破云传来。 抬头一望,雀无极驾驭着玉凤凰,率领着千军万马,如同黑沉沉的雷云,排排将头顶围住。 白璃魄将虫儿搂得更紧些。 巽珠这颗小贼,贼溜溜得溜回到二人之间,白璃魄将它重新置回腰带内。 虫儿知道它在害怕朱雀凤族的定风咒。 雀无极狂道“本尊若是你们,也学那巽珠,灰溜溜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躲个安全。” 白璃魄要说话,虫儿抢他一步道“笑话,那织金巨妖也被我们通力杀死,现在淌得遍地都是,你们不过是人多一些罢了,我们岂会害怕?” 雀无极蔑道“那织金就是本尊豢养的看门狗,不过是区区一条贱妖,死不足惜,本尊只待着这些血统纯正的鸟灵复活,还怕除不去你个小小连珠?” 雀无极的口语冷得甚是森骨,虽然我早猜到她的冷血无情,可谁想竟冷酷至此。 “什么意思?”虫儿问。 雀无极言道“这些鸟灵都是历代先祖的护国神灵,随着先祖的长眠而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本尊用軽水水幕围住你们,再派织金进去陪你们热热身,不过就是想逼你情急之下御火自保,殊不知……” “殊不知连珠暴怒,引动莲月轮,那对付织金的莲火,正好可以替你召唤沉睡万年的历代鸟灵……” 白璃魄冷然补充道“雀无极你如意算盘打得如此之好,白某之前真是低看你了。” 雀无极哈哈狂道“白爱卿是后悔的意思吗?” “可惜晚了!!”雀无极凤眸疏冷,“连珠的性命,本尊志在必得!!” 十一只鸟灵博然展翅,翩翩化作一道道灵动的彩虹。 虫儿突然捉住白璃魄的手,叹气道“小白,这回轮你休息休息……烧小鸟,你想吃吗?” 正文 第307章 十一彩凤 “我还在,能有你什么事?”白璃魄柔和拨开虫儿耳根的碎发,突然在黑压压的包围中,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居然灿烂无比。 雀无极嚣漫道“死到临头,居然还儿女情长,只怕片刻过后本尊先杀掉一个,再折磨一个,到时候彼岸黄泉,才真成就了你们的风月佳话。” 白璃魄继续拂弄她的发尾,色容不改道“女皇此言差矣,白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在找到巽珠后,还来挑衅您的权威。” 他身体的某处在变化,或者说他的全身都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若不是虫儿就依附在他怀里,根本无法感受到如此强烈,而又隐蔽的波动。 白璃魄的笑颜不减,全身七经八络都有种莫名的波澜在徐徐贯穿四骸,如同远山蒙藏的力量,始而钻露出细小的牙苞,振得他手里不曾收敛的软剑,嗡嗡共鸣。 雀无极不再多言,十一只彩凤招展迎面,艳丽的羽光抹煞了其余的阴影,化为接天的云翳盘旋压来。 虫儿眼前一片缭乱,整个人都被彩光炫了起来,轻飘飘得有些离魂。 白璃魄叫她闭眼的时候,她已经快晕醉了。 那片彩云入梦一般,直往虫儿眼皮子里钻,艳羽划破半空中的气流,微发出灵动的唦响。 白璃魄凝视虫儿水蓝色的眸子透着五彩霞光,居然亦闪了片刻神,而后镇定挥手弹出成片的气结,那结层薄而可透,几乎无形。 “你会织结?”雀无极的神情由傲慢到愕然,只一眼的距离。 领头的彩凤微撞气结的外衣,竟发出“嘭!!!!”的轰天巨响。 虫儿听声赫然回魂,手心早沁出一层细汗。 十一彩凤依旧姿态娴雅,翩翩起舞,丝毫没有半点纷乱的姿势,虫儿看出来了,比武斗阵最怕遇见这类气定神闲的敌手,它越是慢,突显得你越是急,你一躁进,便是输了一半。 白璃魄再伸一道新结,继续断开十一彩凤的缓袭,他随了它们的慢,压稳自己的气息,如同追逐鱼儿的细网,慢慢地驱赶着它们。 彩凤群飞,摇光晃影。 “十一彩凤,你们还在等什么!”雀无极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在她的眼里,杀伐速决似乎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快呀!!”她又暴吼半句。 伴随着她尾音的结束,满天密密麻麻前来围剿的兽群中,自东角临空突然被某样巨兽自外一击,竟轻而易举折损百分之一的鸟兽。 被击中的不管是什么,一律浑身燃烧着蓝幽幽的异火,仿若流星一般,攒着耀目的电纹,纷霏缀入地面,撒如乱石。 雀无极看此情况,倏然失了满面的血色,她的肩膀明显颤抖不止,再又强绷开来。 白璃魄的脸色亦不好看,纷纷滚落的蓝色火球映得他唇红齿白,冷得有些无情。 他暗自握紧虫儿的手,尽管他一直将她护在怀底,但他还是捉紧了她的每根指头。 一条巨兽终自东角的破洞腾飞而入,没有人主动将防守的死角重新封布,只由着那兽自由散漫地翩了进来。 待看清那灵兽是条八尾神龙之后,周遭的千军万马亦禁不住微退丈米,盘缠在头顶的十一彩凤亦齐鸣赫赫,凌飞至雀无极的身周。 “看来我来的恰到好处……”八尾神龙头顶,伫立着一具白影,那人的声音雨湿翠竹,不像在人间说的,倒像是从云端流泻了一道细泉,形意是美妙绝伦的,却让听得人被压得抬不起头。 此人白衣锦服,在衣衫上滚绣了数朵金云,隐约在白衣深处,格外衬得尊贵飘逸。他的细长身外还披着一件极大的罩袍,宽硕的帽檐遮住一半的容颜,只露出一张无可比拟的薄唇,棱角分明。 “独孤九,你放肆……”雀无极突然没了下文,红艳艳的嘴唇分明噙着恨,却又说不出实实在在的恨。 “朱雀凤族的地界,岂是你随便踏入的地方?” 虫儿猜雀无极最狠毒的话,也不过如此。 可是雀无极的烦乱,如何遥遥传播给了她,害得她的神情也凝滞一怔。 他不过是姓独孤…… 他不过是姓独孤!! “这世间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独孤九随意道,他脚下的神龙八尾各摆,上下左右各扫乾坤,轻而易举将东面一半的障碍物清理个片甲不留。 摆明是欺负朱雀凤族的主君是个娘们。 雀无极没有出声阻止,眼睫,嘴角,手心却都是恨毒了的。 “龙尊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雀无极的字里行间,也嵌入了恨。 虫儿明晓她嫁女不成的愤恨,可做不成亲家偏有这么恨吗? “我要带那俩个人走。”独孤九言简意赅道。 “凭什么?”雀无极勃然大怒道“那玩意是本尊好不容易困住的,凭什么龙帝一来,什么都是龙帝的东西?” “呵呵呵呵……”独孤九初露笑声,已是惊为天籁。 他道“这幽幽故国只有我不想要的,其余的一概都是我的东西。” “例如,你就是我不想要的。”独孤九的表情掩入帽檐内,薄情的话语剑剑刺向雀无极。 雀无极的脸顿时紫得透彻,她恶道“独孤九,你放屁!!且看我麾下三十万羽卫要你性命!!” 独孤九又笑,道“雀无极,你想要我的命很久了吧?否则也不可能借着五千岁寿辰的名义,捉了那个忤逆子来引我入城……” “你那个好儿子,分明是贪恋我族的巽珠,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吗?”独孤九薄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我们早就划清界限,摆脱父子情意了,所以要杀要剐随你心意,我可管不着你……” “不过这俩个人,我必须带走……”独孤九御龙而来。 “这颗害物,凭你们朱雀凤族的实力根本难以镇压,必须得由我们龙族来处理。” 他把你们我们划分得详详细细,全然不把朱雀凤族放入眼底。 “独孤九,你想明抢?”雀无极忍无可忍,千万羽卫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独孤九三笑道“明抢又如何,你们打得过我的九尾吗?” 九尾? 虫儿是见过它的,虫儿也见过他。 弓尔山底,惊鸿一瞥。 正文 第308章 往哪跑 那只有八条尾巴的九尾龙神,各尾摆开法阵,每条神尾上雷电喧豗,灼灼其华的电纹自龙鳞间跃动。 层层波动的电光,疾闪得众人头皮发麻,上古时期,九尾可是平灭四大灵兽,才攀上这幽幽故国的神之宝座。 谁敢和神斗?谁就该死! 虫儿的脑海里,陡然间疑云湍密,如若雀无极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引个诛心的人来嘲歌城。 那么雀无极倒底是要杀独孤九? 还是心心念念,只想要见他? “况且为捕这害物,你的无极宫已经毁于一旦,如果今日强硬交战,只怕你几年内是挺不过来了。” 独孤九的好心,却也觉得疏离至远。 “你……” “你可真是挑个好时辰……”雀无极气结道。 独孤九无味轻笑,大约知道她不敢硬拼,堂而皇之地乘着九尾伏下地来,九尾着陆耸如山巘,八尾摇旌,一只兽眸晶晶有神,而另一只眼眸紧紧拢合,不说看透人时的尖刻,就连瞟人一眼亦能刮下一层薄皮来。 肉中生莲莲中肉,珠间十魂魂间珠…… 它看得还真是准确无禺,精妙无比。 九尾独眸杀过一丝异色,虫儿娇躯禁不住颤栗,白璃魄的音调将至冷酷道“且以为白某稀罕……” 冥冥之中,虫儿觉得二者才是水火不容。 “九尾……”独孤九单手抚持着龙角,似有催促之意,九尾神龙旋刻俯首帖耳,眸子里的任何异光顷刻间都荡然无存。 白璃魄冷幽幽一笑,扶着虫儿要攀上龙脊,想起它那时要吃掉自己的骇人模样,虫儿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身子,白璃魄指尖在她的掌心敛了些力道,虫儿立刻会意,知他暗示会护在身旁,竟也壮起胆量,随他相依飞至九尾的脊背。 九尾神威,每片龙鳞都似冰雪擦洗,亮浧浧得沁人心脾,暗觉连脚都不敢深踩下去。 独孤九裸露在外的唇角,毫无预兆地挑了微挑。 一旁闷不吭声的雀无极终于发话道“独孤九,本尊任你带走连、巽二珠可不是屈服于龙帝的淫威,只因为本尊更想看到,你被幽幽古国数以亿计的人民唾骂的惨况罢了。” “我惨与不惨,向来与你无关。”独孤九根本不看她阴鸷的神情,轻唤了声“起!” 三千烦恼顷刻随风招展。 “独孤九,本尊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那个女人已经死透了,你就是熬到万年老死,也休想再……” 一道细闪突然自雀无极的嘴角擦过,没有人看清他是否动了手,可是雀无极的嘴角的确破了道浅痕,滚出颗颗血珠。 独孤九的身上此时散发出威慑力极强的气场,统领苍生的博大威仪才露冰山一角,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心魂。 他动怒了。 有几个侍卫失魂掉了武器。 十一彩凤均俯下了凤首。 独孤九道“这世间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可以爱的,一种是可以睡的,而你……” “从来,什么都不是……” 九尾龙抬贵首,腾云驾雾,一跃钻入云霄。 “独孤九,本尊坐等你自掘坟墓!!!”雀无极咆哮的哀鸣自云底湍来,白璃魄紧搂着虫儿的纤腰,不让她回头。 虫儿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使劲回首偷看一眼,正对上雀无极怒喷一口血雾,红艳艳的枯美人一般灼目。 她是咎由自取,虫儿狠道。 可她更是可怜,虫儿恻隐道。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爱恨同生万劫不复。 “接下来该说咱们的事了……”独孤九负手自龙首飘然走下,仿佛神仙下凡。 “好痛!” 虫儿的脖颈处突然拼死剧痛,眼前昏花,竟软了过去。 她当真没看见他有任何抬手的动作。 “你想干什么?”白璃魄紧张极了,将虫儿渐渐滑倒的身姿狠切搂住。 “我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志被她软化了,你想背叛我……” 眼前昏天暗地间,独孤九慢慢掀开宽大的帽檐,一头流光溢彩的银发随风妖舞,他的唇已是六月的菱角,当整张脸露出的时候,繁密的夏天便莅临人间。 他的脸…… 他的脸和独孤斩月的一模一样。 毫无差别。 虫儿的眼前终是抵不过脖颈的痛痲,黑幕笼罩整个世界。 耳畔鸣响独孤九最后一句低语“天下之小,你纵然瞒过全天下,还能带她躲去哪处……” 虫儿感觉有人狠狠地吻她。 像条快要窒息的鱼,使劲辗转在她的唇上寻求着养分。 她的脖颈依然痛楚得紧,可对方的吻竟比这痛楚更胜一筹,似是灵魂的颤抖,更是心灵的徘徊,出出进进,天翻地覆,连他的舌尖都卷裹着难以言喻的涩,苦苦得蔓延至了虫儿的心田。 “爱恨相生,万劫不复……” 他反复叨念着这句话,字字苦若黄连。 “这都是命中注定,不可逆转……” 虫儿缓缓抬起眼皮的时候,独孤九与九尾早消匿得无影无踪,白璃魄正远坐在磐石上,飘忽的眸子打量着头际的云海,云翳便沉了下去。 她条件反射摸了摸嘴角,完全没有被吻过的蛛丝马迹,莫非是自己也到了做春/梦的年纪,开始不健康起来。 “哎呦……”起身时忍不住轻唤,脖筋微扭,痛灌心骨,人也蚊子一般哼哼唧唧起来。 “你可醒了。”白璃魄依然坐在石磐间,他的眸子里干干净净,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愫。 他投递来的视线,比观云时还疏远。 虫儿的心底没骨气地痛了起来,暗忖他与她可真算是彻头彻尾的露水之情,如今早蒸发个干净了。 遂故作冷静道“白公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白璃魄淡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枭国是回不去的,只能继续干这种昧良心的勾当。” 虫儿一听他竟也知晓自己薄情寡义,唇角忍不住露出嗤笑的痕迹。 他继续补充道“虫儿姑娘可想过要去哪里?” 他问得她心寒阵阵,想想她能去哪里呢? 抬头迎接白璃魄施舍来的关怀眼神,蓦地回想起他信誓旦旦说带她回家的话语,如今看来只有她听进心里,而说的那人却忘记了。 “那个……”白璃魄打断虫儿的锁思,面色从容道“巽珠已经被独孤九拿走了,他说只要巽珠,不杀你,但叫你永远不许踏入九尾龙族的地界,否则刀剑无眼。” 他传话的时候,真是冷到了极致,仿佛也与她划清楚汉,自此各顾各的死活。 虫儿硬撑从容道“幽幽古国浩淼无际,我自由自在野鹤一般,想飞哪里飞去哪里,世间再无牵绊。” “也好……”白璃魄站直身子朝她走来,从腰带里摸出一张标画着万元的银票递上来。 正文 第309章 自求多福 “白某这次能从无形塔里平安归来,多靠姑娘在塔中的悉心照顾,姑娘是连珠转世,自此终会被雀无极惦记,只望姑娘赶紧觅得安身之所,好好保重自己。 ” 一万两的银票分外晃眼,像明铮铮的尖刀狠狠剜去她的眼睛,痛彻心扉。 虫儿被那银票逼退数步,头晕目眩道“你的钱,你自己拿去花吧……我的事,我自然会处理。” 白璃魄的手一直悬高不落,他修白的长指微捏了捏纸角,定心淡道“姑娘不要,是嫌弃太少吗?” 虫儿不禁拧起秀眉,莫非他觉得一万两可以买得到她失去的贞/操? 他把她当作什么? 虫儿忍不住抚摸胸口的穿心,这时候如果出其不意给对方的胸口戳上一击,才真是解除了自己胸口愈来愈深的积闷。 可是…… 她深深知道,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那时她同样被他痛苦的纠缠搅乱了理智,意乱情迷中做了那等不堪言说的事情。 她对不起独孤斩月,更对不起自己,尤其在看见白璃魄伸出钱来感谢自己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做了婊/子,活该被如此对待。 虫儿将嘴唇咬得生疼,似乎有丝血腥的味道落在口内,她紧握的双手松了再紧,眼底憋着水光道“白公子无须谢我,如今独孤斩月顺利得救,你我间也互不欠,就此便别过吧!” 语毕,虫儿头也不回得走向,与白璃魄背道而驰的方向。 只走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白璃魄冷道“当初欲从无形塔里盗出巽珠,如果没有我的血,来破除它身上的定风咒,恐怕你也绝不可能拿到巽珠的吧?” 白璃魄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添讶异。 虫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大胆继续道“其实公子预谋叫我去帮忙,故意安排四破躺在门口守我。” “公子早就算准了我为了斩月的安危会半夜逃跑,正好撞在四破身上,他那个和尚一根筋,肯定会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像……” “所以……” 所以她名为主动请缨,实际上应该是被他算计个彻底。 包括他主动对她的各种暧昧,各种关怀,说到底也不过是麻痹她的手段。 白璃魄自始至终没有言语,凌冷的眸子冰封了所有的情绪。 “所以,诱我入局的这件事,独孤斩月知不知道?又或者说……他有没有出谋划策?” 白璃魄眸子间的冰层忽然裂了道细纹,他的神情明显焦躁不安起来。 她明白了…… 虫儿做出个打住的姿势,在她还不想杀人的时候,赶快阻止白璃魄说出任何解释的言辞。 她已经如此的不堪,又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悲惨,忽略去白璃魄的任何表情,她幽幽道“天下之大,偏我为何爱上独孤斩月,天下之广,偏我为何遇见白璃魄……” 天下之小,暗罅百生,人心之小,藏污纳垢,要她一个人,终该何去何从呢? 虫儿慨叹一口浊气,展开轻功,跌跌撞撞地朝未知的路奔去。 白璃魄目送着她离开,一张银票早被掌心汩汩的血水浸润个透彻。 独孤九不知将自己抛在了哪片荒郊野林,虫儿觉得如今真是名副其实的身若浮萍,想这幽幽古国天广地阔,究竟该何去何从? 没有了依靠,没有了期盼,她唯一的念想便是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 因此她削短了头发,在脸上涂抹草汁,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还偷了山里猎户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和草帽。 乔装打扮之后,她才略微觉得自己或是安全的,断定九尾龙族和朱雀凤族的方向切不可去,只好朝着反方向摸索而去。 林间折腾几日,总算摸到一条小路滚下山去,再朝前走居然看见个小村落,晚霞渐升,炊烟袅袅,已是黄昏时候。 虫儿不敢进村,在村子远处找到块方石,赶快坐下脱鞋一瞧,花白的脚底板上早已磨出数个硕圆的血泡,红殷殷得撕心裂肺。 拿出穿心逐次把脓血挤个干净,再敷点现采的草药。 皱眉收拾停当后,她已经不想,也不能再走了,只得仰头倒卧在石头上。 忽略掉凹凸不平的石棱,最折磨人的反而是即将降临的黑夜。 她从来没有尝试一个人在丛林里过夜,纵使她杀过人,可也怕黑,尤其是夜晚蜷缩在枯草堆旁时,每一次风抚叶摇总会化作凄厉的呜咽,叫她梦见雀无极提着羽牙来杀她。 虫儿摸摸耳洞里的青芜,她一直没有召唤过师傅,如今连自己也吃不饱,根本供应不上师傅的血饭。 对了,比恐惧更可怕的,还有无休无止的饥饿。 人说黄昏时候独哀愁,她的愁已经从头化到了脚,最终拧紧了她的肚子,饿得浑身都疼。 虫儿隐隐约约闻见村子里的人似乎蒸了大馒头,白花花的馒头仿佛就飘进嘴里。 “好香……”虫儿使劲将嘴里干涩的唾沫咽了几下,从手边随意揪来一小撮草,直接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反正也毒不死,虫儿又放肆再吃几口,那草汁经过口齿的咀嚼之后,愈发生涩泛苦,恶心得她忍不住地掉眼泪。 哭着哭着,她的思想飘到了极远的孽镜谷,那时候只要割一碗血给鬼谷女喝,就能吃好几个大馒头。 她又想到了“寂雪啼苑”,只要叫金甲子狠狠吸自己一年的血,独孤斩月会让药奴给她做遍天下所有的美味佳肴。 还有樱祭夜,只要肯跟他睡,他定会天天带她下馆子。 就连那个白璃魄,居然还给她钱呢…… 虫儿抹去眼泪,突然笑了起来,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使劲往嘴里再塞几把野草。 “好吃,好吃!”她大叫道,整个人仿佛飘到了天上一般。 此刻她心里无端多了丝恨,泼口喊道“姑奶奶宁可吃草!也绝不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只说完她的掌心唤出一道火流,喷流如柱,将石头周围的草点燃,须臾便烧成一道火墙,把她牢牢围困在里面。 “好暖和呀!” 雄烈的火舌在她身周摇曳,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冷得要死,极端的渴望那些赤红色的妖魔赶快烧到自己身上来。 正文 第310章 冷云 她的脑壳里装满了石头,沉的要死,就连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只觉得鼻子间涌动着杂草被烧枯的香味,仿佛接下来就是烧肉的焦味。 迷迷糊糊里,火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气团包围起来,渐失了燎原的态势,火还没熄尽,烟雾里冲进来一具淡泊的人影。 那人的怒气,比火还要凶猛。 他扑面一来就责道“才叫你受一点罪便要寻死觅活,若是我死后,你一个人怎麽活下去?” 虫儿看不清对方的脸,约莫觉得像独孤斩月,又约莫像白璃魄,再或者是某个人。 终归是她不敢见,也不想见的人。 虫儿低头迷糊道“滚开!”,忍不住满身的寒冷,将自己蜷缩成极小的一团。 那人不听劝,扑过来非要抱她,结果一触着着她的身子,当下把他急个要死。 “你生病了!”他揪心道。 虫儿晕晕乎乎一把推开他的怀抱,口齿颤抖道“快滚开,不然休怪姑奶奶无情……” 那人铁定心肠,非要跑来招惹她。 虫儿难抑心头的激愤,弹出穿心反复三扫,刀刀致命,绝不留情。 那人便由着她发疯,可又心疼她乱砍一气会误伤自己,只得出指点她的穴位,叫她先冷静下来。 昏迷中,虫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团轻云围裹,那片云柔软得醉人,叫她忍不住往云心靠拢。 云心是冷清的,是兰馥的,跟某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总是那麽令人朝思暮想。 你滚蛋! 她的潜意识里骂骂咧咧,可是原本冷彻心扉的身体突然滚热如火,直烧得自己生不如死。 她需要睡觉,她需要食物,她也需要这团冷绵绵的云彩。 所以她心里期待着能钻进云朵里,那云便赤果果地真将她裹进里面。 “嗯……”虫儿恍惚中舒服地轻哼。 那团云乖哄道“张嘴,听话……” 趁她微张的干裂的唇,那云就贴合而来,将凉腻的云舌探了进去,缓缓释放出苦涩的药汁。 好苦!虫儿有些排斥这种口感,和嘴里嚼烂的草汁一样恶心。 “乖,不要反抗我。”冷云覆盖在她身上,深深地将药汁用舌尖点入她的檀口,如同将草籽播撒入田涧,一颗一颗得拉扯起黏动的津丝。 虫儿顾不得苦口的药液,迷迷糊糊将冷云递送来的东西全部喝完,终于糊涂至极端,躲藏在云心里沉沉睡去。 烧灼连日后退却,耳畔轻响起若有似无的摩擦声,虫儿减退了病热,思络登时清明无比。 “谁?”条件反射朝声音甩出穿心。 “嘭!”得脆响悦耳,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端着洗脸用的铜盆,愣站在原地。 穿心正贯盆壁,盆里的温水自洞口疏疏流淌。 虫儿始觉慌抑,四肢的气力仿佛被那一甩消耗殆尽,整个人只剩"kou huo"气撑做在床上。 你是谁,虫儿本想问小男孩。 “妈妈!”小男孩先发制人一把撂下铜盆,然后吊着嗓子哇哇大哭着去找门外的家人。 接着是推门声,关门声,狗叫声,小男孩的惊泣串连入内,格外提神。 虫儿被各类嘈杂的乱声激得头皮发炸,整个人萧风淡吹,已然瘫卧在干硬的床上。 这是哪里?大概扫视屋内,棚屋露壁该是村民的简居,可她分明担心人多口杂,才没有进村讨口热饭。 木门再次被推响,这次一下进来三个人。 入门三人,一者为中年农妇,粗手粗脚,粗衣粗巾,虽是服饰简陋,却洗刷的干净非常,满身透着胰子的淡腥味,目光却如昫日般慈祥。 虫儿无意间扫见她鬓角挂霜的几缕白发,着实吃惊。在她短短的数年阅历中,真是极少见过有这等苍发老态的人。 虫儿细观其面相,不似仙气逼人的贵族,莫非…… 想着幽幽古国,也只有人族的子民,才会于短短百年之内生老病死,春茂秋悲。 她竟误打误撞,回到了迦释罗的故乡…… 虫儿觉得不信命,都不行。 妇人背后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正是刚才被她吓跑的小男孩,此时眨动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机警地打量虫儿的一举一动。 最后便是一位豆蔻少女,浑身素裹衬娇娥,材量似削落碧玉,虽是朴素人家,却也落落大方。 “小伙子,你可醒了……”妇人是个菩萨心肠的善人,见虫儿终于醒来,打自心底高兴。 “前天早晨一开门,便见你昏倒在我家门口,手忙脚乱便把你抬回自家屋里,你怕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一睡可睡了整整两天。” “今早,原本我看小伙子你满脸汗印污泥,想叫我这小子端水来给你擦洗一下,结果他一见你醒来,居然连盆都扔掉了……” 原来她是自己送上门的? 那么昏迷中冰凉入骨的肌肤触感,亦或只是她脑海里冥冥的错觉? 虫儿听闻浑身一颤,慌忙摸了摸衣服和脸庞,索性自己的伪装都还在,似乎没有被人识破。 妇人说完去捡地上铜盆,满脸错愕地发现盆面上竟破出个洞,面色恼然道“虎子,这是咱们家唯一的盆,你是使多大劲,怎么能把盆给砸出个洞来?” 反手捉住虎子的细胳膊,扭紧他后直接在小屁股上结结实实来个几巴掌。 虎子哇哇唤着“娘,我错了,我错了……” 他居然没有出卖虫儿。 虫儿摩挲着收回被窝的穿心,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这些人有没有可能会出卖她?若是有可能,她要不要现在将他们灭口? 虫儿赶紧否定自己奇怪的念头,她怎麽可以有如此卑劣的想法,竟只想到自己? 可是此处也绝非久留之地,虫儿咬牙一挺,从床上挪了下来。 一旁站立的少女早扑上去护着自己的弟弟,满口维护道“娘,你就别打他了,他不过是个孩子,过几日遇上赶集,我多绣点荷包,再叫他多捡点柴,赶集的时候再换个盆回来就好了嘛!” 妇人气急败坏道“小凤,你让开,你以为娘是在乎这一个破盆?娘是气他做事毛手毛脚,将来难成个人。” 三人吵闹一会儿。 虎子机灵叫道“娘,你别怪我了,你看大哥哥要走了。”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正文 第311章 赶集 妇人尴尬摁住正要穿鞋的虫儿,不好意思道“小伙子你别误会,我不是赶你走,你看我这粗人……” 虫儿被她忽然摁了一把,条件反射反手挡开妇人的粗手,底冷道“别碰我……” 她的眼神,有些像机警的狼。 忽然想起自己的蓝色眼睛最泄漏秘密,虫儿赶紧避开妇人讶异的目光,埋首便走。 “小伙子,你真的误会了……”善良的妇人被冷不丁的寒光一逼,不敢再碰触虫儿的任何肢体,但是她依旧恳切地挽留着这个宛若乞丐的陌生人。 虫儿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念头,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感动,更有些畏缩。 这些良莠不齐的念头逐一攻击她内心的无助与坚强,叫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像自己。 仿佛变成另一个人,脆弱而敏感。 虫儿被妇人三推四阻,疲虚的身体不断得瘫软,妇人感觉他隐隐地在轻颤,赶忙不顾一切将虫儿扶回床上休息。 虫儿或多或少有些感动,觉得或许眼前的三人只是热心肠的普通人,她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污染了灵魂,如今对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唤作小凤的姑娘见妇人不再教育弟弟,身子一转从屋外端来一口热粥,善心地递给虫儿。 “对,对!”妇人不再生气,合掌轻拍道“小伙子你大病初愈,身子虚软,吃些淡粥才对。” “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我们村落地处偏僻,生人勿近,你若是拖着这样的身子执意再走,半路的豺狼虎豹可会要了你的性命!” 虫儿听闻哧念,豺狼虎豹? 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堪比豺狼虎豹? 小虎看向她的时候,圆圆的眼睛眨了又眨,叫虫儿蓦地想起千目。 那个好孩子总归是真心待她这个姐姐的。 其余的人……虫儿的心禁不住一寒。 她沉下脸要去接碗,小凤姑娘轻言道“我来喂你吧,你身子虚……” 朴实的姑娘微垂了眼睫,将盛满稀粥的小勺吹了吹,缓缓递于虫儿干白的唇边。 虫儿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待那还夹杂着柴草熏烧滋味的稀饭送入口内时。 她忽然觉得整颗心都热了。 她,可以留下吗? 休三日,赶集。 本来虫儿死都不想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眼中,可救命恩人秦大娘,也就是小凤小虎的娘亲,干农活时不慎扭了老腰,足不出户的小凤又必须得亲自留下照顾她。 吃掉人家几顿粗茶淡饭,对虫儿这个倒霉鬼已经是隆恩,千般情不愿,也必须变作同意。 为不引起别人的侧目,虫儿穿了秦大娘亡夫留下的衣服,洗干净被草汁脏污了许久的脸蛋。 小凤虎子终于看清虫儿的模样,原来如此俊逸无尘。 小凤的脸当下便红熠熠的赧然,虫儿赶忙拿薄透的纱条遮住眼睛,将纱条两端在发髻上缠个结。 她虽是暂留,却一直冷冰冰不与人交流,更何况为了防止秦家母子看出自己的异常,虫儿始终不与他们正面言辞。 秦家母子三人也只当她是个怪人,就算虫儿把整张脸围裹个严严实实,估计他们也只会放在心里面嘀咕,不会摆在明面上讨论。 虫儿背上半袋粟子,虎子提上山里采的草药,俩人怀里都踹上小凤绣的精致荷包,一齐随着村里的其他男女到几十里的林外去赶集。 一路上虫儿兀自走着,根本无视其他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虎子倒是很高兴,能出来玩的孩子跟自由的小鸽子一样,扑棱着两条摇来荡去。 没过多久…… “大哥哥,我的腿要断掉了……” 小朋友远远落在了身后。 虫儿的体力亦有些吃不消,热汗滚得满身满脸,粘湿了襟膛。 眼瞧其他男女已经渐行渐远,虫儿把心一横,拉住虎子的小手半运轻力,直将小朋友拖到人群间。 人群中有一户人家叫罗然,他家家境殷实些,赶着自己家的牛车,上面堆满一袋袋粮食,准备上集卖个好价钱。 虫儿不管不顾,一把将虎子推扔在粮食上,自己提腿一登,也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牛车顿得一沉,赶牛车的长工回首一望,急叫道“嘿!哪来俩兔崽子,竟敢蹭咱东家的牛车!” 说着边揪了身旁的罗然一把,罗然闻声早将头转回,他一看自家的粮食,居然坐在别人的屁股底下,顿时来了脾气,喝停牛车后,直扑在小山般的布袋上。 “俩个小兔崽子,快给爷滚下来!”罗然挥起皮鞭照着虎子的身上抽去。 说时迟,那时快,虫儿于瞬间掷出穿心,横削皮鞭一击,罗然高扬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挥下。 “喀……”皮鞭轻断两截,坠落在地。 “怎麽回事!” 罗然和长工均吓了一跳,罗然明显没有再动,那长工长年累月地干惯粗活,两条油亮亮的胳膊像粗实的槐木桩子似的,照准虫儿的方向便挥出一顿老拳。 在行家眼中,这漫天拳头毫无章法,不待长工的粗拳擦到眼前,虫儿伏底一扫长腿,将迎来的憨货轻松扫倒。 长工刚倒入布袋堆上,虫儿随之一刀补在他的颈侧,快刀刺破布袋,袋内的粮食哗哗流露。 “我的粮食!!”罗然疼惜道。 “英雄饶命!!”长工惨呼道。 俩人各为所怕,顿失了满身的恶气,对着虫儿高低求饶道。 虫儿拔去穿心,色冷道“我们只借坐一下,到了集市便下车,不会偷你的粮食。” 说着,也不顾那主仆二人如何踉踉跄跄地爬下车去,反正牛车又继续前行了。 虫儿淡扫向周围几个同样赶集的人,他们看她的眼神更加怪异,叫她忍不住避开头摸摸眼前的纱条,心里多少懊悔自己不该鲁莽。 小虎半响才找回舌头,极富崇拜地围靠在虫儿身旁,颇是兴奋道“大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武功。”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光。 虫儿无心理他,离他远一些。 小虎天真地追扑过来,再接再厉道“大哥哥,我想看看你的刀,行吗?” 正文 第312章 青面 “不行!”虫儿果断拒绝。 “我就看一小……眼……”小虎双手合十,言辞恳切道。 “沾染了血的东西,小孩子看了会不吉利。” “那……好吧……”小虎失望的小脸几乎快埋进衣服里。 虫儿无端又看他一眼,他用两只小手卷起衣角,使劲地揉搓着。 虫儿忍不住轻叹一句,将穿心从脖子上取下,偷偷递给他。 “嗯?!” 小虎脸上笑开了花,与那冷色的玉匕交相辉映。 虎子的小手在穿心身上反复摩挲,仿佛摸不尽的珍宝,每一丝看进眼里都是无与伦比的风景。 小孩子怎麽会懂,再精美的武器,不过是一把能杀人的凶器罢了。 虫儿心里莫名空泛起来,想当年她第一次从独孤斩月手里接受此刀的时候,亦不过像眼前的孩子一般欣喜雀跃。 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可以用这柄刀,无数次地穿了别人的心房。 人族的集市较之龙灵帝都,在规模上略显单薄些,但也是足够的热闹,虫儿许久没有出来练摊,总有种恍如一梦的错觉。 半袋粟子在质量上极尽了秦大娘的所能,她家劳动力单薄,拿不出更好的东西,终归是只能换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 小凤精工细作的香囊也只卖掉几个,连小虎采的草药也多是市集上常见的,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虫儿有些生气,盘思着回去便上山一趟,打些个野味,甚至是猎杀个什么值钱的兽物,好剥皮多卖些钱。 小虎倒是习以为常,小孩子见东西卖得差不多,央求着虫儿带他四处逛逛。 最耐不过小朋友的三催四磨,她只好拉紧小虎的手,一同到四遭走走。 集市是附近十几个村落的村民汇集一处形成的,除去各色商品食品,也有其他引人耳目的新奇玩意。 人神迦释罗自从被其他四族合力绞杀后,人族便一直群龙无首,且不说族民的利益毫无保障,就连栖息的住地也被其他强族瓜分干净,只得在夹缝之地苟且偷安。 不过世界上有一个词语叫做“随遇而安”,虫儿觉得尤其适合人族的子民,国家这个概念在他们的脑海中几乎已经被弱化殆尽,人人似乎都抱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思想,都夹缝里在快乐地活着。 虫儿自幼虽没有关注过治国安邦的典籍,但是却觉得一个国家的安定,除了人民的团结,更需要一位强大的核心人物。 但是目前,这个人是没有出现。 才一会儿功夫,小虎就跑了个无影无踪,虫儿无奈地挨个翻找,总算看见熟悉的稚嫩身影蹲在一处地摊前,望得出神。 虫儿半悬的心肝一稳,双手的拳头便捏得嘎巴作响,她今天可要替天行道,好好暴敲某人一顿。 虎子正目不转睛地细瞅着摆在最拐角的一柄小刀,那柄小刀半尺长短,刃光锋利,刀匕上暗刻鳞纹,栩栩生寒。 卖刀的瞅着面前的野孩子并没有购买的意思,挥手赶道“小孩儿,不买不要蹲在这里,阻挡叔叔的财路。快走!快走!!” 小虎张嘴要反驳什么,虫儿一把将他扯开便走。 小虎明显吓了一跳,呼道“大哥哥,我就是看一看!你就别拉我,让我再看两眼……大哥哥……”他的脚下像长了根,拉都拉不动。 “看?再看就插在眼睛里,拔不出来了!”虫儿真是纳闷,是不是男孩子从小都喜欢舞刀弄枪? “回去我给你削个木头的,你过过手瘾且罢了。” “不好,木头的不结实,我要铁的!”小虎的脑袋摇个不停。 “那玩意儿,随便耍耍的东西,管它硬还是软,你们小孩子哪里有个长性,顶多玩个几天就玩腻了,再说今天挣的钱太少,根本不够买那柄刀,你就死心吧!” 虫儿看看天色,正是下午时分,如果此时赶回去,大约半夜就到家了。 她不想留在陌生的地方。 片刻……不想……多留。 头际突然黑压压地笼罩一片暗云,连地面上的各种面孔,也被统一染作了重足而立的惊惧。 虫儿将小虎拉进怀里,举头高望。 一队长相可怖的鸟兽各展翱翅,自天边黑压压地扫荡过来,仿若乌云压境。 “是朱雀凤族的快骑!”有人低呼道。 “怎麽又来了?”还有人窃窃私语。 虫儿禁不住担忧,会不会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她一手搂紧小虎,一手抚攥着袖口内的穿心,心里盘思着如果被发现,自己有几分胜算。 她锢着小虎,朝人群密集的方向挤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这些诡异的鸟兽翔态张狂,出入人族的地界仿若无人之境,一只只鸟兽在凤族武士的驾驭下低空盘环,扫起一阵阵嚣张的旋风,将地面的尘土搅个天翻地覆,直把露天的摊位肆虐至人仰马翻,不住地哀然求呼。 虫儿护住小虎的孱弱身躯,隔着眼前的纱条狠狠看向半空中的枭影,这些人真是放肆,直看得她心里隐隐冒出些火花。 “停……”一声轻令。 所有低飞的鸟兽均乖乖返回,一只羽色氤着凉气的鸟兽单独翔出,上面驾座一位戴着凸目青石面具的神秘男子,尽管他的容颜全部被面具遮挡,依然可以感受他浑身散发的英武气息。 青面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劲手抖开,遥遥看见那卷首工笔细画一个男子的面相,丰神秀逸,金发辉煌,随着卷轴迎风摇曳,仿佛活了三分。 “贱民,”青面男子蔑道“你们可曾见过此等发色的陌生男子?” 他的语调不缓不急,恰恰好怔得每个人心口猛一收缩。 地面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再大声喘气,堪比温婉待宰的绵羊。 “不说吗?”男子冷道。 “那我数三声,若果有人知道画中的人在何处,便饶过你们……” 青面男子环扫脚底的战战兢兢的众人,顿了微顿,突然道“三!!!” 只见他座驾的鸟兽尖喙巨张,一眨眼间俯冲而来,随机叼走一个村民后直接昂头生吞。 那个倒霉蛋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已经顺着鸟兽的喉咙,象征性地挣扎几下,滑进兽腹。 人们眼观此况,哇哇哭叫着伏倒在地,拼命磕头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真的没有见过画像中的人物啊!!” 哀声震天,叫苦连连。 虫儿及早捂住小虎的眼睛,拉他一起跪倒在地,口里学着他人反复叫冤。 白璃魄…… 她如果知道他在哪,早就巴不得出卖他了。 正文 第313章 火烧村子 青面男子嘉奖地摸抚鸟兽的头颅,言之冷烁道“你们最好不要欺骗我,如果日后在附近的村落搜寻到此人的蛛丝马迹,死的可就不再是这一个人。 ” 不待村民们磕头谢恩,青面男子驾驭着吃人的鸟兽振翅高飞,带领着黑压压的群兽,眨眼消匿在天地的接缝处。 此刻没有人觉得重归的阳光温暖和旬,每个人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了精神。 集会早早散了场,虫儿拉起虎子的小手,才觉得孩子似乎吓坏了,一张可爱的小脸失了血的透白。 她自己又何尝不惧?本以为龙帝堂而皇之地带走他们后,雀无极会暂时消停一会儿,谁想她竟然派自己的铁骑到处搜索白璃魄。 可是……为什么只搜索白璃魄,而没有她呢? 虫儿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参透敌人的心思,将有些失魂的小虎背在肩上。 今天虽是遇着些波折,俩人终归是活着回了村,小虎又惊又累,爬在虫儿肩头沉沉睡去。 虫儿感受到传自背后的热量,心里莫名的奇妙,她原本是打算接受教训,以后避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如何衍变成背后小屁孩的奶妈兼保姆? 难道是她母性泛滥? 呸呸呸!虫儿狂呸道,她才不要年轻轻地搞个拖油瓶出来,更何况…… 虫儿不愿再想些无谓的东西。 极近村落,山脚下黑漆漆得一片,突然嘭得巨响,虫儿条件反射扑倒进小路旁的草丛里。 抬眼再看时,村庄已经四处被点燃了雄烈的火光,整个村落瞬间葬身火海。 那火光如同魔鬼的眼睛,狰红而邪恶…… 虫儿激烈的躲避将小虎一同翻进草从,小孩子本就睡得恍恍惚惚,猛得腰背剧痛,眼睛还未挣开,便鬼嚎似得哇哇大哭。 虫儿一把捂紧他的小.嘴,厉声喝止道“别哭,小心把坏人引来!!” 小虎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恐惧,他也看到了村子里高扬的火苗和浓烟。 他的母亲和姐姐还在里面! 虫儿立刻心软,哄道“乖小虎,你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千万别出来,哥哥去看看。” 感觉孩子微微镇定,虫儿流星一般地朝村落飞奔去。 而此时,俩个大汉正拖住小凤的头发朝门外走,外面零零散散均有二十几人,他们的目标一律是年轻的少女,家家户户但凡是有些姿色的,此刻一律被横拖了出来,其余人全部被腰刀斩杀,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秦大娘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她手里提着明晃晃的菜刀,刀烁亮。 小凤被两只大手粗蛮拖拽得只剩半口气,朦朦胧胧里见秦大娘扑了过来,呲牙喘道“娘……救我……” 大汉根本无须提防一个老弱的废物,提手示意其他得手的人,可以撤退了。 秦大娘捂着腰,踉踉跄跄扑到三人脚底,她挥舞起菜刀砍向其中一个大汉,那大汉何曾放她入眼,提前猛踢一脚,照准秦大娘的小腹,冷血无情。 “噗……”一口新血自她嘴里喷涌如泉,血污迷恍了她的眼睛,连同近在咫尺的恶人,都有些模糊不清。 “娘……娘!不要伤害我娘!”看此情境,小凤浑然的神经反而清明,她顾不得头皮的撕裂,拼命挣扎如同即将渴死的鱼,希求能从铁一般的手心里挣脱出来。 “娘!娘!”小凤悲切地嘶喊着,她的泪水反复夺眶而出。 “小凤,小凤……”秦大娘听得女儿求助的呼声,将口里的余血吞回,顶着一口气,拿起菜刀再朝三人的方向蹒去。 “娘,娘……”小凤悲切地看见母亲再次将干枯的身影撑起来,心里极端得焦虑,生怕母亲这次定逃不过魔掌,她自己亦撑起些勇气,直将指甲扣进一个大汉的手背。 大汉无觉,惊得小凤心里生寒,为什么他的手不是肉做的/ 惊一刹,秦大娘的菜刀乍露锋芒,争夺的缝隙里直砍在小凤的右脸. 小凤登时愣了神,刀锋错略,苍白娇秀的脸上翻起一片薄肉,有红有白,血如雨瀑,霎时小凤的清秀荡然无存,右脸像卷起的残页般丑陋至极。 “你们快看我女儿破了容貌,已经不美了,你们就行行好,放了她吧!”秦大娘扔去菜刀,她也是被逼得急红了眼,才出此下策。 在一位母亲看来,她宁可亲手毁掉女儿的容颜,也不能叫女儿活着招罪。 “老东西,你敢破坏我们的祭品……”拉住小凤的男子面目呆滞,他五指噌得伸出阴森的长甲,一爪劲穿入秦大娘的肚子。 “不要……恨……娘……”秦大娘愧看小凤,大汉五指一攥将摸到的内脏,瞬间绞碎里面的肝肠,抽手一拉。 秦大娘残损的五脏随手淌出体外,烂若鱼肚,倒下时死不瞑目。 “都住手,你们这些禽兽!”虫儿远远看见秦大娘是如何惨死。 虫儿拼了命,终究只差一步。 “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虫儿史无前例的暴怒,浑身流淌的血液被恼怒烧作沸腾的开水。 连同她的整个身体,燃烧作沸腾的轻烟。 虫儿抄出穿心,将满身的焰火灌注入水滴长连,链子顿时由冷玉的色彩怒变为耀眼的赤红,她一刀打出穿心,飞刀卷火,直将掏空秦大娘内脏的那只手,一刀斩断。 “咔!”得一声脆响,大汉的手被齐根斩断,不见星点血花,只像切了一件陶瓷品般轻而易举。 大汉面目僵麻,毫无痛觉,其余个别几人抄起得手的姑娘,连带着小凤,一同朝密林里钻去。 “王八蛋,你们敢跑!” 虫儿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周身须臾织起莲月轮,这莲月轮本是她无意发现的技法,今日正值火气大胜,祭出来好好杀伐一番。 虫儿飞奔若箭,冲向掳走小凤的人影,莲月轮层层递推着熊然的火舌,仿若无数朵娇莲半吐花蕊,芬芳灼目。 整个莲月轮高速旋转,快作一道流淌的火龙,盘缠在虫儿身周。 留下的十几个大汉不约而同勃然跃起,稀稀散散地错落在夜空的每个角落,他们各个身怀绝技,身轻如燕,一同向虫儿发起致命的进攻。 正文 第314章 遇故人 虫儿的嘴角扬去不齿的冷弧,如若不打算将这些渣崽一举歼灭,争取时间,她何须祭出莲月轮。 轻笑间,虫儿已将浑圆的莲月轮播送半空,这莲月轮火力威武,犹如怒海翻波的恶蛟,撞击向其中一闪黑影。 黑影被莲月轮迸撞,当场炸碎。 莲月轮得了爆炸的喷击力,弧状环绕作一弯月形。 “嘭……嘭……嘭……嘭……” 莲月轮一追三,三遍十,逐一击破。 满空的爆碎声比比皆是,黑影都还来不及杀伐,已经被虫儿提前解决在空中。 自作孽,不可活! 眩惑人眼的莲月轮在完成人物后,乖顺地弹回虫儿身边,照得她通身杀神一般的气派。 扫清眼前的路障,虫儿足底生风,今日就是拼死这条命,她也要将小凤给救出来。 密林道阻,杂枝攀勃。 虫儿片刻不敢滞留,继续朝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击。 “嚓……嚓……嚓……嚓” 脚底不断传来枯枝败叶被踩踏的声音,林子里过于死寂,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莲月轮绝非凡尘俗火,火质清高,耀眼如日,断然不会点燃任何枝叶。 虫儿带着它如同披挂着明亮的胄甲,毫无畏惧。 突然一道闷声破除丛林的幽寂,朝她飞来,她条件反射挑刀一刺,那发闷的东西黑沉沉地将她压倒。 虫儿借莲月轮的光芒一看,心里狠猛一寒。 她的穿心,恰恰刺破一个少女的胸膛。 虫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错杀了人,结果竟发觉这姑娘口角凝着污血,大约是自己咬舌自尽,已经早是具冷尸。 “王八蛋,竟拿别人的尸体当挡箭牌!” 虫儿可气,不管不顾将莲月轮朝深林黑处放力挥甩。 莲月轮如同回旋的巨斧,将所撞树木齐根撞断,待莲月轮转回身边时,所行之处光秃秃荡然无物。 可恶! 虫儿暗咒,继续朝前跃起。 “嗵!嗵!”两声闷响在时隔须臾之后,齐齐赶来。 难道又是冷尸? 虫儿唯怕伤及活人,暗暗收回穿心。 说时迟那时快,扑面而来的黑影在虫儿面前突然张牙舞爪,纷纷刺出锋利的魔爪。 骗子,跟她玩这阴招? 虫儿十拿九稳,微抖五根葱葱白指,笑送这些不善来者一团火气玩玩。 但见莲月轮即将与那俩人接连碰撞的瞬间,那俩人极快地错闪了身形,一上一下成功避开袭击,继续朝她凌来。 哼! 虫儿冷然再弹穿心,莫说是两个人,纵使全上,她也对自己的功法极有信心。 她,早都不再是那个没用的江湖菜鸟了。 虫儿摆开架势,守株待兔。 不知从哪里旋出两截树枝,在俩人与虫儿短兵相接的瞬间,双双击中俩人的侧颈。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还未来得及做出调整,竟被树枝击中要害,自颈部喀得粉碎作两断。 待俩个无头的汉子惯性倒向虫儿时,她凌空各送一脚,俩具肉体骤然间碎裂,如同打破的瓷瓶,发出脆生生的碎响。 虫儿俯身一捡,莲月轮撞击过余存的树木后再次返回,正好助她看见手里握住的人皮,人骨,除了衣服,都是陶瓷做的。 这些根本不是真人,而都是些货真价实的瓷人。 难怪这些渣宰,被莲月轮一撞即碎。 原来都是脆的。 可恶!虫儿将瓷人的遗骨捏入掌心,深可切肤。 还是叫他们跑掉了。 虫儿气之更甚,但她很快意识到丛林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存在的时候,冷而沉寒道 “白璃魄,滚出来!” 虫儿的话语沉入寒潭。 除了第一反应想到那个混蛋,她再猜不出还会有谁能干这么混球的事。 被莲月轮荡开的密林一片颓然,安静极了。 虫儿突然气笑道“莫非是见了鬼,凭空飞出两截木枝,替我解围?” 语罢,虫儿朝木枝飞来的方向,猛得甩出穿心。 穿心满载莲月轮的火光,直飞而去。 暗处正也走出个人,声音娇柔道“许久不见,你到底是猜不出我来……” 药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见穿心即将刺破对方的眉心,药奴全然无动于衷,挑起自己一绺碎发,在指尖绕弄起来。 可恶! 虫儿摆手一收,将穿心稳妥收回。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借助莲月轮的火焰,虫儿细细遥看斜倚在树旁的妙人。 那人通体窈窕,软若香膏,比前些年看起来更加妖孽动人。 薄如蝉翼的面具,在莲月轮的明艳无铸里,纵情升辉。 药奴笑答“雪若,你我许久不见,过来让哥瞧瞧。” 避重就轻,骚狐狸,懒骨头。 “叫我虫儿。” 虫儿哼完,还是走向药奴。 她始终受过药奴的恩情,也不是说忘则能忘却的。 停止在离他三步的位置,虫儿环臂冷漠道:“我刚才追的人,可与你有关系吗?” 药奴无视她的质责,两步上前半蹲下,姿态轻柔地替虫儿挽起鞋子上微松的鞋带。 虫儿着实吓了一跳,尤其在看见药奴戴着银丝手套的瞬间,仿佛被施了诅咒,木头一般怔在原地,任着药奴的软手在她的鞋上绽开美艳的指花。 她大概想起第一次他给自己系鞋带的场景,温馨又模糊。 她也大概回忆起,自己亏欠的情债。 药奴道“你永远照顾不好自己……” 虫儿道“别系了,鞋子脏……” 药奴道“许久不见,也只长了这些本事……” 虫儿道“这些本事,杀掉别有用心的恶人,算是足够。” 金灿灿的面具突然在面前放大,他倏然起身紧紧地搂住虫儿,语调柔然,情意却是浓稠的。 “你受苦了……”他的身子永远弥散着最暖心的药香。 虫儿的鼻尖始终透着微酸,她道“这次专程出来寻我,又收了多少钱?” 药奴松手娇笑道“坏丫头!” 虫儿嗤之以鼻。 俩人一起返回村子,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一半的家园已经被烧作灰烬。 小虎瘦小的身子趴在秦大娘的尸体上,嘤嘤哭得掏心。 虫儿心里简直不是滋味,略顿一下脚步,锁眉瞅向药奴,言语低沉问“发生惨剧的时候,你可看没看见?” “我可以看见,也可以没看见,我可以在场,也可以没在场。” 药奴嘴角虽是弯着,但眼睛没有丝毫笑意。 虫儿想骂他自私。 药奴接笑道“我的眼睛天生只能盯着某个人转,其余的人均是熟视无睹。” 虫儿心里憋了口气,单独走过去搂住小虎,可怜的孩子失去了亲人,从此真跟自己一般,无依无靠。 “小虎……”虫儿的声音如鲠在喉。 “大哥哥,”小虎猛抬头时,眼里闪烁一颗明星,“我姐姐呢?” “她……哥哥尽力给你找。” 小虎眼里的明星瞬间陨落,他拿袖子擦去小脸沾染的血迹,那些绛红的色彩来自于母亲的身体,陡然间洗涤过他的灵魂。 虫儿觉得,这个孩子有些不一样。 “哥哥保证,一定会找到你姐姐,好不好?” 小虎低头看着惨死的母亲,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用自己的小手覆盖了母亲死不瞑目的双眼,几乎微弱而坚定道 “谁也不会帮助我们,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小虎身子的暗影中,紧紧捏起了拳头。 正文 第315章 出策 草草办完秦大娘的丧事。 虫儿想带小虎一起寻找小凤,但念及路途多舛,只好请药奴帮忙。 其实她本不想再请他帮任何忙。 药奴主动出了路费,在村里幸存的人中选出个老实憨实的年轻人,托这个人将小虎送去听风谷,而药奴同时也送出火信,通知“寂雪啼苑”的家仆出来相迎。 待他们找到小凤,自然回听风谷碰头。 药奴的安排合情合理,虫儿知道无论将小虎托付给谁,都不若交给药奴安全。 可她又讨厌将来有朝一日必须返回“寂雪啼苑”。 她在那里曾经渡过的所有快乐,如今早变得和听风谷内万年不变的暴雪一般,肆虐无情。 小虎临行之前,虫儿揪出一截水滴长链,灌注入火力后制作成短小的项链,她把变得红艳的短链挂进小虎的脖子,悉心塞入衣服内。 虫儿摸摸小虎的头,虽然短短接触几日,她对这孩子竟有了丝莫名的柔情。 反复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听风谷常年阴寒,戴上此项链可保温暖……” “听话,不要乱跑……” 小虎抬眼道“哥哥找回姐姐后,可不可以再带样东西?” 虫儿奇怪“什么东西?” 小虎童稚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和谐的色彩。 “坏人的手。”他说。 “手?你要手做什么用?” 小虎切齿道“铭记于心……” 要追索那些害人的凶徒,没有丝毫线索的情况下的确是极其困难,尤其虫儿现在自己都难保安全,何况还要千里追凶。 药奴替她精制了张男性面具,贴上以后更爷们。 虫儿摊开一包碎片,她已经尽力将所有的碎尸捡了回来,两具较为完整的尸片摻合在一起,简直难分彼此。 幸亏死者均是瓷人,若是摆上一桌比饺子馅还碎的人肉,估计看过的人都得吐。 虫儿捏起其中一片,大约是胳膊上的某块组织,正看绘缀细腻,肌骨丰满,反看则白花花一片,陶质泥胎。 “会是妖吗?” 药奴慢品着淡茶,茶水被他红润的唇尖勾进嘴里,在粉嫩的舌底卷来荡去,发出柔软的摇曳声。 这贱货…… “人族毕竟是品级低下的种族,竟连这等瓷人也打不过,难怪没了迦释罗的庇佑,沉落了上千年光景。” 虫儿听他谈及“迦释罗”三字,心里揪扯了一把,不知道药奴会不会话中套话,早知道自己是连珠的秘密。 药奴倒也无觉,起手捏起一片脆薄的尸骨,反复端详道“应该不是散妖所为。” “其一,这些瓷人仅有完整的外貌四肢,没有实际的血脉五脏,也就是说都是徒有虚表的空心人,这些空心人定不会是傀儡,否则何必要大费周章做成瓷肌,应该是有人在空心内部注入某种怪物,操纵瓷人作恶。” “其二,任何散妖皆为下品法术,如果真想吃人肉,还不如幻个美女模样,亲自进村勾引几个来吃,何须大动干戈,再说虫儿你没有接触过多少散妖,他们作恶后断然不会杀人灭口,引火烧村。” “这最后嘛……”药奴千娇百媚道“散妖一般不吃女人,更不可能收集那么多美女……” “啪!”虫儿怒拍桌面,震得桌面上的碎骨铃铛脆响。 “好你个药狐狸,当时你在林子里欣赏得可真仔细呢!你本事那么高,随随便便就把那几个瓷人打碎了,你怎麽可以置身事外,眼睁睁得看着那么多村民惨遭荼毒呢?” 药奴把手里的茶饮啜得更是有滋有味,啧啧媚道“幽幽古国每天要死多少人?都和我有什么关系?人族每天都要遭遇多少这种血案,是我引起的吗?” “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管过吗?不也眼睁睁得由着人族自生自灭。”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我今日救了他们,改日遇难还不是照死不误,早死早投胎,晚死多遭难。” 药奴说得慷慨激昂,虫儿听得咬牙切齿。 可是,她竟无言以对。 人弱被人骑。 虫儿念起药奴也确是个面柔心硬的人物,否则当年不会编了那么多谎话骗她,还用金甲子来吸她四年的血。 还有斩月…… 说到底,这世间没有不狠的角色。 “既然不是散妖,那会是什么人干这些无法无天的恶事?” 虫儿极速掩去心底的怒火,毕竟药奴还是有些用处的。 “嗯……”药奴柔看虫儿的表情,由恼怒至极转瞬变得平静乖顺,嘴角立刻扬起好看的笑弯,得寸进尺道“你想利用我吗?” 他索性用手支起自己尖俏的下颌,手指一点一点轻轻地点击着自己的耳垂,姿态唯美。 虫儿微咳道“利用谈不上,起码你乖乖助我报了秦大娘的血海深仇,待找回小凤姑娘后,我才能乖乖地和你回去交差啊?” 药奴如此精细的人,竟然主动帮她转移了小虎,经历这么多事情,虫儿觉得自己也变得工于心计。 药奴意外反怒,他亦狠拍一把桌面嗔道“早说过,我以后不会再出卖你了,你一直没往心里听过,是不是?” 虫儿立刻巧然安抚道“药哥,你也知道我报仇心切,满口胡言乱语,你可别往心里去,虫儿在世间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好哥哥,你肯定会护我周全的。” 袖底用指甲扣入指尖的软.肉,虫儿冷哼想:欲盖弥彰,既然以前将自己出卖的那样彻底,如何现在变得真诚起来。 药奴这狐狸跟缺水的橙子似的,榨一榨总会出点汁水。 不过,她更好奇地想知道,他现在倒底在帮谁? 独孤斩月,或者其他人…… “看那姓秦的一家对你有过恩情,我自当好好助你,只不过不许再提那些旧事,否则我便回谷,再不理睬你了。” 药奴微整有些凛乱的乌发,虫儿赶紧就坡下驴。 药奴道“方才提到那些瓷人带走的均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这你可有考虑过?” 药奴果然很有头脑,虫儿立刻沉思道“我当时刚刚赶去,大约是听见什么要祭祀的话题。” 药奴哧笑问“那我刚才提及人族无能,你可又能联想到些什么?” 虫儿大叫道“我……不知道!” 药奴意料之中似的送她一记白眼,照准小脑袋一敲道“就这智商还跟哥玩心眼呢?” “我刚才说人族的家伙软手软脚,任人宰割,如今在人族的小村庄里却折损一半的瓷人,逃走的家伙均看清你的容貌,你想背后的真正主谋,会不会觉得好奇你的出身?” 虫儿痛得直叫道“难道要在村子里设下圈套,干等那些人再来试探咱们吗?” 药奴再举起芊芊玉手,虫儿机敏一躲,巧避开他的妖手。 药奴柔然莞尔,随机捏了把虫儿的小脸蛋,狭长的眸子里洋溢出浓浓的疼爱,道“不行,咱们得动起来,成为活动的目标之后,才能麻痹敌人,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村子里的人,岂不是要再遭遇一次劫难?” 想那些人回来之后,难免会再次滥杀无辜。 虫儿惊错道“难怪你实现将小虎送走,原来是想保护他!” 她有些愧疚起来,觉得自己误会了药奴的好心。 可是其他人呢?难道她可以置之不理? “放心吧,”药奴温柔地捏起虫儿微冷的手,放入掌心内悉心揉搓着,他的手暖和如春,虽然隔着银丝手套,依然温暖了虫儿的手指。 “这些人只会对我们产生好奇,但猜不出咱们属于哪方的力量,所以只要留下适当的蛛丝马迹,他们一定只会跟上咱们。” “但是光跟着也不行,咱们还要给人家制造些必须得下手的鱼饵,这样才可以混进这些人里去,找到小凤。” “鱼饵?有什么好鱼饵吗?”虫儿想抽回手来,但是怎麽也拔不出来。 药奴的手捏得好紧,仿佛铁做的钳子,牢牢夹裹着她的小手。 “他们最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这次,药奴送来的是一记媚眼。 正文 第316章 不想见的人 给他们需要的……吗? 虫儿难以置信望着眼前的美人,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简直自惭形秽。 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全tm是骗人的,什么玉洁冰清,仙姿玉色,全tm是鬼话连篇。 此刻女装的药奴已经美的不像人,如果他把金薄的面具掀开的话,他的美已经跳脱出人的承受范围,根本不是人。 药奴水茵茵的眸子眯,向虫儿道“我美吗?” 虫儿看得简直想自剜眼珠。 药奴娇滴滴戳她一把,道“死鬼,你说三个字来赞扬一下人家的美嘛!说得好便请你吃饭。” 妖孽的话尾余味绵长,勾魂蚀骨。 虫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我硬了。” 药奴哈哈娇笑连连,身子上的薄纱漾出流水般的波纹。 虫儿仔细瞧瞧他的蛮腰和长腿,突然一把揪开他胸前的玉白色肚兜,惊得药奴哎哎羞赧地喘着粗.气。 “我来帮你变成真正的女人。” 虫儿将两个圆溜溜的大馒头及时塞进药奴的胸膛,瞬间丰.乳的即视感出现了。 药奴极度配合地挺起胸口的浑圆,傲娇道“会不会太丰满了,这么大要出人命的。”说着眨动自己翩长的眼睫毛,一副勾死人不偿命的风.骚跃然眼前。 “放心吧,你会要了所有男人的命。”虫儿满意地拍手赞叹道。 装逼完毕,药奴突然勾紧虫儿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贴在她身侧,俩人公然在人族的大街上招摇。 药奴研究过,既然瓷人绑架的均是人族年轻貌美的姑娘,那么最好的诱饵就是绝色的美人。他自愿扮作女子,让虫儿依旧以男装示人,如此以来既可以护着虫儿,同时也可以达到目标。 近七日来,俩人先由人族的村庄转移至小型的集市,再到人族的二线城市,好地方都叫其他贵族分割抢占,只留下些凤毛麟角的偏地给人族自己消化。 夙沙城便是这般一块好地,只因这里盛产盐而得美名。 古语有云盐俱国富,可理解为有盐的国家均是富饶强盛去,但是人族占据这块好地,却没有种出繁盛的果实,实在是匪夷所思。 药奴解道,因为盐之珍贵,世人皆知,而其余四大强族,都早希望将夙沙城拢入自家版图,迟迟不动手,一则耽惧各族势力彼此纠缠,造成战乱,鱼死网破;二则安抚人族的幽幽众口,避免强弱失衡,确保弱者继续俯首称臣;三则在此培养各族的地下势力,瓜分钱财资源,亦不用出力,一举三得。 虫儿叹道“人族已经被其他四族踩至脚底,好不容易捞块油膏,却由着他人分享,就好比自家花钱娶了媳妇,竟让别家的男人睡,好没尊严。” 药奴笑道“理虽是如此,但你这话太粗俗。” 想及,他再补道“人族虽然势弱,繁衍力却是惊人的,但凡适婚年龄的男女结合,按照一年孕胎育子的速度来计算,待五十岁高寿时,家家户户均有近十子可以出来劳作。一生十,十而百,百而千千万,这便是资本。” “而其他族几乎九百岁才及少年,怀胎孕子又需三年光阴,待子长及九百岁,才约可有孙,在这点上便造成人力上的远远不足。” “以人之长,补己之短,所以人族的便宜劳工便可以像牲口一般,输送及幽幽古国的各个角落,而且防着他们反叛,送给他们盐盛之地作为甜头,再控制其赖以生计的盐业,几乎从喉头扼住了人族的咽喉。” 虫儿思忖,也觉得人族再无翻身之日。 她突发奇想道“如果捉的这些年轻女子,被转卖给其他各族,让她们来替其他族繁衍后代,会不会缩短孕胎的时间,增加本族的人口?” 药奴道“你想多了,人族自古低贱,又有哪个贵族稀罕培育出杂种来遭人耻笑?” 虫儿气恼,或许她猜的也有些可信。药奴将软绵绵的胸口贴在她肩头,似撒娇道“人家累着了,虫哥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虫儿被恶心道“话说你这副娇娆的骚.样,完全不像个处.女做派,怎麽可能吸引到瓷人呢?” 药奴表面妖媚,一把狠揪起虫儿的耳朵,朝耳洞里湿濡濡吹道“哥可是上千年的纯元之身,从未破过,倒是你个坏丫头嘴变刻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况……” 虫儿心虚脸红道“话说你不是饿了吗?正好我也饿的慌,咱们刚快吃饭去吧,哈哈哈哈……” 药奴意外将她的耳朵揪住不放,狭长的眸子反复看着虫儿做贼心虚的反应。 虫儿觉得他好无聊,一把抖开他的纠缠,回首时药奴正将一双阴云密布的媚眼紧盯过来。 虫儿心弦绷得一弹,心虚更甚道“你是我的谁?管的太多了吧!” 药奴的眼神幽幽暗去,整个人肃然冷煞起来,他道“你是我亲自照看大的,于情于理,我都要严格监管你的一切,免得你误信甜言蜜语,行差踏错!” 又来?! 晚了吧?! 虫儿心里痛苦的厉害,假笑道“好好好,你是正义的化身,虫儿的守护神,虫儿一定主动隔绝一切男人的致命勾引,谨男慎破,那么我现在饿了,美女你管不管?” 她尽力让自己笑得很无辜。 药奴始有缓解,柔手绕至耳后随手一拨秀发,风情万种道“看你这么乖,哥今日便请你胡吃海塞。” 俩人正欲朝最近的饭庄走去时,自饭庄内踱出二人,可把虫儿吓了一跳。 原本酒庄里面龙蛇混杂,门口人烟济济,虫儿搀扶着媚药奴一走一扭朝里面漫去。 结果,茫茫人海中多看了一眼。 自店门内逆向踱出一对主仆,主子明眸皓齿,唇含瑰露,纶巾摇摇,阔袖飘飘,纵然扮了男装,也遮掩不去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虫儿一看那主子微瘸着腿,心里顿时恶寒交加,可再看那仆人的面孔,虫儿真觉得心脏又掉进油锅里煎炸了一回。 柳舞梅。 虫儿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只有她。 再看另一个人,假如虫儿清晰地回忆起漫天的化尸粉,不断翻焦的五官,和流淌着尸油的面皮的话,她应该叫隐浓。 虫儿这辈子错刀杀的第一只鬼,只有她。 正文 第317章 短兵相接 今日这人鬼同行,自芸芸众生里穿梭而来,生和死的交杂中,明耀了自己,黯淡了别人。 虫儿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心里的疑云湍密,终究是隐浓更叫她害怕些. 纵然在往后的日子里自己早已杀人如麻,但是死而复生的人,突然乍现在眼前,竟比遇见情敌更加令人眼红。 药奴明显感觉臂弯里的人在颤抖,将自己的胳膊绕在虫儿的细腰上,假意酸味道“虫哥这般忽视我的存在,是看上对面的两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哥了吗?现在严打如何紧张,搞耽.美可不太好啊。” 虫儿被他这段离奇妄语勾回了理智,没错,她可是易了面容的,不管人还是鬼,又能奈自己何? 虫儿镇定道“我以后自然可以绕着她们走,可是斩……” 本想说独孤斩月刚从嘲歌城死里逃生,断不可能会潜入到人族的地界,若是有可能,独孤斩月更应该返回龙灵帝都休养生息才对。 药奴一把摁死她嘴里马上就要说出的名字,眼底飘着陌生的狠厉道“自从千辛万苦找到你,虫儿已经有八日没有提及那个名字,这是个好习惯,你要保持。” 说完,照旧拉着虫儿要从柳舞梅面前交错而过,虫儿此刻也觉得药奴言之有理,自从她与白璃魄一时情迷之后,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提及独孤斩月的名字? 既然连独孤斩月都不可能再提,那么何来情敌之说? 想及此,虫儿挺起胸膛与柳舞梅擦肩而过,那纤弱的身子不知是腿脚如何不爽,竟顿了微顿。 隐浓低语道“公子,你可是腿疾又犯了?” 柳舞梅摇摇头,风轻云淡道“走吧……” 虫儿没再看两人的表情,仅听得只字片言,浑身跟触电似的万蚁食心,不觉朝药奴靠得更紧。 药奴暗自勾了勾唇角,将虫儿扶进饭庄。 用过饭后,两人直接在饭庄里隔壁住下,药奴提前交代好,但若有人来作恶,他自然会装作昏迷不醒,只消虫儿寻着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即可寻来。 若是瓷人无意美色直接来挑战虫儿,方法同上。 如果一同捉走,自然妙上加妙。 俩人均是学医的高手,早早服用可以留痕的无味追踪散。 这是药奴特制的药液,虫儿不经意问道“刚才我喝这药液时,觉得里面似乎夹杂了千里香的成分,据药典所记载,千里香千里留痕利于追踪,只是入腹三十六个时辰后,才会由汗液排出,内力无法趋逼……” “但是等三日之后才能开始追踪,会不会太晚了点?” 药奴释道“千里香的确是最佳的追踪散,可是因为从皮肤里渗透的时间太过长,所以我才又加入其它几味药材,延迟千里香在体内的驻留时间。” 虫儿夸赞道“医圣果然名不虚传,可是如果喝这特配的药草,岂不是十年八年都散不尽身上的气味?” 药奴傲娇道“也不会那么久,撑死一年,药效自然被身体代谢,毫不伤身。” 虫儿切了一句,好声叮嘱道“万一你被捉走了,注意奋力反抗,不要随随便便失了身子。” 药奴倾城媚笑,突然严肃地将虫儿卷入怀里,少有的正经道“万一恶人先打你的主意,一定要尽力拖住,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安全,就跟小时候一样。” 药奴的唇,红艳艳地有些勾人。 虫儿哈哈大笑地推开他,“拜托大哥,咱俩就住隔壁好不好?不要再扯犊子了,赶紧洗洗睡觉吧!” 无视药奴眼里衰落的烟花,虫儿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其实她心里一直拿捏不准,觉得瓷人纵然可恶,但是偷袭时也只是在深山密林的村庄里秘密进行。 如今在夙沙城里,四处都是各方势力的潜伏地,这些瓷人有胆在此城明目张胆地暗袭他们吗? 若真敢偷袭,药奴怎么就能猜到? 虫儿简单地收拾之后,和衣而眠。 约是半夜时分,似有数人从楼脊的青瓦间点过,莫名的躁动在她心底隐现,虫儿现在功法提高,自然警觉性相伴提升。 “是谁?” 腾得坐起身子,虫儿屏息侧耳,果真自死水般的氛围里渗透出隐隐约约的杀气。 大约细听了来者的去向,似乎不是朝着自己的卧房而来,虫儿不愿贸然唐突,毕竟饭庄里客商均有,龙蛇混杂,这伙人朝着谁来还未明晓。 思虑周密,虫儿蹑手蹑脚地溜至走廊,这栋饭庄面积宽敞共为双层木石建筑,下层打尖上层住宿,她佯装着出外上茅房,先路过药奴的房间侧耳倾听。 里面荡然无声,根本不像是被人袭击的感觉,虫儿忧着药奴会不会叫来者暗下"mi yao",趴在门缝间又偷望几回,屋里黑麻麻看不清明,安静极了。 莫非是自己多虑了? 虫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自己又不愿胡思乱想,便准备再潜回客房休息。 才推开一丝门缝,自屋内突然扑出股股强劲的吸力,虫儿几乎是未做任何心理准备,身不由己隔门一吸,被牢牢吞进屋内去。 来者内力深厚,不容小觑。 “哇靠!什么人!” 屋子里黑得有些恍惚,如同永不苏醒的梦魇,沉压压得有些骇人。 大约有几人,或者十几人,虫儿看不清楚,只在窗户间微亮的窗纸里,走马灯似得闪过一具又一具剪影。 药奴神算! 虫儿冷下慌张的理智,趁着吸力还未将自己推入敌手的瞬间,她的穿心已经卷作一朵泛光的星浪,朝屋里一切见不得光的玩意荡扫开去。 火入水滴,霞光通赤。 猜测对方尽是不堪一击的瓷人,虫儿更是出手狠重,几乎眨眼将所有流动的影子逐一横削。 “噹……噹……噹……噹……” 清脆无比的撞击声如同暮鼓晨钟在山涧的回声,将整个客房震得微微泠荡。 虫儿细听约有四次撞击声,一声脆过一声,确实不似撞击在人的皮肉,倒像碰撞在什么金属物上。 才四个人却动若脱兔,移步换影的本事令人眼花缭乱,虫儿差点错以为有十几个人在屋内,这下胆子也壮大起来,将被四人震回的穿心提链一收,持入掌内。 客房空间狭窄,短兵最好控制。 虫儿接下一个动作是流畅滑向其中一具黑影,分刺上中下三刀,刀花流连。 袭击的那抹影色移动迅捷,待三刀刺骨时,人影竟错挪六七步,每步留下一道虚影,看起来却如六七人。 真是好快! 虫儿叫道“有种不要跑!”。 反手朝侧甩去,照准人影的运动轨迹,预先掷出第二刀,紧捏的水滴长连自虎口滑动后倏得一绷。 虫儿一听墙角花瓶掉地的声响,知道那人影又跑了。 可恶,没有烛光只能完全靠猜。 正文 第318章 讨厌的人 没有懊恼的时间,虫儿大约想起窗边有只火烛,她也不管倒底是不是如此,合指弹出一颗火星,照住记忆中模糊的方向掷去。 () 火星微亮,划出一道亮痕,亮痕所过之处黑暗皆被溶解,形成一线稀弱的明景。 客房内的事物渐有显露。 但是诡异的是,虫儿视野所及的范围绝无一个人存在。 后面!警觉微蹲身子,躲避可能来自背后的偷袭时,一道无形的粗壮身影从头顶极快地掠过,几乎蹭着虫儿的短辫而过,旋起强劲的风涌瞬间将那一颗星火熄灭。 虫儿有些懵懂,倒底是几个人在房间内? 而且这未知的数人似乎也不是来袭击虫儿的,他只是一味地躲避,几乎不与虫儿交手。 虫儿暂时不想祭出莲月轮,一则怕莲月轮威力甚强,不适合在狭窄的空间使用,二是她想留有活口,怕一个不小心失去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可是此人与她击杀的那些瓷人天壤之别,那些瓷人几乎是不堪一击,动作迟缓,而此人的身手是目前为止,虫儿见过移动最快的,起码比雀漓潇和白璃魄都快。 她再次挥起水滴长连,漫无目的地满屋乱扫,也不再使用任何行之有效的招式,穿心扫过的地方铿锵有声,撞击后的地方纷纷溅起迷眼的刀光,刀光剑影里一切都又变成安静的模样,仿佛她只在跟自己的影子对打。 呃…… 虫儿心里突然没了底,这屋里真的有人吗?她是不是在做梦? 心里陡升杂念,突然鼻尖闻到一股莫名的金属味道时,一只极其坚硬的大手已经捏住她的下颌,完全没有任何预兆,虫儿的下巴已经被稳稳捏死,几乎快被捏碎似的,疼得她眼中立刻涌出了泪水。 “你不是柳舞梅……”那人冷冰冰地表示,“那你就得死!” 柳舞梅和死,虫儿无异于听见两次噩耗。 “混蛋,放开她!” 房门腾得被踢飞,药奴穿着男性的贴身里衣,从走廊里一步跃入。 外面的昏黄光线,伴随着药奴翩跹的身姿一同袭来。 “该死!”控制住虫儿的人似乎见不得光,低咒半句自虫儿的下巴上狠扯一把,人已经转身跃向窗户。 “咵啦……”窗户被冲碎,那人跳窗而逃,原处竟留下他残留的影像。 “好痛!”虫儿心里惨呼,身体被极速抽离的身影猛得一带,重心失衡,药奴恰伸手接来,将她稳稳拥进怀里。 药奴还未抱实,虫儿条件反射伸手照他怀里一撑,自己站稳了,一把将药奴推开半步。 “虫儿……”他不知想抱怨什么,金灿灿的面具在背光里显得格外萧索。 “你睡的太死了吧?”虫儿见他一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德行,不过发型依旧轻舞飞扬,飘离如梦。 “你受伤了?”药奴急忙拉起虫儿的手,要检查她的身体。 虫儿无奈道“我没事,就是差点做了某人的替死鬼。” 而这个某人又是她最讨厌的。 “你说的某人是谁?”药奴轻抬起虫儿的下巴,整张脸都要贴上来检查她的伤势。 “哥,轻点,要断掉了!”她无意撒娇,整个下巴像被铁钳夹过似的,碰触即碎。 药奴赶快抽手,换成朝她的下巴上吹口凉气,满是怜惜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察觉的话,虫儿也不会受伤了。” 虫儿暗笑,这种程度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门外忽然躁动,住店的客人纷纷自周遭挪出来看热闹。 半夜惊魂。 几个店小二急匆匆地自一楼披着外套,冲进房间来。 为首的一看屋门破损,连忙告饶道“两位大爷,这三更半夜的就各睡各的,怎麽玩起破门而入的游戏啊!咱们店只是小本经营,经不起这么玩啊!” 虫儿始觉自己的下巴还被药奴捧着,俩人现在的动作极其像要接吻,不由红了粉颊,微微错开小脸。 药奴顿时不悦,阴绵道“只要是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明天十倍赔你便是……” 他正准备说滚蛋的时候,屋内突然一片轰动,无论是桌椅板凳,还是上面摆放的器皿,全部倒坍在地,碎做一堆。 “这……这……太会玩了吧!” 店小二结结巴巴道,两个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里转圈。 呃……虫儿想起那一通乱刀,不知削了屋里的家具无数次。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嘶…… 下巴简直痛死了。 药奴看她皱了眉头,眼神更是森冷,他朝所有人道“都赶快滚蛋,不然且让你们尝尝银针的滋味。” 他的五指尖果真闪烁出阴冷的针光。 “啊,走吧走吧,都散了吧!”店小二见惯不惊,挥起两只胳膊赶快替药奴驱赶门口汇集的人群。 识时务者为俊杰,门口的围观者渐渐有离开的势头。 虫儿忍俊不禁道“哥你睡觉都带着针啊?” 药奴终是卸去一副不满,换上娇娆的笑道“今晚你这里睡不成了,去我那里睡吧。” “这不太方便吧,你那个洁癖我可受不了……” 虫儿避开他勾人的目光,自顾自道“反正你钱多,我再单独开一间房便是了。” 说着朝门口逃去。 只见门口突然飘出一具仙影,刚开始有些犹豫,见虫儿和药奴即将要走出来的瞬间,酥盈盈地问了一句“敢问里面的人可是药奴,药公子?” 虫儿大骇,撞鬼一般后退半步,药奴紧跟而上将虫儿护在身后。 “你是……”药奴眯起长眸,打量对方的时候眼尾流过一丝彩光。 “公子贵人多忘事,奴婢是专门伺候梅姑娘的侍婢——隐浓啊……” 隐浓此时已恢复女装,一袭素色纱裙衬得她气质脱俗,形貌端庄。 她的眸光一直恭敬地盯着药奴,偶尔淡扫几眼虫儿的方向。 虫儿避在药奴宽阔的肩膀之后,依然觉得自己被某种诡异的线条扼制住脖子,心口因缺氧而憋涨。 死而复生,死而复生…… 虫儿见隐浓此刻活蹦乱跳地站在眼前,顿有恍如噩梦初醒的心悸,偏怪隐浓那时死的太彻底了,完全被化尸粉焚作尘渣,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虫儿真觉得自己是疯了。 正文 第319章 天翻地覆 “难怪姑娘看起来很面善。”药奴不明所以,自然与隐浓礼貌搭话。 隐浓礼道“公子是庄主的左膀右臂,平素里日理万机,不记得奴婢是自然的。” 药奴大约想应付几句,提脚走人,隐浓却没有让路的意思,继续道“药公子请留步,奴婢还想问些事情,不知耽误公子半盏茶的时间可否?” 药奴收敛了以往的怪脾气,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不若咱们三人移步,去我房里详谈吧!” 虫儿听后咂舌怪道,药狐狸这个洁癖狂,居然肯请人进他的房间去。 想想那番场景后,虫儿几乎脱口道“你俩聊,我去楼下坐坐,吃点宵夜。” 说完要跑。药奴柔手朝她腰侧一揽,老鹰捉小鸡似得把她捉紧,根本不让她挪开半步。 隐浓恭道“公子雅量,隐浓的请求的确无礼,不该强拉着公子问东问西,可是药公子的出现对于我们仆主二人,实在是无异于水中稻草,所以隐浓才这般失了分寸,还望公子见谅。” 她这一句道歉提及很多重点,虫儿慌张的心顿时稳持起来。 若说鬼哪里会有如此心机,世上最会玩心眼的莫过于人。 “难道说梅姑娘也在这间饭庄内?你们两个弱女子不呆在行风里享福,跑到人族的地界来,实在是危险。”药奴娓娓而道。 “关键是只有我们主仆二人留着,其余的人却不见踪影,教人如何住的安心?” 一瘸一拐地踱出另一具风姿绰约的美人,吸引得走廊里几个散客驻足呆视,其中一人撞在了门柱上,咚得悦耳。 隐浓最是察言观色,主动搀扶着柳舞梅的柔荑,将她扶至药奴的面前,两人各施轻礼,算是打过招呼。 药奴柔和道“自行风一别之后,梅姑娘的腿疾可见好转。” 梅姑娘道“药公子果真不负医圣盛名,只看我走这几步,竟知道梅儿的病况好转,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公子的慧眼。” 虫儿半晌不发一言,指甲反复抠刮着指肚的细肉,心里莫名烦闷。 要知道她此生是不愿再见此女的,更何况柳舞梅能死而复生,全仰仗她的血液滋养。 如今两只金甲子只换的她的坏腿半好,难不成想治她痊愈,还得要自己继续卖血? 做梦! 柳舞梅继续道“隐浓,你好无礼,深夜还不知叫公子休息?” 隐浓微垂螓首,似是知过道“奴婢知错,可是庄主与墨公子离开行风一年有余,至今不曾回家,咱们在外寻他们这般久,奴婢心疼着姑娘的腿疾复发,实在不愿再让姑娘遭罪。” “你虽是好意,可是药公子怎麽会知晓斩月的去处?当时他可是最先离开行风的呀!” 梅姑娘哀然叹息,十足的动人心魄。 “是不错……”药奴立刻接道“原来梅姑娘是来寻独孤斩月的,可惜我确实最先离开行风,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他,怎麽,难道他不在行风?” 梅姑娘闻言,脸上流露出浓的化不开的相思,直叫虫儿挠心。 虫儿心底也忍不住繁杂,莫非独孤斩月在嘲歌城受了重伤,所以在外修身养病? 再或者是…… 虫儿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樱祭夜…… 她不由得猜测,樱祭夜当时与独孤斩月一同被隔离在軽水水幕之外,那个魔鬼害过独孤斩月一次,难保不会动第二次恶念。 想至此,虫儿紧握拳低道“你离开山庄这般久,怎麽知道独孤斩月没有返回行风?” 其余三人均是怔惊,梅姑娘首道“这位公子可知道斩月的去向?” 虫儿冷道“你家的男人,我怎麽会比你清楚?” 她实在是无法友好起来,一念及独孤斩月或许会发生种种意外,她便不想淡定。 梅姑娘楚楚可怜道“今天收到庄里的火信,说斩月还没有抵达,告诫我不要再找寻下去,我和隐浓本是要启程的,可是腿疾复发,便又重新住回店内。” 还未回来? 掐指一算自己离开嘲歌城足有两余月,凭千目腾云驾雾的本领早该将独孤斩月送回,难道…… 虫儿朝墙侧一砸粉拳,气急败坏道“樱祭夜,你个混球!!” 梅姑娘显然被惊吓到的娇人表情,惹人怜惜,她朝虫儿胆战心惊道“敢问阁下是……偏何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 虫儿立即端道“鄙人鄙名,不足为知。” “但是鄙人劝姑娘也不必在此地虚耗,毕竟外面险恶,还是应该和你那仆人早早返回。” 梅姑娘听闻后低垂了黑密的睫毛,娇弱的身子不禁颤抖连连。 药奴忍不住询问道“梅姑娘,依你的身子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在外面奔波,不若去姑娘的客房里,让我给姑娘把脉诊断一下,再重新检查一下你的腿,可好?” 隐浓接话道“姑娘最近正被腿疾折磨的憔悴,遇到药公子真是太及时了。” 梅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一张瓜子脸纵然美色胜天,亦透着难隐的病色。 她谢过了药奴的好意,药奴拍拍虫儿的肩侧,轻扶着梅姑娘朝客房的方向缓去。 虫儿被独孤斩月失联的事情搅得脸色更差,顿失睡意自顾自地要去楼下坐坐,刚走一步时始觉面前还留着隐浓。 阴魂不散…… 隐浓的脸上的确笑得诡异,一双眼睛黑洞洞得骇人,她道“公子慢走,我看你分外的眼熟呢!” 虫儿浑身的汗毛被夜风一諈,毛孔里刺得层层冷汗,定了定神道“姑娘是不是见到所有男人,都觉得格外的眼熟?” 她口里的讽刺之意,已是十足的明显。 隐浓不恼,蓦地睁开原本就极大的眸子,眸间的瞳孔发出黑腻腻的涟漪一层接一层,只看得清阴郁的碎光颗颗分明,倒看不清内里的感情是如何起伏跌宕。 虫儿突然觉得胸口被尖刀挖了一把,长着红痣的位置简直疼入脊髓,揪得她出了满身冷汗。 隐浓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 她笑得尽显真挚,虫儿胸口莫名的怪痛,随那笑意瞬间烟消云散。 正文 第320章 救你,你就倔 虫儿接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隐姑娘既然再没有什么更有营养的话要谈,鄙人只好先行告退了。” 错开她的阻拦,微咬了牙齿从她身边跨过,虫儿补道“鄙人从不会开玩笑,更不若某人的本事,连阎王爷也欺骗了。” 隐浓闻后依然视线沉抑,斜瞥一眼虫儿极近躲避的身躯,半揶揄道“公子可曾听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欠了命债的,终归是要用命来偿还……” “无论是人还是鬼,终究是藏不住的,雪若,你的脸皮要掉了……” 虫儿听她唤自己雪若,心灵极度的震惊,几乎是本能颤抖着伸出五指,去摸了自己的脸蛋。 原本药奴粘帖极紧的人皮面具,被她轻轻一抚,自下巴处突然碎裂成两截,鼻子以上的部分依然完整,以下的部分宛若脱皮一般,纷纷飘落到了脚底。 肯定是跟那陌生人缠斗时被他的内力所震,但是表面无恙,内里破损的人皮面具,隐浓竟可观察分明。 虫儿觉得,事情或许比自己看见的更加复杂,她一把揪起剩下半截面具摔在地面上。 时间是如此宝贵,她早没了陪她们玩的兴致。 虫儿速速离开饭庄,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她离开之际,隐浓根本未再回首看她,撞坏的窗户中不断涌入疏疏的夜风,吹得屋内残败的纱帐摇摇作响。 可是隐浓的素色衣衫,包括她的发丝,却从未动过分毫…… 连走一夜脚程,虫儿重新返回到秦大娘生前住的村庄,她不断责怪自己应该留在此地,静待对手先找上门来。 可是当她真正赶回来时,却傻了眼,原先的村庄几日之间完全从人间蒸发殆尽,连同所有住过的房屋,包括被损毁的残垣断壁,全部都由新生的植物,密密层层地覆盖起来,望去一片勃勃生机。 房子呢?人呢? 连同秦大娘和其他人的坟冢,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那些时候的记忆都只是噩梦一场。 虫儿扑倒在浓碧的草地上,这些草约有半人高,将她娇瘦的身体掩进一片纷繁复杂中。 就是多给一年半载,这些草叶也长不到如此高密! 这tm真是遇鬼了? 虫儿大叫道,一手抓起一把草茎使劲一扯,生生扯开一片草皮,露出泛黑的土壤。 货真价实的土,货真价实的植物,现在看来只有她脑海里出现过的人,似乎是不真实的。 “虫儿!”有人跟着朝她背后唤了半句,娇娆的言辞拂过参差不齐的草尖,和出悦耳的沙沙声。 “别理我,烦着呢!”她躺在草丛里纹丝不动。 “休想!”药奴大约生气了,迎着碧波荡漾,几步飞至她的身侧,“你太没有良心了,哥为你肚兜都穿了,结果你一声不吭,就把我一个人撂在饭庄里!” 药奴气不过,照准虫儿的屁股踹了过去,看起来动作娇蛮凶狠,落在虫儿身上也只是脚尖蜻蜓点水。 虫儿弱道“反正,你我都服用了追踪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是故意引我回来的!”药奴一指头戳在虫儿的额头上,嘴角的笑意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娇媚。 “你别自作多情啊!”虫儿突然趴起来,反手揪住药奴伸出的手指,紧盯住药奴道“药狐狸,你快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你不假意拉着我去夙沙城,我或许就能和那些瓷人的领导打个照面,小凤妹妹此刻早该有救了。” 她的眼里翻涌着怒火,小脸严肃的不见分毫感情。 “话虽如此,可我若不先将你哄走,你此刻也埋在这些草丛地下,等着做肥料吧。” 药奴见她生气,反慢慢蹲下“哥哥我太了解你了,你的脑子结构就是一根经,完全靠冲动解决问题的家伙。” “人族中丢失少女的事情也不是就此一桩,你想想如果后面没有强大的势力,怎麽可能如此频繁的发生惨剧而无人管。” “再者你看这幕天席地的茫茫野草,应该是事后有功法极强的家伙来过此处,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将村庄翻入草塘下。” 虫儿听他分析,沉吟不语。 要知道药奴此番折腾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万千怨念也化为浓重的感激。 “可是如今看来,那些劫走小凤的家伙返回来覆盖了证据,我想再找到他们根本是难上加难,而且……村里其他的人,估计已经都惨遭毒手了,你说过村民不会有事的,你骗我。” 虫儿的愁眉快缩成一团。 药奴媚然低笑,随用两指轻柔地拨开她眉心的愁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日你如果不出手救人,他们也都会被全部屠门,如今只不过晚死一些时候罢了。” “药狐狸……”虫儿难以置信道“莫非你也看不起人族,肆意轻视他们的性命?” 药奴劝道“我是一名医者,自然更尊重生命,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地位更加重要,所以只能,也必须先顾着重要的,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你该最是知道吧!” “你是狐狸,我自然说不过你!”什么她最重要,若她不是赤焰火莲,恐怕早被炮灰无数次了。 虫儿站直身子满面怒色,似是不解气准备一脚踢在药奴的屁股上。 药奴提前立起手刀照准她的脚腕放力一切,痛的虫儿立即呲牙咧嘴地叫骂。 药奴见状得意道,“休要动手动脚,哥哥既然凡事护着你,自然不会叫你做言而无信的坏人,谁对你有恩,哥哥定助你救她。” 虫儿一听更气,再提腿踢道“狗屁,人都死光了,尸体上都长草了,难道要我把这里的土翻找一遍不成?” 药奴呵呵再避道“这里的人是死了,可是夙沙城里的人还活着啊。” 夙沙城里的人? 虫儿从头到尾冷个透彻,缓缓才找回说话的能力,“药狐狸,我真错看了你,说实话,你带我去夙沙城见梅姑娘,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她太傻了,怎麽会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是无意间与她偶遇呢? 药奴的笑容也隐入金色的面具,他道“自从行风你不见了之后,我与独孤斩月算是恩绝,他一心扑在梅姑娘的身上,可我却得管你的死活。” “我找你一年有余,寻遍五湖四海,直到那日收到一颗莫名的火信,说你在人族的地界里无依无靠,我怕你吃苦,急忙赶来这里。” “恰好看见梅姑娘也在此地徘徊,如今看来她是来寻独孤斩月的,正好可以替你吸引些杀机到她身上。” “所以你故意叫我与她住同一间饭庄,目的是增加我们相遇的几率?”虫儿一想到自己被药奴耍个团团转,而自己竟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 真是可笑,更可气。 正文 第321章 诱饵 “本来也没有想拉她下水,不过昨夜替梅姑娘诊脉时,她自己提及说总感觉有人暗中追踪她,请我留下来帮帮她。” “她是个美女,恰又是个人族,最主要的是更和独孤斩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独孤斩月在嘲歌城出了事,现在又下落不明,我想跟着她,总没有差错。” “可是你怎麽确定跟踪梅姑娘的人,和袭击村庄的人是同一伙呢?” 药奴诡秘一笑道“我在这一地带奔走了近一年,听过的风吹草动比你想象得还多,这次你信我一回,就会发现一个很有价值得秘密,总之对你来说,不算吃亏。” 他轻拍拍虫儿的肩膀,带着无限的爱怜。 虫儿瘪嘴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万一她被玩死了,独孤斩月会恨我一辈子,你赶快送她回行风,不要弄什么幺蛾子害我。” 药奴娇道“说来说去,你永远怕独孤斩月最不高兴,可是他开心的时候,也从未把你当作一回事。” 是啊,他从未真正在意过她。 药奴一语中的,虫儿心里绞痛的紧,拼命抑制自己的伤感,狠狠看向药奴道“你与他决裂了,怎麽可以狠心打梅姑娘的算盘,毕竟她是无辜的。” 药奴哈哈笑之癫狂,几乎笑出了泪花,他用指尖撵走泪珠随手一弹,看着人的眼神媚得蚀骨。 突然轻捧起虫儿略白的小脸,啧啧称赞道“自小看你长大,谁想你真是成人了,居然说起虚伪的话来面不改色。” “昨日偷袭你的人,为何我一唤他住手,他就跑个无影无踪,昨日为何我刚离开,你就迫不及待地引我回此地。” “怕是你的潜意识,也巴不得梅姑娘永远回不到行风吧?” “你?!”虫儿要推开药奴的牵制,那狐狸化身酥糖,软软地卸去她的反抗之力,将她满满地拉进怀里。 他看她的眼神,史无前例地娇柔,宛如盛夏中的烈日,将人融化。 他迷离道“虫儿,你不是圣女,我也不是圣子,咱们俩实质上其实是一种人,只是你还没有遭受过极致的背叛,你心里那点小良知依然在支撑你的小虚伪。” “梅姑娘咱们自然要好好利用着,可是也不会叫她送死,顶多借她的有利条件去帮你救人,根本不算无耻。” “独孤斩月没有眼光,他错负了你,可是我不一样……” 药奴想要吻上虫儿的娇唇,虫儿心里冥冥之中有些抗拒,她微微错开头颅,避开药奴红艳艳的勾人模式。 药奴性子傲娇,见虫儿避他,也不强求,直将她往怀里拥得更紧道“虫儿你都不曾知道,当我第一次在七月骄阳下,看见你水蓝色的眸子,我便觉得此生不再有炎热的夏天,苑子里慢慢都是海风的疏凉。” “我一直贪图着与你独处,故意把你留在身边天天欺负你,嫌你脏与你斗嘴,其实也不过想叫你多注意我一些。” “我怕有人分享你的美貌,遍寻天下用麒麟皮制成丑脸缝在你脸上,还把你蓝透的眸子也藏起来,不许你哭。” “你自小就美的叫人心碎,可我只想你对我一个人美……虫儿……这些告诉你,你懂吗?” 这是药奴第二次向她告白,从来不说甜言蜜语的人,一旦山盟海誓,定是醉人的。 “药奴,我不能……”她不能,莫说其他的,经过白璃魄一人,她已经不能再接受别人。 更尤其,她一直只将药奴当作哥哥。 “嘘……” 药奴一把捂住她的嘴,接笑道“你不用爱我,你也不用报答我,你只要欠着我,等债欠不下去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收。” 药奴规劝虫儿无须担心,捉走的人族姑娘既然是当作祭品,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再拖下去,或许会有变数。 虽是不情愿,虫儿依旧和药奴再次住进了饭庄,药奴借着替梅姑娘医病的借口,俩人住在梅姑娘的隔壁,便于监视。 药奴继续给她补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还是叫她扮作男人的装束。 梅姑娘的腿疾在药奴的调理下,略有好转,虫儿心里催她赶快上路,只好每日取腕间新鲜的血液制成血丸,由药奴骗她吃下。 躲来躲去,她的血还是叫梅姑娘吃去了。 药奴定然心疼虫儿的身体,总给她吃补些有益活血生血的药材。 隐浓自那夜后,但凡遇见虫儿笑总得极其礼貌得体,再无越矩的言行出现。 虫儿特地向师傅请教了人死复生的问题,青芜略微考虑后教她暂时不要招惹隐浓,而且暗地里更要注意对手的一举一动。 虫儿借机问了青芜知不知道自己是连珠转世,而他的镜被上镶嵌的正是阳珠。 青芜听闻后极是吃惊,他只说自己原是一块天石,后被离玄子发现后才打磨做镜子,根本对前世的事情不甚了解。 虫儿推测师傅和自己一般,都是珠身转世时被封印了记忆,也不想于青芜深究,毕竟幽幽古国觊觎“流云之歌”的贼人何其多,她和师傅能逃离已然是万幸。 无端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巽疯子,不知道他被独孤九带走后会被如何对待。 继续藏好青芜,虫儿开始盘思着,药奴到底凭什么肯定,偷袭柳舞梅的家伙还会再来。 三日繁琐略表,不提。 月勾柳梢,虫儿正划破腕间的旧疤,梅姑娘的房间里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激得虫儿提刀的手险些由划改为切。 什么情况? 顾不得手腕渗出一层血珠,虫儿火急火燎地冲撞进梅姑娘的客房,只见屋内平静如常,一团娇弱的人影蜷缩在被窝里,颤抖得如同被怔呆的小白兔。 “偷袭你的瓷人在哪?”虫儿三步上前一把揪开梅姑娘掩住头顶的锦被。 一双饱含着惊天仇恨的眸子,正黑洞洞地焚烧向自己。 虫儿语结,提着锦被的手指,被梅姑娘眼睛中怨恨给削了万刀,不由得缩了回去。 “你……没事吧?”虫儿心有余悸道,梅姑娘这么歹毒的眼神,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太可怕了,一只垂死的野兽,在埋怨上天不公时候的怨意与孤绝,都不如对方眼底的百分之一。 正文 第322章 舔血 “关门,把门关上,不要叫隐浓进来,快去!”梅姑娘失去了往日的温柔,手指着门凄厉道。 虫儿莫名其妙,朝后退着将房门要合起来。 “你别走,你进来!”梅姑娘脸前披着散发,疯子似的使劲朝虫儿使唤道。 虫儿怕她再无缘无故地唧唧歪歪招人观瞻,暂且听话阖紧屋门,慢靠近梅姑娘的身侧。 “倒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虫儿细细观察梅姑娘的诡异言行,再看屋里根本不似被人攻击过,难道是做噩梦了? 虫儿一头冷汗,邪念想着,倒真不如来点瓷人,将梅姑娘直接给拖走,一了百了。 “你流血了?”梅姑娘突然自床角探出手来,极快地攥住虫儿的手腕。 虫儿骇然欲躲,梅姑娘已经更迅速地将她拉坐在床边。 “姑娘,请你注意男女之别!”虫儿目瞪口呆,急于扭开梅姑娘的纠缠,却迎上她水汪汪的剪瞳,春深似海,万般柔情,全沉溺在湖水的倒影中。 方才的怨恨,转眼冰消雪融。 “虫儿,你还要骗姐姐到几时?隐浓已经都告诉我你是虫儿了……” 梅姑娘捏出一角淡散着梅芳的手巾,细细沾润虫儿腕口的血珠。 伤口不深,竟被梅姑娘掐得生疼,连手巾亦被滚滚滴落的血珠染作殷红朵朵。 “妹妹怎麽伤自己这般深,真是太可惜了……” 梅姑娘突如其来一口含在虫儿瓷白的腕子上,香软的粉舌沿着伤口细细一舔,如猫儿被可口的食物所吸引,轻盈翻卷着舌尖,将发白伤口中残存的余血,贪婪地勾出,再和着渐粗的气息一并吞入腹内。 虫儿顿感恶心,头顶霹雳炸作,一把将胳膊抽了回来,腕间的小伤似乎变得深邃起来,肉间的血丝被舔个干干净净。 “你早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恨我?” 梅姑娘要继续捉她的手,虫儿总算更快得躲开了。 “虫儿说的是哪种恨?是我与斩月大婚那日,妹妹桃代李僵?是我腿部的伤口被莫名其妙撒上‘雪里红’,害我险些丧命?” “还是你对斩月……” 梅姑娘突转温柔道“这些怎麽能怪你呢,那日我死里逃生之后,听说一切都是幽碧所为,她是朱雀凤族派来行风的细作,故意破坏我与斩月的婚礼,你也知道雀无极最见不得我,明派诸葛辨玑来混淆视听,其实暗潜幽碧做了所有见不得人的事。” “虫儿,你我在茫茫人海中能以姐妹相称,这是莫大的缘分,姐姐早就迫不及待想找到你,跟你说出那日的真像,想你在外逃亡如此之久,背负了夺人所爱,荼毒性命的恶名,该是多么无辜啊?” 柳舞梅温柔地抚摸着虫儿的手,虫儿怔傻了,都不知她何时再捉走自己的手。 “我委屈?我背负恶名?”虫儿恶寒,说实话她可没想这么多,硬说她无辜的话,也就是第三层的毒粉“雪里红”,的确不是自己亲手布施的。 “既然姐姐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虫儿也算是沉冤得雪了。”虫儿抹去脸上的假面具,随便也抹去柳舞梅最后的纠缠。 她朝后挪了半步,避开柳舞梅的伸手范围,表现出的态度冷若冰霜,令人望之生寒。 梅姑娘微错了表情,继续谦和道“妹妹为何这般疏离,难道是因为咱们姐妹离别的时间长远,还是因为妹妹觉得亏欠了我。” “再或者说,妹妹因为我人族的身份,不想和我再续姐妹情分了?” 梅姑娘说完,竟嘤嘤低泣,随手捏起沾血的手巾,置于眼前擦泪,只哭着,从她的袖口脱出一颗圆滚滚、亮晶晶的物什,立刻蛰得虫儿眼睛撕痛起来。 “金甲子!”虫儿没绷住。 “妹妹知道这个宝物?”梅姑娘拿起落在身侧的金甲子,那通身剔透的宝虫应该正处于休眠状态,水晶壳内干净脆亮。 “可惜里面能够抑制我腿疾的灵药,已经全部释放完了,自此以后,我还得饱受病痛的折磨。” 梅姑娘自觉掀开手臂上的纱袖,莹白的小臂内残留着八孔早已泛紫的爪洞。 正是一年之期,金甲子也该自动脱离主体了。 虫儿假装无知,朝梅姑娘借来一看,跟记忆里吸血的模样如出一辙,八只尖利的爪子,至今还叫她记忆犹新。 虫儿借口出言讨了这只金甲子,对梅姑娘也是没用的废物,便顺水人情送给了她。 虫儿反复看了掌心的金甲子,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梅姑娘见虫儿收了金甲子,低头抚顺微乱的碎发,脸庞淡晕出一层红粉,顿时把倾世的容颜映衬得光彩夺目。 她赧道“我怯以为自此以后与妹妹有了隔阂,永远相见不相识,可是药公子答应继续替我医腿时,我也是暗自欣喜的。” “我思量着妹妹心里,其实也是念着我这个姐姐,否则不会离开了又返回来。” 梅姑娘笑得真心可爱,处处替姐妹解难,虫儿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何居心,只得谨答道“姐姐一人在外,旧疾缠身,药奴专攻姐姐腿上的疾病已是些许年,所以姐姐只管谢他便好,妹妹最多倾力协助他,予姐姐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 梅姑娘听她依然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继而苦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想和妹妹多叙叙旧,如今看来已是枉然。” “人族的时间最是短暂,在极美好的岁月里,终究只能点亮某一个瞬间,所有情谊都是昙花一现,最后只剩一捧黄土灰渣。”梅姑娘哀婉轻叹,似道不尽的愁肠。 虫儿全当她这是想念独孤斩月,思.春作怪,半宽慰她,也半宽慰自己道“姐姐何须顾影自怜,有的人貌美如花,却独孤了岁月,有的人武功盖世,却飘离了天涯,世间凡事,皆难两全。” “姐姐既人如桃花,且爱郎相伴,算是人间异数,莫说令人艳羡的爱情佳话,纵使是如今短暂的分别更为了永远的缱绻,说到底,姐姐才是最幸福的。” 能得到独孤斩月的独爱,世间只有柳舞梅才是最幸福的。 虫儿以前因为她的幸福而嫉妒她,靠近他。 现在依旧是因为她的幸福而嫉妒她,远离她。 归根结底,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嫉妒里徘徊。 从来没有得到,更没有失去。 虫儿知道,她不是最可悲的,但一定是与幸福最无缘的。 梅姑娘娇笑道“妹妹以为,我所有的失魂落魄是因为思念斩月吗?其实我早已习惯他一年四季奔波在外,而我自己独守空闺,他是做大事的人,终究不会只窝在行风里儿女情长。” “可能我太……幸福了,所以只有我最清楚个中滋味,而妹妹你永远不会理解,我在尖叫什么。”梅姑娘开始拂弄自己的秀发,一下接一下,极尽万种风情。 她的眸子里,多少又渗出些恨意,因为太浅,终究再藏匿回了心里。 正文 第323章 跟踪 哄柳舞梅再睡下。 虫儿回去反复研究金甲子,发现此物竟可重复利用,突发奇想觉得将来或许有利用价值,便用手掌运出莲火灼了它一下。 金甲子果然遭不得热攻,猛得从休眠状态复苏过来,虫儿窃喜,将金甲子摁在自己的胳膊内侧。 金甲子恼羞成怒,又闻见熟悉的血香,不管不顾将利爪猛刺向虫儿的血肉。 “妈的!”虫儿咬牙切齿道“你这吃人的疼劲,倒和以前如出一辙。” 金甲子吃出了香味,整套口器塞入血肉,汩汩咂起虫儿的血来,只消片刻,透明无暇的硬壳上立马氤氲了淡淡的血色,霎时绯靡。 正叫爹骂娘,药奴身上的药香先隔门扑来,虫儿紧张地将衣袖拉好时,药奴飘飘然跃了进来。 虫儿心里有鬼,赶紧谄媚道“一整天不见你人影,莫非逛窑.子去了?” 药奴一脸神清姿爽气质佳的模样,自上而下透着勾死人不偿命的活力。 他白了虫儿一眼,娇手朝她额头一点道“哥哥洁身自爱,千年的纯元哪!要换你,你憋得住吗?” 虫儿窃笑想,哈哈哈,真没憋住。 “话说你的小脸才红扑扑的,假面具也不愿戴了,是不是思.春期到了?” 金甲子适时地钻咬虫儿一口,痛得她随机捂住肚子,尴尬道“妇女病,传女不传男,你懂的。” 嘿嘿嘿傻笑三声。 药奴一把捉过她的手腕,言带淡责道“好歹自己也挂着大夫的招牌,居然不晓得调理自己的身体,还是哥哥来帮你通一通吧。” “不用你通!”虫儿拔开自己的手腕,面红耳赤道“我喜欢堵塞的感觉。” 药奴满脸恶心道“既然你身子不爽,我就不告诉你,今天我去哪里了。” 虫儿一听有好事,立刻来了精神拖住药奴的胳膊道“快说,是不是发现什么惊天秘闻?” 药奴指指自己的脸。 虫儿恶寒道“把面具摘下再说吧!” 药奴傲娇道“今日你看不起的,改日便叫你高攀不起,哥哥的面具一旦卸下,必然轰动整个颜值界,虫儿到时倾心相送,哥哥可未必理睬你哦。” 虫儿哇哇大吐道“药狐狸,咱们言归正传好不好?” 药奴见她无语凝噎的模样,终是满足道“你可记得在‘寂雪啼苑’一直伺候你的隐浓?” 虫儿一听跟隐浓有关,顿时来了精神,整个人精神焕发了起来。 药奴补道“话说我本来也没有在意她,只当她是随机调去伺候梅姑娘的小婢女,可是那日她有一句话说得极怪,叫我一下便怀疑她的身份。” “什么话?”虫儿积极道。 “我当时故意说她面善,结果她却说:公子是庄主的左膀右臂,平素里日理万机,不记得奴婢是自然的。” 是啊!是啊!虫儿茅塞顿开叫道“我当时也糊涂了,想隐浓和幽碧在听风谷伺候了我近四年,你可算他的旧主,她怎麽会不认识你?” 虫儿越想越觉得岂有此理,分明死去的人,怎麽能再活过来。 除非…… 是有人装做隐浓的模样,假意跟随在梅姑娘身边,好司机密谋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总而言之,现在的隐浓绝非之前的那位。” 药奴凝视着虫儿道,“正因为她犯下致命的错误,所以我今天才刻意跟踪她一天,隐浓虽是处处小心翼翼,依旧暴露出了破绽,现在正是夜深人静时候,我且带你去看看究竟。” 药奴脱去华美的罩衫,里面露出黑色的夜行衣,朝虫儿媚笑道“虫儿,你来不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乘着银丝粼粼的光彩,朝她伸来。 “求之不得!”虫儿笑道。 药奴带着虫儿,俩人一前一后极快得在月下行走,夙沙城盛产食盐,城内多有几处天然的盐湖,平素里盐农多采用蒸发的古法来曝晒盐湖中汲取的盐水,最后经过多道工序,取得可以食用的劣等池盐和高级的饴盐。 故此夙沙城内经常可见到绵延起伏的盐堆,形如崇岭色如晶雪,月色下载满冬雪飞霜的盛姿,更比天山万里冰封多了几分皑然无瑕。 俩人奔至规模最大的一处盐山,这里盐峰参差,静谧无人,平素里应该没有人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绝对是极佳的去处,两人寻觅利于观察的地方后,静静趴下等待药奴提及的特大发现。 虫儿正奇怪,隐浓跑到鸟不生蛋盐湖来做什么,药奴附在耳畔轻轻解释道“隐浓今天早晚各来此地巡视一回,似乎是特来见什么人物,只不过那人把她给耍了。” 虫儿低语道“来两次都没有见到,凭什么咱们一来便见到了?” 药奴道“她的身份不过是个行风的侍婢,夙沙城里更应该是陌生,可是跑来这里倒是轻车熟路,反复三次,更说明她要见的人很有来头,听哥的话好好守着,绝对可以见到大鱼。” 虫儿见他十拿九稳,也定下心来乖乖守着。 稍过片刻,接天的白漠中闪出一抹熟悉的清影,在晶盐的映衬之下显得身姿轻盈,却又机械。 虫儿朝药奴挑了个眉,药奴心神领会,桃花眼里顿时荡漾层层春波。 隐浓约在盐湖畔驻足片刻,湖面的月华里突然参杂进一股浓重的嫣红,几乎将华白的光波搅得鲜红淋漓,才婷婷袅袅地飘过圆月,降落凡间。 虫儿看清是只鸟兽,这兽儿每支羽翎仿若浸透世间最腥艳的血红,通体闪耀着血淋淋的鲜明,三只流苏长尾在盐湖的镜面上临风摇曳,恍惚里竟含着红梅傲雪的风采。 赤瑾斜坐在火鸢背上,通身鲜红的华丽服装,溪水一般地铺洒而下,染红一方云际。 “你可知,我今日等你两次!”隐浓口气娇狂,不若伪装时的端庄,尤其叫她苦等的人,竟然还乘坐着火鸢居高临下,更是让她火冒三丈。 虫儿见来的是赤瑾,心底使劲捏了把冷汗。 那赤瑾是雀无极盛宠的男妃,如今与隐浓私下见面,虫儿极是害怕,唯恐隐浓此番见他,是要汇报自己的行踪。 赤瑾阴恻恻道“你当自己是谁的主?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莫说要你等两三次,偏是叫你等一年半载,你不也得受着。” 隐浓早见不得他阴阳怪气,弱风扶柳的娇瘦模样,语气粗蛮不减道“唤你来,可不是我的意思,主子想吩咐你做些事情。” 正文 第324章 双面奸细 赤瑾听闻,微蹙的秀美立刻恭顺道“鬼王有何吩咐?” 虫儿腹诽,原来赤瑾这个男神经,居然还会摆出如此软趴趴的表情,再一听鬼王是个新名词,不由得放下心来。 这精神一紧一松,害她凭白掐了药奴数次,药奴的白眼极近翻烂,恨不能将她从盐山上给踹下去。 隐浓见赤瑾软了,自己更硬气道“我们最近收集的人族美女已经差不多备齐,现在急需你来召唤妖兽,所以雀无极那边,你必须暂时离开些时间,鬼王命你最好将此事做的谨慎,不要叫雀无极那边疑心。” “鬼王多虑,那雀无极自从凭白丢了巽珠,又被独孤九一顿好气,最近元气大伤,整个人都低靡不振,我这次便是借口出来给她找新的护城宗妖,想她也不会怀疑我,实际上在做什么。” “鬼王也知道雀无极丢了巽珠后,整个人意志消沉,他猜你一定会因此掉以轻心,所以才特地命我带话,叫你千万不要小看雀无极。” “当年朱雀凤族拼命抢走的巽珠,如今她拱手相让给独孤九,表面上是她心里放不下旧"qing ren",可实际上的阴谋算计,也不是你我轻易可忖度的。” “鬼王英明,此来人族之地耗时久远,此地又毗邻九尾龙族与鬼族,难保雀无极不会多心,我这便找些合理的借口敷衍她,叫她以为我一心在替她效力。” 隐浓见赤瑾早有上全的盘算,嘴里讽刺道“雀无极身边的男人可真是各怀鬼胎,女人啊女人,你的敌人就叫做男人。” 再大声道“最近有一群人打着朱雀凤族的名号,在四处搜索一个叫白璃魄的男人,你在嘲歌城可有注意?” 赤瑾神色微凝道“我会尽快去查,不过当时最先盗走巽珠的,听闻便是这白璃魄,可是后来他被独孤九给带走,或许两者之间也有某种利益联系,也尤未可知。” “不过那时在嘲歌城初见白璃魄,我还以为是个自动送上凤床的暴发户,谁想不是来偷人,却是来盗巽的,那时没把那美男给盯紧,确是我辜负了鬼王的信任。” 言及此,赤瑾满脸可惜。 隐浓微拨动自己的长发,发丝僵硬无澜,配合她纤直的身躯,每一转身都带着一丝不苟的专注。 她慢条斯理道“看来盗走巽珠的人,似乎不可能是独孤斩月,而且他被雀无极一通折磨后,许久也没有再现过身,是死是活完全无从知晓……” “由此看来,利用柳舞梅的计划算是落空,现在她活着根本不若死掉有用,所以待我找个机会亲自除掉她,再正好利用药奴和那个雪若来作替死鬼……” 隐浓诉说着自己的盘算,完全风轻云淡,根本不似在说什么阴谋诡计。 难怪柳舞梅似乎不太喜欢隐浓,冥冥之中对她有所防范。 药奴懂得唇语,将两人的对话一一细念给虫儿祥听。 待那二人又讨论一些繁琐的杂事后,药奴与虫儿双双自盐峰中腰撤下。 “难怪你会叫我回来盯着柳舞梅,看来你早发现她身边的隐浓很不对劲。”虫儿朝药奴问道。 “其实刚开始也不是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隐浓说话前后矛盾,而且她浑身的气息也有某种道不明的诡异。” “不过这些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为什么你收到火信得知我在这里后,那梅姑娘也叫你在这里碰个正巧,而更巧的是现在发现隐浓也是个潜伏在身边的细作,我说……” 虫儿神色不太舒服地拍拍药奴的肩膀道“我说,你终究还隐瞒了我什么?” 药奴考虑道“你变得如此多疑,莫非是痛.经会激发你的被害妄想症?” 虫儿撤去满脸伪装的怀疑,继而畅怀笑道“逗你玩呢!只不过听你说收到匿名的火信后,我心里的担忧从未断绝,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指引着我,通往另一个深渊。” 说完长声哀叹。 药奴习惯揉揉她的长发,宠溺满怀道“你自小便一直吃苦,难怪会觉得谁都想害你,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隐浓露出了真面目,我们也不可对她掉以轻心,毕竟她和赤瑾提及的鬼王,还不知道是什么厉害角色。” 药奴感觉虫儿的身体明显剧烈颤抖一刻,以为她是冷了,赶快催促道“既然隐浓知晓那些人族少女的去处,那么接下来只要多防范她如何算计柳舞梅,定可以守株待兔。” 两人回去。 数日后。 梅姑娘的腿疾稍施调养,下地来能灵活走些时辰,她已然是等不及了,主动催着要朝夙沙城偏北的鹤山城那里去。 说是她夜里收到一封火信,提及或是独孤斩月在鹤山城附近出没。 虫儿一听“或是”二字便知是隐浓在搞鬼,硬硬挤出一张“祝你心想事成,有"qing ren"终成眷属”的表情送给梅姑娘,鼓励她赶快飞蛾扑火。 四人北上。 人族的弹丸之地终究荒寂,出了夙沙城之后天气便愈是干燥,昏热的风涌总吹得人汗流浃背,众人皆换上极薄的短款纱衣,唯独虫儿与隐浓还将自己围裹的严严实实,绝不透肉。 梅姑娘腿脚不便,虫儿也不可暴露行踪,药奴特亲自驾驭了马车,在野道上驰骋。 帐内的空气不甚流通,三个女人的体香被捂得紧,各个香汗淋漓,娇.喘连连,虫儿看看梅姑娘雪白的小脸躁得通红,再看看隐浓自始至终未曾流汗的严肃容颜。 索性挤出帐子,与药奴一起坐在外面,刮过脸颊的风虽是干硬,终究是新鲜的,比起芬芳扑鼻的压抑感,虫儿还是宁可出来呼吸自由自在的味道。 药奴撑起油纸伞,媚笑轻飘朝虫儿笑道“你这般无忧无虑地钻出来,万一里面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意外,可如何是好?” 药奴边潇洒平缓驾马,边挤压在虫儿肩头一起撑起纸伞。 “滚开点,热死了!”虫儿一把将药奴推开分毫,低语鄙道“有姑奶奶在此坐镇,哪个能轻易死掉?” 正文 第325章 北上鹤峰 “也是也是,这里可没有傻瓜,只有一条被晒黑的小虫子!” 药奴哈哈笑着扭了扭虫儿渐黑的脸蛋,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立刻留下两指捏痕。 随手从怀里摸出一瓶精致的瓷器,小巧玲珑的模样招人垂目,虫儿接过去后,药奴道“可没见过你这种女人,太糟蹋自己的美貌了。” 虫儿吐吐舌头鄙道“可没见过你这种男人,吹这么一丁点风,便抹十层八层香脂,还用罩子罩起来……” 说着,虫儿贼笑,扑上来要揪药奴的面具。 药奴大手早伸,一把捂住虫儿的脸,将她推开一臂之外,高挑唇角道“又犯老毛病了是不是?哥哥的脸能随便看吗?看了哥哥的脸可是要嫁给我的,你还敢看吗?” 虫儿被他险些推下车去,一脚勾住药奴的腰身,哈哈笑道“买货的都要先验货,看你的脸还要嫁你,强买强卖也得有人要啊!” 药奴长眼里明星陡黯,略有神伤道“这道理,就跟你不愿娶一个女孩,却偏要睡她似的,以后不要再打我面具的主意。”说着淡漠拿开了手。 他居然在意这么多。 虫儿心里暗叹口气,脸上依旧没皮没脸道“啧啧啧,难不成你脸上的面具,还比得上贞.洁女子的金贵?” 药奴猛得一拉缰绳,马车骤而被遏停,车帐内发出梅姑娘娇弱的惊呼。 虫儿本以为自己要被甩出去的一刻,药奴一把紧紧攥住她的领子,把她牢固地掌控在手里,虫儿惊魂未定中见金灿灿的面具,在烈日的照射下竟冷得针骨。 “为什么相处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我的面具上?” 他生气了,虫儿淡笑相视,仿佛全不在意。 药奴静默一刻,冷道“咱们下车,前面不该再走了……” “下去哪里?”虫儿被药奴捏紧领口,连气都喘不上,小脸憋涨得微红。 “药公子,请问前方是出事了吗?”隐浓慢手掀开帐帘,首先见到药奴揪着虫儿的衣领的怪异场景,嘴角噙着刻意的礼貌,实际上毫无情感变化。 “快……了……,我快……出事……了……”虫儿推敲过隐浓的话,装做呼吸不畅的模样,从药奴手里挣脱。 药奴朝隐浓软笑道“马车突然出了故障,恐怕不能再前行了,倒是鹤峰城离此地无须甚远,还牢请隐姑娘通传一声,梅姑娘恐怕要下来走一截路程。” 虫儿低道“通传个屁,喊一嗓子,方圆十里都听个真真切切。” 药奴拂她一眼。 虫儿立刻假笑道“药哥哥,你看……天都快要黑了,梅姐姐腿脚不便,你就不能亲自修一下车,然后咱们争取天黑之前敢到鹤峰城吗?” 语调刻意,演技浮夸。 药奴娇媚道“不会!” 梅姑娘也从车帐内伸出头来,似有为难道“都怪我太自作主张,斩月近一年不在山庄,我太念着他的安危了,真不该冒里冒失地跑来此地,万一扑个空,更是拖累大家受累。” 药奴安慰道“这这么能怪姑娘,其实听说独孤庄主在嘲歌城遭难脱身后,我也一直挂心他的安危,此番说是送姑娘来见独孤庄主,其实是我也想来替他瞧瞧身体健康状态。” 虫儿想,真tm作。 四人在原地候至太阳落山,本想搭个顺风车,结果因为鹤峰城靠近九尾龙族的彧罱荒漠,人迹罕至,所以去那里的人本就不多。 等来等去,几人只好分配了食物和水,将马车抛弃,徒步朝鹤峰城走去。 虫儿在前牵着马,梅姑娘娇滴滴地骑在马上,虽是夕阳残照,依旧把人族的第一美人儿给热得娇.喘连连,香汗淋漓。 虫儿看她实在是虚软的累人,心不甘情不愿,递给她一颗独门秘制血丸,骗她可以缓解腿痛。 梅姑娘狼吞虎咽地吞入腹内,刚想谢她时,虫儿一把勾住药奴的脖子,避开与梅姑娘交谈。 “滚开点,热死了!”药奴高她一头,被虫儿拘束起来不得不弯下腰。 虫儿偷瞄一眼跟在马后的隐浓,那家伙依然神色端庄地慢随着,仿佛如何事情都与其无关。 真像没有灵魂似的。 虫儿放心耳语道“药狐狸,你怎麽知道隐浓打算在这里动手?” 药奴边骂虫儿弄乱自己的秀发,边摇头道“不知道,我没说我知道啊?” 虫儿偷瞄几眼再道“不然你我找机会离开一会儿,叫隐浓好对梅姑娘下手,咱们再出来制止,何如?” 药奴回眸一笑百媚生道“你我到野地里干点什么活儿,才可以刚刚好赶回来呢?” 虫儿挽起袖子要动粗。 药奴赶快投降道“莫气莫气,隐浓若要动手,可不是你想的那种随随便便杀死梅姑娘,她一定会将我们引致某个地方,在见到独孤斩月之后,再亲自来操刀。” “什么!”虫儿险些叫出声来。 “斩月怎么可能真的在鹤峰城?这不是隐浓骗柳舞梅的借口吗?” 虫儿心口阵阵绞痛,她比谁都想见到独孤斩月。 可是她又不敢见他。 药奴的眼神有些杂乱。 “你想他了?” “咱们说隐浓的事情吧。”虫儿松开搂住药奴的手,本是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飘离不定,如同飘飘摇摇的风筝。 “你知道独孤斩月为什么想盗巽珠吗?”药奴突然凝重道“他离开龙族,自然不会在意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利,再加之心爱的梅姑娘又死而复生,生意也做的极好,如此完美的人生不过也只剩下娶妻生子,颐养天年,可他为什么还偏要犯险,去招惹朱雀凤族的死对头?” “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来守护梅姑娘吗?”虫儿突然觉得自己嫉妒得要捉狂。 她愤恨地瞥了马背上不明所以的梅姑娘一眼,恰好梅姑娘也在凝望着自己的背影。 虫儿突然的恨视吓了梅姑娘一跳,梅姑娘反思片刻以为是虫儿不愿给自己牵马,很是不好意思得尴尬一笑。 四目短暂交接,虫儿狠得抽回视线,语气里透着酸味道“只要她是个普通人,她给斩月招来的灾难终究无止无境,这次便害他险些葬送在嘲歌城里。” 还有她自己,虫儿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正文 第326章 白发苍苍 药奴深思道“话说一年不见,我从未敢多问你去了哪里,现在看来,虫儿应该追着独孤斩月去了嘲歌城。 ” 虫儿感激道“嘲歌城的事情确实让我难以描述,不过自始至终我也只见过独孤斩月一面,所以说我并没有追随他。” 而且,他对她厌恶的态度,似乎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药奴轻叹接道“你不愿做的事,我从不迫你,你不愿说的话,我也从不问你。” “独孤斩月一心想为柳舞梅打造一个最为安全的港湾,那么他势必就要做最强的男人,而得到巽珠只是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则是得到其他的,例如:流云之歌。” 虫儿要紧嘴唇,一字一句道“他想要流云之歌?” 前所未有的背叛感自她心底油然而生,那么她这颗连珠转世,又在不在独孤斩月的猎取范围内呢? 不会,应该不会,虫儿不停地宽慰自己,若果独孤斩月真是利用自己,应该不会待她如此冷漠薄情。 如果他肯对她多一些柔情眷顾,哪怕是假的,她也愿意将火莲子拱手送他。 即使是她的命。 “他倒底想不想要,只有找见他才能知晓,可是如果心爱至极的梅姑娘的生命,在鹤峰城里受到威胁,就不知道他会怎麽报复幽幽古国了。” 药奴意味深长笑摸了摸,虫儿紧紧锁起的秀眉,虫儿眉宇蹙得深,愁云惨雾的模样煞是怜人。 虫儿忽然准确地捉住药奴的手指,淡问一句道“那么你呢?你又是想要些什么?” 药奴手上虽戴着银丝手套,依旧灵活地捏紧虫儿的纤长细指,话被动为主动道“我很知足,是我的东西,我誓死珍惜,可不是我的,自然也不会强求。” 他笑了,笑得晚霞忍不住隐去最后一丝红艳。 “药公子,我们休息一会儿可好?我家小姐似乎不太舒服。” 隐浓无声无息地追在二人身后,看起来在为二人忽略梅姑娘的存在打抱不平。 药奴与虫儿灵犀对挤了一下眼睛,满面春风道“休息,休息一下!” 及近荒漠的边沿地带,纵然白天像一张热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但是傍晚的星空下,也是在窟窿眼儿里钻着凉气的。 隐浓借口去别处转转,药奴娇唤着脸晒黑了,到一旁涂抹晒后修复的药脂。 虫儿无聊,用一根树枝反复拨动着篝火间的碎枝,这些干燥的树枝极其易燃,此刻在火焰的热舞中焚作黑色的灰烬。 虫儿无端想起自己的命运,眼里虽是酸的,却哭不出来。 “今日多谢妹妹体贴,姐姐的腿痛减轻许多。” 梅姑娘不自觉得贴了过来,篝火的明艳勾勒出她无与伦比的精致容颜,每一处动作无疑都是恬静而魅惑。 虫儿想着自己的事,谁想柳舞梅竟贴着她的肩膀靠坐下来。 虫儿本能地想挪开分毫距离,柳舞梅出其不意将她的胳膊牢牢挽紧。 “我早知道,妹妹不喜欢我。”柳舞梅最先开口道,“我也知道,妹妹刚开始接近我,是因为你深爱着斩月。” “我还知道,现在妹妹躲我,更是因为你无法面对自己。” 虫儿暗骂自己白痴,因为她居然惊诧得无言以对。 柳舞梅全然不顾地搂紧她的胳膊,娇艳欲滴的脸庞上流露出丝丝同情的神采,“姐姐全知道,而且姐姐也可以理解。” “斩月是我在这世间遇见最优秀的男子,任何女人见他第一眼,都会如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他,我们都不例外。” “不,你是例外,因为他只爱你。” 虫儿放弃反抗,梅姑娘无意间缠住的胳膊正是埋下金甲子的位置。 虫儿被金甲子的口器钻的撕心裂肺,梅姑娘一摁,整条胳膊几乎冷硬无觉。 “爱?!”梅姑娘淡笑道“爱可以让我活多久?爱可以让我的容颜青春永驻?爱可以让我生下的孩子,不被当作杂种来被世人耻笑?” 虫儿心里战栗不止,表面上全无动容道“你考虑的太多了,姐姐既然爱斩月,便该相信他,他敢给你一生一世的承诺,必将用尽生命去实现自己的诺言。” 所以,他需要巽珠,没错…… 他需要可以挽留柳舞梅的一切东西,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包括她胸口的连珠。 梅姑娘苦笑道“他是在努力,可是时间也在流逝,虫儿妹妹,你看……” 她从袖口摸出几根雪白的发丝,用极细的红线小心翼翼地栓得极好,那几根发丝在火焰前白花花得有些刺目。 “我的的确确是在变老,纵然他常年奔波在外,我知道他是在寻找挽留我的方法,可是那天早晨,我发现岁月真是不饶人的时候……” “我错了,如果上天没有叫斩月发现金甲子,我若是直接死去才好,那样我便永远活在他的心里,而不至于在他眼前一天老过一天……” “色衰而爱驰啊……” “闭嘴!” 虫儿见她嘤嘤泣不成声,股股怒火伴随着柳舞梅眼角的泪花闪耀,砰然自胸口爆裂,她一把揪过那几根白发,直接扔到火堆里,须臾便焚烧殆尽。 梅姑娘失口惊呼着伸手要去摸回白发,虫儿先发制人道 “有的人只求一眼的回眸,有的人却求万年的相伴,爱本是美好的夙愿,如今却成你我心底欲.望的魇魔,既然彼此都抓不住,索性……索性……” 索性放弃吧! 她想坚定不移地说出口,但是终究是舍不得那个人,就和梅姑娘不愿长出的白发,都是骨子里天然滋长的催人性命的恶物。 梅姑娘紧紧揪住虫儿的衣袖,险些把她揪倒也绝不松手,颗颗琉璃珠般泪水沾湿了粉颊,梨花带雨的水眸煞是揪心动人。 梅姑娘哭诉道“妹妹,妹妹,你误会姐姐了,姐姐不是逼你放弃斩月,姐姐反而是求你要一直爱他,如果有朝一日我老得见不得人,姐姐希望你可以代替我,一直陪伴在斩月身边,帮他渡过难关。” “妹妹,说出这句话,姐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姐姐看得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斩月用情至深恐怕绝不低于我。” “姐姐早晚是要老死的,可是妹妹却可以青春永驻,只要姐姐死了,妹妹便可以终身陪伴斩月,姐姐舍不得斩月孤苦无依,姐姐也舍不得妹妹孑然相思,我们这是相互成全彼此啊!” “你在胡说什么?”虫儿被雷劈了一般,将柳舞梅推开了一把,手指无意间划过她婴儿般娇嫩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对不起,我……”虫儿常年粗鲁惯了,不知道自己的手劲如何粗糙,竟无意中弄破了梅姑娘的粉颊。 虫儿又羞,又躁。 万万没想到梅姑娘居然说出如此可怕的话来,她怎麽可以突然让自己当她的替身,来抚慰斩月的心。 虫儿呐喊,她也是个需要自尊的人啊! 正文 第327章 等你们很久了 “妹妹,妹妹,你误会姐姐了,姐姐只要你一个成全罢了!” 柳舞梅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虫儿,她每一句看似情真意切的嘱托,宛如刻刀,刀刀戳中虫儿最脆弱的神经。 曾几何时,她也在脑海的深处,想过这个念头,可是如今反由着梅姑娘提出来,怎麽也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猥.琐下贱。 虫儿被柳舞梅缠得烦躁,她一向不是细致的人,手抑制不住身心的控制,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啪!”梅姑娘捂住脸倒了下去。 虫儿被啪的一声惊吓过度,颤抖着手要去扶她的时候。 “你在对小姐干什么!”隐浓愤怒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冲杀过来。 虫儿抬头一看隐浓的方向,心里顿时寒凉无比。 . 朝侧望去,隐浓与药奴已不约而同地呆立在附近,药奴的表情是见怪不怪,可隐浓万年不变的表情却是恶劣至极。 如同发现杀人凶犯的捕快,一脸的伸张正义。 虫儿瞧瞧抽泣不已的柳舞梅,冷然一笑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可惜,可惜,就算独孤斩月亲眼看见我打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对我的态度还能更加冷漠不成?” 她朝柳舞梅面无表情道“你的男人,你自己守好吧,不要再把姑奶奶盘算进去了!” 缘起缘灭。 心心念念了如此久,终究是要放手的。 药奴眼底飘过一丝欣喜,他朝虫儿招手道“虫儿,你来……” 突然。 大地猛然随着药奴妩媚动人的语音结束而颤抖,浩然蓬勃,天地色变,连清明的月色也被涛涛煞气漂白了华艳。 四人皆被突如其来的异况怔住,药奴脚底轻踩莲花,不由自主地奔向虫儿,直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两只手上银丝手套暗闪枭光。 梅姑娘乖乖扑向隐浓,隐浓两手一甩,各抽出一把精致的袖刀,铮铮烁亮。 虫儿暂时没有掏出穿心,从平静的地面渐渐开始隐隐震动,再到沙石宛如湖心荡漾着涟漪般嗡嗡盈颤,感受到正有数不清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她转而屏息凝神蕴足体内的火涌,看来今日势要血洗黄沙。 微等片刻,自东南西北涌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将天与地之间分割出一道黑色的粗线,密密麻麻如同蝼蚁般朝他们涌来。 上百人?上千人?上万人…… 虫儿想着不对劲,如果是隐浓招来灭掉柳舞梅的人,似乎用不着如此众多的人手,再看隐浓严肃的表情,此时也夹杂些慌张,想她自己也是措手不及,除非是来干掉…… 虫儿赫然顿悟,这些人或许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她在村庄里替人族出了头,将村庄覆灭在草丛底下的人,或许也该对自己出手了。 “药奴,隐浓,你俩一定护好梅姑娘。”说一定的时候,虫儿意有所指地望了眼药奴,毕竟她防着隐浓不合适,药奴才是最佳人选。 药奴心神领会,眼里终究是十足的放不下心,他紧张道“那你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只怕挨打的人才要跪求我,求我什么都别做。” 虫儿笑着祭出莲月轮,火辣辣的无数朵火焰在她身周围成一圆夺目的光圈,耀烈的火光瞬间点亮虫儿精瘦挺秀的身躯,刺得梅姑娘禁不住眼睛的刺激,速速用长袖掩住了面孔。 岁月,历练,成长。 今日的虫儿已经非昨日所能比拟,她浑身散发的强势气息,瞬间被莲月轮点缀得如同三伏烈阳,傲视万物。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药奴从未见过虫儿如此自信的神态,在他心里恐怕之前,还觉得她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又倔强的小家伙,所以他微然弯了弯绝美的唇线,笑意里依然盛满浓浓的担忧。 隐浓拦住梅姑娘颤抖的肩膀,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一句话的时间,幕天席地的暗潮已经越过层层土丘,转瞬将四人围在方圆百米之内。 虫儿看得清楚,来者均是通体黑衣的精壮大汉,和她那天在村子里遇见的乃一丘之貉。 瓷人,等你们很久了! 虫儿心随意动摆手一拨,围在身周的莲月轮得到施令,腾飞的苍鹰一般旋转着夺目的红光,将最先极近的一圈人凌厉一扫。 “咔……咔……咔!咔!咔!”莲月轮像飞速旋转的陀螺,碰者皆如撞碎的陶瓷,白花花得碎块翩然凋零,瞬间击碎数十人。 呃…… 虫儿哈哈冷笑道“竟然都是瓷人,姑奶奶有莲月轮在手,能奈我何!!” 恰莲月轮扫荡一圈,环回入她玉白的五指间,形态肆意潇洒。 黑压压的瓷人受了阻击丝毫没有退意,反如遭受敌袭的蜜蜂群,团团围来。 夜空残云皎月,密密麻麻飞起数百个敏捷的身影,连同地下不间断错移的人群,正真将四个人从头到脚围困起来。 天地间,黑影重密,不见光明。 梅姑娘尖利一叫“救命啊!” 虫儿拨出莲月轮,朝她叫道“喊个屁,老娘定护着你周全!” 不管为了哪个人,不管为了某个人,她也会护着她。 “还有我!”药奴不失时机地妩媚一喊,长发缱绻,随手朝头际漫撒几十根银针。 火轮通日,银针辉雪。 虫儿播出第二轮的莲月轮势头更劲,猛嚣如虎,宛如撑开硕大的血口,直扑向头际瓷人渐渐集中的位置。 “嘭……!!!”巨声联鸣,震耳欲聋。 数十个瓷人不堪一击,转眼被莲月轮炸作残渣。 虫儿兴起,迎着纷纷飘落的瓷碎踏至半空,抬手去接折回的法器。 身后阴影却有异常,虫儿扫看一眼时,药奴更是奇怪地洒出另一把银针。 惊奇察觉,但凡中针的瓷人不声不喊,戴着无比腕力的银针如同射击进水里,连声音也没有,更阻止不住侧空瓷人的进攻。 什么情况? 眼瞅药奴三人头际的瓷人不受控制,呈突起之势扑向他们,虫儿静下心来暂时放弃收拢莲月轮,双手起飞,一手补送莲月轮乘胜追击,一手抖擞,自袖口滑出蓄势待发的穿心,水滴长链载满红艳艳的火气,在穿心的拖领下于瞬间荡出,直奔着几乎靠近药奴的十几个瓷人。 药奴微震,长袖如舞,自双袖阔口补射出密集的银针,与虫儿一同灭敌。 穿心力摆左右,横扫上下,攻之极准,几乎于瞬间贯穿最近的一个瓷人的肩膀,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穿心并未只驻留在瓷人的体内,而是继续横贯与其并排的其余四人,直到水滴长连拉至数米,才没有继续行走下去。 更怪的是瓷人无感,也不曾发出脆零零的轻响,而是像最尖利的武器插.入没有知觉的泥土,完全丧失撕裂血肉的干脆声。 包括药奴此起彼伏的银针,照样掷而无声。 正文 第328章 暴怒莲月轮 另一端的莲月轮得了虫儿的助力,更如旋转的漩涡,搅起丝丝缕缕的轻尘,将所触碰的瓷人砰砰击碎,消灭的干干净净。 有静,有动,动的灿烂,静得诡异。 药奴边唤着梅姑娘避远,边弹足轻跃,虫儿眼见着药奴飞身即将与一个瓷人正面交手,助力于水滴长链咬牙一抽,五具被长链贯穿的瓷人顿时如同被甩动的肉串卷作一团乱麻,手忙脚乱间滋扰到了冲在最前面的瓷人。 药奴乘机单手捏稳交锋瓷人的短颈,五指反旋,且盼着干脆的断裂之声时。 被钳制的瓷人嘿嘿枯笑,抬手照准药奴的胸口猛然一抡,药奴吃痛憋住翻涌的血气,立马回手反送一拳。 这一拳,径直捣入瓷人的腹部,深可入脏。 药奴本是势在必得的得意,瓷人微挺了肚子,轻松将他的手弹开。 软的!! 药奴急忙抽出自己的身体朝后躲闪,顺势再补数脚于瓷人的腹底。 “咚咚咚咚!”直将他自己脚底蹬麻。 瓷人仿佛棉花堆叠的肚皮毫无知觉,抬腿勾踢药奴的下盘,形态虽僵尤韧,带着修篁般绵韧的弹性嘣嘣几声,将药奴远远荡开。 药奴翩然坠落,嘴角随吐出数股红丝,他顾不得拭去,连忙惊唤道“虫儿,这些不是瓷人,是软的!” 虫儿早瞧见药奴吃了亏,探手召回莲月轮,在药奴唤她的同时,一轮扫在袭击药奴的瓷人身上。 灿烂的火光与瓷人激烈的碰撞,几乎是眨眼之间,方才难缠万分的瓷人于瞬间改变了颜色,由浑身灰黑的肌理眨眼改作泛泛的青白。 这变化在夜色的笼罩下根本看不清晰,只觉得瓷人在莲月轮的照射下挂了一层白浆,再看时已经被法器的火焰炙烤做一堆碎片,纷纷扬扬滚落在药奴头上。 “怎麽可能,分明是软的!”药奴避开炸碎的瓷人,再找其他袭来的瓷人对阵。 虫儿见他执着,操纵莲月轮将接踵而至的数十个瓷人一举攻破,替他扫清后顾之忧,待越来越多的瓷人被莲月轮狂砸之后,虫儿随手一收水滴长链,上面串着的瓷人此时也被莲月轮灼碎的不见踪影。 战过许久…… 虫儿与药奴并肩对敌,四周仍然是源源不断的瓷人。 药奴华美的衣服微微凌破,柔顺的长发也有些飘乱,虫儿背靠着他笑道“才干这一会儿子架,你就跟被糟蹋上百遍了似的。” 药奴媚然啐道“哥算明白了,这伙瓷人也会瞧人下菜单,遇到你时嘎嘣脆,遇到哥时化骨柔,看来哥还是应该做个安静的美男子,逞英雄的机会送给你个女汉子好了!” 虫儿哈哈笑道“我也才发现,这伙人似乎都是专门替我准备的厚礼,今日可叫我砸个痛快!!” 凝笑随手迸射出莲月轮,莲月轮高卷红浪,将数次围上来的瓷潮自内旋风一削,软韧的瓷人被耀眼的火势熊熊烤制,瞬间化作脆生生的瓷骨。 原来不是瓷皮,而是泥胎。 莲月轮爆作流火的漩涡,噼里啪啦一顿狂削,厚厚削出更广阔的空地。 隐浓双手抄起袖刀,虽是功法粗劣,亦全心全意斩伤了数十瓷人。柳舞梅乖顺地跟在她身后,偶然亦能帮上一脚。 想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如何见的过此等铺天盖地的恐怖场面,身上的罗裙损得破烂,一脸的惊慌失措煞是楚楚可怜。 虫儿恻隐,对药奴道“哥哥不必管我,还是去护着她们吧!” 药奴立马拒绝道“她们始终被你庇佑,何必再去保护,我还不如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说间,再驳回一轮攻击。 瓷人毫不惧怕莲月轮的火噬,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快去吧!”虫儿奋力拼搏,“虫儿记得哥哥的好!” 药奴无奈白一眼道“谁要你激将哥,且不要受伤,小心少了胳膊腿脚,没人要你。” 话音落尽,人影已将柳舞梅挡在身后,与隐浓齐肩。 虫儿凝了神采,潮水般的瓷人无止无尽,倒底是谁在背后使坏?她终究是一介女流,身体也有些吃不消,若是巽疯子助力,她发的火势才更加雄烈。 第一次,虫儿有些渴望提高自己的力量。 咬牙握紧拳头,虫儿心底的怒火中烧,原本没放入眼里的瓷人如同杀不完老鼠,涌作黑压压的一团密云,紧紧切切地前赴后继。 虫儿恼火里参杂丝怯怯的绝望,胸口哀然的怒火照亮她蓝色的瞳眸,水蓝中涤荡丝丝血红,在黑压压的影音里竟烁烁发亮。 “不要惹老娘生气!!!” 虫儿暴吼一声,怔得其余三人呆愣片刻。 莲月轮似能通灵,竟追随着虫儿胸腔里的邪火加粗一圈,通明的火焰烁得将周遭的瓷人照耀的面目清晰。 均是统一的狰狞面目,如同一个母体内诞生的多胞胎。 “哦……”瓷人纷纷被耀如晨星的光亮所吸引,仰头高望。 恰是时机,虫儿控着法器攒风一斩,莲月轮随即拉长作一道巨大火刃,破风迎去。 “嘭!!” 如同巨斧砍入地髓,炸作四道弥高的火浪直冲云霄,高扬的尘土遮蔽所有人的眼睛,只觉得茫茫碎土根本阻挡不住火墙的怒放。 整个眼帘内,燃烧作红色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 虫儿仰头狂笑,笑音在赤亮的白昼中颤抖。 念着如此强烈的四道火墙,必将所有软泥瞬间烧制成瓷人,只消再横空扫荡几轮,所有瓷人必定难逃劫数。 她想及此处,猛得用意念加剧浑身几乎沸腾的火源。 莲月轮果真再明三分,四道火墙旋即将周围震荡得如同火山喷发,漫天飞舞着零碎的粉尘,土味弥散。 “哈哈……”虫儿控制不住身体内某种爆发的意识,那最强的膨胀敢自胸口怦然,岩浆一般得流走于七经八络,将她整个人推向某个不受控制的深渊。 天地抖擞,她自笑傲。 看着明晃晃的白色里,最内层的瓷人开始纷纷焚作灰烬,惨不忍睹。虫儿心里恶气渐消,既然有人暗中要给她颜色瞧瞧,她自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送他一片杀机勃勃的光明。 要知道,光明的结束后才是无休无止的黑暗。 “谁tm也别想再害……我!” 虫儿本有些走火入魔,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正文 第329章 腹痛 体内张狂的力量,遥遥控着愈来愈耀眼的莲月轮,这魔力忽的全部倾袭入她的腹部,叫她腹痛难忍,肠子如同被扭断一般,顿时痛苦得浑身颤抖。 “呃……”她想调节一下体内的不适,整个腹部连同后腰疼痛加剧,将她整个人拦腰斩断似的,秀美的五官几乎扭做一团。 莲月轮紧随着瞬间黯了下来,变做淡淡浮在半空中的虚影,连之前的千分之一也达不到。 变作瓷人的袭击者最内层的已经烟消云散,绝大大部分因为莲月轮突然的消失,还未被烤透,面容统一的瓷人均变得黑白相间,看起来更是宛如魔纣。 “虫儿!”药奴眼底总算适应光线的剧变,他才看得清四野,便觉察出虫儿倒在了地上。 药奴浑身骤冷,忽然觉得梅姑娘的死活与自己无关了,残存的瓷人不依不饶地反扑过来也无所谓了。 他拼命飞奔向虫儿,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烟云,随风轻吹,若尘落去。 好痛,好痛!虫儿觉得自己腹内的某个位置被活生生剜割了,折磨得自己眼睛都要睁不开来。 冥冥中有具香软的身躯扑了过来,将她牢牢接入怀底,毫无缝隙地呵护起来。 好温暖,好香甜,跟小时候记忆里天天守护她的胸膛一样,柔软却坚实,仿佛触着了便是天下最安全的港湾。 “药狐狸,瓷人杀过来了,你一定护好梅姑娘……” 梅姑娘若是死了,斩月不会放过她。 其实她都忘记,自己才是瓷人的攻击目标。虫儿肚子痛的要死,觉得自己快活不久了。 她以前不曾亏欠过独孤斩月,如今生死之机,她也不会亏欠他。 “可你若出事,我永远不会放过自己。”药奴拨过她被灰渣弄脏的脸庞,情深意切地望着虫儿。 像一个渴慕心爱女子已久的男子,眼里只有她。 虫儿觉得药奴表达的情意太重,一时间更想去看看梅姑娘的安危,赫然察觉已经有十几个瓷人围住了她和隐浓。 隐浓双刀挥洒,依旧在保护梅姑娘,可是梅姑娘竟叫瓷人捉住了右脚,几乎要被拖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虫儿忍痛推开药奴,踉踉跄跄地跌撞几步,将浑身接近干涸的火涌调动于手心,滞留半空的虚弱莲月轮拼死被播送向捉住梅姑娘的瓷人。 莲月轮得她尚存的一丝火源,倏尔豁亮无铸,快作一道喷火的疾电,火势燎原,所行之处远近瓷人纷纷自爆,死无全尸。 眼见莲月轮披荆斩棘,把梅姑娘侧方的余孽铲除干净,虫儿扑前一跃,抬手召回莲月轮。 莲月轮自梅姑娘身周趁旺一旋,渐渐耗尽最后的火涌,慢慢散在半空之中。 所有妄图接近梅姑娘的瓷人顷刻玉石俱焚,奇怪还剩一个。 那瓷人模样与众不同,唯他通体泛黄,方才瓷人密集时感觉都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相同品,如今其余的瓷人被莲月轮耗尽多半时,赫然突现这黄色的瓷人,应该一直鱼目混珠慢慢接近梅姑娘。 千钧一发,虫儿心里极度震惊,凝神再运一次莲月轮,莲月轮仿佛失控似的,兜兜转转迎向那抹黄色的身影。 是小黄人!! 小黄人无惧,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呼应着莲月轮若有似无的轮廓。 一掌将残存的莲月轮劈碎在风中,化入尘埃。 此人无惧莲月轮的火涌。 “混账!”虫儿大叫着岂有此理,凝眉飞出穿心,小黄人漠然视之,只挪了身形,眨眼从十米之外瞬间扭住梅姑娘白腻的美颈,惊得梅姑娘尖呼道“虫儿妹妹,快来救我!” 所有人见梅姑娘被人束缚,俱是震惊不已,药奴紧追在虫儿之后,伸手将她几乎晕倒的身体牢固稳住。 隐浓喝道“开放开我家小姐!”双刀化作闪烁的乱花,拼命刺向柳舞梅后面的人影。 那小黄人面无表情,或者他根本没有喜怒哀乐,黄澄澄的五官如同上了色彩的图纸,既无光彩,更无灵气。 只是他的脚步却是极端的流畅,眨眼间自隐浓双刀的间隔中,左右摇摆了数十趟。 小黄人在耍弄隐浓。 虫儿立刻想起客栈里袭击她的家伙,那时灯火昏黑根本看不清人脸,只有这宛如舞蹈的诡异步伐,确实是十足的一致。 梅姑娘若落在他手里,真是危险。 虫儿错开药奴的臂弯,冷汗把脸颊上滚出道道汗渍,眼看着瓷潮依旧扑涌而来。 事不宜迟,虫儿急切将穿心塞入药奴的手里,郑重其事道“瓷人已经被莲月轮烤炙的不堪一击,替我扫清障碍,拜托!” 药奴早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伸手去拉虫儿时,手里只摸到她递来的水滴长链。 虫儿气急,三步连蹬飞向梅姑娘,黄影移动巨快,她必须要一击击中其要害部位。 虫儿一手捂紧腹部,冒险再次提起内力,将最后一丝气力自指尖导出,重新祭出莲月轮。 莲月轮比之前更加透明,只剩火线勾勒出的轮廓。 也顾不得因为所以,虫儿将莲月轮再次弹向小黄人,小黄人夹着柳舞梅,完全不怜惜美人娇弱的身躯,只像捏着个布娃娃似的摇来摆去。 只当莲月轮软趴趴得飞过去时,小黄人嘿嘿哧笑道“如果独孤斩月知道你杀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会不会恨你一辈子。”随手将柳舞梅提向莲月轮飞来的方向。 什么?虫儿愣了片刻,莲月轮渐渐偏离了航道,照着小黄人的头侧略去。 “谢谢姑娘,出手相助!” 小黄人叫嚣着,携带着柳舞梅哧溜钻入瓷潮,滑若游蛇。 “不要不要,妹妹不要怨我,妹妹救我!!”梅姑娘嘶声力竭的呼喊声,风一般地飘洒在瓷人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一念之间。 天上残月无光,虫儿觉得四周滚滚袭来的瓷人浑身亮白,恍恍惚惚的叫她脑袋里轰然争鸣。 她……她……怎麽可以,眼睁睁看着梅姑娘被掳走? …… “没有姑奶奶的允许,谁也不能带走她!”虫儿心里突然怕极了,生怕梅姑娘有什么意外,更何况那小黄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她不想欠斩月,她不要欠他…… 其实她终究怕他恨她,哪怕是多一点点的怨,她是受不住的。 正文 第330章 恰逢其时 莲月轮!! 虫儿合手再次召唤飞离的法器,满腔的杂念全部凝聚在莲月轮上。 燃烧!燃烧!燃烧!! 腹中的疼痛便如万倍加注,她想她是该死了,一双蓝眸布满赤红的血丝,额际青筋暴起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 我不痛,我不痛!! 莲月轮!莲月轮!! 虚弱无力的莲月轮软滑半圆,噌得烁亮如日,照准小黄人逃离的方向最后一击。 沿途碍事的瓷人纷纷被莲月轮击得粉碎,自地面翻起一道红光熠熠火坑,将零碎的瓷骨填埋入地府。 小黄人流窜得太快,瓷潮遮蔽了他的踪影,虫儿被十几个瓷人围攻上来,两眼只恍惚得关注着远方,一个瓷人几脚踢在她的后腰,引爆了腹内的剧痛。 “噗……”憋涨许久的血气自口内狂喷,渐染的雪白的瓷人满脸星红。 整个世界安静了,虫儿只觉得围攻自己的瓷人越来越多,有的在踢她的四肢,有的在扯她的头发,有的迈过她的身体,径直去攻击药奴和隐浓。 她听不清楚任何声音,只有肚子在痛。 好痛,好痛……虫儿遍布着血痕的手,慢慢移在了腹部…… 药奴挥洒着她的穿心,横卷一片狼藉,世间最完美的口型似乎在唤她,撑住……撑住…… 死亡即将蒙住她的双眼。 大地无声里勃然脉动,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苍白,所有的瓷人被震飞在半空,包括那些破碎的残肢,在空中翻飞,如同三月的烟雪。 雪花,逆行,成河。 紫色的煞气突然在白色中穿行,笼罩了全部的瓷人。 “嘭……”巨响轰鸣。 所有瓷人瞬间爆裂,唯这脆耳的破碎声叫虫儿听得很是舒服,忽的揪住她即将飘离的神经。 她微微撑开眼睑去看,杂乱中盘环着一条红光闪烁的灵兽,兽首间孤站一具精壮的身躯,樱祭夜那满头紫发随着灵兽的游摆而招摇,通身赤.裸的肢体密布着邪魅的浮纹,恶魔一般披着卷卷紫气纳命袭来。 恰逢其时…… 虫儿默念四字,缓缓闭上眼睛。 ****** “和尚,你还不理我?”一只无骨酥手抚上和尚光溜溜的脑袋,盈润的甲盖若有似无地刮过淡青的头皮,隐隐约约留下粉红色的刮痕。 和尚觉得自己沸腾的灵魂被五指红痕封印在头骨内,燥热的触感顿时无处宣泄,只得自面皮上憋出红殷殷的赧色。 娇柔的软躯再往和尚怀里挤去,只把胸口的丰满平贴在和尚起伏波动的胸膛。 和尚早把眼睛合起,气息虽是匀的,却灼得撩人。 “你刚才赶我走的时候,眼里都是无情,终究抵不过身体诚实,现在热得跟炭似的……” 美女将双臂缠绕住和尚的脖颈,朝他唇间吹了一口香气。 美人投怀,春潮初乍,和尚虎躯一震再震,他闭合的眼皮经络微跳,乱的不止是呼吸。 美人见状弯唇一笑,天成的妩媚鲜花一般绽放。 “你再不睁眼看我,我可吃掉你了。” 燥人的妩媚顷刻消去。 半抹俏皮的笑窝由衷浮现,她蓦地啄了和尚的唇瓣一口,很是满意地散开和尚身上的妖法。 和尚浑身的封固解除,瞬间照着怀里的绵软的身体送出一掌。 掌风却和他的心一样,软绵绵得无力。 美女早躲得远,软挂在翠绿的密枝上,白花花的两条细腿在枝桠摇来摆去,恍得人睁不开眼。 美人自胸口间捏出一粒红艳艳的珠子,对着树下面红耳赤的和尚笑道“你舍不得杀我,我早知道。” 她轻轻朝珠间一吹,珠面妖红粼波泻飞一线赤火,宛如月老的红线,缠缠绵绵卷向和尚。 和尚哇哇一躲。 碧树,玉人,均在银铃巧笑中化作红线中的一抹旧梦。 虫儿记得那美人,美人下巴上的美人痣早刻入她的梦魇深处。 虫儿觉得俩人纠纠缠缠的境况很好笑,咯咯从梦中笑醒,挣开眼睛的刹那,全身的痛又潮水般溺得她痛呼。 “呃……”她无力唤道。 “可还痛吗?”有人坐在床头,离她不近不远,见她醒了,却也不扶。 “你怎麽在这里?这是哪里?”虫儿有气无力地躺着,连多问的气力也提不起来。 屋内干净素洁,看来他们是得救了。 药奴没有伸手的打算,他眼神曾是最温暖的港湾,如今却温暖得有些骇骨。 “梅姑娘呢?救回来了吗?”虫儿觉得气氛不太融洽,自己死里逃生后,药奴不该搂着自己嚎啕大哭吗? 她这一问,药奴更冷。 “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药奴言辞中隐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强调,酸溜溜得发苦。 “你怀孕了,自己知道吗?” 警告 “你怀孕了,自己知道吗?” 药奴突然一把扣死虫儿的手腕,妩媚的话音荡然化作字字铿锵。 “说好的痛经呢?” “难怪总不让我替你诊脉?” “你不说自己没有跟着独孤斩月吗?为什么会有孩子?” 虫儿只听见两组最不该听见的词语,一是独孤斩月,二是怀孕。 “你tm确定?你tm个庸医!!”虫儿僵直着身体从床上挣扎起来,遍体瘀伤的剧痛趁势钻进心里。 药奴钳死她的手腕,即使隔着银丝手套,虫儿都分明觉得他的指尖冒着缕缕冷意。 反是她这当事人,浑身喷火。 药奴暗惊她整个人状况都不妙,“虫儿你可知,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 虫儿的腹部内,恰逢时机搅扭一下。 要命得疼! 她直接想到一个名字——白璃魄…… 这次痛的可不止有肉.体。 虫儿直勾勾地回击着药奴怨恨的眼神,直盯得药奴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腕,虫儿顺势伸手道“穿心,拿来!” 药奴心情恶劣,想也没想递交出宝刃。 虫儿提刀便走。 药奴自后喊道“姑奶奶,你这身子骨能如此疯跑吗?还有鞋……喂!鞋也不穿吗?” 虫儿哪里管他聒噪,才推开门便见一具熟悉的身影立在走廊里,双手抱胸仿佛紫玉精心雕琢的人像。 樱祭夜神色凝重。 他也知道了? 正文 第331章 敲边鼓 虫儿无端得觉得自己羞耻至极,径直跃了过去。 樱祭夜听见响动,慌忙换了表情,朝虫儿送去脉脉浅笑,虫儿完全当作不认识的样子,离开的飞快。 樱祭夜只看见一张脸的残影,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怒。 可恶,她还在恨他,樱祭夜不由得叹了口气。 药奴提着鞋子追了出去,同样快扫满脸失落的樱祭夜一眼,边跑边招呼道“你也不知拦着她,光知道耍帅!” 樱祭夜无视药奴的冷嘲热讽,紫色身影骤闪,已然跃在药奴前面。 她怎麽可以无视自己的存在?樱祭夜恼怒细想,脚步飞得极快,幽绿的眸子凝满了愁色。 虫儿绕过走廊,察觉留宿的地方绝非客栈,应该是某处孤僻的旧宅。 故放肆大叫道“隐浓!隐浓!王八蛋给老娘滚出来!” 臭骂四五声,院内一扇竹门嘎吱地推开,姗姗飘出熟悉的身影,那满脸的端庄持重真是隐浓。 隐浓关好竹门,不咸不淡道“虫儿姑娘混睡了四五日,终于舍得睁眼瞧人了吗?” “废话,且给老娘受死吧!”虫儿飞刀如星,照准隐浓的腹部火速掷出。 “虫儿姑娘,你疯了!”隐浓转身一旋,轻松避开穿心,穿心刺入竹门的缝隙间,虫儿姑娘提肘回收水滴长连,立刻将破旧的竹门砍削一半下来。 虫儿见她躲得迅捷,更是怒火中烧,自己若不是刚从死亡线上捡回一条命,第一刀便要了隐浓的小命。 “你还敢躲!”虫儿不得不眯起乱晃的视线,将穿心拉回手中,提刀扑向隐浓。 虫儿摇摇晃晃地袭来,隐浓本无须怕她,可见她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残暴表情,由不住地提脚要躲。 虫儿哪里肯放过她,捉住隐浓逃跑的方向三刀交错,刀锋似电。前两道虚晃作势,最后一刀直削在隐浓脖侧,将她整个人钉在墙边不敢动弹。 “给老娘说,小黄人把梅姑娘带去哪里了?”虫儿将刀刃朝隐浓的脖肉间一横,多一丝即刻见血。 “虫儿姑娘你发什么疯?不是你故意放了那黄色妖怪一马,叫他挟走我家姑娘,如今怎麽跑来和奴婢要人?”隐浓挤出数滴泪水,悲愤含冤的表情煞是逼真。 “你胡扯!”虫儿冷笑道“原来世上最会血口喷人的不是姑奶奶,而是你!” “我们从夙沙城到鹤峰城,这一路上只走掩人耳目的野道,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怎麽会有瓷人围攻我们?” 况且,虫儿心想,你和赤瑾私下见面的事情,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隐浓当然不可能知道虫儿心间所想,继续叫屈道“虫儿姑娘,推卸责任也不能随随便便陷害别人啊,奴婢可是梅姑娘的忠仆,怎麽可能迫害主人。” “被围攻时奴婢一直拼死保护梅姑娘,险些也是快送了命的啊!奴婢对主子是一片衷心,虫儿姑娘红口白牙,怎麽什么脏水都能往奴婢身上泼。” 隐浓哭得悲切,真是可怜兮兮的招人同情。 “是吗?你确定自己衷心的主子真是梅姑娘吗?”虫儿冷冷一哼“隐浓应该还记得竹林里,姑奶奶的穿心捅进你肚子里的感觉吧?是不是死过一次后,还想再尝尝化尸粉的滋味?” 有些话,点到即止。 “你知道隐浓的事?”隐浓忽觉自己露出破绽,赶紧封缄其口。 隐浓的反应正中下怀,虫儿缓缓靠近再悄然道“休想矢口否认,你的把柄早已经握进我的手里,姑奶奶一直装着,只不过想看看,你反咬我一口时的借口,会不会跟我猜的一模一样。” “我且给你个机会,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乱嚼舌根……” “什么人?敢在此处放肆!”终于有人推开断裂的竹门,从门内施施而出。 虫儿抽刀,隐浓借机躲开。 眼见再出来的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妙然仙女,她的脸上虽然掩着一方薄薄的白纱,整个人从身姿到墨发,无一不彰显温婉贤淑的清秀。 这姑娘虽比不得梅姑娘天成的美艳,却独有一份雍容华贵,眉眼处有几分熟悉。 虫儿道“叨扰姑娘了,这便离开。”散看一眼隐浓逃开的方向,唇角微勾。 那姑娘白衣胜雪,盈盈礼道“姑娘误会,只是屋内躺着独孤公子,他受了伤惊不得吵闹。” 斩月!! 虫儿想不到独孤斩月真在此处,而且还受了伤? 天啊!虫儿重足而立,觉得浑身开始发抖。 “他……”虫儿的腹内隐隐作痛,叫她问不出口。 “你……”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妙人,虫儿蓦地想起千目身上,不离不弃照顾斩月的背影。 想到此后,更觉得如出一辙。 “我……”虫儿才觉得浑身断裂一般,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地面寒凉砧骨。 孽缘,孽缘,在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之后。 “姑奶奶,你跑的真快!” 药奴和樱祭夜双双赶来,俩人一见虫儿面色死灰,再见白衣女子要过去扶她,大约猜到三分。 两人一同跃到虫儿眼前,药奴抢先一步道“我是大夫,你让开。” 说着把樱祭夜挤开。 只见樱祭夜的大手,已经做出抱的动作。 虫儿只看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久久没有收回,她想分些精神,劝樱祭夜滚蛋。 可惜独孤斩月这个词眼占得她喘不上气,只能默默留下樱祭夜自己孤立在原处。 虫儿拒绝药奴的拥抱,只让他扶着自己,踉踉跄跄朝自己的屋里躲去。 她看了一眼断门内的房间,整个眼球便吸在屋内的某处,拔不出来。 药奴哧道“才刚刚苏醒就敢打架,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 有意或无意,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虫儿收敛眼神道“我若不此时过来敲敲隐浓的边鼓,她就该反咬我一口了。” 先下手为强。 药奴一把将虫儿打横抱起,不管她的反抗如何剧烈,似尖酸道“你早猜到他也在这里,是不是?这世间你偏只怕他生气,却不怕我生气。” 药奴还要提肚子的事情。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嘴里含笑,但眼中无情。 “我只说一遍,我的肚子里没有孩子,而且,说没有,就会没有。” 正文 第332章 辣就断吧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嘴里含笑,但眼中无情。 “我只说一遍,我的肚子里没有孩子,而且,说没有,就会没有。” “这孩子的父亲……”药奴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多问,“你不愿说的,我不多问,你不愿做的,我也不迫你。” “若是你深思熟虑的,我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你,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绝不骂你怪你,只会宠你纵你。” “只要你开开心心,安安全全地呆在我身边,我就和你小时候一般,只心心念念护着你一个人。” 药奴小心翼翼将虫儿放在床上,温柔地播去额际的乱发,替她悉心盖上被子。 虫儿觉得他的话多少意味深长,却总听不出怪味,她心底是动容的,连眼睛也微微发着酸。 药奴默默将她的手指抚平,郑重其事摆上一颗蜡封的蜜丸。 “你竟早早备下了?”虫儿不可思议道。 “虫儿应该说我怎麽如此了解你?”药奴握紧虫儿的手,将蜡丸牢牢捏进手心谨防脱落,“听说跟生孩子一般撕痛,虫儿若挺不住,我愿意留下来跟你一起承担。” 虫儿锁眉一推道“再多痛苦也是自作孽,你且留我自己来承受吧!”好说歹说将药奴打发出去,自己闷不吭声地钻进被窝里昏睡。 缓至夜深,虫儿起身,虽是昏软无力,但依旧咬牙将自己梳洗干净。 院里的竹门已经修缮好,她踟躇再三还是推门进去。 屋内整洁,独孤斩月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上身的内衫被拉至两侧,露出精壮的胸脯,下半身隐约在被子里微透露肌肤的光泽。一旁身着白衣的蒙面女子正用温热的巾帕替他擦身。 男女有别。 虫儿浑身颤抖道“从嘲歌城出来,难道都是你在贴身伺候他?” 那姑娘熟练地合拢独孤斩月胸口的衣服,再拉高被角,极其吝啬地遮他每一寸肌肤,只露出他安静的睡颜。 “樱公子身体状况俱是不佳,而且还要带着我们东奔西跑,伺候四哥是姝兒分内的事情,姝兒乐意效劳。”美人儿含情脉脉地端详着独孤斩月,多情的眸子始终舍不得离开。 “姝兒,雀姝兒?”虫儿缓缓靠近,立在床沿的美人子耳背,到颊骨,再到躲进面纱的眉眼鼻唇,被虫儿细细品味。 美貌中微显露出雀无极的轮廓,真乃女皇容颜的绝美翻版。 “姑娘知晓姝兒?”雀姝兒眨动灵美的眸子,红嫩的嘴唇在薄纱里沉浮。 “如雷贯耳。” 虫儿觉得,此刻她的心里才是被雷火横贯的地方。 “是啊,是啊,姝兒的名字已经被整个幽幽古国耻笑,恐怕没有一个人不在讨论姝兒这个弃妇。” “纵然如此,姝兒依旧不能见母皇借机虐杀四哥,他虽是负了姝兒的真心,可是姝兒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 “四哥没有错,错只在他根本没有爱过我。”雀姝兒自言自语,忍不住再用巾帕沾去独孤斩月额头的虚汗。 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被捉走一个,虫儿与这久闻大名的绯闻女主初次见面,感觉更是不爽。 她道“雀无极如果知道是公主救走了斩月,公主想再回嘲歌城,恐怕是不能够了吧!” “不过也好,恰巧梅姑娘刚被掳走生死不明,公主日日夜夜坚守岗位,悉心伺候爱郎,没准独孤斩月醒来后备受感动,也封公主个侍妾的名头,搞点雨露均沾什么的……” “姑娘!”雀姝兒仪态凌然道“姑娘才是第一次与姝兒见面,如何可以说出此等作贱姝兒的话,姝兒虽对四哥余情难忘,可也是有脸有皮的堂堂公主,虽然梅姑娘不在,纵使梅姑娘真丢了性命,姝兒也绝不贪念,妄图在四哥身旁夺她人之爱。” 雀姝兒柳眉高挑,温柔的语调不觉陡厉,自尊心煞是受到极大的伤害,星眸垂泪,楚楚怜人。 虫儿立刻鼓掌,赞道“好一个不夺她人之爱,公主的骨气正是虫儿效仿不来的,既然公主表明自己无意夺爱,也可另辟蹊径慢慢耗着,只要梅姑娘那个短命的人族美人,先人老珠黄,独孤斩月喜新厌旧,立刻扶公主坐正!” 虫儿哈哈肆意妄为,气得雀姝兒再良好的教养也顶不住如此羞辱,雀姝兒水漾的眼波在独孤斩月的脸上流摆,哼着将水盆巾帕收拾干净,提起裙角便走。 虫儿笑眯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做出一个恭送的姿势,礼道“公主慢走。” 雀姝兒拂了衣袖,愠恼而去。 虫儿立刻抹去满脸堆叠的笑意,踉踉跄跄软坐在独孤斩月的床边。 雀姝兒脸皮薄,三言两语总算气走了。 厚脸皮的虫儿,用手支撑着自己即将晕倒的身体,终于可以独自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身边。 “斩月,我把你心尖上的人弄丢了,你气不气?我把你尘缘难断的未婚妻给排挤走了,你恼不恼?” 虫儿想用巾帕替床上无声的人沾一沾额角的细汗,忽念起这手巾是雀姝兒用过的,满腹嫌弃摔得老远。 她摸上了他的脸,情不自禁。 虫儿细缓地摸过他净白的额头,拨开他微锁的墨眉,五指缓缓自眼角摩挲过独孤斩月的下巴,堆金砌玉的五官远看就是件工艺品,谁想近摸起来竟爱不释手。 凉凉的,腻腻的,虽是苍白无力,却比摇曳的烛火更加晃眼。 虫儿总是记得独孤斩月第一次接住她的错愕神情,从此她的一生便溺毙在天崩地裂的轮回里,喜怒哀乐全凭一人调度。 桃花微雨,一眼成错。 “我说,我今天是来跟你分手的,你高不高兴?” 虫儿躺在独孤斩月坚实的胸口上,慢慢握住他的手。 那手从来都没有主动被她捉牢过,何来分手。 “刚开始我以为白璃魄就是你,你们同样的冰冷,同样的运气成结,同样欺负我骂我笨蛋。” “可他吻我的时候却是热得灼心,我烧坏了脑子,心心念念希求白璃魄就是你,我骗了自己,幻觉找了一个跟你拥有相同感觉的男人,就跟他……” 独孤斩月的呼吸很均匀,胸口微微地起伏摇摆,虫儿觉得耳朵里回荡着时重时轻的心跳声,满满都是悲痛的撞碎声。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 被她亲自服用的滑胎药,一点点地瓦解。 “我不恨他,虽然他利用我后又抛弃了我,其实我才是利用他的恶人,我想透过他,来得到你……” “斩月,斩月……我就期盼你多看我一眼……” “斩月,斩月……我就期盼你不要总是推开我……” “斩月,斩月……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斩月,斩月……我只想要你一点点的另眼相待……” 腹内的绞痛不断在心尖翻转,一个新生命的灭亡竟和她的爱一起死去。 忽然,她想…… 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会不会长一头璀璨的金发? 虫儿眼前闪过一袭金色的身影,那个冠艳绝伦的男人如果知道她对腹内的胎儿做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杀了她的冲动? 不会,不会,他抛弃了她,如何在意这个意外的附属品。 虫儿有丝后悔,可是剧烈的撕痛禁止了她微微泛起的母爱。 他们都不曾爱她。 她是白痴。 虫儿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将流淌着猩红血液的伤口对准斩月灰白的唇线,任血水汩汩漫入他的口齿之间,滴滴滚落喉头 “你养了我四年,今天我这一刀见血,保你健康,跟你划清楚汉,从此天地分离,情缘斩断。” 腹部的剧痛开始蔓延了身,蔓延了心,蔓延了魂,和鸣着淙淙细血,流遍整个床幔。 正文 第333章 后悔不及 “唔……”虫儿轻哼一声,整个人都要断了似的。 一只手拂过她的面庞,啧啧娇骂道“脑子里注了多少水,才敢跑到他的病榻上去自杀。” 虫儿拔开眼皮哼哼道“姑奶奶惜命的很,休在这里聒噪。” “独孤斩月醒了吗?” 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 药奴故意戳了下她腕口的红痕,直痛得虫儿脸色更差,他才解气道“闭眼斩月,睁眼斩月,你真是死不足惜。” 虫儿眼里的痛,煞是催人。 药奴道“你是绝世血牛自己不知道吗?独孤庄主那点点小毒小伤简直不足挂齿,现下在屋子里喝粥呢。” 虫儿“哦……”了一声,身上的痛苦仿佛销声匿迹,瞬间轻松了不少。 “那……孩子……”虫儿咬住下唇,觉得自己分明做出最残忍的决定,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杀死了他,现在排山倒海压来的懊恼,又是为了什么? 她后知后觉,开始舍不得了吗?可惜药丸也服用了,肚子也痛过了,这世间哪里有后悔药给她吃。 药奴且听,周身气场转冷道“已经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从你肚子里,像个没人要的垃圾一般给连根铲除了。” 他似故意再道“昨夜里,我怕你受不住,专门过来看你,结果察觉你在斩月房内,当时你下身血流成河,血肉模糊,整条裙子上都是血,红灿灿得甚是漂亮。” “我给你的滑胎药可谓极品,服用之后立即将胎儿化作血糊,自动排出体外,像什么胳膊腿啊,像什么五官内脏啊,都碎做血渣分都分辩不出来。” “你要不要看看……” 药奴恶心地从一旁提起条血淋淋的裙子。 虫儿胃里天翻地覆,一看见红色跟见了鬼似的,一头扎进被窝里,浑身止不住得轻颤。 药奴在被子外面再接再厉道“虽说这孩子才几个月的大小,也不枉到人间走这一趟,正好遇见一对无情无义的爹妈,连睁开眼看看美好世界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扼杀在母亲的肚子里。” “几个月的胎儿也便是米粒大小,你说他那么点人儿,被滑胎药溶解的时候知不知道痛呢?” “若果他的嘴没有被撕碎,会不会说妈妈你好毒,然后臭骂你一顿……” “若果他的眼睛没有融化,会不会盯着你说妈妈我好痛……” “若果他的手没有腐烂,会不会拉住你求道妈妈饶了我……” “他若再轮回投胎,会不会再也不进你的肚子……哦不,这胎儿变做血水以后,恐怕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药奴说得意犹未尽,每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都刻薄到了极致,将虫儿刚泛起的懊恼之意推波助澜,泛滥做滔天的洪水。 是啊,她怎麽可以如此糊涂,如此绝情,这个孩子虽然存在的意外,但毕竟是一条生命。 就和她这条贱命一样,纵使从头到尾不过是给他们提供血汁的药人,可是依旧在幽幽古国里垂死挣扎着,要活下去呀? 虫儿一直没有亲人,孤苦无依形单影只,现如今,她残忍地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你混蛋!”虫儿在被窝里咆哮道“药狐狸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劝都不曾劝我,我糊涂杀了这个孩子,正好解你心头之恨!” 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的泪水竟给了一个错误。 可这错太痛太苦,尤其她用另一个错去弥补这个错时,真是比死都煎熬。 药奴闻言一把将虫儿从被子里揪出,见她颤抖得如同流浪狗,唇角妩媚道“哥哪里是惩罚你,哥是赞扬你心狠手辣,要知道你比许多人强多了,有些人生下孩子后,因为不喜欢所以从来不闻不问,直把这个孽债驱赶到地狱的边缘,任他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就饱受摧残,冥火焚身,生不如死。” “虫儿你歹毒得好,与其叫肚子里的孩子受尽世人的白眼,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虫儿怔呆,她泪眼婆娑里认认真真看了看药奴的脸,那脸一直完好地隐藏在面具之下,人人只能看到妩媚动人的柔软,根本忽略了残忍无情的可能。 面具之下,或许还有掩不住的恨。 他恨谁? 虫儿啜泣道“我错了,我一心想掩饰自己的过错,结果却犯下弥天大祸,孩子是无辜的,我……才该死。” 哭着接过药奴手里的血裙,裙面斑驳的血污都来自于一条流逝的生命,虽然他在自己腹内的时候悄无声息,可是他离开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揪扯了她的心。 人都说母亲的心是孩子的天堂,可她为没见面的孩子送了整个地狱。 她该死! 虫儿高捧起血裙,将整张脸埋进血污中,源源不断的泪水渲染了干涸的血渍,渐变做朵朵揪心的血花。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虫儿念之千遍万遍,她懊悔的心灵同样遭受千万遍的鞭笞。 “真知错了吗?”药奴松开钳制她的手,意味深长道“那就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给他足够的爱,不要再做愚蠢的念头了。” 好好生下孩子?虫儿愕然止住泪水。 “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虫儿怆然怒视,手无缚鸡之力的娘炮也会有如此歹毒的一面。 “折磨你的一直都是你自己……”药奴抚摸虫儿凌乱的头发,悉心替她沾去泪水。 “虫儿,我早说过你就是头犟驴,如果我由着你胡闹,你腹中的胎儿此刻真是死了,我怕你到时会懊悔不已,索性先叫你尝尝个中滋味,给你吃了假的滑胎药。” “你先尝过了痛不欲生的滋味,自然不会再做蠢事。” “你……你……”虫儿目瞪口呆,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惊讶道“可是我肚子痛的要死,还血流成河……” 虫儿把血裙扔给药奴,药奴笑接下道“哥哥这医圣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语毕,轻柔地将手覆盖在虫儿的手背上,在她的小腹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视线也追着手的移动而流转。 “我说过会宠你纵你,自然舍不得你祸害自己。” “乖乖生下吧,给自己找个亲人,不要让自己再孤独下去。” “梅姑娘找回来后,哥给你稳胎,孩子哥给你养。” 药奴低垂着密长的眼睫,虫儿感激地想对视他的目光,药奴灵犀婉笑,继续去抚摸虫儿的腹部。 孩子竟还在?虫儿一时千般滋味翻覆心间。 她可是连珠转世啊,上天会给她生下孩子的机会吗?上天会接纳她,怜惜她,眷顾她? 还有白璃魄…… 虫儿自鄙,平生第一次去想斩月以外的男人,可惜…… 鬼谷女说得妙极,对你笑的男人,总是另有所图。 正文 第334章 讲清楚 独孤斩月真是好了,白苍苍的脸色终于夹揉着红光,只是整个人不似之前的神仙俊朗,表情中参杂着尘俗里的烦恼,深锁眉宇。 () 虫儿偷窥过他几眼,提在嗓子口的担忧总算安安稳稳落入心房。嘴上说放下的事,心里也在慢慢学着放下。 尤其雀姝兒依旧贴心伺候他的衣食住行时,虫儿也只学着看向别处。 千目后面才出来相见,小胖子似乎减在肥,永远的十几岁模样煞是青春活力,虫儿隐隐看他稚嫩的小肉脸上也是多了些厌倦,永远年轻的脸开始管不住,他蠢蠢欲动的心。 千目该换脸了。 虫儿问他还喜不喜欢浅华。 千目躁得小脸绯红,连自己变弯了都不知道,青春期的孩子真是惹不起。 虫儿提议道,既然浅华是男孩子无法改变,只得叫千目做些调整。 遂将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绝世佳人做了幅细致丹青,尤其下巴上的勾魂黑痣描绘得栩栩如生。 虫儿贼道“好弟弟,你若想和浅华有"qing ren"终成眷属,就得做我的好妹妹。” 强迫千目变作画中的美女。 千目为了浅华把心一横,照模照样变了出来,虫儿极度惊艳“此女只有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见。” 梦里的美人叫虫儿魂牵梦绕,千目显形后,虫儿忍不住捧起她的脸蛋,啧啧称赞。 “浅华那小混球,看见你一定爱死你。” 千目活学活用,滴滴娇嗔道“姐姐,你确定这张脸,真的没人认领吗?” 虫儿凝眸深思道“梦里出现的脸蛋,肯定不存在于世的,妹妹你就放心大胆的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千目娇滴滴的媚态自然流露,这张脸的主人天生就是狐媚子,一颦一笑都刻满了十足的蚀引滋味。 “只不过千目你当了上万年的男人,突然做女人会不会不习惯?” 千目咬指妩媚,“我就当自己死了,重新轮回一世,只要浅华能在心里容我,我自然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千目说得真挚,虫儿不禁动容,一把将千目搂紧,照她香软的耳畔吹道“话虽如此,可万一浅华这样对你,你可受得住?” 虫儿含住千目柔软的耳珠,小舌湿濡濡得一拨,千目立刻颤抖如叶。 “还……还……还可以……”千目软莞道。 虫儿淘气,在千目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口,道“浅华若是干这个,你受得了?” 千目急喘。 虫儿将手抚向千目胸前的峰峦,迷离道“浅华若是……” “哇哇哇哇!”千目瞬间变回原型,小脚一跺地面道“坏姐姐,臭姐姐,你变着法儿的叫我对浅华死心,哼!” 虫儿双手一摊道“做不了女人,难不成眼睁睁看你去搞龙阳不成?” 门突然被推开,俩人一看是樱祭夜邪笑着走进来,千目大叫“姐姐是坏.淫!” 捂着脸跑得飞快。 虫儿含冤,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他,莫再感情的道路上行差踏错,免得和自己一般狼狈。 樱祭夜坐在她床沿,深深看着虫儿道“还生我的气吗?” 樱祭夜紫发纶巾,绿葱葱的眼睛里的情愫错综复杂。 虫儿收回全部的表情,对道“樱祭夜,你虽然助雀无极害了独孤公子,可是又护着他在人族的地界躲了许久,将功抵过,你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樱祭夜神色微冷道“你赶我走?虫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现实,为什么每次只要一见到独孤斩月,你就偏叫我走,我的自尊和骄傲被你这般践踏……” “你就因为嘲歌城的事情,一丁点儿也容不得我吗?” 虫儿接嘴道“樱少所言差已,虫儿劝您离开,那是您和独孤斩月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再留在此地毫无意义,跟虫儿一个子儿的关系也没有。” “嘲歌城的事情肯定是得罪雀无极的,您不赶紧去将功补过,雀无极怎麽可能将雀楚曦公主再许配给您呢?” 樱祭夜见她这般生疏,也是气了道“说来说去,虫儿还是在意我在无极宫里和雀楚曦揪扯不清。” “话说我和雀楚曦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后,是再容不下别人的……” “是吗?”虫儿哈哈冷笑道“你当时说我不值钱的时候,比我可绝情了一万倍。” 樱祭夜想要争辩。 虫儿挥手制止道“就这样了解吧,我累了,樱祭夜,不管是我们先谁负了谁的信赖,只要跟爱情有关的一切纠纠缠缠的事情,咱们就此打住吧。” “我——虫儿,已经还清了你,还有他的债,只要再救回梅姑娘,咱们就老死不要往来了。” “说得好,在下也如此认为。”独孤斩月自门口缓缓挪了进来,他没有带着雀姝兒,行动煞是费力,可他依旧冷漠地踱步而入,毫无感情。 “樱公子确实该离开此地,而你……”独孤斩月黑水晶般的眸子死盯着虫儿,直看得她心尖被猛得揪起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他看人的眼神,已然漠视至极。 “而你虫儿姑娘,在下希望你也主动离开此地,到欢迎你的地方去。” 这里不欢迎她,这个潜台词是人都听得出。 “独孤斩月,我本对你怀有一丝愧疚,可是我现在有些后悔,没有让雀无极整死你。” 樱祭夜直立起身子,正面交锋独孤斩月的冰冷。 “樱公子不该激动,在下只是在对虫儿姑娘发出逐客令,她早不是我行风的人,现在继续赖着,也不会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独孤斩月合手一拢,言辞淡然的几乎无情。 樱祭夜邪道“独孤斩月你是不是睡傻了,若不是虫儿用自己的血水解了你身上的毒,你恐怕一辈子便睡死过去。” 虫儿惊愕,怎麽樱祭夜也知道自己割腕救了斩月。 那她怀孕的秘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尤其是独孤斩月,他又知不知道?虫儿忍住了羞恼,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肚子。 “是又怎么样?”独孤斩月总算笑了,笑得极冷道“若不是她把自己的麻烦引到梅姑娘身上,梅姑娘也不会被捉走。” 正文 第335章 翻脸 “你简直混蛋!”樱祭夜的眸子绿汪汪得要杀人,“当时上千人在围攻虫儿,若果不是我和千目及时赶到,虫儿恐怕就是尸体了。 ” 樱祭夜的双拳捏得青黑。 “所以说,她才是灾星!”独孤斩月完全不看任何人的沉郁脸色,他自己随口一说。 所以说,她才是灾星!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字字刻入虫儿薄脆的心上,她的心瞬间粉碎成渣。 这是她熟知的斩月吗? 虫儿呆滞得看着独孤斩月的五官,分明是记忆里的眉眼,怎麽看自己的时候比以往更加恶毒?分明是记忆力的嘴唇,怎麽说出口的词眼字字诛心? 她已经都主动放弃他了,他怎麽偏一点点旧情都不念及呢? 樱祭夜咆哮道混蛋,一拳朝独孤斩月的鼻梁捣去。 虫儿踉踉跄跄从床上弹跃,一掌提前接住樱祭夜的拳头,她强忍着哽咽道“樱少,不要!” 这个时候,她怎麽还能第一时间,就想到独孤斩月刚刚复原的身子? “虫儿,你?!” 樱祭夜难以置信地端详虫儿毫无血色的脸庞,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仿佛即将瓦解的危楼,仅有单薄的自尊心还在强撑着。 见樱祭夜想揽住她,虫儿微躲了躲,避开他已经伸起的臂弯。 虫儿硬挺道“独孤公子刚刚大病初愈,得知心上人失踪自然会口不择言,虫儿……虫儿万分理解。” “认为虫儿有错也罢,无责也罢,今时今日再追究也是毫无意义,如今只希望独孤公子奈下心思,咱们通力合作,才能确保梅姑娘的安危。” 独孤斩月的黑眸暗光潜粼,微看虫儿半眼意有所指道“姑娘说笑,这里根本没有我们,只有你们。” 虫儿使劲摁住樱祭夜的胸口,陌生地端详着独孤斩月。 这个她爱了许久的男人,如何变作另一副讨人厌恶的模样。 是心急梅姑娘的安危?还是他本来就是这副尖酸刻薄的德行? “无论如何,请你们自行离开,在下心尖上的人,在下自己去找,无须列位劳神。”独孤斩月扫了扫长衫前的折纹,如同万年寒冰一般缓缓离开。 虫儿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撑死的一口气漠然松懈,整个人软坐回床上。 “虫儿,你走是不走?” 樱祭夜见虫儿的反应不如想象般激烈,知道她又打碎牙齿和血吞,既替她揪心,又想狠狠臭骂她一顿。 虫儿无意识地拂过肚子,言辞坚定道“这才是开始,我受得住。” “你疯了?独孤斩月非得摆明骂你贱,你才肯主动离开吗?” 樱祭夜暴怒道,他真想一刀劈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子还在不在。 虫儿举首相迎道“贱?是樱少您,更想骂我贱吧?” “既然你看不惯我自甘堕落,早早离开便是了……” “你你你,我真付错真心……”樱祭夜气得直打哆嗦,紫发一甩朝门口走去,出了门又踯躅几步后,满脸堆黑又走了回来。 “贱,我可悲的比你贱,我赌不过你狠,我输了。”说着便坐了下来。 虫儿本以为他是走了,结果那人又端正地坐在面前,心中微改道“樱少几千年的风流倜傥,牡丹花下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如何对虫儿偏至死不渝?” “你什么意思?”樱祭夜愕然而视。 “樱少,你觉得自己这般痴情,虫儿有几分相信?” “什么意思?”他攥起双拳又问。 俩人目光齐平,刀光剑影。 “没什么意思……”虫儿意味深长地淡笑“只是觉得单是一个爱字,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叫一个浪子回首,磐石转移。” “你……你怀疑我什么?”樱祭夜绿眸凝翠,满身的气息有几分不畅快。 虫儿浅笑道“那日醒来,我故意去警告隐浓,叫她不要对独孤斩月乱嚼舌根。” “依照独孤斩月刚才的反应,隐浓依旧暗中暗示他,我曾于梅姑娘不和,甚有可能导致梅姑娘被人劫走。” “这说明我与独孤斩月的矛盾,对于隐浓来说至关重要,她背后的主事者估计死令她,要激发我们彼此的矛盾。” “你的意思是,独孤斩月刚才也是故意来演戏的?”樱祭夜恍然大悟道。 “是也好,不是也无所谓,劫走梅姑娘的家伙摆明是朝着我们来的,我们只有搅得天翻地覆,才更有机会及早揭开神秘人的面纱。” “所以我必须留下。”虫儿一点也不敢想象独孤斩月会如何对待自己。 她是放弃了,可她依然会伤痕累累啊。 “那我也不能走,尤其能布置上千瓷人攻击你的家伙,一定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 樱祭夜试探性地拉起虫儿的手,虫儿没有直言拒绝,樱祭夜紧握她的手决绝不肯放松,察觉她的手完全不冷,反而热腾腾得跟着火似的,他奇怪地注视虫儿的目光。 恰巧虫儿也在探究他,樱祭夜赶快道“话说你才数月不见,心思细腻远甚从前,而且……虫儿与我真的有间隙了吗?” 虫儿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答非所问道“如果樱少有我这几年的遭遇,恐怕早变作另一个人了吧?” 樱祭夜深知她话中带刺,突然邪魅道“其实虫儿对我的身份一直怀疑,所以才与我间隙丛生,虫儿勿急,如果这次能完美地解决梅姑娘的问题后,我樱祭夜发誓,一定实情相告,绝无隐瞒。” “现在不可说?”虫儿要拔回手。 樱祭夜将她热乎乎得小手搓得香汗涔涔,意外长叹道“若是好事,哪里愿瞒着你,只想着有朝一日携虫儿之手时,我才敢说。” 说曹操走,曹操真要走。 面心各异的六七人立刻分为两个小团伙,千里追爱团是独孤斩月、雀姝兒、药奴和隐浓;死缠烂打团是虫儿、千目和樱祭夜。 人如团名,各表其艳。 药奴被虫儿踹去做了奸细,替她暗中传递独孤斩月的动向,千里追爱团提前半日,自顾自朝着鹤峰城继续行进,死缠烂打团迢迢追击。 药奴说独孤斩月身体尚是疲软,可是跟虫儿找过麻烦后,当日回房便收到一枚匿名的火信,通知他到鹤峰城去解救梅姑娘,独孤斩月心急如焚立刻上路。 虫儿奇怪为何偏是火信通传,她清楚记得火信乃内力极高之人才能发射,所有人中只有隐浓是实打实的内鬼,与瓷人大战时虫儿见识过她的本事,跟死前一样毫无长进。 凭她?发颗鸟蛋都费劲。 可是,除了他们所有的人,还有谁有这个通天本事,知道独孤斩月身藏此处呢? 正文 第336章 鸟兽围攻 纵然是亲手捉了梅姑娘的家伙,也未必通晓如此细密的实情。 虫儿搓搓下巴认认真真观察樱祭夜,快接近鹤峰城就是快步入沙漠边沿,酷热的天气已经快把人灼干。 樱祭夜健躯驾马,身穿薄透的细麻,将两条肌肉绷实的长腿露晒在骄阳之下,蜜色的肌肤健康而喷火。 他回首笑看虫儿一眼道“早叫你脱你便脱,进了鹤峰城跟游览火焰山似的,你把自己裹得厚实会上火。”说着伸手来解虫儿颈部的盘扣。 “滚蛋!”虫儿驱马粗鲁的朝后一避,送他无数白眼。其实自她有了身孕之后,浑身火血较之从前沸腾数倍,比以往更加燥热难耐。 不过药奴特意替她密制了沁胎丸,服用之后转而发冷,正好调剂她身上的热涌。 “话说樱大骚,我们遇见瓷人的时候,为什么你可以恰逢其时来救我?” “若果说跟你有心灵感应,你肯定是不相信了……”樱祭夜恬脸邪笑,将马赶至与虫儿并驾齐驱。 “那时我眼睁睁看见你被一道水涌封入无极宫,我本祭出法器准备救你,结果那水涌看似如水态,却诡异非常,除了将无极宫封成一圆水幕,还逐渐形成数十个水幕贴围在外,一时间整个嘲歌城都被水幕封堵死……” “我和千目根本冲不进去,再加上雀无极的死卫无休止地攻击我们,直到大战三天三夜后,水幕自行爆破,而且独孤九御着他家的九尾,竟也翩翩赶来凑热闹……” “我本想把独孤斩月撂给他老子,转念一想独孤九千里迢迢赶来嘲歌城,定然与你或者独孤斩月有关……” “于是你把独孤斩月带到人族的地盘,想着若是独孤九敢伤害我,你就拿独孤斩月威胁他老子放人,是吗?”虫儿看樱祭夜满面辉彩,煞是可爱起来。 “你可算见到我对你一片真心……一片真心……一片心……” 樱祭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从自己的马上,跨坐在虫儿背后,两人共乘一骑,樱祭夜两条肌理匀实的胳膊缠绕过来,大手把眼前人搂得紧。 “樱大骚,我还没有原谅你,你这种人怎麽不长脸皮的?”虫儿恼羞成怒,拿肘尖捣向背后紧贴的躯体,樱祭夜全然不躲,生硬承受下来。 “嗯……最难消受美人恩,虫儿打得越狠,我越开心。”樱祭夜连受三击,满脸痛苦的享受,整个灼热的健躯巴不得粘黏在虫儿背上。 当初应该狠心叫他滚,脸皮tm的变厚了,给条地缝就敢钻。 虫儿无奈道“樱大骚,好好说话,千目会学坏的。” 樱祭夜浑身一凛,回首指向后来的千目道“主人成亲了,才准你娶老婆,听见没?” 千目撇撇嘴,驾着马悻悻躲远。 障碍扫清,樱祭夜靠近虫儿的耳肉,继续道“我们躲在那宅子里数月,奇怪朱雀凤族的人根本没有四海通缉所有人,除了白璃魄,其余的人雀无极根本没有送上通缉令……” 白璃魄…… “妈的,快说重点!” 虫儿的腹部明显波动一下,她厌烦这个千刀万剐的名字,反手一拳倒向樱祭夜的俊颜。 正中红心。 樱祭夜抱住鼻子嗷嗷惨呼道“火信,我收到火信说你有难,必须马上营救,否则性命攸关……” 虫儿呐喊,又是火信!! 最近反是遇她相遇的人,为何均是火信唆使,难道有人在冥冥之中,故意引她前来? 终至鹤峰城外郊,极近荒漠的地域果真热浪滔天,平素里鹤峰城的居民白日是不敢外出,只有黄昏时分才敢冒出头来。 虫儿从袖口摸出药奴赠送的浅粉色“线蜗”,这种指甲盖大小类似蜗牛的小兽,可用于千里追踪药奴特制追踪散的异香。 线蜗飘在空中蠕动着触角,八方定位后倏得朝着城郊接近沙漠边沿的地域略去,所行之处留下淡淡的粉痕。 樱祭夜怪道“没有进城?这大太阳底下去沙漠里,急等着做人肉干吗?” 虫儿三思接道“除非是有人引导他们去,否则依照独孤斩月的谨慎,不可能直接去沙漠。” 拥有战斗力的如今只剩自己和樱祭夜,虫儿担忧独孤斩月身体虚弱吃不消,很容易遭遇不测,缰绳一抽马背道“樱大骚,你可还软吗?” 虫儿难得再与樱祭夜开怀玩笑。 樱祭夜立刻挑动剑眉,唇角勾起邪笑,甚是自大道“美人相邀,勉力一试!” 马上身影紫发玉冠,煞是勾人的狂魅。 千目等不及地插嘴道“姐姐,姐姐,还有我呢!” “出发!” 马儿扬蹄嘶鸣,三人策马奔腾,沿着线蜗残留的痕迹急忙追去。 虫儿三人驱马驾至鹤峰城郊,千里沙幔绵延不止,黄沙深处已经雷鼓喧豗,暗压压得杀做一片。 偶有鸟兽自沙丘间腾空而起,振翅间扫荡起层层洒洒的沙雨,虫儿等人见况即知沙丘那头形容惨烈,赶紧翻身下马,扑在沙丘峰侧窥视。 怎麽会是朱雀凤族的骑兵? 眼及处,果真打得难舍难分,数十只鸟兽低空徘徊在几人头顶,羽翅搅得底下黄沙迷漫,轻土飞扬。 独孤斩月,隐浓和药奴几人各自为营,三者肩背相靠各施法术。 唯有独孤斩月赤手空拳,仅凭冷观鸟兽偷袭的一刹那,敏捷侧脚斜踢兽喙,给突袭者以教训。 白璃魄这混球! 虫儿不禁心内臭骂,她想起姓白的当初在无极宫,使唤得便是独孤斩月的贴身软剑。 莫非当初是他无耻盗走,否则现下独孤斩月也不至于双手空空如也,身疲力竭。 还有那个雀姝兒…… 虫儿直看得有气,那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此时正狼狈地躲在独孤斩月身后放声尖叫,鬓散钗斜,衣衫蒙尘,整个娇柔的身躯被高扬的尘土呛得泪流满面。 驾驭鸟兽的人知道雀姝兒是这阵仗的软肋,借着鸟兽丰厚的羽翅使劲翻尘覆土,还时不时得佯攻她。 美人又惊又怕,揪扯着独孤斩月摇摇欲坠的身体,来回躲避,泣涕连连。 药奴和隐浓亦是左抵右挡,难以招架。 “我啊靠!”虫儿攥紧沙土,咬牙切齿道“这娘们是雀无极专门派来拖后腿的吧!” 摸出穿心,早迫不及待要飞手出刃。 正文 第337章 坏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樱祭夜随将掌心抚在虫儿臀.部揉.搓几轮,惊得她手里的小刀噔得掉在沙子里。 “樱大骚,你作死……”虫儿回首将樱祭夜的咸猪手提开老远。 樱祭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曰“虫儿莫急,你可仔细看清下面那娇滴滴的美人,遇险时绝不逞强好胜,无依无靠的模样煞是楚楚可怜,身为女人的你可应该好好学习,这样的女人才更能唤得男人的垂怜,更讨得男人欢心。” 虫儿知道他说得是雀姝兒,一脸嫌恶道“男人和女人关注的点果然不同,在男人看来,女人的惊叫可以激发强烈的保护欲,可在我看来,更想踹她一脚。” 捡回坠落的穿心,她自己也不禁多望向狼狈的雀姝兒一眼,独孤斩月将她护得紧,分毫不准鸟兽伤她一丝。 如果换做自己,早冲在最前面开撕了。 虫儿低慨道“如果我不是我,虫儿也曾想时时刻刻被宽大的肩膀守护。可惜,我没有资格。” 只要手里握紧刀,她便不会是个柔弱的女子。 樱祭夜神色微漾出柔波,竟再将她扯住道“如今这情况,你还是远观的好,假设朱雀凤族的骑兵若是在人族的地界发现了你,雀无极可会再轻易放你?” 虫儿被樱祭夜稍作提示后,心里豁然开朗道“当初在无极宫,独孤九亲自带我离开,她大气不敢哼一句,想来应该是另有盘算。如今意外遇见她布置在外族的骑兵,确实大不寻常。而且这伙人的目标是不是真冲着独孤斩月,也有待调查。” 在搞不清楚放火信的神秘人是谁之前,她确实不能在朱雀凤族的骑兵面前轻易出现。 “可是独孤斩月他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虫儿捏一把黄沙,紧紧硌入手心。 沙丘下的战况乱作一团,双方交战的颇为激烈,简直水乳.交融,难以分割。 樱祭夜由衷叹口气,邪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觉得下面的人都不堪一击的时候,在这半盏茶的功夫,虫儿可曾见到朱雀凤族的骑兵占据上风?” 樱祭夜的提示叫她怪异,不觉再多看了几眼,若说独孤斩月几人腹背受敌,可是朱雀凤族的骑兵虫儿在无极宫亦是领教过的,各个均是作战素质极高的武士,绝非不堪一击的懦夫。 数十只鸟兽围攻四人,却久攻不下,确实疑点重重。 “别叫我谢你!”虫儿丝毫不提及自己之前的鲁莽,她整个人趴在沙壁间,烈日将沙子烤灼得分外滚烫,虫儿不由得弓起腰身让肚子远离热源,晒黑的额头层层叠叠都是热汗珠子。 樱祭夜立刻脱下麻衫,低罩在她的头顶,给她撑出一块舒爽的阴凉,太阳光火辣辣地辐射着他的躯干,但心爱的人儿已经躲开了烈日的曝晒。 樱祭夜笑道“虫儿有时虽然野蛮,也长了很多的本事,但总还是惹得我想更好保护你。” 他身上散漫的荷香,替阴影下的虫儿冥冥中带来更多的沁凉。 “樱祭夜……”虫儿没叫他樱大骚,她自己也有些懵懂,估计是燥热后突然多了分凉意,总叫人手足无措。 “女人就该让男人保护,只要在我心里,不管她是谁……” 樱祭夜嘘了一声,邪意蔓延四肢百骸道“耐心等,这么热的天气,莫说是人,就是鬼也该被晒化了。” 言及此,虫儿顺着他专注的眼神瞭望,沙丘底下对峙许久,每个人都焦热得受不住,或许真有什么奇异的现象发生也说不准。 “这么热,是时候该出手了……”樱祭夜不忘将更多的阴凉投递给身旁的人儿,自言自语里,绿眸水汪汪得摄人心魂。 虫儿细看几人还能再支持片刻,不知樱祭夜倒底想看见什么鬼,等也便等吧。 鸟羽如魔,飞沙如兽,魔兽.交杂,势倾天下。 独孤斩月和药奴在沙舞中斗得艰辛,虫儿看得更是揪心,掌心里的刀柄握了再握,直将虎口攥得通红,骨节嘎巴作响。 “虫儿,可再沉住气。”樱祭夜被炽烈的阳光灼得燥热浑然不觉,可虫儿微然显露的心急如焚,却叫他皱紧眉宇。 须臾,千目偷偷从身后钻来,低声私语道“主人,周围再无伏击者,恐怕就这一股骑兵在作乱。” “那我便没必要再等了。” 虫儿侧耳倾听后再等不及了,腾得站起身子浑身散沙,区区几只鸟兽何足挂齿,闭目双手招摆做姿,意欲祭出莲月轮杀骑兵个措手不及。 莲月轮本运至掌内,焰光四射,已见雏形。 本是顺其自然…… 突然。 自体内涌出些许若有似无的异常寒凉,逼迫得虫儿低低一声嘶痛,那莲月轮调运的火涌瞬间逆行回潮,与七经八络纷繁顺行的真气相互撞击,撞击瞬间力波及四肢,尤其是腹部简直撕开似的。 “呃……”虫儿捂住腹部倒头栽倒在沙堆上,痛苦得扭做一团。 “虫儿!!” “姐姐!!” 樱祭夜与千目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虫儿的脸蛋烧得嫣红,火气在她体内已然大乱。 “怎麽会这样,姐姐怎麽了?”千目不断晃动虫儿不断抖缩的手臂,圆圆的眼睛写满了惊恐。 樱祭夜搂着虫儿,反手一探她的脉搏,赫然吃惊道“你体内的真气如何逆行至此,莫不成是平素里胡乱运用体内的真气,而不知纳息调理?” “简直是胡闹,你这样作乱迟早走火入魔!”樱祭夜挥开千目,将双掌合拢辗转,自掌心凝出一股纯紫的气息。 “主人,你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怎麽可以调运体内的魂气呢,这是简直是不要命啊!”千目欲要制止他,樱祭夜扭身一摆将千目顶开,整个人转而冷滞如冰。 虫儿一把捏住他的手阻止樱祭夜继续做傻事,她吐出的气息亦是发热,加之沙漠中的高温,虫儿暗觉自己快被煮熟了。 她艰涩道“不要管我,先去救他们。” “胡扯!”樱祭夜听她疯话剑眉邪扬,气不打一处来道“偏叫独孤斩月吃些苦,你安生些,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先。” 虫儿感觉腹部火一般在烧,急需赶快降热,否则胎儿恐怕是难以保住。 她咬牙深思道“樱祭夜,我早放弃缠他,可是独孤斩月绝不能在我眼前受伤,否则我这一辈子难安。” 虫儿的眼睛哀狠地死盯着樱祭夜,眼神里的威胁如海底火山喷发,滚烫里翻卷着弥多的寒鸷。 她这哪里是自己难安,樱祭夜的心口早比她压抑上百倍。 “可是你怎麽办?”樱祭夜真想直接将她敲晕。 “我的身体只是血气大乱,还不至死,所以救人要紧,我自己先行气调节,试试能不能将乱涌压抑下去。” “去吧,去吧……耽搁久了,两败俱伤。” 虫儿重重捏紧樱祭夜的手。 “坏女人!”樱祭夜闭目切齿道。 “千目你护着……”接着扬手招来千目。 “不必,千目护你,你也需要!”虫儿将千目推一把,汗涔涔道“注意安全。” 樱祭夜朗目圆睁,顺口低喃道“你也不舍得我受伤吗?” 正文 第338章 身体不行了 “好!”樱祭夜立刻责令千目幻变翱翅,千目眨眼盘环做一条巨长的灵兽,遍体赤鳞耀武扬威。 “虫儿撑住,我去去便来!”樱祭夜飞身玉立翱翅之上,翱翅顿化作一片汹涌的红云,火潮一般窜入飞沙走石中。 一时间鸟兽惊惧,反抗俞烈。 总算暂时不用再操心下面的人。 虫儿心量定稳,从怀里颤巍巍掏出药奴制的沁胎丸,她虽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感情,可是既然决定保他一条小命,虫儿自然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能不能留下,且看你自己造化。” 虫儿仰头一口气将所有的丸药吞入腹内,撑起身体双腿盘坐,她自己调理体内的异常。 体内乱涌纷杂,胡搅蛮缠,直将她的所有穴道攻击个遍,简直烧化每一寸肌理。 一口沁心丸入腹,药丸自带寒气,虫儿运气推助,七分运送至腹部护住胎儿,三分则追着乱涌逐一消解。 不知过了许久,虫儿渐渐进入无声无觉的境界,眼前的战况早已化作无影的烟云,飘荡至心门之外。 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听不见,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得与自己做着斗争。 虫儿本是一心一意,突如其来的宁静叫她不由得神移,她仔仔细细回顾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重新审视她的感情,她自己的价值。 年幼的时候总是一心扑在独孤.斩月身上,觉得只要能得他频顾,足以抵挡世间万千星辉,如今看来有甚少女怀春,不知深浅的滋味。 跟樱祭夜在一起时,他的风言细雨又激发自己春情萌动,做了许多暧昧不明的错事。 包括雀漓潇,药奴…… 他们对自己甚是用情,自己也确实沉沦过,口口声声说爱着斩月一人,小心眼里也意志不坚,动了花心。 如此算来,其实她对独孤斩月也不能算真正意义上至死不渝的爱,更多的可能是求之不得的贪恋,人若得不到,总觉得想得要。 欲催生了贪,贪衍变做了爱。 她替自己创造了个完美无缺的梦,恰好独孤斩月出现在梦里,所以她把独孤斩月代替了梦。 人的遭遇多了,感情都会变化。 可是白璃魄呢? 慢慢调顺的乱涌倏得一颤。 不过露水之情,毫无爱意,她是这样定义的。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一阵细微的心跳声幽幽得穿进她的心房,虫儿警觉是什么声音的时候,五脏周围布好的凉气突然倒向而戈,全部升为滚滚炙热,再次夺命袭来。 这波火热更猛,更强,更剧烈! 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她算是在劫难逃了! 虫儿赫然惨叫,一口急血噗得溅喷四下,红猩猩得如同十里红棉,杀得眼痛。 一双大手毫无预兆得撑起她即将倒下的身体,自后被稳住了她。 “他们都好,你撑住!”樱祭夜的身影笼罩住她颤抖的身体,一股极寒之气由他的掌心汇入虫儿的后背,慢慢渗透虫儿几乎灼损的穴脉。 “真是个坏女人。" 背后的声音,满满都是醉人的疼惜。 樱祭夜是怜惜她的。 虫儿知道,可如今她吃过亏长了心性,不敢再随随便便波动自己的情感。 所以,她只回报他感激,却再无感动。 樱祭夜的魂气极其诡异,冷煞非常,透着滴水成冰的极寒,很快将虫儿体内泛滥的热流镇压透彻,再花些功夫替虫儿舒筋活血,竟缓解大半的痛苦。 虫儿长舒一口新鲜的空气,嗓子里的血甜味被干燥的气息,冲得微微发腥起来。 空气中隐隐散漫着新尸的血味,虫儿环视一瞥,数十只鸟兽已经全部战死,连同御兽的骑兵,渐渐被风扬的黄沙虚掩。 她莫名想呕,思过神,便真得干呕起来 。樱祭夜单手继续运送魂气,另一只手拍抚她的脊背。 “虫儿,你可不要吓人啊!”樱祭夜说着要将她抱走。 “不要碰她,我来瞧瞧。”药奴从沙丘低端攀登上来,方才的恶战将他整个人洗礼得灰头土脸,只有金灿灿的面具在烈日之下,格外灼目。 樱祭夜没有拦他,药奴刚蹲下检查虫儿的脉象。 沙丘底下雀姝兒焦急万分喊道“药公子,劳您过来一下,四哥哥的身体状况不佳,你看他胳膊都流血啦!” 公主尊仪无存大喊大叫,看来独孤斩月果真受了重伤。 虫儿想看不能,干呕得更加厉害。 “独孤斩月终归是男人,我这里专心顾着虫儿,没空理他!”药奴眉宇深锁,摸着虫儿的手腕甚是留心。 虫儿反手握住药奴的手指,咧唇僵笑道“先救他,可是多出个战斗力,我个女人家救了,也再出不了多少力。” “是不是这样,樱大骚……”虫儿回首但看樱祭夜,原本想间接拒绝他继续灌输魂气,转眸一刻笑意顷时干裂在唇角。 樱祭夜脸色苍然双目紧闭,枯白里透着泛泛的紫纹,在他的面颊四肢若隐若现。 “樱祭夜,你住手!”虫儿赫然明白他这是拿命在拯救自己,回手捣开他紧贴的双手,那双手僵直得摆放在自己的后脊,纹丝不动。 “虫儿叫你住手。”药奴一指点在樱祭夜的头侧,或轻或重,樱祭夜昏然倒地,不省人事。 药奴猛看自己的手指,怪道“刚才还清醒着,才说话的功夫便被咱戳死了?” 语毕伸手一探樱祭夜的鼻息,似揶揄道“原来也不中用,害我以为遇见强手。” 虫儿才恢复半成体力,好言相劝道“他这是劳累过度,药狐狸,你且去看看独孤斩月的伤势,我先照看樱大骚,若是处理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先进城吧。” 药奴自然不乐意虫儿辛苦,虫儿多显出几分心劳神损的模样,药奴给她留下颗益补气力的丹丸,晃晃悠悠飘去照顾独孤斩月。 虫儿看他娇娆的背影流下沙丘,才收回复杂的眼神,赶去照顾昏迷的樱祭夜。 樱祭夜的额头并无发热的迹象,显然不是中暑,虫儿自己也死过一场,如今不是娇气的时候,她软绵绵地匍匐在樱祭夜体侧,将手指捏在他的下颌,使劲迫使他张开嘴巴。 正文 第339章 手指好吃 樱祭夜昏沉后,脸上的浮纹转眼消退,只剩他昏迷的睡颜,在沙子的金莹中,仿佛镇定自若的雕塑,只有栩栩如生的死白。 好不容易撬开他的嘴唇,虫儿先滴落几滴清水入口,叫他先补充些水分。 樱祭夜略显干渴的唇瓣受到水的滋.润,微微透着还转的迹象。 虫儿大喜,准备给他再吃颗药时,樱祭夜的嘴唇悄然阖紧,虫儿废力捏了捏他的下巴,毫无反应。 她只好将拇指和食指一并塞入他的嘴里,触摸着整齐洁白的牙缝,使劲一扣。 樱祭夜的嘴唇再张开些许。 看来他真是累的不清,在嘲歌城一通胡闹后,还要照顾其他人躲避雀无极的追杀,如今又摊上自己这颗天然灾星…… “樱祭夜啊樱祭夜,上辈子到底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虫儿将药奴留下的药塞入他微张的唇缝。 刚及唇边,樱祭夜一把捏死虫儿的手腕,睁开幽绿的眸子缓道“如果上辈子没把你弄丢,我绝不会叫你受这辈子同样的罪。” 樱祭夜的眼神灌满了墨绿色的稠蜜,拉伸做无数道绿莹莹的细丝,将虫儿的四肢百骸全部锁紧。 “上辈子?这辈子都过得如此不如意,樱祭夜你扯远了……” 虫儿对他突如其来睁开眼的举止毫无惊错,继续送她手尖的药丸。 “可不是什么药都是灵丹妙药,情敌的药尤其的阴毒。” 樱祭夜慢慢摩挲过虫儿的手,自手腕滑至指尖,最后到药丸。 他捏住药丸,一把扔得老远。 “你倒底是真晕还是假晕?”虫儿刚刚调节好的气血明显再次波动,神情有些不畅快。 “你对我的心意倒底是真懂,还是装不懂?”樱祭夜平躺在黄沙间,显得紫发缕缕,如梦似幻。 “我这般舍命救你,虫儿为何不感激涕零,专用嘴巴送药进我的嘴,虽然你的葱白细指也很好吃。” 樱祭夜粉舌勾舔自己的唇线,咂咂有味。 手指好吃?沙子更好吃吧! “我刚才险些走火入魔,现在没心情理算你。” 虫儿虚软地坐直腰身,樱祭夜伸手一勾,将她轻勾回自己的胸膛,虫儿无力回天,哎呦痛叫跌入他的臂弯。 一指粗糙的手指准确抹尽她唇角的余血。 “谢谢你,刚才继续留下来照顾我。”樱祭夜沙哑的声音自头顶嗡嗡,震得虫儿每根青丝亦随之轻扬。 “樱祭夜,你居然这么幼稚。” “都是你逼我的,坏女人。” 樱祭夜敛紧手力,直将虫儿的娇躯贴靠在自己胸口,才放心道“有朝一日,我会像这般天天拥抱着你,就和从前一样,朝朝暮暮。” “老娘什么时候和你抱着,还朝朝暮暮?” 虫儿听他言辞愈来愈不像话,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樱祭夜嘘声道“别动,赶紧搂住我的腰,真正的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虫儿奇怪,什么意思? 樱祭夜旋即解释道“独孤斩月来到此处,遇见的伏击却不是咱们设想的那些瓷人,朱雀凤族的骑兵若是早发现咱们,又何须在沙漠里动手?” 虫儿诧道“确有道理,如果这些骑兵想活捉独孤斩月,便不该拖这般长久的时间,除非……他们在等援兵。” 虫儿软起身姿,要告诫所有的人来躲避援兵的追击,樱祭夜摁住她的胳膊,赶忙制止道“虫儿觉得这些鸟兽,当真是朱雀凤族的骑兵?那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虫儿奇怪道“这是鸟兽身上的装备与嘲歌城所见如出一辙啊?” 樱祭夜勾唇巧笑道“我也在嘲歌城待了许久,我也刚才亲自与他们交手,怎麽会分辨不出差别。” “这伙人的能力实在是差些,而且最可笑的是,独步天下的独孤斩月竟斗不过这些人……” 虫儿蹙眉打断道“独孤斩月受了伤,而且贴身软剑也不在身边,你若是想衬托自己能力强大,请不要和他做比较。” “你……” 樱祭夜欲言又止,慨然摇摇头。 翱翅长尾在沙间荡扫起一层层的沙幔,三番两次便将敌人的尸首掩埋仔细。 卷尾腾空,自半空旋落后,又变作了千目的娇俏模样。他知道樱祭夜为救虫儿轻易动用了魂气,既生气又安慰,扶住樱祭夜的胳膊,和虫儿一同自沙丘顶端滑至底下。 恰独孤斩月的手臂也被药奴处理好,用衣角上撕下的长条挂在胸前,虫儿只敢窥视手臂上渗出的斑驳血迹,那人的五官面貌,自己是再一点也不敢多看。 不过,这布料可是从雀姝兒的裙尾上扯下的,虫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人要步自己的后尘,很是慨叹。 药奴见虫儿过来,伸手去扶她,方便替她诊脉。 雀姝兒朝樱祭夜盈盈一拜道“多谢樱公子出手相救,我替四哥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雀姝兒蒙着面纱,笑意透出诚挚的香甜,可心而醉。 樱祭夜软弱无力道“公主不用礼谢,樱某人其实是是爱美心切,最见不得美人遭殃。” 药奴闻言,低附一句“这种极品色鬼,也能叫你给捡来。” 虫儿耳语道“他一直就很贪图美色,尤其对你垂涎欲滴,药狐狸可要当心。” 药奴手指微夹,揪住虫儿腕间的一层薄皮使劲道“你这腹中胎儿八成是他的,跟他的厚脸皮一般结实。” 虫儿扯回手臂,冷冷道“干你屁事。” 孩子无禺,虫儿旋即放下三分担心。 独孤斩月无视俩人交头接耳,朝雀姝兒礼道“公主受累了。” 药奴蹲得远,酸溜溜地插嘴道“人家金枝玉叶,跑到沙漠里东躲西藏,的确是累得很。” “不累不苦……”雀姝兒急摇螓首,轻薄的面纱摇曳做缭目的香云,一双美瞳含满秋水,道“自我救了四哥哥起,无极宫是再回不去的,我不求别的,只愿一心帮助四哥哥寻回梅姐姐,祝他们有"qing ren"终成眷属。” “顺便捡个小老婆当当。”药奴无视虫儿的白眼,自顾自得张嘴边说道。 正文 第340章 迷路 “药公子这一路来,总爱拿姝兒玩笑,想姝兒纵然是落魄,可也是受过极好教育的公主,如何甘心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 “莫说四哥哥心里没我,纵便是他可容姝兒一分,姝兒也绝不肯为这一分的怜悯去委屈自己。” 雀姝兒的表情煞是死灰,两颗泪珠先后滚出眼眶来。 虫儿心动,虽然她对雀姝兒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可是她这不卑不亢的几句话,真是说进自己的心坎里去。 强迫来的东西能有几分,只会叫自己下.贱几分。 虫儿抬首凝望独孤斩月,他总是在人群里最闪耀的一颗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樱祭夜似乎也被触动心弦,放眼去看虫儿的时候,赫然冷问道“咱们在这里东拉西扯,话说跟着你们的那个丫鬟,叫隐浓的去哪里了?” 是啊,隐浓呢? 所有人惊得四下环顾,广袤的沙漠棵绿无存,完全没有见到隐浓的分毫的踪迹。 “坏了……”独孤斩月冷厉道“刚才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就见她朝沙丘后走,还以为她是去做什么。” “还有更坏的,”药奴自从听见隐浓不见了之后,三步掠到沙坡上一看,远远叫道“咱们的马都不见了!!” 所有人都有些慌神。 樱祭夜邪笑道“难怪会有人将你们引入沙漠,难怪会有鸟兽来分散咱们的注意力,如今看来,八成是隐浓要将咱们留在沙漠里,借用沙漠的荒芜力量,除去咱们每一个人。” “她不光带走了马,还弄得所有人精疲力尽,如此以来,我们更是要死在这荒漠之中了。” 雀姝兒急切地扑在独孤斩月的怀里,哭哭啼啼道“四哥哥,这可如何是好啊?你的身子还未痊愈,受不得罪啊!” 独孤斩月尴尬,低声安抚她几句,雀姝兒专为嘤嘤低泣。 虫儿见状冷道“我说你个公主有点出息好不好,马上咱们便要断水断粮了,你省点眼泪吧!不然死的更快!” 独孤斩月迎眸,面无表情地冷观她一眼,无尽苛责的视线如同锋利的钢丝,刺进虫儿的心尖。 虫儿心惊一寒。 难道她说得不对吗?凶什么凶! 千目间所有人的气氛不甚融洽,举手插嘴道“哥哥姐姐们也无须担心,我虽比不上孙悟空的筋斗云,但是咱们没有进入沙漠腹底就不算危险,我可以化作翱翅载大家一程。” 听千目自告奋勇,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说到做到,千目立刻再化身翱翅,待所有人都登上灵兽的背脊时,千目咧唇叮嘱道“各位可是要坐稳妥些。” 言毕,眨眼翱翔于云底,如龙腾云驾雾,一眼万里。 所有人刚经历一场耗战,均是疲惫不堪,独孤斩月被雀姝兒扶到另一边,离他们距离甚远。 药奴想留在这边,樱祭夜精神和身体俱疲,他借口自己软得不行,非要虫儿在一旁看着自己。 虫儿耻笑,这家伙不但风流,还是个赖皮,真是亏欠他的。 不过她自己也累个半死,以手支撑着下巴守在樱祭夜身旁,不一会儿也沉睡入梦乡。 她睡得不实在,神思总想往独孤斩月那边窥探一二。 休息片刻,突然千目吼道,声若炸雷。 “主人快来,鹤峰城居然找不见了!” 众人以为他大惊小怪,纷纷站起身来鸟瞰下方,结果出人意料,城址近在不远的鹤峰城果真消匿得无影无踪。 眼皮底下,黄沙绵延万里,除了沙漠,完全看不见一草一木,更别提任何建筑。 眼底除了浩瀚无垠的沙漠,鹤峰城真得完全不见任何踪影。 药奴柔媚道“这片沙漠乃是人族与九尾龙族共有,人迹罕至,飞鸟孤绝,据说一天之中温度最高时,竟可将人骨活活烧碎,宛如无间地狱中的冥火焚身,任何人闻之皆为色变,故称炇(pu)骨荒漠。” “炇骨荒漠虽是恐怖,但是覆盖面积算不得无边无际,按照灵兽翱翅腾云驾雾的翔程,飞不多时刻便可脱离荒地,所以大家且都散了吧。” 药奴说得振振有词,所有人便又重返原地休息,独留他一人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俯瞰苍茫大漠。 热风吹散了衫间的灰土,看起来竟承转了太阳的万丈金光,刺得人眼角酸花。 虫儿唤道“药狐狸,你连防晒的药膏也没有擦抹,今日居然不怕晒黑了吗?” “喂!过来挡挡酷暑吧!” “……” 虫儿再挑衅他几句,药奴负手单立,对任何呼唤全然不应,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猎猎刮过的炙风仿佛在下一秒,便会将他连根拔起,卷入无底深渊。 谁知这一站,竟有些时辰,本以为炇骨荒漠转眼即逝,结果大为骇人。 他们居然迷路了。 千目朝着金乌渐沉的西方追逐许久,结果离赤圆的艳阳越来越远,仿佛走向相反的方向。 再换了方向,效果依然。 折腾到玉蟾初升,更是惊悚,天空中刹那分作四方情形,双日双月同时悬挂于天际,占齐东南西北四方。 自此炇骨荒漠的头际四光同辉,在荒漠中分变四色光阴,阴阳交隔。 骄阳主热,火伞高张,皎月主寒,天凝地闭,日月相间,炎寒互替,宛如人间酷刑一般,折磨得所有人四处躲窜,极为狼狈。 烈日之下,自然灼得呆不长久,幽月森寒更不可滞留,六人追逐着日月相接的地域稍事歇息,斗转星移后立刻调换位置。 六人追逐着唯一的生存地,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沿。 没有人可以跟沙漠斗争,纵使这里的人身怀绝技,笑傲江湖,亦然斗不过沙漠的无情。 千目早是支撑不住的,化作孩子模样躲在樱祭夜背后,借着他高大的背影避开烈阳残余的毒晒。 独孤斩月和药奴轮换背着雀姝兒,她已经口渴得昏死,面条似得被人负担。 虫儿早也支撑不住,头顶的曦阳几乎将她体内贮存的少量水份,全部蒸发干净,舔舔脱皮的干唇,发现舌头也快变干燥了。 脚下的沙子毫无劲力,软绵绵得一脚便没过膝盖,寸步难行。 正文 第341章 软脚虾 嗵得一声闷哼,虫儿看去竟是独孤斩月从沙坡上跌倒,他背上的雀姝兒死人一般摔了出去,在沙子里翻滚着。 “公主!”独孤斩月匍匐到她身边,以掌拍击她的面颊,雀姝兒面巾下的容颜沾满细纱,仿佛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尸体。 “水……”她喉头粗哑地呻.吟一个字,往昔甜美的声音仿佛干裂做久旱的大地,丝丝喷着艰涩味。 水…… 独孤斩月他们已经没有一滴水了。 虫儿抚摸过腰际的水囊,里面大约还有一口水的份量,摇晃起来叮叮咚咚的脆声,比什么天籁之音都悦耳。 舔舔干白开裂的唇角,虫儿准备把水袋递送去。 樱祭夜一把摁紧她的手,道“这是我留给你喝的,不准给她喝。” 虫儿木纳地回看他,整个沙漠中只有他的眼睛是唯一的新绿。 可这抹嫩绿也被折磨得失去了光彩。 “不给她喝,她便是渴死了。”虫儿依旧打算去送水。 樱祭夜将水壶捏得更紧道“纵使你给她喝再多水,让她清醒让她活,她依然是独孤斩月的负累,独孤斩月就是死,依然得把她给背出沙漠,这是他欠她的。” “好好好……”虫儿拨开樱祭夜的大手,粗换干气道“我也不惹你动怒劳神了,接下来的路还长远呢。” 樱祭夜被虫儿拨开手,紧接着又抚在水壶上一把夺走,虫儿嘶哑低叫时,樱祭夜已经仰头将最后一口水含入口内。 低头搂住虫儿的细腰,吻住她的干唇,潺潺的水星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撒入虫儿干裂的咽喉,滋润了她的生命。 “你……这水……我……”虫儿吃了水的滋味,说话的声音也渐大了起来。 “这水宁可叫你喝下,免得你傻乎乎得做善事,还费力不讨好。” 樱祭夜回身将水袋里残余的几滴水,点在千目的小嘴上,千目扑闪扑闪大眼睛,使劲咂咂嘴皮。 “我这主人自然不能亏待你。”说完樱祭夜一把将千目抗在肩头,再挽紧虫儿的腰。 才三日,虫儿就瘦了一圈,叫他如何不心疼。 “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药奴直接坐在沙地里,“只要我们不爬在这里,是根本出不去的。” 独孤斩月怪看樱祭夜和虫儿一眼,微锁着眉宇将手指咬破,挤出些许血液滴入雀姝兒的嘴里。 雀姝兒挣扎一声闷哼,似醒非醒地摆了摆头,示意独孤斩月不必伤害自己来救她。 他亏欠她的。 虫儿心里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她还是在意了。 这一刻她最恨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此话怎讲?”独孤斩月滴够了血水,将手指含入口中,冷冷地问向药奴。 药奴解释道“敢问这世间无边无际,永无休止的东西是什么?有人给咱们设计了这个摸不到边际的陷阱,走下去只会徒然送命。” 樱祭夜干脆也坐下,将千目放在双腿勾架的窝里休息,一手始终揽着虫儿,叫她依靠在自己肩头,用阴影替她遮凉。 “我也觉得咱们不该再走,再走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独孤斩月神思一句道“药奴,你可曾来过炇骨荒漠?” 药奴以手当扇道“曾经。” 独孤斩月再道“那你可曾见过这双日双月的奇观?” 药奴答曰“未曾。” 独孤斩月冷道“既然未见过此景,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不肯提及,你在等什么?” 药奴抿唇笑道“我是在等,把咱们困住的人倒底是想要谁的命,是你,还是我……” “或者是我的!” 虫儿觉得他二人气氛十分不融洽,生怕动起手来,她不顾樱祭夜的遏制眼神,自顾自地走向独孤斩月。 “你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价值,只有我,才最有可能吸引他人的觊觎……” 这一路走来,事实如此。 “所以你最不该擅自跟着我们,尤其在弄丢梅姑娘之后。”独孤斩月冷冷快扫虫儿一眼,带着极端的疏离与鄙视。 虫儿早料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笑意可掬的神仙人物,他对她的厌恶已经刻骨铭心。 自她几年前,知道自己仅是被他利用的工具后,他就露出厌恶她的本来面目了。 头顶的艳阳依旧火辣无比,虫儿心头一阵阵恶寒。 她总算清醒,不是独孤斩月太冷,而是自己骨子里太热。 虫儿撑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道“所以你们往死里攻击我,总会有迫不及待出来,独孤庄主,虫儿说的对吗?” 如果没猜错,他本就是这个意思。 “谁敢动她!!”樱祭夜有话先说,满面的邪意叫所有人闻之色变。 “偏我要杀她,你滚开!”独孤斩月一手迅速抽去束在胳膊间的吊带,抡手高甩,扬作一道白中带红的布练,眨眼抽向靠过来的虫儿。 他真要对她下死手。 虫儿惊骇万分,感觉被独孤斩月的腾腾杀气所压垮,整个人瘫软在黄沙中寸步难移。 “独孤斩月你真是小人,居然对女人下毒手!”樱祭夜眨眼横踢出一脚,犹如神龙摆尾,一脚将飞至虫儿肩侧的白练使劲踢开。 独孤斩月再无言语,手里的白练本如火如荼缠向虫儿的脖颈,被樱祭夜横刀阻拦后,立刻丧失了半分冲力,赶忙敛手收回,调整姿势。 白练在他手中或娇绕,或硬.挺,或急促,或缓慢,独孤斩月仿佛化作最灵敏的舞者,将一条简简单单的布条,扭甩成朵朵傲霜绽放的血梅,瞬间抽向樱祭夜的胸口。 樱祭夜临沙一蹬高翔如鹤,邪恶地自背后喷滚出一道魅然紫气,他背手一抽竟敛气为形,拔出一柄莹紫的气刀。 此刀静止时通透无暇,劈斩时呈紫水晶般流转烟霭,霞气如画。 “你占了虫儿的心,却不知珍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今日我便用这柄‘盘祖’宝刀,将你砍作肉泥!” 说话间,樱祭夜已经疯狂地挥舞起盘祖,朝独孤斩月发动数轮猛烈的攻击。 很快,俩人便打得难舍难分,莽莽沙尘被刀气与飞练搅得迷蒙一片,只见黄色的沙雨里时而紫刀迎日,时而白练如瀑。 药奴怪看樱祭夜半晌,自言自语道“本以为他是只软脚虾,结果是在隐瞒自己的实力,这个男人不简单……虫儿,你想我去帮谁呢?” 虫儿呆若木鸡地打量着独孤斩月,他要杀她……他居然要杀她! 正文 第342章 三个男人打成团 若不是樱祭夜替自己挡住致命一击,她的脖子此刻早被折断。 “独孤斩月没有武器,势单力薄,姓樱的手提宝刀,战斗力强。” 药奴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不过姓樱的无时无刻不色迷迷地望着你,而且总对你意图不轨……” “算了,我还是去帮我的老主顾吧!”药奴没等虫儿答话,飞身卷入战局。 分明饥热交迫的几人,之前还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说起打架来简直堪比打血的公鸡,各个争得脸红脖子粗。 莫非他们都在装软? “都tm饿晕了是不是?快住手!”虫儿气结提出穿心,她可没有暗存实力,她可是真的疲软不堪。 “说好攻击我的,怎麽你们打个没完没了,都不想活了吗?”。 软抛三刀,分别撒向三个难分彼此的家伙。 穿心走势迅捷,眨眼最先掷向药奴的手腕,药奴合指一弹银光闪闪,将穿心改道至樱祭夜才落下的刀尖。 “吭……” 脆音醒耳,余韵缭绕,盘祖的气势本如汹涌澎湃的烟雾,被撞击时顿凝作坚固的水晶,铿锵有力。 “虫儿帮他?还是帮我?” 樱祭夜专心攻击独孤斩月与药奴,二人武艺超群,联合在一起竟如虎添翼,樱祭夜不觉联想,数日前他们被鸟兽狼狈围攻,是故意还是有意。 虫儿何时进了他们一伙儿? 樱祭夜邪气至胜,抡起盘祖迎风劈山,将身体内潜存的力量运入刀体。 盘祖煞气绝伦,旋画出无数道魔紫的刀痕,齐刷刷朝独孤斩月的头际砍下。 他要狠狠收拾独孤斩月,很久以前他便想教训他一番。 独孤斩月黑洞洞的冷眸内死光微漾,他明显察觉樱祭夜的招式中,杂带着爆发的力量,和无休止的怨念,这怨念叫他格外兴奋,一双眸子吸得满盈盈,黑郁得快淌出浓稠的墨汁来。 “我谁也不帮!”虫儿白药奴一眼,“只是希望大家坐下来讨论一下对策,而不是自相残杀!” 樱祭夜怒火中烧,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越凝鸷阴邪,脸上莫名浮现一层淡淡的紫纹,完美无缺的脸庞仿佛被紫纹所割裂,诡异中透漏出难以言喻的狷狂。 “独孤斩月,今日且叫你再无命绝情!”樱祭夜高扬盘祖,重重落下。 强大的刀气四溢,先将独孤斩月手中的白练扯作丝条,纷纷翻飞在黄沙之中,残如陨落的蝶羽。 “樱祭夜!”虫儿转身掷出穿心来阻止樱祭夜的暴行,穿心被盘祖的刀气隔绝看来,刚触及便被弹飞。 穿心回巢,水滴长连猛得扯紧,将虫儿一同摔在一边。 被刀气震开的还有药奴,他被盘祖刚猛无比的力量震荡极远,坠地呕出一口鲜血。 不要啊……虫儿眼睁睁看着独孤斩月即将命丧刀口,她的心被狠狠得提至身外,几乎被烈日炙烤作灰烬,痛不欲生。 她……为什么还舍不得他死? 独孤斩月手里没了任何抵挡的工具,面对樱祭夜的强大临危不惧,他冷冷相向,即在盘祖靠近的一刹那。 他的眼中划出一丝纯然的黑气,迎头痛击在盘祖的刀尖,转眼被盘祖的煞气所吞噬,旁人绝对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但是樱祭夜看得真切。 “你居然是……”樱祭夜骇然错开盘祖,刀气依旧割破独孤斩月的耳朵,溅出一股腥艳的血红。 独孤斩月微微侧头,眉宇一皱,表情是极端的不屑,可是这不屑中也参杂了许多心有余悸。 盘祖没有击中目标,直捣入沙地里,所有的刀气顷刻注入地下,须臾喷出数道沙浪,高溅云霄。 待尘埃落地,所有人从沙子里钻出时,仅看见樱祭夜扶刀蹲立,锁眉深思,而独孤斩月淡然拍去头发和长衫上的土屑,默默将发冠整理好,耳侧的伤口亦不做处理。 “哈哈哈哈,真是打得极好,这种高手间的厮杀才最是引人耳目。”一阵病恹恹的怪笑自头顶散开。 抬头一望,赤瑾斜坐在火鸢的红羽上,双目紧闭,但是表情却是十足的满意。 火鸢的流苏长尾不断摇曳,替他扇去身周残余的沙尘,一双鸟眸犀利敏锐,刻刀一般洞察沙坡上的一举一动。 “困了各位许久,赤瑾无非想看看人在极端折磨下的困兽之举,只可惜这位紫发的帅哥最后手下留情了。” 赤瑾一脸可惜道“亲手杀死九尾龙族的四皇子,这种畅快淋漓的事情你居然会愚蠢到放弃,真叫人扫兴。” 不知是日色嫣红了赤瑾,亦或是他本身沾染了散不尽的血光,红服妖装下的赤瑾看起来格外瘆人。 早知道是有人在中作梗,没料想居然是他! “你比独孤斩月更欠揍,纳命来!” 樱祭夜因故错开了一刀,心情正是复杂,望见主事的家伙露出原型,气不打一处来,再汇体内仅存的内力,急抽盘祖照准赤瑾的方向,横刀劈去。 盘祖刀气如虹,来势汹汹,甚有喷薄三百尺,惊彻蛟龙蟠的架势,可惜此刀招猛劲有余,而威力削半,追及火鸢苏尾时更减一成魄力。 温温闷闷地撞击声取代了樱祭夜渴望的撕裂声,他极尽所能的刀锋,居然被赤瑾面前的某样无形的东西墙悉数化解。 所有人错愕高望。 盘祖刀光震荡双日双月影像之前,恰如投石之水,浩波粼粼,双日双月竟随着波动高低起伏,波纹绵延至整个四方天幕,宛如湖面上的波心云影。 日月之辉随即摇曳生姿,连同寒暑之别亦波动不安起来。 假的? 虫儿心底义愤填膺,凭着几日来肌肤上的真实感觉,不是晒到爆皮便是冷到缩骨,怎麽可能被盘祖刀气轻易搅乱了原型? 赤瑾阴恻恻笑道“我给你们布的阵叫无相囹圄妖阵,此阵最大的优点便是可以以假乱真,不易觉察,待人深陷其中后,逐渐瓦解人的意志,心乱智昏。” “如今你们已经耗尽了气力,又在斗阵中损伤了元气,饥困交迫,困乏无觉,咱这无相囹圄妖阵使得真是极好,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抚手准确摸摸身下的火鸢,以示洋洋得意。 病笑间,赤瑾孱细的身装被无相囹圄妖阵荡漾至天空的每个角落,连作一片红彧,将迷惑众人多日的双日双月奇景,遮掩得虚虚实实,不再真切。 正文 第343章 我要和你走 “你找死!”虫儿最见不得赤瑾一副又病又贱的模样,尤其现在漫天飘洒的都是他的身影,简直是无形中点燃自己心头盛火。 “无相,无相,姑奶奶偏烧得你没脸做人!”虫儿飞手转起一团热气,对准盘祖渐消的刀痕,欲丢出莲月轮。 呃……手掌内分明火热万分,可是自己全然调不动一分出体。 她……她……她的肚子该死地又撕痛起来。 这腹中的胎儿是白璃魄派来拖后腿的孽债吗? 虫儿赶快压抑会全部的灵火,只差一步,她又险些走火入魔了。 落地单膝跪地,硬装做坚强不屈的继续喊道“赤瑾,你有种下来,姑奶奶保证不打死你!” 赤瑾漫不经心挑起一绺发尾,在枯细的五指间缠来又缠去,冷哼道“咱不下去,慢慢等你们饿死,渴死,热死……不是更有趣。” 虫儿装得太像,没有人怀疑她此刻正腹痛难忍。 樱祭夜只觉得千目暂时不宜再出战,他单手扛起盘祖,朝药奴与独孤斩月问道“樱某在世千万年,还没被妖孽骑在头上放肆过,今日放下私人恩怨不提,各位敢不敢与樱某携手,将那个妖孽碎尸万段!” “算上我一个!”独孤斩月轻摸过耳朵上的伤口,盘祖造成的创口已经结作血痂,他的态度虽是风轻云淡,唇中吐露的意志却又非常的坚定。 同他的黑眸一般,沉如地狱的幽暗。 药奴蹒跚过去扶起虫儿,整个人摇摇欲坠。 虫儿认认真真观察面前这些,与自己曾揪扯不清的男子们,此刻无一不是极度的疲惫不堪,纵然铮铮铁骨傲气难驯,但这英豪是逞不得久的。 不由哈哈放肆大笑起来,直笑得赤瑾头皮发麻。 “疯女人,你笑什么?”赤瑾道。 虫儿呸去唇角沾染的沙子,鼻尖呼吸的气息亦开始灼热似火,“我笑瑾妃好大的狗胆,背着雀无极想独吞咱这颗连珠转世。” 赤瑾微冷,语调陡而尖锐道“疯女人,你说什么疯话?” 虫儿鄙道“瑾妃在雀无极床榻上睡那么久,会不知道我是谁?瑾妃暗地和隐浓狼狈为奸,会不知道我是谁?” “那日我和药奴在盐山窃听,你和隐浓透漏要暗杀梅姑娘的事情,难道不是有意让我跟着梅姑娘来鹤峰城?” 药奴蹙眉探看虫儿一眼,虫儿按手示意他无需讶异,赤瑾使得一手好妖阵,怎麽会察觉不到有人跟踪隐浓多次,所以他才会姗姗来迟,与隐浓共演一出假戏,溜着自己和药奴玩弄。 虫儿见赤瑾没有反驳,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半,得到鼓励再继续补充道“你派出大批瓷人攻击我们,表面看起来是要杀死我们,实际上这些瓷人根本不堪一击,你的真正目的无非是借乱劫走梅姑娘,再制造出是我故意让梅姑娘被捉走的证据,只要隐浓挑拨几句,独孤斩月与我之间立生罅隙。” 虫儿幽幽地望向独孤斩月,言辞坚定道“你虽是不爱我,但是不该疑我。” 独孤斩月闻言一凛,“虫儿姑娘都是决定与在下抽刀断情的,何必执着与在下的信任。信,或不信,疑或不疑,已经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那夜,他都听见了? 虫儿真想赞扬他的好演技,咬牙转移视线,横对赤瑾道“瑾妃这一手离间计用的好,独孤斩月下手杀我的时候,你都笑得花枝乱颤了吧?” 赤瑾病道“分析鞭辟入里,难怪我的主子心里始终割舍你不下,不过我再补充四点给你……” “第一,雀无极在嘲歌城失利后,我的人确实跟着独孤斩月,可目的却是要等白璃魄现身。” “第二,瓷人大军是把你修理得很惨,但是可不是我下的狠手。” “第三,我对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什么珠其实毫无兴趣,就象我分明看见朱雀凤族最廉价的公主之后,也丝毫不担心她会向雀无极告状一样。” 昏死在一旁的雀姝兒,冥冥中微眨了眨纤长的睫毛。 “废话少说,第四是什么鬼?”虫儿插腰而立,暗中扶持住自己的后腰,缓解腹痛过后的胀涩感。 “第四就是,你若再叫我瑾妃这个恶心的称呼,我就立刻杀死你!” 赤瑾闭着眼睛,语言却是极端的森骨,他对做女人裙底之臣这件事,甚是厌烦。 虫儿恐其他几人再被赤瑾激怒,更胜笑道“瑾妃才不会杀我,就算我再叫你一百遍瑾妃,就算你真得无视雀无极的存在,但是你总不敢越过姓傲的那位吧?” 她早知道赤瑾其实和傲狠穿一条裤子,既然赤瑾扬言不稀罕自己的价值,但是傲狠稀罕。 赤瑾耻道“我似乎太小看了你,可你如何知道那个人与我的关系非同一般?” 虫儿道“停溪林……” 赤瑾恍然彻悟道“难怪我总觉得你眼熟……” “姓傲的虽然可恶,但是咱也不甚怯他……”赤瑾的解释让虫儿深感意外,因为除了傲狠,她再想不到赤瑾的背后,还会隐藏什么势力。 赤瑾不失时机补充道“咱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目的确实在你,如果没有叫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先趴下,我又如何可以显身,所以姑娘看,是等他们死得差不多呢?还是咱们先走,留着他们慢慢等死?” “如果我说不呢?” “那这无相囹圄妖阵,便是你们全部人的葬身地,反正我只允诺我的主人,只说带你走,也没说死的还是活的” 虫儿抿唇一笑“我当然是要选活着了。” 她无视几人投递来的纷繁眼神,摆出一副过河拆桥的嘴脸,狠毒白了独孤斩月一眼道“瑾妃花费如此功夫,不就是想叫虫儿看清独孤斩月的真面目吗?既然他三番四次对我无情,就叫他去死好了。” “虫儿,你……”樱祭夜的表情十足的失望。 虫儿趁机踹了樱祭夜一把,将他踢倒在一旁,兜里掏出个明灿灿的东西扔在他怀里,极尽刻薄道“你什么你,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你不懂吗?鬼谷女死的时候,怎麽没把你给带走?” 樱祭夜捏住那抹金光,没有了反应。 路过药奴的时候,虫儿没有言语,笔直蹒跚在赤瑾眼下,趾高气扬道“我又热又渴,赶紧带我走。” 赤瑾病道“我早规劝过我的主人,biaozi无情……”身下火鸢的流苏长尾延长做螺旋状,齐齐卷住虫儿的身子,使劲一揪扯自无相囹圄妖阵中轻松拽出。 正文 第344章 不是瞎子 脱离妖阵,虫儿立刻发觉原来他们根本还再沙漠原地,鹤峰城虚离不定的城影还再日光下,如海市蜃楼一般。天空的独日虽是焦热难耐,却已然日暮苍山远,根本不是妖阵内的骇人场景。 回首再看樱祭夜几人,完全不见了踪影,恐怕是被妖阵隐去了身形。 但愿他们可以脱险。 虫儿见火鸢并未飞向鹤峰城,盘思赤瑾的地盘不在那里,只见火鸢朝着沙漠重心的荒芜地带越飞越近,越飞越近,直到…… 一座霸天袭地的沙峰遮在眼前,虫儿以为火鸢要绕到后面的时候,火鸢陡然加速升高,一头扎入沙峰的中央。 虫儿的身体被火鸢的尾巴缠住甩来甩去,本就摇晃得生不如死,苦水连连,眼见火鸢发疯似的朝沙峰冲去。 大叫道“要死你们也去撞个什么有意义的地方啊,撞沙峰可是白白去送死……啊……啊…………!!” 火鸢尖喙触及沙峰的刹那,沙峰轰然开作四瓣,轰然鸣响仿佛山崩地裂,自四瓣中心露出一孔隧道,隧道深入地脊,黑如蟒腹。 不升天堂,反入地狱。 黑不见天日的隧道约有百丈,许久之后天地豁然开朗,摆脱黑暗后的视感是极致的纯白。 虫儿恍惚中觉得自己回到了听风谷,四海银装素裹的风景,在记忆深处恍如梦境。 放眼所及的地下环境更似一道封闭的裂谷,头顶着万里绵延不绝得是莽莽荒沙,裂谷中无边无际得是晶莹剔透的冰海雪原。 火鸢流淌作一道新艳的飞虹,极快地略过整个银白的世界,耀眼得纯白,晃得虫儿泪流满面。 再飞片刻,火鸢渐慢了速度,流苏长尾将虫儿随尾一甩,虫儿全身顿时失去依托自己的力量,倾斜飞坠入地面的雪堆中。 虫儿气急,见落地的刹那双手一撑地面,做了个极其潇洒的着陆动作,在雪堆前侧滚数圈,俯身而起。 她随手拍拍粘在手心的碎雪,发现这些雪竟坚硬如石,连带身上粘靠过的地方都隐隐透出酸痛。 不是雪? 虫儿舔了一口,呸呸狂吐道“咸的,妈的是盐!!” 难怪进了此地没有一点温度变化,原来所有的“冰雪覆盖”都是精盐的杰作。 “你们在偷盐?” 虫儿骇然转向刚刚着陆的火鸢,赤瑾细红的腰身病恹恹地从火鸢扶下,火鸢红光波动,缩小成鸟儿大小,乖顺地停立在赤瑾孱瘦的肩头。 “什么偷?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也不过是合理利用一下资源。” 赤瑾抚顺了根本没有凌乱的发丝,回首朝虫儿倾城一笑。 不过这次,他睁开了眼睛。 虫儿捂住肚子,顾不得胳膊和腿部的擦伤,朝后倒退数步。 赤瑾,真真切切睁开了双眼。 “你……你……你不是瞎子?”虫儿疑惑道“还是瞎子?” “我不是不敢睁眼,只是要掩饰身份。” 细看赤瑾五官依旧苍白无力,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泛起白光,连他瞳仁亦是雪花的颜色,和漫天袭地的晶盐内外呼应。 黄色……黄色……黄色! “你是妖!!”虫儿重足而立,整个人豁然开朗道“我早该想你是妖,否则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妖阵。” “雀无极居然允许自己的宠妃是个妖?” “你是个妖,居然还能一身事多主,岂非笑话?” “你……”虫儿指向赤瑾的手指激烈地颤抖着,只恨自己词汇量太狭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懑情绪。 赤瑾微拧了眉头,尖声道“自己都像只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竟还敢小瞧妖?” 言罢拂扫流云水袖,拽着娟红的丝袍朝盐巢中临去。 虫儿赶紧走在他身后,自言自语道“昆沧云沧二兄弟妖化后,双目沉黑,视为宗妖的标志,你的眼睛呈雪花似的晶白,难道品级不若宗妖?” 她的自言自语,声音洪亮醒耳。 “既然想知道,就不要装作不想知道……” 赤瑾虽无回首,却一语中的,“我确实是妖族的人,不过比宗妖的等级可要高出一截,算是介于宗妖于灵妖之中。” “妖族没有自己的国家,确实比人族更加卑微,仅仅借靠依附别人过活,低级的散妖也便吃些人族的精魄,宗妖道行颇深也只能供人差遣,受人颜色。” 虫儿亲眼见过雀无极折辱他的嚣张姿态,煞是骄纵无礼,忽然觉得各是各的烦恼,妖族更过得不如意,处处遭人欺凌。 这世间,恐怕只有高坐在云端的人,才有资格鄙睨苍生。 “看你病歪歪的可怜模样,居然妖法如此娴熟,估计做到灵妖的阶段,雀无极就该向你下跪了。” 赤瑾顿然停住脚步,华丽的嫣红色锦服在通天的白色世界中,孤寂而又细弱。 可他的灵魂许是强大的,与他的眼睛一般目中无人。 “修炼到灵妖地位的倒曾有一位,世间仅存的一位,可惜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死?” “因为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虫儿嗤之以鼻道“怕是招惹了女人吧!” 赤瑾回首,黄色的眼睛极其精准地打量着虫儿的言行举止,虫儿吓了一跳忙道“其实你还是闭上眼睛比较帅,眼珠子死黄的,不太衬你的衣服。” 赤瑾并无太大反应,依旧细声细气道“聪明的女人和聒噪的女人都最该死。” 虫儿哼道“你告诉我这么多秘密,也不是想和姑奶奶做朋友吧?” 赤瑾白眼微翻,继续朝前慢道“说来可笑,世人都觊觎你的价值,我虽是妖,可是并不稀罕,杀了你,于我没有好处,不杀你,于我更没有好处。” “留你一条贱命,一是因你关键时刻可以作为利用的筹码,二是你对我的主人还有些羁绊,关键时刻,我还得用你来激发他的斗志,于情于理,你暂时就留在这盐巢里孤独残生吧?” 虫儿听他说话言中有意,顿时来了兴致道“话说奇了,天下竟有人不可求得到连珠转世,赤瑾,你可是受人冷眼的妖啊?这么装逼合理吗?” 正文 第345章 探勘 赤瑾不怒自威道“就是因为做妖的世世代代被人践踏,所以我们妖族才想换种最好方式来争取权利。” “你想做人主?起码也得先问问龙、凤二族的老大,他们答应不答应,当然,期中一个已经被你睡了……” “呃……是她把你睡了……那另一个,你准备谁睡谁?” 虫儿唧唧歪歪,准备多补几刀。 “不是说我!”赤瑾终于有些愠怒,“我是说我的主人,他终究会认识到自己的职责所在,到时候幽幽古国便会是妖横天下!!” 赤瑾再道“你故意激怒我,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你只要记住,自己将一辈子活在这里,永远,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不可能再见天日!!” 赤瑾长袖挥甩,仿佛血色的蝴蝶,在冰天雪地中,伸展开舒美的羽翅,惊艳绝伦。 虫儿无意识地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几乎无视赤瑾的任何肢体愤怒,她目前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赤瑾的提议正合她意。 “不管关姑奶奶多久,先把吃的喝的端来。” *** 沙漠底下的盐巢状似一道裂谷,横窄而纵长,首尾均是鬼斧神工,头顶的缝隙闭合得极妙,沙子细小松散,却绝无一颗流露下来。 裂谷内空气流畅,景色宜人,既像人工开凿,又似天然形成,处处荧光高照,温湿事宜。 虽没有万紫千红的百态,却也纯粹的干净,疏凉的清风夹杂着淡然的咸香,世俗里的繁杂也沉淀做瑕白里的一抹轻盈。 赤瑾并不约束虫儿的行动,随便她瞎跑。 才两日,她已经逐渐适应盐巢的一切陌生环境,包括她自己住的新家,完全是由盐晶雕琢而成的,平滑陡峭的盐壁上天然形成无数个圆孔,仿佛蜂巢一般六棱形,每一个都雪白而坚固,宛如透明的冰块的堆砌。 盐巢最中间流淌一泓清澈见底的盐泉,自东面高处,淙淙潺潺流至裂谷的低洼方向,整座盐巢占地面积不可估量,加之远处环雾,有碍观瞻,虫儿只觉得是地下涌道纵穿了盐巢,亦无稀奇。 不过,她对盐泉的源头格外有些好奇,因为常觉得源头那里的迷雾,似乎带着某种隐匿的活力,尤其她更想探看清楚,盐泉源头的水眼,倒底是不是甘洌的淡水。 赤瑾现在给她水喝,可不代表一辈子会给她提供活下去的资源。 更何况……虫儿摸摸肚子,她很快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赤瑾几日后离开,她便赶紧沿着水源朝上觅去,赤瑾格外狡猾,只给她留下可供三日饮用的淡水,索性虫儿早有想法,每日省吃俭用剩余下些水和食物,否则根本不能靠近水源半步。 水源地目测去时便要耗时三日,再返回来便没有时间,虫儿掂了掂挂在脖子上的水滴长链,计上心头。 盐巢内无花无草无木无兽,但是盐晶绽开的玲珑花,盐霜修结蒲草姿,盐石高崎似盘树,盐岩各姿逞昆仑。 虫儿觉得生动有趣,走起来步履生风,两日半的功夫便到达目测的位置。 盐巢的东部远看高耸,实际上坡度和缓,攀上来一瞧岩壁中央果真有一井口大小的水眼,滔滔不绝地奔泻着道道清澈的飞瀑,堪称“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 飞溅的水花纷纷惊落玉盘,周围淡色的盐霾被泉眼的水搅扰得如波潋滟,难怪看起来如梦似幻。 虫儿低咒半句,害她跑了三天的路程,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发现。 乘着赤瑾还没有回来,虫儿攀至泉眼,捧起些许清水送入口内一尝。 呸,她错了。 此水天然咸猩涩口,难喝得要死,赶紧朝口腔倒了一口淡水,仔细洗漱嘴里残余的咸味。 正打算返回,突然从泉眼里突然冒出个青绿色的东西,伴随着哗哗的水柱突如其来朝下坠去。 虫儿惊吓不止,眼疾手快抄手一捞,手里立刻捏住即将流逝的物品,仔细一看正是一件女子的衣服,从布料看是最粗糙的麻布,应该是贫苦人家的衣服。 虫儿探首,仔仔细细观察泉眼,再无掉落其他东西。 若说是泉眼自地表携带的东西,盐巢上都是沙漠,根本不可能存活其他村庄。 若说盐巢之上与其他湖泊相连便更无道理。 虫儿反复端看手里的衣服,这件衣服朴素至极,不似任何高门贵户的服饰,若说是小村庄里的民女所有,比较解释得通。 民女……瓷人……祭祀!! 虫儿灵光一闪,失口惊讶道“莫非瓷人逮来的人族少女,均在泉眼的另一头?” 虫儿反复推敲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她再看看泉眼的大小,恰如少女纤细的腰身,如果她屏住呼吸钻进去…… 不行!她不善水,更顶不住水涌强大的冲击力,如果硬要钻进去,或许还要冒着溺死在内的风险,尤其里面的地貌,她亦完全不知,凶险非常。 可她答应过小虎…… 头顶裂缝陡然挣开,逐渐打开的裂缝中不断散落零星的细沙。 赤瑾……是赤瑾回来了! 虫儿做贼似的将衣服扔掉,这该死的妖精,怎麽提前回到盐巢? 赶紧镇定了情绪,自怀里掏出一根她自制的盐钩,这柄钩子首布满倒刺,虫儿极快地将穿心取出,在盐涯上扎一孔圆洞,将倒钩插入洞中。 再伸手一抽倒钩尾端固定的水滴长链,与她固定在巢后的倒钩绷紧做一线。借助水滴长链可无限延长的优势,一条高架在盐泉头顶的锁链便呈现在眼前。 盐巢顶端的裂缝已经开至一半,眼见赤瑾的火鸢要冲进沙峰内了。 “正好借来一用!” 虫儿捡回地上的青衣,将衣服绕过架空的水滴长链,两手一抓衣袖,滑动双腿朝瀑布低端一蹬。 噔噔噔噔…… 虫儿整个人若离弦的羽箭,自高向低不断滑去,水滴长链被她灌注内力,自然结实无比,不过她滑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简直如不受控制的风筝,在盐溪上飘飘荡荡,颠簸得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啊……”虫儿心脏痛苦不堪,却又莫名升起强烈的刺激感,待整个人即将撞在盐巢的几十米处,倏尔松开一只手,噗通一声掉入尚不知深浅的盐溪内。 正文 第346章 救你几次 咸猩的盐水自四面八方猛灌进口鼻,砸进水里的疼痛感还再持续加重,虫儿惨念到死定了的时候,恍惚里伸来一只完美无缺的大手,一把捉紧虫儿的腰带,将她从咸水中揪出。 “噗……噗……咳咳咳……”虫儿口吐水花道“姑奶奶没有谢妖的习惯,不要叫老娘谢你!” 赤瑾今天没有穿夺人观瞻的红色,一身晃眼的浅杏色蝠纹长衫勾勒出修颀的挺拔身形,金冠高束,气宇轩昂,满头纯金色的齐腰发辫竟比盐晶更加慧亮。 “虫儿姑娘可会数算,这是我第几次救你?”熟悉的声音自朦胧里晕开。 虫儿抹去满脸的咸水,沿着提住自己的匀实手臂,一路向上到那人似冷非冷,似笑非笑的脸。 白璃魄蹲在结界上,如踩在河心的碣石,睨着眼轻飘飘地打量着自己的狼狈。 白璃魄…… 千言万语汇聚在胸口,她很想问他很多话,可是终究什么都问不出口。 “把我提上去。”虫儿冷冷招呼道。 白璃魄眼皮一拂一扫,已经把浑身湿透的虫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个干净。 该死的,他在看什么! “我自己来!”感觉对方的眼神极不老实,虫儿自己攀上白璃魄运气编织的气结,落汤鸡似的自他面前赶快躲开。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虫儿单薄的衣服拖着水渍,一步从结界上跃至岸边,朝自己的巢穴抖抖缩缩蹒跚而去。 居然不是赤瑾,她的心情却更加糟糕透顶,尤其白璃魄完全不答话,一副漠不关心的距离感,深深刺激了她的自尊心。 我跟他再无瓜葛…… 我跟他再无瓜葛…… 我跟他再无瓜葛…… 虫儿回首道“白公子,此次到这里来,莫非又是公干?” 白璃魄依旧无言,他合指弹出一个东西,直飞向虫儿。 虫儿信手一接,是药奴的线蜗。 “你救了他们所有人?” 虫儿喜出望外,真是太好了,她漂浮难稳的心情,总算尘埃落定。 “若是我赶到的时候,妖阵里的人都死光光了,你会为谁流泪?” 白璃魄似乎见不得她高兴,凭空说了一句。 “什么?怎麽可能?我专门留给樱祭夜的雷凰,还有药奴用来追踪的线蜗……”想到他是在说谎,虫儿气不打一处来,甩了湿袖,头也不回的躲进自己的房间。 换了干净的衣服,虫儿不自觉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叫自己的气色看起来红润饱满,而不至失魂落魄的苍白。 白璃魄自己倒了茶水,翘起二郎腿在等她出来。 “我不是来带你走的。”白璃魄开门见山道“过几日樱祭夜会带你走,虽然他这次损耗的不轻,保护你还不在话下。” 虫儿一把提起水壶,咕嘟咕嘟喝到极饱,可她的嗓子里依旧苦涩泛咸,莫不是盐溪里的水喝多了? “姑娘已经放弃独孤斩月了吗?”白璃魄突然问道。 咳咳咳…… 虫儿一口茶水喷吐如注。 “人只有放弃过去,才能获得未来。” 白璃魄轻轻放下茶杯,他的眼神轻若冷云,叫虫儿琢磨不透,有时似乎是深深投影在自己心底,有时却又飘荡至无涯。 虫儿在独孤斩月眼睛里看见过同样的情愫,她知道这情愫实质上近乎绝情,所以多情的人才总会看错。 她一直太过多情。 虫儿笑道“那么白公子此刻出现的恰到好处,肯定是为梅姑娘而来吗?” 白璃魄凛然道“姑娘怎麽会知晓?” “你救了独孤斩月,药奴给了你线蜗,找到我,就找到梅姑娘……”虫儿将唇角的水渍拭净,顺便暗自摸了摸眼尾,眨眨眼睛忍去酸胀。 “公子不必费心了,你看这盐巢内空无一物,恐怕没有你要找的人。而且我在这里呆着不错,暂时也不想出去。” 虫儿觉得自己胸口憋得难受,抑制不住地再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 “喝这么多凉水,不难受吗?” 白璃魄一把摁住虫儿手中的茶壶,虫儿情不自已地凝望他的眸子。 他也在看她。 白璃魄看她的眼神有刻意疏远的痕迹,跟他手掌里的并不实在温度一般。 摸了也等同于没摸,止了也等同于没止。 她的整个神经骤然紧缩,嘣……的一声,自胃里翻涌出激烈的酸水,直冲咽喉。 虫儿敏捷抖开他的钳制,捂住嘴巴干呕起来,肚子里的王八羔子也知道是亲爹摸的,使劲地折腾她,搅扰的胃液天翻地覆。 “你……生病了?是不是刚才凉水喝多了,我看看。” 白璃魄确实猜不透,虫儿已经怨他到如此境地,直吐得嘴里的残渣干净后,硬挤出黄绿的胆汁盖满一地。 “别碰,好脏!”虫儿抽手扯过桌面上平铺的台布,眨眼朝地面的秽物一遮,满桌子的杯具纷纷砸向地面,瞬间乒乓狼藉。 白璃魄凝了眉,极其听话地朝后移去半步。 “我没病,白公子既然没有看到真正要救的人,何不赶紧离开?”虫儿忍不住下逐客令。 “可你的脸色不太好……”白璃魄看她紧绷的五官里,透露出极其煎熬的灰色,大约是想靠近关心她一下。 可是他自始至终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虫儿扫视一眼他毫无举动的脚,拿手拨开额际汗涔涔的碎发,无所谓道“公子若用不着虫儿,何须一直大献殷勤?” 白璃魄愣住,后微笑道“姑娘如此看透,终究会是好事,白某的确答应独孤斩月,替他找回梅姑娘,所以赤瑾离开后,白某才沿着线蜗的标识,觅到姑娘。” 虫儿想反驳。 白璃魄止道“姑娘或许真不知晓梅姑娘的去处,不过也不当紧,赤瑾敢把姑娘独留在此处,亦有可能别存心机。” 虫儿还想反驳。 白璃魄继续自我分析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姑娘最应该明晰,否则姑娘也不用搭上性命,主动勘察此地下裂谷的情况,只盼姑娘提供些情报,也叫白某好尽快交差。” 他的脸皮变厚了! 虫儿终于插嘴道“白公子的商人秉性发挥得极致,见人谈利,不过你如何知晓,我也在调查……” 白璃魄马上神色凝重,倏然立指嘘声道“有人!” 正文 第347章 靠着你 言毕化作一道冷风,迅捷得飞入虫儿的闺房,几下掀开虫儿的床底,赫然发现床底太窄,直接钻进虫儿的锦被中。 虫儿吓了一跳,房内窄小,根本藏不住个人。 她的脑速极快运作,边脱掉上身的短纱,亦跟在后面钻进被中,贵妃醉酒半依半卧,尽量掩住后者。 床面因狭窄恰躺卧二人,白璃魄立起身子腾出地方时,虫儿光洁的脊背已经贴在他的唇瓣上。 冷绵绵的唇息自莲花唇蕊间逸出,流云环绕般倾洒过虫儿的每一寸细腻的肌理。 她的肌肤堪比尚佳的羊脂玉,白璃魄每一次吞吐气息,都会令滑腻腻的肌肤沁出细密又魅惑的汗丝。 虫儿一把抽去挽住青丝的发簪,满头乌润的墨发散漫如雨,刚好遮住白璃魄的脸颊,接着反手抄后,发簪锋利的金属尖角准确无误地刺在白璃魄的动脉外,以示警告。 白璃魄尽量不贴着她。 “你在做什么?”赤瑾随后跟了进来,黄洞洞的妖眸左右观察屋内的异常 虫儿顶起香滑的软肩,支撑住自己的脸颊,娇弱无力道“人……家……吐……了……” 赤瑾侧首疑惑道“吐了?你房里有没有别人来过?” 虫儿慵懒道“你觉得这么小的床,适合偷人吗?” 赤瑾朝她迈了一步。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是想一起睡吗?” 虫儿警觉呵呵轻笑,背后的发簪若有若无地在白璃魄的颈动脉处拨划着。 白璃魄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触碰自己,她浑身忍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白璃魄明白,缓慢将手挡在自己的唇缝前,一只大手代替嘴巴的位置,覆盖在光滑背脊的曲线处,五指的凉腻侵入骨髓。 该死…… 虫儿佯装调整卧姿单腿高抬,小脚朝后微踩,想把背后的家伙再踹开一些,结果脚心无意间踩触到某个软绵绵的位置。 那位置现在有些膨胀得骇人。 “瑾妃难道不甘寂寞,要偷人了吗?”虫儿尴尬地收回脚,可是脚心里的凹凸感,如何也甩不掉。 赤瑾恶心难忍地撇撇嘴,眼神轻蔑道“既然跟来盐巢,就不要随随便便打出去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言毕依旧不甚放心,挪了视线再看虫儿身后,可是虫儿娇娆的卧姿天然勾人三分,两弯月白的香肩在黑丝中轻含着,胸前丰盈的玲珑曲线,立刻自肚兜之后若隐若现,深深扎痛赤瑾的神经。 他真是讨厌天生会勾人的女人,尤其是看起来越秀色可餐的佳人,本身便是危险的食物。 “你的胳膊这么丑,怎麽好意思邀我上去!”赤瑾尖酸刻薄的眼神,飞凌过虫儿满布刀疤的右臂,虫儿神经一绷道“难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言辞间飞手甩出手里的发簪,发簪欻然似电,快不见影,眨眼弹向赤瑾的左眼。 “那你还准备看到几时,还不快滚!” 赤瑾丝毫不躲,门外红影飘逸,极快地衔住即将刺入眼球的发簪,如闲庭信步般自赤瑾背后滑翔半周,落在赤瑾肩头。 火鸢。 “身手不错……”赤瑾不知夸谁,极端宠溺地摩挲着火鸢头顶的绒羽,火鸢舒服得眯起恐怖的鸟眸,嗓子里散发出嘶哑的声音,赤瑾转身走开。 “赶快把屋子收拾一下,臭死了……” 赤瑾红影消减,走了须臾。 白璃魄大手亲慢抚摸过虫儿右臂的刀疤,自身后半坐起,靠近耳侧出谋划策道“若想攻击赤瑾,他的死穴应该在火鸢。” 虫儿回眸一笑百媚生。 “你tm什么时候滚蛋!” “你之前在盐巢的泉眼上发现了什么?告诉我。” 白璃魄的嘴唇自后背移至眼前,不知不觉中与虫儿唇尖相对。 虫儿忆起脚心那膨胀的触觉,而此刻他竟还要算计她,不由义愤填膺道“滚!!” 白璃魄道“姑娘在水里挣扎,总不会是自寻短见吧?姑娘用水滴长链自造的滑索,还从上面滑下,总不会是为了乐趣吧?” “滚!!” 虫儿瞧见他脖筋处被发簪戳出一颗红点,滚滚流下几颗血珠,她提指准备再将创口搞深一点。 白璃魄合指捏住她的手刀,轻轻松松。 “如果姑娘在泉眼处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何须三番五次地遮掩,如果姑娘真心放下独孤斩月,就更应该大方地提供自己知道的线索。” 虫儿被他捏着手,五指根本无力收回,终于无奈道“白公子如此想知道答案,自己亲自走一趟便好,苦苦相逼着虫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你们怎样才可以放过我?” 她的眼角,偷偷滑出一滴泪,转瞬即逝,却零碎了整颗心。 白璃魄沉默不语,他的指尖蓦然松开,将虫儿的右臂好端端地塞入锦被中,连同她逐渐冰腻的身子一齐呵护好。 放过她?放过他? 这句话他也问了无数遍,问自己,问别人,问苍天…… “姑娘多虑了。”白璃魄的声音柔化作缱绻的和风,“白某这回绝不再拉你一起冒险。” “乖乖等着樱祭夜吧,他或许真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白璃魄摸了摸虫儿的头发。 仿佛触摸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赤瑾有些神秘莫测,来了又去。 白璃魄躲至他离开,给了虫儿三颗滋补身体的大魂丹,自从她莫名呕吐过之后,白璃魄表情内总似挂了件心事,显得格外忧郁。 丹丸放下之后亦无叮嘱,整个人蕴足了气量,奔至虫儿高架起的滑索顶,三弹一跃,湍急如流,极快朝泉眼的方向溯洄寻去。 一日便到。 白璃魄高攀在泉眼的飞瀑之底,耐心观察此处的状况,话说如此罅隙的涧口,却可以将裂谷内积累出超过一人身高的盐溪,除非超过百年的时间积少成多,否则看似流通的西角地带,实际上根本泻不出一滴水去。 若果如此,那这裂谷的地貌,实际上可称为一具密闭的容器。 白璃魄盘思着,如果掉头返回去验证自己的猜测,确实耽误时间,倒不如屡走屡看,转危为安。 希望樱祭夜早点进来…… 虫儿…… 虫儿…… 不要怨我。 白璃魄心焦如焚,转身重新跃向滑索的端头,上面冷冰冰孤立着一具灵动的妙人。 不知何时虫儿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地俯视他许久。 正文 第348章 有没有,和你 “虫儿……你个鬼机灵,你怎麽可能跟上我的步伐?” 白璃魄笑得极端灿烂,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把三颗大还丹都吃了,发现果然助力。” 虫儿强忍住腹内排山倒海的剧痛,漫不经心地从水滴长链上绷紧高弹,跃落闲花。 “都吃了?快吐出来点!”白璃魄前倾手腕,叫虫儿跃下时有所依托。 虫儿全然无视,清风而过。 “好钢用在刀刃上,白公子的缠绵多情,总是喜欢用在利用别人的时候吗?” 虫儿见白璃魄畏缩一下手指,知道自己命中目标,抬首遥望飞流的细瀑。 “虫儿绝非无情之人,梅姑娘自我手中被劫,而且虫儿的恩人之女,或许也在这眼瀑布的对面。” “泉眼里昨日随波逐流,掉出了一件衣服,虫儿只是不甚确定对面倒底是什么……” “白公子与虫儿合作过一次,那次虫儿先失信于公子,公子怀疑虫儿的人品,我自然受着,这次算虫儿没皮没脸主动跟来,绝不会拖公子的后腿。” 白璃魄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与其虚与委蛇,直入主题道“姑娘觉得自己如何到对面去?” 虫儿细心观察泉眼,昨日她已经想过要闭气钻入,不过水量湍急,溅喷如兽,纵使掩住口鼻处,亦有可能溺毙在内。 周围巉嵩的崖壁俱是岩盐,坚硬如铁,除非是祭出莲月轮来照准泉眼处暴击三下扩大洞穴,否则很难钻入。 虫儿不敢妄动体内的灵火,朝白璃魄礼道“公子心底早有盘算,何必为难虫儿?” 白璃魄淡道“我欲朝此狭穴劈斩三剑,阔口再入,姑娘觉得如何?” 竟心有灵犀,想作一处。 白璃魄掏出软剑不由分说,整个人展若鸿鹄,一剑飞霜直刺入泉眼壁侧,郁蓝的剑气闪现如星,极快地隐埋入盐壁,剑气灌石,深可入髓。 噔噔噔噔…… 他拖剑而奔,如同刀切割豆腐似的,转剑划出一孔巨圆,旋即细水长流,屏息凝神由软剑散出强大的真气,排山倒海的冲击力,将泉眼顶口的圆石聚力顶送。 “嘭……”巨石滑脱,万千积涌倾泻如虹,奔腾如大地春雷,震得高悬的水滴长链嗡嗡共鸣。 虫儿顶首相望,白璃魄收剑临风,衣袖飘摆,捻决播出一圆气结笼住虫儿娇弱的身体,将纷纷散开的水滴阻隔在外。 虫儿四肢的寒凉顿时褪去,白璃魄跃入结界中来,幽闭的空间里又剩了他和她。 结界里的销.魂记忆逼的虫儿呼吸渐渐困难,她拉开并不紧凑的衣领,深深浅浅喘了几口气息。 白璃魄关心看她举动,言道“姑娘不舒服,白某可自己操着结界进去……” 虫儿摆手道“没关系,我一时不适应而已……” “姑娘何必强迫自己?” 白璃魄见她意志坚定,也不劝她,俩人共乘一圆气结,在白璃魄意念的操控下,欻然自新凿的泉孔,逆流而逝。 涧道内崎岖挫折,幽暗森人,暗涌澎湃,如凌雪暴,因为是岩盐,所有的锋芒已经被常年不息的泉水冲刷得平坦,奔驰期间如履平地。 白璃魄自怀里掏出一颗浑圆的夜光珠,水道内的光线立刻明晰起来。 虫儿忍了颠簸带来的恶心,自白璃魄手里接过夜光珠,替他照亮。 虫儿的身体就靠在他的臂侧,可以感觉到她刻意挪开彼此的距离,却又在气结左右颠簸中,又紧紧撞回他的身旁。 “你的身子一直这么热……”白璃魄怕极了冷,水道内的寒涌叫他好看的嘴唇,开始变得淡紫。 靠着她的时候,他真得很舒.服。 故技重施? 虫儿被雷炸了头顶似的,错开与他的肢体纠缠。 白璃魄知道自己的情愫又开始不受控制,眉眼里冲动凝了又散,嘴里的话吐了又吞。 “虫儿,有件事情我总想问你……当初无形塔里,我中妖毒的时候……我有没有……和你……” “和你个头!”虫儿勃然变色,将手里的夜光珠砸向白璃魄的胸口。 白璃魄先知先觉提掌挡于心口,默默无语猛受一击必杀,修长的五指连珠带虫儿的手一并攥入自己的掌控。 另一手尽早预备着接住虫儿随后送至的粉拳,他的凉手仿佛竹叶青一般柔软,顷刻卸去虫儿的愤懑之力后,随歇随滑抚摸至虫儿内肘的金甲子处,轻手一点。 嘶……痛死了。 白璃魄激怒了金甲子,金甲子尖利的口器瞬间刺入肌肉,痛得虫儿自动收回双掌。 夜光珠依旧在她手内。 虫儿正要问候他老母的时候,白璃魄淡定道“你脱上衣时就看见了,这东西用多伤人,谁送你的?梅姑娘吗?” 轻松几句问话,点中的关键不胜枚举,虫儿呲牙咧嘴揉搓被金甲子咬痛的位置,拒不答话。 白璃魄见状不禁冷透了眉宇,心中有数。 两人避水的结界突然改变了速度,巨大的浮力将结界瞬间由水道弹出,进入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 此空间与盐巢相隔一条水道,看似波澜不惊,里面却注满清澈的死水,这些水对结界突如其来的闯入毫无反应,仿佛凝固的胶水一般无声无息。 “这是什么鬼?”虫儿掌起夜光珠对准远方照射。 水里隐约繁星璀璨,如同吸收了夜光珠的光线,自己也熠熠生辉,虫儿随手将夜光珠收回袖內,整个水底陷入死寂,再将夜光珠掏出当空照射,但凡被光亮投射的部位,均遥遥呼应,仿佛星辰沉入了水底,美得醉人。 “先别玩了,咱们不能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结界里的空气不够。”白璃魄扫兴道。 虫儿瘪嘴道“如何是玩,不过是好奇罢了。” 白璃魄由她任性,捻指将结成的圆结改为长结,水中梭子一般倏然钻向闪光的位置。 水界似乎并不庞大,纵使水眼源源不断朝盐巢泻去,这里永远是满盈盈的,毫无活力。 两人均不再言语,像捉拿贼人似的小心翼翼,悄然靠去时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 太诡异了…… 正文 第349章 我来助你 虫儿将夜光珠收回袖子,周围一切又安静的没有一丝色彩,几星荧光幽亮后紧接着渐渐褪去光彩,白璃魄瞅准这最后闪过绿光的星点猛扑过去。 三……二……一…… 虫儿配合着心内倒数,待即将消失的光影随波黯淡时,她自袖间突然再拔出夜光珠。 一具白花花的女人酮体,随着夜光珠的光芒,转化作绿莹莹的色彩,在无波无澜的死水中悬空飘着。 女人似是死了,更似酣然入梦,玲珑剔透的腰肢纤细而无力,只消轻轻摧残便会折断似的,裸.女只看脸便知是个清秀的美人,细.腻的肌理在死水的浸泡下吹弹可破。 虫儿呃……了一声将手中的夜光珠朝上一抬,绿莹莹的女人瞬间点亮了上层。 俩人赫然发现,不止这一具,随着绿光极快地传导,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 头顶无数具赤果果的女人均变作幽森的绿人,她们全部脸面朝上,肢体活色生香,曲线凹凸,只是头发长得骇人,所有的青丝盘结作粗糙的主干,仿佛虬曲苍劲的参天大树,黑压压得缠满数以万计的美女,轮状排满茂密的枝叶,只不过这些枝叶都是美女化作的。 春叶绚烂的美女树…… 想起自己居然还舔过这里泡尸的咸水,虫儿顾不得旧恨,反身扑在白璃魄怀里,大声干呕起来。 白璃魄以为她被眼前的惨况恶心到了,轻拍着她的背,替她疏心。 虫儿恶心地连胃都快吐出来道“真是便宜了你……” 白璃魄以为她是说投怀送抱的事,淡笑着要叮嘱她安心在自己怀里休息片刻。 虫儿接道“真是便宜了你,白看见这么多香.艳绝伦的胴.体,却无法享用。” 白璃魄旋即微笑改气恼,一把推开她道“白某可不是樱祭夜,姑娘莫不是想他了。” 语毕将拍过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捏的嘎巴作响。 “这些裸.身的女子,恐怕就是人族村落最近丢失的秀美少女。”白璃魄语出惊人,虫儿心底虽然已经冥冥中有些预感,真被他说出口的时候,俨然心绪波动分毫。 “太残忍了。”虫儿不再反胃,贴立在界壁通透的层面,由下往上观望,这密叶般数不清的绿女仿若咫尺之近,触手便可抚摸其肌理。 白璃魄直接跳过残忍的结论,淡悠诠释道“残忍永远只是对于弱者来说的安.慰词,而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再多的牺牲也不过是成功后的金光,没有人会去深究背后的黑暗,只会追逐金光闪烁的方向。” “那么白公子所谓的强者,该是得做到如何强大呢?”虫儿自白璃魄幽深的眸子里,捕捉到某种闪逝而去的绿汪汪的尸光,又或者说,是属于某种灵魂的狡黠之光。 “活下去的。”白璃魄这四个字,深沉地烙进虫儿的灵魂。 活下去的…… “走吧!”白璃魄挥一挥衣袖,旋即示意要走,虫儿急问“梅姑娘和小凤还没有找到,如何要走?” “她们定然不在此处,而且,结界里的空气真是不多了。” 若不是白璃魄言辞肯定,不容置疑,虫儿真觉得他大费周章跑入此地,真是无聊至极。 白璃魄捻指一转,结界重新由方变圆,二人觅准钻入的水道端,赫然察觉水道口的穴眼,凭白堆积出新增的盐花,层层叠叠似乎将穴眼消减为原先一半的窄幅。 他们浮进来时,穴口光滑如井。 白璃魄慢拔出软剑,整个死水內骤然亮彻,美女树亦遥遥辉映。 他道“这死水里果真不是寻常的诡境,恐怕是妖孽布下的妖阵,为防穴口封堵死,我出界故技重施,将穴口阔开。” 虫儿听话退后,气界是他结的,他就是老大。 白璃魄提剑从气结中溶出,后拨一手将虫儿送开,自己屏住呼吸,转手将软剑在死水中挽作兰芝,一剑荡扫,缠缠绵绵的剑岚如风卷残云的扶摇,由穴眼出爆裂,渐渐扭旋至四面八方,波及整潭死水。 新结的盐花瞬间被扫逝干净,穴眼敞亮,白璃魄回手敛剑,准备游回结界的时候,死水微澜,这扑面而来的水动,并不是被手脚拨动所产生,也不是软剑剑气造成。 这波澜来自无数道尸骨一同袭来的压迫感,那些睡颜宁静的绿尸突然纷纷张开眼睛,如受惊的梭鱼一般,铺天盖地散漫了整个水界。 虫儿觉得背后闪烁道道绿光,纷纷投影在白璃魄漂浮的长衫间,流动若萤虫星光,渐渐由碎化整,一瞬间汇聚自脑后。 心惊回首,一波绿尸眨眼包围了整个气结,气结透明的界壁被绿尸散发出的荧光渲染,半壁气结即将被层层绿尸紧围。 裸身绿女纷纷尸目圆睁,黑沉沉得空如魔窟,牙齿颗颗锋利如豹,十指尖尖削铜剁铁。 此刻这些平凡的可怜女子已经赫然惊变,妖化作死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武器。 虫儿猛然看见无数利爪,一同朝气结刺若雨下,顺势掏出穿心朝后弓步。 同时,白璃魄脚尖勾点盐壁,飞剑一般反弹回气结,他用法力编织的气结仿佛认识他的身体,瞬间将他的英姿融入进內。 “保护自己!!”白璃魄浑身沾染的死水见了空气,随着衣袂的飘摆滋滋升腾起缕缕白烟。 他错开虫儿摆出的架势,急换两口新鲜空气,攥电乘风三步一跨,身形展作翱翔的雄鹰,眨眼飞出气结,对准绿尸伸出的无数爪牙,放剑一斩。 剑光入水,千回百转。 软剑剑岚恍如长锁天关的万道岚霞,将最前一层的绿尸妖爪齐齐削断百十双,虫儿眼前霎时玉手翻飞,绿血染雾,如烟中散花迸射,奇异纷呈。 前排绿尸旋即四散退开,后一波则见缝插针,重新反扑而来。 白璃魄立刻陷入缠斗,这些绿尸的攻击力在他看来极为低级,可是妖化的尸体数量取胜,源源不断地含天而来。 “我来助你!”虫儿无惧气结外的群攻,抄刀冲向白璃魄。 正文 第350章 烟水各半 “咣当……”虫儿意外撞壁弹回,坚实的气结对于她来说,简直硬如金刚。 怎麽可能这么硬?她分明记得白璃魄进出自如,毫无阻拦的,莫非他的气结只识得他自己? 虫儿猛捶气结道“白璃魄,放我出去!” 白璃魄背对着她,仿若无闻,绿尸的袭击堪比虫儿所遭遇的瓷潮,可是瓷潮毕竟是在陆地,白璃魄这一口气憋了许久,根本无暇返回换气。 绿尸扯动着长发,竟在层出不穷的机械进攻中,将攀天的发树由远拖拽至近前,乌黑虬实的树干规律地朝外旋滚,将盘紧的树干绺绺解散,仿佛卸开金簪的发髻,三千青丝水底招摇。 白璃魄恶战几轮,将手中软剑朝层层绽开的绿尸一绞,顿时化作三道蓝光,横挑,竖劈,斜砍,三势鼎足,威力无穷。 百具绿尸顿时被剑光削得粉碎,喷洒的碧色血液在蓝光中,自死水內渐渐消失。 整个死水清澈的水液,在激烈的拼杀中,自己净化了所有异色,就像被水吃干净了似的。 白璃魄乘机反身临回气结,大口粗换着新鲜的空气,虫儿一把扶持住他的胳膊,白璃魄衣衫间的水份,再次随着空气的接触,蕴作白冉冉的烟气。 气结內的空气瞬时被水汽蒸发损耗过半,虫儿觉得只一瞬间,这气结內的空气已经撑不到俩个人共同的呼吸。 白璃魄赫然明白死水里的水液内藏玄机,若是待他满身沾染的水珠干透,他和虫儿谁都不可活。 “你别犯傻!”虫儿突如其来野蛮地揪出他的衣袖,生怕他做出什么意料之中的蠢事。 明明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她,何苦总装出一副怜惜她,呵护她的嘴脸,他这样牺牲自己,难道不是要感动她之余,再狠狠得虐杀她? 她的人生已经可悲得被人反复性操控,她的感情难道也要沦落被人操控? 虫儿扶刀切齿道“你敢走……” 我就先捅你一刀!! 白璃魄敏捷地拨开虫儿绞扭的袖角小手,再次流畅游出气结,这一回他意在躲避,随手利用软剑造出几道势猛的剑气佯装反击绿女,叫扑天卷来的敌人大吃一惊。 其实意念汇聚神庭,灵光骤闪。 虫儿觉得脚底的气结冥冥之中飞驰起来,仿佛光波眨眼钻附穴眼,进入水道,本以为是白璃魄动运法力,结果见他单手托结,双足攀登,两脚前后左右,在水道光滑的盐壁间步履加急。 白璃魄这一口气,大约想憋至将气结推送回盐巢,在水道内跃得如龙飞快。 后有追兵,绿女知晓白璃魄使诈,恼羞成怒,残存的数千道尸体鱼贯而入,将整个水道堵塞得满满当当。 “你是个疯子!白璃魄!!”虫儿气不打一处来,对准白璃魄憋得惨白的俊脸冷冷鄙视。 白璃魄推得速极,九转十八弯的水道眨眼就到。 眼瞅即将脱离水道进入盐巢的瞬间,白璃魄反手自水道盐顶放剑一震,蓝光如霹雳灌泓,泰山崩陷,剑尖甩出百米长的郁蓝气涌,眨眼劈中水道最后一弯拐弯。 水道劈斩处,百米轰然倒坍,盐渣滚滚翻涌,天摇地动,将追击不舍的绿女们埋葬入水道。 他们终于脱险了。 白璃魄如鱼贯入气结,大口大口换了几口空气。他身发间的水汽勃然蒸腾,如云似雾,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冒烟,连密长的睫毛尖,亦水烟缭绕。 虫儿觉得结界內气息紧了,心口却松了,她赶紧道“不必再出去了……” 好话还没说完,惊人的一幕赫然眼前,前几日冰雪雕琢的盐巢如今分作两层世界,下层是跟随他们涌入盐巢的死水,上层则是遇见空气纷纷雾化的烟霭。 烟霭溟朦,再变作水,盐巢中须臾一半都是水,而空气逐渐稀薄。 “盐巢果真是个封笔的空间,这里的空气迟早被耗完,我们赶紧冲出此地去!”白璃魄坚定对视虫儿,只手准备撤去气结。 “嘭……!!” 身后轰然巨响,碎土喷飞,水涌如瀑,俩人赶紧回首遥望,水道坍塌的泉眼处,纵裂开一线细口,细口越阔越宽,喀喀作响将天地贯裂出一道巨口,深深镶嵌入盐壁中央。 “竟然挡不住他们!”白璃魄挑眉而视,飞身再冲出气结,现在情况未明,还是留虫儿在里面更为妥当。 为什么又留下她? 虫儿不解,恼怒想着如果他再敢返回来换气,就把拳头塞进他嘴里去。 “嘭……!!”之二声。 随声自巨裂中撞出一根耸天的树干,势若巨灵开山而来,股股强涌一同喷发,将虫儿与白璃魄冲击至远。 盐巢內的水层瞬间暴涨,只留一线空间残留空气,困境內一时烟水交杂,危机重重。 长发编织的树干有枝有蔓,渐沉入盐巢底端,残活的绿女前仆后继,尾随着美女树破山立地,游入更为广阔的空间。 白璃魄与虫儿被冲散,虫儿控制不住气结,随着气结浅沉在美女树的顶端,美女树树梢发丝浓密,俨然看不分明,但是外形隐约似是个初成形的胎儿模样,自头发丛內微透着金芒,分外可怖。 最奇是,美女树竟落地生根,如同胎儿在子.宫壁着床。它的万条根须,逐一牢牢缠入盐巢內的每一个六边形盐巢,几乎占满所有的孔洞,包括虫儿曾经住过的房间。 源源不断吸收盐分,美女树的根系铺张面积愈大,枝干愈虬实,每一具绿女愈加翠绿,体积变作之前的两倍,口齿锋利,四肢盈壮。 待美女树把整个盐巢的盐分吸光,鹤峰城附近的沙漠将不复存在。虫儿摸了摸额际的冷汗,懊恼反思想,她是不是无意间把什么妖怪给放出来了? 一道蓝光朝着美女树的根系处爆发,粼粼的剑光由水底迅速传播至树梢,刺激得虫儿挣不开眼。 白璃魄!他大概也同虫儿想至一处,反复攻击美女树逐渐扎实的根枝,美女树的爪牙顿化作水中纷繁妖娆的水鬼,疯狂得袭击蓝光显现的源头。 开始有被削碎的残肢,伴随翠绿的血液漂浮而来,虫儿莫名紧张,生怕下一具浮上来的尸体是他…… 她在等什么?虫儿自责想,唇亡齿寒,若是白璃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同样不得善终。 想于此,虫儿开始释放自己体内早已不受约束的内力,三颗大魂丹像发面的酵母似的,将她几乎不堪一提的内力逐渐膨胀至极限。 虫儿立刻汇力于掌心,爆出一击重拳袭于气结,气结内外受压,终于如气泡一般破灭。 虫儿借助气结破裂的瞬间,朝蓝光处挣扎。 加了重盐调味的死水真是恶心入髓,虫儿不会游泳,凭着四肢乱拨朝水底慢慢沉去。 不要紧张……不要喘气…… 正文 第351章 我要淹死了 小时候被千目拖进水里的恶劣记忆,恰逢时机地钻入脑海,寒凉的池水呛灌喉咙的感觉,至今仍旧历历在目,连肺部也觉得越压越紧,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该窒息而亡。 虫儿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跑来作死? 她若死了,可是一尸两命。 他们若都死了,可是一死死全家。 啊……呸……!! 虫儿飞手弹出早攥入掌心的宝刀,照准一具绿女的后脑,一刀爆首,血水渐染。 附近的女尸停止攻击白璃魄,齐刷刷回首看她. 附近的女尸纷纷停止攻击白璃魄,齐刷刷回首看她,虫儿毛骨悚然收回穿心,将水滴长链摇在手心,转出一旋水涡,对准绿女们放手抖去。 绿女细腰曼妙,水中狂拽轻姿,虽然体积变得大些,终究底子过于单薄,并不是杀人的好材料,虫儿水涡一播送再传三波,扶摇一般卷倒数十名女尸。 漫漫腰肢中终于露出一线,白璃魄自窈窕的绿色肢体中逐渐显露容颜,他专心的身姿在水底骄如蟠龙,软剑挥洒自如,斩杀无数。 两者上下夹攻,数十招內将绿女的数量再卸去三分之一。 绿云绕绕间,白璃魄才发现虫儿沉降而来,冷白的脸色中飘过气恼的神采,双腿不停游蹬,朝虫儿游去。 虫儿被残存的绿女缠得郁闷,水里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费劲,她只能在打退敌人的空隙,反复乱摆自己的四肢,来保证自己不会沉到水底。 结果她越沉越深。 白璃魄及时赶到,替她赶走数个纠缠不清的敌人,也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手捉住便往水面拖去。 “唔唔唔唔……”虫儿飞刀再爆两女,嘴里不断反抗白璃魄霸道的举动。 对方根本无视她嘴里咕噜咕噜吐出的泡泡,依然拖着她的手,朝盐巢上浮去。 一具绿女不识好歹,闪电一般从美女树的阴处穿出,眨眼抱住虫儿的大腿,将她朝水底拉去。 虫儿“哇!”得一叫,不断拼命用脚去踢开对方的纠缠,嘴里仅剩的呼吸随着挣扎,咕噜咕噜变作硕大的水泡滚滚上腾。 白璃魄明显觉察手里的人被朝下一拽,方知虫儿被偷袭,旋即将剑气扭做细丝,照准拖住虫儿的裸.女拦手一斩,成功把虫儿抢回自己怀里。 她没气了…… 虫儿觉得自己的胸口里最后一丝空气,已经被自己吐个干干净净,想多喘一口的机会也消失殆尽。 白璃魄搂着她朝上浮,盐巢內水光潋滟,仿佛整个盐雕的世界,分分钟都在波淼中消融,随着他的剑光横空,微波荡漾在他的侧脸,总是格外美好而又遥远。 她可不想死在他的怀里…… 要死也得死在…… 斩月……怎麽又想起他来,都说过不再贪恋他的,可是白璃魄缠紧自己的胳膊,又叫她分外的思念那个从水里解救自己的人。 虫儿嘴角的气泡变得微乎其微,双眼渐渐涩麻不止,她真得……要窒息了! 窒息…… 窒息…… 呼吸!!本能驱使她拼命得在水里喘了一口气,咸猩的水猛一口灌进她的喉咙,蜇痛感如同喉咙被马蜂的尾针刺穿,简直生不如死。 口内,鼻內,不断被咸水倒灌,冲击得虫儿的整个肺部都要被撕裂似的。 她不要溺死!她不要溺死! 她恨水!! 白璃魄赶紧驱剑赶走身后纠缠不清的追逐者,随手一把捂住她不断吞吐的口鼻,温柔道“慢慢呼吸……” 白璃魄好看的嘴里吐出几颗晶润的气泡,顿时将理智几乎崩溃的虫儿拉回现实。 她大概被盐水泡傻了……不然如何看见白璃魄在水里说话流畅无阻?白璃魄仿佛猜透她心底所想,继续道“慢慢呼吸……” 其实他也是才经历了水中呼吸的艰难转变,深深知道该如何引导虫儿。 虫儿言听计从放弃挣扎,竭力克制自己去回想水灌进肺里的撕痛感,白璃魄微微将手指挪开一线,虫儿慢慢尝试着将盐水吸入鼻子,再慢慢呼出去…… 慢慢吸……慢慢呼…… 呃……她居然在水里能够正常呼吸!! 虫儿高叫道“哇靠,这水也太齁人了吧!!” 白璃魄微眯了眼睛,冷吹气泡道“脏……” 虫儿想起这水里凭白无故消化了那么多血水,定然是脏透了,她心底翻涌,真是脏到要吐。 俩人正要火速逃离,美人树突然开始发生惊变,整个树梢如花瓣绽放,乌黑的发干将准备反扑的绿女,自头顶脱离,宛如甩开没有价值的垃圾。 残余的绿女全部沉入水底,根系活了似的,条条黑瘤状的根枝将坠落的尸骨吞入树底,绿色消匿。 白璃魄赶忙催道“走,我送你出去。” 虫儿立刻否定道“你不打算连根铲除这些妖孽?” 话说既然无需为了一口空气而丧命,索性将妖怪一网打尽,免得将妖孽放出为祸人间。 “先送你。”白璃魄惜字如金。 “不需要!”虫儿推开他的扶持,整个人立刻朝水底沉,白璃魄一把挽紧她的细腰,生怕她再沉下去。 虫儿纵观层层蜕变的美人树,言辞坚定道“不要总小看我,也不要总高看自己,咱俩就好好金诚合作一次。” 白璃魄有些犹豫,但微微松开了手。 “信我!”虫儿埋头朝水底蹬去,耳后咻咻闪过两剑,知是白璃魄替她开道。 虫儿振奋,一鼓作气潜至水底,水底的树根仿佛蠕动的黑虫,食用绿女后,仍旧不停歇地朝地下盐层钻入,绽开的美人树更加粗壮。 虫儿体内的真气恰是高涨,冰凉的液体正好消减去体内纷杂的灼热。 她素手扭摆,小心翼翼地祭出莲月轮,莲火不应水光而失色,红殷殷的最是艳惊四下。 只是她的腹部…… 杀妖要紧!虫儿不管不顾径直朝万千根系播送莲月轮,与此同时,白璃魄亦用软剑挑起树梢的异常,输死斩妖。 双方各踞上下,一火一剑,与惊变的美人树分庭抗争,美人树甩去负累,俨然活了一般,根枝坚硬如铁,枝梢柔软如绦,他们恰逢与妖孽软软对接,硬硬相撞。 美女树毫无反应,绽放的枝头有金色的花蕊即将吐露,只觉得那花蕊形状似个异兽,想它用树作外衣伪装许久,如今怕是要露出悚然的真面目。 虫儿大叫着该死,想着最好能在几招內找出美人树的破绽,否则依照她腹中绞痛的程度,孩子估计是要保不住了。 树根乱摆,粗细根枝摆若枭蛇,想起美女树根吞去数百绿女的惊悚场面. 虫儿想,如果她…… 她能被树根拖进树底,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虫儿播出的莲月轮速速收回手掌,佯装失败的模样回身便逃,乱游几步重重摔倒在地面,地面盐石利韧,无意中将她的手腕划破一道细小的伤口。 一滴血珠自伤口溢出,竟然在盐水里随波逐流,被拉伸成一条极其细长的红线。 正文 第352章 入根 红线招展,飘逸至美女树的树根处,只一触碰,天雷勾动地火,美女树竟发出骇人的咆哮,仿佛品尝到渴慕已久的佳肴,震荡得整个浸泡在水里的盐巢,摇摇欲坠。 虫儿见状心底窃喜,主动朝树底滚去,美女树仿佛吃到甜头,急不可耐地将数百条根枝自地底拔出,盐石迸裂,黑压压地伸到虫儿头顶。 真是妙极了,虫儿早等它来吃自己…… 谁料想,百道蓝色的剑光骤然如雨泼洒,每一道都极尽愤恨之力,无情地砍削向虫儿头顶的树根,百条树根齐腰断裂。 美女树仿佛剧痛难忍,微震树躯,扑过来的树根大有退缩之势。 白璃魄,你个害事精! 虫儿气得嘴里直吐泡泡,千载难逢的机会,叫他给破坏了!虫儿横心弹出穿心,朝手心一划,掌内立刻滚出浓稠的血汁,染作一道红绸随水摇曳。 浓重的血味极大地刺激了美女树,本是有些退缩的根系摆作鬼爪似的,前仆后继一齐卷向虫儿。 虫儿大喜翻身一滚,主动迎着根枝卷动的方向,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隐约听见白璃魄放肆大喊一声,至于喊了什么虫儿无心顾及,树根触手般紧密缠缚,将虫儿的身周用头发,层层反卷成密不透风的发阵。 发阵位于美女树根系深处,虫儿滚进来吓了一跳,整个暗黑的空间内充盈着粘稠的绿汁,虫儿恍然大悟,原来死水里绿女们中剑后流出的血水,都被树根原原本本吸收回枝干內慢慢享用,绝非被死水自己净化。 想到绿女的尸血此刻被自己呼进呼出,虫儿紧紧咬死嘴巴,再也不想多喘一口水气。 看来如今美女树也知道虫儿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并没有一口吞噬,只是不断抽离扭摆的发丝根根紧贴,防止煮熟的鸭子飞了。 虫儿被浓郁的绿血遮掩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隐隐觉得每根扭曲的发丝都坚韧无比,她的手指不小心微一碰触,一根发丝立刻将她的手指割破。 难道美女树想用头发丝把自己碎尸万段,再慢慢享用? 正思索,美女树突然巨裂地摇晃不定,发阵之外有人不断发出攻击,美女树內随着攻击颠簸不断,但凡是虫儿碰触的位置,无论衣服,还是皮肉均被划出细口。 白璃魄,真谢谢你啊…… 虫儿稳住不断颠覆的脚底,想想若以莲月轮来攻之,美女树遭内外夹击,必然输死挣扎,到时候她困身在发丝阵內,恐怕早被割作肉泥。 既然不可强攻,那她只好来软的了。 虫儿嘿嘿窃笑闭紧双眼,掏出穿心一刀击中发阵的一角,听声辨位,穿心穿过一绺头发再落回虫儿手中。 “头发这么乱,姑奶奶重新给你扎个鬏吧!” 发阵內,虫儿谨慎躲避着发丝出其不意的袭击,好在美女树专心应付外面的白璃魄,还无暇顾及自己,借此机会虫儿乱刀狂.射,但凡是发阵內的每一缕发丝都被她反复贯穿在水滴长链中。 “噹噹噹噹噹……” 凉砧的穿心被三千青丝撞击得脆零零莺啼,仿佛织女手中的蚕线,在银针的穿引下缝进……滑出……缝进……滑出…… 虫儿自认不是个擅长女工的淑女,不过在斗凶争恶上,真是没有她想不到,只有她做不到。 顷刻,所有水滴长链在她手心交集作一个圆点,虫儿牢牢捂住圆点,将体内已经炙热到极限的灵火,纷纷疏导入蜘蛛网般的水滴长链中。 水滴长链颗颗玉珠由白转红,层层传导,深深没入美女树的发丝中,灼得滋滋作响。 虫儿仿佛感觉,自鼻尖涌过夹杂着焦味的涟漪,她喜从中来,觉得自己猜对了,美女树的软肋既在此处。 虫儿缓缓睁开眼睛,幽暗的发阵內不再神秘,每一寸浓郁的绿波中,一张新结的珠网,颗颗刺破绿色的浓稠,散发出最炙热的红色。 她本被水浸泡得冷,如今便又是热,念及整个幽幽古国中,有谁还可以和自己的灵火欲予欲求,并驾齐驱? 她该是骄傲的。 燃烧吧!! 虫儿体内冲天的火势衍变的极端凶猛,每一颗玉珠已经载不动更多的火红,从珠面瓣瓣绽开,火舌浇筑的莲华。 十万颗玉珠,就有十万朵莲花。 十万朵莲花依绿作衬,绝世芳华。 三颗大魂丹唤醒的能量,叫虫儿痛苦不堪,她美目圆睁瞬间释放!! 十万火莲焚作滔天的火龙,长啸蹬峰,十里红锦,明亮了整棵美女树,也明亮了虫儿的眼睛。 美女树被灵火攻击,每一道发丝都燃起火苗,它仿佛没有料想根系中有火在熊熊炽烤,它将粗壮的树干不断收缩,收缩,再收缩。 如同蒸干的野兽,将树根使劲入地百尺,而枝干不断收缩冲向盐巢顶端的缝隙,顷刻破土而出,直送入炇骨荒漠的莽莽沙峰中。 虫儿并不知晓美女树被自己的灵火逼的走投无路,只觉得自己不能退,不能停。 终于,不断收缩的树干穿出地面沙漠,虫儿的灵火竟将树心烧得中空,一火冲顶,外面灿烂的阳光随即投影在树干中心的水面上,须臾蒸发出层层精盐,再将树內盐封起来。 虫儿暗叫糟糕,双手收回水滴长链,拼命沿着树干内部的焦灼发丝,一根一根朝头顶爬去。 老天一定是太妒忌她的才能,否则总是爱出些难题来考研她的体力,幸亏绝心早逼着虫儿把与天同齐的树爬个几千遍,再加上体内残留的药力,虫儿连跃带攀,一个时程后终于攀在树峰,俯瞰绵延沙漠。 啊…… 呼吸空气比呼吸水气舒服多了,虫儿爬在树梢,肆意挥霍着每一寸重获自由的空气。 嗯……虫儿满意地环看树底,美女树离不开水,早被烈日灼得干枯,周围沙浪绵绵,胜日底下单膝跪着个人,是白璃魄! 虫儿吐吐舌头,她跑得时候忘记叫上他了,看他一脸阴郁到要杀人的表情,恐怕估计自己又出卖他了。 虫儿翻身下树,朝白璃魄谄媚爬去,边清了嗓子,边大声叫唤道“姓白的,以后分工我在上面,你来下面,你简直不知道,压在下面有多累!” 白璃魄听见有人在树梢说话,僵直地站立起来,可是他的表情真是比泡在水里憋气还可怕。 虫儿再换一句“姓白的,你能提早出来姑奶奶功不可没,不要用一张大.便脸来恐吓我!” 白璃魄手中的软剑,被太阳光影射得阴寒阵阵。 虫儿汗毛倒立道“你被盐水齁傻了吗?不理我?” 正文 第353章 他生气了 虫儿爬下树,也有些生气道“你瞅瞅,姑奶奶也像根淹咸菜似的,满身掉盐渣!” 大大咧咧走到白璃魄眼前,浑身布满的血口才觉得蜇痛,低头想说自己身上如何如何结满盐花,自己如何如何差点出不来的时候。 突然发现白璃魄浑身更加狼狈不堪,满头金发乱散间缀满晶莹的盐花,看起来极度危险,仿佛浑身处于戒备的野兽。 他的一条胳膊上,整条袖子被撕得破破烂烂,均实的肌理上用利器划出五六道深痕,翻着殷红血珠的伤口此刻被盐晶封密,全部流汇至手腕,滴落黄沙。 这伤口并不凌乱,反而整齐化一,就好像是他自己发疯,在胳膊上划烂的。 虫儿干咽口唾沫。 妈的好咸。 “你,你觉得就你这身破肉,会吸引美女树来吃吗?” “闭嘴!!” 白璃魄抬头相迎,金灿灿的发丝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杀字。 虫儿猛个激灵,傻道“为什么?” “做什么,才能叫你闭嘴!!” 白璃魄虎扑而来,一把将虫儿摁到在沙地里,整个人将全部重量压在虫儿身上。 他疯了! 虫儿根本反抗不了,四肢被白璃魄禁锢进潮热的沙子里,一张小嘴被他拼死碾压,撕扯。 他咬她? 白璃魄粗鲁地把虫儿的香舌,卷在自己嘴里使劲啃噬,连带她可怜的小.嘴,也在他锋利的玉齿尖,肆意刮磨。 虫儿叫不出声,被他堵得严严实实,白璃魄虽是咬她,却没有咬破分毫皮肉。 他那么生气,把所有恼怒都发泄在惩罚她唇齿间,可那好看的唇依旧轻重缓急,只把她的痛感,驱逐到一个足以乱心乱情的边境。 他比美女树锋利的发丝更加可怕,紧缠她的时候,还能将手指滑进她的衣衫,随心所欲在峰壑间放肆…… 啊…… 他扯她! 虫儿又羞又气,反咬他的嘴,可是自己的唇还咬在对方口里,任人摆布。 她的身体,早比沙漠更加炽热,而白璃魄就是那轮引燃沙漠的红日,他的热情,想炙烤哪里,便将唇瓣传送哪里,他的光照想辐射在哪里,他的手就撕开哪里。 虫儿才发现,他发疯的时候,一点点寒意都荡然无存,只有来自灵魂的癫狂。 那她呢? 俩个人几乎要融化进沙粒中的时候…… “啧啧啧,玩得开心吗?”一阵阴绵绵的病音,自美女树干枯的枝头,鬼魅袭来。 扫兴! 白璃魄虚掩着虫儿近乎娇。裸的身子,回手便是一剑,雷厉风行,剑风劈中美女树的枯枝,干木在蓝光中碎作残渣。 赤瑾御着火鸢乘光而逃。 白璃魄神速脱下外衣,将小脸嫣红的虫儿,裹得像个粽子,一点春光都不肯外泄。 “叫你扯我的……” 虫儿神思归体,毫不领情,照着方才的禽兽猛扇过去,她以为这次他会像以前两次,愿打愿挨。 白璃魄淡然伸出两根长指,稳稳夹紧她送过来的巴掌。 “你自找的……” 霸毒一方的表情,叫虫儿的心旌止不住得摇曳。 无视虫儿的反抗,他举头遥对躲在半空的火鸢,言辞冷漠道“瑾妃贵体可好?不过白某看你这双眼睛可不太好,当心摔着。” 方才的尴尬,早化入九霄。 赤瑾黄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空洞,细声尖锐道“我说是哪个帅哥如此亢奋,烈日当空都敢在外面野.合,这不是盗走巽珠,拆了无极宫的白大人吗?” 白璃魄支起腰身,将虫儿掩在阴处,淡笑道“瑾妃身处深宫內帷,虽只见白某几面,却对白某心心念念,时时挂牵,叫在下如何受得起瑾妃如此高看?” 赤瑾闻言微恼,硬挤出笑道“白大人使得一手好移花接木,分明借我的嘴,打我的脸。” “不过记得白大人也罢,不记得也罢,出了无极宫再叫瑾妃二字,我可只有翻脸不认人了。” “你连眼珠都没有,居然还翻得动脸?妖就是妖,根本从头到脚的虚伪!” 虫儿攀住白璃魄的胳膊,挺身喝道“白璃魄,你跟他费什么话,他把我引到这盐巢来根本是居心叵测,嘴上说叫我永远呆着,老娘若是真听话不挪窝,半年之后铁定就被泡成咸菜了!” 又一个骗子!虫儿试着调匀身体里的火气,似乎已经被放个干净,多一丝也没有。 难道叫她依靠白璃魄? 虫儿摸摸袖子里虚掩着的穿心,无端想起他把自己摁倒入黄沙中肆意欺负。 只要手里有刀,就靠不得男人。 “你确定居心叵测的只有我?”赤瑾呵呵尖笑道“咱确实是有利用你一下的因素,谁叫女人天生好奇心重,冥冥之中总能帮些大忙。” “帮什么忙?”虫儿反问道。 “这就要问你,问你们!”赤瑾黄洞洞的妖眸,紧盯着二人不放。 “我替雀无极饲养在嘲歌城底下的巨妖,难道不是你们杀死的吗?” “你是说织金?”虫儿恍然大悟,织金确实似有提及过,她幻的无形塔內只允许赤瑾进去过几次。 物以类聚,妖以群分。 “没错,你们可知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当雀无极的男宠,瑾妃的称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御妖灵,专门负责控制嘲歌城所有的妖族,织金虽是我最得力的巨妖之一,可惜终究……” 赤瑾的脸色,看起来并不觉得有几分可惜。 难怪雀无极任由赤瑾在自己面前放肆,按照她喜怒无常的个性,怎能容忍任何男人在眼前放肆。 虫儿道“难道你就盘算,用这满满的盐水淹死本姑奶奶,来替你的织金复仇?”语毕哈哈蔑笑。 白璃魄一声不吭,冷扫她半眼,清风而过。 这玩意儿又变回疏冷无情地模样,提起裤子不认人。 虫儿莫名失落,咳嗽一声,继续听赤瑾解说。 “那夜我和隐浓对话,你不是听得最为真切?咱此次出嘲歌城,只为再找个巨妖回去守城。” “所以呢?”白璃魄淡淡插话道,眼底的冷追加三分。 正文 第354章 斗胸 “所以我才要问你们,刚才在妖胎里玩得开心吗?话说这盐巢里的巨妖也养了许久,只差有人将它顺利引导出来。 ” 赤瑾避开白璃魄的注视,觉得身上多了两道寒肃之气,莫名心惊胆颤。 “妖胎?你tm得说这个盐巢实际上是个妖胎?”敢情自己和白璃魄在妖孽的肚子里又砍又杀,还嘻嘻哈哈? “呕……”虫儿顿时恶心泛滥,揪住白璃魄胳膊上的剑伤使劲干呕,她算是完蛋了,自己怀着胎,居然还去妖孽的胎里三日游? “妖胎吗?赤瑾,你们妖就不能好好生个孩子?现在这种德性算流.产了吧?” 虫儿吐得都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什么,两眼盯着沙峰中刺出的干竭美女树,恶念频闪。 白璃魄面色冷白如冰,频频送出眼神,示意她好好闭嘴,手却轻柔地拍着虫儿的后背,小心谨慎。 是胃疾复发吗?他看虫儿的时候,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心疼。 不该这样,也不能这样,白璃魄收回眼神,又只剩下冰冷。 “那是你们其它族氏无知,总觉得妖等级太低,肆意叼凌,其实妖的法力才是幽幽古国中最强的存在!”赤瑾恼怒起来,满身艳丽的红衣在火鸢上绽开如霞。 “可惜你们就是太强,所以才各自恃才傲物,难以团结又野心勃勃,心机浅薄又喜欢附强,总是成不了气候。” 白璃魄一语道破,将赤瑾的怒气杀个干干净净。 “你胡说,若不是妖族的灵者已经仙去,你们其它的种族不过才是他脚趾下的尘埃!” 赤瑾病恹恹的模样,因怒火注入丝丝活力。 “哦?”白璃魄风轻云淡道“纵然如此,不也是死了的吗?瑾妃拿死人说事,是要励志吗?” 虫儿惊奇地打量着他,他的言辞虽寒风入骨,可是浑身尊贵的气息却昇至云端,不可高攀。 有点像某个人。 可是虫儿知道那个人身在远处。 “如果你称那枯木是新生的巨妖,白某倒真想领教一二,看看比不比得上织金的本事?” 白璃魄的软剑,铮然郁蓝。 他三言两语竟激得赤瑾面白唇灰,赤瑾向来自视甚高,在雀无极的身前也绝无半点恭卑,正要尖声喝来。 一阵奶酥酥的孩子声音突然灌耳道“织金算个什么东西,可与本娘娘相提并论吗?” 始觉美女树隐入沙峰的部分剧烈摇晃,猛如天塌,沙峰瞬间陷入盐巢中去,将妖胎里的余水喷溅至四面八方。 天地剧变,水溅之处,黄土泛绿,新草丛密,巨树攀起,美女树仿佛把生命力还给周围荒芜的沙漠,眨眼变作一片绿洲。 真是奇迹。 白璃魄不慌不忙将虫儿卷入怀底,退如洪流,当虫儿还再惊觉沙漠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时,白璃魄已经平稳不惊地将怀里的娇人,抱至远离绿洲的位置。 美女树造就的绿洲里,走出一个真正的美女。 此女碧玉之貌,蒲柳之姿,一头墨绿色的长发齐漫脚踝,浑身上下仅裹一层薄透的绿纱,露出雪白的肩臂和长腿,双足"chi luo",粉腻光滑的脚腕上系一串银铃,在阳光下闪着碎光。 妖孽要不要长得都这般美妙?身材要不要都这么喷血? 虫儿情不自禁瞄一眼白璃魄,看他神色如常,气定神闲,终于有些放心…… 呃……她为什么要放心? 绿发妖女双手叉腰,似不满状道“赤瑾大人真是偏心,是不是织金不死,您便不愿招玉藻出来效力?” 赤瑾道“好钢当然用在刀刃上,再说给你聚齐上万个秀色可餐的人族美女,供你的妖胎吸足精华,一两年如何做得好?” 玉藻算是满意,婴儿声道“赤瑾大人可是将此二人,送给本娘娘开荤?” 语罢伸出舌头转舔了嘴皮,绿油油的舌头晶如涂油。 虫儿见状嘀咕一声“不是吧,还要打?” 白璃魄大约听见,半开尊口道“你不是叫我信你,结果自找麻烦。” 虫儿知道他暗指她自作聪明,间接释放出玉藻,可是她也是好心办了孬事,如何猜到是赤瑾施计利用她。 王八蛋! 虫儿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要从白璃魄的怀里跳下来,白璃魄收紧坚实的长臂,把她牢固地捆在怀里,突然勾唇笑道“小笨蛋,总是长不大……” 虫儿懵了,他这倒底算是羞辱她呢?还是轻蔑? 赤瑾从怀里掏出一颗脆红的圆珠,对准玉藻命道“神木妖玉藻听命,今日决不可恋战,你我还有大计共商,且放过他们,现在速速离去。” “什么?离去?” “什么?要走?” 虫儿与玉藻异口同声,不过虫儿的声音是极大,她使劲从白璃魄身上跳下,将某人的衣服从身上一扯,朝后一甩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个绿色的小妖精是我释放出来的,我怎么可能叫你从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开溜?” 虫儿顾不得衣衫褴褛,将酥腿朝裙面撕裂的位置探出,明晃晃的大腿在绿意的衬托下,引人遐想。 玉藻八成也不想走,叉腰道“敢在本娘娘耳根底下称姑奶奶,你才是该死!” 两女各自摆开架势,准备开撕。 赤瑾晃动手上的红珠,再命道“玉藻!” 白璃魄冷淡道“虫儿!” 两女眼里各有刀光,全然无闻。 玉藻道“本娘娘最恨胸比我小的女人,见一次揍一次!” 虫儿直接将胸口飘零的碎布掀开,露出圆润弹滑的半峰,一道深邃的沟壑直延伸至裹住胸口的碎裂处,温软饱满的形状让人心旌摇曳。 她指着胸口道“你瞎啊?这货真价实的波澜壮阔,你看不见吗?” 玉藻拨发嘤嘤道“本娘娘更恨胸比我大的女人,见一个杀一个!” 虫儿哇哈哈笑道“就你那对小豆包,全幽幽古国除你之外,都是大."bo ba"!难道你能把所有的女人都杀光?” 玉藻挑眉道“不要嚣张,有种脱下来比较比较!” “比较就比较!”虫儿不甘示弱要去揭开胸口的衣服,白璃魄一把将她搂回怀里,绵冷的气息吹入她的耳洞道 “你敢脱……” 正文 第355章 只剩两个人 “大傻瓜!”虫儿眨眼狡黠,回手将穿心准确无误地掷向,同样准备脱衣服的玉藻,玉藻毫无防备,待穿心眨眼近在咫尺的时候,火鸢流苏长尾自半空横腰阻拦。 “吭……”穿心受阻,原路返回。 虫儿耳侧一捏玉手,顺利将穿心重握掌心。 “欺骗本娘娘的最该碎尸万段!!” 玉藻觉察被捉弄,恼羞成怒,满头密长的绿发如同赋予了生命,狂啸朝虫儿撒来。 赤瑾早白璃魄一步,命火鸢用流苏长尾卷起发飙的玉藻,将她悬挂在半空。 玉藻被束缚手脚,哇哇大叫道“赤瑾大人,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虫儿低蔑“放你下来,你咬我啊?” 白璃魄将她顺手夹在胳膊底下,动弹不得。 “看来你还没有彻底苏醒,必须回去给你加固妖力,且跟我走。”说完,赤瑾驾驭火鸢,准备临空高飞。 真的不打了吗? 虫儿不发威,真当她是条虫? 白璃魄胳膊里的女人发了狂,使劲冲他吼道“白璃魄,你放开我!” “白璃魄,你傻了是不是?赤瑾可是雀无极的男宠啊,你放虎归山后,便是你我的死期!” “白璃魄,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绿色的小妖精?姑奶奶保证男的留给我,女的留给你……” “闭嘴!”白璃魄淡声道。 …… 火鸢的羽影,自天空了过无痕。 虫儿闭嘴点点头“好,你别激动,放我下来。” 他激动了,她就被攻了。 白璃魄松开手,虫儿脚尖着陆立刻轻点碎莲,跃至离白璃魄十米的距离,这空旷的野外又剩他们二人,叫虫儿如何不紧张。 万一他又扑过来,该从呢?还是该从呢? 混闹至几近傍晚,沙漠里的疏凉卷着新生草木的方向,一阵阵拂过虫儿衣衫间的褴褛,似意提醒她,自己只有三点是安全的,其它部分简直昭然若揭。 她轻咳半声,“衣服……” 白璃魄已经把衣服穿好,眼里冷漠道“你这么威武霸气,怕什么?” 怕你图谋不轨啊!! 虫儿双手捂住胸前,怒形于色道“话说你为什么放走赤瑾?还有那个玉藻?难道咱俩联手还打不过他们?你可知道雀无极大军压境,你我必死无疑?” “不会的,赤瑾暂时没有那些功夫去告状。”白璃魄表情虽是冷淡,冰凉的眼神总时不时扫过虫儿衣服上的小.洞洞。 比夜风还撩人。 “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知道?”虫儿将露出大腿的裙摆揪了揪,结果露出了半截细腰。 “就凭离开你这几个月,我就知道。”白璃魄不知是不是故意,总不挪开眼睛。 “所以你早知道,梅姑娘不可能在盐巢里,是不是?”虫儿勃然大怒,冲过来一把揪住白璃魄的领子。 说实话,她想削暴他的脑袋。 “赤瑾的人暗中四处搜集人族美女,我总该来看一看,还有……盐巢里救你出来,这是樱祭夜反复强调的,先前之所以骗你,是怕你犯倔脾气,见到白某不肯出来,这是药奴反复强调的。” “所以虫儿姑娘不必生气,纵使你不引玉藻出妖胎,我也必须如此。” 他说话的方式,真是刻骨的冷静。 虫儿浑身颤抖无力,许是夜风开始转凉,慢手送开白璃魄的衣领,失魂道“那你不杀死赤瑾,定然是知道他的老巢在何处,对不对?” 白璃魄极快掩去表情中的一切感情,微微颔首道“你现在偷偷离开这里,恰是时机,梅姑娘从来都不需要你去救她,这点我可以保证。” 保证?离开?那他为什么要反复对自己说,樱祭夜是个好选择?想暗示什么? 他想把自己推向樱祭夜? “不行!”虫儿高叫道“不行!不行!不行!” “我要亲自去救梅姑娘,还有小凤姑娘!” 心愿完成后,她也不会跟樱祭夜走…… 虫儿恍然大悟,会不会他是故意说反话,叫自己远离樱祭夜。 突然,她又有那么一丁点高兴。 “那好,咱们出发吧!”虫儿朝白璃魄招招手。 “我没准备带你,你想多了。” 白璃魄原地就坐,将软剑搁置在身侧,闭目调理气息,一团淡色的气流自全身浑然天成,将他冰塑般的身体笼罩期间。 刚才那般疯乱,现在装什么高冷? 虫儿哼哼翻个白眼,也盘腿席地而坐,她最近血脉其乱,内力消耗过度,如果不是服用三颗大魂丹来辅助自己释放能量。 或者,真不可能活着走出妖胎。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虫儿大约才将乱涌调顺,暗暗伏平,浑身上下的内力还在,超乎寻常的燥热亦感觉明显,可是灵火却像完全排空似的,一分一毫都难以召唤,虫儿皱眉再试几次,果真不见动静。 难道她又和刚从鬼谷出来,成了具普通的身体? 什么破连珠转世! 虫儿心里决口大骂,居然还会出现失灵的诡情况,想起鹤峰城外险些走火入魔的腹痛,包括几乎每一次蕴火,自己都会腹痛难忍。 虫儿冥冥之中觉得,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导致体内灵火运行失常? 情不自禁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此时腹内隐痛尚存,虫儿心底却抑制不住的难过,她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分明保证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每次总义无反顾地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正暗自谴责,虫儿隐然觉得遍体不自在,睁眼瞧去,白璃魄正安安静静地打量着自己,早已不再闭目养神。 他的眼里含情脉脉,属于不自觉得流淌若河。 四目交接,火光电石。 虫儿心尖“噔”得激灵,警惕问道“干嘛?”。 她的脸色,红嫣嫣的醉人。 “为什么你总爱摸肚子,是饿了吗?”白璃魄轻而易举地转移自己的视线,站直起身道“肯定是饿了,我去找些吃的。” 语毕,转头朝树林里钻去。 “你等等!”虫儿惊声尖叫道“那林子里的东西能吃吗?” 想起此方绿洲的来历,虫儿捂起嘴巴呕吐不止,死白璃魄分明听见,却依旧扎入树丛,消失的飞快。 她…… 她是死也不会吃妖胎上长出的任何食物!一个也不会吃! 正文 第356章 果子 半个时辰后…… 虫儿顶着再也吃不动的肚子,斜坐在成堆的果核里,意犹未尽地拍拍肚皮。 小家伙,吃饱了吧? 咯……好撑…… “虽说我提前试过,这果子完全无毒,可是虫儿姑娘的吃相是不是……太凶残了点?”白璃魄玉手单执一枚圆润的绿果,也才吃几口的功夫。 一看就是没挨过饿的德性。 虫儿口吞津液道“有毒姑奶奶也照敢吃,这果子酸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倒牙,少一分涩口,真是好吃得停不下来,不若小白你再多采些来,咱们带着路上当零食吃呗!” “这果子的来源,姑娘不在乎了?” “你闭嘴!”虫儿妙手一指,“难得姑奶奶忘记了,你非得提是不是?” “转移话题也没有用,我下定决心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虫儿掏出水滴长链,野蛮从中间拉断,将一头拴在白璃魄的手腕上,另一头牵在自己手里。 “我的灵火你可是见识过的,现在我在水滴长链里灌注火涌,如果你敢抛下我先跑,就把你从小白烧成小黑!” 说谎不用打草稿,虫儿装得十足地逼真,拽着长链靠在另一棵树干上,闭眼睡去。 白璃魄好气又好笑地看看腕间捆了几十圈的长链,话说依照他的功力,就算再捆上千万圈,来去亦然自如。 他想走就走,想来便来。 只不过此刻,他的腿不听使唤罢了。 白璃魄仿着虫儿的睡姿,也靠在树干上闭目。 虫儿累的要死,睡得昏昏沉沉,睡着睡着,干硬的树干仿佛间变了种滋味,软绵绵得如同天蚕丝编织的华丽丝毯,沁凉的触感叫虫儿忍不住将整根树干熊抱入怀。 “唔……”虫儿舒服得用尖俏的下巴,蹭开最上面一层树皮,芬香的汗气夹杂着成熟的诱.惑力,挠痒她的心尖。 “虫儿,你好热,是不是发烧了?”树干摸了摸她的额头,虫儿反手将那细枝拉进唇內。 丁香小舌搅拌着树枝略显粗糙的指腹,一圈接一圈轻点着每条指纹。 树干低靡了一声,要将她推开。 “别摸我……”樱桃小口里含着东西,说话的声音也含糊得像只小猫,她忽然觉得树干扭来扭去睡得不舒服,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树干推倒,整个人骑了上去,将树皮胡乱剥开,脸手齐齐发力,软滑着钻了进去。 “嗯……嗯……好凉快……”她喃喃低语,十指摩挲如蛇,将树干里每一寸光滑健硕的肌肉探摸清楚…… “你真得在睡觉吗?”树干忍无可忍。 “你好啰嗦……”虫儿太累了,错觉树干变成了半.裸的胸膛。 “话说……你这种睡姿,没有别人见识过吧?”大树大约有些酸意。 “吵死了!”虫儿挥手一甩“我要睡觉,别惹我!” 说完继续探索树皮上的豆豆是怎么长的,如此对称? 倒底是谁在骚扰谁? 树干想评理的时候,小人儿已经沉实的睡去,嘴角间抿着踏实的笑意。 树干僵直…… 白璃魄也只在她睡去的时候,慢手揉搓她每一根纤细的手指,如此妙玉般的素手,隐隐浮浮藏匿着许多看不分明的细疤,破坏了所有的美感,只觉得不相称的沧桑。 “如果……” 白璃魄用指尖轻轻擦去她嘴角残留的果渍,喉头上下滚动几番。 “如果我不是我,而你不是你……” “我决不会让你摸一次刀,也绝不叫你吃一口野果……” 虫儿次日醒来,神清气爽,手里提着的链子依然沉实,白璃魄老老实实地被牵在另一头,身边多了一个大包袱。 包袱是用他的内衫做的,挽住袖口和系带,里面装得满足。 “这是?”虫儿揉揉惺忪睡眼,不知道白璃魄要搞什么鬼。 “不是姑娘要求多带些果子,才好上路吗?”白璃魄反拖着她要走。 虫儿手腕处吃劲,一路小跑跟在白璃魄的屁股后面,“怎么,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而是以防万一……以防虫儿姑娘胡作非为。” 虫儿气喘吁吁,粉拳捏得嘎巴作响。 在他眼里,自己就没长脑子? 白璃魄减缓脚步,与虫儿比肩,虫儿亦不用再追逐他的脚步,深深唤了口气。 腕间的水滴长链彼此摩擦,激发出琅琅般的罄玉声,因和谐而美妙。 白璃魄突然递上来一颗擦拭得几乎明净的黄果,“这颗果子比昨天那种更为香甜,好吃不腻口,虫儿姑娘有习惯呕吐的胃疾,早晨空腹吃这种果子,绝对不会引起不适。” 胃疾?他是这样理解的? “你怎么知道?这果子皮上写着‘我很好吃’吗?” 虫儿半信半疑接果一咬,果真好吃,而且汁水充沛,充饥消渴,忍不住再伸手相讨。 “我猜的。”白璃魄又捏出两枚同样干净无暇的黄果,准确放在她手心。 “猜果子你倒猜得准……”虫儿无意间瞥见他脖子底有淡红色的树枝刮痕,包括手腕处均是如此,白璃魄外衫穿得宽松,却明显感觉有条胳膊使不上力气似的。 虫儿突然想起他肩臂处的剑伤,果子吃在嘴里立刻变成另一种滋味。她道“突然有点想干活,不然把这包果子拿来我背!” 说着去揪白璃魄后背的包袱,白璃魄轻松一避道“这算是几日的口粮,万一被姑娘惨无人道地偷吃光了,如何是好?” 哇靠!好心当作驴肝肺…… 虫儿换个话题道“难道咱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去?” “姑娘想飞的话,也可以飞着去。” “我记得独孤斩月这柄剑……” 飞起来快若流光走电,想去哪里眨眼便到。 “此剑是他借我使唤,平素里不便乱用……”白璃魄俯首神秘道“再说故意赤瑾将你我留在此地,肯定不是叫咱们舒.服的意思。” “他如今需要防备着雀无极,表面上不把咱们当作一回事,暗中他的眼线定会遍布四处,一旦雀无极对他有利,自然第一个出卖咱们的行踪。” “你我二人先抄近路,往鹤峰城撤退,待看清楚形式,再折回那里……” “那里?那里是哪里?”虫儿一早知道他心思缜密,连自己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问那么多做什么?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看见虫儿一脸茫然,白璃魄不自觉勾起好看的唇角。 虫儿总觉得他图谋不轨。 正文 第357章 黑流沙 虫儿真得跟着白璃魄光明正大地进入鹤峰城好几日,白璃魄什么好吃好穿都拼命给她买,仿佛要包.养自己似的。 待至城里逛毕,白璃魄说鹤峰城分明矗立沙漠边缘,却叫了个春暖花开的美名,是因为听闻幽幽古国的灵,妖,魔群兽鏖战中,火灵符诱大败敌手鹤峰,才终成名垂万古的五灵之一,而大战的地方,正在此处。 他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观瞻。 虫儿听后哈哈笑道“既然是火灵符诱干倒了鹤峰,为什么不叫此地为符诱呢?偏偏选择了失败者的名字,难道是要将耻辱的烙印打在失败者的额头?” 白璃魄淡然,声线泠泠道“所以才将此地白送人族……” “暗意叫人族永远打上失败者的烙印……”虫儿恍然愤慨道“人族在幽幽古国毫无地位,任人欺贱侮辱,难道失败了,直能被打入无间地狱,永生不得翻身吗?” 那些被当作试验品的鬼尸…… 那些被残忍杀死的村民…… 那些被妖孽汲取精华的秀美姑娘…… 虫儿气结,觉得浑身百骸都要气炸。 白璃魄突然摸了她的秀发一把,“所以有些人注定不能失败,也不敢失败,即使上天摧毁了他的身体,只能迫使自己去成功,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他的长指里沁着抒怀的凉意,将虫儿涌起的火焰,梳理作条条浮影,随风而去。 “我带你走个地方……”白璃魄没有收回手,笑意堪比清月。 “现在?”虫儿弹出穿心,刀心烁亮,话说这几日闲得她骨头都软了,趁此机会好好活动一下手脚。 “不是叫你去打架……”白璃魄扣指轻弹她的额头。 好痛!虫儿抱头痛哭道“不是去赤瑾的老巢救人吗?” 这都闲晃几日,怎么不见他一点着急的情绪? “救人前,我准备带你去洗个澡……” “什么玩意?”虫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住胸口,大叫道“洗什么澡?为什么洗澡?洗完澡你想干什么?” “啊……好痛!”虫儿抱住额头,哭得痛心。 白璃魄收回手指,道“给你恢复一下体力,顺便……洗洗脑子。” 尽可能避开所有眼目,两人趁着夜色,驾驭软剑疾驰至鹤峰城之外的炇骨荒漠,与前一次不同,白璃魄轻车熟路地将虫儿带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绿洲。 绿洲八方矗立着太湖石精雕的界兽,将这绿色之珠掩藏在结界以外,不容发现。 绿洲内可谓花团锦簇,万紫千红,绿洲北侧有一方天然温泉,吸收了炇骨荒漠传导的炙热,水汽弥漫,将结界内打造作荒芜中的世外桃源。 虫儿才迈入结界不久,已被界内浓重的水雾,闷得有些湿热难耐,可是这种躁动感却也不属于夏季专属的潮湿,而是某种颇为灵动的气,在滋润每一片土壤树木。 白璃魄解释道“当年的炇骨荒漠其实遍地绿意,苍翠掩目,只因符诱为战败鹤峰不择手段,调集大量的地火燎原,终成野心,鹤峰定然是败了,此处的一草一木皆随之涂炭……” “鹤峰魂飞魄散前,一部分神魂随光消匿,但有些神魂坠入密林腹底,或许是机缘巧合,竟被完好保存了下来……” “这眼黑沙温泉被发现时灵力冲天,四处皆被沙化剥蚀,唯独此处绿洲春意盎然……” “鹤峰虽是身死,倒底在机缘巧合中残留下珍贵的灵力,造福一方。”白璃魄替虫儿拨开每一簇挡住她的枝叶,将她朝温泉处深引。 虫儿道“造福一方,倒不若说只造福了你。” 白璃魄没有反驳,从容自若地继续引虫儿深入。 忽而,觉得耳畔水声彻响,虫儿知晓目的地已到,张眼望去。 所见之处并未有一滴水,白璃魄口中蕴含鹤峰残灵的温泉全由墨黑色沙土构成,滚动的沙浪如同真正的温泉似的,滚滚翻腾着温热的烟霭。 “呃……在沙子里洗澡,我又不是鸡……” 虫儿心底多少也为灵气所吸引,可是瞅见黑黢黢的沙粒,滚动着诡异的波澜,她又不甚想靠近。 “鹤峰的残气白某也只保得这几年,或许再过些时日,终究会四溢而散。” “虫儿姑娘的身体内力虚弱,但是潜藏的能量惊人,外虚內实,就好比用一只竹签去挑千斤担,或许一时逞强,但终究会断裂……” “可是如果将此黑流沙中的灵气采纳为己用,便会弥补许多先天的不足,强体固本。” 白璃魄寥寥几句,说动了虫儿的心。 他伸手推高,自黑流沙边沿立起一方模糊的气结,将自己与虫儿之间隔开。 “虫儿姑娘且安心沐浴,隔这此方结界,白某可以在一旁指引姑娘。” 虫儿惊骇道“话说……白公子不是该躲避到别处吗?” 结界那边的人影没有说话,但是隐隐约约看见他是盘坐在结界之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又一个想看自己洗澡的家伙…… 虫儿反思如此鄙视白璃魄似乎也不讲道理,毕竟人家很君子得将彼此间隔开。 扭扭捏捏也不是虫儿的作风,她觉得白璃魄并不是个登徒好色之人,速速宽解了衣裙,半露着娇躯像只胆怯的小猫,哧溜钻入黑流沙中。 黑流沙内沙粒似水更似气,完全不像肉眼看见的模样,里面每一颗黑色的沙粒如水气的糅合体,更像一层水膜包裹着玄玉般的灵气。 虫儿坐在黑流沙中,无热无寒,无虚无实,轻飘飘地触觉仿佛每一颗沙粒都将四肢百骸烘托,轻轻地研磨每一寸肌肤。 白璃魄大约等她适应黑流沙的虚软感,旋即传诵几句调理机体的心决,虫儿听他声音朗逸,放下最后一丝戒心,慢慢在黑流沙中修炼起来。 这些年在外面吃了许多苦,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虫儿贪婪地诵着决,将鹤峰残留的灵气,慢慢汲入自己的体内,修固疲乏不堪的身心。 过了许久,虫儿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神魂轻盈,才缓缓睁开眼睛。 蔓延过胸口的黑流沙已经变了色彩,淡淡的赤金色遍染整个黑流沙,沙色的蜕变,既是人的蜕变。 虫儿觉得浑身仿若塑骨重造,体格不再困乏缠身,肢体纤盈似梦,莹白的肌肤闪映出健康的金泽,丰润而细腻。 浑身疤痕细淡许多,仿若初生,只是胳膊上的刀痕深邃,看起来依旧可怖。 “一直想问姑娘,你右臂间的三十六道疤痕是何人所为?” 中间阻隔彼此视线的结界早已消匿,白璃魄不知窥视自己多久,琥珀色的眼眸,流淌着同样的细光。 呃……她还真是高看他了? 正文 第358章 我不给你衣服穿 “白公子看得可满意?”虫儿失望,将整具娇柔的身子,朝黑流沙中掩沉。 “白某只想问,姑娘右臂间的三十六道疤痕,是何人所为?” 白璃魄重复,视线依旧停驻在虫儿显露的任何一个部分。 “我自己割的,话说公子对虫儿的身体,看得可还满意?”她也学他。 “能对自己下死手,肯定是逼急了的……”白璃魄似乎叹了口气,“姑娘觉得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耍流.氓的意思。”虫儿白他一眼,赫然觉察此人脸皮之厚,被捉到居然纹丝不动,依旧死死盯着自己。 “或许也仅是欣赏的意思……”白璃魄娓娓解释道。 废话,肯定是欣赏某些凸起部分的意思。 话及此处,虫儿有些手痒,想爆揍某人。 某人神色自若,完全无视虫儿任何一丝鄙视的目光,冷幽幽道“男人看女人,有的确实如姑娘心中所想,无耻混蛋,不过白某许久看的绝非春.光,而是姑娘浑身散发的意志……” “从一个娇弱无依,衍变做勇敢面对生活的意志。” “哦?你觉得姑奶奶的脸皮,已经足够坚强到叫你白看?”虫儿反语道“白公子费劲周章,将虫儿引入黑流沙,用鹤峰残气提高了虫儿的身体素质,你的目的何在?” 她早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处心积虑的魔鬼。 她早就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暗藏蚀骨的诡计。 可她依然错信他,白痴一般。 “你倒底想干些什么?”虫儿忍无可忍,为什么他总在温暖自己以后,狠狠再补自己一刀。 “不干什么……” 白璃魄拍拍长衫后的沙尘,亦步亦趋地走向虫儿的方向,虫儿的心旋即揪作一团。 听说猫儿捉住老鼠的时候,并不最先食用,而是玩够了再吃。 白璃魄自己也受了伤,为什么他自己不曾迈入黑流沙来汲取灵气,而是先叫自己进来,莫非他想…… 虫儿气恼道“姓白的,我被你骗惨了,这辈子除非你杀死我,否则我必然杀了你!” 她浑身气得发抖,直恨不能将穿心飞出去插。入他的心脏。 略看穿心和衣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流沙岸侧,如果自己赤着身体扑过去,尚有一线机会。 虫儿一想,身体立刻动起。 白璃魄嘴角勾起冷笑,早她一步飞跃而来,玉手探花将虫儿的衣服和匕首齐齐揽回自己怀里。 虫儿机警,再将白腻的身躯赶紧掩入黑流沙中。 惊道“我的刀!” “还有你的衣服。”白璃魄掌内运气,虫儿新买的衣服瞬间分崩离析,碎作残渣。 “你……你……你……”虫儿已经气得结结巴巴,手指着白璃魄高挺的鼻子,硬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虫儿姑娘不怕死的个性,着实让白某倾慕,可是,虫儿姑娘常年与人搏命,索性总有贵人相帮,浑身上留下疤痕,假如这里每一刀,都滑在你这漂亮的脖子上,你可还有命去相搏?” 虫儿彻悟,他的目的原来在此,他从始至终便没有真心实意,想要带自己去赤瑾的老巢救人。 白璃魄将穿心拢回自己的衣袖。 “姑娘就在此地好生等着樱祭夜来,时间紧迫,白某恕不奉陪。”说完便走,留不下一丝表情。 “白璃魄,你竟真叫来樱祭夜?”虫儿朝他背影喊去,不知为何此话一出口,整颗心都凉个透彻。 白璃魄没有回头。 “白某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肺腑之言,白某叫你跟樱祭夜走,你就真的随他去!” “白某叫你不用救梅姑娘,你就不要管她的死活!” “执拗并不是种美德,而是送命的固执,你若有功夫理睬闲事,还不如把自己的小命先藏好!” “虫儿姑娘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姑娘最该心知肚明!” 白璃魄自始至终未再露过一面,他的态度如此冷漠,连徐徐蒸腾的灵气,亦被寒彻做冰晶。 完全不给虫儿任何反驳的机会,他将软剑幻作巨大的剑体,腿脚极快地蹬上去。 “穿心我拿走了,姑娘自此好自为之吧!”白璃魄似乎是有转头道别的念想,最终御着软剑,化作蓝色的流星,极快地朝界外飞逝。 虫儿本是恼羞成怒,可见蓝光闪逝后怒极反笑。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无需让同一个男人三番四次来提醒自己。 樱祭夜几人赶到时,天色已经蒙蒙星亮,虫儿早将黑流沙里的残气吸个够本,白璃魄不是说过吗,再不吸取可就没得吸了。 千目递送来衣服,天真的小脸上也多了份心事,樱祭夜待虫儿穿好衣服,不管不顾拉起她的手便走。 药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三人的去路,妩媚横生道“你要把人带去哪里,起码也该问问我的意思吧?” 樱祭夜修养几日,恢复了些许精神,邪狞的表情在俊颜中熠熠重现,“医圣几日来的照顾叫樱某感怀,不过虫儿答应过我,待事情告一段落,便要和我浪迹天涯的,医圣既不是她的血亲,又不是她的师傅,凭什么拦人?” “就凭我从小将她悉心养大,樱公子就得先过药奴这关。” “哦?”樱祭夜狂邪道“可是今日樱某说带她走,便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我,如果医圣再出手相拦,就勿怪樱某的盘祖无情……” 药奴闻言娇笑,脚步大胆再朝樱祭夜挪近几步。 她要和樱祭夜走…… 她要和樱祭夜走? 虫儿隐着怒气,将樱祭夜的大手慢慢拨开,不睬药奴投来的眼神,朝一旁闷不吭声的千目问道“独孤斩月呢?话说他怎么没有来?” 针锋相对的二人均倒抽一口薄气,药奴失望道“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你我今日居然为石头要头破血流。” “他走了……”樱祭夜想再握住虫儿的手,他清晰得感觉她分明才从黑流沙中出浴,手心的颤抖感却如在冰窟煎熬千年,连骨头都是冷的。 她受什么打击了吗? 正文 第359章 追着他走 虫儿避开他的手指,依旧质问千目道“独孤斩月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是去救梅姑娘了吗?” “他有没有说,梅姑娘大约在什么地方?” 千目倒退几步,点点头,又摇摇头。 虫儿朝樱祭夜呵斥道“樱祭夜!千目是你的奴隶吗?你能不能不要偷偷威胁他!!” 樱祭夜扫过有些局促不安的千目,霎时爆发道“那男人平素里对你只字不提,你被赤瑾带走了他纹丝不动,如今他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你花痴的病是不是应该清醒些了吧?” 她花痴?她花痴!难道他也这么看待自己? 虫儿不理睬樱祭夜的怒火,原地反复走来走去,她被白璃魄激得头脑混乱,只能不断命令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如今看来白璃魄和独孤斩月肯定是去救梅姑娘了,话说梅姑娘会被赤瑾那妖人藏到哪里去呢?到哪里去呢…… 冥思苦想,冥思苦想,虫儿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熬成豆腐渣,虫儿仰头看看围住黑流沙的结界,再看看已经褪去少许黑色,微微犯金的流沙温泉。 忽然,虫儿一把揪过千目,将他搂入怀里,尽可能温柔道“好弟弟,你可是上古灵兽啊,话说当年火灵符诱与鹤峰在此地鏖战的时候,你在不在现场?” “略有所闻……”千目不明就里地点点小脑袋。 那就对了。 虫儿欣喜道“那你快带姐姐去看看,鹤峰最后掩尸的地方……” “不行,我不准你去!”樱祭夜将千目一把揪回自己的身前,态度坚定道“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独孤斩月身体就算再虚弱,他自己的女人就让他自己去解救,如今捉走梅姑娘的家伙,倒底是什么盘算,都是很难预测的。” “我不管,梅姑娘还有小凤姑娘都是从我手里丢失的,如果我不能将她们救出,我恐怕再枉为人。”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吗?”药奴质疑的妩媚音调叫人捉狂。 “信不信由你!”虫儿将千目趁机拉回,可是她坚定的回答过后,自己也不是那般确定。 她真得只是想救别人吗? 那么她最想救谁? 虫儿烦闷朝药奴挥手道“药狐狸,那你走不走?” 药奴半蹲着摸了把黑金色的流沙,蒸汽状的灵溪自他五指尖流转,将他明晃晃的面具映射得惊喜若狂。 “我当然跟你去,这不用质疑。”他玉立而起,“话说白璃魄还真是个奇人,居然守得这般巧妙的地方。” 樱祭夜听见白璃魄三字,更加狷邪道“他不过顺带救了你几次,还值得你去以命相还?” 他的绿眸,已经变作黑色的无底洞。 虫儿微咳一声,剧冷无比道“谁说我要去帮他?谁说我要去帮独孤斩月……” 虫儿拽起千目,将他抱入怀中道“你既然疑东疑西的,就不要去了,千目暂借一用,找到地方便叫他回来寻你。” 随手招来药奴,要和他一起走。 “站住!”樱祭夜突然怒吼一声,震得绿叶落雨,寒意纷纷。 “话说你今日如果非要去,我与你缘分就到此结束!”樱祭夜紫发飞扬,参杂着股股戾气,盘祖已握在手心,手背已然青筋暴起。 药奴莞尔一笑,低靡道“胆小鬼。” 他不胆小,虫儿心里明白,他总说过纵使得罪全世界,他永远只会护着自己一世周全。 可是今日他的行为却异常诡异,又如个怯懦的人儿缩手缩尾。 他的诺言,虫儿真心是听过心里去的,他是真正值得托付的男子。 可是她只能辜负他。 虫儿故意忽略樱祭夜的恐吓,抱着千目坚定地朝结界外走去。 药奴朝樱祭夜礼貌地耸耸肩,穿花蝴蝶一般飞到虫儿身侧。 千目看见樱祭夜可怖的身影越行越远,趴在虫儿的耳畔低语道“姐姐激将得对,主人不跟来也是好的,他的身体吃不消……” 千目的声音细小,但真真实实地刺激了她的耳膜,虫儿惨笑道“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欠他更多?” 千目幻作翱翅,将虫儿及药奴送至炇骨荒漠的中心地带,此时天色浅白,正是人昏昏欲睡的好时机,荒漠中莽莽沙原,枯白如雪,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虫儿终于明白赤瑾为何处心积虑将他们引入无相圄囹妖阵,目的一是令他们内讧,趁机将自己引出,间接替他去召唤玉藻,二则是掩人耳目。 炇骨荒漠真正的恐惧,其实来自于在它底下隐藏了秘密。 虫儿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大约算准赤瑾藏身的地方,可是她又愚蠢至极,总是凭白信了白璃魄那么多次。 炇骨荒漠中间毫无异常,千目煞是纳闷,自己当年虽然没有目睹符诱与鹤峰的鏖战,但是鹤峰葬身的地方,自己还是略知一二的。 莫非是时间推移,物随事变,当年鹤峰的葬身地已然改变? 虫儿安慰他不必困扰,千目变回人形,三人寻处较隐秘的沙坡,将自己半身埋入黄沙,仔细监视。 守了大半日,熬过烈日最毒辣的炙烤,再次迎来黄昏,虫儿新塑了皮肉,依旧苦不堪言。 正当药奴想叫她放弃的时候,太阳西落处乌压压飞来一群黑色的影子,待渐飞至近时,始觉是四五十只体型颇大的蝙蝠,正趁着夜幕降临之机返回。 巨翼蝙蝠纷纷降落后,自薄韧的蝠翼上下来许多女子,这些人族少女均用铁链捆锁住手脚,各个衣衫褴褛,满面灰尘,被十来个身着黑衣的瓷人,像牲口似的驱赶做一条长龙。 虫儿等人骇然不止,慨叹幕后的黑手如此猖獗,竟在人族的地盘明目张胆,干着此类残虐无道的事情。 巨翼蝙蝠卸载完所有的少女,乘着沙漠里蒸腾的夜风,高飞离去。 蝠翼高低拍打,抽起的沙土扬作四股盘旋的扶摇,转眼将地面的沙土挖地三丈,露出一孔黑漆漆的洞穴,如同神斧劈凿。 虫儿心底哇哦一声惊讶,瓷人在肆虐沙雾中,开始驱赶着人族少女朝洞穴内蹒跚移去。 正文 第360章 安静的美男子 千目见状机不可失,旋即变作黑衣瓷人的模样,虫儿本想着如何赤手空拳干掉几个瓷人,千目的万般变化,正好可以节省不少气力。 她和药奴赶紧脱去外衫,在头脸间撒满沙土,药奴怕自己的面具过分招摇,将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脸前,比女鬼还不忍直视。 黄沙漫漫迷人眼,千目赶着二人跟在队伍的尾巴上,极快地混入了地穴。 地穴乃是在沙漠中开凿,沙土松散不易塑造,因此地穴内布置许多石刻的结界兽,上百个幽深的隧洞如蚁穴一般鳞次栉比,由一个主隧道延伸至四面八方,堪比夜寂繁星,眼花缭乱。 瓷人在隧道中,很准确地将人族的女子赶入底部的暗穴中,地穴内部防御森严,十几米一岗哨,虫儿瞅准换岗的机会,扯下一块衣料,趁着人多口杂,咬破手指将沿途的路线,做了简单的标识。 前面驱赶人群的瓷人,回首见虫儿鬼鬼祟祟,立刻派了两个家伙来处理。 药奴与千目随机应变,乘机扭碎那两个自投罗网的家伙的脖子,将尸体推至暗处,旋即剥了衣服,与虫儿赶紧假扮起来。 一切顺利如故,虫儿回首敦促千目赶紧离开,回去找樱祭夜。 千目憨厚道“姐姐既然要闯龙潭虎穴,如何少得了弟弟的鼎力相助……” “再说姐姐将我领走时,主人虽然言重,对千目却毫无阻留,可见他内心还是想让我来保护你的。” “姐姐,主人并不是真心想与你一刀两断,他口是心非说的话,都绝非无情之言,他心里一直只有你,只是你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情,虫儿感慨,她对樱祭夜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怎么如何也变不了心动。 虫儿揉揉千目的小手,安慰道“弟弟安心,等姐姐安全出去后再见面,保证一定不打死他。” 千目无语,转而无奈一笑。 药奴边作势驱赶着人群,边凑过来接嘴道“一会儿你俩聊天暴露了自己,不要随便把我出卖了。” 虫儿在他腰侧捏了一把,药奴蛇一般哧溜滑个无影无踪。 隧道纵横交错,如同错综复杂的树根,三人将头上宽大的帽檐尽量压低,不叫瓷人疑心自己的异常。 转眼所有人族女子被分为五路,各朝五条不同的隧道深处赶去。虫儿三人大约驱赶着几百女子,朝最外侧的隧道荡去。 隧道内部黝黑恐怖,结界兽外端的沙粒已经变得湿润潮冷,药奴推测他们已经到达地穴的底部,这片沙域附近似乎有地下河流的滋润,显得格外潮湿。 药奴避开岗哨的瓷人,偷偷对话道“再往下走,必定是进入关押这些美人的地牢,难道咱们要混入牢房后,再去一个一个找梅姑娘?” 虫儿低语道“你若是赤瑾,会把梅姑娘藏在地牢?” “为今之机,只能想出个不需要自己动,而让别人动的计谋,才能最快得击中目标。” 药奴狐狸眼溜溜一转,计上心头“那也不需要再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了,只要我捏死你的喉咙,大叫有人劫狱了,惊动赤瑾后,再把你双手奉送,不是很好?” 虫儿不说话,茅塞顿开道“药狐狸,你好聪明,本来我是想先进了地牢,然后随便炸掉一角,引动赤瑾的注意的。” 说着要掏最后一支雷凰。 药奴翻白眼道“你确定不是要和我同归于尽?拜托这地穴在沙漠底部松散易塌,搞不好全部大埋活人啊!” “话说你傻乎乎地跑进来,真得想好怎么应对各种局面了吗?” 虫儿搓搓小手,“我还真没什么计划,反正履走履看,实在不行就用雷凰便好。” 药奴“……” 千目探过脑袋道“其实我还可以变成赤瑾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叫人把梅姑娘给带来……” 沉默三秒。 “你的小弟比你聪明。”药奴拍拍虫儿的肩膀,“把那个会爆炸的玩意收收好,总拿出来怪吓人的。” 虫儿恬脸道“我弟的机灵劲,随我!” 药奴以为她拿定主意,打算按照千目的意思照做,结果虫儿居然没有了下文,闷不吭声地一直驱送眼前的人群。 直到将所有被俘获的少女统统交入地牢后,她依然跟随着做主的瓷人,再朝主隧道汇聚。 药奴和千目面面相觑,简直猜不透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各自闭紧口舌,跟在她后面默默保护。 虫儿也没觉得不妥,边走边画,尽可能使劲从手指尖挤出血液,将所能观察到的一切,悉数详细绘制在碎布上。 大约逗留一个时辰,药奴有些气恼,他一把勾住虫儿的肘弯,压低声音道“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你看这四周的环境错综复杂,简直庞若迷宫。” “再说瓷人的长相统一,也少有交谈,咱们如果不尽快按照千目的办法找到梅姑娘,被揭穿只是迟早的问题。” 虫儿拍抚他的嫩手道“哥哥放心,虫儿心里有数。” 药奴听罢一脸黑线,“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数,我才最觉得可怕。” “我也有些后悔了……” 千目故意滚在药奴的手侧,俩人目光交接,假装不约而同地抖了微抖。 恰逢遇见隧道转角中一处较大的石质结界兽,兽背晦暗无光,可以藏人。 虫儿顺手揪住一大一小,两只耳朵,送劲提携,将俩个不怕死的家伙拽进兽背后的狭角,用黑袍背光遮掩,稳稳妥妥地藏匿进去。 “虫儿,这里人多,做任何事都不方便……” “姐姐,我还是个小孩子……” 俩男被虫儿一顿粗蛮的对待,包袱般塞入阴暗处,看不见虫儿遮住光线后的表情,只听见摩拳擦掌的喀喀声。 虫儿厌恶道“你俩答应跟着姑奶奶进来,就是姑奶奶的人,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指挥,少tm废话,当心姑奶奶的手段……” 千目药奴立马俯首称臣。 虫儿满意道“话说千目,你虽身为毒灵翱翅,好歹也是上古五灵兽之一,也曾盘踞天下,雄霸四方,如今看你唯唯诺诺的那点出息,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混上如此等级的地位。” 药奴一直对千目可以随心变幻深感迷惑,听得虫儿解释后豁然开朗道“小屁孩也有大来头,原是我错看了上神,罪过罪过。” 千目秀脸酡红,道“辉煌已是前尘往事,人家现在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啦!” 药奴“……” 正文 第361章 变化 “这不是重点!”一把拍倒想安静的美男子,虫儿切齿道“关键是我现在对这个地穴更感兴趣,试想黑流沙里屈指可数的鹤峰残气,只微微吸纳便让姑奶奶如此兴奋。” “万年前,鹤峰在此送命,绿地骤然沙化,此地必然藏着鹤峰的遗骨,尤其看见赤瑾耗费众多功夫在此地穴,更加坚定我的猜想,赤瑾对地穴内的鹤峰残尸志在必得。” 药奴露出恍然大悟的赞扬神情,道“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据我了解,你也不是觊觎鹤峰遗骨的人,而且你觉得仅凭咱们三人,可以搬得动鹤峰残尸吗?” “再者,你不是口口声声非来救梅姑娘,如果现在反悔很影响你的节操啊……虫儿。” 虫儿搓手道“救,我当然救梅姑娘,可是我也要找另一个人。” 两男齐疑道“谁?独孤斩月?” 虫儿干咳一声道“独孤斩月肯定是要帮的,我是说另一个家伙,白璃魄,就是他。” 药奴满目鄙夷,千目秀眉深锁,可见白璃魄这个名字实在叫他们意外,却愤慨。 药奴娇酸道“这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话说你跟他可有什么……” 药奴做出个“你懂得”的眼神。 虫儿雷劈一般喝道“你们懂个屁,姑奶奶找他是要泄恨的。” “姓白的那个骗子,全身上下一副商人嘴脸,凡事总以利字为先,毫无人性。遇见有利用价值的便甜言蜜语,遇见没有利用价值便随手乱弃,自无极宫里便是如此。” “话说商人均无利不起早,他消失不见了数月,一见面却是在人迹罕至的炇骨荒漠,如果这里没有任何甜头,他为何不怕死,偏来招惹雀无极的男宠?” “说什么自己是来救梅姑娘的,全部是假话,黑流沙里的那点鹤峰残气被他如此谨慎隐藏,而且还言之凿凿,说残气很快就要散溢干净,如果真是如此,那姓白的肯定要耗费心力,去偷得更加可利用的鹤峰遗骨……” 他上次盗巽珠,这次盗鹤峰遗孤,天生做贼的好料,偏又衣冠楚楚。 想起他故作好人,假惺惺把剩余的那零星一点残气用来医治自己,虫儿回想起自己居然差点被感动得融化,现在一推理,更是怒火中烧。 虫儿跺脚总结道“白璃魄,白璃魄他就是这种阴损的家伙,万一他为了鹤峰残尸不择手段,那到时候独孤斩月进来就会遇见麻烦。” “我要帮独孤斩月救人,就要先除掉白璃魄!” 药奴赶紧嘘声道“姑奶奶,你骂人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话说那白璃魄如此工于心计,你便离他远远的,为什么还总要不怕死得去招惹他?” 虫儿重足而立,心口被药奴的至理名言重锤入心。 是啊是啊…… 姓白的那个家伙陈府颇深,连她自己都栽过无数跟头了,可为什么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她竟还要去招惹他? 虫儿条件反射摸摸肚子,里面的宝宝今天不哭也不闹,可是她的心里却乱麻麻得浑身不对劲。 她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对地穴森严的防守不安,还是对未知的巨大危险不安。 总之,这一回她脑海里最先想起的名字,居然不姓独孤。 呃……她是坏女人。 正被琐事烦心,遮掩三人的结界兽,居然轰然被推送至一旁。 结界兽突然被挪开,虫儿三人均被吓了一跳,隧道内昏然的光线,只一刹那流淌而来的瞬间,虫儿已经抬腿朝缝隙踹去。 外边空荡无物,虫儿一脚劈空险些摔倒,药奴眼疾手快挽手一拉,将几乎跌倒的纤腰拉回怀底。 两人齐齐看着结界兽已经朝侧错挪几米,虽无人力移动,结界兽却一眼数米,滑驰飞快。 “姐姐!快看!” 千目扯开嗓门大喊,将两人的注意力转向身后,再见原本深邃幽暗的隧道,已经伴随着结界兽的移动,开始从一端塌陷。 “轰……轰……轰……”眼前的景象分外骇人,轰然崩塌的巨声不绝于耳。 炇骨荒漠的细沙,随着结界的移动,如同奔流不息的长河,将新的空隙处不断填埋,眼见结界兽朝远挪去,而身后转眼被填埋的瞬间。 药奴搂住虫儿的手追紧力道,虫儿登时清醒,一把拉住千目的小手。 药奴加快脚底步伐,凌波微驰,极快地朝结界兽的方向七步跃起。索性三人反应及时,寥寥时间便追上结界兽的步伐。 虫儿将千目甩至结界兽的石顶,千目身躯瘦小猴子一般蹲立,恰将头皮紧贴着飞速流逝的界壁。虫儿与药奴也牢牢扳紧结界兽的石爪。 结界兽忽然加速,快如疾风,将三人单薄的身影拉扯做寒风中的细叶,摇摇欲坠。 再看原先躲藏的地方,已经被细沙填埋充实,而滚滚黄沙依如血口喷张的狂舌,遥遥紧咬尾后。 “好险!好险!姐姐,药公子先上来吧,底下危险!”千目蹲在兽顶,伸手紧捉二人的手背,谨防二人被快风扫荡开来。 风潮沙潮猎猎鸣鼓,虫儿的耳膜里灌满了风,只眯眼看见千目张了嘴,大约猜到他的意思,将千目伸来的小手,艰难地推送了回去。 药奴手脚并用紧贴在结界兽凸起的雕刻处,快风掀开了衣后的黑色翻帽,吹得一头长发分散如丝。 他艰难地挪开手指,一把将虫儿的小手扣入掌心,虫儿自紧贴的双手间,感觉他银丝的手套内,充满了力量。 “不要说话!!”药奴甩开三千青丝在面具间的纠缠,大声吼道“也不要乱动!!千万不能掉下去!!” 虫儿听话屏息凝神,学着药奴的模样将整个人贴附在石刻上,静心等候接下来的变局。 结界兽飞挪百米,自原先的细窄隧道,朝主隧道的方向疾驰,虫儿被强风吹得睁不开眼,冥冥之中觉得支撑整个地穴的所有结界兽,似乎都在滚滚沙涌中纵横交错,仿佛规律变化的棋盘,每一颗棋子都在溟朦的力量中,各就各位。 正文 第362章 八星阵 想这世间的无形无具的事物,随圆而方,各仿其态,此时漫漫无边的沙粒,成了雕塑者手指间的器具,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状态。 “轰……!!”声再次烈然耳畔时,感觉庞大发达的地穴根系,尾随着结界兽的纷纷调集,骤然收缩再收缩,将地穴内的隧道重新布局。 三人觉得隧道深处的幽暗逝去后,一波前所未有的光明即在眼前,无数结界兽如扑火飞蛾,涌向光明。 “嘭!嘭!嘭!”光明中石雕撞击,爆裂,零散的声音此起彼伏,恍如天地重塑。 “虫儿!快跳!”药奴大约觉得再留在石兽身上危险重重,如若再不离开,定会与石兽玉石俱焚。 虫儿对他的判断坚信不疑,拉住千目的手,纵身一跃。 千目陡然卷做庞大的翱翅,将虫儿与药奴护在肉躯之内,伴随着结界兽的归向,擦着光明的边沿,朝无底深渊坠落。 下坠……下坠……下坠…… 虫儿的整颗心脏伴随着沉重的下坠感,几乎在胸腔里碎裂。 嗵的一声坠落震响,千目的身躯最先接触坚实的地面,粗硬的鳞甲与地面摩擦做星星碎光,滚动数十周,千目直至碰撞壁面方遏停了翻滚。 原来,仍有少数隧道保留原处,与新布局的结界相联通。 千目吃痛,倏然松开一线卷躯,变回原形,虫儿与药奴齐齐被震荡开去,滚至两边。 虫儿不由自主地蜷缩身躯,弓缩成一团,尽量护住自己的腹部,不让肚子里的胎儿再受一丝伤害。 拼命躲避开的光明如同膨胀的气体,将三人笼罩期间,待三人闭眼适应光线的加强后,再睁眼高望。 整个地穴的形状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支撑千百条隧道的石质结界兽,一部分在相互汇合、撞击、碾碎后纷纷变作体积更小,更精妙的小型结界兽。 这些数量庞大的小结界兽间,彼此均等分布,绝无杂乱,排列有序,将黄沙依然隔绝在界外,界内则以主隧道为基础,重新勾画出一方极为诡异的立体法阵。 此法阵形似立体的八角星,在密封的沙漠底下熠熠生辉。 虫儿赫然发现此法阵阵列玄妙无比,潜藏有八卦之象,如果进入此法阵的每一个立角,都是法阵的底部,而法阵的中心,此时则成了所有立角共同的顶部。 因此法阵互相承力,坚不可摧。 再加上数千小结界兽无形中构成的异族图腾,另八星法阵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法阵中心悬浮着一块泛着黑气的巨大眼骨,而眼骨四周有郁红色的火舌游蹿,冥冥中中将四溢的黑气,约束在火舌的轨迹范围之内。 虫儿浅送口薄气出怀,好险,幸亏他们三人临阵离开,否则此时定被围困在八星法阵之内。 药奴与千目纷纷过来询问虫儿的情况,虫儿回说自己毫发无损,那二人才放松心情。 虫儿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向千目问道“好弟弟,你可看看这块眼骨,是不是鹤峰遗骨?” 千目细看几眼,眉目里流露出的神采也不是十分确定,摇摇头道“话说莫是鹤峰只剩下一块骨头,话说他浑身是肉的时候,我都没瞅过他几眼。” 千目眼里有些小傲娇,是属于不屑回忆的那种。 “虫儿,咱们别在这里玩了好吗?”药奴有些愠恼,“去他的什么鹤峰遗骨,去他的什么白璃魄,包括独孤斩月,你好好观察目前的情形,再在此地多留一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药奴的情绪微微波澜,失了原先的狐媚而多了一丝惊错,他软手捏住虫儿的双肩,将她的脸庞搬向自己,虫儿摆脱不断他的纠缠,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刻印在金灿灿的面具之内,无比清晰。 药奴低道“我不能让你出事,也不能让孩子出事,我答应过你,要帮你一起养他成人的……” “你好好想想,自己可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你已经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所以不要再固执下去,现在跟哥哥走,还为时不晚……” “谁说为时不晚……”阴绵绵的声音自仅存的隧道内飘来,火红而孱弱的身影从昏暗中一点点褪尽,待八星阵的强光普照时,赤瑾踱着虚软的碎步,从黑色中脱颖而出。 火鸢化作鸟儿大小,乖驯地蹲立在他肩头,流苏长尾如风轻漾。 “虫儿小心!”药奴敏捷将虫儿藏匿背后。 “姐姐小心!”千目同样挺身而出。 赤瑾见状,黄眸蔑然道“最烦你们这些帅哥,以为自己长得帅就是天生的情圣,任何女人都心甘情愿被你们保护?” 再对虫儿道“你来的太晚了吧?” 虫儿闻言错愕“坏人这时候不都该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我没功夫跟你磨牙,话说那个姓白的暴发户呢?”赤瑾寒眸森森,迎着光亮杀出两道白光。 “独孤斩月都已经入阵了,他怎么还不见踪影?” “你说什么?”虫儿急忙扑向八星阵的界壁,通透得连一根发丝也藏不住的地方,如何能藏得住独孤斩月? 难道刚才整个地穴改变,是因为独孤斩月来了? 虫儿的心脏,立刻悬入喉咙,话说她还没有找到白璃魄那个混球,独孤斩月何时已经进来? “莫非你一直在等我?”虫儿向赤瑾质问道。 “错,是在等你们每一个人。”赤瑾将火鸢的流苏长尾拿在指尖玩弄。 赤瑾背后的阴影处,整齐地走出成排的黑衣瓷人,这些瓷人此刻竟还是泥胎,黑压压地隐藏在隧道深处,与沙色融为一体。 赤瑾干手指向虫儿。 “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将他们烤作瓷骨,尚有一线生机。” “否则……”赤瑾在半空击响一个清脆的响指,众瓷人神态蓦地煞气腾腾。 “用此三人的血祭阵!!” 一声令下,所有瓷人如猛虎出笼,接踵而来。 看家本领…… 虫儿心惊肉跳运火一试,果然英年早泻的节奏,此刻她一没有刀,二没有火,莫说掏出多余的本领,简直是倾家荡产。 正文 第363章 照样揍 “傻瓜,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挨打吗?”药奴见乌压压一片眨眼就到,不由分说拽起虫儿与千目,拖着就往庞侧躲去。 说时迟那时快,药奴紧牵着虫儿和千目,眨眼奔出数米,叫纷涌而来的瓷人扑个空。 赤瑾病怏怏地立于瓷人中,瘦削的身体绽若一朵绯烈的枯美人,在左右两道追击的瓷人中,袖袂猎猎。 虫儿亡命中回眸一眼,觉得他白洞洞的眼珠里充斥着无尽的阴霾,盖压过满身的猩红。 仅存的隧道空间狭小,药奴卷着两人很快就跑至尽头,瓷人四面八方锲而不舍,直追得三人上气不接下气。 药奴唤道“虫儿,快把你那柄杀鸡的小刀拿出来!” 虫儿僵笑道“哪里还有刀,只有请他们吃姑奶奶老拳的份了!”语毕要推开药奴的手。 药奴捉得更紧,“你那异火如今也失灵了,还是不要逞强好胜的好。” 什么? 虫儿恍惚,险些从他手心滑脱。 “我来!!” 千钧一发,千目双腿化作柔软颀长的尾翼,将药奴的肩膀牢固攀援,尾翼长甩如钩,把最先扑来的瓷人像苍蝇一般,拍碎在隧道界壁间。 瓷人手里的刀剑与翱翅粗硬的腻鳞钝拙相击,摩擦出星星火花。 好棒!千目神龙摆尾一拍再拍,大半瓷人须臾被拍成一坨坨污泥浊水,紧贴在四壁,煞是异彩纷呈。 “搞定,打完,收工!” 还不等千目兴喜,拍成污泥的瓷人竟然原地拔起,重新复原作黑衣人的模样,继续杀来。 “这……这……”千目送开药奴的手,大叫道“快躲起来,保护好我姐!!” 药奴二话不说,将虫儿掩入怀里,整个人躲入隧道的暗角处,搭目观望。 与此同时,千目的前半身也化作翱翅,首尾相连占满整条隧道,瓷人见状毫无惧色,齐刷刷地提刀继续冲入千目身间。 “弟弟小心!” 虫儿被药奴裹得紧,分毫脱不开身,两眼关切地锁定瓷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刀剑无眼,刺伤千目的皮骨。 “姐姐放心,我皮厚着呢!” 千目眼见瓷人痴傻,心里高兴无比,将整条身躯不断扭摆,尤其尾部横扫千军,力拔山河,将瓷人纷纷卷入隧道内,不断搅和碾压,瓷骨转瞬之间变作稀烂的软泥。 唯恐瓷人不死,他再故技重施数次,直把烂泥搅和成浊水,放肯罢休。 千目躯体庞大,气力甚猛,狂龙枭舞震得包围隧道的界壁哗哗作响,虫儿始察觉到此结界的坚硬程度果真非同凡响,难怪可以在沙漠底端深掘百米,肆意重组。 “把你们碎作烂泥,看你们如何回光返照!!” 千目哈哈开怀,收拾完瓷人心情大好,一个跟头翻回虫儿身边,再缩变回小屁孩的样子,天真无邪。 “太危险的事,以后不准你干了……”虽然虫儿深知千目功法奇强,可依旧是亲眼见他安然无恙才放松心情。 顺手将千目收入怀里,万分亏欠地捏捏他的小肉脸,可爱的孩子一脸贪玩的灿烂,叫她蓦然想起自己腹内的孩子。 好吧……好吧…… 虫儿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随心所欲,除了这一次后,她一定找个好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的孩子……他的孩子…… 虫儿摇头,不管是谁的孩子,都要好好地藏起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赤瑾慢慢踱入烂泥只中,微微骤起了眉头,满目都是嫌恶。 “赤瑾,梅姑娘在哪里?”虫儿挺直腰板,对向赤瑾毫无惧怕。 “还有小凤姑娘!” 赤瑾恻恻笑答“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那梅姑娘纵然美貌绝伦,也不过是个毫无作为的人族,为什么独孤斩月偏把她看得如此重,你这连珠转世也不顾生死,非要来这里送死。” “你们的眼界太窄,总是爱在无用的废物身上耗费气力,结果浪费了真正的价值。” “你这变态,我姐姐说让你交人,你便少些废话,如今你的爪牙已经被我和作稀泥,看你还敢嚣张!”千目双手叉腰,意气风发道。 赤瑾听后,竟完全不生气,反而露出异常的和蔼道“小弟弟,你是上古五灵兽中的毒灵翱翅吧!” 虫儿,药奴听后皆惊,虫儿将千目拨在身后,隐隐觉得赤瑾不怀好意。 “从你的品相,功法,体内潜藏的气来说,不知要比鹤峰的残骨好上千万倍……” “停溪林中傲狠要杀你,多亏我拦截下来,否则今日与你也不得有幸再见……” 虫儿听他提及停溪林的事,自脊髓升起一道寒凉森气,不好的预感促使她朝赤瑾怒喝道“赤瑾,你仅是个区区御妖灵,难道还敢觊觎上古的灵兽之力?” 当日傲狠欲要杀翱翅,的确是赤瑾口口声声阻止傲狠与翱翅的恶斗,虫儿猛敲自己脑壳,如何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觊觎他吗?”赤瑾扯细嗓子尖笑道“他还不够格,虽然他可以算个很好的代替品!” 话说间,赤瑾肩头的火鸢陡然抽送流苏长尾,纷纷直击虫儿三人。 话说间,赤瑾肩头的火鸢陡然抽送流苏长尾,纷纷直击虫儿三人。 鸢尾动作凌厉,快如风,狠如电,风电交加劈如骤雨。虫儿条件反射推开千目,手指速速插入腰带抽拔穿心,弹指一挥间,动作流畅连贯,丝毫不见破绽。 “看刀!” 虽然是空手高昂,却也别有作用,火鸢果然被诈,微顿了尾翼的抽射力,虫儿趁此空档高抬长腿,连环三劈亦做全稳狠准,悉数送还给那妖鸟,叫它再敢偷袭别人。 “噔!噔!噔!”踢散数根尾羽,惊得火鸢嘶鸣,尖利得如同挠破人的耳膜。 “虫儿小心!”药奴,千目齐齐失口唤出,药奴更是要主动上前替她迎阵。 虫儿暂时挫了火鸢的威风,回手遏制药奴道“我自有分寸!” 言罢,双手握住药奴伸出的软手,随即借助药奴的肩臂力量,双腿旋摆若鲤尾,朝火鸢受踢的长尾追加数脚。 “嘶……”妖鸟长鸣绝耳。 锋利的双爪登时离开赤瑾的肩膀,主动迎击虫儿三番四次地挑衅。 虫儿专注,耳闻羽翅拍击的声音传至,趁药奴无暇顾及,两指捏稳后速速回肘,将银丝手套直接从他十指间拔出。 眼前瞬间白晃晃一片,只觉得他一双玉手依旧滑软洗白,牛乳冻结作的冰晶一般通透。 “死丫头,你干什么!”药奴仿佛被扯去遮羞布一般,急忙抢夺。 正文 第364章 我不要脸 “借来一用!” 虫儿凭着麻溜的动作,早预知他会气急败坏,俯身先避开药奴的玉手,低徘高徊,将全部的力量汇集腿部,单腿压稳扎实,一腿回踢至背后的响声。 火鸢尝过她的腿劲,阴鸷的鸟眸黄光初闪,羽翅稍敛时提前伸出锋利的鸟爪,刺向虫儿滑白无遮的脚腕,如同鹈鹕扑鱼,苍鹰猎兔。 双爪破皮,一招见血。 痛…… 虫儿低咒一声,终于扭转身躯与火鸢正面交锋,这是她第二次迎击火鸢,深知此鸟秉性诡鸷,绝非普通野禽。 没了武器,难不成她还斗不过一只鸟? 虫儿手掌再现时,多出一双银光闪闪的手套,这手套据闻采用极南苦地的罡身魑眼蚕所吐之丝编织,坚韧无比,触可断斧。谁想套入手间竟清灵无异,贴肌润肤。 虫儿暗想,药奴那厮,果真喜欢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思忖之机,她的单手已经拍向火鸢的利爪,火鸢自以为占了她的便宜,定是会接二连三用利爪攻击虫儿裸露的部分。 虫儿正是利用换位思考,虚招在爪,可是实招却在火鸢的鸟喙,火鸢被她手指间的银光激闪,错开飞行的角度。 虫儿高步蹬云,对准火鸢的鸟喙使劲一抽,火鸢的鸟喙同样坚不可摧,硬硬相撞激起星花乱坠。 虫儿手心隐隐作痛,左右开工再补抽一下,口里狠道“鸟贱照样抽,不要说姑奶奶欺负小动物!” “你们都别管,我和这鸟有旧仇先算!”虫儿喝止正欲动手药奴,药奴深知她的性子,拉住千目的小手,机警地守护在虫儿身后。 火鸢气急败坏,将流苏长尾狠狠反抽向虫儿的腹部,虫儿赶紧双手叠做莲花印,挡住致命一击。 长尾秋风扫过,携带着火鸢的怒火,在银丝手套间狠狠刮磨,仿佛剔骨尖刀,快闪而逝。 虫儿也气它阴损,快速抚摸过长尾溜走的方向,使劲一把攥个满手,登时揪住火鸢的尾巴,把它拽在半空。 火鸢翻覆,使劲挣扎,虫儿乘势而上,揪住火鸢的尾羽再三戏弄。 一人一鸟对阵数招,火鸢分毫占不到便宜。 “离开无极宫也才数月的时间,你竟可以达到如此成就,看来连珠转世果然名不虚传,一旦激发会变得更强。”赤瑾袖手旁观半晌,终于放话。 “鸢尾,不要贪玩了,赶紧速战速决吧!” 火鸢听到赤瑾的命令,浑身火红的羽绒抖立,自尾部溢出黑油油的一股烟气,勃然烧成一道细龙,从流苏长尾一路烧至虫儿手前。 当她健忘吗? 虫儿早知道妖鸟有此一招,故而借来药奴的银丝手套,若说玩火,她可自认是玩火的老手了。 虫儿小心躲着火鸢释放的火力,同时盘算着如果自己的灵火排空,终归不是好事,现在不如借火一用,尝试着引起自己体内火涌的重生。 否则,自己也无须主动跳出来对战火鸢。 火鸢毕竟是妖,它所释放的火舌比起虫儿的灵火,自然差出一截。 正当虫儿屏住气息,准备偷火时,一股强势的紫气从东而来,汇聚做一柄巨刀的形雾,径直劈断虫儿指尖已经靠近的妖火。 “噌!!” 眨眼阻隔虫儿与火鸢,火鸢被刀气瞬时震开,连同到手的火苗,亦被刀气中隐含的森然,瞬间熄灭。 “我的手!”虫儿条件反射抽回手指,药奴千钧一发合手一搂,将虫儿自刀气中拽出数步。 虫儿抬指细瞧,银丝手套间隙里氤氲着零星的火感,大抵是蚕丝传导了热量,试想如果方才是手指触碰妖火,或许真能借得一丝。 这tm是谁,打断了自己的好事! 虫儿一顿乱踢,才发现药奴用胳膊将自己从胸口箍住,仿若布娃娃一般提在半空,距离地面些许距离。 “主人,姐姐,是主人来了!”千目拍掌欢喜道。 刀气如澜,渐消涟漪,樱祭夜扛着盘祖自溟朦光华中潇洒踱出,邪异张扬的笑容颇是好看,漫头紫发在隧道的昏黄里,飞扬跋扈。 “怎么是你?你不是耗力过度吗?如何驾驭得了此等刀气?”火鸢被刀气震开,赤瑾瞬间伸长手臂,精准地捏住火鸢的脖子,同样将它提在半空。 虫儿一看此情此景,暗自反踢药奴一脚,药奴旋即松手将她撂下,娇呼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使劲揉搓。 樱祭夜的眼睛全部注视在虫儿身上,见她把药奴踢开,霎时和颜悦色道“小心肝,踢得甚好。” 在场的所有人鸡皮疙瘩丛立。 虫儿觉得冬风刮过,使劲打个激灵。 赤瑾道“姓樱的,问你话呢!” 樱祭夜唇角勾魂轻笑,径直朝虫儿不断后退的方向挡去,声音迷哑道“小心肝,告诉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谁敢欺负你?” 虫儿觉得他疯魔的程度绝非一般,尤其靠近才发觉樱祭夜裸露的皮肤表层,渗透出粼粼的金色气息,仿佛重新塑骨一般。 看来樱祭夜也进入黑流沙,借用鹤峰残气修补了自己的损耗。 他倒也不傻。 “话说我认识你吗?我和公子的缘分不是已经斩断了吗?”虫儿斜眼瞧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樱祭夜满面春风,完全无赖倒底。 药奴顾不得腿上的隐痛,立起身子挡在虫儿面前,妙手娇指道“说话和放屁一样,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樱祭夜将盘祖自肩头卸在地面,言辞不屑道“我和心肝儿说话,谁在放屁?” 药奴“你……” 虫儿横插入二者之间,学他无耻的模样反击道“说你,你……你不要脸……出尔反尔……” 她的腰肢一紧,已经被樱祭夜牢牢搂入怀里,紧密无罅地贴合在他的胸口。 “我不要脸……我只要你。” 他的唇齿依旧风流,舌尖卷着绵绵的情韵,深深吐在她的耳畔。 甜言蜜语,吹得虫儿有些偏头痛。 虫儿始觉他的身躯微微在抖,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状况,心里立刻有底,偷偷骂道“你想走火入魔吗?为什么还敢来?” 难道黑流沙中的残气,不够弥补他的内力? 正文 第365章 美男堆里 樱祭夜的绿眸中立刻流露无限疼惜,只对她一人无赖道“我一软,就想着你得对我负责。 ” “主人,太好了。”千目见此状况,由衷得鼓掌。 “调.情调够了吗?”药奴一把揪开樱祭夜缠住虫儿的贼手,反被樱祭夜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樱祭夜随即啐道“男人家的手,怎么比女人的还滑?”语毕将药奴的手抬高细看。 药奴的玉手堪称世间少有的珍品,白皙的肌理间纹路细络,柔软中如涂抹千层酥油,滑而不腻。 可惜白璧微瑕,手背中央赫然突显一处巨大的伤疤,似乎是遭遇了蛇牙的噬咬,将完好的皮肉翻在外面,形状扭曲。 如此完美的玉手,现今算是被毁,甚至连手内的筋脉,当初亦被利齿狠狠切断,终身丑陋。 虫儿敏感地捕捉到药奴眼底流逝的情愫,一把将他的手护在自己胸口,朝樱祭夜鄙视道“樱大骚,你连男人也要摸了是不是?” 她心底总算放心,不是药奴。 烿兆地宫里出卖白璃魄的那双手,总算不是药奴。 “够了!真是够了!”被冷落在旁的赤瑾显然受够了无声的冷待,提高细长的音调声嘶力竭道“为什么你们这些优秀的男人削尖了脑袋,偏往同一个女人怀里扎。” “可你不也削尖了脑袋,往雀无极的凤床上扎!”虫儿反驳道。 “难不成瑾妃觊觎我身边的男色?或是自己也好这偏口?嫉妒虫儿的艳福?” 虫儿笑得有些暧.昧,直看得赤瑾火冒三丈。 “闭嘴,我堂堂御妖灵尚有匡扶妖族的大任,如何与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并论而语,如今咱只待灵妖再生……” 灵妖再生…… 赤瑾勃然尖叫道“你个贼婆娘,竟敢套我的话!” 随手抛出提在手里的火鸢,欺声尖厉道“鸢尾,咱们不等了,现在便送他们入阵!!” 火鸢突然变了形状,幻变做巨大无比的鸟兽,根根红羽坚如箭翎,艳色的利斧一般劈来。 樱祭夜掴起盘祖,双足轻点高跃三尺,湍做一股紫色的魔风,回手一刀。 刀气凝聚做两道奔腾不息的气焰,直杀向火鸢与赤瑾二者。 但凡伤害过,或是打算伤害虫儿的人,他自然一一杀之,绝不留情。 盘祖刀气一出,惊骇赤瑾与火鸢,赤瑾红服摇曳,轻飘飘地避开。 火鸢双翼陡转,低空斡旋,魅紫的刀气紧追着妖鸟的尾巴,盘环成红紫交加的螺旋状,直升至隧道界壁的顶端。 “咚!”界壁受力,发出闷沉的声响,嗡嗡震韵不绝于耳。 “竟还敢躲?”樱祭夜一刀优势,随即再补充数刀,霎时,隧道里充斥着横七竖八刀气,围作天罗地网。 赤瑾从未露过手,却如轻叶一般飘然自若,盘祖刀气追命时机,他总可以飘得高远,保自己的安全。 火鸢则反之,一身钢铁羽衣华贵如胄甲,与刀气之间纷纷摩擦,迸射出星星点点,眼花缭乱。 樱祭夜绿眸兜转着邪气,看似举手投足间不占上乘,实际上正玩得高兴,故意戏弄火鸢。 对阵数十招,势均力敌。 “咚!咚!咚!”隧道内声震擂鼓,令人振奋。 药奴捉拿了虫儿和千目的小手,将看得精彩的二人均往安全的方向拖去。 虫儿早已看穿樱祭夜的小把戏,单手置于口间呼唤道“樱大骚,别玩得太厉害,那鸟必须得给我留着。” 樱祭夜听闻,挑唇魅笑道“你想要的,自然留给你,不过……不介意我先卸它一只翅膀吧!” “姓樱的,你敢!!”赤瑾遥遥听见樱祭夜的狂言,勃然改变颜色,风筝一般扑向火鸢。 说时迟那时快,樱祭夜眸中涌起一道黑光,盘祖刀面的刀气顿时改变了色彩,紫色里参杂着无尽的戾气,眨眼冲击向鸣鸣自得的火鸢。 火鸢本以为樱祭夜的本事不过如此,轻视了敌人,结果樱祭夜的刀气陡然剧增,浑体散发的强大气场前所未有,庞若巨人。 哪里顾及赤瑾的阻挠,盘祖刀尖的戾气已经乘风破浪,早他一步削向火鸢高扬的羽翅。 火鸢毕竟乃飞禽所幻,脑子愚笨稍逊,紧急关头自流苏长尾溢散出浓稠的黑烟,将自己隐身烟霭中央。 盘祖无情,已然叫它措手不及,一刀没有削断翅膀,却轻松斩断火鸢的一支尾羽。 噔得一声钢骨断裂,随之而来的是黑烟化火,纷纭的黑气如同被点燃的热油,瞬间在盘祖刀气的引爆下,燃作一团赤红的云。 隧道里登时如澔日彻亮。 “当心!”“当心!”“当心!” 大小三个男子同时扑向虫儿孱弱娇嫩的身躯,虫儿吓了一跳朝后一退,美眸双闭一个泰山压顶坐在地上。 热风盈盈实实,盘踞整条隧道,倏尔肆虐之后,如奔河东流,消匿不见。 虫儿觉得眼皮外的强光转瞬即逝,睁眼才瞧,一具血气方刚的身体将自己和千目牢牢护入怀底,连一根头发丝都防护周道。 而自己屁股底下爬着的狐狸精嗷嗷直叫道“上面的都滚开,我的衣服弄脏了……” 樱祭夜叵测一笑,贱踩着药奴华丽的衣摆,顺手将心爱的人儿搂贴入自己的胸膛。 虫儿低头躲开樱祭夜双臂的围攻,猫儿一般从美男堆里冒出头来。 只见赤瑾受刀气波及,白面挂了几道细彩,病喘着微乎其微的细气,将打回原形的火鸢置在肩头,踉踉跄跄地朝八星阵的方向奔命。 “鸟人,哪里跑!”虫儿提起裙角追在后面。 “穷寇莫追!”樱祭夜反手一伸拽住虫儿的头发,虫儿头皮瞬间撕痛,呲牙咧嘴地被揪了回来。 “赤瑾刚才反复强调要逼咱们入阵,所以我才送他一刀,断了他的妄想,你现在不顾死活地冲进去,难道不怕里面有诡?” 樱祭夜下了狠手,揪住她的长发不松。 虫儿骂骂咧咧,准备要咬人。 药奴拍干净了身上每一丝灰尘,终于开口道“看来还是你没听明白……” 他善意地拍拍樱祭夜的肩。 “独孤斩月在里面,这回明白吗?”药奴将虫儿的头发自樱祭夜手心取出,柔和替虫儿抚顺。 樱祭夜松了手,俊邪的眉眼却拧成一股煞气,煎熬入骨。 “这世间只有独孤斩月,才会把你变傻!” 正文 第366章 拖出来 这世间只有独孤斩月,会把她变傻。 真得,还是樱祭夜说的这样吗? 虫儿心里亦复杂道“也不尽如此,赤瑾如果仅是想靠自己匡扶妖族,没有强大的力量在后面支持,凭借妖族微乎其微的地位,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在找借口。 “赤瑾说有人不愿意见我死或受伤,要他对我手下留情,而他自己也说过不稀罕我这颗连珠转世,那么为什么他会派上千瓷人攻击我?他想逼谁出来?” 她心里莫名堵得慌。 樱祭夜看她,药奴看她,千目也看她。 她突然都不知道自己其实真正想干些什么。 “鹤峰的残骨,赤瑾费尽心机弄到手,是要用来做什么?” “赤瑾说不等了,那他真正在等谁?” 等……白璃魄吗? 那白璃魄对她的无情无义,会不会是故意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虫儿将地面遗落的火鸢长尾捡起来,钢中带锐,她正好缺乏武器,便插在自己腰侧,手指不经意摸过地面,被千目拍成泥渣的瓷骨,竟结作灰白色的冰晶。 可是刚才灼目的光芒,分明是火…… 虫儿机械得搓搓手指,她想自己混乱得有些癫狂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入地穴中,真正想来帮的是谁。 独孤斩月?或,白璃魄? 她要想一想,问一问…… “樱大骚,药狐狸,你们可不可以让我自己进去……”虫儿的眼神里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火苗,步步朝八星阵退去。 “有些事情如果弄不明白,我……我做鬼都难受!” 不管不顾,朝着赤瑾消匿的位置临空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飞瀑里纷繁坠落的溅玉,稍纵即逝。 上半身刚入八星阵,眼前顿时黑暗无光,对比八星阵外侧的昼亮,阵内显然黑如无底,空幽幽得颇是骇人。 虫儿的双腿还未及时入阵,脚腕处皮肉骤紧,仿佛被一钢一柔两只铁钳夹住,钢手粗鲁,柔腕绵韧。 左右纷纷开工,又将她生拉硬扯得拽了出来。 “姐姐,你真是的。”千目童稚的声音,竟也愠恼起来。 重见光明,虫儿却同样是恼火得烧心,只听柔和的这边,药奴娇娆中夹带严素道“银丝手套也不还我,就想跑?快拿过来,别弄脏了。” 呃…… 贱人就是矫情。 虫儿站直身体,故意只看向药奴道“手套这个借口太烂。” 双手摩挲,旋即要将银丝手套褪下还他,药奴陡然伸出滑软的右手,惊慌失措地掐死虫儿的下巴,媚叫道“你的眼睛为什么在冒黑气?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我看看!”樱祭夜搬过虫儿的脸颊。 果真如药奴所说,虫儿水汪汪的美眸里,此刻黑雾雾得喷洒着虚幻的烟云,连带着翩长的羽睫,在黑烟里翻滚着飘离的浪花。 “我是要瞎了吗?”虫儿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秀长的十指间渐渐渗逸出丝丝污气。 她真得什么都没来得及看。 只看到一坨黑……难道这黑也能传染? “不是眼睛的问题。”樱祭夜仔细观察了八星阵的外观,仔细分析道“虫儿眼睛里的气不是自身散发的,应该是这八星阵里的妖气冲天,有部分钻入了她的眼睛而已……” “可我只看了一眼……”虫儿无力狡辩,她刚才跑得是有点快。 樱祭夜先不管她,“你们且看这八星阵的阵法排布,其实不难看出此阵必定依附八卦布局。” “而这八星阵中的八星的依次排位,必然是生气、天医(乙)、延年、伏位、绝命、五鬼、六煞、祸害。” “这八星和八卦也有对应关系,乾卦代表延年,艮卦代表生气,兑卦代表天医,坤卦代表伏位,坎卦代表绝命,震卦代表祸害,巽卦代表五鬼,离卦代表六煞。” “书籍中记载,最主要这八颗星是规律运动的,称之为游星。” “可是此阵现在根本不曾运动,宛如死水一般。”药奴仔细检查虫儿的眼睛,发现眼睛内喷出的黑气似有减弱。 他大胆将手指尖捻搓过黑烟,自言自语道“这气的感觉和黑流沙里残存的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说,赤瑾应该找到了鹤峰的残骨,而且把残骨封入八星阵之内。” 虫儿恍然一指八星阵外,可见形迹的残缺眼骨,叫道“应该就是它。” 樱祭夜凝神一思道“话说赤瑾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你们都没太注意过的话?” 虫儿与药奴对视深思,药奴媚看虫儿一眼,亲自替她扇去眼睛里依然散漫的黑气。 “有,我记得赤瑾刚见我们第一眼的时候说过,他在等我们每一个人,尤其还特地问了白璃魄怎么没有来。”药奴回忆道。 虫儿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对药奴厌恶道“别扇了,难道姑奶奶这里装着两根烟囱?” “白璃魄?”樱祭夜意味深长地观察着虫儿的一举一动,虫儿指缝窥人,盘思幸好自己捂住眼睛,巧妙地躲过他的猜忌。 樱祭夜举起手指一掐,“难怪八星阵的游星迟迟未动,加上白璃魄,咱们四人,里面的赤瑾和独孤斩月,正好是七人。” “赤瑾处处为难你我,却不杀任何一个,看来他想凑齐这八人八星的大牌,真是煞费苦心。” 药奴听此一言,黄金面具下的表情,可想而知得沉郁。 “看来,给我发火信,叫我找到虫儿的人,一定是他……难怪我找到虫儿的当夜,村子里的民女便瓷人被洗劫一空,想在回想一切巧合都绝非偶然。” “还有虫儿在来鹤峰城路上的袭击,我所收到的救援火信,也应该来自于他之手。”樱祭夜适时补充道。 怎么可能?虫儿很想说,赤瑾当面告诉过自己,他根本不屑派人跟踪独孤斩月的踪影…… 呃……妖的话,她竟全部当了真。 赤瑾不在乎每一个人,他要的可是全部。 八个人……七个人……八个人…… 虫儿锁眉道“樱大骚,你可不要对我说,难道梅姑娘此刻也在八星阵里……” 除了她,虫儿也想不到还能有谁在里面。 “她可是个人族啊,幽幽古国最没用的不就是人族?” “那只是你的想法,或许人家的用处比你还多……”药奴换言道“虫儿眼睛冒烟的时候,其实挺可爱的。” 言罢,拿手指在虫儿眼前恍作一道玉光。 “所以说,咱们不能叫赤瑾阴谋得逞,”虫儿一把拍掉药奴的贱手,拿出主意道“我刚才半个身体进去过,必定已经触动八颗游星之一,所以只要我进去就好,你们按照我原来说定的,在外面接应吧。” “不行!”三男齐口道“这里面凶险非常,绝对不能让你单独进去。” 正文 第367章 我陪着你 樱祭夜不假思索道“此去生死难料,总之虫儿在哪里,我必须在哪里,无论天堂地狱,我必须倾力相随。 ” “你……”他指向药奴道“你看起来比较没用,你留下。” “我怎么会没用!”药奴细手如龙出海,准备拍击樱祭夜心口的命穴,樱祭夜已经提起摩拳擦掌的千目,一把撂入他的怀里。 药奴被突然而至的人肉包袱一砸,紧紧张张地搂住千目,重心失衡朝侧倒去。 “千目必须安全,他可不能叫赤瑾利用,他可是……”樱祭夜突然不语。 “他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仆人呢!”樱祭夜朝气恼的千目眨动碧眸。 神情是十月里的霜华,冷肃里传递着晶莹剔透。 虫儿突然胸膺颇为泛酸,心想樱大骚果然风流蕴藉,浪里逍遥,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煽情干什么。 只想着,她觉得自己才最混账。 此时无言胜千语,虫儿隐去泪花,冲药奴与千目绝世一笑,反首瞅准方才跃入的位置,再次投身。 千目突然挣脱药奴的胳膊,追在身后叫道“姐姐,我等你和主人安全出来!” “姐姐,那个白璃魄有问题,你离他远一点!!” “姐姐!!主人!!” 千目的声音如同离别的钟声,在虫儿渐渐消失的空间外回荡。 虫儿明显觉得身体上紧紧攀附一具温暖的身体,像连体婴一般与自己一同跃入八星阵。 “滚蛋!”虫儿嗅到最令她心安的荷香,尤其在无边无际的黑絮中,她的心情不若先前的澎湃。 沉淀如酒,醉起来却生不如死的感觉。 “滚这个动作独自很难完成,除非你和我一起滚……” 樱祭夜变身八爪鱼,把她从胸到臀的空间,全部亲昵占领。 “就是入地狱,今生也再轮不到别的男人。” 两人双双入阵。 八星阵里与阵外,当真判若创世间隔的夜与昼,分作两个刺目的极端。 虫儿眼前完全混沌难分,郁黑色的气犹如墨汁滴洒入清澈的泉水,随着水旋,轻飘飘得晕染向远方。 初闻幽幽古国在创世之初,应该也曾经历了如此蒙昧混淆,神秘莫测的阶段。 或许都是因为创世神好奇地轮斧,才造就了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现世。 八星阵里空间浩瀚无垠,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洞,最惊诧的是,虽是满目皆黑,但是却不是属于死亡的色彩,股股温润的凝聚的气,化作孵育生命的烟波,将整个八星阵填充得饱满。 而中心临悬的巨大眼骨,静静地守候在八星阵的中心,如同卵壳中孕育的雏鸟,等待新生的黎明。 在黑色里,虫儿的明眸居然可以清晰得看出樱祭夜脸颊的每一根细软的汗毛,当他警惕而慎重地呼吸每一口空气时,他的喉结也随之轻轻上下滑动,清咽每一丝津液。 包括他的手,也昭然若揭地摆在不该摆的双座高峰之巅。 虫儿道“樱大骚,你是不是靠得太紧了?”话说间,一脚把他的膝盖处狠狠踢开。 樱祭夜抬腿巧躲开来,言辞颇为专注道“我如果说自己怕黑,你信不?” “怕黑,还tm的敢明目张胆说陪姑奶奶下地狱……” 樱祭夜充耳不闻道“话说中间的眼骨,四周环绕着火舌,可此阵里依旧黑雾重漫……” “倒底是什么气,既可以吞吸火焰散发的光芒?又完全可以让人在黑色中看清彼此的面目?” 虫儿暗送他八回白眼,这人也太会转移注意力了吧? “小心点,咱们朝那眼骨处瞧瞧。”话说要拉住虫儿的手。 虫儿快手拔出腰带里插着的火鸢尾羽,对准贼溜溜的手背惩罚一抽。 “啪!” 樱祭夜邪眉顿聚,捂住嘴巴低声道“此地不宜啪啪啪,心肝你不要随便对我动粗。” 虫儿手心的尾羽抖若筛糠,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能跟樱祭夜去任何黑色的场地。 任何……黑色…… 樱祭夜断后,俩人一前一后谨慎挪移。 八星阵里的黑气竟坦如条条大路,无论高低前后,上下左右,只要随心所欲走向任何角度,脚底的踩踏感都是坚实无比的。 几近眼骨数百米处,黑气中遥遥浮躺着两具身体。 一具倾世艳骨,一具天界绝伦。 “斩月……”虫儿忘记了樱祭夜的眼神,脱线纸鸢一般浮向那抹绝伦的修长玉姿。 独孤斩月静静地躺在黑色中,白净的容颜在墨镜中愈发新鲜脱俗。 “斩月,你醒醒……” 虫儿使劲摇动他的胳膊,独孤斩月仿佛驻留在时光的停顿中,恬淡如冰地熟睡着。 樱祭夜自觉去看了另一具,“果真是梅姑娘。” 虫儿才懒得看梅姑娘,她小心翼翼掀开独孤斩月的阔袖,细细把着他的脉象。 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不强不弱,不快不慢,均匀和缓,节律整齐,实属再正常不过。 虫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实,她朝樱祭夜道“樱大骚,你先将梅姑娘抱出去如何?” 樱祭夜道“难道你自己能把独孤斩月拖出去?” 虫儿否定道“出去后,再换药奴进来背他,只要我们几人不同时出现在八星阵里,或许是安全的。” “你不出去?”樱祭夜大约觉得,虫儿此刻的正常表现,起码应该抱着独孤斩月哭个梨花带雨,然后想尽办法将那个混蛋先安全送出去。 她看见独孤斩月不死不活地躺着,表现居然如此镇定? 樱祭夜有些不太镇定。 虫儿舔润了稍微有些干皮的嘴唇,从容不迫道“你叫我背梅姑娘,我可背不动,斩月就更背不动了……你不会觉得我,无时无刻都要犯花痴吧?” “樱大骚,你脑子纯洁一点好不好,赤瑾和火鸢还在里面哪!” 对了,赤瑾和火鸢! 虫儿神情剧凛,抽出火鸢鸢尾,照准眼骨的位置奔去,樱祭夜祭出盘古尾随而至。 眼骨背阴处飘出一团火红色的妖云,远看很多人都会错以为,是眼骨四周缭绕的火苗。 赤瑾高高临起,真像一幅枯瘦的纸相迎风招展。火鸢乖顺地蹲立在他的肩侧,原本摇曳若扇的流苏长尾,如今只得僵持在赤瑾红衣胸前,形如梅枝。 可惜八星阵里没有丝毫的风涌,只有生生不息的黑,将所有人衬托的立体而又轮廓分明。 “跑?你们只要入了我的阵,除非八颗游星聚齐,否则永远都找不到出口。” 正文 第368章 等你 赤瑾本想藏匿至他们精疲力尽时再出来,现在只有五人入阵,还差最关键的。 “什么?”虫儿看见赤瑾不死不活得飘离于乌黑之上,心里旧仇新恨,怒不可遏道“如果先把你杀掉,再唤另外三人进来,岂不妙哉!” “关键是,此阵隔声,你怎么去唤另外三人……” 虫儿呸道“姑奶奶刚才进来又出去,出去再进来,可未曾见过你这鸟人提及的玄机,估计又是骗人的手段,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靠及敌人,虫儿蹬步飞至赤瑾身边,提手一抽,尾羽快作一道闪电,劈向赤瑾略显苍薄的淡唇。 赤瑾微一侧肩,尾羽的羽绒如蒲公英一般拂过他唇峰,痒得他阴恻恻笑道“骗你?你这般岁数居然还如此白痴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你骗我,我骗你的天下,虚伪的真诚,才比魔更可怕。难道你只看到我一个,却忽略身边每一个?” 赤瑾抬肩轻送,火鸢变作巨大的妖物,绽开双翼径直去纠缠尾随而来的樱祭夜。 二者迅速缠斗做一团。 “例如你身边这位护花使者,你真正了解过他吗?再说那天跟你苟.合的白璃魄,他的谎话你又听出几个真假?” 赤瑾的身子异常的清灵,虫儿每抽动一次尾羽,总能将他吹得更远。 “白璃魄就是个大骗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虫儿回忆起上了他那么多当,自己亦是扼腕痛惜。 “看来你知道的并不足够,例如他盗走巽珠后,雀无极曾派暗杀者潜入枭国,结果他整个族氏竟都人间蒸发,气得雀无极削掉诸葛辩玑一只耳朵,这你知道吗?” “又例如,白璃魄的名字亦有所考据,据闻幽幽古国的五灵强者,便是白灵璃魄,他取了一个遗世巨兽的名字,而你们这些愚者竟毫无察觉……” “诸葛辩玑是白痴,雀无极是白痴,包括你,也是个大白痴!” 虫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她听得认真至极,一字一句都听进心里去了。 难怪千目会告诫自己。 白璃魄…… 你连身世和名字,都是障目的一叶吗? “我知道!”虫儿的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她以为自己本有一丝了解他。 可结果,他送给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自始至终…… “话说……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坏话,是不是太没有礼貌。” 八星阵间,有人在说话。 樱祭夜一刀削过火鸢的首顶,贴着淡粉红色的眉纹,连毛带薄肉一刀剥离,殷红的妖血登时融入火鸢的绯羽,连带它那只晶黄的瞳孔,亦被血水拍湿。 “鸢尾,注意你的眼……回来!”赤瑾强抑紧张的神采逃过了虫儿的注意,她的双耳猫一般机警,把说话人的每一个字听得真切。 她知道,他来了。 樱祭夜暂时停止了杀戮,邪睥火鸢一眼,火鸢仿佛遭雷劈一般,边洒着血腥,边逃窜回赤瑾的肩头,乖乖不敢造次。 彻底驯服一只野性难骜的妖鸟,樱祭夜不过用了数招。 与此同时,八星阵外,渐浮入一柄寒光闪闪的巨剑,郁蓝色的剑体被玄黑的气包裹得更显幽冷。 剑刃间闲坐着一具冷厉的男子,他的坐姿真是极端的优雅,可是他面孔间的每一丝细微的丰采,都比他身下的剑,砧骨万分。 “白璃魄,你终于自投罗网了!话说我这八星阵内隔绝声音,你是如何听见里面的对话?”赤瑾缓去方才激起的惶恐,朝剑上之人挑衅道。 白璃魄冰凉的眸子越过赤瑾的不怀好意,淡扫虫儿微显促狭难安的娇颜,不知对谁,风轻云淡道“本以为你不是笨蛋,结果是我看走了眼。” 樱祭夜抗刀迈向虫儿,张口欲言,白璃魄立手示意他无须多舌,遂朝赤瑾道“咱们男人间的恩怨自己解决,把女人们都放出去。” “放出去?白爱卿好正义的人品,咱耗费许久精气神才勾架的法阵,就是拿你们这些男男女女来祭阵的……煮熟的鸭子,能叫你们哪一个飞掉?”赤瑾拍飞了肩头的火鸢,如同弹去肩头的一粒尘埃。 白璃魄冷鄙道“白某眼里,这八星阵如何算个阵势?” “今日白某入阵,直言就是要夺你苦守的鹤峰遗骨,如果我打不散你的阵,白某的项上人头依旧可帮瑾妃,讨得女皇的一丝欢心。” 一听此话,虫儿巴不得他立刻被赤瑾爆首。 可是潜意识里完全不受控制,用目光反复测量了自己到赤瑾间的距离。 确保自己可以更快地将尾羽贯穿赤瑾的动脉。 “白璃魄,你也算是够聪明,居然知道鹤峰遗骨的存在,不过你听得见我揭穿你谎言的话,却唯独没听见此阵永不复出吗?” “哦?”白璃魄充耳未闻,“如果我真是白灵璃魄,任何法阵对于我来说,皆是过眼云烟,不堪一击。” “你……” 话说间,八星阵突然震动不止,阵内几人,除了依旧昏睡的独孤斩月和梅姑娘,其余几人分作三路,退开震处。 虫儿遥望白璃魄一眼,他端坐在剑光中波澜不惊。 他这态度是最明显不过的冷漠。 火鸢飞在赤瑾的头际,赤瑾伸手捉住它的鸟爪,被火鸢携飞至远处。 樱祭夜连步护向虫儿,虫儿下一秒却不假思索地奔向独孤斩月的方向。 白璃魄的淡漠已经令她心寒。 她是说过将爱收回,可是不代表她不曾真爱过,独孤斩月如今蒙昧不醒,她要护他。 还未奔及独孤斩月身侧,梅姑娘与独孤斩月的身躯,却在晃动中缓缓站立而起。 这二者的眼睛依然紧闭,身躯仿如被某种魔力灌输,在天摇地晃中直立如松。 这二人起身后,梅姑娘的瘸腿中若隐若现浮出两个赤金色的字“祸害”。 虫儿霎时异常可笑,觉得梅姑娘倒当真配得起此二字。 再看独孤斩月的眉宇间浮现的字眼却是“六煞”,影称着他净色的玉颜,格外具有不可言说的风采。 樱祭夜本是怒不可遏,结果发现此二人身上惊现变化后,不由自主地环看自己的身周。 在他的心口,金镌狂字“延年”。 樱祭夜赫然顿足,眉宇里潜藏了些秘密的浮云。 虫儿回首时樱祭夜正对立眼前,她看到樱祭夜心口的“延年”,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脑海里某处封锁的记忆,微投出一形淡如空气的邪影,暗合在樱祭夜的轮廓内。 她似乎认识他,冥冥中。 正文 第369章 她是乱码 白璃魄见二人心眸相通,不觉得插嘴道“都说祸害延千年,偏得我是个‘绝命’,会不会太准了些……” 虫儿不再探索樱祭夜身影里的熟悉感,她真得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去看白璃魄的身姿。 白璃魄见她舍得望过来,颇中心计,直接从剑刃间闲云轻落,肆意潇洒。 在他挺阔的背后,隐约真是个“绝命”。 虫儿无端想起绝心的疯话,他说白璃魄的未来是空白的。 无形塔里那次他大难不死。 难道说……他会死在这里? 虫儿重足而立,整个人觉得自己的身体是站直的,但实际上已经软倒了下去,双腿从脚趾间蔓延起渗骨的寒流。 樱祭夜喊道小心,虫儿借推一把他伸过来的小臂,晃晃悠悠地又自主站直。 赤瑾夸张地声音,尖厉地喊道“八星已归位……八星已归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身上,脸上,手上,沾染了火鸢流淌如溪的血浆,看起来仿佛染血的枯枝,在血水的滋润下绽出苍白的细华。 他全身上下竟是干净无比的,而火鸢泛着血光的晶眸里,两个赫然的“五鬼”昭然若示。 八颗游星之一怎么可能是只鸟妖? 难道赤瑾没算自己? 虫儿再看其余人。 樱祭夜,白璃魄,赤瑾的眼神,此刻全部聚焦在虫儿的身上,她俯头再看自己,心里瞬间凉下一截。 她从耳侧到胸口下方,再到腹部,浮字错落,一团乱金,根本看不出倒底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眼。 这……这……这tm都什么鬼! 哪里容得别人有丝毫反应的时间,八颗游星均已定位,整个八星阵内的震撼力陡然增强,浓密的黑色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开始有细微的变化。 只眨眼的功夫,鹤峰遗骨四周便累积了薄薄一圈黑障,阻隔了眼骨内的流通。 黑障与眼骨间隙内的火舌,跃动得分外招摇。 赤瑾见此境况,从火鸢爪下松开细手,飘逸着红衣坠在距离眼骨最近的位置。 渐浓的黑障给他戴了一层极其妖孽的面纱。 他道“八星阵开,管你什么神仙鬼怪,五鬼主正,统统祭杀鲜血,化解残火,助眼骨一臂之力!” 索然,赤瑾已经不在乎进来的人数为什么出现差错。 天摇地晃,风雨欲来。 火鸢“五鬼”罩目,突然阵界数万座小型结界兽强光凝聚,刺破漫如暗夜的沉寂,金光盖顶全部汇力于“五鬼”双字间。 光线太过刺目,其他所有人纷纷衣袖遮面,挡住几近将人视觉摧毁的光芒。 待光芒散尽时,火鸢眉纹处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一只鸟身凭空幻化做五只形状相同的披羽妖兽,鸟首兽身,羽如铠甲,且体积比之前更为粗野,每巨妖兽额际均反射金光闪闪的“鬼”字。 八颗游星中主攻的是“五鬼”,“五鬼”本乃凶煞之位,如今妖鸟得了此凶煞相助,更如虎添翼,分作五路来攻击其他人。 白璃魄伸手一引,他原本乘坐的巨剑顿时化作一道晶蓝的流光,斜飞入他的掌心。 “照顾好梅姑娘与独孤斩月!” 暴吼一句,白璃魄的软剑已经挑向其中一只“鬼”的鼻尖,另外四只纷纷扑向其余的人。 白璃魄抽手急捻口诀,一道气结拔地而起,将四鬼的去路横空遮挡,四鬼反复撞击无果,只得翻身回巢,合力先攻击白璃魄。 樱祭夜见状祭出盘祖,他拍拍虫儿的肩头,半是宽慰,半是叮嘱道“看好那两个人,死了哪一个都不行。” “当然,你的命更重要……” 虫儿推他一把,郑重道“我都明白,你们自且当心。” 不是互诉衷肠的时机,俩人迅速分开,樱祭夜单掌聚力,劈于盘祖刀柄,将刀如电掷出。 盘祖紫气恢宏,眨眼斩向一“鬼”的颈侧,五鬼羽绒尖锐如铁,盘祖流动如风,撞击在上面,迸出数颗星花。 星花未落又见飞红,白璃魄的剑光准确无误地落入相同点,刀剑合并同时注力。 一“鬼”颈裂,喷出数米血泉。 樱祭夜收回盘祖,朝依旧对付其余四鬼的身影喊道“你的目标意在鹤峰遗骨,我的目标意在虫儿的安危,所以我们不是联盟,你且自己顾好自己的脑袋。” “啰嗦……”白璃魄唇角噙了散笑,冷吐二字。 白璃魄将软剑剑岚挥得激烈,连带淡金的长发随光狂舞,他布下天罗地网,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鬼,离开自己的攻击范围。 赤瑾遥看战局激烈,再看八星阵内的黑气,似有膨胀的趋势,意有所指道“法阵才刚开始运作,不要以为只杀了一只鬼,其余的都可解决的轻而易举。” “选你们几人入阵是有道理的,尤其是你……”赤瑾居高临下,微显兴奋地打量虫儿。 她的裙裾在墨黑里扬抑,左手提着火鸢尾羽,杀气腾腾得护在独孤斩月与梅姑娘身侧,此刻,她投递来的眼神却是狼一般机警。 赤瑾突然病笑道“话说你知道自己是个可笑的女人吗?” 虫儿晶目圆睁,深深盯着赤瑾的一举一动。 赤瑾继续道“自以为天赋美貌,更是连珠转世,所以男人们就会无条件地围着你转,无条件地替你卖命!” “我根本不屑动你,这是我早前提过的,你只要好好享受最后的美梦,待会自有真相……话说你跟他们暧昧了如此久,知道自己真爱的是谁吗?” 虫儿破口道“你懂爱吗?竟敢问我?” 她只爱独孤斩月,只爱独孤斩月,只爱独孤斩月,纵使她决定收回心意,可是她的爱,确确实实在这个世上折磨过她。 虫儿俯看独孤斩月安静的睡颜,他分明都不惜杀她了,可她怎么还是搁不下他。 如果真爱了,如何放得下。 白璃魄…… 不由自主地再看一眼那个人,她是不是被下过某种魔咒,为什么几次三番产生异样情愫的人,在骨子里都是一种冷漠的德行。 …… 虫儿使劲摇头,她看那玩意儿干什么,她是疯了吗? 为什么独孤斩月鲜活活地躺在眼前,她还要去管那个人的死活? 她疯了,而且疯魔得不清醒。 正文 第370章 接着啪啪啪去 “桀桀桀……”赤瑾笑得尖厉。 “可惜没全进来,否则这个八星阵,今日便可叫你看清楚,谁,才是这个世上真正爱你的人。” 虫儿觉得赤瑾已经开始有发疯的迹象,而且比自己的病情更加严重。 赤瑾说不屑动她,虫儿吸取教训自然不敢当真,边警醒地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边将独孤斩月和梅姑娘的身体朝安全的位置浮推。 话说,赤瑾为什么不将自己列位游星,或者说,她有什么能力,可以避开游星的定位? 谨慎探究赤瑾时,白璃魄与樱祭夜已经各毙一只“鬼”,仅剩的两鬼完全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反扑着。 虫儿冥冥中觉得事情并不像肉眼看到的那般浅显,且说最后这两只“鬼”,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周身散发的煞气无形中比之前增加数倍。 只因周遭的气隐藏了大半的煞气,可是虫儿站得远,居然也能察觉到压抑的窒息感和无端的压力。 它们,变强了。 或许,她不该放过赤瑾,除却她自己,还会有谁能空闲出手来伤害她在意的人? 可是,白璃魄那边的战况陡然紧张如弦,如果他失败了…… 她反复告诫自己,这是替斩月做打算,如果他失败了,斩月这边更容易遭受威害。 目前只得按兵不动,将目光不停地朝白璃魄与斩月身间徘徊。 虫儿猜得没错,那两只“鬼”果真难缠起来,大概是五鬼的本源出自火鸢,死去的鬼会将力量转移到剩下的存活者中。 所以最后幸存的“鬼”,便是无敌。 无须最强者的出现,两只鬼已经狠狠咬住了奋力反击的男子们,彼此争斗不休,各出奇招,一波剑浪刀涌才起,两鬼极快便能压制下去,可谓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虫儿看得极其紧张,双拳挥在胸前,将指甲深掐入掌心,尤其是二鬼施计引开樱祭夜,围攻白璃魄的时候,她竟失声轻唤出口。 “叫什么?难道你心疼他?”甜美的声音从注意力之外,突然临空袭来。 虫儿再去看来人时,柳舞梅突然跃起,鬼一般出其不意地掐死虫儿的脖子。 她的指力极其惊人,根本不似寻常弱女子的娇柔,深深陷入虫儿脖颈间细白的皮肉里。 “呃……你……”虫儿被遏制呼吸,整张脸由白转青,再由青到紫,她完全没有注意柳舞梅何时苏醒。 而她苏醒后,第一个举动竟是杀她。 “你这贱人!你这贱人!”柳舞梅的眼里逝去往日鲜活的水灵,绝美的容颜扭曲成一团。 “叫你勾引斩月!叫你夺走他的心,叫你夺走他的魂!贱人,我要杀死你!”柳舞梅完全发了疯,泼妇一般锁死虫儿的咽喉,将她毫无防备的身体朝原处推。 虫儿已经容忍至极限,尤其她没想到平素娇弱无力的梅姑娘,居然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语言。 她可不是傻瓜,忍着让别人打。 虫儿揪住梅姑娘背后零散的乌丝,使劲一扯,将美人头上盘梳好的发髻撕个七零八落,钗斜鬟散。 梅姑娘痛而不叫,瞪圆眼睛依旧把虫儿往死掐,且不说梅姑娘的表情恐怖,她的瘸腿竟充满力量,将虫儿一推再推。 当危机生命的时刻,无须多忍。 虫儿趁彼此间露出空隙的时候,一脚踢在柳舞梅的瘸腿伤处,柳舞梅终于痛苦得松开手指。 “咳咳咳咳!!”虫儿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干燥的喉咙立刻火辣辣撕痛,原本清晰的视线里,飞过无数只狂蜂浪蝶,纷纷扬扬眼花缭乱。 “贱人!”梅姑娘重复着同一句话语,将瘸腿狠劈向虫儿的小腹,虫儿不晓得她深藏不露,单拼身手居然能和自己不相上下。 虫儿捂住剧烈咳嗽的口鼻,转身躲避,梅姑娘一脚劈空,脚尖划过的黑气里,随之翻涌出一道痕迹。 虫儿诧异间,残存两鬼额际的“鬼”字,突然黯淡无光,先前汇入火鸢游星内的精光倾力喷涌,在八星阵内奔若长河,滚滚流逝入梅姑娘腿上的“祸害”中。 梅姑娘裂唇尖笑,乱发在金光灿灿里狂舞似蛇,兴奋,或是满足,原本的柔情退去,只剩下疯疯癫癫的笑声。 两鬼融化,重新化作残肢败骨的火鸢,瘫软如泥。 白璃魄与樱祭夜见此诡异光景,面面相觑。 赤瑾释道“八星阵其实就是游星阵,等你们一个个都尝试过游星入体的过程,此阵才是实至名归。” 柳舞梅腿间的“祸害”吃足了万丈光芒,身量依旧婀娜多姿,但是杀戮的手段颇是骇人。 她的瘸腿由游星“祸害”掌握主攻,发疯似的凌踢向虫儿身体的每一处要害,虫儿小心翼翼躲避袭击,同时也在找柳舞梅的弱点。 樱祭夜见闻此况,也懒得给火鸢一个好死,他现在最想剥皮拆骨的人是赤瑾。 威武的身形晃出一道人形虚迹,已经出刀砍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赤瑾。 赤瑾病恹恹一笑,旋即飘走,在刀气中晃晃悠悠像只风筝。 虫儿随时洞察柳舞梅的一举一动,柳舞梅嘴里反复着恶毒的诽语,瘸腿里仿佛注入了无尽的能量,照着虫儿的腹部一踢再踢。 知晓“祸害”在她身体里作祟,提高她的战斗力,虫儿叫道“梅姑娘,你可清醒些,现在可不是自相残杀的时机。” 反想柳舞梅此时若有理智,还敢干这些疯事? 虫儿拔出火鸢尾羽,抱歉道“虽是我连累你被赤瑾活捉,不过我也没有凭白挨打的习惯,打你吧?人家会戳我脊梁骨,不打你吧?又对不起我自己……” “今日就得罪得罪,先管理一下你的嘴……” 虫儿对准柳舞梅疯狂叫嚣的嘴上轻抽一下。 “啪!”脆生生的拍打声,让不断叫嚣的柳舞梅忽而愣了一下,娇艳欲滴的小红唇间,赫然多了一道淡粉色的红痕。 “再教训一下腿吧!”巧避开柳舞梅暴风骤雨般的腿脚,虫儿将手里的尾羽甩出九九八十一种花样,一一轻落在柳舞梅的纤细却狠毒的腿脚间。 抬左腿,拍左腿,扫右腿,拍右腿,无一落空。 “啪啪啪啪啪!!” 歌曲似的,伴随着柳舞梅气恼的唏嘘声,虫儿心里突然开心起来,原来她内心如此邪恶。 柳舞梅跟狗皮膏药一样紧撵自己,而她又不好意思下重手,免得斩月醒来不好交代。 虫儿啪累了,暗叫体力如何不胜从前旺盛,朝柳舞梅吆喝道“美女你能不能不要只缠着我一个,你也去跟其他人斗一斗!” 正文 第371章 轮番上 “我不打女人!” 樱祭夜抽空喊道,他自视功法奇高,今日居然被赤瑾耍个团团转,那赤瑾也真是古怪,任何刀剑都难进其身,由着他在别人挥汗如雨的刀光中炫舞。 虫儿想白璃魄应该最适合处理此事,偏见白璃魄闲来无事的模样,负手玉立在鹤峰遗骨的下方,高扬着贵首仔细研究。 他怎麽好意思在这个繁忙的时候,自顾自想着偷东西? 虫儿火冒三丈,一脚蹬在梅姑娘刚斜踢而来的脚面,“喀!”得如同踢在钢板上,痛得虫儿眼眶里钻出了水花。 “人族就是人族,游星占据‘祸害’之位居然也成不了气候!”赤瑾在盘祖刀气中浮若沧海一叶,他期待在梅姑娘上身发生的奇迹,终究湮没无闻。 “只看下一个了……” 赤瑾话音方落,梅姑娘却若陡然失尽繁华的绿叶,整个人腿酥脚软,凄惨一唤软倒在虚黑的气涌中。虫儿看见她瘸腿上的“祸害”飞出金光,就像从“五鬼”额际脱离一般,滔滔奔逝。 “虫儿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要攻击你的,是……” 梅姑娘的表情亦随之天壤之别,前一刻她想杀死虫儿的眼神有多么狰狞,下一刻已经变作束手无策的小白兔,受尽欺凌的模样。 “姐姐不知被什么控制了意识,才敢在妹妹这太岁头上动土……”梅姑娘匍匐在黑色中,盈润温华的脸颊上点缀着两行剔透的泪珠,楚楚可怜。 她爬在虫儿的脚底,虫儿骇得弯下去搀扶她,才触及她一双胳膊。 “啊……不要再打我了,我真得痛得要死了,我的腿好像被抽断了,妹妹饶了我!!” 她哀然一叫,所有人都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虫儿。 白璃魄终于也朝她们这里看来,表情深得有些不识滋味。 “我知道,在斩月这件事情上,虫儿妹妹一直对姐姐多加怨恨,姐姐不是早许诺过你吗?只要我死了,斩月便永永远远都是妹妹的。” “妹妹饶恕我,妹妹饶恕我……”柳舞梅推开了虫儿,踉踉跄跄朝独孤斩月身侧逃去。 “月……月……救救我……” 柳舞梅的哭声中隐藏着极大的委屈,仿佛刚才要杀人的真是虫儿。 虫儿捏紧拳头,实在无心为自己辩驳,这里的明眼人都看见事情的原委,她根本无需浪费口舌去向别人解释。 可是…… 斩月没有看见…… 亲眼见到柳舞梅附在独孤斩月的胸口,哭到痛不欲生,可以想象独孤斩月醒来的时候,对自己会是何等得仇视…… 哎…… 何苦还要在乎斩月的仇视会有多么摧枯拉朽呢? 既然他对自己一直冷漠砧骨,多一点视若敝帚,她都该庆幸是好事才对。 …… “虫儿,你避开!!!!!” 她不知神思到了何处,只听得樱祭夜怒号冲来,还有比他吼叫得更快的便是一闪冷光。 冷光先至,白璃魄极快地卷起她整个人,瞬间造出七层气结搭成的楼梯,“咚咚咚咚咚”疾步飞连一线,两人相拥着奔至了最高层。 樱祭夜的警告后至,潜藏在魅紫色的刀气中,轰然劈在虫儿刚才站的位置。 只差一步,虫儿险些炸做肉末。 刀气劈砍在最底下的气结上,强烈的震撼力一瞬间由阶梯层层传导,虫儿觉得脚底麻得撕痛。 紫光如同高扬的沙尘暴,由下而上,密密麻麻,遮住了虫儿的眼睛,白璃魄冷手捂住她的视线,将她整个儿再次卷起,速速逃离阶梯。 “嘭!嘭!嘭!!!” 樱祭夜接二连三的刀气,更快地朝虫儿的耳畔送来,仿佛巨浪拍击着岸边的礁石,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莫非这次轮到的是樱祭夜? 虫儿一想自己的注意力刚才都被突然复原的柳舞梅给吸引去,根本没有注意这次游星定位与谁。 话说这游星难道要一个接一个定位下去吗?虫儿眼睛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像夹在白璃魄胳膊上的布娃娃,在恐怖的撞击声,和白璃魄湍若激流的脚步中,玩偶一般甩来甩去。 她有些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不,应该是极端地讨厌这种感觉,被人在黑暗中牵着鼻子奔命,自己的生死捏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她都厌烦透顶。 虫儿敛息凝神,在白璃魄疲于应付的空隙,摸了摸他的胸口,白璃魄脚底微滑,但是她认真地摸出,白璃魄的胸口是坚硬的。 虫儿二话不说将小手沿着白璃魄的喉结,掏进层层叠叠的内衫里。 果真摸到了宝贝。 白璃魄怀里藏掖着的,正是她的穿心! 虫儿摸准水滴长链的位置,使劲一揪将整件武器从白璃魄的脖颈间扯断开来。 东西到手。 虫儿不由笑道“其实白公子也不舍得,虫儿真得被刀气一劈作二吧?” 她又不是瞎,怎麽可能没注意到盘祖紫气错落,朝自己杀来,只不过在躲与不躲的生死抉择之间,她不要命得跟自己打了个赌。 她赌白璃魄舍不得自己死。 不管这种可怜的舍不得,里面包含的是什么考量。 白璃魄微松开手,虫儿泥鳅一般从他的怀里滑了出来,弹刀轻跃,连逐渐开始沉重的身子亦变得清灵无比。 睁眼间,樱祭夜的夺命追魂刀恰逢其时,勾连做一张硕大的气网,包围着虫儿才落地的方向,合网一收。 虫儿身经数战,也渐收了往日拼死搏命的糊涂,她微看刀气扑来的角度,将身下腿脚化作灵活的雨燕,趁着阴雨连绵不绝时,低飞盘环在贴近地表的位置。 八星阵没有所谓的地表,任何角度都可做依托,虫儿借助地势的优点,滑至低处,避开盘祖刀风最险恶的锋芒。 轻而易举。 白璃魄待虫儿顺势滑出自己脚底下,不自觉弯曲唇角,遂将软剑在手掌运转的力量中,抖出一条横波。 横波绵延不觉,郁郁葱葱,白璃魄轻手相送,与几乎笼罩身体的刀气遥相劈撞。 “嘭!” 碰击出一朵紫蓝交映的胜世之花,刹那间将小半个阵里的黑色,驱赶得无处遁逃。 刀剑之气朝四面八方冲刷,虫儿借力用力,将相互抵消后的气息,当作推送自己的波浪,顺流而下,飘至极远。 暂时安全,虫儿沿着刀气划过的痕迹,逆向而视,樱祭夜正轮着盘祖,杀向白璃魄面前的蓝紫烟雾中。 他的心口,“延年”二字灼灼如星。 正文 第372章 伤我者,樱祭夜 这该死的排队游戏,何时才能终止。 “噹噹噹噹!”的刀剑相击声,如同鼓瑟齐鸣,喧豗灌耳。 那俩人此刻交上手了。 事不宜迟,虫儿连步高飞,渐散的烟雾中,真见白璃魄与樱祭夜刀剑相缠,难以分身。 虫儿一刀飞星,对准樱祭夜的后背射去,她手里捏好分寸,自然不会真得刺穿樱祭夜的后心。 樱祭夜感觉腹背受敌,三刀劈开白璃魄的纠缠,转身以刀遮身,盘祖晶莹剔透的刀刃“噹”得脆响,穿心正击中心。 虫儿这才看清楚樱祭夜的面孔,心里大骇,在她躲避樱祭夜数十刀的攻击时,他的五官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整张脸皮依旧邪恶盈盈,但是横七竖八布列许多毫无规则的紫色浮纹,将他的脸划分成七零八落,如同拼凑一般。 他的眼睛黑得如同黑曜石打磨的石粒,及腰的紫色长发凌乱作狂狷的云。 魔鬼一般,邪恶又诡异。 虫儿将樱祭夜打回的穿心,依靠水滴长链的牵引,不断在樱祭夜的眼前画着圆,一环套一环,足够迷乱人眼。 “樱祭夜,樱祭夜你清醒点!”虫儿喊叫道“游星占位很快便转移,你清醒点!” 白璃魄插嘴道“他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可言,你且躲远些,让我来敲醒他。” 白璃魄手里的剑,刻不容缓,仿佛他早想等到一个教训樱祭夜的时机,以解心头之怨。 虫儿喊道“姓白的,你滚开,祭夜不会伤我。” 否则樱祭夜不会在被游星占位的时候,还来提醒自己注意避开危险。 她不想樱祭夜受伤,其实冥冥中更不想叫白璃魄受伤。 白璃魄听她唤出“祭夜”二字,软剑在手里“嘤嘤”颤响,竟一个冷淡的字也说不出口。 樱祭夜等不得他俩之间的对话完毕,黑灵灵的瞳孔间看到的全是虫儿的影像。 旋即面无表情,提刀冲向虫儿,虫儿早已甩起水滴长链,在身前转出数圈防线,樱祭夜如虎出笼,眨眼靠及,他的身子被紫色的气包围,如同披着一件斗篷,形含夜光,遇刚则强。 “嘣……嘣……嘣……” 摆在身前的水滴长链立刻形同虚设,被樱祭夜轻轻松松撞个七零八落,散落如断珠。虫儿知道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故意吸引樱祭夜的注意力,将他引到近身。 是有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愚笨。 樱祭夜全然不若先前的怜香惜玉,近身眨眼摆出密如蜂巢的短攻,四面八方刺向虫儿的肢体,他的盘祖因以真气凝结作水晶状,在变化无穷的攻击中,散出强烈的灭顶之气。 虫儿认真应战,尽力将自己的身体置设于最危险的地方,盘祖是巨阙宝刀,远距离砍削起来才威力达至巅峰,虫儿拼着手里穿心的短小精悍,寸寸克制盘祖的运转方向,偏是不让樱祭夜抡起巨阙。 能拖一时是一时。 对阵数十招,虫儿的手心渐渐被盘祖震麻,她狠挑起眉毛,对准樱祭夜再欲高扬的胳膊洒出残余的水滴长链。 水滴长链无穷无尽,欲予欲求,小蛇一般纠缠住樱祭夜的胳膊,虫儿咬死牙关敛手一抽,抵死再将樱祭夜的胳膊拖回胸部的位置。 樱祭夜黑眸顿闪了杀光,绷紧双臂间的肌肉,水滴长链根本不堪重负,再次迸作碎珠。 虫儿霎时失去支撑力,横飞而出。 白璃魄随手扣指播出一弯气结,如光滑的碗面将虫儿弹飞的身体稳稳接住,界面平滑流畅,虫儿溜滑半圈,安然落地。 “白公子,无须助我!”虫儿见这一滑,立刻与樱祭夜拉开距离,想着真是糟糕,如果莲月轮没有失去效力,制服樱祭夜最少算三成把握。 自从虫儿叫白璃魄不要插手,白璃魄便一直冷站在旁边,他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虫儿的一招一式。 “为什么还不用莲月轮?”白璃魄质疑道“那火轮的成熟度,根本不至于弄伤樱祭夜。” 白璃魄有些吃了味,补充道“白某等着姑娘使用莲月轮。” “现在还不是时候!”虫儿匆忙应答,整个人已经开始在八星阵内逃窜。 樱祭夜被她缠烦,迫不及待得挥起盘祖,盘祖重振雄风,对准虫儿逃跑的方向,狠绝地劈砍而去。 紫气弥高,扬作一道奔腾的闪电,杀气腾腾,艳贯长河。 虫儿顿悟,除了火鸢的“五鬼”是樱祭夜和白璃魄合力剿灭,叫人看不出原委,可实际上梅姑娘的“祸害”与樱祭夜的“延年”,无一不是拿自己开刀。 tmm,妖人赤瑾说叫她看的好戏,原来是拿她自己当活靶子。 虫儿恼极,引着盘祖此消彼长的刀气,躲向赤瑾的方向,赤瑾总算看到精彩,正是意犹未尽,一见虫儿扑来,抬手拿出血红色的圆珠。 不见珠光摇曳,原本奄奄一息的火鸢,突然打了鸡血似的从远处横飞过来,挡在虫儿逃命的去路上。 虫儿边跑边重新拉长水滴长链,准备套住赤瑾轻飘飘的身子,火鸢横冲直闯,圆洞洞的鸟眸带着某种异度的兴奋,笔直撞向虫儿剧烈起伏的胸口。 前有鸟袭,后有追光,虫儿灵目转动,当前后仅一线之隔时,单手护住肚子俯身倒地一滚。 盘祖刀气正击火鸢。 赤瑾五官扭曲做一团,发病似的尖吼道“鸢尾,眼睛!” 火鸢双展羽翅,以胸脯对击盘祖的恢宏之气,“嘭!”得巨响,紫光中散飞了无数绯红的羽毛,形如红雪落遍天涯。 虫儿被冲击力猛袭,在地上连翻数滚,越滚越下,直至自主停下,索然黑色的气涌毫无棱角,否则她的半条命已经交付地狱。 樱祭夜目无怜悯,继续提起盘祖追命。 虫儿眼见他即将来临,身下腾飞出白璃魄的身影,又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不用莲月轮……罢了,还是我来拖住樱祭夜吧……” “不需要!” 虫儿挺身而出,躲开他的怀抱,她将穿心紧紧固入掌心,突如其来的坚定将她的神情照得坚毅。 “你早看出游星攻击的目标是我,所以才屡次出手帮我续命,你想等最后一颗游星出现,不过很可惜,我不想再靠男人,任何……男人!!” 她早算准,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考量的。 虫儿回看白璃魄的时候,他脸上居然有欣慰的神光,转瞬即逝。 正文 第373章 爱我者,樱祭夜 她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冥冥之中却无比的充实而傲骨铮铮。 “樱祭夜,你给姑奶奶醒一醒!”虫儿源源不断开始朝水滴长链内注力,飞蛾扑火一般避开樱祭夜补送的阵阵刀风。 刀风似刃,将她逐渐靠近的肢体间,发丝间,裙裾间,割出细微的裂口,虫儿毫无介意,她的身体内滚动的灵火,仿佛再生一般,将整个身子燃烧做炽热的火炉。 樱祭夜黑目炯炯,绝无半点手下留情,盘祖在他手中灵动无比,分作上中下三路,刀刀欲要虫儿的性命。 他真是丧失理智,上半身和大腿的衣服均被紧绷的肌肉撕裂,手里的刀也是发了狂,乱舞作嚣张的毒蛇。 虫儿尽量避其锋芒,她深知硬硬相碰,强者胜,而自己在樱祭夜的攻击下,定是连蟑螂都不如。 水滴长链中,她再次注入更多的力量,仅盼着这份微薄的力量,可以替自己阻挡少部分的力量。 她终于开始发现,自己被保护的太久了,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零零碎碎的刀伤在她的四肢百骸,野花一般繁密,不断加剧的动作,撕扯出更深的裂口。 樱祭夜闻见更多的血味,终于不再戏弄与她,他的大手将盘祖高抬过顶,准备一刀振断虫儿最后的防御。 虫儿大约知道难逃此劫,鬼使神差看向独孤斩月的方向,梅姑娘早已不再战战兢兢地哭泣,反而全神贯注在樱祭夜劈向自己的这绝命一刀。 她突然想着不如真叫樱祭夜用盘祖,贯穿自己的右肩,如此以来,她可近身封死右臂间的穴位。 只谋划着,樱祭夜突然意外将盘祖转成凌乱的刀花,毫无章法可言,仿佛是游星远离的征兆。 虫儿大叫着“天助我也!”俯身一溜,快得像只猴子。 “近!近!近!” 不知有意或无意,樱祭夜居然操纵手腕的雌镯,将擦身而过的虫儿一刀切下,那刀正对虫儿的腹部,刀入则血溅三尺,当场暴毙。 虫儿眼睁睁盯着盘祖锋利的刀尖,垂悬在自己的腹部,一瞬间,带着一只白壁无暇的手一同,直接剖塞入虫儿腹内,深约一寸。 盘祖顿时遏停,有血染红了周边碎裂的衣服。 “白璃魄,你……”熟悉的身影单腿立于自己身边,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单手握住了盘祖锋可开山峰的刀尖。 所以血是他的。 “你的肚子里有什么?”白璃魄的表情中毫无痛感,看虫儿的腹部时,复杂的表情却若时晴时阴的乱云。 虫儿腹部大大腾飞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伏位”,将靠近自己的二人轰然散却,樱祭夜眼里恍惚透过紫色的波纹,整个人清爽片刻。 “师傅!师傅!”虫儿忘却白璃魄的疑问,急忙翻开裙底,从腹部取出师傅青芜,那时她最怕伤着胎儿,偷偷将青芜护在腹前。 方才樱祭夜的刀携着白璃魄的手,其实仅是刺入青芜的浩瀚空间,根本没有戳穿她的五脏六腑。 “师傅……”虫儿再叫。 “小虫子,你作死!”青芜连咳带骂,古朴的镜内亦显示出恼怒的镜光。 不等虫儿作答,樱祭夜踉踉跄跄倒退数步,似有痛苦道“我……我怎能伤你?”,可是游星之力依旧毫无转移,盘根一般扎根在“延年”中。 金异的光彩泛涌,樱祭夜的瞳眸重新回归无尽的黑郁,他还要继续绞杀虫儿,手里的巨刀分作几路,趁虫儿还没有翻身起来,继续无情地刺向虫儿的肢体。 虫儿急切,挥起青芜数挡樱祭夜的绝刀。 “师傅,师傅,对不起啦!!” “小虫子,你混蛋……” 青芜嘴里繁骂,自然不会真的不顾徒弟的生死,将盘子大小的镜面化作盾牌,虫儿一边抵挡刀光剑影,一边手执穿心肆机偷袭樱祭夜。 樱祭夜才出几刀神情又是混乱,刀法乱如缠丝,后又继续狠戾,反反复复,形如癫狂。 他的口内似迷糊道“不能伤……,我不能伤你!” 虫儿肆机退后在白璃魄身侧,细扫一眼他手里的伤口,白璃魄见她过来,直接将伤手握剑负在背后,以衣遮蔽。 “游星似乎要改位了。”虫儿推测道。 那么下一个该应对的人,会是谁? “这一次,难改了。”赤瑾见樱祭夜似有反抗游星之力的趋势,遥遥解释道,“他的功法如此之强,如果不将你身边这些碍事的家伙除去一二,再危及你的性命,根本难以移位。” “话说你不叫我管你,你挨得过樱祭夜,那轮到我和独孤斩月,你又能拖延多久?虫儿姑娘愿意自食其力,固然是很好,可是人在屋檐下,有时还是要委屈自己一下。” 白璃魄淡然一跃,扑向樱祭夜。 他在教育自己,逢事要圆滑吗? 大略读不懂白璃魄的本意,樱祭夜突然又操控起雌镯,虫儿风一般再被手上的雄镯扯向他。 盘祖间的紫气弥散做层层叠叠的魔障,虫儿的身体只一靠近,真是千刀万剐,灭顶巨灾。 白璃魄冷愠道“樱祭夜,该断就断,揪揪扯扯得谁都不爽利。” 言辞终,他已经将剑岚斩向樱祭夜的手腕。 他要斩断他的手? 虫儿想亦无暇,直觉抬肘飞出手里的青芜,青芜旋出一圆冷粼粼的光影,追在白璃魄的软剑旁。 白璃魄的伤手血染长剑,挥剑一抽将阻碍自己的圆镜,冷厉送回虫儿怀内,虫儿抱镜趔趄,竟挣开雌镯的召唤。 “不要伤他!”青芜退劲十足,虫儿撑握镜面的双臂几乎拗断,仍旧想要阻碍白璃魄的计划。 樱祭夜反复变化,眸中紫色夹黑,时隐时现,亦是自潜意识里做着殊死挣扎。 突然他再举起自己的手,白璃魄觉得樱祭夜又是要唤雄镯,软剑近身之际…… “虫儿,虫儿!!我不害你……绝对不会害你!!!” 樱祭夜满脸紫纹暴起,怒吼一声,趁白璃魄没有动手之前,快速将盘祖自右手导向左手,一刀砍断自己的右手。 断手参杂着殷红的血涌,闪疼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 那刀仿佛砍在虫儿的眼底,连眼白均已泛起红光。 雌镯叮当脆响,滚着血花落在阵内。 雌镯叮当脆响,滚着血花落在阵内。 他竟砍去自己的右手…… 正文 第374章 没反应 虫儿飞扑在樱祭夜身侧,樱祭夜将断腕处以左手虎口卡死,断骨白森森自血肉模糊中悚然。 游星之力在樱祭夜的体内徘徊,似有退却之意,他的五官凝着撕骨挫皮的剧痛,竟忍住不叫虫儿忧心。 虫儿看得真切,强抑住内心的冲击,跪坐在他面前,声音尽力保持冷静道“只要我在,这手还有救!” 随手捡回断手,放在自己的裙摆间。 金甲子,她伸手去扣臂肘间的金甲子,那吸血的宝虫吃了数月的血,透明的身体隐匿着红殷殷的腥光。 樱祭夜似乎被剧痛唤醒了神智,撕痛着捂住虫儿的手指,唇语剧颤道“这游星……的确诡异……我……不是……真的……呃……要伤你……” 虫儿捂住他冰凉的唇,“这手真得有救,信我!” 他是何等的潇洒人物,怎能因为自己变得残缺不全? 扪心自问,自己是何德何能,叫他牺牲自我。 为她?真不值得…… “哈哈哈……”赤瑾尖厉的笑声适时地刺激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在亲眼目睹樱祭夜自断其臂后,娓娓传来的余震。 “早说过这是一场游戏,你如今,可看出了谁对你的心意才最真……” 白璃魄冷言插嘴道“瑾妃不用在混淆视听,试探虫儿姑娘的定力,你布下如此阵局,最终不过是想利用连珠御火的功法,将鹤峰遗骨周围的符诱残火祛除,才好独占遗骨。” “你……你竟看出来了?”赤瑾脸色白里透灰,极度讶异地打量着白璃魄,他此刻高立在所有人中,有种不名言说的威严。 白璃魄再冷道“樱祭夜不过是自断其手,你竟指望着用这个来激怒连珠?女人的心肠最是难以揣摩,只有伤在点上,才会爆发。” 虫儿听他对樱祭夜竟毫无半点愧疚,极其愤懑道“姓白的,祭夜断手,难道你不是故意暗示?” 白璃魄反插一句道“难道你开始觉得,自己对他动心了?” 虫儿无言以对,拿起断手对接在樱祭夜的手腕上,她心里是苦痛的,因为樱祭夜突然的举措,叫她的心情死一般揪扯。 可她依旧无法因此爱他,白璃魄说的不错,她的心肠开始变硬了,硬到不敢直接面对,樱祭夜如此的情深意切。 一滴冰凉的泪水滑落,樱祭夜赶紧捉起虫儿颤抖的指尖,抑声道“莫哭,莫哭,我从不想要你哭,更不想证明什么,这手……” 樱祭夜心口处的“延年”陡然金色蜕变成浅淡的色彩,游星之力果真放弃了他残破的肢体,转向下一颗。 游星前一步移位,樱祭夜颤抖的断腕处,青苍的皮肤立刻开始改变了肉色,道道紫色的浮纹如同龟裂的旱地,自他的俊颜延伸至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樱祭夜的断腕处,破烂的皮肉与白骨间竟嘶嘶溢出森寒之气。 白冷的寒气渗入虫儿的指间,虫儿顿觉背脊寒硬无比,她被通体火血温养多年,居然觉得自己突然置身寒冬腊月,甚至更要砧骨三分。 可怖的是,樱祭夜的断腕竟不流血了。 虫儿害怕道“是不是耽搁了时间,再接不上了?”越紧张手越慌,泪水越发连作晶莹的珠串。 她好怕,她好怕,她好怕…… 流淌的游星之力滚如浪潮,百川汇海般涌向白璃魄脊后的“绝命”,金色的光芒自背后映衬得他长衣玉容,恍如隔世的冰骨。 赤瑾兴奋道“可算到你,可算到你,连珠转世既然不为樱祭夜所怒,你若死了,她起码该有所变化吧?” 白璃魄意外淡笑道“选白某不如选独孤斩月,再说……” 钻入“绝命”的游星之力突然全部被反弹而出,全部被白璃魄赶出体外似得。 “再说,我虽得到的是绝命,可是这里可有人能伤得了我吗?” 白璃魄挥袖一扫,方才毫无预兆的游星之力眨眼规矩起来,白璃魄玉手一指,全部刺向赤瑾的心口。 “怎……怎么可能?” 赤瑾大骇,竟抖索着病弱的细身朝后退去,游星之力化作金赤的剑光,利剑穿心贯穿妖人的整个胸膛。 “啊……!!!!” 赤瑾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身体,白洞洞的妖眸因为极度的恐惧撑裂至极圆。 “哈哈哈!!” 金光仿佛融化的红色身影由恐惧开始转变为病态的狂笑,他道“我自是没有料想你,会具有如此深藏不露的功法,可是,这游星之力也难耐我何……” “毕竟对于没有灵魂的人来说,任何力量都只是虚无,白璃魄,你不愿意被我利用,就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去死吧!!” 赤瑾狂发一甩,将穿膛而过金涌全部投向虫儿的身子。 白璃魄鄙视一笑,伸手播出一圆结界,把呼啸而至的力量安全遮挡在虫儿身体外。 虫儿站起,跨步走在白璃魄身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干脆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白璃魄,你没有心,你没有心!”虫儿几乎失控道,她打了他一耳光,十倍的返还在自己脸上。 “你嘴上叫我不要跟着,却反复透漏出许多鹤峰葬身于此的讯息,我会主动跟着过来,你也很得意吧!” “你这么想我?”白璃魄眯眼一闪冷光,“是不是白某以后任何一句,都有算计姑娘的嫌疑?” “那好,此话不提,可是你使得如此上乘的功法,为什么偏偏这时才肯用出,你若是有心,樱祭夜也不至于失去自己宝贵的右手!” 金光飞溅在结界之外,绽起的烟花将他的脸耀得一半是璀璨,一半的绵凉。 硬顶住呼啸而来的游星之力,白璃魄似也是极端的吃力,可他脸上装掩得好,连琥珀色瞳孔里都流露出疏疏的夜风。 “姑娘倒是有心,帮白某节省许多气力。”白璃魄用空手自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裙布,上面用血水仔细描画出地穴隧道大略图。 隧道重新排布之前,虫儿偷偷将它夹藏在主隧道的显眼处。 “姑娘早猜得,白某对鹤峰遗骨志在必得,如何现在才怪白某隐藏实力?姑娘对白某又有什么想法?” 想法?想法…… 正文 第375章 世界安静了 虫儿的脸煞白,她拖着药奴进来,句句借口在独孤斩月,可是冥冥中怎麽也放不心下白璃魄,总想知道他能不能安全脱身。 偷偷摸了摸腹部,那时没有打掉这孩子,怕就是有了情根的征兆,放心不下他,间接却害了所有人。 什么时候白璃魄变成自己心尖悬着的细丝,举手投足都牵引了自己的痛苦。 樱祭夜,樱祭夜,对不起,对不起…… 药奴,千目,对不起…… 斩月……对不起…… 虫儿一把揪住白璃魄的衣领,灼人的泪珠开始自眼眶滚落,她似有哭泣道“咱们不要再算来算去了,我好累,也很害怕,你就直言告诉我,我该怎麽做,才能替你拿到鹤峰遗骨……是要我痛苦就可以了吗?” “虫儿……你可不能干傻事……”樱祭夜捂住残断的手腕,踉踉跄跄自地面爬起来,“姓白的,你……你不能毁了她……” 虫儿忍心忽略樱祭夜的焦躁。 她要告诉白璃魄,是的…… 这些年自独孤斩月以来,她真的真的很把一个人放在心里。 其实刚开始她也没觉得,可是等自己清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挤进来了。 现在只要她说:白璃魄,我怀了你的孩子。 而他说:我与你仅是互相利用。 这场噩梦就可以告终。 虫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可怕,眼里的水泉模糊了天地间的一切,可是白璃魄的音容笑貌,只有他,是最最清晰无比的。 “白璃魄,我……我……怀上……” “犯贱也该有个限度!!”一柄黑色的影刀,借助游星之力冲击的力度,一击冲破白璃魄织得气结。 白璃魄条件反射推倒了虫儿,游星之力如同喷泻的狂涌,只扑向虫儿的整个身子,虫儿临危慌乱错拿了青芜来遮住腹部。 孩子……孩子…… 冲力蓄积许久的狂力几乎是一刹那,全部涌入虫儿的四肢百骸,这些力量进入身体后本该翻天覆地地折磨自己,结果却静谧的愕人。 虫儿粗喘着看向白璃魄,他朝另一个方向冷责道“你退下,这是命令!” 遥见独孤斩月不知何时已经复苏,整个人黑着脸庞,朝虫儿投递来杀戮的光芒。 “她又在搅乱你的意志!”独孤斩月决然反抗白璃魄的命令,“公子,这个鹤峰遗骨对你关系重大……” “你赶快退下!”白璃魄陡然冷吼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 独孤斩月黑眸错闪片刻,“她迟早要知道真相,可属下不能看公子,一错再错。” 柳舞梅跟在独孤斩月身后,一瘸一拐扑上前道“月……月……这里面好可怕,咱们退后说吧!” 独孤斩月见柳舞梅要紧搂自己的腰肢,极是礼貌道“梅姑娘,请自重。” 他避她一米之距,不任靠近。 “月……你……”柳舞梅怯懦道“你不是月?” 白璃魄冷责道“独孤斩月,现在不是时机……” “不!你不是月!你言谈举止的感觉不对!”柳舞梅惊叫连连,只叫得虫儿头皮发麻。 独孤斩月不是独孤斩月。 那他是谁? 独孤斩月抬手招来劈开结界的影刀,虫儿看清那刀后,整个人当头棒喝,腹部逐渐抽痛起来。 独孤斩月掌执劫魔,对白璃魄衷心道“公子,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就该捉住有价值的,而放弃那些次要的,才是良策。” 虫儿僵着脖子看向白璃魄,柳舞梅也同时看他,赫然明白了什么,蹒跚着走到白璃魄身边,似有怀疑道“莫非……你才是真正的月?” 此言一出,虫儿哈哈笑道“梅姐姐是瞎吗?他的容貌分明不是斩月,他的善于算计分明不是斩月,他冷漠无情分明不是斩月……” 可是她又有多么了解独孤斩月? 每年只见一面?还是每次短暂而又痛苦的相处? 她真正了解他吗?他可曾给她机会了解他吗? 虫儿也从地面艰难地攀爬起身,她面无表情地朝白璃魄问道“你是谁?你自己说清楚。” “别人谁都不许插嘴!!!”虫儿爆吼着阻止任何人发出声音。 白璃魄沉默不语,他的眼神里杂糅了各种各样的纷乱,终于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坚冰。 许久许久…… 白璃魄淡淡道“白灵璃魄是死去的五灵之首,是不存在的……雪若……” 世界安静了……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山崩地裂,虫儿的反应比想象的要安静……安静……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摇摇脑袋。 可是白璃魄的回答,在脑海里千军万马奔腾践踏的嘶鸣声,却烈如灭世的魔音,挥之不去。 樱祭夜突然左手执刀,朝着白璃魄斥骂道“独孤斩月,你不听我的暗示,你要毁了她,你要毁了她!” 虫儿避开白璃魄,朝樱祭夜问道“你早知道了?什么时候?你也瞒我?” 呆愣地又摇头道“不对,他是假装的……不不不!他就是白璃魄,怎麽可能是斩月呢?他们根本不是一种人,他们……根本……不是……一种人!!” 柳舞梅不失时机道“虫儿妹妹,你疯了吗?” 疯了,她疯了,爱来爱去,爱得竟是同一个人! 和白璃魄在一起的种种事情,好或坏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 想来又忆去。 只有一句玩笑,她记得最真切。 虫儿突然莫名其妙地追问他一句,“小白,你和我在一起时,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例如……无形塔里那句?” 就是他说他第一眼就爱上她的那句,那时她没有当真,如今却鬼使神差地问出来口。 白璃魄冷眸中兜转了一抹迟疑的暖蔼,独孤斩月插嘴道“公子假扮做白璃魄的身份只为掩人耳目,他的话岂能做真?” 哦……果然是假的,难怪她都没听进去。 虫儿擦擦眼眶中滚滚的泪花。 擦完还有,擦完还有,源源不断。 回头朝独孤斩月问道“你该不会是墨轩吧?” 最能假扮他的人,除了形影不离的墨轩,恐怕再找不出其他人。 赤瑾看了半晌热闹,由不住赞叹道“独孤斩月不愧是顶尖的人才,竟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雀无极如果知道真相,大约会举兵攻打龙灵帝都吧?呵呵呵呵……” 其他人都沉默了…… 虫儿沉默了。 正文 第376章 来吧,真相 柳舞梅突然惊疑道“虫儿妹妹的身上为什么是‘天医’和‘生命’四字?” 虫儿呆滞俯头一看,身上原本乱成一团的游星,因为师傅的离开,而变得清晰无比。 她的腹部,“生命”二字仿佛刚从皮肉里钻出的嫩芽,亮得烁艳。 “生命”…… 孩子…… 所有的种种,都在白璃魄的谎言里,变得虚伪又可笑。 她自己也是个笑话,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就是个任人愚弄的蠢才。 “白璃魄……哦,不对,该叫你独孤斩月,这块鹤峰遗骨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你想干什么!”墨轩严厉道。 “不干什么……”虫儿一把扯开右臂间的褴褛衣袖,露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惊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干什么,就是想毁了它,再毁了你!” 虫儿紧盯着真正的独孤斩月,水蓝色的眼睛被恼怒渲染成了血淋淋的红瞳。 “雪若……”独孤斩月似要解释些什么,柳舞梅娇风扶柳般滚在他怀底,梨花带雨道“月……月……你化作这副模样,可我还能认得出你,我苦苦寻你这般久,就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今天就是妹妹恩将仇报毒害你我,梅儿也要与郎君同生共死。” 墨轩健步威武,横挡在二人面前,忠心不二道“有我在此守护,断是老天爷降世,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劫魔答不答应!!” 劫魔许久不见,本就昏黑无形的刀身,融合在八星阵内暗不见天日的黑气中,更加琢磨不透刀在何处,只觉得它化作墨色的波浪,潋起隐匿的凶光,随波逐流。 “公子为盗巽珠,逼不得已化身白璃魄,雪若你水性杨花,先后几次害公子险些事败,若不是公子聪颖,命我假扮他的模样混淆视听,此刻你能活着离开嘲歌城?” “你天生就是灾星!天生就是淫.荡的贱人,天生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转世,你可看清跟你在一起的男人都是什么下场!” 虫儿猛看樱祭夜一眼,他的断手看起来足以摧毁一切。 “虫儿,别听他的,他是故意刺激你,你若当真才是上了当!我这手没事,你别管我!” 樱祭夜甩开断臂,左手提起盘祖朝墨轩三人横刀劈去,他真是又气又恨,刀气比之前更猛更疾,紫黑中透着绝冷的寒气,所行之处竟留下淡白的寒霰。 独孤斩月将梅姑娘轻送在墨轩手侧,言辞甚郁道“不想把事情搞得更糟之前,你可把梅儿保护好,休再多舌。” 刀气已经撞至他默默高筑的气结,紫气浩瀚后,气结外居然挂了一层淡霜。 樱祭夜随着紫光一并闪在虫儿身侧,他用断腕欲勾住虫儿的腰际,大叫道“我带你走,咱们走!” 虫儿僵如木头看他一眼,“原来,这世间,我亏欠最多的人,只有你。” 只有樱祭夜, 只有樱祭夜。 只亏欠他。 她,有眼无珠。 “所以今日,除你之外,其余的人全都该死!!!” 虫儿出其不意弹出穿心,樱祭夜嘶吼着伸手去捉时,虫儿已用穿心将右臂间的皮肉一刀削下。 她早习惯对自己下狠手,这一刀削下的皮肉竟完全不痛。 最痛的是心!是心! “你们这些骗子!去死!都去死!” 虫儿边跃向独孤斩月,边将血淋淋的胳膊塞入青芜的镜内,狂啸道“师傅!师傅!给我符诱!给我符诱!” 青芜陡然大量吸食了虫儿的皮肉,镜背的“阳”珠红熠熠得瘆人,竟把游星“伏位”遮住了光彩。 知道虫儿要他造幻,青芜心痛徒弟的遭遇,也是亦无可奈何。 青芜的浩瀚镜内,因“连”珠之血的滋养,凝成一具庞然大物的虚影,虚影如气,纷纷扬扬滚出青芜的镜面。 只见一道浓重的红烟如波似澜,风一般扑向独孤斩月三人的位置,独孤斩月边死命墨轩保护梅姑娘,边提剑一搏,红烟被剑岚自中间斩作两道卷云,渐渐汇聚成一尊庞然大物的形状。 虫儿随后赶至,一刀刺向独孤斩月的心房,口里反复道“我一次次被你像傻子一样戏弄,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下贱吗?” 独孤斩月收剑回拨,“嘣!”得急跳如簧,轻松挡住虫儿手里的穿心。 见虫儿浑身血染,他拧了眉,“我无意瞒你,雪若。” “怎麽没瞒?无数次……无数次……你在我面前说了无数次的谎言!” 虫儿满心满眼都是熊熊烈火,腹部的“生命”被游星之力占位后,似乎开始发作,她的肚子突然像被千刀万剐,里面的胎儿仿佛要从皮肉里生生钻出,将她的腹内折腾得天翻地覆。 这孩子也要背弃她! 她痛得要死…… 可是心最痛,心最痛!! “原来这世间演技最好的是你,却叫我爱了你一次又一次,连我都开始觉得自己下贱了,你又来无情得折磨我!!”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灵火,根本打不过他,如今能毁了他的,便是那块鹤峰遗骨。 纵使她伤不到他,也该叫他遗憾一次! 虫儿佯装攻他,飞步临向青芜幻变出的巨兽,那火灵符诱形如狻猊,头巨似火球,腹背兼负火甲,尾长如火钩,肩硕腰粗,爪利断山。 虫儿望之倍感亲切,踮脚弹起,跨坐在符诱的火甲上。 樱祭夜高叫道“虫儿,不可!不可!” 他整个人狂风一般追向虫儿的身影,待他靠近符诱的瞬间,符诱遍体火舌与他的皮肤相触,滋滋得泛起丝丝缕缕的水烟,随后散出焦灼的气味。 虫儿木道“祭夜,你且不要再管我了,不然,便是我死亦不能瞑目!” 她现在痛苦的厉害,疯魔的厉害,撕痛的厉害,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她只有去死。 心最痛,心最痛! 虫儿挥手一拍符诱的兽首,符诱流淌的火线似的,扑向鹤峰遗骨。 赤瑾万万没想到虫儿会先拿遗骨开刀,披头散发尖叫道“你滚开,你滚开!这块遗骨是我们妖族的希望!” 符诱长尾一抽,照准他的盈盈细腰使劲一扫,抽得赤瑾当即倒地,吐出满口鲜血。 “叫我滚?” 虫儿哧哧冷笑,“你不是千方百计要激怒我吗?只怕等会儿,谁都滚不出这八星阵!”言罢驾驭符诱如猛狮蹬峰,眨眼攀登在鹤峰的眼骨之上。 正文 第377章 符诱幻影 虫儿这便看到赤瑾所提及的现象,眼骨外侧围绕着数团符诱真身所倾吐的火焰,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鹤峰遗骨才被封印而不能使用。 青芜促道“臭虫子,你下一步想如何,这幻想毕竟是假,撑不多时。” 虫儿不理睬他,召唤着符诱一步步靠近眼骨附近,此骨深如无底的巨坑,残火时明时暗,在眼骨周围游荡。 “我若以火攻火,会不会事半功倍……”思考间,一阵接一阵的抽痛自腹部传来,几乎将她摧毁。 青芜但看,虫儿腹部的“生命”二字突然乱舞,在她的腹内乱成一团乱麻。 “虫儿,你的肚子里的游星怎麽如此之乱,莫非……” 虫儿觉得自己眼前花了又花,一丝热涌从双腿间滴淌起来。 孩子…… 虫儿已是汗流浃背,咬牙切齿道“该去的去,该留的留,这孩子与我无缘,就不留了!” 绝情时,符诱幻影仿佛听得她的心意,从血盆大口中喷出潮涌一般的火浪。 火浪滚滚,须臾便将整个八星阵内的黑气,朝眼骨的方向驱赶而来,如同牛马畜生,听从摆布。 八星阵内温度陡升,赫然变作火的海洋。 虫儿细看遥遥驱赶而来的黑气,滚作道道丝涌,如同遮天蔽目的黑帐,黑压压地压抑在眼骨周围,却进不得身。 是符诱残火隔绝了眼骨与黑气。 再俯瞰眼底深邃的眼骨,更如骷髅中空洞洞的虚坑,叫人望之毛骨悚然。 如何才能毁掉整个眼骨,叫任何人都拿不到? 雷凰…… 虫儿抚摸青芜镜内的最后一枚雷凰,阵内弥热的温度叫她愈来愈冷,愈来愈冷,几乎冷做麻木的冰雕。 “虫儿,你切不可胡来,雷凰的力量加之鹤峰遗骨的灵力,足以摧毁这里!”青芜解释道。 “摧毁……那他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摧毁我!” “师傅,对不起,没能找到阴镜红莞,是徒儿的遗憾,今日如果徒儿能解心头之恨,便继续完成诺言,若是事败,符诱幻象避火,叫它护你出去,待下辈子徒儿再还你一个心愿吧!” 虫儿自青芜内抽出手臂,血淋淋的皮肉看起来破破烂烂极度恐惧,她随手掏出最后一只雷凰,准备驾驭符诱幻象跃入眼骨内部。 “虫儿,你混蛋!” 火层里蹭蹭蹭跃入三人,是樱祭夜,独孤斩月与赤瑾。 赤瑾离她最近,病歪歪得扑向虫儿,虫儿看他来势汹汹,暗命符诱再将火钩一般的长尾狠削向他。 赤瑾披头散发,些许头发与皮肉均被烈火炙烤过,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苍白的肢体自。焚黑的碎烂长衫中颤抖,数不清的无力与狼狈,叫虫儿心生痛快。 他见符诱的火尾扫至,轻跃高飞,符诱见状将火尾横扫千军,织做密不透风的火网,纷纷扬扬扫向赤瑾的各个身躯。 虫儿见他凄惨嚎叫,心中解恨,冷目睨向独孤斩月,“还不快滚!” 独孤斩月仿若无闻,手起剑落朝符诱的脊背上高挑起数十剑,虫儿见他出手狠辣,气恨交杂,在符诱背上连连翻身,陆续避开独孤斩月的冷剑。 樱祭夜见状,朝独孤斩月刺来一刀,恨道“独孤斩月,你未免也太狠心了,你虽是从不曾爱她,可她毕竟深爱你一场,现在又因你卑鄙骗她发狂,怎麽还能下此毒手?” 独孤斩月冷静避他追命一刀,再朝摇摇欲坠的虫儿多补数剑,剑剑生风,快胜闪电。 “不懂不要装懂,你又可了解虫儿的性格,此刻如果不将她从符诱身上驱赶下来,符诱发飙时,定连她一起毁灭!” 独孤斩月细看樱祭夜一眼,“此处的符诱虽是虫儿唤出的虚像,但我了解它不择手段的习性,为了斗败鹤峰,它能将一片绿洲焚作炇骨荒漠。” “虫儿根本控不住它,而且很有可能,我猜……她体内的灵火,在运用上出现某种问题了。” 独孤斩月无语拧眉,眼湖冷的砧骨。 樱祭夜赫然彻悟,再看独孤斩月送向虫儿的那几剑,均是落在身侧催她下来,绝无屠害的意味。 遂叹道“你对她既然是有情分的,何苦只让她更恨你。” 虫儿果真被剑岚逼迫得无处落脚,风风火火从符诱身上跳下。 樱祭夜与独孤斩月一见她离开,不约而同地掠向符诱,这符诱虽然不是真身,秉性法术与真身无疑。 趁它尚未摸清情况,打散它的虚形正是时机。 虫儿不明就里,见樱祭夜居然站在独孤斩月的阵营,共同击杀她用血肉召唤的符诱幻象,符诱被蓝紫相间的刀光剑影撕砍得无处遁形,腿脚处均有虚化的痕迹,仿佛浸泡入清水的画卷,逐渐淡化了墨痕。 虫儿心底滔天胜怒,再加上腹内的骨血依旧滴淌着温热的血珠。 她被背叛了,所有人都要背叛她。 “啊……!!!!” 虫儿被极端的痛苦折磨的双目猩红,因为来自多方的揪扯,或失望,或仇恨,或厌世,或绝离,统统折磨着她,撕扯着她。 “啊……!!!” 虫儿软跪在地面,仿若被无情碾压做粉尘,颗颗都是心碎的泯灭,她太没有用了,疯了一样揪扯自己的头发。 若果她没有怀上这个孩子,若果她的灵火还能运用,自己就不会像个抱头鼠窜的失败者一样,看着所有人来侮辱自己。 痛苦……痛苦……无休无止的痛苦…… 雷凰……雷凰! 虫儿瞠目看着眼骨的深邃,突然做了最失心的盘算,冥冥中,身子里渐渐失灵的灵火,仿佛被她的苦痛所呼唤,渐渐自皮开肉绽的每一寸肌肤苏醒。 虫儿赫然大喜,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只是,她运火一指才发觉,自己体内的灵火根本不受自己调配,反而变得好似极度空虚的魔窟,要不停地吸收火源,才能满足身子的需求。 眼骨周围的鹤峰残火仿佛受到她的召唤,变作一股赤红的小火蛇,纷纷游入虫儿的手指,被她的皮肤寸寸吸尽。 呃……原来她不单能运火,更能噬火。 这些符诱遗留的残火仅被虫儿消耗一丁点,虫儿顿时感觉整个身体里的亏损被渐渐补满,滴淌着血珠的伤口,结出一层新疤。 “哈哈哈哈哈!!” 虫儿放肆狂笑,这些残火滋补了她的内力,很快便能叫她恢复正常。 虫儿双手伸展,须臾便将周围的火舌吞噬个干干净净,正当她欲罢不能得准备再多补充残火时。 被符诱之火驱赶而来的黑涌,因为没有了残火的阻隔,开始丝丝朝眼骨内倒灌。 源源不断,逐渐由小汇大,势成汪洋恣肆的壮阔,滚滚涌入鹤峰遗骨。 赤瑾自符诱尾后死里逃生,见此状况喜极而泣道“妖族有希望了!妖族有希望了!” 正文 第378章 欲望 虫儿见状,朝他飞出穿心,出手野蛮,疾如暴雨。 “做梦吧!”虫儿三步化作一步,赶至赤瑾身后,赤瑾先避穿心,再避虫儿,纤细的腰身前俯后仰,比羽毛更轻薄,比苏叶更窈窕。 “且让我今日会会你,如何刀不贴身!”话说间,虫儿将赤瑾身上的胸,腹,腿处各插一刀。 她吸食了鹤峰残火,速度惊人,三刀均刺破赤瑾的皮肤,喷洒出三眼血泉。 赤瑾丝毫不叫痛苦,从怀里掏出一颗依旧滴撒新血的头颅,是火鸢的鸟首,赤瑾见它将死,一把扭断它的脖子给它痛快。 另一手是一颗红熠熠的珠子,在滚滚黑涌中,分外妖孽。 虫儿呸道“妖果然是没有人性,那火鸢如何舍命护你,竟也难逃厄劫。” 待看清他指尖的红珠大放异彩,心里多少惊奇,“流云之歌居然可叫你偷去一枚法珠,真是白白造化了你这妖孽!!” 赤瑾闻言,“流云之歌?那只是迦释罗用来引五族蠢才自相残杀的诱饵罢了,咱也不怕告诉你,这颗心珠乃是妖族的混世妖珠,功法奇强,妖力鼎天,待它补足灵力,魔力,妖力,邪力之后,便是妖族所向披靡的时代。” 话说间,赤瑾朝虫儿露出极端的轻睨神色,“当你作为灾祸的开源之时,便是妖族崛起之际。” 虫儿飞刀欲挫他的好事,赤瑾病身已旋,临乱的长发扫出一条焦痕,挡住穿心的进攻。 削断之发似雪纷飞,被火光灼作缕缕刺鼻的焦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势如奔马,不可逆转……” 赤瑾指尖微弹,混世妖珠如风中劲松,划着猩红的妖痕,伴随黑涌螺旋状坠入鹤峰眼骨。 眼骨内本因黑涌的充盈,渐渐有了枯木逢春的活泛,仿佛注加的不是气涌,而是血肉,叫眼骨内出现了瞳眸的质感。 待混世妖珠随风入骨后,只是须臾之间,黧黑的气中突然爆射出万道赤光,仿佛雷暴后乌云间隙中挤出的霞霭,虽是丝丝裂裂,竟像眼珠子上的血丝,将黑涌收拢,缠绊,凝固,吸收。 黑涌收尽,而火海亦淡。 混世妖珠最终与鹤峰眼骨浑然一体,借助眼骨内残存的灵气,化作活灵活现的一颗盛世妖眼,密布血丝,黑熠熠得散射出毁世的凶光。 妖眼……妖眼…… “成了,成了!” 赤瑾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病态笑意,白眸妖异生辉,俯身便是飞跃,跳入新成的妖眼之内。 虫儿不知赤瑾意欲何为,可八星阵内光是被那妖眼里的凶光稍稍一照,便如日炙旱云,裂千道血,更别说是照射在身上。 难怪他们都想要这凶物。 偏她要毁了。 虫儿遥见独孤斩月与樱祭夜左右开工,将符诱逼入绝路,她趁妖眼降世的空隙,对符诱长鸣口哨。 符诱鼓起腹部敛气凝神,对着二人一股火喷,逼得独孤斩月织就气结,顶住烈烈炙热。 见他无暇脱身,虫儿亦奋不顾己将身一跃,樱祭夜鬼使神差一把捉住她的手指,两人双双挂在妖眼边缘,摇摇欲坠。 樱祭夜恨得牙痒,失口道“虫儿骂独孤斩月无心,可你自己更是绝情,我愿为你断手,愿陪你共死,而你可愿为我珍惜自己?” 虫儿见他抖如颤叶汗如雨下,拼命咬碎一口银牙就,知道他一只手很难捉住自己,很快就会失手。 虫儿心灵微恸,但恨意难泯,有一瞬很想随了他去,却又觉得事已至此,不做不休。 她朝樱祭夜蓦地一笑,无情无爱,只有感怀,道“樱祭夜,莫在自作多情,再去过你风流快活的日子吧!” 算是道别,自然狠彻心扉。 樱祭夜浑然凛冽,指尖扯了又扯,竟让虫儿滑了下去。 虫儿失衡,见符诱趁机一股怒火喷向樱祭夜,他竟毫无反抗,僵作一团石雕,任凭火舌炙烤。 虫儿随手飞出青芜扔在他的头顶,青芜镜光暗涟,驳回股股火焰,替他挡去焚身之灾。 “替我照顾好师傅!” “樱……祭……夜……!!” “樱……祭……夜……!!” “别再遇见我!!” 虫儿被妖眼吞没,只觉得那紫发绿眸的男子,渐渐隔绝在视野之外,满目疮痍。 妖眼内红红灼灼,虫儿转眼坠入眼球中心,黑涌凝结的眼球虽是虚幻的形状,竟如真正的血肉之躯,脉络博博跃动。 混世妖珠置于中央,根根红丝链接瞳目,仿若纵横交错的血管,博博之声源自于此。 赤瑾立于妖珠之侧,朝她阴笑道“你这女人偏是死心眼,不去收拾独孤斩月,反来阻碍我的好事。难不成还对独孤斩月怀有梦想?” “闭嘴!” 虫儿甩起水滴长链,绝不跟他废话,水滴长链转动做流云之姿,杀向赤瑾。 “故意叫你刺中咱几刀,你便蠢到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杀我?”赤瑾恢复轻飘飘的身姿,对虫儿的每一杀招都轻松趋避。 虫儿也不气恼,默默注视赤瑾的每一动作,找寻破绽。 赤瑾尖笑,“咱是无坚不摧的,而你很快便没有气力,你看你腹部的游星之力已达鼎盛,无须多时便会转移至胸口的‘天医’,到时候只能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话说你这连珠转世毫无厉害,偏我家主子要你苟活,今日发现你竟能在身上烙印两颗游星,应该是个可利用的好料。” “不若你投奔我妖族,我可帮你,叫独孤斩月生不如死。” 他帮她? 赤瑾的话语引来虫儿的冷蔑,她驳道“说你蠢,你便蠢个透彻,做惯了鱼肉的人,万一想改做刀俎呢?眼前可是天大的机会。” “你怎知我只想毁了妖眼,万一我突然又想将它占为己有呢?” “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毁了它?” “那是刚才的想法,既然你们都想要的宝贝,或许也可以留给我自己独享,不过……得先要你死才行!” 毁了它只是下策,虫儿也不是愚钝不化的傻瓜。 她也有自己的欲望。 正文 第379章 孩子,借他一用 话说间,虫儿已经狠辣出手,两只细手合掌再拉,将水滴长链拉得老长,五指飞扬,甩作一道栓天的长锁,围堵住赤瑾抄后躲避的退路。 赤瑾瘦身化柳,被水滴长链的追风一吹,妖妖佻佻轻一提足心,随风而起,仿若柳絮。 好轻……好轻……轻飘飘胜若无骨之姿,只有皮毛。 虫儿虽无与他交手,却早知此妖形意诡诈,一道长链甩得劲气又灵巧,赤瑾飘至何处,水滴长链就追至何处,寸寸削断他的退路,叫赤瑾无处可逃。 她心里怀着滔天的恨意,偏要找个撒气的人,因此出手愈重,招招对准赤瑾的死穴。 赤瑾时而飘零,时而诡笑道“你一心求死,咱也不瞒你,方才的八星阵内,你可看清谁对你真心,谁对你假意?”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虫儿被他故意的话语,戳中痛处,脚底一滑朝眼底跌去,双腿间被血水糊的粘粘腻腻,本快死了一般。 索性方才吸收了鹤峰的残火,弥补自己的真气,血水似有遏止的势头,最奇的是腹部渐渐升起一股寒气,稳定了胎动,还将游星之力自腹部转移,胸口的“天医”突然聚力,金光闪闪荡漾,耀得虫儿整个人回光返照一般。 “其实我猜到一些,设计这个八星阵的人,并不是你!”虫儿消除了腹痛,大脑也清醒许多。 游星之力刚进入身体时,毫无感觉,渐渐虫儿觉得身轻气爽,仿佛四肢充满了力量,攻击赤瑾的手段亦疾快如电。 “这个,有如此明显吗?”赤锦残破的双袖一抖,仿佛零碎的蝶衣,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病态之美。 “原来,你也不笨。” “我当然不笨,因为你并不在乎我的死活,否则在嘲歌城,你身为雀无极的宠妃,害我轻而易举。” “可是你故意反复提到的主人,既不叫你杀我,又要处心积虑,叫我看清楚围绕在身边的人,各怀鬼胎,所以,他设计此阵的可能性极大,或者,他想设计我的可能性更大。” 虫儿呵呵冷笑,“有这样一位隐形的人才关注我,真想知道他是谁?” 虫儿心内大约猜得一人。 “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赤瑾空洞洞的眼睛突然圆睁,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在虫儿重重盘环的水滴长链中飘离。 他的身姿疾快,几乎是眨眼飘在虫儿的身后,待虫儿反应过来之后,他那干白尖锐的指甲已经扣在虫儿的脖侧。 “你吸了残火,助妖眼练成,但是还需要你再做一事,便能见他。” 虫儿感觉耳侧飘着的红影叫她心烦意乱,更何况那人该死得捏住自己的脖子。 “谁说我真要见他,跟你一样的无非是妖!还有不要靠我这样近!”回手将穿心刺在赤瑾的胸口,一刀入膛,当即血流不止。 赤瑾受痛,三指合力一抠,瞬间在虫儿的脖子上挖出三道血痕。 “你如此鄙视妖,可知自己却连妖亦不如,妖虽低贱如尘受人摆控,可你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 “到底来说,你才是幽幽古国最下贱的东西!” 赤瑾一把揪开胸口的利韧,股血疾喷,但他的表情毫无痛楚,继续补道“你细思独孤斩月可敢爱你,若是跟你在一起,莫说九尾龙族难容,怕是整个古国的五大氏族,也会把你俩挖出来,焚做灰烬。” “谁稀罕他爱!” 虫儿被激怒,她恨他,她已将他恨毒了。 提刀再起,虫儿飞手将穿心刺向赤瑾回挡的双臂,各分三刀,刺得赤瑾原本焦灼的胳膊爆出六眼血泉。 赤瑾依旧无痛道“话说,就连你腹内的胎儿,生下来都会不得好命,甚至连人族都不如。” 什么? 虫儿惊得额角腻出冷汗,与血污汇合在鬓角处,花作一团凌乱。 眼前的妖人少说被她贯插六七刀,连心脏处亦被通力刺伤,眼见他血淋淋的仿佛血液泼洒似的,怎么就不见死。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孕在身? “没想到咱会知晓吧?”赤瑾将血水流淌的双臂缠向虫儿,阴恻恻道“你从阵外肆意出入两次,再加上身上独占两颗游星时,我便知道你的肚子有问题。” “看你的举措,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不若借咱一用,好将妖眼带出地穴。” 孩子,借他一用? “你个妖人,你作死!敢打孩子的主意!” 虫儿回身高踢一脚,带着虎虎生威的煞气,直踢入赤瑾腹内半寸,几乎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赤瑾口角涎着血丝,咯咯阴笑道“这浑世妖珠刚吸了鹤峰遗骨的邪气,才结成妖眼,如今可不是得吸收个婴孩的阴魂,来增强妖力。”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 虫儿或因太过愤懑,胸口的游星之力暴然增强,她太气,太狠,股股莫名的力量灌满她的四肢百骸。 她蓦然明白,虽恨独孤斩月,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方才太伤心,竟然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疯了,她疯啦! “我要这个孩子,我要活着,我要在幽幽古国好好地活着,叫你看看,叫你们都看看,谁才该死!谁才该活!” 赤瑾见她的瞳眸红得要吃人,偷偷抿了险些弯起的唇角,虫儿不等他再废话,一把揪扯住他一半已经烧焦的长发,往妖眼四处扯摔。 这一提,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提在手里轻如芦苇,毫无重量感,难怪他总飘荡得如无骨的皮囊。 “咚……咚……咚……”虫儿将他垃圾一般甩来甩去,似不解恨,虫儿拉出水滴长链,在他细软的脖筋上缠绕数圈,将他素白的脸勒紧得愈发死白。 赤瑾笑得自然,“气大伤身,到头来还是得将孩子拿出来,给妖眼享用。” “赤瑾!赤瑾!你到底怎么还不死!”三番四次,虫儿哪里是要杀他,这家伙简直就是不死之身,令人捉狂。 “你要这妖眼何用?你要这妖眼何用?” “谁说是给我用……”赤瑾五指抚向虫儿的腹部,水滴长链几乎将他的脖子勒断,可他依旧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摸向虫儿的肚子。 他的五指尖窃窃从体内运出一枚三角形的妖印,正准备靠近虫儿的肚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正文 第380章 再见 “谁准你靠近她!”有人冷冷自侧命道,一闪蓝光随着天籁之音而至。 “啊!!”赤瑾终于惨呼,蓝光已削断他整条手臂,干脆利落。 赤瑾抱着断臂,呼天抢地道“这妖眼是我的,你们谁都带不走它,尤其是你,独孤斩月!” 果真是独孤斩月。 二话没有,再朝赤瑾劈出一剑,剑指他的另一条手臂,赤瑾闻光滚地,剑岚削偏,从他的脊背削下一整块皮肤,露出红殷殷的肌骨,霎时可怕。 赤瑾惨道“独孤斩月,我揭穿你的阴谋诡计,你便要杀人灭口?” “虫儿,他为了鹤峰遗骨不惜欺骗你,下一个死得便是你。” 虫儿本是专心对付赤瑾,独孤斩月好死不死地冲杀进来,虫儿一点也不愿看他。 他的声音,他的脸,她再也不想看见一点,一丝,一毫。 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如今看来都是叫她生不如死。 虫儿猛得想起什么,也不理睬独孤斩月的任何话语。 她三步飞身在蜷曲的红影身上,一刀微刺在赤瑾喉头,言语果断道“妖眼如此之巨,凭你是根本带不出地穴的,你拿孩子来激怒我,无非就是要我自乱阵脚,快说,这妖眼定还有别的玄妙,快说!” “哈哈哈……”赤瑾雪白的眼眶中泛起点点猩红,“你们谁都杀不了我,所以,我就偏不说……” “是吗?”独孤斩月径直走上前来,看见虫儿连一眼都不愿瞧他,不由得锁紧双眉。 只看向赤瑾道“如果你只是一副空皮囊,而你的精魂根本不在肉身里,也难怪瑾妃是如何都杀不死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 “八星阵内,唯独你没有被选为游星,妖眼练成,你又主动引着虫儿进来,你千方百计刺激虫儿,不知是真心想真求死,还是待整个八星阵被妖眼吞噬之后,自己再借尸还魂,顺利逃脱?” “你……你……你……”赤瑾有些说不出话来。 “鹤峰生前的法器在于眼睛,因为它的眼睛具有极强的吞噬之力,所以符诱才以火强攻,最终杀死鹤峰。” “此阵设计精湛绝伦,只能入而不能出,就是待到八颗游星均定位后,激发鹤峰眼骨的吞噬之力,让所有的一切被游星入体的人,也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力量都被吞噬。” “但是有一个例外,就是现在已化为妖眼瞳仁的妖珠,它自然不会被毁。” 虫儿俯头一看,自己的“天医”正在色淡,而最后一颗游星,便是墨轩眉宇中的“六煞”。 看来时间不多了,虫儿低语道“或许我师傅青芜的浩瀚空间,正可躲过此劫。” “雪若……”独孤斩月唤她的声音有些紧绷若弦。 “混蛋,闭嘴!” 她不想再听他叫自己的名字。 赤瑾尖声尖气,插嘴道“就算你再聪明,也为时已晚。” “不晚,不晚……”独孤斩月自身后摸出火鸢的头,“连死你也要拧下它的头,偷偷遗留在妖眼外,就说明这火鸢对你来说,并不只是宠物一般简单……” 赤瑾的脸,真的开始极度的不自然起来。 眼睛,火鸢的眼睛。 虫儿正想从独孤斩月手中取回妖首,赤瑾猛推开她,伸手去夺火鸢的头颅。 “你这妖,才真叫晚了……”独孤斩月冷淡一笑,火鸢的头颅抛在空中,指剑挥作乱云,将妖首瞬间乱剑砍碎。 “啊……不要……”赤瑾惨呼声如洪钟灌耳,延绵不绝。 只一瞬间,被击碎的头颅间迸射出晶黄色的光环,如同月晕浮绕头顶,蓬勃至妖眼内的每一寸肌肉。 “嘭!”轰鸣不绝于耳,整个妖眼天摇地晃。 虫儿急忙撒手,整个人随着摇晃跌倒过去,疾晃如寒里冰梢。 只觉得晃趔的身躯撞入一堵软墙,熟悉的冷芳在剧烈的颠簸中格外醒鼻。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这混蛋!” 虫儿如同刀刺,反弹远离,回头将穿心摆出扑虎之势,狠狠刺向对方的身体。 “噹……”独孤斩月竖剑轻拦,拨剑一送,从容将穿心原路驳回,剑岚投影在他略白的脸侧,竟连眼色亦被剑光渲染。 “跟我走,这里并不安全。” 他忽略虫儿的厌恨,要扶着虫儿离开。 他,居然还敢扶她! 虫儿心头怒胜之余,隐隐泛起涛涛的苦水,如同一夜凋敝千树的夜风,毁灭了整个秋天的繁花似锦。 她说过要毁了他,她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可他如何还能摆出此等淡然处之的模样,他如何还能再来扶她? 不能!不能! 虫儿一刀削过他伸来的手掌,掌背随即裂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红如珠盈落。 虫儿看他的伤口,蓦地泪流满面。 她是如此卑微得爱过独孤斩月,她又是如此刻骨的爱过白璃魄。 可是她的爱现在都变成了笑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可耻。 锥心瞬间,妖眼突然由红郁变得暗金,整个色彩焕然一改,怦然震撼。 “八颗游星之力均归位于妖眼,你们的大限已到,谁也不要想逃出去。”赤瑾的精魂被毁,皮囊开始风化,随风一吹,散作颗颗尘埃。 “走!必须跟我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任你杀伐,我绝无怨言。” 独孤斩月要赤瑾自生自灭,依旧将受伤的手伸向虫儿,他说带她走,便不容她否决。 “不需要,不需要。”虫儿远远躲开他的手,失声泣涕道“你这样骗我,我怎么可能再跟你走?” 话说间,身体虚软倒在地上,仿佛被抽尽气力,虫儿俯头一看,她身上的“天医”和“生命”开始变化,化作两道轻烟,自身体漫漫溢出,卷入暗金色的眼脊内。 八星离位,竟抽走她的力量,虫儿再看独孤斩月,他背后的“绝命”荡作散尘,亦抽走他的体力。 独孤斩月失去力量,单膝软跪在虫儿身侧,软剑失手,“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哈哈哈,游星之力占位则启动阵法,离位则散去你们的力量,借来滋补妖眼。你们真得逃不出去的。” 赤瑾笑作风里残败的枯蕊,整个身影被刮去一层皮毛,淡薄起来。 独孤斩月对虫儿伸出手,“跟我,走……” 虫儿浑身乏力,难以趋避,竟让他摸到自己的指尖。 虫儿臭骂道“得寸进尺,你真想叫我死在你的眼前吗?快滚!快滚!我不要你管!” 独孤斩月毫不退让,拼死最后一丝气力,他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用力,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 “雪若,如果我说,我假扮白璃魄,盗巽珠,盗鹤峰眼骨,只为你,只为你……” 他说得坚定不移,“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虫儿道,“你叫我信你一次,好,我问你,当日在行风你与我大婚的时候,墨轩不在婚礼现场,而是被安排在行风外把守出入要道,你明知道他与我不和,由此故意让他守路,好叫诸葛辩玑掳我走时,没人能发现我就在马车的暗格里,而你,正好借此机会,到嘲歌城假扮白璃魄,好借机利用我……” 独孤斩月闻言一凛“是,也不是。” 虫儿默默地缩回指尖,字正腔圆道“难怪你说花费七年时间,保我安全走出无形塔,原来你七年前就规划好了一切,而那时,我还在用自己的血,替你养着梅姑娘……” 她好傻,她好笨。 “有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从来都未真信我,事事瞒我,今日如何叫我信你……” “我与你的尘缘在那个晚上已经化尽,不若断了,弃了,罢了……” 虫儿浑身颤抖乏力,毅然缩回自己的指尖,朝离他更远的方向匍匐。 抽手的瞬间,独孤斩月轰然伏地,不知是不是劲如抽丝,击垮的塔楼似的倒得干脆。 “想得美!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赤瑾的皮相依旧剩余些残影,他见虫儿与独孤斩月之间间隙如壑,正好下手。 他轻轻一跃,扑住虫儿的身体,将她推开一定距离,如蔓藤缠身将虫儿的手脚缠死。 独孤斩月见状冷喝一声,咬牙将软剑重执,汇力一扫,砍向赤瑾仅剩的胳膊。 赤瑾卷身将虫儿挡在身前,双目血流不止,声嘶力竭道“砍吧!砍吧!她肚子里有野种,正好一尸两命!” 独孤斩月闻言惊魂,旋即将剑岚转折,郁色的蓝彩擦着虫儿的腹侧,避得凶险,几乎要穿腹而过。 剑岚撞击妖眼,激得妖眼极速收缩,恍如山崩地裂。 独孤斩月眼里错愕,但顷刻恍然大悟道“难道那夜……?” “没有难道!”虫儿挣开赤瑾的纠缠,一刀插入他的心窝。 明知赤瑾的精魂已毁,皮囊将散,虫儿依旧恨得要将他碎尸万段。 赤瑾与她打斗一轮,无意间猛得扯松虫儿的腰带,自里面掉出雷凰,虫儿伸手去捡,但体力耗尽,抢不过仍剩一层薄皮的妖人。 “要不然就同归于尽!” 赤瑾曾见虫儿手执此物,去寻过雀无极的麻烦,一将雷凰抢到手,不管不顾,肆意扯去雷凰上的一根尾羽。 与此同时,独孤斩月已经播送出一方气结,欲要护住虫儿的身躯,这是他仅存的力量,满心满眼只想护住她。 虫儿半看雷凰,半看气结,心里惨然,表面毫无留恋,将赤瑾胸口的穿心拔出,狠掷向独孤斩月的玉手,打乱了他播送气结的指法。 气结陡散。 虫儿绝冷看他一眼,“这刀你收回,自此去穿别人的心吧!” 弹指间,雷凰爆炸,赤瑾顿溶,被滚烫的炽热挫骨扬灰,化作零散的沙尘,八星阵轰然崩塌,万道金光如同翻搅的幡旗,将独孤斩月的一切音容笑貌隔绝于外。 虫儿闭眸。 离爱……离恨…… 一切爱恨,本都该灰飞烟灭。 正文 第381章 是你 浑浑噩噩,虫儿的眼前。 赤瑾阴森森的笑脸,被雷凰千丝万缕的金光撕得粉碎,白花花的眼眶内,溢出颗颗森红的血珠,与口鼻内飞溅的血水,汇作股股血泉,淌入四分五裂的身躯前。 “带走……妖眼……自会见到……我的主人……” 虫儿的脸颊被炙热中参杂的一缕精光射穿,整个人如同撞钟,半昏半死。 赤瑾临死一言,将虫儿惊得不由自主地罩住肚子,炙烈的强光灼碎赤瑾的同时,也在毁灭她。 虫儿昏死,冥冥中却感到腹内前所未有的剧颤,似乎从里面透出一股力量,将她每一寸肌肤从火热里揪了一把。 这力量带着某种柔和而又冷淡的芬芳,内里却又是难以言说的强大,这种强大远远胜超雷凰爆炸的巨大力量,瞬间将虫儿的身体从八星阵内揪扯出来。 只见眼前景物如白马过隙,一晃而过,待她迷迷糊糊看见金火交杂的惨烈陡换成百里塌陷的莽莽黄沙时,虫儿已经陷入满眼迷茫的玄黑之中。 昏死过去许久许久。 静,周围除了静,还有绝世的空旷。 感觉自己在这种奇妙而又诡异的静寂中泡了许久。 虫儿试探挣开了眼睛,眼皮酸涩的如同涂抹了浆糊,很艰难才拔开一缝。 谁知才一睁眼,浑身遍体的撕痛伴随着溟朦的虚黑,一同交汇着涌入眼帘,极痛折磨得她忍不住蜷缩起手脚,但是她根本是无法挪动的,只一动,她就该活活痛死。 “嘶……” 很好,她居然还能活着。 尽力忽略蜇心的绞痛,虫儿缓缓将身躯放得平展。 眼前无尽的黑暗叫她惊疑后,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系列的问题叫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为什么会活着。 虫儿开始仔细研究周遭可疑的一切。 第一,从手脚微动后传来的直接感觉是,她应该是悬浮在半空,亦或是浸泡在某种不会流动的液体中,因为她什么也触摸不到,感觉不到。 第二,这个地方应该处于地下,或某种密不透风的空间内,否则阳光四射,总会无孔不入。 第三,她身上不着寸缕。 这是虫儿最为气急的,没有衣服,她任何地方都去不了。 正想着,黑暗的一角发出轻微的触碰声,轻轻的触响一经渗入,仿佛一石激起千层巨浪,所有的黑暗处都咔嚓作响。 巨响过后,黑暗层层退开,渐渐露出四周灯火阑珊的陌生环境,这些精雕玉琢的环境在水波外高低排列,恍如梦境。 原来她真浮在水里,只是这水密闭在一滴琉璃瓷之内,水无波澜,亦无水感,叫虫儿无端忆起盐巢内孕育玉藻的死水,表面干干净净,清澈无比,内里却透着股尸液的腥味。 好恶心…… 虫儿抑住满怀的作呕,赶紧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来者是谁。 灯色摇曳,进来的是一位身段苗条的姑娘,只见她身着淡青色细纱长裙,腰系星黄色素绣雨菊绸带,一双长臂分如藕节,白里透粉,芊芊玉手中端着紫雕托盘。 盘中放一颗红通通的心脏,扑通扑通微微震动。 青衣女子微垂着头颅,看不出长什么模样,单从她姗姗缓缓地步履中,亦可看出此女被调教得极好,不惊不恐,冷漠无情。 女子临近琉璃瓷外,将托盘置于旁侧,十根细指微微捧起盘中的心脏。 那心脏便在她葱葱指尖,翩翩起舞。 随后,女子将心脏轻塞入琉璃瓷内,那颗新鲜的心脏一进入水液内,还没来得及飘向虫儿,顷刻被融化得无影无踪。 无形中,虫儿疼痛欲裂的四肢百骸,如同一夜忽逢的甘霖,被滋补得减轻三分痛楚。 虫儿赫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微启星眸望向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完成使命后将双手也滞留在琉璃瓷内,十指间残余的血丝,被水液吞噬的清清白白,仿佛她的手里,没有摸过任何血淋淋的东西。 女子抬头,遥遥相望。 她的脸盘清秀,五官整齐,唯独美中不足的是,鼻梁中间斜着一道寸许长的旧疤,将姣美的容颜一分为二。 她的表情是静默的,但靠近右嘴角的疤痕将皮肉高高揪起,形成了某种若有似无的讪笑。 因此,她虽未笑,却嘴角含刀,冥冥中比起冷漠,更增添一丝揶揄。 秦小凤…… 遇见故人没有叫虫儿心里夹杂更多的兴喜,反而深觉得自己又一次陷入命运的设局。 果不其然,阵阵强大又压抑的氛围忽然压来,随后笼罩住了周围光华的一切。 秦小凤甚有察觉,飞快抽出双手,主动跪在地上施礼。 无声无息,琉璃瓷外忽然多出另一具健硕的身影,长衫锦服中包裹的肢体所散发的气场,竟比这满池可融化心脏的水液,更显得扼喉窒息。 “她还没睁眼?”他朝一旁的秦小凤问道。 与其说是问,不若说是指责。 秦小凤已经连惊带吓,结结巴巴得抖如糠筛,嘴角的旧疤扯得格外离谱,似笑似哭。 无须回答,他朝虫儿再扫一眼,黑亮亮的眼睛耀出石玉般的锐光,“将她拖出来吧,人已经醒了。” 虫儿心里骇然,听见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伪装,索性开口道“就算是刚从娘胎里生出来婴孩,起码也得用襁褓裹紧吧!” 其实她最想护住自己的裸.身,可恨浑身撕痛根本动弹不得,索性乌黑的长发在水液中遮挡了关键的部位,否则该是多么尴尬。 傲狠道“无所谓,反正早都见过的。” 他的语气依如往昔,毫无半点情感,虫儿突然害怕到鸡皮疙瘩悚然一身,仿佛浸泡在地狱里似的。 虫儿终于有机会将衣服穿好,傲狠并不是位翩翩公子,出手救她亦不是出于侠义,自然不会给她太多时间整顿自己。 只不过虫儿从琉璃瓷内走出时,被浸泡软的肢体又被空气拂干,仿佛皮肤曾被烤裂成干涸的田地,必须用水液来滋润修补,否则会痛不欲生似的。 事实上雷凰的爆炸,确实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毁伤,如今看起来虽然浑身遍体,仅有几块小面积的浅淡焦疤,依旧可以想象之前是何种惨况。 秦小凤伺候她穿衣时,眼睛总是若有似无地飘过她的脸蛋,这种吸引断然不是因为惊艳。 虫儿大约明白自己发生了某种变化,没有照镜子更没有抚触脸颊,在秦小凤的扶持下,艰难地去见傲狠。 傲狠挺立在琉璃瓷侧,待两女踉踉跄跄出来后,他先朝秦小凤命道“赏你了,进去吧!” 秦小凤起初微愣,尔后简直可谓是兴喜若狂,跪在地面连连重磕四五个响头,也顾不得礼义廉耻,拼命褪尽身上所有的衣衫,干渴的鱼儿一般跃入琉璃瓷。 一具白花花的身体在水液内游来游去,极尽女性神秘肢体的娇柔之美。 琉璃瓷外,傲狠目不斜视,仅安静地注视着虫儿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睛内毫无波澜,却扫视得虫儿毛骨悚然,仿佛光溜溜戏水的人是她。 虫儿硬起头皮,紧盯着他高挺的鼻梁看,错觉是在对视,实际上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他用噬魂虫咬过她,亦或许是他纵容端木云欺凌她,再或者是他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卑鄙无耻,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总之,她害怕他,骨子里散出的怯懦,尽比面对死亡还更添三分。 傲狠道“医你全身的灼伤,共耗费去三百七十四颗麝龟的活心,这每一颗,都代表我非要治好你的真心。” 他口中的真心,都绝非与情感有关。 “救你活,可不是要你享福的。” 没见人影,傲狠的右手的虎口已经卡在虫儿的下颌处,他力大无穷,单手将虫儿提举在半空,虫儿觉得脚尖够不着地面时,呼吸已经极度的费力。 “你……真不会……怜香惜玉……”虫儿心里虽是害怕,嘴上毅然得寸进尺。 “那是你活该,在行风时我早警告过你,你是赤焰火莲,更是连珠转世,为了得到你胸口的连珠,我会不断地追踪你,刺激你,甚至折磨你……这些话,你可曾听进去几句?” 傲狠额心的狂珠,红得瘆人。 虫儿的喉咙仿佛被炙红的火剪卡死一般,完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得气。 他要勒死她……如果他想,就一定能做到,而且绝无迟疑。 傲狠空手一把扯开虫儿胸口的衣服,冷漠揪开胸口紧致的肚.兜,两只饱满莹润的小白兔,噗通噗通跃入黑粼粼的眼帘,可他毫无多余的感觉,细看下方同样红殷殷的朱砂痣,却比看女人的胴.体更加专心。 虫儿呼吸困难,眼前已是天花乱坠,浑身凉透如冰,硬挤一句道“早知……你想看……我就……不穿了……” 傲狠陡然松手,“嗵!”虫儿软绵绵得坠在他脚底,烂布一般附在地面大声地换气。 呼吸!呼吸!呼吸! 谁知这个家伙下一步会怎麽虐待自己,虫儿现在能做的只有呼吸,待呼吸平稳,虫儿仰头看向他时,已经逼着自己恢复正常。 正文 第382章 斩月 “呵呵呵,咳咳咳……”虫儿咳嗽带笑道“以前不知你为什么总追着我不放,如今看来,原来你也是‘流云之歌’中的一颗狂珠转世,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颤巍巍站直身体,将外衫的系带慢慢绾好,其实就算她此刻坦胸露.乳,傲狠除了关心胸口的连珠,根本是不会多看其余部位一眼。 他只把她当作一具盛放连珠的容器,而不是女人。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虫儿放下心,同时提起极高的戒备,对面的男人变幻莫测,才最是危险的存在。 傲狠看穿道“暂时我还不会杀你,连珠根本就没有成熟的趋势,赤瑾这废物死有余辜,传报回来的信息都是垃圾。” “他……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虫儿知道多此一举,管不嘴依旧问了出口。 “鹤峰遗骨是他提出要贡献给鬼帝的礼物,那日待我赶去时,整个地穴轰然塌陷,只有你一人爬在荒漠中昏死过去,那般天摇地动,排山倒海的骇人境况,怕是大罗金仙亦插翅难逃。” 全……全都死了吗? 那独孤斩月…… 也死了吗?? 虫儿的水蓝眼睛顾盼流转一圈,旋即顺利地忍去眼眶里汹涌的泪水,一本正经地朝傲狠问道“什么时候给我痛快?” 不想问他从赤瑾那里知道些什么消息,更不想分析赤瑾死前留存什么阴谋诡计。 她只知道,落在傲狠手里,已经代表了末日。 傲狠闻言,反倒认真看她一眼,见对方听闻自己故意说出的实情,居然毫无反应,似意味深长道“独孤斩月确实不容小觑,他对你也是尽心尽力,竟把你的心可以打磨到坚毅如石的程度,他死无全尸也是值得的。” 他死无全尸也是值得的。 他死无全尸也是值得的。 他……真死了?! 虫儿矗立僵直,无所谓道“我早跟他划清楚汉,现在就是你把他的尸体搬在眼前,我都绝不会流一滴泪。” 虫儿主动抬头让傲狠端详。 她真得没有流泪,没有难过,也没有心痛到死了。 他仔细看她,曾经满眼满脑都是独孤斩月的女人,如今看来真得像块绝情的石头。 黑色的眼睛里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良久,傲狠道“去看看你的脸吧,这个或许比独孤斩月的死,更有趣些。” 看脸? 只是想着,秦小凤早从琉璃瓷中出来,再见她时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容光焕发,全身散发出脱胎换骨的清新,脸上的疤痕似有减淡的痕迹,可是肌理的细腻却如倒退十年,婴儿一般滑腻。 麝龟的活心当真养人。 秦小凤跪在傲狠膝侧,双手高捧一面铜镜,镜框花纹典雅,嵌入碧玺点缀,镜面打磨光滑,盈如湖面。 虫儿眼角扫了一眼镜面,那镜子如实反射出自己的容颜:右半张脸上几乎绝无完整的皮肤,仿佛被烙铁熨烫成下弦月的形状,大大小小的浓浆水泡如同蟾蜍的麻癞皮肤,任何人望之作呕。 只一瞬间,她居然能被伤得这般凄惨,那同在雷凰另一侧的他…… 她的眼睛里依然是透射出整片汪洋的蓝漪,摄人心魄,可从此以后,人们更多的只会关注她被毁的半面,正如海天交集处的暴风,格外吸引别人的惶恐。 跟她预先料想的相差无二。 虫儿表面平静,居然觉得不错,这疤痕终于可以替自己换得些许安全,不叫别人过分关注她与众不同的眼睛。 分明是无所谓,可她心里反是悲伤入骨,愈想抑制,愈想爆发。 独孤斩月……你真的死了吗? 虫儿回首朝秦小凤冷笑道“现在这屋子里最丑的人,可是我了吧?” 傲狠没有答话。 “咣当!”秦小凤失手撂开手里的铜镜,吓个半死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凤该死!小凤该死!” 傲狠耗费三百七十四可麝龟活心医治的女人,定然是不能得罪的人物。秦小凤被水液滋润的腻粉色的脸蛋,再次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小凤不该用姑娘的琉璃瓷,小凤不该毫不推却,便汲取水液中的残留营养,小凤该死!小凤该死!” 虫儿见状,忍不住流出一滴眼泪,她情不自禁地抚摸自己被毁坏的疤痕,凹凸的手感刺激得她阵阵头晕。 独孤斩月……你真的没有躲过雷凰的爆炸吗? “你怎么会该死?那是你家主子赐给你的,你不用向我道歉……” 虫儿颤巍巍地拾起地面的铜镜,再看镜内时,里面浮现得是竟独孤斩月和白璃魄的俊颜,这两张面皮被镜内烛火的反光驱散,融合成了一张熟悉又可恨的容颜。 一滴……两滴…… 冷泉般的泪水纷如雨下,虫儿双手捧着镜子,镜内盛满爱恨交织的眼泪。 ”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斩月……斩月……你真的死了吗? “这样的脸,不如叫我去死!” 斩月……我恨你欺骗我,恨不得你去死,可是如若你真死了,为什么我的心又好痛,好痛……我只想怨你,却不曾真想叫你丧命,你会织结,为什么不保护自己? 你为什么不保护自己…… 为什么? 虫儿一把将铜镜摔向傲狠,傲狠不躲不避,铜镜撞向坚石般的胸膛时,虫儿已经高踢一脚,带着万分的恨意,一脚踢向对方的心脏。 斩月……斩月……斩月……斩月……斩月……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求求你! “王八蛋!”虫儿面红耳赤,恨不能一脚踢死傲狠“让赤瑾引我们入地穴的人,用八星阵困死我们的人,就是你,就是你!” 你害死所有人,害死斩月,杀了你!杀了你! 虫儿汇聚全身所有力量,快似一闪冷电。 不成功,便成仁。 傲狠胸口被铜镜狠撞,反如隔靴搔痒般毫无介意,轻手抄住坠落的铜镜,随之挡住虫儿踢来的腿脚。 回镜轻拨,虫儿的脚底如同被狂风扫荡,眨眼飞出数米重重坠地。 虫儿大伤未愈,心里受了极度的刺激,只觉得喉咙一股猩甜翻涌,哇得吐出一大口血液,爬倒在地面根本无法动弹。 正文 第383章 生命的颤抖 傲狠随手将铜镜扔回秦小凤怀里,秦小凤已经被吓成木头人,只会瑟瑟发抖。 ”我以为你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原来还是只在乎自己的容貌,女人就是女人……”傲狠抬脚走来,每一步都迈得阴风沉沉。 突然,他一把掐死虫儿的下颌,将她从地上再提至半空。 虫儿心里实在痛得无法呼吸,真被他扼住喉咙反而觉得无比的轻快。 斩月……斩月…… 终归是你最狠,连叫我恨你一次,都生不如死…… 傲狠道”如此在乎容貌的人,为什么偏是一副求死的模样,我早说过,你还不能死,就是死,也得被我慢慢折磨死才行。” 傲狠将她甩在秦小凤身侧,如同甩开一个讨厌的布娃娃,轻而易举。 ”给她洗干净,把她盯紧了,我过几日回来,切记千万不可让她给跑了,否则……” 没有否则,他从不会让废物轻松活下去的。 傲狠负手离去,沉沉得脚步声却一如进来,回荡不绝。 虫儿觉得自己怕是要死了,接连两日滴水未进,更不要说吃些事物充饥,她最是个贪吃的人,现如今秦小凤将满桌子山珍海味陈列面前,她居然连产生吞口水的欲望,都已经丧失。 等傲狠…… 满心等着他来解决自己,好叫自己痛快。 虫儿呵呵一笑,惊得秦小凤浑身悚起鸡皮疙瘩,煞是慌促不安。 她……她不是疯了吧? 秦小凤本就对于虫儿的绝食行径,表现出极大的恐慌,这深切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见虫儿对美食毫不动容,秦小凤索性用银筷子拣起一朵松花鱼,殷切中杂带着更多的惶恐不安,将食物跪递在虫儿嘴前。 那饱满多汁的鱼肉仅贴着虫儿的嘴皮,鲜爽的蜜.汁便迫不及待地从唇峰滑至双唇间的缝隙内,滋润了微微翘皮的嘴巴。 嗯? 虫儿有些恍然如梦地舔了舔唇皮的新鲜滋味,自顾自道“该喝药了吗?好苦,端走。”,说完又陷入半醒半昏的蒙昧,死人一般毫无表情。 这是她今日第五十七次胡言乱语。 秦小凤久见她半脸的疤痕已是毛骨悚然,如今再搭配疯疯癫癫的呆滞表情,和木偶一般的诡异举止,越发恐怖起来。 虫儿良久,叹口气道“如果真怨恨一个男人,千万不要叫他死得比自己早,否则一切恨意突然变了滋味,搞不好又变成了汹涌的悔意,更是折磨自己。” 唉唉唉…… 长叹不止,她这番苦楚伤怀根本无处宣泄,只好拿自己的身体作贱。 秦小凤眼见她日日消沉,精神萎靡不振地吓人,生怕虫儿被脸上的疤痕骇住了心智,从此变成痴痴呆呆的傻瓜。 万一真是如此,她这条贱命可是吃罪不起的。 秦小凤毫无思考,赶紧疾步奔出房去,只有及早得向主人禀明情况,才是活路。 屋里少了秦小凤的啰嗦,安静得极是骇人,虫儿的心里比这安静更加沉默,甚至比死亡还要静寂。 静寂……静寂…… 忽而,她的腹部内微微动了一动,起初虫儿也不曾在意,接下来,腹部内的拨动变得明显而沉着。 有力的扭动阵阵传来,一下……两下……三下…… 如同水波的摇晃,顷刻将虫儿心田的死寂,搅扰个不得安宁,仿如春雷唤醒沉睡了整个冬天的安眠。 沉着,而有力。 虫儿讶异地将指尖伸入长裙,光洁平滑的小腹侧,若有似无地鼓起一个圆溜溜的小丘,慢用指尖轻微摁住小丘的顶梢。 如同不小心摁住了小蝌蚪的尾巴,仅隔着一层皮肉,却明显感觉到腹内的生命瞬间在扭摆挣扎,拼命地挣脱自己无意的钳制。 “啊!” 虫儿惊得急忙松开手指,腹内再扭动分纹,立刻恢复了先前的沉寂,连肚皮上顶起的小丘,亦随之消匿的无影无踪。 腹中还会有谁,会在她生不如死的时候,给她活下去的惊喜? 死寂是一成不变的,虫儿的心却陡然活了过来。 孩子!孩子!他居然还活着!他居然没有抛弃自己!! 之前的晦暗顿时烟消云散,虫儿自床榻上一跃而起,她的身体依然疲软不堪,可是心里的希望如同曦阳在胸腔喷薄欲出。 天哪!天哪! 孩子!孩子! 虫儿的心底不断地呐喊,尽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她的孩子,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戛然而止。 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是她在这世间,唯一可亲,可爱,可信的人。 虫儿当即发誓,她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孩子,再也不会拿孩子去冒任何险。 孩子要好好地活,她也要好好地活! 傲狠随在秦小凤的身后而来,他倒并不在意虫儿的死活,只是连珠还未成熟,这时死了便要花费更多的功夫。 急疾迈入房门,只见一个毁容女子毫无坐相,直接蹲在椅子上,将整桌佳肴满满塞进嘴里,一副风卷残食得模样比昏昏欲死的模样更加恐怖。 傲狠还没有来得及看向秦小凤,她噗通一声已经狠跪在主人脚底,哀哀求饶。 撇开瑟瑟发抖的身影,傲狠踱在虫儿身旁保持沉默。 虫儿满心满眼里只有美食,吃起来咂咂有味,全然不把身旁的恶魔放入眼帘。 “给点水!”虫儿将油乎乎的双手伸向秦小凤,秦小凤不断地磕着头,洁白的额头印出红彤彤的血痕。 烦人。 傲狠眼神示意,秦小凤立刻如临大赦,跌跌撞撞跑去端水。 傲狠再看虫儿,默觉昨日还生不如死的家伙,尔今吃起来生龙活虎,根本不似贱婢口中的伤心欲死。 此刻的虫儿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机,叫他看了很是不爽,这世间只要她痛苦到活不下去,他才能心安理得。 傲狠道“你知道我这几日,去干了些什么?” 谁管你是奸.淫掳掠,还是作奸犯科,虫儿理都懒得理睬他。 傲狠就知她会如此表现,漫不经心道“雀无极来了,要找你……” 虫儿闻言无觉,灵眸微挑道“反正有你护着我,天王老子来了,又能奈我何?” 语毕,恰秦小凤端了一碗解渴的鲜汤上前,虫儿随手捉起她干净的裙角,将手指的油腻,擦拭得根根清白。 “姑娘……”秦小凤无语凝噎,傲狠亦没有张口阻止,她自知身份微贱,命悬一线,只好吞去满腹委屈,绝不言喘。 正文 第384章 蠢蠢欲动 虫儿想着傲狠大概要重新审视秦小凤的价值,故意朝他放肆道“傲大帅哥,今日如果不打算折磨我,可容我睡一小会儿?” 好困,连续夜不能寐的煎熬,陡然化作致命的困乏。 她需要睡觉,养足精神才可以走得更远,战斗得更持久。 不屈不挠才是生机! 傲狠倒是无所谓,暗示秦小凤要寸步不离地监视着虫儿,而自己又再一次离开。 秦小凤默默拾掇好桌面的残骸碎骨,搬了一把红木矮椅,端坐在床榻之外,一边轻搓裙摆上的油污,一边敬听虫儿的吩咐。 虫儿躺在床上,轻手抚摸被食物塞得有些微鼓的肚皮,肚子里的小蝌蚪一下子安静地不知所踪,叫虫儿十分满足又很期待。 胎动的感觉是不是都是如此奇妙,可以让人情不自禁觉得,纵使身处地狱,也是充满希望。 地狱……地狱…… 虫儿不自觉轻叹一声,她该如何振翅高飞呢? 秦小凤听她叹气,简直惊吓不止,弹簧一般从矮椅上跳起来,慌张问道“姑娘需要什么?小凤一定竭力办到!” 看着纱帘外孱弱的倩影,虫儿觉得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冷声回道“你其实不必对我唯唯诺诺,起码你的命还好好的留着,而我的命却已经捏在别人手中。” 秦小凤愣了半晌,接嘴道“姑娘不讨厌奴婢?” 虫儿隔帘道“欺负你的人,不一定是要你死的人,可是真正要你死得人,有时候并不屑欺负你。” 例如她自己。 例如傲狠。 她这似是而非的话把秦小凤说了个糊里糊涂,待等了半晌,再帖耳倾听帘里的动静时。 只传来虫儿均匀安详的浅息声,将层层叠叠的纱帘,拂得轻摇。 月破纱云,乌啼枫霜。 秋夜本该好眠,窗棂间“吱”得一声清响,怕是夜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屋内。 虫儿蓦地警醒,静躺在床上沉默了半晌,屋内舞拽着明晃晃的烛光,在层层纱帘上摇晃出珍珠般的熠熠光彩。 秦小凤守夜累了,轻轻趴在床沿休憩,清浅的呼吸声带着放松的韵律,怕是只有酣睡时,才能要她忘却任何烦恼。 虫儿剥开纱帘,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秦小凤毫无感觉依旧沉睡酣畅。 会不会是佯装得? 虫儿弹指拨在秦小凤露出耳侧。 一道流星飞出,虫儿立即合指一捏,秦小凤嘴里含含糊糊,伸手挠了挠微痒的耳垂,一枚精致的嵌蛋白石耳钉已经落入虫儿指尖。 看来秦小凤被收买的可能稍减一分。 还不急着与她相认。 虫儿要的是安全,绝对的安全,才行 虫儿放心点住秦小凤的睡穴,更换她的外衣,再将窈窕的人儿塞入锦被,掩好床帘。 大功告成! 畅通无阻走出屋门,虫儿手端银盘,竭力将两鬓的长发垂挡着脸颊,沿着雕梁画栋的內廊,朝屋外躲去。 处处高墙巨顶,可见傲狠将她藏在一栋大宅内,空间极是密闭,走廊错综复杂,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从卧房步出正门去。 虫儿心里窃喜,这一路走来,宽敞的宅内竟毫无戒备,出入如无人之境。 推开负累般的正门,凉飕飕的夜风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咸湿气味扑面而来,虫儿条件反射以袖掩面,瘦弱的身躯险些被风刮倒。 好大的风。 虫儿侧移星眸,自猎猎飘摇的袖口上,探目远眺。 额……好高的地方。 赫然发现,天地间耸立着五根拔地而起的玉白色圆柱,这五根圆柱壁面光滑无缘,阴刻活灵活现的五海煞神,各个龇牙咧嘴,恐怖中透着丝丝威严。 俯看下方,圆柱底端仿佛直通阴赫地府,烟云环锁,虚气横斜,是何种景物全然埋在烟云里,毫无显露。 仰看上方,头际蔚蓝色的夜空斗转星移,皎月与繁星变得和鱼群一般灵活自如,在天空中游来荡去,好不快活。 天地间仅剩五柱,孤零零得寥落。 虫儿好死不死地联想起五指山,如来佛祖羁押孙悟空的良地,现如今自己竟可与之相提并论,唯一比孙悟空强的是,关压她的宅子高建在中心白玉柱的顶梢。 抬头可摘星辰,抚手可观云海,偏是上不去,下不来,独门独院,孤芳自赏之佳所。 难怪无须片甲看守。 虫儿将傲狠的恶名咬进齿缝间咀嚼三遍,虽然明知道他的城府颇深,但依旧恨得牙痒。 心事重重退回卧房,本想着索性藏起来叫秦小凤招来傲狠,自己便好顺藤摸瓜,找到出路。 又想傲狠既敢放心让秦小凤独守自己,定能提前猜到自己的一切心思。 考虑再三,虫儿乖乖退回屋内,静待天明。 第二日,秦小凤对夜里事情毫无感觉,早早起床替虫儿摆满早饭,虫儿略过她的身体时,故意闻了闻她的衣衫间,没有柴火油烟的刺鼻味,仅有淡淡的雨菊清香。 恐怕,这硕大的宅子内,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应该如此,按照自己每日三餐的菜谱,种类繁多样式齐全,所有果蔬均新鲜无禺,定是每日早晨新鲜采摘,按时送往厨房。 可是此宅高耸入云,往来迢迢,除非是鸟兽运输,否则难以实现。 鸟兽……? 虫儿暗叹,莫非傲狠与雀无极间有何勾扯? 不对不对。 秦小凤眼见虫儿眉宇凝思,怕她又是犯病,赶紧上前关心道“姑娘,且要把一切往开阔处去想,莫要被脸上的疤痕扰乱了心思,人,还是活着要紧啊!只有现活着,才有希望。” “好死不如赖活着。” 虫儿被她一扰,断了思路,见秦小凤关切自己的眼神绝无作假,心下顿时敲定主意,淡淡朝她道:“妹妹话虽中听,不过……” “如果我在你的小脸上,再横补一刀,你还会觉得,生活如此多娇吗?” 话说间,虫儿将靠自己最近的烛台一手抄起,将蜡烛朝桌沿猛敲,露出里面锋利如针的尖刺。 秦小凤做梦也想不到虫儿会攻击自己,鬼叫一声,迈着颤颤巍巍的双腿,朝门外扑去。 正文 第385章 试探的好处 秦小凤做梦也想不到虫儿会攻击自己,鬼叫一声,迈着颤颤巍巍的双腿,朝门外扑去。 虫儿见她跑步的姿势跌跌撞撞,重心乱晃,亦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模样,功法底子根本是没有。 “站住,我要毁了你的脸!!” 分析至此,虫儿故意作出煞气腾腾的凶样,手里的烛台扬手一扔,她力道拿捏的极是恰当,刚刚好撞在秦小凤的小腿肚上。 “不要……不要……” 可怜的秦小凤应声倒地,嘴里呜咽有词,怕是吓得厉害,也顾不得腿疼,手脚并用朝宅子的走廊里风一般逃跑。 见她受惊,虫儿三步赶及抄起烛台,紧追不舍。 人在受惊的时候,总会往最安全的地方逃逸。 虫儿暗觉自己这招投石问路用的极妙,紧紧追逐秦小凤的去路,却绝不出手。 秦小凤跌跌撞撞,径直奔向大宅的正门,虫儿想她推开门的瞬间,为保平安应该会驻足。 谁想对方完全不管不顾,双手拼命摸索大门的门栓,惊慌回首,眼见虫儿步步逼近,将心横下拉开大门。 高空猛烈的罡风一涌而至,秦小凤纤细的腰身,被纷纷缕缕的风浪吹摆得摇摇欲坠。 可恶…… 眼见秦小凤大略有跳下去的冲动,虫儿快马加鞭微动身形,早一步迈在秦小凤的身后,双手紧摁她瑟瑟发抖的柔荑,将拉开的大门再顶风阖上。 “饶……饶命!”秦小凤眨眼间,虫儿便已经稳稳控制自己,忽觉虫儿的本领卓群,自己断然是逃脱不及的,赶紧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虫儿并不是真心害她,见她惊慌至此,深觉秦小凤的恐惧必是发自内心,这样,她便可确定三点。 第一,秦小凤前来伺候自己,绝非偶然,必是之前自己无意间泄露出秦小凤的事情,所以傲狠才会故意安排她来侍候自己。 如果自己刚开始便和她亲近,万一秦小凤为了治愈脸上的疤痕,而被傲狠所操控,那自己的一切秘密,都会被傲狠知悉。 第二,秦小凤根本不知道如何离开这间大宅,尤其,这座巨宅里除了她们俩人,应该再无其他人的存在,否则,秦小凤为求活命,遇险时肯定朝人多的地方跑才对。 第三……这第三…… 虫儿点起秦小凤的脸颊,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虫儿绝无苛责,但极其严肃道“妹妹你……难道对于你来说,女子的美貌要比生命更加重要吗?” 如果不拦着她,秦小凤恐怕是临高一跃,坠作落尘。 这才是虫儿最担忧的,但是又处处充满转还的生机。 秦小凤不知哪来的勇气,僵直从地面站起,直视虫儿的眼睛道:“姑娘……姑娘你自己不也是同小凤一样,否则不会三番四次捉弄小凤。” “小凤这张脸,是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才狠心用菜刀毁去的,我不恨她,甚至理解她的做法,如果我自己有了女儿,恐怕我也会选择同样的方法。” “但是她们不理解,她们根本不理解,她们自己都是迟早要死的,却来笑话我丑陋。” “关押我们的地方和地狱一般恐怖,随时随地都会有人被拉出去,死了?或者活着?反正没有人再返回。” “我们都害怕到要死,深怕下一个消失的就是自己,可是……可是……” 秦小凤的眼睛里盈满悲怆的泪痕,还夹杂了恨,这恨太复杂,太恐怖,编织作泛涌的恨波,反而惊呆了虫儿。 “可是她们依旧欺负我,羞辱我!说我是丑八怪!说我是无盐女!说她们那么美也活不久,而我的脸被毁成这般,一定会被拖去剁成肉泥做树肥。” “我也很害怕,我也害怕会死啊!!” “如今我被关押在这宅子里,只要我乖乖服从命令,把姑娘你服侍入微,我就有机会恢复容颜,我就可以再活得很好。” “我的母亲舍去自己的命,拼死换来的我的命,为什么要让你轻松毁去!” 她的双手捏做小小的拳头,随时随地都会向虫儿出击。 虫儿觉得时机恰是成熟,故意忽略秦小凤的悲惨,淡然道“就凭你个小小人族,觉得傲狠会是个值得信赖的主子吗?话说他的手指间接占满你母亲的鲜血,便是你的仇敌。” “秦小凤,你可愿踏踏实实,毫无反抗得给你的敌人看家护院?” 秦小凤顿时泄了戾气,她怎麽会不知道呢?可是,她又能如何,这个地方,这里的人…… 恐怖,实在是太恐怖了,仿如无间地狱的囚禁生活,已经骇得秦小凤毫无半点反抗之力,更不要说仇恨。 虫儿逼近一步,再接再厉道“如果说我能给你活下去的自由,给你活下去的容貌,你可愿意助我?” “你?”秦小凤将信将疑地瞅着虫儿毁坏的半面,露出十足的怀疑。 虫儿算准如此,一手抓住秦小凤的衣领,居然将她轻松提起。 这些年的架真是没有白打,愈发把自己练成个货真价实的女汉子。 虫儿威胁道“那只好先杀了你,再自己独自逍遥。” 小姑娘人轻体薄,虫儿故意将手里的可怜虫摇来摇去,秦小凤见她如此厉害,再加上虫儿之前故意露得几手,还以为当真遇到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心里疑虑立减一半。 虫儿见她仍不上道,补充说“有个叫秦小虎的孩子,怕是要做孤儿了……” 小虎! 秦小凤立刻答应道“姑娘怎麽知道小虎,他可还好?” 虫儿冷瞪她一眼,十足的傲慢冷鸷,秦小凤毛骨悚然,立刻改口道。 “好好好,姑娘若是不嫌弃小凤笨手粗脚,小凤愿意追随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虫儿赶紧将她放下地来,抚腰缓和腹部的紧绷感。 其实她本无需绕远,径直爆出自己的身份,秦小凤依然会帮助自己。 可惜她被周围的人算计得太多,如今要保住孩子,保住自己,步步留心是必然。 更何况,人的本性总是有些可悲的弊端,威逼利诱下的爪牙,总是比掏心掏肺换来的奴才,更加牢固可靠。 虫儿故意疏远她道“先叫我看见你的诚意,再说。” 正文 第386章 古怪的两间房 秦小凤也对这座高空大宅毫无了解,她只是恰巧被傲狠从美人堆里选出来的丑八怪,又恰巧被安排在这幢高空大宅内。 虫儿问她每日的吃穿用度,可是有人驾驭鸟兽飞送上来,。 秦小凤只答宅内某处,不知道为何总是提前有食物衣服摆放好,她只要去取用便可,但是究竟是何人摆放,便不得而知。 难不成是鬼? 虫儿叫秦小凤假扮自己的模样睡在床上,再换了对方的衣服,将额前发丝取出部分遮挡面部的疤痕,赶在晚膳时间趁着昏黑,朝秦小凤提及的深宅查探去。 这幢大宅除去通往正门的走廊,其余的房间完全一模一样,过道九曲十八折,看起来仿若迷宫分外复杂。 在这复杂中,唯有秦小凤取物的道路,算是极为好辨认,但凡墙沿高缀着红熠熠的烛台,仅是依烛索迹,总会到达目标。 而其余的房间均是轻门细掩,沉如死水,没有被烛光照耀到的角落,尤其黧黑潮冷,纵使虫儿步履轻慢,依旧在暗处反射出嘎吱嘎吱的迂回声。 嘎吱……嘎吱……嘎……吱…… 走廊似乎只有寂静的回响,确实绝无异常之处,待明明暗暗的烛火消失尽头,一扇新门映入眼帘。 虫儿看着奇怪,觉得眼前的大门跟自己住得卧房门十足的相仿,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虫儿怪异,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当真未变,依如离开之所。 秦小凤坐在桌沿,玉手支着下巴,神思漂移在外仿佛坐等了许久,听闻推门声后约是吓了一跳,回神后慢施向虫儿,关切道“姐姐,你可顺利寻见那屋子?” 秦小凤一脸的错愕,在反向的疤痕的陪衬下,格外令人醒目。 呃……难道她迷路了? 虫儿指指秦小凤,又指指相反的方向,“我再去找找,你可坐好不要乱动啊!” 话说间,虫儿再原路返回,这次她走得快疾,连遮挡半颜的留海,亦伴随着她匆匆的健步上下翩飞。 折回后,推门照看。 秦小凤坐在桌沿,玉手支着下巴,神思漂移在外仿佛坐等了许久,听闻推门声后约是吓了一跳,回神后慢施向虫儿,关切道“姐姐,你可顺利寻见那屋子?” 脸上的刀疤亦有了原来的模样。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话语。 重复,又重复。 莫不是这宅子里真有什么鬼祟存在? 虫儿不动声色,吩咐秦小凤早早睡下,她答应要给秦小凤治疗脸上的疤痕,说到做到,从指尖挤出些许鲜血,轻敷旧伤。 待秦小凤听话睡下,虫儿随手抄起秦小凤做女工的银剪,再朝对面诡异的方向悄悄探去。 宅内空间密闭,灯火摇曳,虫儿孤零零的人影落在冰凉的地面,被昏黄的烛光拉成尖细怪异的黑雾,流水一般地追溯着虫儿的脚跟。 静寂……静寂…… 突然,封闭的过廊中旋出一道漫凉的夜风,所有的烛台星火便摇摇欲灭,虫儿的头皮被阴风一吹,麻癞癞得竖起汗毛。 只一瞬间,所有的蜡烛尽数熄灭。 某种仿如水母一般透明的东西,浸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高空蹬了她的额头一脚,不轻不重,恰如阴魂拂首,脑液俱僵。 虫儿反手刺它一剪刀,那个东西桀桀凄笑,鬼魅一般飘个无影无踪。 虫儿心尖立即炸了锅,抑不住地开始朝前小跑,她越跑,眼前越是黑漆漆的不见光明,仿若无底的深渊。 奔跑间,她在黑暗中看见自己所跑得走廊正中央,淡浮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点点碧绿碎光,如同萤火虫的尾光,微弱却密集。 这密集的碧绿一直贯穿始终,仿佛轻漫的青纱,将正宅一分作二,若非是黑暗隐匿了一切光源,虫儿早晨很难察觉,这层墙体似的碎光,竟如铜镜一般,折射着整幢深宅。 而她自己,此刻则在镜面中央行走。 “桀桀桀……”那阴森森的笑声在宅子的东角响起,正是早晨发现异常的那间卧房。 虫儿鼓足勇气,将银剪藏入袖间,一脚踢开房间的雕花木门。 莫名其妙的秦小凤不见了踪影,屋内灯火辉煌,一切如旧。 屋内端坐着一具如仙玉影,面如皎月白晕,眸如冷星环翠,通身的淡雅舒畅,十指紧扣,被灯火通照,真如晚霞氤氲下的雕像。 见她来了,独孤斩月柔笑道“雪若,等你这样久,你可算来了。” 他笑得倾世温柔,叫虫儿一时呆愣,他这般温蔼地对待自己,怕是比记忆还要遥远的事情。 “你还活着……”虫儿的神思被那抹摇曳的温柔缚作蚕茧,挣脱不开,亦无力挣脱。 她对他所有的爱和恨,痴和怨,被一句“雪若”推在风口浪尖,狠狠顶在半空,在空中颠簸,道不尽,更说不出。 她好难过,她该是恨他的,可眼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眼前,虫儿又在内心里有些许的欣喜。 独孤斩月眼波流转,根本没有回答虫儿的问题,只淡雅道“雪若,过来,叫我抱抱你……” 虫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如雷贯耳,骇得朝后躲了半步,独孤斩月没有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身形幻影,他已经闪在虫儿的背后,将有些不明所以的虫儿紧搂入怀中,他的臂膀长健,搂着虫儿的细腰时用了十足的尽力,恨不能缠死对方似的。 “怨我吗?” 独孤斩月的双掌,隔着虫儿的衣裙,轻柔地摩挲擦拭著她明显僵硬的肢体,他闭上眼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爱怜的摩挲著。 “恨我吗?” 他的手慢慢地在她的腹部画着圆,一圈又一圈,顺著细腻的衣料,缓缓向上游移著,慢慢感知她的体温。 “最可恨的是你才对,你总是搞不清状况,就把我一个人独自抛下……”吮著她颈间细嫩的肌肤,独孤斩月顺理成章的抚上她高耸的胸房。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你总是爱纠缠着我,总是把我放在心里的首位,可是不知不觉中你长大了。变成另外一个让我迷惑,让我搞不清楚的美丽女人……” 轻扳过虫儿的身子,让她靠著自己的手臂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虫儿诱人的姣美身体,早已挺立的像一朵娇豔的桃花,随著胸口此起彼伏,在转身的过程中勾动著他的视线。 男人温文的琥珀色眼眸,慢慢燃烧起炽热的火焰,虽然不狂野炽烈,却依然可以燎原。 正文 第387章 冒牌货 所以独孤斩月探下身,将鼻尖靠近虫儿,俊颜近在咫尺。 虫儿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他的唇瓣,已经代替手的功能,将脖颈侧的衣领退开至肩头。 有点凉,让她恢复了理智,但体内又有点热,叫她神志不清。 斩月……斩月…… 独孤斩月仿佛读出她的躁动,他的另一只手,也顺应著此时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决心,张开五指罩住她另一团丰腴的绵软,时而轻柔时而用力的抓握著。 “你……你……你想干什么?” 她见过他无情的时候,见过他冷淡的时候,可唯独没见过他如此柔情蜜意的时候,纵使假扮作白璃魄,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三个日夜,他也是昏昏沉沉地将自己缠紧再缠紧,丝毫没有此刻的轻浪不羁。 叫她迷惑,又费解。 “你可知道,”独孤斩月眼神灼热。 “等你长成一个成熟女人,对我来说,是一种多麽强烈的煎熬吗?” “啊?……”他的靡靡话语,喷洒在脖子的每一寸肌肤上,惹得虫儿抑制不住得颤抖。 她该踹他一脚,再给他一拳。 可是他活着,他好好地活着。 她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一直在望著她的独孤斩月,不由得为她的娇媚心神一荡。 “你还爱我吗?雪若……你会为我而动情麽?”凝视著她,独孤斩月倏得轻身向前,将虫儿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轻柔的覆在她娇嫩身体的上方。 “你不再是个小孩子了,雪若。” 独孤斩月深深地吻住虫儿的脖子,从左边一直碾吮慢慢的转向右边,她整个脖子都僵硬了。 “你……你……”虫儿毫无反抗力气,口舌间升起一股莫名的苦躁味,“你又想怎么骗我?我这身子上,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得到的?” 她总算察觉,附在身上的这个缠绵悱恻的男人,其实才是世间最可怕的,因为每次要利用自己之前,他总是先给足自己好处。 当她的甜头尝够了,那他也该开刀了。 像是被针扎到一样,虫儿的双手以难以想像的速度,紧紧攫住面前男人的双肩。 一双美眸完全被氤氲的水气所侵占,她努力睁大双眼不被泪水所迷惑,就是要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真是幻。 “我只要你……”独孤斩月拨开她反抗的双手,将头埋入虫儿浓密的发堆里。 “胡说,你已经有梅姑娘了。”理智战胜情感,虫儿拼死挣脱独孤斩月的纠缠。 “梅儿只是一个借口,我根本没爱过她,我只爱你!” 突然间跪在床榻之上,独孤斩月抬起头爬向不断後退的女人,俊脸之上除了歉意之外,还有著更深沈的热切渴望。 胡说,胡说! “你骗人!”虫儿这一次的否决终於加上了爱恨分明的情绪,水晶珠子一般的泪水,大颗大颗的顺著女人的脸颊掉落下来,与她身上细密的香汗,混合在一起形成更咸涩的滋味。 “相信我!把你给我!”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著,“你看看我!相信你自己的眼睛,我爱你!!” “骗子!骗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欺骗我啊?”虫儿原本美丽的脸庞早已被绝望、欺骗与背叛的伤痛所浸没。 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像是要将嘴唇咬断一样完全不顾及牙齿已经深深地陷到肉里。 “什麽总要骗我!!独孤斩月也好,白璃魄也好,为什么总要骗我……”眼泪如同决堤的水坝,她边哭边崩溃的摇著头。 心像是被自己最信赖的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还残忍的铺展在她的面前。 “相信我,我没有欺骗你!”独孤斩月一把将虫儿摁压回床榻,另一只手粗鲁扯去她的衣服,直露出里面衣衫。 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独孤斩月的双手牢牢控制住虫儿的双手,将她的胳膊拉展成“一”字,他的整张脸埋在虫儿的胸口,贪婪地吸食里面的香味。 真香…… 真香…… “你这么爱我,为什么单不吻我的嘴?” 忽然,虫儿陡转态度,呵呵鄙道 独孤斩月停止一切亲昵举动,支起身子俯首虫儿嫣嫣笑颜,略微错愕道“什么?” 虫儿的脸颊潮红依旧,可是神情却不再迷离,甚至有些轻蔑道“斩月吻我的感觉,是绵冷的交缠,是灵魂的交流,而你的容颜,声音真是十足的相仿了,可是……” “可是,你终究差他太远,无论从气场上,还是……亲.热技术上……” 独孤斩月骇住,单手抚摸到虫儿的袖子口,陡然提高声音道“你早藏了什么东西在袖子里?” 虫儿应笑道“杀死你这个冒牌货的东西……” 独孤斩月呵呵,言辞弥奸“雪若真是依如孩童般的淘气,你的眼里心底,分明就是写着欲.望二字,丝丝恨不得我立即吃掉你的浪样,怎么舍得对你朝思暮想的这张脸,动手?” 他暗中开始防范着她,紧攥着她的袖口,以防不测之祸。 “嗯……” 虫儿大约思考了一下,仔细回答道“第一,我不叫雪若已经很多年了,第二,我跟独孤斩月早就划清界限了,第三,独孤斩月死了。” “你的消息到底是有多么闭塞,才会叫我一眼看穿你。” “最重要,我的脸毁成如此惨况,估计连我自己的亲妈都不认识,你怎么一眼就认定我是雪若?” “还不乖乖受死!” 虫儿蓝莹莹的瞳眸,骤然泻出一闪杀光,震如云霭间滑闪逝过的霹雳。 当独孤斩月再欲合指切死虫儿的手腕时。 分明封锁严实的手腕,却如涂抹香脂的黄缦,倏然自袖口退缩回身侧,独孤斩月彻悟,提手要摁住虫儿的咽喉。 虫儿的手钻出衣领,攒劲一插,将银剪直指独孤斩月的咽喉,一剪贯穿他的喉部。 她简直恨毒这个伪装者,骗自己空欢喜一场。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 她要将对面压着自己的混蛋,碎尸万段! 独孤斩月眼睁睁看着银剪锋利的尖锐刺入喉部,根本是措手不及,绝美的瞳眸映出虫儿坚毅狠挚的神采,他竟不呼痛,嗤得笑出声道“你可真是我们的好连大,果然还跟前世一般心狠手辣。” 独孤斩月握住虫儿的手,合力将银剪从喉头扯出,剪刀干净无暇,不沾染分毫血迹。 独孤斩月的咽喉上剩一个空荡荡的圆穴,遥遥可见烛光穿透而来。 正文 第388章 终于见到你 什么?连大?只有巽疯子如此怪叫过自己。 虫儿惊愕之时,独孤斩月的脸开始收缩,连带着秀长健达的身躯一并,幻变成娇俏玲珑的婀娜多姿。 近看脸,是隐浓! 虫儿猛得将人翻在身下,提剪刺向隐浓的心脏,十足的精准。 “噹……”的脆声悦耳,隐浓的胸口多出一孔新的坑洞,剪刀拔出,锦被繁复的花纹穿孔可望。 “我不是隐浓!”她说晚了一步。 “哎,粗鲁。” 摸摸自己身上新增的两眼窟窿,推开目瞪口呆的虫儿,自主介绍道“隐浓曾经是我的宿主,我的镜身一直吸附在她的血肉上,单单吸食她的血液,所以才只能变成她的模样。” “包括现在在傲狠身边俯骨媚颜的假隐浓,也只是我用镜身反射,造就得虚幻假象。” “其实,如果肯让我自己选择,倒是真该找个美艳十足的佳人,也不该是这副丑样。” 摸摸自己的云鬓,十足的娇娆妩媚。 “少tm废话,你是谁?”虫儿手里的银剪警戒万分。 “红莞,我是阴镜红莞。” 她喉头和胸口的窟窿,渐渐溢出水银色的血汁,将窟窿堵满后,自动恢复平常,闪烁出粼粼的铜光。 “红莞!” 虫儿难以置信道“你可有证明,你是红莞。” 话说间,红莞拉开自己的衣服,她的脖子以下只有身体的轮廓,根本没有一丝血肉,有的只是镜面一般透亮的四肢,左胳膊上一颗红熠熠的“阴”珠镶嵌,在镜身的反射下耀得满室洇红。 踏破铁鞋无觅处…… 虫儿切齿道“为什么要捉弄我?” 尤其拿独孤斩月的模样来捉弄她,最是该死! “这怎么能是捉弄呢?”红莞合上衣服,整个人柔软得不似是一面镜子,她缓慢再覆向虫儿的身子,极其妖冶。 “我在隐浓的肉身上吸附了如此久远,你心里最大的欲望,不就是和独孤斩月卿卿我我,天长地久吗?” 虫儿以剪为刀,指向红莞逼近的嘴唇。 “好吧!”红莞举手投降,慢慢坐后道“谁知道独孤斩月会死,啧啧啧,总是遇到不中用的男人,啧啧啧……” 虫儿见她态度轻慢,不由得拧紧秀眉道“话说,你如何知道我是连珠转世?” 总算明白,红莞刚才在自己胸口揉.搓不断,细细回想,只不过是在确认自己胸口的连珠罢了。 难怪还拨开自己的衣服,放浪形骸。 虫儿顿得恶心。 红莞合掌一拍,毫无羞耻笑答“行风里,你在柳舞梅那里沐浴,当时四周可有满壁的镜面,甚为诡异?” 虫儿脸色铁青,当时观看她出水芙蓉的观众,着实不少。 红莞立刻申辩道“我那时未脱离镜形,自然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 虫儿跳过不究,终于放心问道“青芜,你可知道?” 红莞浑身一僵,急道“他可摆脱镜身,化形人身?” 虫儿摇头。 红莞微弯了唇,略不齿道“可惜了他身上的阳珠,竟舍不得找个替死鬼,来为自己造个身体。” 虫儿闻言,道“他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未听他说过,要我帮他找个宿主。” “你可是连珠转世啊,他真笨!” 红莞露出一脸可惜,突然惊得跃起,颤手指向虫儿道“他他他……你把他带来了?” 看不出她到底想不想再见师傅,虫儿佯装要从怀里掏出青芜。 红莞见状慌忙跳下床去,趋避丈米喊道“我封锁了他所有的呼唤,避却他所有的联系,就是不愿再见他,所以连大还是快快住手,免得见面难堪。” “为什么?”虫儿伸出手臂,手心空空如也。 红莞知是中计,居然缓口气道“我们早都不再是一面完整的镜子了,破镜难圆的道理你总该懂吧?” “再说我是镜面,功法高强,可他是镜背,自然差强人意。我们甚至连彼此是如何都未曾见过,却要生硬捆绑一生,这本身就有失公允。” “我要得是像人一样,能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天地间,登高望远,而他却仅仅心甘情愿地只要我,替别人照影容颜易老。” “他只知爱我,却不懂我,所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竟真不想见他?”虫儿想起在孽镜谷,师傅满心满怀要寻红莞,找了整个嘲歌城,几次险象环生,居然只换来对方一句:不想见。 虫儿慨然。 好无情。 无情好。 为什么这种无情从来不能生在自己心中,世间偏自己把一个骗子放在心里,久久难爱,又难恨? 红莞自然不知青芜和虫儿的辛苦,她毫无考量,更无不舍,坚定不移道 “我度化做人,他依旧是镜,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还是他笨,不懂女人心思,我这般避之不见,总比当面说出些薄情的话,更浅显易懂吧!” 虫儿一时语结,深深替青芜不值,可又觉得连自己的情感都是一塌糊涂,根本无权干预他人的情感。 “你今日幻变秦小凤,故意叫我起疑,不知招我来所谓何事?”撇开一切繁杂不提,虫儿开门见山道。 红莞赞扬道“我扮独孤斩月轻.薄你,也无非是想警醒你,男人对女人永远不过是床面上的事情,何有真心可言?” “而女人定然是得离开男人的羽翼,才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独孤斩月对于你,就像青芜对于我,永远只是情感的羁绊,彻底抛却这些无谓的羁绊,你我才能在这天地独占一席。” 红莞按手阻抑虫儿的插话,“可是,如今有根硕大的新刺横在你我二人之前,若果不拔,必定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你想利用我跑出去?” 红莞再赞道“聪明的人果然通透,一点便通。” 虫儿自床榻立起,一步迈下“你不是已经具有人形,自己用腿跑呗。”话说着,十指拢回银剪,准备出门。 “等等!”红莞笑道“说你聪明,你偏要卖弄,你确实瞧见我长着腿,可我若是能走得出这间大宅才行啊!” 虫儿顿停脚步,倚在门口,“你且好自解释,说得好,我再考虑。” 正文 第389章 合谋 红莞正色道“先说傲狠,你跟他打过交道,自然知晓他的心狠手辣,当年他借你的手,杀死隐浓,其一是隐浓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叫他厌烦。” “其二则是他怕我偷偷借助隐浓的肉身遁逃,故意杀鸡骇猴,叫我仅练成半个人形。” “再说我,如今你我同站的这所大宅,其实正是我的镜面内部的镜界所幻化的,称作镜宅,镜宅内的每一座房间,都是我前世今生的记忆,可惜很多记忆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房间千篇一律,是空旷的,你也不必花费时间去探究。” “在这镜宅中,我可以自由活动,可是出了幻象,我暂时无法动弹,外面的五根通天的玉柱,你该是亲眼所见吧?” “此五柱唤鲪杀,专门是用来封锁我的,叫我顺利如何跑得出去?” “最后说你,你是连珠转世,而我是阴珠,傲狠却把你我专门放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难怪……难怪…… 虫儿恍然大悟,难怪傲狠将她置于此地而不闻不问,大约是要红莞主动联络自己,再从中获得某种好处。 表面不动声色道“傲狠都处心积虑不让你乱跑,你还想去哪里?” 红莞道“傲狠额头缀有狂珠,其实本非他所有,迦释罗的流云之歌被攻破之后,所有的法珠各奔东西,有的遁入肉胎,抹去记忆,转世为人,例如你。” “有的坠入河石,与日沉积,终成为河石的一部分,例如我和青芜。” “傲狠却不相同,狂珠本是转生鬼族公主梵音身上,可是她在诞下傲狠时,竟将狂珠转移在了傲狠的额头,连狂珠盖世之力,亦转移在他体内。” 法珠……竟会转移? 虫儿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腹部,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正在里面沉稳地安眠。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注定的悲惨,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世间,只要她一个人悲惨就好,就好…… 虫儿解答,“你的记忆还在,确切的说,你做流云之歌时的记忆,依旧还在脑海里,是不是?” “那么青芜呢?他又知不知道?” 师傅分明说他不知道什么连珠转世,他还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阳珠。 骗人…… 师傅也会骗人吗? 虫儿狠狠盯着红莞,希望从她的眼神中,寻找出说假话的迹象。 可惜没有。 红莞避之不答,拐弯道“我知道所有的流云之歌有哪些法珠,我也知道所有的法珠有什么本事。” “我可以帮助你,成为流云之歌的拥有者,同样,我也可以屈尊,去帮助傲狠。”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善言,如果你考虑清楚,我可以帮助你逃出这里,如果你拒绝我,那就看你的本事,是否依如前世。” 红莞主动拉开房门,作出请的动作。 虫儿径直走了出去。 “对了,你知道我们现在被关押在哪里吗?” “这宅子里到处都是我,想找我很容易。” 红莞妩媚浅笑,关住了门。 虫儿心思重重返回原来的房间,此刻她不单被傲狠算计,更是被红莞胁迫。 从此,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审慎。 迈进屋,秦小凤已经醒来,她手捧着铜镜,仔细打量自己的脸颊,甚至没有注意虫儿。 虫儿轻咳。 秦小凤恍如梦醒,脸颊上飞起两坨朝霞,洇洇得喜庆。 “谢谢姑娘再造之恩。”她热情地朝虫儿施了个谢礼,虫儿再看她笑颜中略略淡化的痕迹,暗自菲薄。 是她的血液太好用,还是她们人族的肌骨太没用。 “姑娘的事可办好?”秦小凤凑过来偷问一句。 虫儿被她一问,回魂转身道“你去弄些早饭,我再出去一下。” 丢下莫名其妙的秦小凤,虫儿独自朝大宅的主门慢去。 走出大宅的朱漆红门,再见日色已是朝阳时分,亏得红莞点醒了自己一下,虫儿才觉悟,出来探看究竟。 推门,依旧是高处不胜寒的空旷,夜里蒙昧的景色从浅白中跳脱,分外清晰。五根鲪杀巍峨耸立,只是头顶的星月东退,露出了曦阳的光彩…… 东退…… 虫儿小心翼翼走出镜宅,镜宅几乎占据中央鮶杀的全部面积,仅露出狭窄的落脚点,供虫儿背贴着青瓦墙壁,谨慎自正门错挪几步。 噔噔噔噔! 以手作钩,翻身上房,虫儿动作流畅,尽量避开腹部与墙体的摩擦,须臾便立在鳞次栉比的红瓦间。 西禺的初阳本是正常,转眼变作另般光影:天空的云层规律的变作道道浮波,宛如鱼鳞一般形状,每片云层中都夹杂着红气,仿佛太阳被割裂作无数个日头,纷纷在鳞片中升温。 太阳……从西边升起? 极高处,略咸的腥风翻飞着虫儿的裙摆衣角,将瘦弱的身体拉扯得稍不禁风,浓墨般的长发随衣凌乱,仿佛下一秒,罡风便会将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她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坚毅不渝,此刻在虫儿的视野范围内,天空更近,地更远。 “偷偷跑出来,找死吗?还是盘算着逃出去?”红瓦间出现了傲狠无影无味的身影,他着了一身苍绿色的黻纹修身锦服,万红丛中一点绿,看起来孤寂又傲慢。 君子至止,黻衣绣裳。 “你属于哪族的权贵?”虫儿一看他衣间的黻纹,便知傲狠的身份特殊,反复猜遍了任何一种可能,谁知他竟隐藏得如此谨慎仔细。 “反正不是独孤斩月那种皇亲贵胄。”傲狠单手负背,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在虫儿的眼前,挡住虫儿探究的双眸,将她的身心笼罩在自己宽阔身姿所造就的阴霾中。 “我说过,在我的地盘,你是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得的。”傲狠再警告她。 “嗯……”虫儿轻蔑,转身背对道“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估计没落地,会先饿死吧?” 偷偷观察四周,毫无鸟兽踪迹,看来傲狠定是通过红莞幻化的镜宅出入往来,就跟秦小凤每天端来的新鲜食物一般。 虫儿断定,出口一定藏匿在屋内,屋外这些看起来毫无活路的风景,更多得应该只是给人制造绝望的压力。 傲狠猝不及防,一把扯住虫儿的右臂,额际的狂珠张扬,开山之力简直揪断虫儿的臂膀,虫儿回首龇牙道“如果你口口声声说折磨我的方式,只是要对我动粗,那你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再痛的事情她都经历过,肉体的折磨根本不算什么! 正文 第390章 拔去气味 傲狠无视她的反抗,面无表情地捏出一枚精巧的线蜗,道“折磨你不急在这一时,外界我放出传言,连珠已经葬身炇骨荒漠,那么接下来,我对一个实存名亡的女人做任何过分的事,都不会再有人阻拦。 ” “你想干什么?”虫儿警觉盯他,浑身寒栗颤颤。 “我早说过,雀无极亲自寻你,她没有十足的线索,怎么敢跑到这里来?今天我来,便是要处理这最后的后顾之忧。” 那线蜗离虫儿很近,很近,近得虫儿只能看见这擅长千里寻踪的小兽,而忽略右臂传至得阵阵撕痛。 药奴…… 虫儿坚定得想告诉傲狠,药奴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他誓言把她看得比命重,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再说,雷凰爆炸,谁都不可能轻易逃出生天,除了她自己是个意外。 定是傲狠故意叫她难过,扰她心智。 “你想引导我什么?又想陷害什么?你这混球,变态,二百五!” 傲狠适时轻松一捻,线蜗在他指尖爆碎,黏稠的汁液溅射虫儿一脸,惊得她原本微微动摇的心思,猛得震荡不止,狂如浪潮。 “我说得话你最好记清,别挑战我的脾气,这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你这种人跟死人似的,哪里有脾气可言?你想干什么?快把姑奶奶放开!” 不好的预感由心而升,虫儿一脚蹬向傲狠的臂膀,绷劲扯开自己被钳制的右臂。 嘶……对方是下死手的,毫无怜惜,虫儿的衣袖立刻被扯下一块,皮肤上渗出三条血痕。 “你知道自己是根本打不过我的,还敢挑战我的权威……” 虫儿的脚尖尚未触及傲狠的衣角,傲狠毫不退避,不动胳膊,亦不动腿,仿佛一块苍青的石雕,面色无移。 突然,他提指朝虫儿的足尖一捏,也没觉得他用分毫的气力,虫儿眼前白光一片,瞬间卸去四肢的力量,倒地不起。 痛痛痛!她的脚趾断了! 虫儿蜷缩起双腿,将自己缩成一团,蚀骨的裂痛从脚部转眼蔓延至腹腔,腹内震荡不安,明显感觉里面的生命亦在反抗。 不行!不行! 她斗不过傲狠,她得保住孩子! 虫儿的四肢弯成坚实的半圆,浑身的冷汗将衣衫浸湿。她狠狠瞪向面无神情的恶魔,戾气道“你欺负女人,绝非君子,你是禽兽!禽兽!” “早说过,我就是禽兽。” 傲狠黑朗朗的瞳眸映衬着虫儿的不堪一击,更无情道“为什么不用莲月轮攻击我?你这颗绝世连珠,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畏畏缩缩的可怜虫模样。” “什么莲月轮?你胡说什么!”虫儿咬牙撑起,被人看透的的恐惧如芒刺在背,根根刺入四肢百骸。 她早动运不了任何灵火,否则绝不可能在恶魔面前示弱。 可他知道吗?可他知道吗? 傲狠无视她面目见的憎恨,“距鹤峰城的路上,三千瓷兵狙杀你们四人,你动运莲月轮击杀七百六十余具,在四个废物里已是拔尖的人才了。” “赤瑾确实承认过,那些瓷人并非他派出的刺客……难道你一直监视我?!!” 赤瑾跟他本是一伙儿的,她早该清醒。 “我说过会监视你,追踪你,甚至连你拥有多强的战斗力,我起码该做到了若指掌。” “否则,如何把你牢牢攥进手心,好好折磨呢?” 言辞间,傲狠将虫儿的喉部一把扼死,如同水中钓起的鱼,拼命喘息空气中稀薄的空气,任她拳打脚踢,都如敲打在毫无知觉的石壁上,分纹不动。 傲狠把她轻松拎入宅内。 虫儿惊声尖叫道“说你是禽兽,你便真要将这禽兽的事情做到底,是不是?” 她的拳脚毫不留情,狠狠蹭踢向傲狠的身体。 傲狠的身躯宛如铜墙铁壁,他已经熟知她的战斗力,捏稳了她的软穴,如今自己的身手在对方眼里,真如隔靴搔痒,根本被不放在眼底。 虫儿真是恨透了他,也恨透了自己,如果她不是如此没用,哪里会叫对方像疯狗一般折辱自己。 她好恨,好恨!! 但当傲狠将她拖在琉璃瓷边的时候,虫儿几乎绝望了。 琉璃瓷内通透的水液,不知道换成了什么液体,不是死寂的,更像是活生生的,既红又猩,赤稠稠的汁液如同新杀的血浆,更像数亿条扭动不安的触爪,抱团,纠结,翻滚,凝聚成道道线条分明的水滴,仿佛扭曲的漩涡,把见闻者的心胆能瞬间骇破。 自扭动的血水中,渗透出极怪异的碧绿的碎星,替每一条红丝勾勒出清晰的绿边。 这绿和虫儿夜里探索镜宅时,所发现的翠色如出一辙,可是今天却格外的强烈,竟在白日里刺透浓稠的血色,叫虫儿看个清清楚楚。 秦小凤跪在琉璃瓷旁,低头恭道“主人,蛸血蛊已经准备妥帖了,请姑娘入浴吧!” 活的,蛸血蛊…… 虫儿的小脸惊得溢出了死灰的惧色,可她隐匿得又无声无息,如果此刻自己露出害怕的神采,只会叫傲狠更加欺.凌自己。 虫儿大声道“若是你打算弄死我,就让我自己进去,不稀罕你来动手!!” 傲狠并不将她抛掷在冰冷的地面上,反而把虫儿捏在手心,高高提起过头顶,逼对方直面自己的狠毒,不能退缩。 “事已至此,单一个死字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说过雀无极因你身上存在的追踪气味而来,今日就必须将你的身体清理个干干净净。” “我得给雀无极交代,也得给自己一个安心,不是吗?” 根本不是询问虫儿的意思,傲狠一把将毫无准备的人整个塞入蛸血蛊,虫儿来不及反抗,琉璃瓷中铺天盖地的红软瞬间开始向虫儿移动。 这蛸血蛊取自于活蛸的体内,便真如那八爪的软物,无数条血丝仿佛注入生命,纷纷从四面八方软软缠绕着虫儿的脚尖,手腕,直至脖子。 她……已经呼吸困难了…… 窒息……窒息…… 口里喷出翻涌的水泡,将视野模糊,虫儿愤恨地死盯着傲狠,他将自己已经松开,双手抱胸,安安静静地欣赏自己在琉璃瓷中沦溺,任由水里的蛸血肆意摧残折磨。 须臾之间,虫儿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蛸血包围,裸露在外的肌肤能够明显感觉到,有黏腻的触角在肌理间蠕动。 虫儿挣扎反抗,只是徒劳,全身被腻滑无骨的红色缠满一条又一条。 突然,所有蛸血如同长满锋利的细牙,一同下口,咬住虫儿的皮肤,仿佛要咬穿她的皮肤,钻入她的血骨。 正文 第391章 海底 啊……啊……啊!! 虫儿蓝眸圆睁,喷出火一般的怒红。 她的灵火!她的灵火再哪?她要杀光这些恐怖的东西,还有傲狠!! 啊!…… 虫儿挣扎如一条将死的鱼,钻入皮肤的蛸血开始渐渐发黑,估计是把药奴给自己喝的药汁,所固留的追踪成份从体内开始抽离。 清楚觉得腹内胎动极其明显,恐怕是胎儿随了自己的惊吓,亦惶恐不安。 肚子不能去!肚子不能去! 腹部的蛸血似乎也要啃破衣衫,钻入进来。 虫儿凝眸转冷,所有煎胆炙肝的痛苦仿佛都不复存在。 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孩子! 唇角已被她咬碎,但虫儿依旧狠咬着,她饮食着伤口间流淌的自己的血,运力一试。 她这一运法力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不成功,便成仁。 “都滚开!”虫儿暴喝。 并存在蛊内的诡异绿光,忽而爆闪。 缠绕着她的蛸血,不知何情何故,突然仿佛听懂命令似的,从她身上纷纷撤离,反如倒扑的狂虎,一齐攻击琉璃瓷。 没有蛸血的纠缠,虫儿如同断根的巨树,轰然沉入水底。 琉璃瓷在蛸血的攻击下,分崩离析。 哗啦一声,全部的赤色如羊水破裂,胎盘.一般瘫软一地,又烂又乱,又红又腥,在接触空气的刹那,全部变作玄黑之色。 虫儿大口地吐着嘴里残余的蛸血,全身上下遍布微乎其微,和毛孔一般细小的血口。 疼痛算不上什么,她还活着……活着便是希望。 傲狠孤立在乌黑中,浑身幽幽的丝绸竟绿得比黑更冷,更僵硬。 看她?看她…… 秦小凤道“主人,姑娘她……” 傲狠道“麻烦解决干净了,暂时死不了,扶起来随便擦擦吧。” “最近禁她的足,不要叫她再乱跑。” 语毕又如来时,走得波澜不惊。 秦小凤蹲下来,并没有搀扶虫儿的意思。 虫儿抬头大口喘息道“看得过瘾吗?红莞?” 红莞微一错愕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虫儿换了几口新鲜空气,“你脸上的疤是反向的……” 而且,虫儿无意间用自己的药血,淡化了秦小凤脸上的疤痕,虽然不甚明显,可虫儿记得清楚。 而且,她也不会告诉红莞这个秘密。 红莞娇手一抚脸颊中间的疤痕,啐道“果真如此,方才幸亏一直低着头,否则被傲狠觉察便是末日。” 傲狠还不知道,红莞能够幻影隐浓以外的模样吗? 虫儿头脑昏昏胀胀,快被血淋淋地车裂似的,她想赶快打发红莞,冷厉道“秦小凤呢?” 红莞挑起一绺黑色的蛸血残骸,故左言右道“说实话,傲狠的手段可不止如此肤浅,他们一族的人,均靠手段残忍著称,经过一次,你可想好答案了吗?” 虫儿知道她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合作的事情,心里冷笑,嘴上故意装傻道“你问我们现在拘押何处这个问题吗?” 双手撑地,艰难地爬起来道。 “海底,我们被羁押在海底……” “这你怎么看得出来?”红莞本是有些轻视眼前这个摊在地面,狼狈不堪的家伙。 如果她不是连珠转世,与红莞有密切联系,又足够有利用的价值,虫儿想阴镜是无论如何也懒得理睬自己的。 这个世界活该如此现实。 虫儿颤巍巍站直身躯,因为肌肉的扩张与收缩,导致浑身细微的伤口朝外渗血,染出风采斑斓,可她的神情愈发不卑不亢,红莞半蹲着,昂首高高看她。 “太阳西退是因为你的镜宅折射,波状鱼鳞云是因为海面卷潮,空气潮湿而咸猩,害我的蛸量足而新鲜,除了海底,我也实在猜不出傲狠会将我们掩藏在哪里。” “据我观测应该还有一点,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浅海,距离海岸线极近的位置,否则雀无极驾驭任何鸟兽,都无法降陆。” “最主要的是,这个地方是移动的,否则夜晚的星月,不会跑得那般欢畅。” “现在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否则待傲狠摆脱雀无极的干扰,极有可能会将咱们拉入深海。” 蛸血蛊的恐怖虽然令虫儿不敢回想,但是能顺利祛除身上利于追踪的气味,却是傲狠不禁意送她的礼物。 “你的意思是,同意合作了吗?”红莞欣赏着虫儿的睿智,突然觉得对方真是不容小觑。 “如果把你泡在活生生的血水里面肆意折磨,就算是杀父仇人,我也要和你配合逃出去的。”虫儿胸腔内的水被咳干净,说话的气息流畅无阻。 她又成了原先那个活泛的虫儿。 可是,永远不可能再跟以前完全一样了。 “或许我经历过,比你这个恐怖上万倍的事情呢?”红莞反驳,脸上那抹属于秦小凤的疤痕,却像是长在她自己心里。 甚至,更扭曲,更密集。 虫儿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提要求道“无论如何,给我弄把刀先。” 她的宽袖内,冰冷的银剪一直贴在碗口,静静等待。 刚才,不是她不想刺穿傲狠的胸口,只是深恐自己能力所限,更加激起对方的摧残欲。 她迟早要叫他死在自己刀下,而不是剪刀。 逃跑不是一时间便会有的机缘,红莞告诉虫儿,在她的镜面上有个残口,是当年杀了玄离子,斩开阴阳双镜的家伙不小心刮弄的。 或许也有故意的成份,总之红莞的造幻法力真是出现极大的漏洞,频繁破绽。 傲狠每次能出入镜宅,正是通过这个漏痕,从外面的空间进入到阴镜内。 包括每日的食物均是如此传送。 可是这个裂痕极端隐匿,需要傲狠身上的某件灵器方能通过,阴镜幻界虽然是红莞自己的地盘,可是鮶杀封死了她,现在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裂痕,究竟何处更无从谈起。 两人细推,就连秦小凤自己也说,每日去取送食物,亦只能跟着墙头的烛光引导。 秦小凤老实交待,自己每天重复同一条路线,可实际上却是错觉,这里宛若迷宫,根本不知道去向哪里。 虫儿请红莞先搞清楚,究竟傲狠每次进出时,身体衣衫间有何异常。 红莞突然媚笑道“话说,想了解一个男人的秘密,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女人足矣。” 她那笑,半阴半淫,直笑得虫儿汗毛四起。 正文 第392章 夜访镜宅 “你想勾.引那个死人?”虫儿斜眼睨她。 红莞当即撅起红唇,回道“我对男人是绝望的,甚至是避恐不及,所以不可能主动去跟男人,再打肢体上的交道。” “叫秦小凤去,这个岁数的人族少女最是鲜嫩多汁,傲狠留她的贱命如此久,也是有原因的。” 虫儿古怪看向红莞,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在隐浓肃穆的五官配合下,极近刻薄之相。 或许女人活得像她一般自私自利,才更洒脱吧。 虫儿道“不可,我欠秦家一份情,这种险事还轮不到她来干。” 红莞仿佛发现奇特的事情,凑过来搂住虫儿的肩膀道“其实,你这小脸最适合干这种勾.搭的事了。” 虫儿错肩抖开她的手,揶揄道“你在耻笑我毁了半面吗?” 红莞立三指起誓道“傲狠对你略微不同,真的,我对天发誓!” 虫儿哈哈冷笑“他处心积虑要弄死我,当然与人不同。” 红莞一本正经道“我活了近万年,眼睛里的水份比你多多了,他把你偷偷圈养在此处……” 不等她婆妈完毕,虫儿立起身子避她极远,如同避开讨厌却不得不依附的帮凶,声音略大道“你真是扯太远,这件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就赶快给我弄兵器便成。” 真不明白,青芜到底痴迷她哪一点? 虫儿拢好银剪,去看秦小凤。 秦小凤早先被红莞下重手敲晕,此刻昏昏沉沉地半卧在虫儿的床榻上。 虫儿轻手轻脚推门,竟吓得她从床上腾得直身坐起,未盘的青丝如零散的瀑丝,自头顶宣泄而下,影影绰绰笼罩在流水肩头,娇躯在纱缦锦被交相辉映间,竟如误落入凡尘的玉兔,惴惴生怜。 从某种邪恶的意义上讲,脸虽然略表不提,但秦小凤的玲珑身段还真是有些可利用的价值的。 反正蜡吹灭了,脸蛋的作用就微乎其微,身子的作用才弥足彰显。 虫儿嘘声止她,示意秦小凤朝里挪一挪,她亦自由自在地舒展腰肢,占了半张床。 孕妇的身子尤其重要,需要休息。 秦小凤见虫儿要阖眼,低低关怀道“姑娘,你这身上?” 虫儿手脚间露出的滑腻肌肤,细伤凝作斑斓的青紫,略朝衣服内延伸去,更是怵目惊心。 任谁看了,都能猜测出曾经发生过什么,她有些怕,如今看见虫儿无痛无觉,仿若常态般美目垂垂,清风送眠,她就更怕。 “傲狠今早天来过……” 偏是今早。 虫儿明显感觉到秦小凤周身一紧,这恐惧的收缩感便自空气间蔓延开来。 “主人,哦不……他……” “无须担心,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呢,他暂时还害不到你。” 秦小凤涨红粉颊,急辩道“姑娘觉得小凤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是,我的确怕死,尤其对于我们人族来说,最贱的也便是命,当然不愿轻易送掉,小凤没有入过学堂,大字不识,可是却还没有贱到分不清孰对孰错。” “本来小凤意外捡回性命,只求着苟且了此残生,可姑娘的出现给了小凤希望,姑娘的教训亦是当头棒喝,让小凤忽然觉得,死也该是要死在有价值得事情上,起码,不该之前那般卑贱地苟延残喘。” 秦小凤言辞恳切,不似伪装,虫儿微微动容道“但愿,你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每一句,毕竟,机会就像眼睛,揉不得半颗沙子,你我也该一样。” 语气再和缓道“先睡吧,今夜我还有事。” 虫儿时冷时温的态度叫秦小凤迷茫,到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叫秦小凤的心脏悬在心口,高低不及。 偏她最后一句,又叫秦小凤莫名的安心。 逼自己排空脑海里凌乱的杂念,虫儿浅睡了两个时辰,翻身起床的时候秦小凤正将身体侧翻,背对自己,似是睡熟的举措,又似心里放事,辗转反侧。 虫儿随手将锦被拉盖至她肩头,替她掩去夜寒,秦小凤定身似的僵直了睡姿。 “谢谢……”秦小凤蚊子哼道。 虫儿欲言又止,觉得私人感情还是不要太充沛的好,利索翻身下床,蹑手蹑脚钻出屋门。 “吱呀……”门开瞬间,一阵阴飕飕的凉风袭扑面颊,条件反射闭眼适应,再看面前纵横交错的走廊时,真是黑的如同一滩死水,毫无半点涟漪。 红莞透漏过,整幢镜宅里的每一间房,都是她前世今生的记忆,所以看似重重叠叠的房间仅是轮廓相仿,但是内里的玄机却很难被人看透。 红莞还说,鮶杀封住了她大部分力量,所以无数的房间里皆是空的,她的记忆早被鬼族的恶人夺走了,根本没有探寻的价值。 阴镜是红莞自己的地盘,却由着旁人肆意支配。 若果不是自己太弱,那真是对手太强大。 虫儿觉得好奇,还是想看看红莞的脑子里,曾经保存着怎样的故事。 或许,对解封自己的记忆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掩上屋门后,隔绝一切灯火通明,空间里才真是接近死亡的黢黑。 残弱的烛火高高在廊头飘摇,昨夜不觉得阴森,今日看起来却如亡灵渡去的黄泉路。 红橘驳杂的一朵一朵光影,由近及远,自粉白的墙头开出了弥亮的彼岸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滴所铺成的地毯,”火照之路”相送,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 虫儿见惯不怪,手心亦沁出浓浓的冷汗,她朝前一走,那火影便在自己的发顶尖摇摆波澜,被时强时软的阴风一催,连骨头碴子都寒栗。 会不会是红莞故意捉弄她? 其实虫儿夜访镜宅的盘算,从始至终就自己心知肚明,如今必须找出个借口安抚自己,才敢顶着头皮,来走一走这条路,到底是如何凶险。 故意偏离了残烛的指引,钻入更黑更冷的角落,她脱去足尖的绣鞋,塞入背后的腰带里,轻得像一只觅食的猫,每一步走得机警。 深入……深入…… 周围高耸的墙体,只有一扇出入的大门,常年严丝合缝地密闭着,哪里来的风?哪里来的风…… 正文 第393章 旁观的战斗 没有视觉的帮助,触觉异端地灵敏起来,虫儿微垂星目,伏地手足并趴,手脚中来自地面冰冷的传导,正如铜镜般透着质朴的冷静与光滑。 前行,脸畔的发丝有了细微的动荡,起初是摇动不安的凌乱,随着虫儿小心翼翼地深入,发丝开始逐渐有了固定的方向。 虫儿挣开眼睛,一面若有似无的星绿色墙体,拢聚了镜宅内左摇右摆的乱风,规矩了此处阴风的方向。 分明记得这诡异的绿色,摆在主走廊的正中间,将镜宅一分作二,如今怎么却跟着自己走了? 呃……虫儿伸出一指,试探地戳了戳看似不堪一击的星绿。 “叮……”指甲点击镜面的脆响,有声,穿不透。 虫儿鬓角滑出一滴冷汗,如此阴森的环境,竟比流金烁石的炙热,更容易叫人出汗。 星绿色墙体似是隔绝自己,更似隔绝鲜为人知的诡秘。 溜出银剪,重重在那透明的绿墙间一击,“噹……”回报以卵击石的嗡嗡轰鸣,直震荡得虫儿指尖酥麻,无觉将银剪坠地。 震荡不止的还有绿墙,如此尖锐的一层单薄,竟如水面般一圈圈漾开波纹,混花了视野。 虫儿揉搓五指,绿墙那边一定是有诡的,否则为什么只有夜晚无光才可相见,而且可在整栋宅内与自己平行移动。 若是能进去就好了,念头只划过脑际。 绿墙依旧波澜起伏,突然自撞击的中心弹出一颗仿若水珠般的绿滴,虫儿正奇怪难道绿墙要诡变之时。 什么!! 绿滴陡然变成一条苍翠欲滴的舌.头,将来不及逃跑的虫儿卷舔一圈,吞进薄如蝉翼的绿波之中。 虫儿凄厉的悚叫声牢牢堵在喉头,如同辣椒堵在咽喉,火辣辣地喊不出声,因为那绿舌头将自己卷裹得极尽窒息,颗颗突立鲜明的舌苔,既黏且滑,说是扯着她进入异境,却更如丢进厚腻的油脂内,把周身粘黏得纹风不透。 纹风不透…… 虫儿却明显感觉到了风,这风一波三折,扫得飞快,利如刮骨的钢刀,一层层划动着围裹虫儿的巨舌,她连自保的空隙也没有,只被拖入更深的离渊。 仿佛走了很长的隧道,眼界豁然开朗,天地旷达无垠,猛烈的罡风将云海吹散,连日头也蒙上灰白色的惨淡。 半空中,陡然泼洒来雷雨般轰轰烈烈的血雨,浇了虫儿满身满脸,隔着淡淡的盈绿,汇成一缕一缕血河,坠落凡尘。 ——凡尘已经布满硝烟,血流成河,原来是人间惨剧冲淡了日光,却让一切被毁灭,或即将毁灭的东西欣然怒放。 眼前闪过一道电光,那是唯一不同于血红的颜色,细看是一条八尾巨龙,斗志昂扬地在雷电间穿梭,纯洁无暇的龙鳞激闪着高贵的艳光。 九尾! 虫儿心里大叫道,九尾怎么会跑到眼前?这是哪里?镜宅哪去了? 九尾自蓝铮铮的雷电中钻出,八条长尾各分千秋,起伏错落有序,尾尖彼此激闪着妖冶的电纹,轰然阵阵,传至九霄漠海。 虫儿骇得要死,早先九尾不顾她的求饶,执意是要吃掉自己的,如今乘着万分的杀气而来,眨眼自己便会被撕碎作渣宰。 绿舌纹丝不移,恁得虫儿拼命挣扎。 近了!近了! 虫儿深觉在劫难逃之际,在撞击自己的瞬间,九尾的龙首一摆,八尾盘环,雷电交加,首顶独站一人,身穿龙鳞白金铠甲,手持电纹雳天画戟,显尽王者威武霸气。 威者年纪轻轻,却气场强硬,一头玄墨色饱染的长发,远看仿如磅礴画卷中挥斥的狼毫,在天地间谱画一朵绝世芳华。 “迦释罗,把水儿还我!否则我今日绝不能留你全尸!” 男子朝准虫儿的方向,横勾一挥,一道勃然杀光,伴随着九尾运出的精电,喧豗逐来。 攥风疾电,万马齐喑,男子的身手带着十足的疯狂。 虫儿近在咫尺,完全没有躲避的机会,眼睁睁瞧着摧枯拉朽的法力袭来,再从蓝郁绽放的电丝中一瞧。 独孤斩月的惊颜在杀气腾腾中肆虐。 怎么是他?怎么是他? 他要杀她?他要杀她? 戟风削至额心的瞬间,从虫儿身体中央默然穿过另一具惊艳的身躯,如同两个交叠再分离的魂魄。 此人身披猩红色赤莲战甲,漫头红丝仿佛胜然灼灼的彼岸花,比血色更悚目,比死亡更幽深。 他身周高速旋转着“阴”,“阳”,“巽”,“渡”四颗异珠,还有几颗藏至弥深,难以辨认,这七七八八的异珠,形如淋血一般,勾魂骇骨的光泽,替红衣战神勾勒出层层屏障。 独孤斩月的电纹雳天画戟,原来正是要他死。 不……不是独孤斩月,应该是独孤九。 而另一个,虫儿见他的脸隐藏在红殷殷的发丝中,只露出坚毅的下巴,和微勾着睨笑的薄唇。 迦释罗…… 虫儿难以置信地瞩目二人,幽幽古国响彻云霄的千古一战,竟叫她一个无名小卒,旁观细看。 对……她不是无名小卒,如果有可能,她的前世“连”珠,此刻亦参与在这场大战中。 可是,虫儿竟找不到自己的前世的珠影,她就像个局外人似的,静观两人将天地搅得血雨腥风。 电纹雳天画戟斩向迦释罗的一刀,被流云之歌编织的赤网,结结实实地驳回。 “轰!!!”天雷撞击地火。 两个强者的对决,竟盖压太阳的万丈光芒,红珠电影如同碧空中同时出现的日月,整个世界骤然澔亮,像被洗刷白净,光洁无暇。 虫儿紧闭双目。 竟听得迦释罗道“独孤九,你缠我足一个月的昼与夜,难道不知疲倦吗?” …… 他倦了吗? 昼亮依旧,虫儿居然听见人神的风吹叶尖般,微乎其微的叹意。 剧烈的厮杀声在耳畔轰鸣,所有的疯狂攻击全部来自独孤九,仿佛要摧毁世界般,躁进躁进。 “没完!没了!你把水儿还我!还我!” 独孤九固执无移,九尾的怒吼与电纹雳天画戟挑起的厉风,铺天盖地地压向迦释罗。 他是要他死!要他死! 纵使对方是战无不胜的人神,他要他死! 虫儿被这汹涌的刀光剑影逼得睁不开眼,冥冥之中觉得迦释罗居然毫无战意,敛退敛退。 水儿是谁? 虫儿听得熟悉,心里无端泛起嫉妒。 如果能被独孤九那张绝世的脸,那样刻骨铭心地爱一场…… 水儿……你值了。 正文 第394章 停不了的梦 “水儿说,她与你的情意浅薄,断如抽丝,叫你永生不必再寻她。 ”迦释罗冷冷威严,他的神情藏在凌乱的发丝中,凝滞作一块洇血的红竹石。 迦释罗开始明显的敛退。 他是人神,战无不胜的神。 却也有肝肠寸断的时候。 这是他在做人的几十年,骨血里遗留的弊病,精神中残存的芒刺,如今在他钢铁般意识上悄无声息地裂出缝来,摧毁他的时机便到。 “迦释罗,你混账!” “你叫她出来与我当面对峙,她明明还爱着我,除非她亲口承认自己爱你,否则,我不信!我不信!” “你禁锢了我的水儿,我要你死!” 独孤九双目赤红,映衬得龙鳞白金铠甲上,亦跃动着复仇的火焰。 上天入地,翻山倒海,那个心爱的女人能被藏到哪里去呢? 他恨迦释罗,连这天地也一并恨透了,今日如不交出自己心尖上的人儿,这天地连带这人神,他要一并毁灭!毁灭! 其实独孤九恐怕也更恨自己,眼见他步步急杀着,未曾有过败绩的人神,何苦不是一种自求解脱的行为呢? 独孤九的招式逐渐阴损,狠挚,他竭力地用尽浑身最后每一丝气力,甚至是血液,连续一个月的交缠,几乎已将他耗尽。 可他的爱还在,只要爱还在,他这个濒临死亡的人,依旧能撑得起万倍的怨恨。 他就想见她一面。 他就想说一句,我爱你。 在临死前。 迦释罗竟无言以对,边纵着流云之歌,边避让着独孤九电纹雳天画戟的夺人杀招。 二者皆早已血流遍体,红彤彤的仿佛苍穹中纠缠不清的两片阴云,雷雨交加,风饕血虐。 虫儿置身鏖战的边缘,虽然安全无疑,但是仍被凄惨的战况深深震骇。 陡然……迦释罗身边的流云之歌仿佛失衡,其中有几颗异珠似乎失去控制,仿若断线的珠链,颗颗脱离运行的轨道,开始四散。 独孤九趁机而上,画戟中的月牙形利韧扯起一闪巨大的电流,电泳如刀如斧如锯,一路杀向法器渐崩的迦释罗。 迦释罗风轻云淡一笑,乘电一迎。 “爱不重不生婆娑,恨不一不生净土。” 独孤九稍怔,电纹雳天画戟勾起的电刃,已经重重削向迦释罗的右臂,战甲化烟,连肩带骨,一并齐根斩开。 血红血白,断口顷刻迸出的一扇血泉,雀跃开屏。 独孤九急御九尾,飞身接住摇摇欲坠的断臂,他离他此刻最近,电涌翻起迦释罗面前厚掩的红发。 迦释罗笑,“九哥,这是宿命,我永远做不了神,你永远得不到她……” 独孤九与虫儿终看清迦释罗的脸,竟是沧桑百态,面颊间漫盛了断断续续的皱纹,如慕花甲。 神老了…… 神……老……了? 右臂断,流云之歌开始分崩离析,纷纷坠落凡尘,各烧一道火漾的遗痕,陨如流星。 虫儿也开始坠落,迦释罗也开始坠落,天空仅保留下独孤九一人,至高无上的地位昭示着。 新神,临世。 独孤九紧紧执着迦释罗的残臂。 他不能叫他走,他要的答案还未清晰。 迦释罗苍郁,道“你既爱她,就该信她,你既杀我,就再也不要见她……” 迦释罗淡淡一笑,没有说完。 反身一旋,断臂脱离肢体,迦释罗如同天际最明的一颗星,与流云之歌一同,陨落。 “不!!!” 虫儿再看独孤九的身影,已高升至与日同辉,看不分明。 却发现,他如瀑的盘长墨发,眨眼退作苍苍漠白,如同历尽沧桑的孤鹰,凋凉于枝梢间。 神……终归是……寂寞如尘的。 虫儿转眸,想看看重伤的迦释罗到底是死是残。 “阴”“阳”双珠恰落至身侧,仿佛故意绑架她似的,将她一起扯向山涧巉崖,撞击得整座山轰然崩塌。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 鏖战之后的景观突然加快了起来,如同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在虫儿眼前跳跃。 花开了,花谢了。 春来了,秋去了。 虫儿觉得几千年的光阴,真是转眼一世。 直到山里来了位采药的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他看出“阴”“阳”双珠所在的石壁,竟是块难得的纯铜,便搬运回去,打磨成一面镜子。 镜子端端正正摆在红檀木细雕的方桌中心,“阴”珠在前,“阳”珠置后。终身不见。 虫儿想着,就算是梦,也该醒了。 结果,悄悄潜来一位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她是来偷镜子的。 虫儿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可是,面前的女子却最叫人过目难忘。 她的眉眼里,日月摇曳不衰,透着逼人的灵秀与聪捷,任世间女子望目,自惭形秽。 尤其她的眉心,天生的“鍟”珠乍现,顷刻间引得“阴”“阳”双珠波光粼粼,琴瑟和鸣。 她叫缥缈仙子。 虫儿见到了她的真颜,语词便在喉咙里凝滞。 她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也熟悉她接下来悲惨的一生。 ——鬼谷女。 虫儿心里百味千调,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可再见她一面。 不是有幸,更像是命运的警告。 鬼谷女欣喜若狂,在阴阳双镜盗入手后,立即朝门外奔去。 虫儿遥远看见一人,只是背影,肩宽腰细,挺如松柏,已然胜人三分,一头银灰色的长发飘飘欲仙,上面的发丝用雪白的羽冠束髻,下面的长发如银瀑悬垂,配着隆装的交相辉映,愈发衬得背影遗世美好。 鬼谷女比虫儿看见的更早,因为她笑之弥甜,甘如饴糖,美丽的眼睛里盈盈都是爱意。 一看她便是热恋的情侣中,沉得最深,爱得最多的那方。 所以,才会像飞蛾扑火一般,投奔向,未来毁灭自己的,虚伪的光明。 他回身拥住了她。 也可以说,他牢牢拥住的,是三颗代表至高力量的法珠。 虫儿眼前略略模糊,磨花了那个男人的脸。 …… “你若执意看下去,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红莞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潜出。 虫儿回首,发觉自己的头居然可以自由扭转,再想细看那灰发男子的庐山真面,一切美好与破碎的影像,已经如同水中月,雾中花,转瞬消匿得无声无息。 眼前只剩黑虚虚的房间,连绿墙亦遁形不见。 “怎么回事?!”虫儿依旧趴在地面,如果不是光裸的手脚,被地面的阴寒冻得发麻,她真会觉得自己噩梦一场,被梦魇压住了神经。 正文 第395章 假隐浓 “我还准备问你,我说过这些代表记忆的房间是空的,为何你还能进入我的邪幻之境?”红莞怪道,难不成现在什么人,都可以轻松凌驾在自己之上? 其实虫儿自己也不明所以,她只是来找寻出路的,这也无需隐瞒。 故意追问道“莫非接下来我要看的,是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实自己已经看得够多的了,再看下去,虫儿大约猜得也是一些阳奉阴违,虚情假意的恶心事。 红莞明显闪了神情,故作镇定道“我和青芜都是幻珠,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浩瀚空间,造得是虚幻,而我专门影射人的欲念,造得是邪幻。” “你刚才看到的,也许是残留下来的记忆,其实有好多事情,可能是因为你的好奇心太强,产生了强烈的欲望,才叫你窥得冰山一角。” “但是,秘密之所以叫秘密,就是因为它见不得光。” 欲念……邪念…… 她对迦释罗能有什么邪念?又对鬼谷女能有什么邪念? 老天爷莫名其妙地叫她看,她只好顺便看看前世的恩怨了。 虫儿终放心道“这些房间的记忆虽然被腾空了,可是我总觉得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晚上才来看探。” 红莞不以为然道“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自己也找过不少地方,这里根本被糟蹋得一团乱,完全找不到下手的破绽,而且,还很容易迷失自我。” 言下之意,便是责怪虫儿白费功夫。 红莞继续道“其实与其在这里下功夫,倒不如找傲狠开刀,他……” 知道对方又在旧事重提,怂恿自己。 虫儿当即满面嫌恶道“跟他接近,不如干脆去死,还费什么劲。” 红莞半晌不答话,可也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表情。“好好好,反正你我都不会老的那么快,在这里围困个千万年,都是小事一桩……” 语调一转“不过,屋子里躺着的那个,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得快,死得早的,年纪轻轻,只能守得一辈子的干净身子,连个婚丧嫁娶都不能经历,活该一辈子的老处.女。” “哎哎哎!!” 红莞大叫的时候,锦绣的衣服领子已经被虫儿攥入拳头中。 “你知道自己用隐浓这张脸说尖酸刻薄的话,有多么想叫我揍你……” “有话好好说,女人家怎么这么粗鲁,你不喜欢隐浓的脸,我就变个你喜欢的……独孤斩月……独孤斩月的脸怎么样?” “在镜宅里,我可以变成任何照过镜子的人,不然,我变成你的样子,如何?” 变你个头! 千目更会变,而且不需要依靠镜子! 虫儿陡升厌烦,将红莞朝后一推,幸亏她口口声声打死也不愿做自己的师娘,否则今日真要欺师灭祖了。 “你刚才提到隐浓,是吗?” 虫儿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忙问红莞,道“我记得你提及过,现在跟在梅姑娘身边的那个家伙,是你镜面反射,虚幻造就的假象,记得吗?” 红莞葱指微弹,精绣着石榴花纹的领口,立即恢复平滑延展,火烧云霭似的栩栩如生。 “你想打她什么主意?” “她是你的镜面反射,你可控制得住她?” “这个嘛……” 红莞将葱指转移至下颌,挑眉思索道“傲狠为了这个反射而来的幻影,费了好大劲力,也死了好多的试验品,毕竟我只是投射出个影子,可是他却要打造一副合适的皮囊来承载她。” 虫儿好生奇怪道,“既然是你的镜面投射出的身影,为什么还需要皮囊来承载?” “话说这傲狠,我只知他阴狠狡诈,不知他哪来的靠山,任其罪恶昭著,却无人遏制。” 对傲狠的身世,虫儿多少好奇。 红莞一愣,忽而妩媚婉转道“你被算计得无处可逃,竟然还不知道傲狠的出身?” 虫儿旋即露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红莞主动解答道“他是鬼族的第一将军——魒骥将军,而他的父王,则是鬼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鬼尊梵音。” 虫儿心底一呼,难怪傲狠做尽全了天下恶事,却可以逍遥法外,原是家庭背景煊赫。 “我幻出的假隐浓,其实本离不开我的镜面,可是傲狠做事心狠手辣,他逼迫我投射出隐浓的模样后,再用割影刀将影子从我的镜面剜下。” “尤其,我被封锁着力量,只能任其宰割,而那个被割下来的影子疲软乏力,只能露出脸部,其余四肢身体套入皮囊,平日将衣服穿严,脖颈掩慎,旁人是看不出真伪的。” 虫儿恍然大悟,难怪夙沙城与鹤峰城奇热干燥,那个假隐浓仍将自己包围严谨,绝不流汗,原是藏着秘密。 虫儿回归原话道“那你可有办法与她心神沟通,将她传召过来。” “为什么非她不可?”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出自你的镜面,现在又不为你所控制,我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傲狠有没有可能,是通过她进入这里。” 红莞听后,俯首半咬着自己的纤白手指,作沉思状,“我自是没朝她身上打过主意,经你提醒,也觉得或有可能。” “只是,我的法力也仅望月之时可以提升片刻,那五根鮶杀将我封神牢固,只怕……” 虫儿闻言,掐指一算,再回忆镜宅外侧的月相,胸有成竹道“再过四日恰是望月,倒时我可以自身的精血助你,你只需召她前来,成功与否,便看造化。” 红儿似乎仍有疑虑,“真隐浓被傲狠杀死,假隐浓也是大约一年前,派去继续卧底在柳舞梅身边,相隔万水千山,难度会不会太大?” “你有所不知,假隐浓将我们引入赤瑾的陷阱后,柳舞梅那里根本无法回去,我猜她必定又折回傲狠身边,肆机听候差遣。” “而且依我所看,傲狠其实并不是每日都来,他总是在自己觉得必要时才进入,所以,我赌五成是假隐浓在期间的作用。” 红莞情不自禁朝后退开,“如果是这样,我便不能召唤她进入镜内,她这边一风吹草动,傲狠定会觉察,到时候你我可要死无全尸。” 正文 第396章 搞个新武器 “怕什么!”虫儿靠近红莞,鼓励她道“我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计策,如果假隐浓真是如我所猜,可以帮助傲狠进出镜界,则是最好。” “如果她不能,我有十成的把握能拉她入伙,有一个自己人在外面接应,你可想想有多少好处?” 红莞似被说服,挑起眼尾细瞅虫儿,仍存疑虑道“无论如何,你可要知晓,挑战傲狠的极限,可是要送命的。” 虫儿镇定自若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累你,而且,我有比你更想活下去的理由。” 红莞默然。 再谈几句,虫儿独自返回了所住的房间,秦小凤已经酣然入睡,虫儿侧目约看了眼摇曳的蜡烛,错愕不已。 自己仿佛度过千年轮回,蜡身始才燃去一半,烛泪颗颗堆砌着红酥衷肠,大有黄粱一梦的妙意。 虫儿掏出银剪,挑剪去多余的烛芯,跳跃不安的光线,立刻变得柔和而规矩。 不想再扰着秦小凤的安眠,独自倚在烛台侧静静休憩,最近几日恐怕又要不得安生,故此要照准机会,多多闭目养神,反复设计好自己将要走的每一步。 虫儿倚臂做枕,不知不觉沉睡过去,待雄鸡拂晓时刻,才睁开惺忪睡眼。 肩头停着一双柔软的巧手,手中攥着一件青底云缎烟笼寒水月褙子,正掩在自己放松的双肩上。 秦小凤的脸,几乎贴附在自己脸前。 虫儿暗惊自己居然如此稀疏大意,快手摁死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秦小凤已经轻之又轻,却不想还是惊扰到虫儿,她刚开始只是单纯得想替虫儿掩盖淡薄的身子,可鬼使神差,忍不住多看睡着的人儿一眼。 结果……看到拔不开眼神。 虫儿威严道“我是女人,你该知道吧……” 秦小凤立刻羞红粉颊,紧张解释道“不……不……不……别误会,我……我……就是……觉得姑娘您似曾相识……好像我娘曾救过的一位公子……我……” 秦小凤要夺手,虫儿不许,直把对方死盯得无地自容。 “想跟我套近乎吗?”虫儿恶劣地转移话题道。 “没没没……”秦小凤干咽一口吐沫,再拉一拉自己的手,看虫儿的手细长均匀,居然固执如铁。 秦小凤挣扯不开,不由得出了满身细汗。 虫儿道“你干什么紧张?既然你不想与我攀关系,我倒想跟你讨个人情债,行不行?” 秦小凤醍醐灌顶,赶快迎合道“小凤早说过,要与姑娘同舟共济,现在只要姑娘施令,小凤生则尽命,死则尽忠。” 虫儿心里好笑,表面平常道“命和忠就不需要你尽了,现在有个美差要你去做,不知你做的来,还是做不来?” “姑娘尽管吩咐!小凤必当效犬马之劳。”秦小凤实在是撑不住虫儿的铁腕,不自觉矮人一顶。 “也没什么,就是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先保护好自己,不要管我。” 没忍住,虫儿唇角露出贼溜溜的笑意。 余下四日,虫儿吃喝玩乐,韬光养晦。 暗下里叫秦小凤给自己赶制一件衣服,款式极尽简洁,在腰,胸,腕处补加十余处针囊。 但凡是屋内可以用来使唤的,小到绣花的细针,大到竹帘上的竹片,一一叫虫儿给拆卸下来,制成寸许飞镖模样,整整齐齐摆入针囊,随用随取。 为掩人耳目,又节省刺绣时间,虫儿将屋里的衣服搜索一遍,挑出几件颜色接近,又繁花似锦的旧衣,把上面可用的花纹适当剪裁,再补贴在针囊处,叫秦小凤用绣线将劈线的角落一一缝细。 虫儿将成衣朝身上一套,肩挺腰细,天衣无缝,不觉称赞道“小凤的手艺惊人,大约在村里的时候,也是被媒婆踏破门槛的好姑娘吧!” 秦小凤收拾满地狼藉,许是叫虫儿说中心事,娇嫣嫣嗔道“姑娘调笑,那时村里的女孩子怕被捉走,有的才及笄便许给人家做妻做妾,有的整日困在家里不让出门,我娘是不愿意我早嫁的,只好平素里留我在家守候,一般琐事不让四处游走。” “是吗?”虫儿抬手抚摸腰侧,眨眼捏出三枚竹签,飞手一送,果盘里的苹果应声落地,四分五裂。 “那你岂不是连男人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虫儿啧啧称奇。 施施然步向碎果处,捡回三枚竹签,掏出银剪将瑕疵处再削刮几个来回,锋利重现。 秦小凤见她身手敏捷,不自觉赧色连眉,羞道“姑娘越说越没样子,怎么可能没见过男人呢……我家当时就住过一位……他他他……” “咳咳咳……”换虫儿干咳不断,赶紧避开秦小凤灼灼的目光。 秦小凤觉察失容,大叫道“我弟弟小虎就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嗯……男孩……” 越描越黑。 “哎呀……不说了!”秦小凤莲步轻踏,踱着碎步朝门外躲去。 虫儿尴尬朝她笑道“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情……喂!小凤!” 人连影子都躲得像风。 夜寒,北斗阑干。 虫儿高登远眺,望月弥亮,盈若圆盘,夜风罡气,最是满足之时。 红莞立于镜宅之内,长袖一挥,头际的屋顶顷刻消融,月华瞬眼陡泻。 红莞举头望明月,端庄的脸颊或因望月之际,光彩夺目起来。 她盘腿坐下,慢慢退去外衫,露出里面铜镜一般的脖颈和双臂,沐浴着瑕白的光华,如同浸泡着芬甜的牛乳,双臂时而结印,时而伸展,渐渐在红莞双臂扭摆的空隙中,折射出一颗圆滑烁亮的光斑,夜空的满月,便如天工搬运在红莞怀中。 “血呢?时间可不多……”红莞移神敦促道。 她左臂间深嵌的“阴”珠如同血染的红石,一层一层翻起珠纹,圈圈涟漪荡漾至光斑的中心,沧月渲染作赤光。 红莞整个人渡作红人。 虫儿不甚急切,蹲在脊头伸手一讨道“你这时法力最强,答应给我搞的武器呢?” “你……”红莞气结道“真会挑时候,算你贼。” 言罢,自她光滑无暇的小臂间,渐渐戳出一根异形骨刺,这骨刺呈三角锥形,状如嶙峋的铜质鱼脊。 正文 第397章 太好了 微一绷力,骨刺斜飞如燕,一闪电影快胜喧雷,虫儿握掌一攥将电影掌握手心。 好快!好痛!好利! 她就早猜到红莞会藏着宝贝。 从手心酥麻的切口传至的厉痛,虫儿由衷赞道“谢谢馈赠如此宝刃,以后此刀就唤鱼脊,我会好生待它。” 微微松手,一股血液从手心的伤口泻如悬丝,拉作一道怵目的红溪,缓缓注入红莞双臂间的光斑。 “也谢谢你,替我以血开刀。”大约淌了些血,虫儿顿时小气起来,将鱼脊刀和受伤的手一并收好。 红莞尝到赤焰火莲的血汁,法力大增,整个人仿佛遁入仙境,欲.仙.欲.死地舔润着唇瓣,难怪自古以来,人们总是争先恐后抢夺连珠,原来她的血汁滋味最是撩人。 “喂!”突然感觉被断了甜头,红莞气恼道“太吝啬了吧?” 虫儿眼见她吃血的模样满脸陶醉,偏是最讨厌的嘴脸,满脸正色道“再不办事,可是要误了时辰的。” 红莞无奈,挥手将怀里的光斑凝聚,那光斑本就红熠熠得滴血,吃了虫儿的血水之后愈发殷沉得骇人。 陡时,夜空风云色变,方才蔚空万里,眨眼露出一方漩涡,倒坠入红莞双臂间的红斑。 红莞口里默唤假隐浓的名字,打出一道召集令,令如幡旗,速如宝驹,风驰电掣地滚入天宇中的漩涡深处,连带所有异常的红涌,全部吸纳个干干净净,通通透透。 碧空皎月依旧平寂。 红莞敛息调神,趁此机会朝虫儿邀功道“令是发出了,人来不来可真是天命不可违。” 虫儿包扎好伤手,独站高处。 自下而上看去,戴月披星,英姿飒爽,绮罗猎猎,裙裾扬扬,如同云角泛滥的烟尾。 “反正无论来谁,都可以。”轻音徐来。 红莞错愕道“什么意思?万一把傲狠给招来……” “我说过,谁来都可以。”虫儿重复一句,“你可以躲起来了。” “你你你!”红莞气结,“你骗我,居然做两手准备!” 天际突然临空一闪炸雷,震得二人俱惊。 是谁? 红莞失色尖叫,宛若见鬼一般“都是你,都是你!若是惊动了傲狠,你可不要说我和你是一伙儿的!!” “不过是道闷雷,且看你这点出息。” 虫儿从高处闲花轻落,“雷公公还未劈在发顶,你反而先原形毕露,如此沉不住倒真不像你的个性。” “你可不要嘴皮子劲头十足,倒时栽了跟头,别怪姐姐没提醒!”红莞急急忙忙撤回法力。 虫儿前脚进来,她后脚急不可耐地封闭镜宅屋顶。 失魂落魄的姿态,真不像虫儿平日所见。 如此看来,红莞决心依附她脱离苦海,并不是因为足够的勇气驱使,更多因素,该是来自于长年累月的恐怖过度,头脑发热。 真难为红莞伪装力的卓群,险些骗了自己。 虫儿故意将她滞后,自己大步朝前迈道“所以叫你躲起来,还不快去!” 红莞更气道“躲起来?躲起来便与我没有关系了吗?” 追了虫儿几步,再又重重叹道“哎!冤家,活生生的冤家!” 俩人前前后后在交错的走廊中寻觅,到底傲狠每次出入的裂口在何处,又恐着出来的人真是他,忍不住放轻脚步,亦步亦趋。 突然,虫儿发现前几日消失的碎绿色墙壁,又莫名出现在镜宅正中,红莞见她驻足不前,极怪上前询问。 “怎么了?发现什么?”红莞整个人穿墙而过,毫无异常。 虫儿的明眸瞪得更是瞠圆,“你……”唯恐红莞知晓后又大呼小叫,虫儿亲自一步跨在绿墙侧,伸手触摸。 绿墙随之避让一步,活了似的,偏躲着虫儿一人。 这是什么邪祟! 虫儿准备叫红莞重复一次,原路返回。 “沙沙沙……”镜宅忽而回响起飒飒流沙声,不绝于耳。 顾不得那邪祟,虫儿侧首给了红莞一个眼色,叫她藏起来。 红莞暗叫冤家,从自己的手臂间又渡出另一柄匕首,这柄匕首同样是铜质镜面,流光溢彩,刃形似凶猛的虎口,分作两颗尖厉的虎牙,紧紧咬死对手的伤口,轻松卸骨。 红莞两柄匕首分别藏在左右手臂内,虫儿看她。 这诡阴珠,专门留下如此彪悍的匕首,正好可以克制自己的鱼脊。 会不会在她身上还藏了其他东西,舍不得掏出来? 红莞赶紧厚颜撇清道“就这么两柄称手的兵器,不行咱俩换?这柄虎勼短刀归你……喂……” 虫儿懒得理睬她,湍步流云,飞快地朝声响的方向掠去。 沙声渐响,镜宅内的所有引路蜡烛一时俱灭,黑漆漆得宛如兽口,远远望不见首。 虫儿叫道“你能不能自主搞点光出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怎么跑到头?” 红莞否决道“没关系,我常年适应了在黑暗中行走,可以看得清路。” 虫儿被她一气,反而笑道“你是猫头鹰吗?赶紧把镜宅的屋顶掀开,是本姑奶奶要光!快点!” “哎,这里的每间房都是傲狠亲自排布的,在我自己的地盘里,竟搞得像迷宫一般,害我从来都不敢随便乱折腾,你这冤家一来,全都要变。” 红莞默念口诀,镜宅的屋顶锦鲤一般高高跃起,将望月莹润的光芒,满满注入黑郁的走廊,照亮通路。 平素里红莞不得擅自离开镜宅,更不曾察觉,当屋顶掀开的瞬间,才发现此宅内所有的空房间乃是倒正双合法阵,仿若被镜面折射成复杂的空间,实际上却很是简单。 红莞狠到牙痒,不觉咒骂傲狠道“应付过他千万种狠毒的计策,竟被他用最简单的法阵愚弄,这王八蛋!!” 她手心的虎勼霍霍升寒。 虫儿理解道“他那般聪明,自然知道任何法阵都有漏洞,可是人心里一旦有了真正的恐惧,才最牢不可破。” 红莞细细咀嚼虫儿这一番肺腑,实乃善言,不禁挥手大胆撤去所有房脊,将宅子里照个通通透透。 清晰明朗的宅子深处,凭空多出个人影,虫儿眼尖看出那抹身姿影影绰绰,身段端庄。 心里简直喜不胜收。 太好了,天公作美,不负所望,是假隐浓。 正文 第398章 甜藕多心 假隐浓回眸一笑,道“旧主真是大胆,居然敢擅自传唤我回来?也不惧怕魒骥将军的威严了吗?”。 她本是洋洋得意,笑意却在看见虫儿的瞬间分崩离析,仿佛看见什么最不该存活于世的玩意儿,在眼皮前活蹦乱跳。 “你居然没有死?!” 难道她该死吗? 虫儿渐停脚步,佯装反讽的语气道“都说祸害遗千年,我都还没来得及祸害这个世界,老天爷还不想收我。” “不过,也真是不好意思,难为你牺牲自己,将我们引入赤瑾的阴谋诡计,我脸上这块新疤,也算拜你所赐。” 假隐浓闻言色如平常,一双黑油油的瞳眸漾不起半星涟漪,她与红莞都是借助了隐浓的生前模样,可是对比而立,却发现红莞替隐浓这个人物,注入了活灵活现的市侩圆滑。 而假隐浓,却比真隐浓更加了无生气,死水一潭。 红莞或也察觉这点,又不愿在对方面前换张脸庞,唯恐傲狠知晓。 假隐浓看看虫儿,又瞅瞅红莞,冷肃一哼“魒骥将军平素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所看所闻,便如昙花一现,出了这方镜界,我是绝口不会多提。”说完假隐浓竟是要走。 “往哪走……”虫儿眼疾手快,高高抬起自己笔长的美腿,朝粉墙上横空一踏,挡住对方的归路。 “听你的意思,似乎与傲狠不是一伙儿的,若果真如此,我怎么可能让你这根救命稻草,轻易随波逐流了呢?” “你的原计划,不是这么说的啊?”红莞私底下扯动虫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动粗。 假隐浓樱唇间夹杂了清浅嗤笑,不以为然道,“想你也该知晓,这里是鬼族的地界,难不成还有你撒泼的地方?” “你身边的男人把你宠溺惯了,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独孤斩月这些年把你耍个团团转,便连最低级的智商,也被男人玩没了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虫儿威目圆瞠,配合她冷峻的表情,敏健的身手,看起来犹为所向披靡。 弹指之间,她化掌一劈,针囊里的五枚竹签,一一追风似的,全部刺入假隐浓的咽喉,这些竹签尽选薄如蝉翼的部分,甚至有一片绵薄若叶,从假隐浓的贝齿间贯入,贴着她濡缩的舌尖,直刺入舌根。 假隐浓啊得嘶吼,捂住喉咙瘫软在地面不起。 虫儿一脚蹬开她蜷缩的身躯,居高临下道“你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傲狠亲手宰掉,如今却敢五十步笑百步?” “不论在挑拨我和独孤斩月的事情上,你出了多少力气,单说秦小凤,傲狠怎么会知悉我在找秦小凤,因此故意留下她的命,来克制我的行踪?” “你在胡扯什么?”隐浓嘶哑咆哮着,她被虫儿牢牢钳制动弹不得,只好先弯曲食指扣挖在自己的嘴里,将插在舌根间的竹签,一把揪扯出来。 还有四根竹签锁死她的喉咙,叫她求死不能。 “我有幸口雌黄吗?在夙沙城内,知道这件事的,除却药奴和你,难不成是柳舞梅对傲狠通风报信吗?” 小凤一家对她有恩,可是如今深陷泥沼,小命难保,而她自己也得时时刻刻冷面相待恩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害她悲惨身亡。 “偏你要住在同一桩饭庄,偏你会腿脚功夫,偏你是鬼族彻头彻尾的细作,我若不说是你出卖小凤,天理难容。” 千踩万踏,虫儿狠狠践踏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冒牌货,趁此机会,也想赶尽自己内心里潜藏的心魔。 隐浓死了,她是假的! 假隐浓毫无反抗之力,满地打滚抖缩,扭曲的五官仿佛被千刀万剐的僵蚕,垂死挣扎。 红莞细看几眼,声音顿时提高,见鬼一般,撕心裂肺道“小心!她是镜面投射出来的人,怎么会痛!” “是啊!我怎么会真痛呢,白痴!!” 虫儿觉得脚底饱满的人体突然泄气似的,仅剩一层干瘪的薄皮,这薄皮如蛇一般盘缠着虫儿凌虐的腿脚,自脚腕油滑而上,转眼攀爬在虫儿肩头。 虫儿回头侧望,假隐浓原形毕露,头部的肌肤如梦如幻,真像单薄的一片宣纸人,两只眼睛黑洞洞的透风,望月盈光辉照,愈发空彻。 她薄透的五指,捏着四枚竹签,映月刺向虫儿头顶的百汇穴。 虫儿勾唇轻笑道“就知你装不住。”居然敢来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自不量力! 假隐浓自觉打回原形时候,虫儿便觉得有块皮肤流水一般,逆行贴附在自身后背的时候,她早已竖起防心,将袖口的鱼脊滑落手心。 四根竹签刺入百汇的刹那,虫儿头顶旋风一削,卷出一圈扶摇似急急切切的锋芒,将手指带签一并齐根削断。 “咔咔咔咔……”干脆利落。 假隐浓骇然入骨,捏住竹签的五根手指弹簧一般应急缩回入手掌,掌顶留下五圆空洞,所以鱼脊只劈断了竹签,而假隐浓连翻带飘,朝远处慌张躲开。 竹签断时,恰虫儿挥刀朝后连刺数十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无破绽。 假隐浓忍不住大呼好险,险些被刺成马蜂窝。 虫儿抽刀断水,嘴里鄙睨的笑意更胜道“你不是不怕痛,为什么偏躲得如此性急?还是你有什么伪装,最怕被我捅破了……” 隐浓顿时变了颜色,双臂像纸片一般哗啦啦抖出两枚袖刀,手里各翻卷出零零碎碎的刀花,嘴里阴叫道“话说,这就是你要谈合作的态度?” 字里行间均是指责虫儿的粗鲁,黑腻的洞眸子里,散出比刀花更欢畅的恶意。 虫儿见她手里双刀风车一般翻覆,自己反倒静候起来,笑意不咸不淡,韵意重重道“刚才说要和你联手,你偏诽语拒绝,如今筹码转在我的手上,你想想,我可还愿意迁就你,巴结你?” 红莞手里一直提着虎勼,悬而不收,自从确认来者不是傲狠之后,她索性倚靠着墙侧,惬意地沐浴着望月弥亮的光泽,置如旁人。 “喂,姑奶奶,您这可真是熟透了的甜藕——心眼太多了,敢情是利用我把人给你先招来,然后是杀是剐全凭你自己开心嘛!” 红莞娇目连翻,对虫儿说话的语气里,杂糅满满愤懑不明的意味。 正文 第399章 折光好刀 “闭嘴!”假隐浓厉声喝止道“本念你是我的旧主,收到招影幡归来一探究竟,如今却把话说得如此圆满,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 再朝虫儿提示道“你敢与她打交道,简直令人佩服。” 虫儿见话锋又转向自己,颇是好笑回道“你话称自己念旧,简直是笑破姑奶奶的肚皮了,如果真是念旧,为何不早期便来,何须拖到今日。” “五道鮶杀封死红莞,今日她却渡得出招影幡来谴你,你自私自利惯了,分明是盘思着或有猫腻,瞒住傲狠的眼目,想偷偷独占些便宜罢了。” “谁知进来后发现风头不对,立刻想佯装着与傲狠绝无干系,脱身出去,再揭发我们,好朝你的主子邀功。” “鬼族培养的人才果然是阴狠,你这种挑拨离间的人情,白白送我,我也是不敢接啊。” 假隐浓顿时变了脸色,气急败坏道“你既然看得如此透彻,那还废什么话,出招吧!” 犀利言辞间,她的双袖刀更是犀利,配合整个人的击杀动作,快胜脱兔,狠如鹰隼。 虫儿完全不纳入眼底,冷讽补充道“人都死了那般久,却还用同一副武器,是要回光返照的意思吗?可惜今日叫你进来,便如入地府,再出不得去!” 假隐浓听她诳语,气急败坏,顾不得干瘪的躯体,哗啦啦疾风飘向虫儿,分明才看见对方原地未动,一眨眼却不见了身影。 心急如焚,觉得月色之下忽而暗闪阴翳,抬头眺望时,虫儿已经飞在头际,弯起玉膝,攒电似得朝自己额心使劲一撞。 假隐浓虽是投射出的虚化人物,亦被撞得头晕眼花,踉踉跄跄朝后倒去几步。 虫儿见自己占尽上乘优势,立马乘风破浪,向假隐浓倒身的方向,再补踢三四脚,脚脚皆中她的肩,胸,腹几处,追魂夺命。 假隐浓受挫叫苦连天,她的皮肉自然不会有痛感,可是虫儿反反复复地挥洒拳脚,令她毫无喘息的余地,最是叫她心生气恼。 “雪若,你真是够了!”虫儿雷雨般的攻势中,假隐浓抽空吐露一丝妄语道“你到底想如何?你咄咄逼人对我不利后,难不成傲狠会轻饶你?” 虫儿抽她抽的解气,新仇旧恨可算是一并发泄,白齿间轻吐一句道“只要我在镜界内预先解决了你,他哪里会把帐算在我的头上。” 假隐浓大叫道“骗子!骗子!你们把我骗进来,就是想要我的命,对不对!!” 红莞笑意僵灼,侧首打量虫儿的一举一动,现在连她也开始质疑虫儿最初的目的。 不想刻意隐瞒的秘密,总是会叫倒霉的人最先察觉。 虫儿朝假隐浓最后一击,五成劲力,一脚将她踹飞在地,平平贴俯在地面上,残枝败叶般。 “我曾对红莞说,有十成的把握说服你来帮助我们,可是思来想去,其实只有死人最最听话,乐意服从命令,听凭调遣。” “你……你……你……”假隐浓支撑起淡薄的纸片身躯,情不自禁地朝后躲避去。 “放心,我不是真要你的命,只要你全身上下这套完整的人皮就好。”虫儿亮出新得的鱼脊,三角锥面处处反衬着银光,寒栗逼人。 “什么!你如果拿走我赖以生存的皮囊,跟要我去死有什么两样!” 假隐浓虚伪的端庄顷刻露馅,抑不住地破口大骂,她的眼神刀子一般剜向红莞的樱唇,恨不能再缝补起来。 红莞努努樱桃小口,转移视线。 “我绝不能叫你们阴谋得逞!”假隐浓双刀撑地,鱼跃而起,薄薄的肢体间呼啦作响,风动柳叶似的既轻又逸,若不是参杂着悲烈的求生欲望,其傛傛步态亦称得上是缥缈无尘。 看来,她也知道斗不过自己,被自己在故意一诈,定然再沉不住气了。 虫儿嗤之以鼻,放刀一旋,她一向喜欢短兵,再或者说,她一向用惯了短兵,一尺长的鱼脊虽比不得穿心伸缩灵活,但诡异的质材,在萧瑟月色的映衬下,顷刻飞出道道银芒,如同数十条扭盘的细蛇,虫儿便知此刀必然不同凡响。 仅有了念想,那十几道银光果然活灵活现,纷纷刺向假隐浓。 假隐浓本想用佯装的招式镇住虫儿,自己好钻空子借机溜走,谁想鱼脊折射月色的银光蜿蜒窜来。 “咻咻咻咻!”快光电至,声如实物。 假隐浓躲无处可躲,只好硬起头皮,将两柄袖刀抖出纷繁刀雨,果不其然,那些银光当真是鱼脊的分身,实实在在地与袖刀一一相抵。 “当当当当!!” 数十声清清脆脆的金属撞击声,将镜宅内沉积多年的静谧,驱赶得无影无踪。 “这刀可以凭光夺人首级!”虫儿惊喜发现,原来鱼脊的威力不容小觑,近可以短兵相接,远可以折射光线,同可亲弑敌人,旗鼓相当。 难怪红莞扯开包天的斗胆,敢将镜宅的整个屋顶开放迎月。 “好刀!好刀!” 虫儿兴起,将鱼脊自左上方斜劈向下,跟着向后挺刃刺出,势不回头。 鱼脊间明净的三棱,急迎了月华的暇光,顺着刺出的方向,咻咻咻飞出数量颇丰的斑斑银粼,这些光影仿佛聚众出游的鱼群,鱼贯而出,横冲直闯射向假隐浓的面部。 假隐浓慌忙低头避过,不甚脖颈间划破几痕,本是该皮开肉绽,结果仅留下清浅的刮痕,再过一会儿,连刮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虫儿知她不易伤痛,手中鱼脊连刺,来势劲急。 一时间,银光大作,流若飞波,假隐浓双刀乱舞,翩翩蛱蝶似的,毫无躲法。 对阵数招,假隐浓已经完全屈于下风,在虫儿遮天蔽日的猛烈攻击下,简直形容狼狈,节节败退。 虫儿看她最终退至墙角,高墙会遮蔽月光,趁着对手被纷繁银光,围缠得应接不暇,干脆退了两步,鱼脊高高扬起,大开大阖,伴随自己腾空一跃,厉声吆喝,横削三刀。 虫儿的杀招一浪高过一浪,一招急猛过一招,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气的机会,更不可能叫对方有思考的余地。 正文 第400章 取皮 假隐浓以为她还要故技重施,照样摆出老招式,严谨已待。 虫儿脸蛋绷得紧,待刀风吹及假隐浓的耳侧时,突然半空斜劈左腿,杀对方个措手不及,狠狠踢向对方的右部,像临空抽射一张绵薄的画页,轻松又野蛮,带着灵动的巧劲,一举得手。 “嘶!” 假隐浓中招,惯性朝右飞略,虫儿眼疾手快,更迅速地提前落地,待自身四肢刚稳,妙借冲劲,右手执着鱼脊迈前半步,放刀一插。 恰假隐浓飞身刚起。 “咚…………” 闷闷一声哼响,鱼脊正中假隐浓的眉心,将她牢牢钉在粉墙上,称着她薄如蝉翼的身体,真如在白墙上悬挂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啊!!!”红莞大叫一声“我的墙!!” 虫儿睇她一眼,道“你比她痛?” 红莞立即将头摇荡如拨浪鼓,莞尔道“我不痛,你继续……继续……” 虫儿伸手朝她招道“虎勼拿来一用。” 假隐浓被钉在墙面上,连踢带踹,手里的袖刀,左一拋,右一掷,双双前后飙向虫儿的腹部。 此举只求自保,殊不知点燃了虫儿的怒意,她此刻最在乎的,便是自己腹内的骨血。 虫儿眼疾手快,超前一步,手置腰间针囊,更快捏出二十余枚竹签,双手放力泼洒,如同龙神降雨般密密麻麻洒向偷袭者的双手。 她还舍不得戳烂对方的皮囊,所以隐隐克制住了自己发飙的情绪,只把飞刃横斜阻在半空,并没有将假隐浓暴射作马蜂窝。 假隐浓黑眸中飘过极浓的惨云,阴如夏霾,可见虫儿收手,以为对方愚蠢,转而放肆,桀桀高笑道“蠢家伙,你若是用竹签钉透我的薄皮,我自然跑不出去,可你竟然放我一马……” “哈哈哈哈哈……” “你不知这世间,我只怕割影刀吗?” 大放厥词间,假隐浓的实形陡转化虚,影射的身躯紧贴着粉墙,宛如朝下流淌的溪水,淙淙绕过牢钉在墙面的鱼脊,轻松朝生路逃去。 果然如此。 虫儿单手利索拔出鱼脊,鱼脊离墙,自穴孔中嘭出一束气来,她喝道“你错了,我也可以不要你真身烂皮!” 飞升扑起,虫儿再次瞄准对手逃窜的身影,横刀刺向假隐浓的心窝。 眼见成功在即,近在咫尺。 红莞用虎勼短刀,自后方神出鬼没地钳制住鱼脊,回钩一拉,将虫儿志在必得的杀招,轻易化解。 她边道“剩下的还是我来!”,边张开樱唇,整个人窈窕婀娜,高矮依旧,可是粉嫩的樱桃软唇顿时撑作血盆一般。 假隐浓凄厉惨叫一声饶命。 红莞杀意已决,眨眼将假隐浓整个吞入腹内,巨口轻阖,继而又复变作原先的可人模样。 随手拈出熏香的帕子朝嘴角轻拭,真是品尝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满足。 “她本就属于我的一部分,叶落归根是必然的。” 红莞的身形本有稍稍的虚晃,可如今吞下自己的射影后,蓦地丰满起来,真如三魂七魄找到了肉身一般。 听她所言,字字动听如箫韶九成,方才厮打时怎不见她出半分气力。 虫儿被她的举措骇然不止,虽然明知道红莞只是面阴镜化作的人形,却依旧五脏六腑泛涌酸液,恶心到了极限。 缓道“你早想吃她了吧?”,转而一想,觉得自己明知故问,又改话题道“那她的皮囊……” 红莞恍然大悟,哦哦了两声,对虫儿娇怯道“你先回避一下,我给你拿……” 拿…… 不用多言催促,虫儿已经扭头避开接下来的惊悚画面。 红莞将纤手塞入口内,一阵窸窸窣窣地细找,顷刻从腹内揪出一张完整无损的薄皮,递给虫儿。 看来假隐浓已经完全被她内化了。 “你打算怎么好好利用这身皮囊?”红莞把一层薄透的人皮递于虫儿,仿佛新剥开似的,既新鲜又完整。 她一递上前来,虫儿条件反射,嫌弃地后退半步,只叫红莞自己拿好。 “还没想好……”虫儿如是说。 “没……没想好……没想好你让我吞了我的影子……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干这等蠢事吗?你……” “我口口声声说要她的人皮,只是在诈她,你吞了她的身体,可是真要她的命,分明是你自己着急,怕夜长梦多。” “我……”红莞反手指向自己,满脸委屈的可怜模样。 “对,就是你!亲口,吞下,她!”虫儿赫然发觉,把脏水泼洒在别人头上,真是一件心旷神怡的爽事。 傲狠间接教她的本领,如今自己也堪活学活用。 “罢了,罢了,反正已经干了蠢事,回不了头,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求傲狠能发善心,饶我一命。” “连大,前世便跟着你,这次,还是你做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吧?” 红莞娇颜中隐透着难能可贵的真诚,当真是愿意效犬马之劳的样子。 虫儿觉得自己看了,莫名起一身鸡皮疙瘩,妍妍笑道“其实红莞姐姐天资聪颖,虫儿已经转世,无论功法还是头脑,均是差出姐姐一大截,索性还是姐姐来出主意,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才是。” 虫儿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外加一抹甜死人不偿命的娇笑,步步将红莞推在风口浪尖。 分明对方比自己奸猾数十倍,凭什么还要自己动脑? 红莞唉唉叹道“见你不肯接受这薄皮,我就算准你接下来会有此言,罢了,凭我上了你的贼船,自然该出份脑力,活冤家!” 虫儿哈哈一笑,露出一记“辛苦你了”的眼神,嘴里乖巧道“姐姐也莫气恼,妹妹这身蛮力,不也得好好先修养,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吗?” 红莞有话说不出,翻她一眼,赶快道“快去洗洗睡吧!” 二人分道扬镳。 虫儿回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快天明时,夜色还朦朦胧胧的,只听秦小凤“啊”得闷哼一声,再见时人已经晕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原来是红莞,已经迫不及待地杀了过来,将软绵绵的虫儿自被窝里揪了出来。 虫儿惺忪道“扰人清梦,罪该万死!” 红莞姣美笑道“莫睡了,我想了一宿,终于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妙法。” 正文 第401章 设计 傲狠赶得正早,五鮶杀顶上的镜宅,怕是连屋脊都要被掀翻了。 假隐浓与虫儿虎超龙骧,拼杀得你死我活。 秦小凤遥遥见傲狠来了,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道“主人……主人……您可来了,救命啊!” 虫儿正处于胜势,听闻秦小凤凄哀无骨的话语,勃然变色道“王八蛋,你敢出卖我,待我先杀了这个冒牌货,再解决你!” 秦小凤脸上的血气瞬间息退,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绝望与冤屈,她明明是亲眼见虫儿斗不过假隐浓,才糊涂跑去报信。 谁知傲狠真得来了,才蓦然觉得自己招狼引虎,做下蠢事。 “我……我……”秦小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言辞惴惴不安。 虫儿怕是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假隐浓霎时得意,见做主的人来了,将双手中的袖刀一抖,化短为长,向虫儿傲气刺来。 虫儿没有武器,单手甩着一把粼粼的银剪,横剪挡路,见假隐浓的袖刀扑面而来,当即振剪反刺。 哪知她剪尖只一咔嚓咔嚓间,假隐浓的左手突然极其灵敏,甚至优于右手,左手袖刀快如毒蛇暴起,向前一探,已点中了她肩头。 眼见虫儿的肩膀要被戳穿做血窟窿。 “虫儿姑娘!”秦小凤面色苍灰,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再观望。 傲狠一直置身事外,本以为他要等对阵双方暴毙其一,谁知却从束住发辫的精致发冠中拔出飞鬼。 飞鬼到手,旋即幻作半人高的弯刀,傲狠随手一削,看似漫不经心,飞鬼刀刃间镌刻的死文,马上孕足力量,自锋尖划出一道黑色的霹雳,直砍向假隐浓的左手。 何止是左手,怕是刀气挨及身体的瞬间,连她整个人都会被一分为二。 假隐浓将条件反射摸了摸腰际,觉得此举甚为不妥,立即转将刺向虫儿的手收回,改为斜踢,一脚蹬在虫儿的胸口,将她踢得朝后踉踉跄跄跌去。 而她自己则屏息凝神,借助踢力的惯性燕子翻身,灵巧避过郁黑的刀气,衣衫平贴着刀气的运劲反蹭,将垂落的衣角裙穗削得支离破碎,假隐浓觉得靠近黑郁刀气的皮肤,隐隐约约撕痛,咬紧玉牙,紧贴着连转几个圈子,将劲力全引到了相反的方向,确保全身而退。 傲狠当即并没有止手,反手又朝倒地的虫儿播送一刀。 虫儿脸色大骇,翻身要逃跑时,秦小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口里撕心裂肺叫道“主人,饶命!”,竟笔直扑在虫儿身上,以背挡刀。 假隐浓躲过刀风,死里逃生,再见秦小凤突如其来的举止,眼里瞳光聚紧,再猛散。 手里的双刀拿捏稳妥,脱手飞出,提前削刺在虫儿的肩侧,蹭破了她的衣衫,口里骂道“贱人快快受死,不要脏了主人的飞鬼宝刀。” 虫儿警醒,狠瞪她一眼,双手卷住秦小凤的蛮腰朝侧滚去。 恰刀起刀落。 “嘭!!”郁黑色的刀气重重凿入地面丈深,从裂痕涌出的起雾况如井喷,虫儿口内急喷出一口铅色的血水,趁着雾浓赶紧又忍痛咽回腹内。 傲狠的第二刀,比之前的阴损数十倍。 假隐浓赶紧跪在地上,词藻恳切道“主人息怒,剩下的事情属下知道如何做了。” “哦?”傲狠劈天盖地挥了两刀,仿若无事,气定神闲道“你知道该干些什么?” 假隐浓也不答他,走过去抄起袖刀,就要补刺向倒地的虫儿。 傲狠也未曾阻拦,单口一念“废物……”,居然径自朝来的方向步去,轻轻地走,正如他轻轻地来。 假隐浓高举起的袖刀始终未落下,眼里泻了劲,如烟云般淡叹口薄气,朝依旧惊魂未定的秦小凤扔下一小瓶鲜血,嘱托道“照顾好她……” 来不及解释什么,追着傲狠离开的方向离开。 镜宅内森黑无比,叫人寻摸不清任何方向,仅听闻傲狠步履矫健,在冰冷的地面与登云靴间,浅浅摩擦出的嘎吱嘎吱的规律步伐。 假隐浓蹒跚追了许久,才在无尽的黑色中寻觅到,一具比黑色更加沉郁的剪影。 “属下该死……”知道傲狠的心性,假隐浓试探反省道“属下不该头昏脑胀,擅自进来报私仇,属下发誓,这种荒唐的错事,绝无二次。” 他会处死她,他不会处死她,他会处死她…… 傲狠并不回头,语调无情道“你方才斗胆躲避我一刀,才是罪该万死。” 假隐浓如雷灌顶,将嘴巴闭得紧切,她是一丝多余的字眼也不敢再吐露,生怕多说多错,自找死路。 傲狠言辞虽绝,但飞鬼已经妥帖收好,他不再说话。 可他沉默的时候比口中恶毒的时候更加骇人。 假隐浓深觉周遭的黑暗,突然凝固了似的,叫人连多喘一口气的氧分,亦变得稀薄而近乎空洞。 她忍不住地回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一寸一寸翻覆思量,总怕哪一个细节出现纰漏,叫傲狠察觉破绽。 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 假隐浓以指尖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刀尖,非到必要时刻,也要做好玉石俱焚的盘算。 傲狠脚步不停,突然横空一句“最近正是用人之际,你还死不得。”不知他说话的时候作何表情,假隐浓的心脏反而吊得更高。 “谢谢主人宽宏大量,隐浓必当尽命,只求主人给个再生的机会。” 傲狠似是满意,道“先出去吧,死,或活的机会济济可见,我也不想弄脏自己的飞鬼。” “不过……”假隐浓大约见黧黑中,傲狠侧首睨她,不由自主驻足,侧耳恭听。 “不过,你的功法似有长进,如何那连珠转世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问得干脆,生硬如利刀一般,直剖进虫儿的心肝,骇得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险些滑脱。 没错,红莞的两全其美之法,就是叫自己装扮成假隐浓的模样,为此,特地从皮囊中剖出一块,做了人皮面具,甚至还制作了泛黑的眼膜。 这人皮囊本就耗费极多的美人,借来支撑假隐浓的虚无身躯,质量既薄透,又韧劲,堪比当年药奴寻来的麒麟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虫儿被他乍得一问惊汗淋漓,索性穿着剩余的皮囊,透不出多少热汗来。 正文 第402章 出来了 虫儿一边控制自己的心虚,一边装模作样道:“怕是虫儿那贱人故意为之,想着主人您暂时不会杀她,有心被属下刺中,好叫主人您惩杀了属下。 ” 假隐浓的音色沉郁,红莞怕虫儿学不到位,叫她干咽一口饴盐,不许喝水,将嗓子腌的燥涩无比,发出的词句真如铁板上炙烤的肉片,滋滋嘣响。 话及此,不得不再跪下来,诚声求道:“在人族地界的时候,这贱人叫属下吃尽羞辱,属下一时幽愤难鸣,才冒死做下蠢事,望主人海涵,网开一面。” 她的指尖捏稳袖刀,随手即可闪电掷出,她的话半真半假,合情合理,估摸傲狠本来应该不再疑她。 偏是此人的猜忌心颇重,又绝世聪明,虫儿将所有唠叨藏入黑暗,只将心底膨胀的恐惧感,毫无遮掩得展示出来,希求可以骗得对方一时。 她这分寸拿捏到位,多一分夸张,少一分露怯。 良久。 傲狠不见过度反应,仅威严道:“啰嗦……” 继续走他的路。 虫儿悄悄顶回袖刀,心里终于疏松口鲜气。 妈的,她的内心世界是要多么强大,才能在傲狠眼皮底下苟活至此。 忍不住破口大骂红莞几句。 傲狠走得疾快,镜宅内的引路蜡烛原本全部昏黑无光,待他走至一角处,所有的蜡炬纷纷明燃,红彤彤得喜人。 突然所有烛火变了颜色,由红转蓝,再转青,返青的火焰仿佛灵蛇一般,自烛身顶端拉长抻细,凌空交错起来,火树银花得煞是迷眼。 虫儿保持正体笔直,窃自伸首观望,傲狠背对着她,只觉得他手心里攥着个奇珍异宝形的物什,虽看不分明,散发的光圈与烛火同色,幽幽的青。 红莞猜得没错,傲狠果真将出入镜界的宝物放在身边,可是假隐浓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虫儿有丝懊悔,当初一心想活捉假隐浓,逼她慌不择路,便能轻松找到出口,谁知敲山震虎,却让红莞先沉不住气,唯恐假隐浓告密,杀人灭口。 如今人也死透,看来还是得从傲狠身上下手,无形中,化简为难,弄巧成拙。 青色成丝,在看不见的异宝前层层密密地勾勒出一道裂痕的模样,这裂痕虚幻无实,飘摇在半空,正是红莞提及的镜面刮痕。 傲狠并不召唤,自顾自地迈入裂缝中去,只见裂缝表面仿佛起了波澜,闷不吭声地将他吞噬,若是一张嘴,定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 眼见青丝大有敛退的趋势,虫儿骇然醒悟,一个猛子随扎了进去,深怕被遗留下来。 裂口内仿佛天堑,狭窄异常,暗伏明起,斑驳的锋光随着巉崖似的断裂,贴着四肢百骸急掠,稍有不慎便会四分五裂。 尤其内里流涌的气浪极具吸引力,瞬间将虫儿由镜界内吸扯出来,虫儿忍不住巴稳脸颊上的人皮面具,本来就隔着半脸的疤痕,贴不牢固,如此一翻激烈,生怕给劲风掀翻去。 恍如一瞬,天地眨眼便换了景色。 沿海的城乡鳞次栉比,可转移视线至浅岸时,风光又大为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蔚蓝壮观。 洋面上,海风腥咸,鸥鸟结群,郁蓝的大海碧澈如玛瑙,上百只形态各异的巨硕鼋鼍(yuantuo)集结在海滨的浅海处,等待出发。 兽群绵延,壮观悦目。 独眼底的这只鼋鼍截然不同,非但体型最为巨观,而且通体布满拔地而起的巨树,各类奇植异木郁郁葱葱,藤萝密布竟沿着鼋鼍外壳的壳壁,几乎布满圆壳。 虫儿几乎是从圆壳的中央跌落下来,心里大叫“我的妈呀”的时候,一乘叶辇将她及时接住。 傲狠立在叶辇正中,风骨朗朗格外醒目,从镜界的黑暗内出来之后,虫儿终于察觉,他似乎一直在注视自己。 一双黑亮的眼睛包涵了整个繁夏的夜空,明朗,神秘。 虫儿双足飘飘落叶,尽力做到习以为常,绝对不会溢出一丝讶异的神情。 眼眶的黑膜,是红莞仓促赶制出来,稍有些硌眼,却在阳光下看起来黑洞洞的恐怖。 连同她的头发也被抹了面粉熬制的浆糊,保证每一根发丝都生硬非常,绝无灵动。 虫儿微看了傲狠一眼,赶紧作恭顺垂眸状,恭听傲狠的教诲。 傲狠沉郁半晌,细看了她数眼,贵口轻开道“雀无极近些日得寸进尺,仗着朱雀凤族势大,便一直霸留在流曌城,不肯移步,我的鼋鼍群从海底反反复复被唤出海面,实在可恶,可是鬼尊依旧命我好生应付,也是烦人。” 虫儿听他的言里词间,绝对不是叫自己排忧解难,赶紧机灵道“属下绝不会多言一句,走漏半丝风声,亦不会叫旁人旁敲侧击,泄露主子的秘密。” 她也不是白痴,赶着往雀无极胸前投怀送抱,那厮捉到自己更是会生不如死。 虫儿的表现叫傲狠满意,他再无言语,只一句“你颇有眼色,这是你依旧活命的本钱,现在去忙你的事情吧!”交代完毕,单手唤出飞鬼,潇洒朝鬼刀的刀面轻跃,挺拔的翠柏一般乘刀而去,衫尾翻卷出猎猎的花絮。 如风,亦如电。 独把虫儿留在叶辇间。 虫儿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开始关注自己跌落下来的头顶。 头顶壮观的景象赫然吓人一跳。 阴镜红莞的镜身正饱如月盘,莹润高悬,牢固镶嵌在鼋鼍壳顶的正中央,四周盘绕着密密麻麻的枝蔓,将她的圆沿缠死。 再观察,不难发现,难怪鼋鼍壳内如此封闭的场所,竟能绿树成荫,原是阴镜将头际的日月之光吸纳,再投射在鼋鼍背间的所有草木之上,使草木弥繁,花叶弥锦。 虫儿心里几乎绝望,如此以来,她若是想安全带走红莞,岂不是同剜走天际的日月一般,难上加难? 与红莞彻底断绝联系,接下来只得看自己的造化,而且事不宜迟,在傲狠没有察觉镜界内的异常时,赶紧找到出路才是。 正文 第403章 放牧 虫儿装模作样地驾驭着叶辇,缓缓飘落,叶辇极近地面的时候,伞状的繁密树冠突然如知羞草一般,片片敛聚,叶叶含情,一时间拔地而起的巨树纷纷如惊羞的处子般,脉脉矗立。 此起彼伏,好美…… 虫儿心尖莫名悦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是重返自由身,她定要好好赏玩整个幽幽古国,峪谷雪顶,海角漠渊,春露秋霜,日落西山…… 宝贝,将是你来陪我,看遍这山河壮美吗? 虫儿的指尖抚触着已有些微凸的腹部,这小小的突起,浅浅地藏在裙褶间,安逸,却又危机四伏。 虫儿心里的触动,登时如大海一般雪浪翻涌。 她要坚强,她要勇敢,她要活!她要孩子活! 她要带着孩子,亲自踏遍千山万水,共赏万里山河。 虫儿的唇角,不自觉地飞扬,幸福得快要醉了。 突然…… 羞怯的巨树间,略过了一道华白的朗朗身影,在翠色.欲流的万树间,画出一线影影绰绰的白影。 如电,亦如露。 如神,亦如魔。 如梦魇一般,眨眼了无痕迹。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他活着,他来找她! 腹内胎动,虫儿觉得孩子也在同一时间产生了预感,连她的一颗红心,噗通噗通得撕心裂肺。 他对她做遍了绝情的事,她跟他说尽了绝情话,两个彼此绝情的人,苍天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在冥冥中相见。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很好……很好! 虫儿单脚一踏叶辇,催着离开此处,叶辇却背道而驰,紧追着白影滑去。 不是他?是他…… 不想见他?想见…… 虫儿觉得一颗红心突然从幸福的云鼎失重坠落,竟不挨地,不是痛苦,也不是决裂,只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飘忽不定。 她好烦这种感觉,她好烦自己…… 可是她的魂确实没了,被一个或真或假的幻象,瞬间给勾走了。 追…… 一条绿油油的树藤横空出世,将虫儿驾驭的叶辇拨劲掀翻,叶辇重重坠入密叶深处,一波激起千层枝。 她的烦心事被莫名打断,眼前断了追踪的痕迹,不知怎的,态度简直恶劣至极端,飞手掷出一枚袖刀,极近凶煞之力,瞄准树藤的源头,势必一刀击暴对手。 “叮铃铃……叮铃铃……”银铃摇曳清响,分外脆人。 千山一碧,茫茫绿色中渗透出一抹靓丽的倩影,弹飞出的树藤如同灵巧的尾巴,倏然收缩回倩影身后。 倩影得逞后没有再攻击虫儿,两指尖轻夹袖刀单薄的利韧,言词轻佻道“假隐浓,看你日日跟在主人身后摇尾乞怜,到底是打着什么魅惑主子的如意算盘?” “咻……!!” 那人双指齐发,将袖刀返划入虫儿掌心。 阴镜镜面的柔光泼洒,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阴影光斑跃动不止,将那人猫儿一般妩媚的五官,翠色笼罩得宛如精描的水墨画。 “最烦你们这些毫无姿色的女人,明明丑陋不堪,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攀着要当凤凰!”玉藻的声音带种天真无邪的腔调,不过言词却幼稚得恶毒。 虫儿一看她拖着漫头浓密的墨绿色长发,妖窕而来,心想这不是傻乎乎要跟自己斗胸的神木妖吗?如何数日不见,突然变做了争风吃醋的心机婊? 嘴里面上,均无半分留情道“这树林子里的野狗未免也太多了吧?四处龇牙咧齿,唁唁犬吠。” “野狗?”玉藻恶劣道“你可知自己是个什么地位的角色,居然敢暗示我是狗?纵然我真是野狗,你却是连替我提鞋都不配的下.贱货!” 虫儿不怒,哈哈大笑,若不是生怕脸上的面具粘贴不稳妥,她定会笑颜癫狂,前仰后合。 蔑视对手一眼,掩住笑口轻慢道“话说幽幽古国地位最贱的不该是你们这群妖吗?怎么,鬼族现在该是有多落拓,竟可以叫一只小妖骑在头上自称高贵,耀武扬威?” 虫儿此言一出,既毒又狠,偏又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手段分外高超,倒叫玉藻暗暗吃惊,话说这假隐浓是不是转了性子,突然会冷嘲热讽地挖苦自己。 不甚服气,下意识挺起自己一双饱满丰盈的胸脯,妩媚动人地拨撩耳侧的长发,道“早听说你以前是细作出身,干惯了牙尖嘴利,狡诈奸猾的事情,可惜后来露了馅,只好被遣回来干些低档的差事。” “我虽是妖,可也容不得你在面前造次,尤其这片伏羲木是我亲自放养,你只是来给我做下手的。” “所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好掂量掂量,总之,莫要盘思不配得到的身份,莫要勾.引不配沾染的男人……” 玉藻突然不友好地撞在虫儿的肩侧,她的皮肤看起来鲜嫩多汁,实际接触碰撞后,才察觉格外硬实,毫无半点肌肤应有的弹性。 被她故意一撞,仿佛被木头疙瘩袭击了,虫儿微微不稳,偏脚稍摇晃了一下。 玉藻傲气地错过,脚腕的银铃叮咛碎语。 不该……沾染……的男人? 虫儿总算摸清玉藻的女儿心思,大约是见自己与傲狠一同从阴镜内出现,断定自己蚀引了傲狠,这才满嘴酸言酸语,纠缠不清。 她怎知,自己才不会傻到,和一只妖去争抢同一个男人。 更何况那个男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 虫儿主动跟在玉藻身后,首次以敬仰的目光膜拜神木妖。 问世间胆敢爱慕傲狠的女人,已经被他亲手处理掉了,话说眼前的木头疙瘩不怕死的精神,也着实令人钦佩。 玉藻走出几米,察觉虫儿竟跟在身后,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不赶快去放淡水进来灌溉伏羲木,是想渴死我的宝贝们吗?” 话说时,玉藻纤手朝天一指,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条,比方才粗壮数百倍的蔓藤,升高半空,隔天一抽。 “啪!” 巨声开天辟地,轰然的声波瞬间炸开,四散至鼋鼍壳内的方圆几里,含羞的林木闻声后精神抖擞,陆续重新撑开自己的厚密树冠,有的树木甚至拔根而起,慢腾腾朝前迈出半米的距离,然后再将根系重新扎入鼋鼍的皮肉内。 正文 第404章 出来看海 额……玉藻放牧的……竟是树? 伏羲树…… 活久了,真得什么都看得到。 虫儿辨清自己的任务后,哪里还稀罕跟在木头疙瘩身后,玉藻嫌她鬼鬼祟祟,带着原本就看不顺眼的挑剔,奶气怒道“还不快到鼋鼍外面去,再磨磨蹭蹭得小心我抽你!” 能出去? ……哇! 虫儿乐翻了,原来老天爷没有抛弃自己,幸运之神还是眷顾自己的。 只要能诱导玉藻说出路口,再把刚才坠地的叶辇找回来,她和秦小凤,包括红莞也就自由啦! …… “以后灌溉伏羲木的事情,便交由鹜面去做吧!”傲狠不知何时杀个回马枪,从树荫的幽罅处,负手徐徐踱步。 两女见他立刻变了颜色,玉藻是愈发的风姿绰约,虫儿则是咬牙切齿。 他的身侧,恭随着一个通体发黄的男子,身上穿着瓷人配发的黑色侍卫劲装,发辫高束,映衬着满溢的绿叶,看起来愈发赤黄,色泽澄澄得仿如一块紫铜人。 小……黄……人。 虫儿对他再熟悉不过,深知对方功法高强,尤其速度疾快如电,无人能及,怕是雀漓潇与之相比,也未必能胜之一分。 见二人慢慢走来,虫儿赶紧微垂头颅,阴着自己的五官。 话说所有人中,最近半年内只与小黄人交过手,他对自己的招式路数应记忆犹新,傲狠返之又来,或有此方面的考量。 看来,以后她更要处心积虑地防备各类眼线。 鹜面听主子给他交待的新任务,立刻言及“遵命!”,绝无二话。 虫儿却有话说,“给伏羲树灌水的任务一项由属下承担,如今鹜面鸠占鹊巢,那属下……” 玉藻见她竟敢顶嘴,心里得意,嘴上刻薄道“大胆假隐浓,竟敢反抗主人的安排,罪该万死!” 故意朝傲狠处靠近些许,摆明以他的心腹语气在教训虫儿。 玉藻通体四肢纤长均匀,蜂腰豪.乳,新绿的薄纱衣竟勾勒出极端性感的肢体,该露的地方毫无保留,不该露的地方,亦无隐瞒。 如此近玉立站在任何一个男人身边,无论哪个角度看去,都是风景宜人,醉人心脾。 现在她最想叫傲狠看,玉臂漫不经心地将背后的幽发,轻拢在肩侧,整个玲珑剔透的后脊,便如路边招蜂引蝶的野花,显而易见,随心采撷。 傲狠视如空气,道“另有任务交于你,现在随我走。” 无情打杀美人的绵绵情意后,指着虫儿的鼻子,要她跟在身侧。 虫儿偷唤一声倒霉,再望玉藻满腹郁闷失落的小可怜儿模样,完全已将傲狠的无视归罪于自己的碍事,狠狠送虫儿三轮白眼。 虫儿故意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朝玉藻短瞥一眼,带着对方的羡慕嫉妒恨,潇潇洒洒跟上傲狠的脚步。 不过…… 虫儿也仔细关注了鹜面一眼,觉得这枚小黄人似乎比以前沉默寡言许多,属于不得志的那种灰心丧气。 或许…… 有机会可以利用一下。 傲狠唤出飞鬼,两人前后御着鬼刀,自伏羲木群中掠出,离开驮树的鼋鼍。 虫儿立在刀柄的位置,俯首鸟瞰,眼下一片汪.洋,静滞若凝流的碧玉,在薄烟底穿梭,蓝海内的鱼虾蟹鳌,鲸鲨蛸藻,芸芸众生在海水中自由散漫,穿行如梭,格外悠散惬意。 唯独洋面毫无半点波澜,风平浪静。 真是好一片静海。 虫儿在“寂雪啼苑”时便听闻,鬼族与九尾龙族交界处,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宁静之海,平素毫无半星风浪,沉若寒池,只在每年特定时辰波潮汹涌,巨浪滔天,故称静海。 看来静海泛波的日子眼看快要极近,否则鼋鼍群不会围驻在流曌城的埠头,按兵不动。 当然,雀无极的纠缠也是另一个方面。 海风咸冷,鸥鸣溢耳,渐起的高风翻扯着,虫儿纹丝不动的发梢,连带她的翩翩衣角,亦迎风招展,叫虫儿禁不住偷偷深换口自由的空气。 天地旷达,唯独她是关在鸟笼里的苍鹫。 “可知我叫你,所为何事?”傲狠立于刀锋,猛不盯吐露半句问题,简直炸如春雷,冷冰冰得震耳。 虫儿一个激灵,赶紧站稳礼答“主人是怕属下作死,再重返入阴镜镜界内,无意间暴露了行踪吗?” 他除了这个意思,再没有别的意思。 傲狠断错,道“恰恰相反,雀无极此次来骚扰鬼帝,目的无非是想我们交出姓虫的那位,更主要的是,她们朱雀凤族的护国珍宝,据细作说也被一名姓白的巨富盗走,如今下落不明……” “她这连失两利,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必定是要翻出连珠转世,才肯罢休的。” 虫儿听闻不语,从傲狠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中,其实能分析出很多信息。 其一,出卖她的人,不是药奴,因为如果地穴爆炸的时候,他侥幸逃脱,可是身处爆炸中心的自己,按一般常人理解,必定是在劫难逃,他何来巨胆,敢轻易滋扰位高权重雀无极,兴师动众来找个死人? 其二,赤瑾彻底是在利用鬼族的势力,他只向傲狠汇报一些无甚价值的信息,而真正盗取巽珠的人,除了白璃魄(也就是独孤斩月),其实还有自己,赤瑾却绝口不提,否则傲狠必定早来折磨虫儿,查询巽珠的去向了。 话说,还真有某个人示意赤瑾,要将她的实情保密,间接保护自己。 其三…… 虫儿斗胆猜道“会不会是凑巧,雀无极找了个借口,再或者是,她故意想到鬼族的地界兴风作浪,想趁机捞些好处,利如……您头上的狂珠……” 雀无极分明亲眼所见,独孤九带走自己和白璃魄,竟南辕北辙,跑来鬼族找人,这会不会太莫名其妙了。 “是吗?”傲狠轻松转身,叫虫儿把他可以看个清楚,“我这狂珠傍身的秘密,她雀无极又如何知晓?” 言词尽,他额头的狂珠突然退缩入皮肉间,宽阔饱满的额头瞬间干干净净,连一丝多余的裂痕,都绝无踪迹。 呃……他竟操控得住自己的狂珠? 正文 第405章 住在一起 虫儿胸口的连珠,莫名揪心,甚至有些嫉妒傲狠的本事,如此以来,他便可以将自己摆在最安全的位置。 可恶!!! 虫儿调顺妒火,继续道“属下在柳舞梅身边潜伏多年,耳濡目染些实情,就说那医圣药奴,虽然为人轻傲不群,夜郎自大,但也收受着独孤斩月的万千黄金,才肯屈膝替梅姑娘瞧病……” “说明此人也是爱财的,他若在巨金诱惑下,把千里追踪的药散卖给雀无极,那么雀无极便可以给任何一个细作服用,再将细作潜入流曌城,借此机会以讹传讹,借机勒索……” “按照你的话说,其实不是姓虫的身上的药散暴露目标,而有可能是提前安排好的细作,在流曌城内接应了?” 傲狠极好看的黑眸,闪烁清光。 “属下不敢确定,但是主人额间的秘密,却是身边人传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虫儿好佩服自己的聪明,偷看傲狠一眼,觉得他也顺着自己的思路在深思,便不失时机地补一句“主人可拿线蜗在流曌城内暗自搜查,如果再有其他人服用过千里追踪的药散,便能证实属下的猜测不假。” “不过要快,因为细作见雀无极到访时,怕被暴露,或许早已紧急吞服解药,继续隐藏了。” 想想傲狠犹为惦记自己的连珠,一见雀无极拿着线蜗来寻,定是最先拿自己开刀,恰好她真吃过追踪的散剂。 他总盯满心满眼着自己,定然会忽视别人的存在。 虫儿觉得真是间接帮他一个大忙,正好可以替自己多赢取些信任,为自己跑路作好铺垫。 “可是……”傲狠道“或许潜伏起来的细作真得已经服用了解药,更重要的是,那枚线蜗已经捏爆了,完全不好找人。” 虫儿盘思,区区一个线蜗还不是随处可见,八成是魔鬼有了什么邪念,懒得再找吧? 才想,傲狠倒自言自语起,“从来,为防止身边潜伏细作,我身边的人都是每隔一年,便杀去一批,再重新换另一批。” “看来这个细作不该是我身边亲近的,但是思来想去,大约也有了轮廓。” 傲狠转身,背离虫儿的视线,冷酷无情道“且当你推测的都是真话,看来,游戏的主动权又回到我的手里,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虫儿赶紧五体投地,服软跪拜道“吾主聪及九霄,慧感天下,四清六活,聪明绝顶!属下佩服!佩服!” 装腔作势送顶高帽给对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傲狠不知受不受用,也不答话,御着鬼刀将俩人朝流曌城内使去。 虫儿心口滞着闷气,祈祷傲狠行行好,最好把她送到容易逃窜的住所。 遥看流曌城沿海而建,绵延数百里,依傍着蜿蜒曲折的静海,遥观时,犹似一柄张弛的雕花猎弓,满弓射星。 半飞半滑,飞鬼将虫儿载至流曌城的西禺,那里伫立着一座洁白无暇的光滑宝塔,远看真如象牙一般完美,近看却是一幢庞大的住宅群。 居然有人把住处安置在塔上。 虫儿心内哧哧鄙笑。 傲狠居然大有降落的意思,将飞鬼驾驭至那象牙塔尖,嘴里命令道“你最近且住在这里,随时听候调遣。” “我也住在这里。”傲狠道。 他……他说也要住在这里? 莫不成,他对假隐浓曾动过念欲? 虫儿重足而立,尴尬得好像自己马上要和随时准备着,砸死自己的石头雕像,睡到一张软塌中那般恐怖。 傲狠不解她心里的惴惴难安,直将二人送入象牙塔内,象牙塔的入口在塔腰正中,上下难攻。 入门后,暂见高耸入云的塔内,仅有一间供人用住的房屋,面积超宽超广,极度简洁,一目了然。 同塔外一般,屋内的一切事物均由同样质裁的象牙造制,干脆利落,白花花得看着生冷,又高洁。 尤其屋内几乎毫无陈设,无花无草,无桌无椅,无门无窗,甚至那张宽敞到无法无天的卧榻间,连绵枕锦被都不曾置办一条。 海风一吹,便真是冷窗冻壁,瑟瑟发抖,一般人绝对望而生畏,只有刻意磨练自己的人,或能住得下去。 虫儿瞠目结舌,恐怕最虔诚的苦行僧,也未必能待自己刻薄至此。 再见,屋内驻着两排亭亭玉立的人族少女,均是身段婀娜,气质倾城的绝色佳丽,只是傲狠似乎并没有善待她们,所有的美人均衣着简薄,乌髻半挽,可以说,全身藏不下一根针,漫头插不住一只钗。 他这是谨防着,这些少女对自己意图不轨。 最过份的是,这些女子均精赤双足,在寒滑无比的地面亦步亦趋,直冷得小脸苍白乏力,胜如带霜的牡丹,美颜锐减,怜色尤澜。 傲狠前脚迈入,众美女便纷纷将他团围,有的替他宽衣,有的替他脱靴,有的端来燕窝汁水恭请他漱口。 本觉得这象牙塔的标配,根本配不上“魒骥将军”的赫赫威严,可一见众美人抬手成云,挥汗如雨地专心伺候傲狠一人,觉得高坐龙位的帝王也不过如此。 须臾,傲狠卸去一切装备,包括全部外衣,仅穿着一条简奢的里裤,上半身已经完完全全脱得精赤无余。 他穿着华服的时候并不觉得,此刻浸润着灼烈的日光,才骤然觉察傲狠的骨骼清奇,肌肉犹外狂野张扬,带着某种力量与健美的肆意揉和,每一块完美腹肌都像是涂抹浓稠的蜜汁,闪烁出极具诱惑力的光晕,连光芒也在滴淌。 道道坚实肌髓的凹痕,一直伏延进里裤中去,将人垂涎三尺的欲望,扼杀在腰肌外侧的腰带处,却发疯了似的,想对腰带以下的部分,一探究竟。 再配合他那张英武非凡的脸庞,怕是整个屋内的异性,瞬间春.心激荡。 虫儿浅看一眼,便觉得傲狠肌肤间蕴藏的纹泽,已将自己的脸烤得熟透,甚至几乎将双目灼瞎。 这份羞怯无关乎女人对男人的情.欲渴求,却比曼妙的情.欲更猛如豺狼虎豹。 正文 第406章 春澜 虫儿不好意思再欣赏一眼时,傲狠无意将后背转来,密密麻麻的圆痕旧疤,仿佛拿特制的钢锥扎透一般,把完美的背脊破坏至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虫儿骇然震惊时,傲狠突然回首,面目无情依旧,出其不意地将背后最靠近自己的女孩,扼死下巴二话不说,抬手从窗口扔出象牙塔去。 那女孩看他入了迷,饮鸩止渴般看直了眼,结果连惨呼救命的功夫也没有,就送掉卿卿性命。 “噗通!”入海声,惊得其余女侍恍然大悟,纷纷收回渴慕的眼光,低下了头,虫儿也赶快效仿,生怕傲狠把自己也从窗口撂出去。 傲狠踱过美人群,美人们即刻如见日拨开的彩云,自左右恭怯退去。 虫儿见其她人离开,自己也小心翼翼地朝后躲去。 才想着那瞬间香消玉殒的可怜人,傲狠竟悄无声息,眨眼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胸.肌显然骇了虫儿一跳,她紧闭檀口,生怕错呼出什么暴露身份的声音时。 人已经被逼至窗沿,象牙塔的窗户均是落地窗,且无窗心,背后萧瑟的海风揪扯着虫儿单薄的身子,她的脚跟已经触及窗沿,翻身即可如星辰般坠入静海。 她想偷偷朝前挪移半步,傲狠展开匀长而强健的臂膀,左右撑握着简雅的窗棂,将虫儿围困在胸前,既不叫她放肆靠近,又逼迫她不敢轻坠下去。 大壮的酮.体,此刻就在虫儿鼻尖摇晃。 傲狠浑身肌肉遒实,却绝无汗液的腥气滋味,清爽如同他发丝间的海风,冷淡如同他眸子里的黑夜。 没有人能轻易控制他的眼睛,只有他自己。 连他额际的狂珠,亦如初月破云般,重新绽出殷艳艳的圆润妖色。 他一直看她。 深深地看。 刀片一般刮着虫儿每一寸肌肤,将她每一根汗毛激得森立,再夹杂着虫儿几乎绷若悬弓,渗出的热汗。 剥去油腻腻的热皮似的,血红脂白叫人家看得透彻…… 身上的假皮裹得热紧,近乎涨裂,虫儿头晕目眩想:完蛋,露馅了…… …… 傲狠道“滚开,别挡道。” 命令后,正纳闷他想干些什么,只见傲狠纵身一跃,潇洒如毫无负担的苍鹰,从虫儿的身边夹缝轻身跃出。 虫儿想他没有自杀的理由呀,探出脑袋朝外俯瞰。 傲狠周身被狂珠散溢的斗气包围,从象牙塔间跳入静海内,激起千层雪浪。 而后…… 在静海安详的碧波中,如欢畅的鱼儿般游弋。 他的浴池会不会太大了…… 虫儿听闻身后悉悉索索地动声,双刀滑出袖口,回刀一指,惊现所有袅娜的美人儿将自己围住,手里拿着一件同样简洁大方的薄衣。 是要给她换衣服的意思吗? 笑话,她套着人皮,衣服内藏掖着针囊,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可能换那种藏不住隐私的衣服? 遂将手里的尖刀翻出凌厉花样,嘴里威胁道“谁敢碰来,就划花谁的脸。” 一众女子见惯不怪,面目麻木无情,仅是听从虫儿的威胁,再不多动一丝一毫。 虫儿想她们到底也是可怜人,遂缓和语气道“衣服拿来吧,主人那边且交待是我自己不受抬举,所有恶果,我自己一律承担。” 傲狠须臾没了踪影,虫儿散了人群,自己满屋子观测数圈,观察出这象牙塔内除了跳下去,否则再无任何出口,难怪傲狠的床上没有铺垫被裹,亦是防止他人裁剪搓绳,从塔内逃逸。 而且,塔内的吃穿用度,均凭由塔外一个滑索装箱传来取走,想攀附滑索攀逃,凭着猎猎的海风四方翻涌,也是极危险的,更何况还有随时被砍断的忧患。 虫儿心里激恼,无处宣泄,只好靠窗盘腿打坐,借由海风特殊的清寒替自己除烦,将以往学过的招式口诀细细捋顺,再一一复习巩固,希求参透法绝真谛,巧借脱险。 光阴似箭,一晃便入了寒夜。 闷不吭声的房间内,忽然多了些微嘈杂,原是傲狠回来了,不知从哪里新穿了一套做工华美的锦服,袖口缀满简达的云卷蝠纹劲装,剪裁分外合体,衬得肩阔腰细,硬挺如苍松翠柏,长发束成一辫,墨如玄羽,随着矫健的步调左右微摆,肆意洒脱。 他虽不言词,但他的眼睛由是明亮无尘,胜过薄薄的唇,胜过硬挺的鼻子,直在象牙塔内栩栩闪烁。 傲狠大约喝了酒,脸颊自然洇出两层薄薄的醉晕,他并没有多余的话语,路过某位美姬的身边,大手随意一揽纤腰,将美姬扛上肩头。 美姬浑身遍体如经历过千百次训练一般,立刻娇软无骨,被置在冰冷干硬的床上时,衣服已经被震作斑驳的碎片,犹像盛放在玉盘里的鱼,等着傲狠来大快朵颐。 傲狠也不见宽衣,径直骑了上去,他不像耽溺于床.事的人,每次酣畅淋漓的欢愉,也仅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所以,既狠,又猛。 身下娇软如泥的美姬,只能在无度的癫狂中,乏力而默默地承受。 她的樱口不住地开合,却吟不出任何半句娇滴滴的媚声,真如缺氧的鱼儿般,将口唇圆张,不住得急喘吁吁。 床上毫无遮掩的覆.雨.翻.云,床周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条媚人的躯体,大家都和衣而眠,仿佛今夜的无度风月,暂时与自己无缘。 训练得真是极好。 虫儿也是经过一次人事的,但还未受过如此冲击,一边臭骂傲狠是衣冠禽兽,一边只好在耳朵里塞入衣角,盘腿面朝静海,规规矩矩得打坐入定,希求将繁杂的声音隔绝脑海。 虫儿以为这是结束,谁想傲狠自此将她视如空气,白日里巳时跃入静海沐浴,晚夜里亥时归来。 归来便是男.欢.女.爱,不亦乐乎。 这样的规律性,也真是够了。 虫儿不得不重新审视傲狠这个人,原来也是沉迷于酒色财气的恶棍罢了。 终于在第五日,傲狠没有再重复莫名其妙的荒唐生活,他展开飞鬼欲走,临行前才突然想起有某个人存在似的,朝虫儿轻瞥一眼。 虫儿仿佛被夹棍拷打一番,几日来夜不能寐,满脑子盛满各类姿势,被他一瞥,简直骇到魂飞魄散,赶紧踩稳脚底轻飘飘的软云,三步一迈,急急忙忙地站到飞鬼刀面。 正文 第407章 鬼殿一日游 傲狠神清气爽,也不说到往何处,虫儿还未立足,他亦默念着飞鬼,鹰犬般倏眒离去,所亏虫儿近几日反复修炼清心咒,站得硬挺,否则定被甩坠入静海去。 半环着象牙塔,虫儿俯瞰见足尖底下的街市楼阁,流曌城沿靠静海,常年遭受海水潮湿的侵蚀,故流曌城的民宅均采用不易腐蚀的瓷砖瓷瓦。 这些瓷制建筑材料不似寻常所见,甚为结实耐用,自瓷窑中烧出时天然呈现淡蓝色,所以民宅楼宇均是兰若幽芳,加之碧海连城,颇为壮观。 须臾之间,两人降至鬼族的宫宇群殿,鬼族的殿宇采用的瓷砖呈略高贵深郁的宝蓝,纹露着五彩的矿石金银,如波错致,堆叠似澜,巍峨耸峙,气势磅礴。 看起来,比九尾龙族的圣殿接地气,比朱雀凤族的无极宫优雅高洁。 虫儿想,魔鬼也住了好地方。 再见,鬼族宫殿前彩旗飘飘,虹旌摇摇,人头攒动,似乎有盛大隆重的举办表演。 飞鬼渐飞渐停,待傲狠最先跳下来,虫儿方敢擅自跃下,本不是有多么招人瞩目,结果观台上的王孙贵胄怎知有那千里眼似的,一见傲狠凌风降落,便潮涌似的扑面而来。 仅有几人依然高高在上,不曾动身,虫儿正想仔细看看,是哪个不看眼的家伙。 结果…… 一人身穿薄云似的长衫,胸口单用翠线绣一竿碧挺的修篁。 青箨初长成,嫩叶含春露,纵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 翠冉冉的玉色自叶尖滑出,潤进来者招牌式的甜蜜笑意中,却连那笑中的甜腻滋味,亦立刻高远清淡起来。 诸葛辩玑单手摇着纸扇,领在群人的最前端,笑意妍妍地朝傲狠行一个不卑不亢的宫礼,恭道“魒骥将军姗姗来迟,让丞下们好等,真可谓望眼欲穿。” 言下之意,冷落了贵客。 他……他没死? 虫儿心里咯噔一声,想起赤瑾说过因他引狼入室,丢了镇国巽珠,雀无极盛怒连坐,且削去他一只耳朵。 诸葛辩玑的义耳用金耳代替,镶嵌钻玉,华美非凡,但毕竟不是真的。 傲狠道“望眼欲穿?诸葛丞相跑得这么快,是另一只耳朵也不想要了吗?” 再看雀无极端端正正坐在尊位上,完全没将傲狠的到来植入眼帘,单手执酒,反复逗弄着怀里娇艳.欲滴的新男宠,仅顾着寻欢作乐。 示意诸葛辩玑越俎代庖。 诸葛辩玑旋即阴了笑脸,复又讪讪笑道“无极女尊也是因为苦苦找不到该找的东西,加之鬼帝修炼,迟迟不能参与两国间的和谐洽谈,而特派丞下先来,恭迎着将军。” 他虽笑,反击的意味亦是明显,三寸不烂之舌已将傲狠冷嘲热讽一遍,取笑对方地位低下,只配得上丞相来迎。 其实谁都知晓,傲狠是鬼帝唯一的嫡子,可是他不做太子,单做了品级相差甚远的将军,才叫虫儿心里好奇。 诸葛辩玑一语双关,傲狠倒没气恼的表情,不咸不淡地朝其他王孙贵胄命道“我的座位该在哪里呢!” 遂有引路的宫人将傲狠引致雀无极的身边,与雀无极比肩端坐在尊位中央。 俩人虚伪客套几句,装得满脸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诸葛辩玑没讨到便宜,悻悻然坐在雀无极右手下,低一级的矮桌上,与朱雀凤族的其他大员们合并一处。 虫儿笑他自不量力,被安排坐在最下层的餐桌旁。 场面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仙影雀立,绣云送香,好不一番热闹。 刚要坐,傲狠遥远将她一指,赶紧有人将虫儿尊请在傲狠身后,单给安置一张餐桌,独自享用。 虫儿无心用餐,边强迫自己拣营养的食用,边打量起雀无极的背影。 她的赫然威仪不减分毫,比起之前更加傲不可视,美丽的眼睛虽然一本正经得与傲狠交谈。 但是手上的功夫才见真章,挑.弄男宠的手段堪称高明无比,既不显得轻荡,又叫绝色的男宠应接不暇,时而羞赧,时而欢愉,云里雾里,欲.生欲.死。 想她其实何苦,心里那个感情的窟窿,自以为是填满了,叫别人望着,却是昭然若揭的笑话。 雀无极明显感觉身后忽隐忽现的目光,回眸微睨一眼虫儿时,虫儿赶紧低下头去,避开对方的纠察。 她还不想送死。 雀无极道“魒骥将军自来不见耽溺于美色,今日似乎悖逆了规矩,领这么个不识眼色的奴才,与你我同席并坐。” 傲狠姗姗来迟,为表歉意,自罚三杯。 闻雀无极此言,颇中心意似得,用不大不小的语调侃道“女尊果然慧眼独具,我这个奴才非同凡人,或者说……是大有来头的。” “大有来头”四字瞬间重压在虫儿心头,害她口舌里的肉屑险些卡在喉咙,不停地干咳不止。 雀无极不屑观她,只对傲狠鼓励道“哦?将军可明说一二否?” 傲狠细细讲解道“说起这奴才,她的身世最为玄密,既不是人,又不是妖,甚至连五族之内的范畴,亦是不算。” “那岂不是,连妖都不如,甚至比人族还低贱的贱物?” 雀无极听出兴趣,将怀里男宠无情推翻,叫他滚至一边。 男宠本如鲜花一般,将肢体绽放在她怀里。 此刻被雀无极说扔便扔,说弃便弃,垃圾似的,顿时花容失色,俊丽的脸蛋瞬如涂抹炭灰色,嘤嘤怯哭不止。 傲狠继续道,“再者我这奴才的身体,也与旁的不同,她由镜面折射而生,酮.体扁薄无力,肆意折叠,若不是此刻穿着一套特备的人皮囊,根本坐不起,站不直。” 雀无极急忙道“那她的功法可强?” 闻言,傲狠亮晶晶的眸子里,愈发闪耀不可思议,仿佛终于等到自己最想听的问题似的,满溢着阴谋得逞的陶醉。 回道“当然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不等说完,雀无极已经迫不及待地拍桌叫好道“话说平素里,这莺莺燕燕的歌舞,已经叫本尊看到反胃了,今日居然有幸得知,将军身边藏匿如此难得的异物,不若你我二人各献宝贝,再表演些血腥的游戏,给所有人推波助兴,如何?” 正文 第408章 被迫 血腥游戏?叫谁呢?且问过她愿不愿意了吗? 虫儿一双银箸叠夹足整整十片牛肉,反复蘸饱浓香的酱汁,一片不落全部噎进嘴里,将腮帮子撑得死满。 她的吃相,就是她的心情。 傲狠正中下怀,因势利导道“无极女皇兴意渐起,本将军也乐得奉陪到底,只是……” 似故意拖长语调,以示为难,道“置办游戏的场地,本将军是出了,供大家赏玩的武士,本将军也割舍了,可是无极女皇凭白赏了乐子,却什么好处都不舍得给吗?” 雀无极兴意澜珊,势不足挡,完全不觉对方意图,道“不知魒骥将军,看中本尊身边的哪样,只要待会儿精彩,随听将军尊口。” 傲狠事不宜迟道“且好,且好,无极女皇记得自己的承诺,请随我移驾至斗兽场……” 微看虫儿一眼,虫儿立刻站直起身。 他那万年不变的眸子里,闪烁过某种含义,流星状璀璨而逝,叫人暂时难辨意图。 早早散却靡靡乏力的歌舞,所有在场的人,听闻将有刺激的斗武场面,平素里过贯浪.荡无聊生活的王孙贵胄们,显得犹为激烈而热情。 不待傲狠亲请,全都拽着华衫长尾,谈笑风生,三三两两,移驾斗兽场,准备观战。 斗兽场并不遥远,屡步便及,外观呈为郁蓝色圆柱型,下缩上阔,逐层置着豪华的包厢,视野开阔,修葺豪华无度。 四周且用结界兽隔开斗兽台与观众席,确保看得精彩又分外安全。 雀无极用一条红绳扣住男宠白皙的脖子,将他狗一般牵引入场。 傲狠比肩立在她身侧,在宫人缓缓铺展的红毯间,亦步亦趋踱向斗兽场中,最尊贵的观战台。 雀无极不是未经风浪之人,初见到鬼族皇宫内,这供人赏玩的斗兽场,气派宏阔,也是由衷赞叹道“鬼族一向能征惯战,骁勇无比,今日一见更是应了此话,单是供人玩乐的场所,亦透着无尽的武力与霸气。” 傲狠既想彰显本族的凛凛威风,也不避免着惹祸上身,铿锵有力的语调,绝不恭谦道“无极女皇谬赞,其实我族如今早已远离战事,专攻文治邦宇,和平天下。” “斥资修建这‘观鹿台’,一则调剂宫廷乏味生活,二则缅怀先烈功勋,绝无任何传武弘暴的想法。” 雀无极沉思道“鬼尊的想法果然不同凡响,人神迦释罗死后,如今幽幽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和平难能可贵,的确应该传扬文韬礼仪治国,不宜再掀战祸。” 傲狠冷淡称是。 虫儿跟得最近,闻言简直要笑掉大牙,只听着二人满口的宅心仁厚,心系苍生,暗地里全是欺压低级种族,勾心斗角,妄图一统天下的伪装者罢了。 扯着牛皮撒弥天大谎,真tm是足够。 斗兽场布置妥当,所有主宾均已入座,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的公鹅似的,等待着看接下来的刺激表演。 虫儿哀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提前捏出一双袖刀,对光细瞧刀刃上的尖刃处,寒光逼人,但依旧只是两柄小刀,若是对手渺小,她的胜算犹大,可是万一对方身高马大,这小刀真是露怯。 傲狠安抚好雀无极,默默走来,他的步履轻泛,毫无动静,待虫儿察觉有人靠近时,已晚。 一闪黑影砸向肩侧,虫儿灵机一揽玉臂,原地旋转一周,稳稳接拿好沉甸甸的坛子。 是酒…… 傲狠扔去酒坛,似散漫道“酒壮怂人胆,你也别太顾及鬼族的脸面,若是实在打不过,可以下跪求饶!本将军保你不死。” 保她?不死? 好个激将法! 他这就是要她死的节奏啊! 看来他依然在意假隐浓擅自进入阴镜的事情,私仇公报。 她太放松警惕了,禽兽!! 虫儿放下酒坛,恭恭敬敬道“主人的面子,就是属下的面子,主人没了脸面,属下怎能苟活?” 叫她生则尽命,死则尽忠? 去你个xxxx! 傲狠意料之中,伸手一讨道“不喝也好,保持清醒……你的武器,拿来看看。” 他tm这是要临别送丧吗?婆婆妈妈,唧唧歪歪个没完没了! 虫儿恭谨递上双刀,傲狠将两柄袖刀捏入大手,交接时,不小心将虫儿略显冰凉的指尖,一并攥入掌心。 刀锋是森寒的,他的手心却出奇的滚热无比,隔着一层单薄的人皮,若有似无地渗入虫儿的指缝,指尖,指肚……掌心。 他的手,很热……很热…… 他端详自己的眼睛,很亮……很亮…… 昼亮如晨……蓦然。 傲狠道“去吧!别叫我失望!” 二话不说,将两柄袖刀同时飞掷出去,他的力量可拔山河,两柄袖刀挥洒如潮,横削起两道起浪,眨眼冲入斗兽场的中央。 仿佛从傲狠的眼空中,升飞起两颗璀璨的启明星,将整个斗兽场引爆至沸腾。 别人激动了,虫儿更激动。 我艹,姑奶奶还没想何时好入场呢! 心底把傲狠鬼族的祖宗十八代,亲自问候一遍,赶紧大步流星追逐着两颗渐亮的刀星,湍急成风。 眼见追到袖刀,临空飞出一叶遮日的黑影,沉甸甸得笼罩在脚底,虫儿估摸着预备的对手也出现了,举头高望。 呃…… 她是个女人,这事儿,傲狠他知道吗? 斗兽场内的结界兽已经封锁场地,场外哗然一片,虫儿顶首抬看,一只巨大的魔鬼蝠鲼悬浮在半空。 三角形的胸鳍上下摇展,尾巴细硬如丝,口内碎牙如笋,双目间的喷水口,此刻弥弥得喷洒些许淡淡的紫烟,微乎其微。 虫儿双手揽月一齐伸展,恰袖刀减缓了速度,正欲垂坠,虫儿合指轻夹,将袖刀夹入指缝。 这魔鬼蝠鲼体型巨大,首尾约有六米之巨,帐篷一般盖在头际,再看手中小刀,分量轻薄,如何攻击它呢? 观众席间的男女老少纷纷喝彩,似乎等待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 虫儿还来不及思考如何应对,那魔鬼蝠鲼已经兽目圆瞪,它本身是没有多强的攻击力,可是在遭受惊吓和威胁的时候,足以掀翻船只。 此刻,魔鬼蝠鲼真是受了极度的惊吓…… 正文 第409章 速战速决 见它的硕大身躯已经静滞不前,冥冥中强大的压迫力,仿若泰山压顶般既沉又阴,飘游如惨死的鬼祟。 虫儿干咽口唾液,两眼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双手的小刀捏得紧了又紧。 她不可先动。 她不可先动…… 只一刹那,魔鬼蝠鲼突然如一叶破浪的轻舟,滑然冲击向虫儿娇细的身躯,它的头鳍如柱,疯了似的。 虫儿屏息凝神,待魔鬼蝠鲼快及身的瞬间,蹬腿高飞,轻松跃过魔鬼蝠鲼的头鳍撞击,连点碎步,噔噔噔噔自扁大的兽翼上略过,几步过身临别前,还照准蝠鲼粗硬的细尾踹了一脚。 怪兽受痛,哑鸣不绝,张大兽口里的碎牙如林,它吃了亏不愿服输,将头扭回准备反咬虫儿一口。 虫儿岂能称它心意,单手一弹瞬间掷出一柄袖刀,袖刀势薄却锋利若叶,播出一道刀浪,直刺入魔鬼蝠鲼的巨口内,刺入喉骨,喷出殷殷血泉。 这比伤了尾巴更加痛苦万分,魔鬼蝠鲼此刻恼羞成怒,它首部的头鳍势可掀翻帆船,此刻洇红了兽目,拼命撞击虫儿的身躯。 一下…… 两下…… 三下…… 对战数十次,撞如罄钟,猛烈无比。 魔鬼蝠鲼此时最像魔鬼,龙卷风一般,用扁软的肢体卷住虫儿身周,摇头晃脑似要将虫儿拖入地狱。 “好!好!好!”斗兽场内的观众不禁手舞足蹈起来,纷纷称赞,尤其见到血色渗出的魔鬼蝠鲼,似要生吞活剥了娇弱的女子,更加刺激了他们的兴奋点。 好个头! 察觉鬼族的王八蛋们如此喜好血腥暴力,她亦不能叫助威的人得逞。 虫儿边灵巧躲避怪兽的屡屡攻击,边思忖它的弱点在何处。 知道自己绝对是不可久战的,一则耐力不够,二则必须护住腹部的小家伙。 决定,速战速决。 魔鬼蝠鲼又飞卷数圈,旋贴着虫儿的下盘,张开大口,往她足上狠狠咬落。 虫儿右足回缩,跟着条件反射挥脚踢出,正中魔鬼蝠鲼的下颚。 虫儿为将它拉开些许距离,使尽了十成气力,那魔鬼蝠鲼一个筋斗双翼对摇,确实翩飞着拉开一定距离。 只听得掌声轰然响动,正是精彩处。 虫儿借此机会,怒吼道“你虽是个畜生,却也做这没头没脑的害人事,且让我给你痛快,下世争取做个位高权重的人去吧!” 闻言,雀无极瘪了瘪嘴,对傲狠耳语道“你这奴才,指桑骂槐呢!” 她似是抱怨,凌凌凤眸淡扫傲狠的脸庞,甚有些仔细搜索的意味。 傲狠装作没看懂的样子,道“回头割了她的舌头,给您下酒。” 雀无极破口笑道“贼货,她这其实就是在骂将军,怎么将军不自己去吃她的舌头。” 傲狠不再言词解释,眸子黑了又亮。 虫儿听不见他们窃窃私语了什么,也不稀罕听取,使劲将左臂小臂间的衣袖扯开,从皮肉里刺出一柄奇刀。 鱼脊! 这刀可以藏在任何人的手臂骨肉里,随用随渡,纵使虫儿身上裹着人皮,也无阻碍。 红莞要求她要严守此刀的秘密,而她自己也不想肆意暴露此刀的存在。 可是,她现在要求速战速决,必得使用灵力高超的武器。 魔鬼蝠鲼不知自己将死,依然莽撞出击,照准虫儿最易受伤的头部,狂啸咬来。 虫儿冷哼一声“孽畜,还不赶紧退让!” 话说间,高举鱼脊将宝刀对准炎炎夏日,洋洋洒洒的日光瀑泻在鱼脊锋利的三面仞间,瞬间迸射出无数道折射金光。 虫儿高执鱼脊,似擎着一柱金光巨阙,又似托着一柄火炬,她只朝着魔鬼蝠鲼挥出三刀,漫天飞舞的光束,已如破开乌云的光线,条条刺向魔鬼蝠鲼的光针,密密麻麻得飞射而去。 莫说那魔鬼蝠鲼,周遭的人均骇然不止,纷纷举手盖住眉宇,眯起眼眸,希求看个清楚。 这光只迷惑得了旁观者,手执鱼脊的虫儿却全然不受影响,她清楚看到散发的光束纷纷带了厉劲,一齐集中魔鬼蝠鲼的两叶前鳍,须臾戳穿得鲜血淋漓。 煞是奇怪,这魔鬼蝠鲼方才被虫儿的袖刀戳入嘴前,还是殷红殷红的血汁,可两叶前鳍被戳得千疮百孔时,纷撒的血液却突然挥发似得,由红色蒸发作靡靡的紫气。 魔鬼蝠鲼剧痛难抑,不敢再招惹虫儿,高低振动前鳍,左右狼狈窜飞不止,所行之处,热血遍洒,瞬间又化为虚离的紫气,道道衍化紫痕。 虫儿三刀克敌制胜,金光逐渐隐退之后,斗兽结界内遍布魅紫的气痕,被发狂的魔鬼蝠鲼天翻地覆一搅,整个结界四处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比赛居然仍未停止,其他人不明所以,看得兴奋,简直乐不思蜀。 可虫儿一闻,自魔鬼蝠鲼伤痕中新,充斥着蚀骨剧毒的气味,心中勃然大怒。 王八蛋傲狠,居然要借刀杀人!! 虫儿快速瞥了傲狠所在的位置,他正悠闲地举杯畅饮,既不体现出吃惊错愕,也不体现出阴谋得逞。 仅是发觉虫儿看他的时候,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金杯。 果然如此! 他果然是禽兽! 如今,一则叫外边的人全部中毒,二则自己被无尽的毒气憋死在这里。 没时间多想,空气越来越稀薄,虫儿已经完全喘不上新鲜空气,肚子里的胎儿,无端得扭了一扭,似挣扎的鱼儿,渴求水液的滋养。 没办法! 借助浓重的紫雾中,依稀可见的阳光,虫儿灵运起鱼脊,摆出完整的一套刀法,或刺,或点,或挑,或驳。 千丝万缕的阳光被鱼脊反射,衍变作难以数计的锋芒,纷纷扬扬攻击整个结界,势如绚烂的烟花,在密闭的空间内爆炸。 虫儿恨极了,拼死一搏,魔鬼蝠鲼没头没脑,不小心撞在成千上万的锋芒中,须臾碎成肉渣。 结果,整个结界内依旧满溢着源源不断的毒气,连虫儿舞刀的潇洒姿势,也被郁紫迷雾,吞去的影像。 大家以为她终究撑不住会死,喜气洋洋地鼓掌喝彩。 虫儿也觉得自己要死。 窒息,窒息。 正文 第410章 小木人 “嘭!!!” 巨响由内爆发,声震百里,结界轰然崩塌,密集的紫气突然释放,如爆炸的水球,将在场围观的人全被溅喷。 雀无极临危不乱,依旧笑颜如花,她怀里的男宠吓傻了眼,娇.吟着朝她丰.满的胸峦底挤去。 傲狠恰时随手旋起飞鬼,削出一阵刀风,破开迎面扑来的紫毒,将自己与雀无极趋避在毒气之外。 毒气如绫罗四绽,剧烈后转而消弭,虫儿挺立的身姿,从重重毒烟中洒脱走出,她身姿清瘦,却有着某种飒爽的风骨。 虽是厌恶,虫儿不得不步向傲狠,双手微恭道“主人,观看可否满意?” 傲狠略过雀无极意犹未尽的眼神,教道“拼死一搏,精彩在于拼死二字,你狠手下得太快,我们这些看客如何能够尽兴。” 言下之意,她若是一块一块被魔鬼蝠鲼撕咬吞噬,才叫精彩。 “属下知错。” 虫儿将双手负在背后,紧握成拳,面色如常,听凭发落。 雀无极正想插嘴,傲狠打断道“你看好好的斗兽比赛,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才更是扫兴之至。” 遂朝斗兽场四座的宾客表面致歉道“今日贱奴鲁莽,撞坏了结界,让魔鬼蝠鲼的毒气四溢,冲撞了列位鬼族的贵人……” 宾客们一听有毒,纷纷抵死咳嗽,那毒气入肺,无一例外全部倒地捂住嘴巴,直咳得面红耳赤,血脉逆行,连哀怨的声音也难以发出。 虫儿此时真是庆幸,假隐浓也不会中毒,否则她必定暴露无疑。 只是,她记得世间万种毒物中,不该有魔鬼蝠鲼的大名啊…… 傲狠再接再厉道“当然,这魔鬼蝠鲼是本族豢养的低级物种,血液内的毒素甚轻,仅够刺激呼吸,大家只需回家喝些拔毒的草药,继而可以消除,不过……” 黑眸错闪寒光,“不过此毒亦有邪性,如果体内仅有此毒,须臾便可消解,但如果体内曾经滞留其他的药物,利如千里闻香的追踪散……” “两种毒素汇合后,便会奇毒无比,自内脏焚无根之火,直至将整个人活活烧死为止,简直死无全尸……” 傲狠取出一个精致的素白瓷瓶,似遗憾道“解药祖上留过一颗,看来也不需要,就倒掉吧!” 语毕,真要倒药。 虫儿被深深震惊,好阴损的诡计,如此以来既可以揪出内鬼,还可以当众警告雀无极。 能知晓他额际存有狂珠的人,想必也出不过在场皇亲国戚的范围。 她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了。 再看雀无极,芊芊玉手虽是安抚着怀里的男宠,却是故作潇洒,如常面色间,已调和着某种不协调的深思。 她果然不知道自己身困在鬼族,而真正目的确实在狂珠。 傲狠作势倒药,茫茫贵宾间趴出两个人影,边咳边撕心裂肺唤道“将军留手,将军留手,把药留下,就丞一命!!”边像垂死挣扎的野狗,拼命扑向傲狠脚底的尊席底。 傲狠朝虫儿淡说一句,“还等什么,不将功补过了吗?” 他要自己去得罪人? 虫儿领命面不改色,祭出鱼脊,迎光朝那匍匐的二人刺去。 雀无极一把掀翻男宠娇弱的身躯,威严喝道“魒骥将军,你……” 此刻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鱼脊金光正要削断二人手脚的刹那,斗兽场左方突然钻出一个木头娃娃,已疾快的速度冲杀而出,奔至二人身侧时,不由分说,一口一个,将二人瞬间吞入木头腹内。 众人愕然不止。 一道朗朗天音,九霄肃道“皇儿,不可轻易造次!” 人未至,声音穿透已经渐渐停歇的咳嗽声,将人们从木头食人的极度震惊中,拉回到现实中。 虫儿当即止住手里的鱼脊刀,闻声探望的时候,那木头人跑得更快,几乎是听到主人的声音,同时亦奔向他。 其余人闻言,全部以双手遮面,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虽然魔鬼蝠鲼的毒素尚未清除,但是集体毕恭毕敬地朝来者施下,鬼族独有的掩面礼,以示对方的无比尊贵。 虫儿机灵,依葫芦画瓢,跪地遮面。 来者使用千里传音,等所有嘈杂声音干净了,他终于缓缓登场。 虫儿偷从指缝间窥视,看不清全貌,只觉得来者穿着繁纹绣饰的百鹤朝礼帝装,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披散至脚踝,流动着干净轻逸的光泽。 雀无极的心头大患去除,声音里的傲娇自然提高三分道“鬼帝来得恰逢时机,将本尊忽略了近一月有余,终于舍得露脸了嘛!” 鬼帝梵音笑道“无极女皇息怒,我被旧敌伤了要害,成了半个残废,只得冒犯女皇,在宫内修炼调养,这不一出关,便马不停蹄地迎来恭候女皇。” “逆子性格鲁莽,怠慢了尊客,真是对不住无极女皇了。” 路过傲狠时,有意无意道“如此沉不住气,整日搞这些个乌烟瘴气的恶劣把戏,纵使鬼族的王孙公子死了干净,也不怕先失礼了尊客,玷污你第一将军的名声!” 他虽责他,更将捉内奸的事情顺便压下,遣词藻句中维护着雀无极的脸面,一举三得。 傲狠没有施遮面礼,正眼瞧他的父皇,没有君臣之礼,亦没有父子之情,甚至淡薄如水。 仅道“恭受鬼帝惩处。” 雀无极赶紧就坡下驴,出来打圆场道,“鬼帝严重,今日是本尊想着鬼族能人辈出,才执意要摆战观阵的,怨不得将军。” “魒骥将军年纪轻轻,颇有梵音你年轻时的风采,如此佳郎深藏宫里,也从不曾见你轻易派出。” 梵音鬼帝听闻雀无极恭维自己的嫡子,绝无受恭的表情,处之平然道“他哪里算得上是个人才,放着好好的嫡皇子不做,偏降格当个名不副实的将军,逃避责任。” 傲狠闻言,鼻中轻嗤一哼。 虫儿亦早觉得奇怪,按照皇室森严的等级制度,傲狠竟可这般作贱自己的身份,不是他疯了,便是另有隐情。 雀无极闻言哈哈爽朗道“这么好的男儿总是可惜,不如咱们两族结个姻亲,岂不妙哉?” 梵音鬼帝错愕道“这……” 正文 第411章 我要那个男的 傲狠突然答道,“无极女皇口口声声欣赏末将,想来方才的人兽困斗看得定是开心,那末将也想烦请女皇兑现方才得承诺,给末将个心仪已久的赏赐。 ” 不等雀无极问话,傲狠继续道“我就要您手里牵着的男宠。” 众人皆愕然,那个被他瞧中男宠,娇弱的细身抖如轻叶。 傲狠无所谓道“女人睡腻了,想开始睡着男人试一试,尤其这个男宠面容清俊,才几面正叫末将看得心旌摇曳,难以忘怀,请无极女皇成全。” 说着,要去拉那男宠入怀。 不等雀无极发话,梵音鬼帝威严道“大胆逆子,你且看这鬼族的列位权贵今日都在此处,你便如此放.浪形骸,将皇室的脸面丢个干净。”再朝雀无极歉道“这逆子辜负无极女皇的美意,实乃皇族不幸!!” 雀无极本是错愕,但她历经风浪,也并无过多言辞,只对梵音鬼帝道“本尊确实在鬼族逗留许久,打扰了鬼帝。” 言下恼责之意,已是明显。 鬼帝勃然大怒道“吞云吐,你给我过来,将这逆子给我押入炼池,好好鞭笞一番,叫他再敢胡言乱语。” 语毕,那个木头人当真听命,从斗兽场中央一跃而起,飞至傲狠的身后,准备将他押下。 傲狠也不生气,骨气铮铮道“如何鞭笞末将都可以,不过赏我的男宠今夜必须送到末将的房内,才该是无极女皇金口玉言的证明。” 梵音鬼帝气急败坏道“还不拉下去往死里打!!” 鬼帝身体欠佳,被傲狠刺激后,不停地咳不止,甚有吐出心血的架势。 群臣双手晤面,口内不停地请鬼帝保重龙体。 此起彼伏,声声不止,傲狠被吞云吐带走,并未叮嘱虫儿任何话,走得极是潇洒,分毫不觉得是自己荒唐。 今日晦气,夜宴不再准备,群人早早散场,急忙赶回去服药解毒。 雀无极一边假意安抚梵音鬼帝少安毋躁,将他目送走,一边掏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塞入男宠略显发白的嘴唇。 道“能被将军看中是你的造化,本尊也该遵从君子一言,否则将军在众人面前求你,真也是煞费苦心。” 男宠经历云颠海底的转折,知道雀无极给自己吃得是什么,闭住双眸哭得梨花带雨,扑倒在女皇脚底,使劲亲吻她的脚面,以示领谢。 一日夫妻百日恩,千年修得共枕眠,算是缘尽。 雀无极嫌恶地一脚踢开他,告知左右侍卫道“抬去将军府吧。” 男宠微颤应声而倒,翻身后面色如同艳艳桃花,人却已经气绝。 她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但是可没有答应要送给傲狠活人,尤其傲狠在众人面前驳了自己的颜面,等同告诉鬼族所有权贵,他乃龙.阳放.浪之人,暗自将朱雀凤族的颜面扫地。 雀无极心里定是恨毒,无奈不好发作,只好暂时作罢。 虫儿一看没人管她,简直是天赐良机,本想着不如逃跑,可惜时机未到,她还得乖乖跟着傲狠回去。 气呼呼地跟在雀无极贴身的死卫身后,待他们将男宠的遗体洗刷干净,摆上花轿,有模有样地送去傲狠所住的象牙塔。 虫儿因为错失逃跑的大好机会,本是生气,结果看见死卫们立于塔底,纷纷取下金针羽苞,准备将花轿送上去。 虫儿灵目一转,立即冷道“混账,这死掉的东西,你们也敢送入将军的房内,就不怕将军问起,这好端端的人如何死了,女皇推脱在你们几人身上,拿你们当替罪羊?” 那几个死卫,并不是在自己的地盘,被虫儿危言耸听,确也苦恼起来。 雀无极善杀的个性,帮了虫儿的大忙,死卫们抬着轿子,不知该如何办,手足无措。 时机恰好,虫儿出主意道“你们把这顶轿子抬到静海偏远处,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烧掉,毁尸灭迹,如果将军问起来,我就回说人已经送来了,不过打死不愿做娈.童,自己纵海身亡。” 几人窃窃私语,拿不定主意,虫儿补充道“将军要豢养娈.童,这是何等败坏皇族的丑事,日后没有人胆敢向将军告密,更不敢开罪无极女皇,你们且放心照做,没有人会察觉的。” “事办干净了,无极女皇那边就说尸体送到了,她今日激愤在心,也不可能再问,你们且不要多嘴,免得招惹杀生之祸。” 条条框框分析清楚,几个死卫亦觉得虫儿此话有理,谢过了她的好意。 当然虫儿也是无利不起早,她借言跟几人讨了两枚金针羽苞,算是各不相欠。 死卫谢过后,抬着轿子沿着野径疾速步去。 虫儿得了两枚金针羽苞,一枚找个地方藏好,做好标记,一枚藏于腕间,用阔袖掩好。 并不着急飞上象牙塔,反正工具搞到手,她心里卸去一件心事,反倒靠着象牙塔光滑的塔壁坐下,静等傲狠归来。 果不其然,没一阵时辰,他便昂首挺胸,踏风归来,如果是驾驭飞鬼,他回来的就更加快。 早猜梵音鬼帝就会偷偷给他放水,故意演戏给雀无极看,推绝她的联姻之请。 虫儿恭谨立身,嘴中乖巧道“属下无能,不能替主人担受极苦的鞭刑。” 心里骂道,抽死你个王八犊子。 傲狠亦早早看见她,对她的表忠无动于衷道“是吗?故意叫你去做那释放毒气的罪魁祸首,甚至险些丧命,你心里思慕的,可能与嘴上说得一致?” 这王八犊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虫儿恭顺一拜道“主人冤枉属下,属下对主人的任何决定,都理因效犬马之劳,就是现在命属下去死,属下亦贱命相负。” 虫儿知道傲狠这是故意刁难自己,教自己感恩戴德,不敢随意怨恨他。 再说他还舍不得自己死,否则今日毒气四溢之时,梵音鬼帝第一时间没问她打破结界的罪责,反而全部怪在傲狠头上,引着雀无极去替傲狠开脱。 想必是事先安排好了说辞。 她,包括雀无极,还有其他在场的人,都是傻子。 傲狠果真跳过此话,问道“人呢?” 虫儿知道说得是谁,实话实说道“无极女皇当下赐了好药,属下命人处理干净,不留后患。” “好,很好,你很聪明。”傲狠第一次表扬人。 可虫儿不觉得自豪,只觉得头皮被他的话锋,刀子一割,麻癞癞得发抖。 “那我今夜该睡谁呢?”他问。 正文 第412章 治伤 虫儿想:你还真tm要干.男人啊! 腑中肝胆一横,毛遂自荐道“如果主人不嫌弃,属下愿意……” “暖被窝”三个字还没说完,傲狠嫌弃道“你觉得配吗?” 哇靠! 虫儿如释重负,道“主人英明。” 两人前后,一并乘刀飞上象牙塔,里面的娇娥们仿佛刚刚集体送去沐浴完毕,滑嫩的肌肤上仔细涂抹了淡雅的玫瑰油,粉樱樱得惹人渴口。 尤其众人均穿着一致袒胸露背的单薄纱衣,真如银河边沐浴归来的仙子,神情是畅快的,身子是湿濡的,娇艳.欲滴的花儿一般惹人采摘。 虫儿想:如此秀色可餐的一群,随你挑睡,你还觊觎那不堪一击的男人,真tm饱暖思淫.欲。 傲狠反之挥手一驱,众美悻悻,迤逦退避。 虫儿被他此举惊得害命,想着对方是不是临时思变,真派自己去暖床? 傲狠道“她们粗手笨脚,你给我上药!”,于是退去身上所有的衣衫,仅剩一条遮羞的简雅里裤,大步流星奔上床去,趴着静候。 她才是粗手笨脚的那个人,好不好? 虫儿从取药的侍女手中接过药箱,莫名其妙傲狠怎么可能负伤,他方才走得四平八稳,根本是个正常模样。 至近一看,手里的药箱险些滑脱,他那肌肉虬实的挺阔背肌上,艳淋淋的透着五个酒盅口大小的血洞,随着全身血脉的运行,不断纷涌出新的稠血。 可是这些血液仅是堆积,却溢不出伤口,犹像五口血井,蓄势待喷。 再看他背上密密麻麻的旧疤,完全跟这五个一般恐怖,新伤覆盖旧伤,将他的背脊毁得惨不忍睹。 这那里是鞭伤,分明是某种东西不断戳入而成,可又怕他被折磨死,所以用真气将血涌顶在皮肤里。 傲狠不过是借机处理掉了出卖自己的叛徒,至于如此置他于死地吗? 虫儿巴不得他死于非命,但一见他满身是伤,却面无痛觉,想着幸许是狂珠守护他的命,否则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他的父皇——梵音鬼帝,他…… 傲狠催促,道“废物,换人!” 什么?废物? 虫儿打开药箱,里面隔着冰层,整齐摆放一排酒盅大小的肉块,形状圆圆的,刚好可以医伤。 忍住已经冲至嗓子眼的酸水,虫儿两指捏起一块鲜肉,报复似得满把塞入傲狠的血洞里。 傲狠“嗯”得微哼,浑身立刻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很好,他居然也知道疼! 想着,抓起针线,将伤口沿着契合处谨慎缝合,落针之处,积涌的血水丝丝喷溅出来,染红虫儿的指尖,溅湿衣襟,甚至洒在她的脸颊,额际,鬓角,无处不在。 他的血是温热的…… 原本想着他冷血无情,没想到却也是温热的,在自己指尖颗颗绽放。 虫儿放轻了手,越缝越好,越缝越快,只差最后一针时…… 傲狠突然坐直身体,回首猛一把握住虫儿的手,她的手里捏着针,被他突如其来攥入掌心。 针尖瞬间戳穿他的手掌。 他没喊痛,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唤过痛,连剜肉的剧疮都经历了,一根针更是微不足道。 傲狠的嘴唇白的近乎死灰,两只眼睛却亮若星辰。 他看她。 繁星点缀,夜幕降临了。 “你那柄刀,我没有见过,是从哪里得来的?”他问。 呼…… 原来他关心的是这个,虫儿拿出早想好的理由,搪塞道“主人安心,那柄刀叫鱼脊,是属下在行风做卧底的时候,独孤斩月赐给属下,要属下随身佩戴,以保护梅姑娘的安危。” “因为是敌人赐的东西,也不好在主人面前显摆,就一直收藏起来……” “啪!” 傲狠骤然甩开紧握住虫儿的手,避开掌心的尖针,用四根指尖反拍虫儿的脸侧一把。 他出手极轻,声音却响得狠。 虫儿顺势捂住自己的脸,还好还好,面具贴得紧密,没被抽下来。 “独孤斩月赐的东西,便要藏起来珍用,我给你的袖刀,便是随手丢弃的废物。” “到底谁才是你心里的主子?” 傲狠如此一语,虫儿立刻跪下道“主人息怒!属下再不敢贪图小便宜了,望主人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立刻,马上去斗兽场将袖刀捡回来。” “等你捡?”傲狠黑眸垂彩,道“等你想起来去捡,雀无极已经发现你的袖刀被涂抹了毒汁了。” 虫儿微愣。 “没错,魔鬼蝠鲼怎么可能有毒,我事先摸了你的袖刀,那上面才真有毒。” 说完,随手展开另一只空握的手掌,里面攥着虫儿射击魔鬼蝠鲼咽喉内的袖刀,被他捂得失去寒气,热情得烫人。 “拿滚,不许再丢!” 整个白象牙床上斑斑血痕,傲狠坐在中间散披着玄墨般的黑发,真如阳春白雪里斜出得一捧红梅,凌寒独自傲放。 虫儿糊涂,莫不是他对隐浓…… 谨慎收回袖刀,傲狠不知怎的,突然朝远处的美人们淡道“今日谁来伺候我?不如……就一起来吧!” 闻言,虫儿赶紧退到靠窗的位置,二十几位妙龄侍女早盼垂怜,纷纷娇赧了粉颊,竟相褪去身上的单纱,团团将傲狠围住。 这下,他真做了花瓣的酥蕊,云颠的浪者。 美人们各施巧计,有的将傲狠遍身的血汗吞舔个干净,有的已经被他压下,肆意驰骋。 无一不精神,无一不高亢。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姿势,在高低错落的声息中,将虫儿的羞耻心险些击垮。 她像被煮熟的虾子一般,慌忙闭紧双目,独坐在窗前吹风,边盘腿打坐,边忽略此起彼伏,颠.鸾倒凤的活色场面,让自己潜心入定修行。 又是一整夜的风.流不羁。 虫儿由此深深觉得,樱祭夜根本不是对手,他就是嘴上风.流罢了,其实他天天伪装作狂蜂浪蝶的模样,也没真见他如此肾气十足过。 虫儿睡得极差,傲狠早早起了床。 虫儿见他从二十几条白花花里,拔地而起,通身上下,无不散发出舒经活骨的畅快,扎实的肌肉被洗得发亮,容光焕发。 傲狠额际的狂珠犹为红润,饱吸阴气,滋补阳体之后,正如清晨滴血的玫瑰,殷艳而涵彩。 肆意揪来一件被扯得稀烂的薄纱,傲狠遮住身前的部位,在房间里展臂走来。 虫儿想他遭受剧创,竟恢复得如此快捷,又念他衣不蔽体,有碍观瞻,直接闭紧眼睛,装作熟睡不醒。 正文 第413章 洗澡去 傲狠光着脚丫,一步步走得轻快,须臾从女人堆里走到虫儿身边,整夜风花雪月的淋漓味道,杂糅着清朗的海风,直挠痒虫儿的鼻尖,引人遐想。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静默得在虫儿身边滞留半晌。 忽然,“噗通!”一声,从窗口雄鹰展翅,飞入静海的寂波深处。 他不要命了吗? 虫儿旋即睁开眼睛,追踪着傲狠的身姿,坠入海面,渐起弥高的水花。 他……他的恢复力真是比狗都快! 愕然觉得自己除非是先弄死他,否则,一切皆是徒劳。 虫儿再远观埠头外整装待命的鼋鼍群,一旦雀无极气恼离开,傲狠立刻会亲自指挥鼋鼍群下海。 尤其这期间,他随时有可能会去阴镜内检查自己的动向。 一旦觉察,就只有死路一条。 耐心再静观两日,发现傲狠的作息规律依旧未变,白日诡秘无踪,夜里兴风作浪。 也就是说,从巳时至亥时的留白里,她可以做任何事。 只是,这些被弄到起不来身的无骨美人们,时时驻留塔内,该怎么避过她们的眼线呢? 虫儿纠结。 一位美人端着午膳,款步盈盈走向虫儿,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总是默默无语,从来不爱嬉笑逐闹,也不表现出女人爱交流的特质。 纵然虫儿想故意挑衅哪一个,都找不到借口。 不过,有个美人是所有侍女中最不一样的,因为傲狠睡得最勤最繁,前几日还破天荒赐她一只金簪。 美人欢喜地簪在乌云髻中,跟封了后位般光彩夺目。 此刻,对面的金簪美人,云朵般漾来…… 算了,拖拖拉拉终难成事,干脆快刀斩乱麻。 虫儿窃摸了腰部,暗捏出一枚细针,两指夹着针尾扫力。 细针“咻”得刺入金簪美人正抬起的右小腿,从小腿表皮内贯出,减缓了针速,落地无声。 那金簪美人微感疼痛,顿失去平衡,双手托举的餐盘一应飞出,霎时饭菜汤点来了个天女散花,齐齐泼向虫儿。 虫儿提前闭紧眼睛,生硬承受了一切滚热的洗礼。 金簪美女倒地,“踢里哐啷”杯盘碟碗随之如雨倾倒,杂碎了一地的精致。 其余的美人闻声赶来,有两个美人将倒地的金簪美女扶起,那金簪美女沉声哀哀痛呼,却绝无半星言词溢出香口。 其余的美女也不说话,仅是慌张得怯望着虫儿的一举一动,仿佛她马上要吃了大家似的,小白兔般战战兢兢,蜷缩难安。 虫儿忍着汤汁在长发丝缕间黏滚的温烫,语重心长道“有意见就要说嘛,这样动手动脚,打击报复,总解决不来问题,是吧?” 她猛一抬眼,恶从眼出, 连带“闯祸”的金簪美人,大家一并跪在地上,口里“阿巴阿巴”空响,哀怨连连。 竟全部是哑巴?! 虫儿心底的罪过感油然而生,绷住脸面道“没关系,没关系,就是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行了。” 忽然想起她们曾用嘴帮傲狠洗澡,赶紧补充道“我要洗你们那种热水澡,一定……要是……热水的,其他沐浴方式一概不要!!!” 金簪美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唤来一只蝙蝠兽,跟虫儿在炇骨荒漠的沙底穴口看到的如出一辙,专门用来运输人族奴隶。 虫儿和金簪美女坐在上面,由着蝙蝠兽将二人运往流曌城的人族奴隶集散地。 鬼族虽在五大族内人口基数偏小,却各个骁勇善战,常年征战中抢掠不少人族奴隶,算是五大族中奴隶比重最多的族氏。 这里的人多半是被活捉来的,有些则是没钱度日,自愿买卖,因为人族的寿命有限,生育周期短暂,且生育力强,所以很多奴隶亦私自成事,偷偷繁衍了下一代。 管着人族奴隶的地界自有一方水土,叫“黔彧”,自鬼族在静海沿岸定都以来,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便在“黔彧”居住上千年。 这里有条黔河,黔河入静海,刚开始所有的人都会在黔河内沐浴,无论男女老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得了主人的宠爱,虽然没有资格在府内沐浴,便在黔河缓流处修建专门的香水行(浴场),以供濯发洒足。 香水行分众浴与单独的浴室,按虫儿如今的身份,本可以不在此地委屈。 她一边拿了新换的衣服,一边嘱托跟来的金簪美人,要她在休息室慢等,无需跟着伺候,也不喜欢有旁人进来。 给虫儿安排得是一间低等浴室,她将头发上的饭羹清理,再换了干净衣服,最后揭开脸上的假面,将久违的真颜暴露在外。 那金簪美人徘徊在香水行的门口,根本没去休息室。 虫儿顶着令众人讶异的丑陋面孔,故意走在金簪美人身侧,用肩膀撞她一下,顺手扫了一下美人的发髻,口里威胁道“大门口是你家啊?快滚进去坐着,别挡道!” 金簪美人遭受委屈,双眸垂泪,一看来者半张脸挂着恶心的烧疤,近乎毁确天香国色的姿容,惊得口舌僵硬,微垂的泪珠也倏得退回眼眶。 好……恐……怖! 金簪美人退开后,虫儿洋洋得意离开香水行的大门,手里掂量着顺手牵羊得来的发钗,估摸着能换几个钱。 不管男女老少随手一抓,揪过来一个过路人,问道“黔彧有没有什么龙蛇混杂的去处,给推荐一个!” 被揪住的正是一条强壮的人族汉子,他本是路过,突然被粗鲁揪到毁面女眼底,原是按着性子想给虫儿一拳。 虫儿拿出一柄袖刀朝他的动脉欲划,汉子立刻泄气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原来在流曌城内,除却鬼族的亲信,其他低贱.种群严令禁止不许佩戴武器,违者斩抄九族。 大汉见虫儿凶神恶煞,又自配武器,双腿立马软如沙陷,战战兢兢道“大人饶命,黔彧管辖森严,根本不许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一经发现,全部被拉去填埋静海。” “不过黔彧里的‘隆客居’是最大的饭庄,应该人多口杂,大人您若找人,可以去那里转转!” 看他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被自己轻微胁迫,居然就吓破了胆子,可见鬼族对这些人的奴役,已经是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正文 第414章 喝喝酒,撩撩男 大约指了方向,虫儿看看日头,片刻不敢耽搁,湍步激流,飞也似得奔向“隆客居”。 黔彧的面积亦不算小,虫儿找过些许时候,终于找到大汉口中提及的“隆客居”。 这酒楼声势浩大,雕装精美,比起人族住得棚屋漏瓦,真乃鹤立鸡群。 虫儿又担心不能长期露出真面目,躲在暗处又将隐浓的面皮粘回脸上,化妆成假隐浓。 一切妥当后才进去,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她先不召唤店小二,把酒楼内可观的人物,慢慢细察一二。 按照大汉所说,在黔彧生活的人族,绝对是不敢配刀剑武器的,而在“隆客居”中,确有三分之二的人是平头百姓,而将佩刀置于腰侧的,大多该是黔彧的管辖者。 “隆客居”修葺得如此奢华,大抵上也是为了方便这些管辖者的口腹之欲。 店小二发现了虫儿的身影,主动跑过来询问,虫儿随手指了其中一桌,那桌间坐着三名男子,服装虽无规定,却统一佩翡翠镶柄长刀,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纵然不穿武士的服装,其他人看见亦是趋之若鹜。 所以,此三人比起其他佩刀者,看起来品级更高。 店小二战战兢兢道“那几位可是鬼族安插在黔彧的朴衣队,我们平素里是不敢招惹他们的。” 从店小二的慌张神情中,可判断这些人均是嚣张跋扈的主。 虫儿宽慰道“放心,我不会给你找麻烦,你且去看看这支簪可换几个钱,对应做些好吃好喝,给我送在那桌上,我要请客。” 店小二接过金簪,喜笑颜开得唯唯称是,连忙安排去了。 待美食摆上餐桌,三人面面相觑,不待店小二答话,虫儿嬉皮笑脸地凑坐了上去。 三人中为首的男子名叫萧全,容颜端肃,不是爱占便宜的无知之徒,但见虫儿先送来美食,又见虫儿送来笑脸。 久历人情的个性使他沉住躁怒,先开口询道:“姑娘不知何处高就,如此看得起我们兄弟三人。” 虫儿一看萧全,虽不识姓名,确该是个心机颇沉的男子,嘴里客气道:“我在哪里高就,也不便肆意透漏,只因看见是同为鬼族效力的同僚,才故意过来一起共赏美食,共谈佳话。” 只说着,虫儿将她袖底的两柄袖刀悄悄亮了个相。 傲狠说,此刀是他独赏给隐浓的,原本她还以为是烂刀两把,经傲狠无意提示,仔细研究后,才赫然发觉双刀交叠后,某处会呈现一块特殊的符记。 似鬼又似马,飘离共北田。 那三人细看双刀符记后,汗颜惊讶道:“魒骥将军的符印……” 萧全警醒,咳声道“素质,注意你们的素质!” 其他两个兄弟立马噤若寒蝉,但眼底无限的敬畏,已经无法阻挡得投向虫儿。 虫儿如沐春风,高人一筹道“低调,要低调些,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这回不知可否一并同席分食呢?” 几人立马虚与委蛇,先一套官面上的虚话,又白送些许感谢盛请的实话,虚虚实实交替片刻,总算进入正题。 另一个年轻人初涉官场,名叫乌云箨,管不住嘴道:“姑娘不知此次微服私访黔彧,可是要替魒骥将军做些什么大事?” 萧全立刻轻咳道:“只喝了些骚酒,竟管不得嘴了吗?” 见乌云箨脸燥,虫儿笑慰道:“没有关系,小兄弟心直口快,一看便是性情中人,在这等繁琐压身的地方,还能保持真性情,亦是难能可贵。” 乌云箨得了虫儿的开解,脸色也不燥了。 虫儿继续道:“说是大事,魒骥将军功高盖世,任何事在他老人家眼底,亦算不得大……” “可若说此事小,却又相当烦人,就像咳嗽这类小病,久病未愈也终成大患。” 说着虫儿用拇指沾染了酒水,在红漆桌面歪歪扭扭写了个“雀”字,她为了学会此字,在无极宫受了不少调笑。 三人立刻会意。 萧全道:“微臣也是略有耳闻,朱雀凤族不知找了个什么借口,在陀飏宫赖住着不走,就算是为了两族合作的大计,也无需如此持久吧?” 一直沉闷不语的男子,年纪最长,名叫华硕,他似是看得最透,此时终忍不住补一句道:“那女皇大约是盘思鬼族势力不足,想着占咱们的便宜,逞逞她大氏族的威风,可惜她目光短浅,看不出咱们鬼族已经今非昔比了。” 虫儿想着,华硕的话虽有理,但雀无极亦非善类,怎么可能简单只是觊觎傲狠额际的狂珠呢? 应笑道:“一看列位,都是忠君爱国之士,今日隐浓能够认识各位,实乃隐浓的荣幸。” “只可惜隐浓马上就要随着鼋鼍群出海,否则一定与列位好好欢聚。” 秦全听闻,似有神秘道:“隐浓姑娘好生福气,竟然可以跟随鼋鼍群出海。” “话说我们鬼族每年七月孟秋,静海大肆涨潮,总是要派出鼋鼍群出海寻宝,而且听内部消息说,那海外瑰宝大约在静海偏北,靠近九尾龙族族的地界,甚至还与上古五灵息息相关,得之者可得一半天下。” 秦全估计也是道听耳食,故意说出半句话,叫虫儿来补全。 乌云箨与华硕也伸长了耳朵。 虫儿对五灵的事情毫不上心,只想着赶快逃离是非之地,面色忽而转严道:“好哥哥们可问着妹妹了,有秘密魒骥将军自会掖着,怎么会告诉我们这些下人呢?” 三人尴尬而笑,都觉得秦全问了不该问的话,不了了之。 虫儿见状宽慰笑道:“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多了亦是徒劳……” 端起酒杯与三男碰得叮当响,自己推说办事不敢喝,故意豪爽道“待会妹妹有事,还得去给那诸葛辩玑送东西……” 乌云箨插嘴道:“诸葛辩玑?岂不是那无极女皇的丞相?” 虫儿一听,有啦,天助我也!! 颇是高兴道:“乌云哥哥怎么知道诸葛丞相?” 正文 第415章 我是天才 乌云箨被一声哥哥叫得心花怒放,虽虫儿性格豪爽使人亲近,再加上他年轻识人浅,故毫无心机道:“我有个朋友,正好被谴去凌霞殿伺候,对那诸葛辩玑犹为熟悉。” 虫儿闻言,突然惊慌道:“凌霞殿?那我岂不是今夜之前都去不了那里?完啦完啦!将军要责罚我了!” 说着提起裙子要跑。 华硕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虫儿道:“黔彧相去凌霞殿相隔如此遥远,隐浓姑娘可是要跑着去吗?” 虫儿装出满脸无奈道:“本是御着蝙蝠兽的,可是有个姐妹不小心扭伤脚,需要救治,只好先紧着她用了。” “平素里魒骥将军不差我出来办事,所以根本不知道诸葛丞相原住在凌霞殿。” “将军府门规森严,我现在又要送信,又要去接姐妹回府,哎……魒骥将军这次是饶不了我了……” 虫儿尽量慌乱不堪,让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无暇回顾自己的话有没有什么破绽。 秦全沉吟不语,忽而朝乌云箨道:“既然白吃了姑娘的酒饭,替姑娘送封信,应该是举手之劳,不如乌云箨,你将此信快速传给你的朋友,由他代劳一下吧!” 乌云箨爽快道:“隐浓姑娘不必着急,我们朴衣队有特别的四翼飞枭,传信的速度是疾快无比的,保证天黑前送到诸葛丞相手中。” 虫儿反复道谢,将一封信交于乌云箨,几人再寒暄数句,虫儿再看日色已不早,找个借口与三人匆匆道别。 怕耽误回去的时间,她又躲在暗处抖开金针羽苞,这玩意儿早耍得驾轻就熟,很轻松便从香水行的围墙外翩飞进去。 待她从正门冷静地走出去时,门口的金簪美人早等得昏昏欲睡了。 虫儿借口泡澡太舒服,泡得睡着了,结果忘记时辰,那金簪美人一直守候出路,所以全然相信。 俩人都怕傲狠会突然回府,赶忙驾着蝙蝠兽赶去,正迎上落日余晖,众美女吃完晚膳,傲狠回来时只看了看虫儿新换的衣服。 完全没看金簪美人一眼,估计是睡腻了,换换口味。 其他人唯恐傲狠责怪,也没敢将外出的事情透漏,各个佳人都前仆后继和那个欲求不满的禽兽荒唐半宿,所有人才沉沉睡去。 虫儿第二日想着信该送到,那些人念着魒骥将军的符印,也该竭力送到。 可是这次,她该用什么借口呢? 虫儿细观昨日被她顺手牵羊的金簪美人,那金簪美人儿今日茶饭不思,柳眉间凝确着愁云,惨雾环鬓。 但凡象牙塔里的娇娥,吃穿用度皆来自主子的打赏。 料定她肯定是为发钗的事情而郁郁寡欢,想她们这些人族女子,不过是傲狠用来借以消遣的工具,别说是发钗,偏连人丢了,恐怕那禽兽亦不会怜惜一分。 可是人族女子不一样,身子最初给了谁,那心也跟风筝似得,缚了线绳,风儿叫它往东,它绝不敢往西。 这美人儿就是如此,傲狠根本不会在意的玩意,现在正刺激在她的心尖,辗转难安。 虫儿佯装毫不知情,偷偷溜到那美人身旁,假装关心她。 这些明眸皓齿的绝色美人儿全都是哑巴,有苦难言。 虫儿假意猜测二三,最后直接问道,是不是昨日去黔彧丢了重要的宝贝? 金簪美人儿垂首不语,反叫虫儿颇中心机,故意装腔作势要替她找回宝物。 那金簪美人推却再三,虫儿坚持不懈,最后实在舍不得傲狠赐的发钗,只好答应帮虫儿出去。 虫儿借口上茅房,叫对方替自己多担待点,有事就打马虎眼。 趁众女享过午膳,身娇神乏,昏昏欲睡,自大敞的窗户口一跃而下,待快至静海海面时,才张开金针羽苞,如翩然飞舞的杨絮。 这金针羽苞在日光中熠熠生辉,避免招人耳目,只选择象牙塔偏处的红林侧,她早选好这寸方土,不但视野开阔,而且处在象牙塔上的人又看不清,最主要若是傲狠回来,她可以更快地溜回去。 只等着乌云箨的密信,能不能把诸葛辩玑招来了。 虫儿等得一炷香的时辰,总不见诸葛辩玑的影子,心里想着妙计落空,愤愤之余,还得研究怎么赔人家的金簪。 前脚要走,耳际忽闻一响疾声,虫儿抬手两指一夹,轻轻松松接到一片红树叶,朗声道:“不知来者是胆小鬼,还是见光死?躲了许久,还不敢出来见人?” 红树林里窸窸窣窣钻出两条人影。 冤家路窄,竟是昆沧和云沧二兄弟,云沧依旧本持着恭谨的态度,从进入红树林间一语未发,倒是昆沧似乎有些许冥冥变化,脸上,脖间,赤臂处斑布着数十条鞭痕,变得狰狞可怖。 昆沧道:“咱还以为是谁,这不是那天将魔鬼蝠鲼爆.菊的妹子吗?” 他还是这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说话太污。 虫儿不介意,道:“你家主子呢?我从不跟喽啰谈话!” 昆沧牛眼一瞪道:“凭你个没身份的下人,乌鸦笑猪黑,居然还敢邀我们主人出来见面?” 云沧终于放话,道:“话说,你将见面地点约在傲狠的眼皮子底下,万一是傲狠故意诱我家丞相前来,正值关键时期,岂不是让我们自掘坟墓?” 虫儿猜着诸葛辩玑处处留心,大约不会轻易露面,略解释道:“你家主人若是真有脑子,就应该知道傲狠的宅邸甚少有守卫,原因在于象牙塔意守难攻,环境简单,他将宅邸建筑高耸,就是烦着世人的滋扰。” “正因如此,按常理很多人都觉得,他定会在象牙塔附近布满眼线,备以自戒。” “但是我跟他如此之久,知他武功盖世,其实最烦有人碍着他的自由,暴露他的行踪……” 这点她最近早留意过,应该不会出错。 “所以,你家主人若是来了,就赶快出来露面吧,再故弄玄虚下去,傲狠就真得回来了。” 虫儿朝树林旁处,不紧不慢地催促道。 “啪啪啪!” 有人以扇击掌,表示赞同。 正文 第416章 有人回来 闻声。 昆沧云沧二兄弟立刻分开左右,恭迎来者大驾光临。 诸葛辩玑换了件寻常百姓的便装,头戴沿海地区特见的铜鼓帽,半遮半掩英俊的笑脸,连他那只金耳朵也隐藏得恰到好处。 只是他穿成这副锉样,还要拿把纸扇装逼,实在是有碍观瞻。 诸葛辩玑道:“姑娘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出卖自己的人往往是眼前人……” 他并不是要虫儿回答问题,单手捏出一块撕扯下的裙角,甩力一抖,展开的图案是一朵红艳胜血的莲花。 正是虫儿托乌云箨送他的亲手丹青。 她用血画得久,歪歪扭扭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看。 “言归正传,赤焰火莲在谁手上?”诸葛辩玑问道。 看来雀无极始终瞒着他。 虫儿放心道:“你就不先问问,傲狠如此阴险毒辣,我凭着什么狗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作乱?” 诸葛辩玑摇起折扇,甜蜜蜜笑道“仅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你在行风呆久了,青春耗尽却没有得到客观的报酬。这是想要钱。” “对,我在行风略见过姑娘,尤其是那位美若天仙的梅姑娘,心里惦着她,也就一并记得姑娘你。” 虫儿窃笑,不动声色。 诸葛辩玑继续道“其二,那日魒骥将军利用姑娘释放毒气,陷害姑娘差些命丧黄泉,傲狠行事阴毒,姑娘怕跟着恶主,朝不保夕,只好改投圣明。这是想要命。” “不知钱和命,姑娘想要哪一个?或是都要?” 虫儿顿然否决道“你算错了,我想要的,是自由!!” “自由?”诸葛辩玑讽刺道:“人生下来就是被襁褓约束的,被衣食住行困缚的,处处循规蹈矩,何来自由?何人有自由?” 虫儿打断道:“帮,还是不帮,给句痛快话!” 诸葛辩玑道:“帮是要帮的,可是见兔撒鹰,总得先给点甜头,做起事才有动力吧!” 长指慢摇折扇,徐风送爽。 虫儿见况思忖道:“雀无极因为你失察之责,割了丞相的一只耳朵,以示警告。” “丞相一见到我画的赤焰火莲,不顾危险仍然愿意来此地见面,说明丞相万分想用赤焰火莲的神奇疗效,来治愈耳朵。” 诸葛辩玑被说中心事,阖扇一敲手心,嘴角甜笑道“可以继续……”,冷切地眼神扫向那二位仆人。 云沧昆沧受眼神示意,默默退出红树林,监视附近的一举一动。 虫儿继续道“雀无极也不是善类,她记你一次过失,纵然割去耳朵留你性命,可是想再受重用,怕是极难了。” 诸葛辩玑想插嘴。 虫儿打断道“是,她出使鬼族带着你们主仆,看似深明大义,可是丞相就一丁点疑心,都不曾有过吗?” 此言如同醍醐灌顶,诸葛辩玑朗目错过一星暗影,自言自语道“记得独孤斩月行风大婚的时候,女皇陛下便暗令我与大皇子同往祝贺,目的是要在发现赤焰火莲的时候,借刀误杀掉大皇子,如此以来,便可借着两国的外交矛盾,将赤焰火莲顺利带出行风。” “可惜当夜我被奸人迷晕,此事令女皇本就不快。” “莫非是陛下想故技重施,借鬼族的手除掉我,再把符诱的葬身地图盗走?” 虫儿本听到雀无极如此卑鄙,竟然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难怪在行风时,雀漓潇说自己其实不是来参加婚礼的。 怕那时他已经意识到,雀无极的阴谋诡计。 虎毒不食子,虽然雀漓潇是个半妖,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血,雀无极如何能做到心狠手辣呢? 虫儿替雀漓潇深深感到不值和委屈。 可再听诸葛辩玑说雀无极来鬼族的目的,原在符诱的葬身之所,而非傲狠额际的狂珠。 突然想起秦全提起,鼋鼍群入静海中心,或是为了选找五灵之一,现在看来,真是误打误撞。 虫儿心里有了主意,故弄玄虚道“傲狠那边的地图,我可以倾力一试,如能重新获得雀无极的信任,我想这个甜头,值得诸葛丞相帮我获得自由。” 诸葛辩玑当下表示同意。 虫儿再朝他要了一支可发射火信的龙嘴管,还请他命人到黔彧的 “隆客居”,务必找到一支金簪。 虫儿正将金簪模样,细细描述给诸葛辩玑,忽而云沧钻来急报道:“有人正朝象牙塔处飞行。” 几人色凛,虫儿叮嘱道“三日后,丞相待我火信!” 言毕,挫身窜出红树林,遥见南方果然疾速驰来一道身影,二话不说拿出金针羽苞,超近路朝象牙塔飞去。 快!快!快! 万一是傲狠就死定了! 虫儿使出吃.奶的劲,飞如翔鹰,急忙窜入窗户,随手收敛金针羽苞,“噌!”得一声双脚落地,干脆利落。 那丢簪的美人没敢午憩,见她回来欣喜万分,莲步频移走到虫儿身边。 虫儿一抚纹丝微动的头发,小声道:“放心,找到了,过几天给你,保证不让主人处罚你。” 黑影恰时猛钻了进来,惊得其她女眷始才睁开瞌睡的眼,众女纷纷注视来者何人。 只见玉藻翠丽的长发,开始收缩至脚踝的长度,随风一扬,勾出一笼绿色的发帐,称得她整个人如远山芙蓉。 原来是她? 虫儿微定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故意忽略玉藻的存在,轻手拍拍身侧的美人,叫她宽心。 玉藻进入象牙塔后,一见满屋子的绝色美人,本是有些醋意,再见隐浓立于房内,从未拿正眼瞅过自己,不觉火冒三丈,朝隐浓挑衅道:“有些人未免也太不自觉了吧?表面上总装出一副淡泊名利的贞洁表情,实际上却没了脸皮,使劲往要做爬床的淫.妇!” 虫儿知她来者不善,懒得跟她计较,就地盘腿坐下,准备遁入澄空的状态,调理气息。 无视,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轻蔑。 玉藻恨不得咬碎银牙,找不到撒气的出口,只能朝其余女子婴儿声道:“最近伏羲木缺了食物,魒骥将军曾命本君,可以任意调配流曌城全部的人族贱奴。” 正文 第417章 不怕惹事的孩子 不管对方作出如何惊恐的反应,玉藻薄透的裙层下,瞬间伸出十几条碗口粗细的藤蔓, 一众女子见况,惊叫连连,她们平素被圈养在象牙塔内,缺乏健全的运动素养,甚至连走路都迤逦摇曳,弱不禁风。 不肖几步路,便被藤蔓从胸口卷捆至脚腕,缠得死紧,轻轻松松提高在半空,如同倒挂的金钟,摇来荡去。 虫儿身边的美人,以为虫儿也是被袭击的目标,善意拉她一把,结果刚摸到虫儿的指尖。 “咻!!”声落尽,还没看清楚,整个人早被章鱼触手般纠缠的藤蔓扯到半空,包裹个严严实实。 “你也逃不了!”玉藻同时召唤三条藤蔓,群蛇出洞一般,高高低低错向虫儿的身子。 也不知她从哪里看得出,自己会有蚀引傲狠的心思,无奈一笑,飞手挑出鱼脊。 可不要说她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鱼脊入手,借着屋内若有似无的光线,提刀一削,鱼脊刀面立即裂出数十道锋利的光芒,一时间如同梭鱼般,咻咻咻刺向三条藤蔓。 眨眼将藤蔓砍削得片叶飞散,枝离破碎。 玉藻轻身摇曳,仿佛并不觉得疼痛,口里娇滴滴道:“原来,你也并非眼见到的那般不中用,那就和你好好玩玩罢了!” 言毕,细白的脚腕如舞姬般扭摆,上面佩戴的银铃散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不同与往常,伴随着玉藻蛮腰水蛇一般扭舞,自她的薄裙底下钻出的藤蔓愈发密集。 条条藤蔓如同张牙舞爪的魔手,几乎遮蔽了房间内的每一寸空间,玉藻瞬间编织出一帐密不透风的枝叶牢笼,将所有人缠裹在中央,包括虫儿。 “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希望……!看你还怎么和我斗!”玉藻精致的脸蛋,在波涛般穿梭蠕动的枝叶间,格外妖冶诱人。 那些人族美人儿均是哑巴,是惧是怕本就喊不出话,加之长时间被倒挂在藤蔓间,血色已经渐渐衰退,有的甚至已经奄奄一息。 虫儿见况,打抱不平道:“既然神木妖是冲着我来,就不要连带无辜的人受罪。” 逐渐失去了光源,鱼脊的弊端立刻暴露出来,又便成极普通的匕首,四面八方探出的枝梢,如同水底招摇的水草,前后左右一起攻击虫儿。 真是欺人太甚,若果莲月轮的法力尚存,早把这该死的神木妖烧个精光。 鱼脊寸短,须臾之间密密麻麻的枝叶,已经将虫儿围得如同蚕茧。 玉藻见虫儿疲于应付,哈哈嘤笑道:“你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控制,竟还来管人族贱民的死活,果真是比贱民更下贱!” “且不要怪本君心狠手辣,怪只怪你们不该住在这间房里,更不该妄图接近傲狠。” “赤瑾大人以妖胎生育本君,唤本君出来替鬼族效力,魒骥将军盖世英雄,本君对他一见倾心,从此彼岸黄泉,倾心相随。” “你们这些冶.浪的蹄子凡夫俗子,自不量力,也配与英雄同榻而眠,今日便将你们杀个精光,用肉肥来养育我的伏羲木!” 玉藻果然是宗妖中的极品,身形虽然毫无剧变,娇小玲珑,但是妖力绝对在织金大人之上,轻松将虫儿束缚在椭圆的树茧内,连那些人族美女也在眨眼之间,性命垂危。 时间流逝…… 感觉虫儿应该是被繁密的藤蔓,纠缠到无处脱身。 玉藻眼湖漫着狂枭的浪潮,控着藤蔓将缠着虫儿的树茧,收缩再收缩,直至将对方缢杀至魂飞魄散…… 勒死……勒死…… 刹那……只是刹那…… 密绿的树茧爆裂做残渣,随后道道金色的锋芒,刺破星碎的残枝烂叶,绚烂了整个房间。 木渣反弹,纷纷飞刺向玉藻,她旋即高抬双臂叠十阻挡,木渣如石屑,打得双臂生疼,连裙裾亦被割烂,加之裙下的力量顿失平衡。 玉藻的身体微然倾斜,提力汇聚下盘,她的妖身沉稳,立刻又恢复正立。 “你错了,我的命,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 但见金色消尽,虫儿旋举着金针羽苞,五指灵活将金针羽苞挥舞自如,片片金色的羽毛硬如刀锋,将残存的败叶扫尽。 朱雀凤族贴身死卫的武器,果然制作精良,看似轻如鸿毛,实则坚若金刚。 虫儿只耍过灰色的禁卫羽苞,今日可算领教金色羽苞的利好。 玉藻以为十拿九稳,谁想虫儿竟是诱敌深入的计谋,故意让她麻痹大意。 虫儿从容不迫道:“神木妖,别说姑奶奶没提醒你,魒骥将军虽容得你四处调动人族美女,可没纵容你私闯他的宅邸!” “你是才孵化的妖怪,不懂人世间,有些事可为不可为。你不守规矩终会自讨苦吃,现在赶快收手离开此处,将军回来或能饶你一命。” 不知如何,觉得这神木妖真如当初的自己,什么事也敢做,什么人也敢爱…… 看似美好的人,其实最不该爱。 玉藻啐道:“呸!谁稀罕你的好心好意?告诉你,本君还没玩真格的呢!” 虫儿臆测这不怕死的孩子,是要如何动用更强的妖力,谁成想,玉藻顽劣一笑道:“说来说去,你想骗我上当,假意救了这些小美人,可以让傲狠记你的功劳……” “可惜这么多,你能救得几人呢?” 说着将其中某条枝蔓扬长一送,倒挂在上面的一个美人,瞬间朝窗口飞去。 “你疯啦!”见状二话不说,虫儿赶紧扫开身边几欲攻击来的藤蔓,人影一闪跃至窗口,对准已经飞出半截娇躯的美人脚腕,扣手一拉,将她有原模原样得扯回屋内。 根本不算完,赶紧回头将手里的袖刀同时掷出,打断另一枝准备摔出美人的藤蔓。 “哈哈哈……”玉藻掩口莞尔,“这里的美人有几十位,你真当自己全能救得过来?” 毒言一出,五六个美人同时被枝蔓送到了窗口,摇摇欲坠得像即将待宰的羔羊,死期莅临。 虫儿默念一句妈的! 手心里的金针羽苞已经再次展开,仿佛一双流金的翅膀,被她使劲掷手一旋,展翅高飞。 正文 第418章 换女人 “啪!啪!啪!啪!啪!啪!” 金针羽苞带着肆意潇洒的旋风之力,在玉藻身周枝枝叶叶的缝隙中,如雄鹰般高低斡旋三周,将蔓延的藤蔓扫理个清清楚楚,直将六个美人儿的性命救下。 那些美人儿们噗通坠地,浑身的纠缠终于砍断,人也奄奄一息地喘吟嘶痛着,看起来分外狼狈,又无助。 “不教训你是不行了,看招!” 虫儿踩踏着蠕动的绿枝,飞身接住旋回的金针羽苞,阖力收成一柄金针剑,对准玉藻的琼首就是一击。 虫儿飞身如梭,剑针锋芒毕露,绕开层层阻挠直指玉藻眉心,玉藻完全没料想虫儿的动作既狠又快,眨眼要取自己的性命的架势,迫在眉睫。 索性破罐破摔道:“这是你自不量力地结果,将军回来,我就说是你嫉妒她们,故将所有人推下象牙塔,看他替不替我出气!” 语毕,所有的美女一同被玉藻的藤蔓,丢出了象牙塔。 虫儿意志坚定不移,目不斜视,将金针依旧刺向玉藻的眉心。 “嘣!” 金针刺眉,却没钻入玉藻的皮肤,原来这神木妖坚硬无比,跟虫儿担忧得一样! 索性卷起金针剑,在玉藻脸上多划几十刀,天花乱坠的剑法,直将玉藻的绿发扫作乱蓬蓬的鸟窝,叫她无处躲藏。 虽然刀枪不入,可玉藻也被对方不依不饶的剑,眨眼间连刺上百下,心里的恐惧攀升不减。 玉藻挡着虫儿的乱剑,失心疯道:“疯女人!你不救那些人了吗?!” 虫儿剑势更猛,道:“你真傻,只有你死了,她们的仇就报了!” 她……根本……没打算救人?! 对方的攻击猛如骤雨,玉藻顿感无处分身,抑不住尖叫道:“不是这么玩得,这场游戏应该我说了算!” 她还想再反败为胜。 只一刹那,象牙塔外风云色变,一刀黑色的漩涡自下而上,将险些坠地的人族美人,重新卷回象牙塔内。 是傲狠归来。 两人心照不宣,虫儿见美人们得救,便没了后顾之忧,同时抽出鱼脊,一剑一匕双双合璧,准备好好教训玉藻一番。 玉藻却大相径庭,自打感觉傲狠归来的气势排山倒海压来,首先想得是叫对方心疼自己。 趁虫儿专心正面攻击,无暇顾及其他方向的侵袭,慢慢延伸出一条微乎其微的细枝,隐藏入纵横交错的枝蔓间,自后方照准虫儿的后腰使劲一抽。 “嘶!”虫儿顿感后脊的剧痛传至前腹。 好怕自己的腹痛影响到胎儿的安全,情不自禁地收起武器,以手揉抚着隐隐作痛的身体。 正此机会,玉藻横枝一扫,将疏于防备的虫儿,成功从空荡的窗心抛出。 “啊!” 虫儿失声轻呼,随之如同铅坠,疾速冲向地面,其实只消打开金针羽苞,她自然安全无疑,可是傲狠正在下方,还不是暴露自己的危机时刻。 忍住!忍住! 强风灌入耳骨,呼啸大作,虫儿腰围四周被风一吹,仿佛凌迟一般,她悬着一颗极度痛苦的心,还是忍不住抱紧肚子。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必须安全! 再忍忍,最后实在不行…… 一道黑影快不见人,横冲直闯而来,一把拎紧虫儿的衣领,将不断下坠的人稳妥阻拦,立刻改为横空出世的架势,瞬间将濒临死亡的虫儿拉回象牙塔内。 她安全了,正是生死一线。 虫儿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恰对着一双黑曜石做的眸子,眸光里闪烁着专注的光火,像生气,又像克制。 待那两星光火转向不知所措的玉藻时,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傲狠道:“废物,连本将军的宅邸也看护不周,还不如养条狗。”但见平素里干净到光可鉴人的房间,现今遍布枯枝败叶,甚至连貌美如花的佳人们,亦横七竖八地伏在烂叶间,如泣如诉。 玉藻听不出他这是一语双关,还以为是单责骂了虫儿一方,原本担忧的神情旋即趾高气昂起来。 傲狠确实一点也没生气,就是一直单手提着虫儿不放松,暗中将她往身侧靠近了寸许,给了她可以依靠的支撑力。 不过虫儿只想继续捂住腹部,真是痛得快死了。 可是在精明的人眼前,她只能咬紧牙关,装作毫无痛觉的表情,将眼泪往肚里咽。 “属下知错。”虫儿瞪圆眼睛,直看得玉藻心慌。 玉藻奇怪扫她一眼,自言自语道“没有道理啊?她不死也该撑不久的啊!” 媚笑盈盈道:“将军大人教训得太好了,我正准备帮您把这些没有的废物,一起剁碎了送去喂食伏羲木群,替您将它们养得圆圆滚滚。” 傲狠居然没责备她,听完说:“噢……那都领去吧!” 全然不顾所有人复杂的眼神,将虫儿朝屋内提去。 玉藻扭着蛮腰,着急追问道“将军虽然早允许,我可以采用任何一处的人族贱民来育树,可是……” 他回答得太干脆,太无所谓,反叫玉藻心底惴惴不安。 莫不成他生气了? 傲狠道:“正好这批女人用得久了,容易产生不该有的情分,再换一批新的就是了……” 换新的? “不好!”玉藻急忙有些后悔道,“将军身份高贵,这些人族的贱民,已经习惯服侍您的贵体,不该换人。” “我也同意,不好!”一想到会有陌生的新人在身边,着实不利于自己的计划。 虫儿实在想不到好借口,随意说道“最近听她们叫.春的声音已经习惯了,再换人,我怕自己夜不能寐,影响夜夜替将军守床的警敏度。” …… 玉藻气得脸发绿。 傲狠错向玉藻道:“人族的女人身子娇软,东暖夏凉,我睡习惯了,一时不知该换成哪族的美人儿,才叫合适。” 听他的无耻谰言哪里是说人,反真像再说某件泄.欲的玩具一般轻松。 可他说完,看得又是虫儿。 玉藻见状管不得羞耻,毛遂自荐道:“我愿意伺候您!” 一张甜蜜的笑颜,胜却姹紫嫣红。 正文 第419章 敷药 傲狠将虫儿轻轻放在地上,虫儿惊得心口紧缩立定站稳,竟发觉被他这么一提,误打误撞得散却了痛感,浑身遍体舒畅许多。 傲狠走向玉藻,便好如烈阳靠近冰雕,一切祸端瞬间融化至蒸发。 玉藻知道,他的眼睛里,此时不可能看不见,她丰满玲珑的身子。 愈近……愈近…… 玉藻被傲狠强势的男子气概压得酥软,顺势倒入健壮的胸膛里。 她爱他,随时随地,就想奉献自己的全部。 “将军……”玉藻火辣道:“我的腰比她们软,我的胸比她们丰.满,我可以让您欲.仙.欲.死,今夜,这些都是您的。” 傲狠隔着衣服,使劲揉搓着她的一只玉兔,道“天还没黑呢,怎么算得上是今夜?而且,一晚上怎么能够?” 玉藻见对方终于对自己动心,低低地舒喘道“只要您不嫌弃我是妖身,玉藻夜夜可陪您快乐!” “噢?”傲狠开始脱她的衣服,野蛮粗鲁,“既然想做个被我睡的女人,就不要总把妖的本质露出来……” 玉藻低低一笑“讨厌……”,遂命所有藤蔓瞬间收回裙底。 傲狠终将裙子一把扯开,露出一具惊艳无比的细腻身体,前凸后翘,每一寸肌肤都充斥着迷香。 他打横抱起她,大约自己也欲.火中烧,嗓音中显露出饥.渴的干涩道:“我可是很无情的,你要守好自己,不要弄坏了。” 玉藻被他几句调情的话语,逗弄得热情高涨,如春天粉色花瓣一般的樱唇微微开启,丁香小舌微微吐出。 心愿达成时的她,美得惊人。 她吟道:“你是世间第一个能抱得起我的男人,你是真正的英雄,傲狠,爱我,狠狠爱我!” “还有……我爱你……” “好……” “不过我觉得,好好豢养我的伏羲木群,这是比上床,更博得我青睐的事。” 众人眼睁睁见傲狠将玉藻,从房间的左抱到右,自另一边的窗户口,一把给扔出去。 玉藻尖声大叫,如梦初醒。 傲狠拍拍手,补道:“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不要随意直呼我的名字,这算是警告。” 其他昏沉的女子吓破了胆,赶忙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 傲狠道:“都滚去把屋子收拾干净!” 径直朝虫儿踱来。 虫儿斜目,忙着看玉藻咎由自取,没注意傲狠轻步走来,只觉得还没看够玉藻坠地的惨象,自己小腿肚突然被人蹬了一脚,险些又掉出象牙塔去。 虫儿“啊!”得轻叫,双手朝后一抱,像搂住救命稻草一般,惊慌失措地抱住傲狠的大腿。 “属下该死!” 虫儿急忙撒手站起来,一不小心将脸蛋蹭过傲狠长衫的下侧,明显感觉有根硬邦邦的东西,不禁意戳了她的脸。 他有反应! “属下该死!” 虫儿条件反射捂住两个灼得彤红的脸颊,若不是假面具护着,自己就穿帮了。 傲狠半晌没说话,清了清嗓子道“你错在哪里?” 又问她? 虫儿抑不住得尴尬道:“属下不该让神木妖进入象牙塔,更不该任她肆意妄为。属下应该拼尽性命,来阻止她。” 傲狠道:“算你明白,所以不要再有下次,否则你便去填静海吧!” 虫儿想:她那般光溜溜地被你给扔出去,怕是再也没脸来这里了。 嘴上乖巧道“属下遵命!” 傲狠突然想起什么,伸出一指朝虫儿勾了微勾,虫儿赶紧恭谨地送上自己的耳朵。 傲狠低语道:“我只奇怪,这些女奴均被毒哑,哪里来的叫.春声,吵着你睡不好觉?” 呃…… 这回烧灼得地方不止是脸,无数幅荒唐的春艳图,瞬间从虫儿的脑海里爆炸,那些有声有色的蠕动与磨合,简直将自己逼疯。 她不是故意看的,这玩意儿夜夜近在咫尺,毫无遮掩,怎么可能看不见,听不到? 虫儿不说话,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热燥的肌肤泛起层层桃粉色的羞耻感,抑不住得香汗淋漓。 还好隔着人皮囊,傲狠看不见异常,可他突然一把圈起虫儿的小手,将她朝床榻拖去。 床……床……他要干什么! 虫儿觉得他的手很宽很大,完全将自己的粉拳包围得结结实实,火辣辣的热度透过十指紧贴,从他的掌心,传至她的手背。 紧张……紧张…… 虫儿几乎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惴惴不安的心潮。 傲狠将虫儿领至床榻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简雅的长衫从肩部层层滑落,裸露的肌肉如同出水的太湖石,浸润着健康的蜜色,肌髓层层叠叠,线条遒实分明。 傲狠并未将腰际的玉带卸去,松垮垮得挂在紧实的臀胯处,连同滑落的长衫,一并堆叠隐在八块腹肌间。 虫儿知道是什么直挺挺的家伙,阻挡了傲狠卸去腰带,可是他这样欲盖弥彰,反而叫人更加注意衣衫下隐藏的罪恶,正饥饿得挺立在某处,嗷嗷待哺。 虫儿几乎绝望想着:完啦! 傲狠道:“你找死吗?敢直视主人的身体?” 随手递给虫儿药粉和棉布,“给我上药,手脚轻点!”说着将后背转向虫儿。 虫儿内心大叫一声妈的,再看傲狠的后背,那日分明痊愈的伤疤,今日奇怪全部又渗出血珠来,在密密麻麻的旧疤中,看起来格外瘆人。 莫不是刚才挥刀费了劲,撑得旧伤复发? 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虫儿替他轻轻擦拭了伤口的边沿,将药散撒遍后,拿嘴轻轻吹了一下。 傲狠莫名抖了三抖,微乎其微,晨风拂过一簇树叶的轻快。 虫儿以为手重,毕恭毕敬道:“将军几日内不可再运气动劲,原本好好的伤口再被撕裂,是很难复原的。” 傲狠出手示意,屋内所有的美女均驻停手中的活计,乖乖退至屋内偏暗处。 房内腾出了空间,清朗的海风立刻畅通无阻起来,徐然中夹杂着缓猎,挠过了傲狠长长的发辫,他的眼睛在发丝错乱中,格外清灵无尘。 大手一用力,虫儿倒座入他的怀里,那里直戳戳得硌人,真叫虫儿臊得无地自容。 正文 第420章 检验 傲狠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最该知道,我的旧伤如何复发……” 他一看便不善调.情,可是说出的话却"chi luo"裸得令人心荡神迷。 “将军救了屋内所有的人,也不能只叫隐浓一人谢您……” 他的眸子亮得刺眼,虫儿佯装羞涩,假意错开他的凝视,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摆脱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虫儿佯装要站起来,傲狠不见用力,反而将她的细腰捉牢,还故意擦身顶了过来,暗示着他的想法。 傲狠蜜色的壮硕身躯熠熠发亮,胸前的肌肉不断扩张偾起,就连手臂上,也因为将虫儿的腰越抓越紧,而形成一个个坚硬的小丘。 “玉藻脱光了要我,我都将她扔出去,你每夜偷偷欣赏我的姿势,难道就不想有一次,在这榻间侍寝吗?” 虫儿闻言,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几乎脱口而出道:“不想!” “是怕配不上我的垂怜吗?我对女人一向尽心尽力……” 他的手伸来欲拨.撩她的长发,恰让虫儿的腰际得了空隙,虫儿如获新生,哧溜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义正言辞道:“是因为我不爱您!” “或许隐浓是爱过您的,可是她已经死了,而我仅是借助了她的相貌,却没必要替她继续爱您。” “况且您也不爱我,或者说,您根本谁也不会去爱。” “这里每一个被你骑弄的女人,亦不过是发泄的工具,主人,若是没有爱意的欢愉,怎么称得上是造爱?顶多是解决生.理需求的交.媾罢了。” “世上每个人,都只能专心做好一件事,所以,我只求专心做您的杀人工具,便好。” 傲狠将两条长臂撑在身后,姿态随意,仔仔细细听完虫儿说得每一个字。 沉稳的眼眸,亮了又亮。 “很好……”对于虫儿的拒绝,傲狠并未气恼,甚至很肯定道:“连续叫你看了这么久的活春宫,你仍算得上是理智。” “一个好的杀人工具,确实应该清楚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感,不该有的错误情愫,确实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甚至还会影响主人的心情。” “一个杀手就该如此无心无情,你虽同叫隐浓,却比她能担重任。” 虫儿松气。 妈的,做了这些天,说了这些话,原来是要试探自己的衷肠?虫儿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整个人寒冷彻骨。 傲狠将手掏入自己的衫底,取出一截金色镂空的护腕,随手丢给虫儿。 “这护腕与你的两支袖刀本是一套,两者配合使用才可以功效大增,真隐浓不配用它,以后便赐你使唤吧!” 虫儿抚触这薄如蝉翼的护腕,质裁精良无比,罩在腕间可以做盾护,正面突起的两处弹口,恰可以发射两枚袖刀。 真是个好东西。 可他却把这好东西塞在裤子里…… 虫儿浑身鸡皮疙瘩泛滥,执着金色护腕谢道:“谢谢将军对属下的栽培,属下一定不负您的重望。” 其实她最想先把这玩意好好洗干净。 好……恶心…… 傲狠突然起身,一把捏住虫儿的右肩,她这旧伤最近因为靠近沿海生活,时常发作,只是一直忍着不说。 被他无意一捏,真如在油锅里煎炸一回,透骨酸心。 “你也在我这里呆了几日,养精蓄锐,今日赐你护腕,正是有任务交代你。” 呃…… 就知道他花花肠子多的。 傲狠继续道:“据可靠消息,雀无极此番来我鬼族,其实表面上是图谋我这狂珠,实际上却是另有所图。” “今夜派你潜入雀无极休憩的丹霞殿……” “主人是要属下行刺无极女皇吗?” “不,是要你去假意投诚。” 投诚? 虫儿怪问道:“雀无极表面荒诞不经,实际亦算是女中豪杰,出手狠辣,属下想她未必会信我。” “她会信你……”傲狠道:“那日我命你对阵魔鬼蝠鲼,便是拿你的性命去搏她一笑,你不想再受人鱼肉,这个理由,雀无极看得真切,不会怀疑。” 虫儿大吃一惊,知他善于利用每一次机会,佯装忧虑道:“只怕无极女皇认为此乃苦肉之计,到时候亦不能真信属下。” 她早知道雀无极的真实目的,是火灵符诱的葬身地,明明知道还要去送死,她也不是傻逼啊? 傲狠坐立未动,“那你觉得,还需要什么筹码,才能博取雀无极的信任。” 上钩了,太好了! 虫儿稳定情绪,故作玄虚道:“话说这雀无极早不来,晚不来,非在将军的鼋鼍群出海之际才来……” “再说这雀无极,被将军当众拒婚,依旧放低身段留在流曌城,属下觉得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属下之前在城内时,便常听同僚私下猜测,那静海某处藏着鲜为人知的巨大财富……” 虫儿话说一半,引蛇出洞,留下话尾叫傲狠自己说…… 傲狠道:“莫不成,她其实是想知道鼋鼍群出海的确切地址,好知道那东西的葬身地?……” 噢……那东西…… 虫儿心潮澎湃,突然觉得自己盖世聪明,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如果真想要静海里的东西,那就好办,隐浓你只要大约透漏,鼋鼍群的动向,她一定会命你前来盗图……” “那时候再给她幅假图,雀无极定会八成信你,而到那个程度后……”傲狠一甩发辫,动作干脆利落。 “到那个程度后,你就告诉她,鬼帝梵音妄图集齐十颗流云之歌的法珠,召回人神迦释罗,令其重生,称霸幽幽古国。” 啊?他要出卖自己的父皇? 虫儿觉得自己听错了,补问道:“属下将鬼帝牵扯进来,岂不是要陷鬼族陷入战祸?” 傲狠无所谓道:“打仗不好吗?这个国家就是因为沉寂太久了,才半死不活地掩藏了许多秘密。” 虫儿觉得难以置信,觉得鬼帝梵音的声音听起来,挺和蔼可亲的。 怎么偏就让自己的亲儿子,如此深仇大恨。 管他呢,反正自己能捉到机会的尾巴,肯定是要先为自己的自由做打算。 虫儿答应了傲狠的安排,傲狠传唤了蝙蝠兽,将她趁夜送入丹霞殿。 正文 第421章 八面玲珑 谨防鬼帝梵音的侍从发现,虫儿替换了宫女所穿的宫装,早早谴走蝙蝠兽。 待蝙蝠兽飞远,她又改换了方向,离开去丹霞殿的路,打听好去路,鬼鬼祟祟地跑去诸葛辩玑所住的凌霞殿。 诸葛辩玑正要休息,云沧门口汇报有急事相告,他又重新穿好衣服,拾掇整齐。 行至大厅,瞧见虫儿高跷着二郎腿,正在喝茶,甜蜜的口舌立刻揶揄道:“姑娘说好的三日后才见面,这当夜里便夜访本相,莫不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虫儿不改坐姿,整天在傲狠眼皮子底下装得刻板,都快肌肉抽筋了,现下诸葛辩玑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倒可以自由散漫些。 抿口茶,一字一顿道:“没事谁半夜往你大老爷们的屋子里钻,赶紧把你的厨娘从床上揪起来,炒些好菜,咱们边吃边聊。” 诸葛辩玑:“……” 一桌好吃好喝的伺候半晌,虫儿拍拍微撑的肚皮,刚才肚子里的大爷叫着饿了,她只好服从命令。 诸葛辩玑把玩了半晌扇柄,把折扇的十六根紫檀扇骨摩挲得光洁如油,颇有耐心得等到虫儿饱餐之后,甜唇终启道:“莫不是火灵符诱的葬身地图有了着落?” 虫儿道:“没有,那又不是挂在门口的桃木符,随随便便叫人看得清楚。” “再说这好消息如同珍馐美馔,再好吃,也怕一口吃多了撑得慌。” 诸葛辩玑闻言并未气恼,将摸过扇骨的长指挪移至自己的金色义耳,指尖扣了轻扣道:“姑娘意犹未尽,是怕本相过河拆桥,故意吊着本相的胃口。” “丞相多虑,隐浓的意思当然不全是如此,小女子说过自己求的是自由,定然是拖不得长久。” “如今咱们是要从傲狠手里偷东西,他那般警敏的个性,定然是不会叫我轻易得手。” “即便是得手了,万一图纸若是假的,那丞相你可思虑明白,咱们失去的,不仅是傲狠的信任,还有雀无极最后的一线寄托。” 诸葛辩玑恍然大悟道:“姑娘此言颇有见地,也就是说咱们既要得避着傲狠这方的圈套,还得叫无极女皇十足的相信咱们?” 虫儿一听诸葛辩玑的话语里,透着莫须有的热切,便知凭借自己这几句掏心掏肺的分析,诸葛辩玑应该有六成是相信自己。 趁热打铁道:“我这里有个十足真的信息,丞相可以连夜递送无极女皇,先叫女皇知道丞相的价值。” 然后,将人族鹤峰城附近,独孤斩月曾带她去过的,残存黑流沙的确切地点,包括赤瑾是双面细作的事情,还有他帮助鬼族寻找到鹤峰遗骨,结果遗骨爆炸,赤瑾命丧黄泉的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股脑全部告诉诸葛辩玑。 只消无极女皇动一动手指,这些实情都会查个清清楚楚。 诸葛辩玑本就见不得赤瑾病弱的妖孽模样,尤其无极女皇对他宠溺无度,令人侧目。 如今人虽是死了,但是赤瑾泄露了多少朱雀凤族的机密,还得赶紧盘查核实。 谢过虫儿,诸葛辩玑半夜里赶往丹霞殿,去面见无极女皇。 虫儿原路打道回府,傲狠一直等她回来禀报,虫儿佯装说根本见不到无极女皇本人,听闻是诸葛辩玑不知道有什么要事禀报,守卫森严,自己根本混不进去。 傲狠听完汇报,一直沉默不语,尤其看来的眼神里,藏了某种难以摹状的沉鸷。 虫儿生怕他质疑自己的能力,坏了到手的好事。 沉默须臾,傲狠似乎定下主意,道:“今夜叫你白手去投诚,确实少了诚意……那好吧,明夜鬼帝夜宴,你寻个恰好的时机,倒时再找我来。” 他也没将话说清楚,虫儿想着不宜多言,乖乖早些休息。 一夜不语。 次日巳时,傲狠照例跃入静海泛波,虫儿趁女眷不备,给诸葛辩玑偷发一枚火信,告诉今夜夜宴时,自己亦会到场,要他将昆沧与云沧一同带来。 酉时,确有蝙蝠兽前来接送自己,虫儿将全身装备提前办好,护腕戴在腕间,将袖刀卡入弹口,虎虎待发。 夜宴设于鬼族的摘星台。摘星台可算是流曌城内的一座地标建筑,除却傲狠的象牙塔,摘星台地处高耸,巍峨宏观,可容纳千人于台上享乐,四面环星,俊美无尘。 真所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此刻,摘星台上张灯结彩,欢歌笑语,热闹非凡。 所有应邀的王孙贵子,公主佳人在酒池肉林中靡靡歌舞,好不风流。 雀无极领着诸葛辩玑等人,在鬼帝梵音的盛邀之下,参与着鬼族特有的助酒娱乐节目——猎活。 静海内的巨型鱼蛸被高高吊起,任宾客持特质鱼箭猎杀,若果能一箭毙命的,立刻被送入后厨,烹调作诱人的鲜香美食。 若果箭术不够精湛,那些鱼蛸的皮脊光滑,猛烈挣扎后或有可能从钩绳间滑脱入海。 有的鱼蛸在挣扎中刮伤皮肤,有的则身中数箭,鲜血淋漓,但凡能重新入海的,噗通一声,连血带水高溅几丈,喷飞的血雨一般又腥又咸。 呆笨的人,自然被浑身溅得腥透,像雀无极这种猎杀高手,绝对巾帼不让须眉,只见她穿着极短的猎装,露出浑圆的玉臂及修健的长腿,蜂腰豪乳,肆意潇洒。 乌色的长发里,透着一双凌厉的美眸,她今日玩得开心,披散着长发的模样,宛如幽林间矫健的猎神。 鬼帝梵音身着百鹤朝礼的清灰色闲装,头颅间带着缠绕了丝纱的鹤羽金冠,丝纱随风飞舞,将流瀑般的厚发半披半挽,加之双袖张开,背后是几只闲庭信步的仙鹤,挺首如仙孑立,虽看不清脸庞,依然叫人深深迷陷在他背影的高颀中。 太远了,看不清楚,只看见他似乎在朝雀无极劝酒,雀无极已经喝得摇摇欲醉,多了三分难得的娇态。 众人纵情豪饮,看来是嬉戏得开怀,也不用施遮面礼。 正文 第422章 涤浴 虫儿被指引在傲狠身侧,傲狠穿得是极度俊逸潇洒,惹人注目,长发编成小辫,最后用玳瑁金冠笼一高束,随他一举一顿,翩翩而动。 今夜他也是放纵,单穿一件露怀的墨绿色云纹水影纱衣,四处招摇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丘状肌肉。 害得女宾们路过时,都情不自禁地驻足发痴,更有甚者,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馋水,留下笑柄。 虫儿过来时,他腿上正坐着一位体型娇怯的俊美少年,双手送入傲狠的胸口,肆意挑弄,弱风扶柳的美貌,跟那日雀无极身边的男宠惊为相似。 龙阳双鬓娇羞,微露云衣霓袖。 问世间作死谁不怕,唯魒骥将军独尔。 虫儿知道他的盘算,上前恭祝傲狠金安。 傲狠正调戏自己新得的娈.童,假意迷醉在男色的温香软玉中,宽大的手掌抚弄过娈童的细腰后,微曲食指,暗给虫儿指了指方向。 虫儿沿着他暗示的方向一瞧,恰是雀无极正玩乐的方向。 想着会不会是傲狠提前在活猎的鱼蛸中动过手脚,好叫自己英雄救美。 又看雀无极身周护有死卫无数,再加之鬼帝梵音的倾力相随,根本没有自己逞英雄的地方。 也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虫儿自顾自离开傲狠的视野范围,尽量朝雀无极的方向靠拢,以备不时之需。 雀无极玩得兴起,今日她的箭法精准,百步穿杨,七八只鱼蛸被巨箭刺入头颅,脑浆崩裂,当场做了美食。 此刻正高吊起一只鼓眼刺豚,那刺豚受了惊吓,骇得忍不住吹饱了圆溜溜的身体,模样极度滑稽。 鬼帝梵音笑逐颜开,劝说女皇今日尽兴即可,无需再射,留给其他的人一次机会。 雀无极风头火势,连连得利已然忘乎所以,哪里将别人的规劝听入耳去。 只见她左右禀退死卫,做足架势,连连豪饮三碗,蓦地单手高扬长发,回头拉满弓弦,放箭一射。 那箭咻得眨眼飞逝,狠狠刺入鼓眼刺豚的肚皮,出其不意,“嘭!!”声炸裂,几乎是将所有腹内的气液一并喷出。 雀无极站得最近,被黏黑的液体泼洒一身,鬼帝梵音当即去拉她,结果二人双双被染成了墨色。 众人骤然吓得半死,雀无极莫名大度,指着鬼帝梵音狼狈的容貌,哈哈狂笑不止。 一众侍女慌忙将二位帝君拥入偏殿,虫儿想来想去,事出蹊跷,还是跟着比较妥当,随后跟入了偏殿。 殿内设计巧妙,雕梁画栋,看似是单独的一处休憩之所,实际上却与外界的酒池相互暗接。 雀无极与鬼帝梵音均脱去脏污的外衫,纷纷踩入涤身的浴池,男女共灈,中间拉一帐垂星紫纱,隔着彼此的身体,却可以相互沟通。 虫儿敲晕一个侍女,穿好她的衣服,端着金盘花瓣,混在其她侍女中,在浴池的源头,散满花瓣与香叶。 鬼帝梵音似乎有话要说,将所有侍女谴走。 虫儿尾随在最后,待所有人人影消匿,随手朝高大的雕花红漆柱间,弹射一枚袖刀,当作弹梯随刀而上,手攀梁脊后再用脚尖一勾回袖刀,物归原主,干脆利落。 鬼帝梵音在紫帐后,看不清人,只觉得他的背影影影绰绰,宛如仙姿神骨,有不容小觑的魅力。 他道:“有劳无极妹妹,演得这一出好戏,才能叫我与妹妹在此池,坦诚相见。” 雀无极见诡计轻易拆穿,也坦然道:“哥哥放心,我只将少量的乌毒射入鼓眼刺豚,这点颜色根本伤害不到任何人。” “不过妹妹再聪明,不像帝君的儿子聪明,居然懂得利用替死鬼,把少量的毒刺入魔鬼蝠鲼,让大家都当了傻子一样。” 鬼帝梵音笑道:“那孩子自小缺少母亲的调教,与我又针锋相对,成年后更是意气用事,刚愎自用,做事未免欠缺考量。” “欠缺考量……”雀无极哼哼嗤道,“只怕他是未雨绸缪,城府颇深吧!” “梵音,你这些年久病着,不问很多事情,你可知道,你口口声声里的好儿子,背着你往我的无极宫里派去了多少细作?” 虫儿闻言一惊,昨夜通知诸葛辩玑的事情,今夜雀无极竟已来问罪,可见她对赤瑾也并非十足的宠爱,应该是利用的成份更多些。 想来雀无极也是聪明,将细作的事情先推在傲狠身上,隔着帐子打鬼帝梵音的脸,可谓心机深重。 鬼尊一时无言,虫儿本想着他是哑巴吃黄连,谁想他竟漫不经心道:“妹妹把那赤瑾玩个透彻,无非是借助他御妖灵身份,替自己培养妖族的走狗。” “你防着我觊觎你朱雀凤族的巽珠,就故意任人盗走,转手让给独孤九来代为保管,叫我看得见,摸不着,这个诡计才最高明深远,一般人根本看不透彻。” 雀无极无端倒抽一口凉气,连带虫儿亦十足的震惊,难怪当初独孤九带走自己和独孤斩月,雀无极竟绝无任何横加阻拦的意思。 可是……可是…… 记得傲狠曾透漏起过,赤瑾回传的密保,巽珠最终被独孤九拿走的实情,其实只有自己和独孤斩月知道。 如果真是雀无极故意为之的话,那么鬼帝梵音又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呢? 难不成或有其他细作,潜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可是如今,他故意将这个潜伏的细作暴露给雀无极听,除非这个细作……是独孤斩月这边的人。 会是谁呢? 虫儿想想就后怕,如今独孤斩月生死未卜,联想起他曾经的点点滴滴,或好或坏,星目里不禁涌满泪水。 她就是欠摧,无形中又把他给记入心头。 鬼帝梵音继续道:“无极妹妹当年便是感情用事,一心扑在独孤九的身上,如今故意将巽珠拱手相让,到底是觉得我久病缠身,鬼族势单力薄,终究斗不过九尾龙族。” “其实我也不该有和你联盟的念头,你一直爱他,黏他,信赖他,怎么可能会诚心与鬼族交好,共谋宏图伟业?” 他这一击还得漂亮。 正文 第423章 发飙的时候好说话 雀无极当时便软下语气,言词温柔道:“哥哥好一手移花接木,反称了妹妹的不是……” 说着玉臂高抬,亲自拨开两人之间的垂星紫帐,虽然看不清鬼帝梵音的神情,只觉得雀无极半站在透亮温润的池水中,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鸢尾花。 半是性.感,半是妩媚,直诱.惑得鬼帝与她款款相视,雷打不动。 她道:“其实,我也可以爱你……黏你……信赖你……” 说着越过帘帐,将玲珑的身体挂在鬼帝的胸前,慢摇细荡。 鬼帝登时意乱情迷,哑了嗓音道:“我想你想得久,只有你总无情拒绝着别人,叫我伤心……” 雀无极道:“以后不用再想了,只要哥哥与我联盟,无极的任何东西,包括身体,都可以是哥哥的……” 她便是条蛇,轻松勾住了他的腰身,肆意碾磨。 眼见梵音已经欲.火焚身,恨不能在立刻水里缠绵悱恻,雀无极将手伸入水底某处,将那里的勃发缓缓引入自己的幽谷深涧,舌尖倾吐迷离道:“我自此是哥哥的,哥哥的心也该是我的……找到的好东西,也该分我一半……” …… 梵音如梦初醒,将雀无极紧贴的身体慢慢推开,表情霎时凝重道:“不,不,我也是犯了糊涂,我的王后还依然健在,纵然曾经对妹妹情根深种,毕竟不能对不起王后的深情厚爱。” 也不知是听没听清对方的诉求,鬼帝将雀无极的玉臂从脖颈间拨开,满脸的痛苦当真是舍不得这次艳遇,可是又夹杂满对妻子的背叛感,深深自责。 雀无极当真是阴白脸色,愁云惨雾道:“梵音!我都对你主动投怀送抱了,你竟然将我堂堂女帝推开……” “你……你……你……” 雀无极颜面尽失,恼羞成怒道:“你滚!你滚!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禽兽!” “无极……”鬼帝梵音似乎想先安抚她。 这有意无意的举动,简直点燃了对方的怒火,雀无极顾不得身子衣不蔽体,大步流星奔到水池边。 一把抽出羽牙,对准流星紫纱背后的身影,送力一抽,羽牙逆鳞削风,狂如弹射的枭蟒。 “啪!”巨声如雷贯耳,眨眼将漫漫叠叠的帘帐抽打的支离破碎,翩翩飞舞。 零碎间,鬼帝梵音的身影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见他略显抱歉道:“无极妹妹,你先歇怒,今日之事是哥哥有负于你,待你气消,哥哥再与你赔礼道歉。” 鬼帝尾音潇洒,卷了十足诚意,飘散如鸿羽点水,轻轻渺渺。 “梵音!梵音!你这个伪君子!懦夫!” 雀无极盛怒无限,又不好裸着身子追出去兴师问罪,只能将羽牙朝空中挥动一百八十遍,把满屋子精致抽打得七零八落,碎如沉渣。 雀无极的美人计落空,忍不住揭短道:“伪君子!谁不知道,你本是鬼族普普通通的贵族,因为娶了鬼族梵音公主,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嘴上说不能对不起鬼后,谁知道那久不见人的鬼后到底是死是活?你以为自己改掉了旧名,当众宣布自己此生与梵音公主同姓同名,难道就是鹣鲽情深?就是夫妻同尊?” “哈哈哈,笑死本尊了,本尊若不是觊觎你的宝物,哪里肯屈尊委身于你!” “你混蛋!你混蛋!” …… 虫儿听她一通狂言,简直忍不住想跪在傲狠面前,给他磕个响头。 傲狠真是太聪明了,如何能准确猜到,雀无极早想借机色.诱鬼帝梵音。 尤其这鬼帝断然拒绝了雀无极的色诱,无疑是断绝了她的全部念头,打乱她的全盘计划,增添她对鬼帝的怨恨。 若果这时自己再来投诚,雀无极病急乱投医,定会不顾一切接纳自己。 虫儿忍不住揩去额头的冷汗,傲狠这个家伙根本不容小觑,处处布满心机,这种人若果做朋友是种不幸,若果做敌人,简直是灭顶之灾。 雀无极渐消心头怒气,心里平静,耳朵自然清明通畅,忽而微闻头顶上窃窃擦响,惊魂一甩羽牙,口里尖叫道“哪个混账?快滚出来受死!!” 虫儿敏捷躲避羽牙的追魂索命,从殿梁间轻巧飘落。 “女皇陛下饶命!”她最近“饶命”这二字说得顺口,张口闭口轻松而谈。 雀无极眼瞅自己的羽牙落空,气头更盛,准备抽死落下来的不开眼的家伙,再一看居然是傲狠身边的傀儡。 这对极品父子,近日明着暗着叫她难堪受辱,身处外族的地界,雀无极久久隐忍不发,积累成郁。 此时发现偷听的家伙竟是虫儿,烈火烹油相逢,令雀无极立刻泛起杀心。 “低贱的东西,胆敢偷.窥,看本尊亲自挖掉你的双眼,割掉你的舌头,和耳朵!” 羽牙鞭风凌厉,眨眼化作一道攥风积电的漩涡,每片逆鳞傲然屹立,碰触皮肤轻则剥皮,重则刮骨。 虫儿猜到她忌讳自己,临危不乱道:“且慢!女皇挖掉属下的双目,如何叫属下辨清孰是明君,割去属下的耳朵,如何叫属下服从调遣,剜掉舌头,如何吐得出鬼族的秘密!!” 随着最后一个字从容吐露,已经抽打在虫儿眉间的鞭尾,戛然而止。 原是雀无极及时卸去腕力,羽牙鞭风登时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虫儿立刻松懈心口高提的紧张,真是险些没绷住,自乱阵脚。 “秘密?”雀无极内心半信半疑,口舌强硬无减道:“方才浴池内的一切,你看入眼帘后,便觉得有了威胁本尊的谈资吗?” 这怎么可能?当她是傻逼吗? 虫儿赶紧恭敬道:“属下说的秘密,事关火灵符诱的葬身之地,其余不该传播的事情,属下已经忘记了。” “你怎么知道,本尊在寻找符诱遗体?再或者,你敢背叛傲狠吗?雀无极疑问的,与诸葛辩玑不谋而合。 虫儿遂重复道:“属下过不惯刀口舔血,为人利用的悲惨日子,想要过自由的生活。” 正文 第424章 黄鼠狼与鸡并存 “你想要自由?!” 雀无极听后,也不着急攻击她,反是颇有见地道:“你们些人,生来就是奴才,受人鱼肉,听主调遣,便是天命,命该如此,你也怨不得,更不该背主求荣。” 虫儿闻言,并无惭愧,反正她也并不是鬼族真的爪牙,何来主仆间的情义。 缓缓辩解道:“女皇陛下此言差矣,常言总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隐浓亦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误跟了恶主,随时有可能丧失自家性命,为求自保,也为了找寻明主,才做此决策。” 雀无极哈哈大笑道:“那日斗兽场一战,确实瞧出魒骥将军无视你的性命,可是他不是也说了,你连人都不是,今日出卖了他,改日万一出卖本尊,又如何?” 此话虽不好听,但是虫儿听出雀无极隐隐对自己的提议,是感兴趣的,于是再推进道:“有三件事,女皇陛下可细细听来……” “一是,我的身体是由镜子折射而成的,虽算不上人,可是却比更多人有利用价值,尤其傲狠信任我,否则也不会叫我住在他的象牙塔内。” “二是,其实正是我暗自将赤瑾,黑流沙,以及鹤峰遗骨被毁的事情,原原本本告之诸葛丞相,今日聆得女皇与鬼帝的对话,想必女皇已经证实此言绝非空话。” “三是,鬼帝其实野心十足,他一直在暗中收藏着流云之歌的法珠,据我所知……” 虫儿想了又想,觉得自己是在冒险,可是富贵险中求,不一定死角处便是转机。 定念接道:“据我所知,在傲狠统领的鼋鼍群中,就藏有一颗阴珠……” 啊啊啊!自己说出来啦! 雀无极本心不在法珠,可一听鬼族拥有狂珠还不知满足,非但觊觎朱雀凤族的巽珠,何时竟还藏得另一枚阴珠在手? 虫儿见雀无极的脸色瞬间换得阴鸷,知道自己在她眼中的分量或有增加,再接再厉,连蒙带骗道:“而且我还知道,那魒骥将军在七月孟秋,静海翻涌巨浪的时候,亲自指挥鼋鼍群入海。” “我想,或者他们是要将阴珠藏匿起来,避人眼目,或者就是借助阴珠的力量,找寻到失踪的火灵符诱的残骸。” 雀无极顺着误导,将羽牙鞭尾朝手心点敲道:“按你所说,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地图,鬼族能找到火灵尸身,全凭借阴珠的指引啰?” 虫儿诡想:你TM太上道了! 又念,也不知道这些高贵氏族,不好好过自家日子,总要处心积虑找些什么灵啊,什么珠啊的。 难道找到这些传说中的东西,就真能一统天下啦? 嘴里老实奉承着:“无极女皇真乃明主,聪慧圣明,盖世无双!” 最聪明的是虫儿她自己,好不好? 雀无极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已是八成的相信虫儿,颇赞赏道:“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跟着本尊,必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虫儿赶忙跪下叩恩。 接着两人合谋半晌,务必在孟秋巨浪高掀之前,将阴珠从鼋鼍群中盗出,不过保险期间,一切先由虫儿打探虚实,雀无极提供幕后支援。 虫儿借机将诸葛辨玑大肆褒扬,说他忠君爱主,慧眼识人,希望能与他合作。 雀无极得此贤良,自然转怒为喜,亲手赠与她一块可以调动任何死卫禁卫的符牌。 依照虫儿的恳请,还将那日毒死男宠的剧毒弹丸赐她十枚。 两人各得所需,笑逐颜开,分道离开,虫儿避免与雀无极同道,挑了一条黑魆魆的偏径,偷偷往外溜去。 偏径宽阔,只是烛台少燃,黑暗掩饰了虫儿难以控制的兴奋,步履轻松,蹦蹦跳跳朝摘星台走去。 一切本是正常。 虫儿正要穿过大门时,大门仿佛鬼推,“嘎……吱……”一声当面关住。 虫儿吓了一跳,支起胳膊将弹口对准身后空荡的走廊,大胆放言道:“是人是鬼,快给老娘滚出来。” 身后无人,所有熄灭的火烛并排复燃,由远及近,眨眼偏径里火烛摇曳,灯火烂熳。 走出一人,身形高挑颀长,一身百鹤朝礼的清灰色闲装如云似雾,飘邈临来。 “隐浓,你放肆!” 居然是鬼帝梵音! 死定了! 虫儿赶紧跪下施遮面礼,鬼帝前她一步,命道:“特许你今日不必施礼,起来答话。” 获此特赦,虫儿却不觉得开心,反而极端凝重地,将这位久闻其名不闻其面的帝王看得清楚。 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鬼帝梵音的容貌,竟是极度俊秀无垢,甚至比傲狠那万年不变的脸颊,更加显得纤尘难染。 尤其一双银灰色的瞳眸,叫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只消迎眸深望,对方的灵魂便会吸引入银灰色的海洋,随波逐流。 纯洁得宛如整个初春苏醒的清香。 可是…… 看得越清楚,才发现鬼帝梵音的发色,竟是浅灰色,被烛火渡燃了金黄色的光晕,犹胜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者。 灰色的头发…… 灰色的头发…… 虫儿难以抑制得回想起,镜宅内曾看见的背影…… 鬼谷女的缔造者,鬼谷女终生欲求其死的毁灭者…… 焚寂!!! 虫儿突然想起他的名字。 焚寂!焚寂!焚寂! 鬼帝梵音淡雅笑道:“乖乖告诉我,你跟雀无极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虫儿如被盘古一斧劈醒,方才的洋洋自得荡然无存。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虫儿想,难怪刚才鬼帝主动离开,怕是早早觉察梁间有人,故意留下窟窿,叫自己自投罗网。 若果这鬼帝梵音,当真是鬼谷女口中的负心汉焚寂,那自己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偷叫着糟糕,虫儿毫无隐瞒,将雀无极知晓阴珠的事情,包括自己怎么欺骗她的事情,删删减减,避重就轻说与鬼帝细听。 其实他也大概偷听的差不多,此时撒谎便是找死。 鬼帝的面部表情比傲狠丰富多彩,从始至终都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可骨子里却又叫人不敢轻易欺骗他。 他把自己隐藏的极好,光看他完美无缺的脸,根本无法联想到纯善以外的任何词语,只会想对这个男人掏心掏肺,坦诚相待。 闻言后,微微轻笑道:“这些话,都是魒骥将军叫你说给雀无极听的吗?” 一笑倾城,连骨头渣都会滋润融化。 正文 第425章 引鬼入镜 虫儿赶紧接言道:“将军表面不说,实际对雀无极的来访简直深恶痛绝,恨不能叫她赶快滚,故命奴才假意投诚,用这些虚虚假假的信息哄骗雀无极的信任。 ” “也不尽然,”梵音补充“傲儿的性格我最清楚,他叫你来办事,可不是仅仅要赶走雀无极这般简单。” “尤其他私自命你,将阴珠的事情告诉雀无极,已经是间接出卖了鬼族的核心机密。” “但是,这也是个契机,或许让雀无极接触到阴珠,也是件好事,那个东西已经被利用得没有了几分价值,白送给雀无极,反而没准会将巽珠引来。” 虫儿奇怪,鬼帝梵音是不是对假隐浓太过信任,如何什么机密的话,都当着自己的面讲。 算了,只要这对父子不当面对质,她就是安全的。 “那傲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呃……她还没有想好呢! 信口胡诌道:“先将雀无极的人引入鼋鼍群,叫他们先亲眼看看阴珠的存在,雀无极定会暗自命人开凿阴镜,待阴镜从鼋鼍壳中凿下时,我们再伺机伏击他们,叫雀无极自吃苦头,主动离开。” 这计划破绽百出,虫儿忍不住冷汗涔涔,生怕鬼帝揭穿自己的小把戏。 孰料鬼帝赞许道:“既然是傲儿定下的方案,就随他自由发挥,可是如果他在阴镜的境界里,藏了什么不该藏得东西,被雀无极发现可就不妙了。” 他话锋陡转,意味深长,叫虫儿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想那阴镜的境界里能藏什么东西? 啊啊啊! 想起来了!藏得不就是她自己这颗,圆溜溜的连珠转世吗? 难不成鬼帝梵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傲狠竟然瞒住了所有人? 虫儿瞠目结舌,赶紧跪下道:“帝君英明,那阴镜的境界里什么都没有!” “哦?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又在紧张些什么?” 梵音还是笑,直笑得人头皮发炸。 “那日我瞒住傲儿,进入伏羲林中巡查,便看见你与他从境界中鬼鬼祟祟出来,你还一再向他保证,会严格保守秘密。” “如今看来,你们真有秘密藏在里面,是不是,隐浓?” 他轻拍拍她的肩,虫儿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去地狱见鬼谷女了。 原来,那天伏羲林中的白色妙影,竟是他?害自己错以为,是独孤斩月来了。 虫儿无端的忧伤,她最近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尤其是妊娠反应渐重时,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总是或多或少地勾起漫漫愁肠。 爱和怨同时纠结在他一人身上。 归根结底,她就不该认识他。 突然有了主意,恭礼道:“帝君您圣明齐天,隐浓装着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瞒您,说多既是狡辩,不若现在就跟隐浓一同进入镜界,一切答案均会揭晓。” 鬼帝梵音大概没猜到虫儿的大胆,深看她几眼,颇是怪异道:“自从你跟了傲儿后,聪明才智与处事雷厉,真是时隔三秋,令我刮目相看。” 虫儿呵呵干笑,赶紧叩谢鬼帝如此高看自己。 避开所有人的眼目,虫儿紧跟在鬼帝梵音身后,俩人暗乘着蝙蝠兽,绕开摘星台,低旋盘至鼋鼍群中。 那背托伏羲木的鼋鼍体型最巨,且兽齿森然,具备极强的攻击和防备力,一副生人勿近的派头。 进入壳内,翠"se yu"流的伏羲木群愈发峥嵘璧透,叶尖沙沙轻声恰是树木们酣睡的梦呓。 鼋鼍巨壳的中心,阴镜高悬,镜面硕圆通亮,仿若天际的一轮新月,散漫着浸润过乳色的清光。 虫儿眼见要贴上去,忍不住跪下身道:“帝君饶命!” 鬼帝梵音大约猜得她是心虚,言辞转而锋利道:“如何这临门一脚时就怕了?贼胆心虚,还不快快详细禀明,镜界里面到底是什么?” 虫儿知他误会,煞有介事道:“帝君误会了,属下并不是要阻止您进去,而是属下曾在魒骥面前发过毒誓,答应不会再进入镜界,否则他便亲手解决属下的贱命。” “而且魒骥将军谨防属下再次进入,收走了属下入镜的……” ……的什么东西呢? 虫儿先抛去砖头,期待能引出璞玉,若是不先发制人,一旦让鬼帝先派她进去,任凭什么西洋镜都会穿帮。 “你怕他作甚?这世间除了我身边的割影刀,他那柄飞鬼连你一根头发丝都削不断!” 鬼帝梵音似要发作,又忍住了,将右手五指结印。 只见他同时掐起拇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修剪整齐的甲盖内,各嵌一条金属色的乌丝,扣成一个浑然天成的牙月环爻的聚阴之符。 此符汇聚阴镜镜面无尽的阴气,将它表面被砍裂的缝隙,逐渐显露出来。 虫儿还想弄清楚,到底鬼帝的指甲上镶嵌的是什么宝物。 一股强劲的吸力如风云变态,衔接地阴,弹指间将二人原封不动得拉入镜宅内。 镜宅内的烛炬,蓝退红显,正是离开时的模样。 纵横交错的走廊接连着千篇一律的房间,令虫儿才踏在冰冷的地板间,胸口便堵塞一块巨石,煞是郁结。 鬼帝梵音不做声响,也不允许虫儿多做口舌之辩,淡灰色的眼睛在星星点点的火舌底,流淌着机敏的光泽。 他在听。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qing ren",总有一天成眷属。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此童谣查自百度,引用一下。) 镜宅角处,夜光悄涌,有人在哼唱花语童谣,清秀的音调婉转曲折,将女子的爱慕之情演绎得如怨如泣亦如诉,让听者哀,愁者痛。 虫儿的心弦,被这伤怀曲调蓦地播动,嗡嗡作响。 正文 第426章 险些败露 鬼帝梵音辨准方向,疾步蹬去,宽大的罩袍在冰凉间拖曳,灌入了夜风,鼓得像扯起的船帆。 没消多少时候,房门便在眼前,伸手一把推开屋门,只见秦小凤一人独坐在烛火底下,借助稀弱的光线,正用五彩绣线细缝一条男子系小衣的贴身汗巾。 床上纱帘半笼,隐约躺着个玲珑凹凸的人物,用锦被掩盖了头部,呼呼大睡。 乍一看,犹像偷汉子的场景。 鬼帝梵音问:“你是何处贱民?怎么能置身于镜宅之内?” “大胆贱民,看见鬼帝还不下跪,施遮面礼?” 虫儿稳住慌乱的心跳,一边朝秦小凤使出眼色,一边探看软塌上躺着的人是何方神圣。 最怕是红莞变成自己的模样,万一被揪下床来,叫鬼帝逮个正着,全盘皆输。 秦小凤见虫儿回来了,心里充满欢喜,可她没有见过鬼帝,只觉得此人样貌俊美,单看外表分外有亲和力。 既然虫儿暗示中叮嘱自己,也便乖巧答道:“民女乃人族贱婢,不久前被魒骥将军放置此地,照顾……” 瞥看见桌面的汗巾,慌手一把捉起解释道:“是替将军守着镜宅,顺便织补些衣物。” “是吗?”鬼帝梵音不曾多看她一眼,自问自答道:“难道不是帮他藏着什么东西?” 最后一字落地,他的人影已经滑至软塌前,隔帘掀起一股绵绵掌风,将榻上之人的遮身锦被撕裂作条条棉纱,乍时棉絮翻飞似雪,唯独他置掌的纱帘依然完好,纹丝不动。 棉絮溅落,那床上的人显山露水,原是用白色的缎布制作的大娃娃,身上穿着精致男装,一鼻一目绣的活灵活现。 再细看,跟虫儿男装时的俊秀如出一辙。 鬼帝梵音的脸色不大自然。 虫儿指着秦小凤的鼻子骂道:“没皮没脸的小贱人,这是想男人想疯了不成?胆敢叫鬼帝看见此等秽物,看我不抽死你!” 说着拔下袖刀,要来砍人。 “慢着!” 这一声喝止来自门外,只见傲狠眨眼夺门而入,怕是赶得急切,头际的发辫间都夹杂着火急火燎的微乱。 “谁准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不管对是虫儿,甚至是直面鬼帝,他的言辞间声音不紊,苛责之意犹是明显。 怎么哪里都少不了他!简直都乱成一锅粥了! 虫儿主动跑过去表明态度,道:“将军勿恼,鬼帝也是为将军好!” 背对着鬼帝的视野,使劲朝傲狠眨巴一下眼睛,但愿他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千万不要事后折磨自己。 鬼帝梵音道:“傲儿,你的事情父王从未多管过一言,雀无极提出联姻请求时,你说自己独爱男色,如今看来,原是用这镜宅藏着真娇啊!” “鬼帝冤枉啊,贱女是如何也高攀不起主人的尊贵的!!” 秦小凤听得明白,不敢多作解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鬼帝梵音不屑望她,继续道:“平日里那几十个人族的贱奴,你也该早把柔软滋味尝遍了,那种下贱的滋味浅尝个新鲜便好,不该当真,也不能当真。” 傲狠也是明白了,道:“如今私下无人,末将也是有话直说,帝君只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末将喜欢谁,要谁,睡谁,那就是末将自己的事情。” 他这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说辞,叫虫儿登时明白,此父子二人实际上水火难容,根本是各自分营。 如此以来,就可以分开利用了。 鬼帝闻言,怒道:“混账东西,你愿意自甘堕落,完全凭你自己快乐!” “可是这里是阴镜镜界,里面的秘密不胜枚举,若不是我早用五鮶杀封死阴镜,不可能轻易泄密。否则在看见这个贱奴第一眼,她已经是千刀万剐了!” 傲狠闻言,无所谓道:“秘密?这阴珠早被你反复折磨,耗尽了真力,空壳一般的废物,如今拿来叫我藏住个新欢,废物利用一下罢了。” 虫儿明白,难怪如此大的动静,红莞连面都未敢暴露,原是两大杀神再此坐镇,她这阴魂小鬼哪里敢出来造次。 红莞不出来,恰是好事。 鬼帝梵音银灰色的瞳孔蓦地放大,语调前所未有的阴冷道:“话说,你是准备要跟我作对到底吗?你可清楚,如此执迷不悟的代价?” 原本是父子间普通的争执,却叫傲狠明显瞪直眼睛,他一向面无表情,居然因为鬼帝一句气话,显得整个人顿失平衡。 他道:“莫说朝臣闻命于天子,莫谈子女恭顺于父母,单说你我皆是天地男儿,如果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还不如去做转世牲畜!” 虫儿知晓他在做戏,意在赶鬼帝离开,可是如此感性又生猛的话,从禽兽嘴里铿锵吐露,确实厚重得令人震惊。 鬼帝勃然大怒,“逆子,逆子!我叫你随便敢爱上别人,看我今日不杀了她!让你的可笑爱情,都去见鬼吧!” 说着高举五指,凝聚五道阴寒的杀光,一爪刮向已经几乎昏厥的秦小凤。 傲狠定然不会出手救人,千钧一发之际,虫儿鼓起十足的勇气,直接挡在鬼帝梵音的身前,阻隔了他的杀招。 “鬼帝息怒!三思而后行啊!”虫儿闭目凄声求呼,傲狠三步走前,一把将她揪开,狠手甩趴在地上。 “有本事杀我,不许你动她!”傲狠一脸不可逆转的表情,煞是惊心动魄。 鬼帝梵音手内的真气已经蓄势待发,一见傲狠居然还敢忤逆自己,新仇旧恨涌上眉宇,横空暴喝道:“反正你也是个障碍,不如就送你们一双去死!” 一爪狠狠刺向傲狠裸露的胸膛,“噗噗噗!”飞出三道血印,腥红狂飞。 虫儿吓傻了,他这是对亲生儿子下死手啊? 连扑带跪冲上前去,抱紧鬼帝梵音再次高举的大手,一语双关道:“帝君饶命,您若真气急杀死将军,雀无极还在流曌城内,定会知悉主将身亡的消息,或许会兴兵攻来啊!” 正文 第427章 顺利 “你滚开!”鬼帝要将虫儿踹开,“难道他死了,我鬼族再无可用之才?” “他今日忤逆我,改日还不得弑父篡位!” 傲狠单手捂着伤口,单手来扯虫儿的胳膊,虫儿挥手挡开,继续抱住鬼帝。 再求道:“将军忤逆您,死不足惜,可是您若怒杀他,却是玷污了自己的名誉啊!” “咱们引雀无极上钩的事,也便夭折了!” 不管对错与否,虫儿苦苦哀求,终把鬼帝梵音的狠辣心肠求到松软下来。 “也罢!”挥袖甩开虫儿,鬼帝露出盛怒后的心寒,道“她一个小小的人族贱奴,迟早会衰老而死,你若真是爱她,有本事届时追随她,一起去死好了!” 狠瞪傲狠与吓傻的秦小凤一眼,自顾自得步出镜宅。 见他走远,虫儿慌忙抚向傲狠,他以手摁死胸口的伤痕,指间渗透的血迹斑斑格外森人,忍不住回想,万一那狠绝一招,是扣在自己的心口,怕是心肝登时都会被掏出来了。 虫儿樱唇未启,傲狠先道:“废物,你可是发过毒誓的,竟还敢将鬼帝招引进来?想作死吗!!” 他的眼睛血水洗过一般,又黑又亮。 她的膝盖也太不值钱了,一天得跪上百次,简直是间接做了多少保胎运动? 知他饶不过自己,虫儿无奈再跪下道:“将军饶命,属下完全是按照您的旨意,先博得雀无极的信任,再告诉她鬼帝收敛流云之歌法珠的实情。” “谁想鬼帝一直私下窃听,且把属下逮个正着,而且那日我们从镜界出来时,鬼帝也是亲眼目睹的。” “属下推说一切都是您的计谋,鬼帝根本没有疑心您命令的话,可是却一直揪着镜宅内的秘密不放。” “属下求了许久,鬼帝一意孤行非要入镜,属下拦不住……” “索性这贱奴在镜宅里,转移了鬼帝的注意,否则属下就是死,也是罪有应得!” 虫儿哇哇装得可怜,暗里祈祷傲狠不要丧失心智,凭空拿自己泄愤。 “废物!”傲狠撇开她,反向骂道,“没事干在床上摆着布偶做什么?故意想引谁的注意!” 怎知他又突然责难起秦小凤,秦小凤未经风雨,怯懦无助地颤抖道:“虫儿姑娘见不得我,又总是自顾自得发疯,我怕她被关久了想不明白自寻短见,就按照她的意思,擅自做了个布偶解闷……” 傲狠掀帘细看那布偶的碎脸,紧抓得帘纱血痕毕现,嗤之以鼻道:“自寻短见?就是把她扔进静海里,也是个淹不死的人物,只怕是春.心荡漾,到死也忘不了姓独孤的死鬼罢了。” 虫儿偷窥一眼,恰他回首望自己,被雷劈似的,搅得她心惊肉跳。 傲狠问:“那个惹事的废物跑哪里去了,现在去把她叫回来!” 秦小凤闻言,脸色已经惨白的近乎绝望,眼见她噤若寒蝉要坏事。 虫儿赶紧道:“将军还管那玩意儿做什么,估计是方才听见动静躲起来了,反正她困在镜宅里逃不出去,还是让属下将您扶出,您这伤口还得赶紧敷药才是。” 今日就是把舌头嚼烂,也不能叫傲狠看穿。 只说毕,眼见一人大摇大摆得从外面回来,正是红莞那厮,她大约感觉到鬼帝梵音离开,才幻出虫儿的模样,跑出来糊弄傲狠。 虫儿当即松口气,死丫头,还真担心她为求自保,撇下所有人的生死不管呢。 红莞一见屋里狼藉,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唇弯,幸灾乐祸道:“哎呦,我当是谁大驾光临呢?原是魒骥将军,怎么挂了彩还来咱的屋子啊?” 跟自己的真实反应如出一辙,真是个人精…… 不对,是镜精。 自己也不能闲着,当即祭出鱼脊锋芒毕露,刀尖指向红莞道:“闭嘴贱人!将军因你险些被杀,你竟然还敢冷嘲热讽?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自己骂自己,虫儿也是醉了。 眼见真要出手的瞬间,傲狠看见了连珠转世好生待着,也算放心,当即喝止虫儿的莽举,径自走了出去。 红莞故意呲牙笑道:“将军怎么走了,有空再来玩啊!” 再来玩儿个屁!! 虫儿无端郁闷,暗中一脚踢向她的腿部胫骨。 红莞巧笑避开,小声道:“活冤家,你得快点了,纸快包不住火了……” 别了镜宅,傲狠御刀飞向象牙塔,虫儿一路跟着不敢说话,心里盘思着进来的事态大好,起码近几日傲狠是不会再去镜宅,无形中给自己增加逃命的时间和机遇。 苍天垂怜,天不亡我。 入屋后,虫儿要来给傲狠敷药,傲狠单手阻止她,命她趁摘星台的夜宴还未结束前,最好再去露一面,叫雀无极不会对她起疑心。 虫儿巴不得离开,领命去了摘星台 夜宴正是纷繁热闹,雀无极与鬼帝梵音仍旧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觥筹交错声中,犹是万分和谐,两张笑颜中满满都是欢喜,根本叫人看不出一星半点破绽。 虫儿当即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诸葛辩玑找她许久,总算看见,言笑晏晏地端着玉杯,主动凑上来。 虫儿故意将指尖的银箸跌落,弯腰去捡,待诸葛辩玑靠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道:“丞相身份高贵,不该屈尊降贵跟我一个贱仆答话。” 诸葛辩玑一个趔趄,泼洒了些许酒在胸口,满脸恼羞道:“东西也拿不好!” 脚底一踢,将银箸踢还虫儿手边,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得,从袖口抖出一枚金簪,一并踢在虫儿手侧。 虫儿顺势敛回,诸葛辩玑暗道:“谢谢姑娘美言,接下来还望姑娘火信送喜。” 知道雀无极已经跟他接洽过,心中巨石也便再落下一块。 找个借口,虫儿佯装寻主,偷偷返回象牙塔。 傲狠单手负背,独站在窗口眺望,月华勾勒着他的背影,海风吹散着他的血气,感觉不到他的孤寂,却远比死寂更耐人寻味。 虫儿朝背影礼拜,准备随便找个角落睡大觉,她太累,感觉骨酥肉离,蓦然奇怪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缺少了许多美人袅娜的身影。 或是去浴身了……她想。 那岂不是只有她和他,俩人共处一室……她想。 没关系,他受伤了,做不来坏事…… 可他是禽兽! 正文 第428章 虫儿突然不太瞌睡了,支起腰板禀告道:“主人受了伤,为何还要徒增劳累,快快歇息吧!” 还是没有女人睡不着啊? 傲狠不理她,眼眸直盯着月亮,道:“静海曾有只三头巨怪,叫索黎,经常袭击沿海地区,我们鬼族刚被九尾龙族与朱雀凤族合伙赶至此处,精疲力尽,不堪前行。 ()” “索黎那恶畜也时常滋扰我们,甚至吃了不少族民,搞得民怨沸腾。” “那时我年少轻狂,自恃有狂珠巨力护体,便发誓要亲自铲除索黎,我花三年时间摸清它的路线,又花三年时间弄清它的喜恶,再花三年时间四处伏击,引它入局。” “畜生便真是畜生,只懂得胜势冒进,败势鼠窜,最终被折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一副枯枯白骨,叫我建造了如此绝伦的索黎骨塔。” 原以为象牙塔乃象牙质裁,原是索黎的尸骨造就,难怪虫儿第一次迈入,总觉得森凉得渗人心脾。 傲狠今夜略有些怪,怕是被亲爹伤了心情不畅,虫儿不敢触他霉头,主动讨好道:“主人功法盖世,实乃我鬼族大幸,想我族民彪悍善战,团结一致,待有朝一日定能雄起!” 傲狠并未回首,“我说这个事情,是要你知道,这世间只要是我认定的人,或事,不管哪一天,哪一地,任凭狼奔豕突,都逃不了我的掌心。” “尤其是不听话的,擅自做主的,妄图逃命的,最终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他示意,叫她往下看。 虫儿心惊,小心翼翼走近窗口一看,静海追逐着月色的粼粼波光中,横七竖八漂浮着几十具白花花的尸体,静静地等待鱼儿分食。 侍女们死了。 怎么都死了? 袖子里的金簪突然刺人,扎得虫儿一阵接一阵的心寒。 傲狠终于回眸,“我现在因为某人的麻痹大意,居然有了‘心爱的女人’,这些庸脂俗粉,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像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抑或是某种警醒世人的工具,用完且扔。 虫儿不敢反驳,她知道他在用某种残忍的方式惩罚她的过失,可眼睛里忍不住得发酸,为了防止瞳孔间紧贴的黑膜滑脱,只能使劲得眨闪着眼睛。 她一定不难过…… 一定不难过…… 傲狠道:“我早已知晓,你以前曾暗中受命于鬼帝,一身同时分侍二主,听从他的调遣,又监视我的行居。” “你今日虽护我,我本该杀你,可是雀无极那边少不了你,所以只好免你死罪。” “这海上漂浮的人替你而死,只因你还有利用价值,现在仅问你一句,一山不容二虎,一仆不事二主,你……到底想帮谁?站在谁这边?” 不想真叫她猜着,他们父子二人面和心不和,表里不一,怕是傲狠错以为,今日自己有意领着鬼帝梵音入镜,故意杀鸡给猴看。 可怜连累了这些无辜的女子。 索性自己谁也不帮,艰涩隐去内心的愤怒,虫儿坚定不移道:“鬼帝今日陷害我于危境,是他不义,单掌伤主人皮骨,是他不仁,属下即使再笨,也该知道选择忠诚于谁。” 谜底揭晓,虫儿才大叫自己笨蛋。 原这傲狠心胸善忖,叫她投诚雀无极是真,顺便还将自己真正拉入他的阵营,为他卖命,一石二鸟之计,阴损阴毒。 此地真是不宜久留,迟早要被这些善于耍阴谋的人,祸害到精神崩溃为止。 虫儿见他胸口缠裹着白布,逐层递染出斑斑驳驳的红腥,想起跟雀无极讨得几枚剧毒药丸,不由装作关心模样,主动道:“主人您的伤口渗血了,现下屋内的侍婢皆无,还请您准许,由属下来帮您重新敷药如何?” 人真是不能做恶,竭力隐忍自己的慌措,虫儿主动靠近傲狠,傲狠并不反对,由着她褪下自己的外衫,露出精赤的上身。 层层叠叠的纱布如茧蚕剥,露出三道深邃的血痕,已经新结血疤,但依然怵目惊心。 虫儿从房内端来了止血药粉与新棉,毕恭毕敬要替傲狠上药,为不引起他的怀疑,虫儿趁他不备,偷捏下一块药渣,用水润在指尖,不易察觉。 看他并未在意自己的举止,虫儿先用药酒将渗出的血珠拭尽,慎之又慎,放指尖欲点干上面的残酒,肆机下毒。 傲狠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惊得虫儿“啊”的轻叫,傲狠问:“话说,你的手够干净吗?” 完啦,他发现了! 大手反推,将虫儿的手指直接塞入她圆张的樱口,左右搅动出纷涌的口液,将涂毒的指尖洗弄得干净。 怎么会这样,虫儿唔唔说不出话,心里煞是气恼,又恐他察觉出自己图谋不轨,简直羞愤交杂。 傲狠似故意调.弄她,又道:“话说,你的嘴里够干净吗?” 直把虫儿的手指,又含舔在自己口里。 他的舌尖反不如他的性格,极端得灵巧自如,湿润的舌苔仿佛千万只粗硬的小手,上上下下一齐竭力刷净虫儿的细指,直吮.吸得人浑身酥痛。 他边舔边看来,那眼神也长了手似得,剥净了虫儿的所有衣裳。 今夜只有他俩…… 他想找死吗? 虫儿慌张一把推在他的胸口,将他远远推开,结结巴巴道:“主人您赶快休息吧,夜深了。”踉踉跄跄地要跑。 傲狠道:“我的伤口又流血了,你找死吗?” 低头一看,虫儿粗鲁一推,把新结的疤痕再次弄烂。 隔绝着假面,虫儿涨红粉颊,连连谢罪,慌慌张张那棉布将他的胸口粗略包扎好,惊慌的小鹿一般,擅自找了另一个窗口,和衣而卧。 傲狠深眸转亮,自顾上床睡觉。 一夜平安。 连隔几日,他居然没有按照起居规律,反而逍闲自在地留在象牙塔,看看书,练练功,无拘无束地养伤偷闲。 虫儿与他困在一起,跟小夫妻似的,用膳睡觉发呆,表面规矩得很,实则心里焦急如焚,也不敢擅自用毒,只用最优效的伤药厚厚涂抹在他胸口,叫他赶紧痊愈,赶紧滚蛋! 正文 第429章 天大的秘密 连混四五日,旧伤渐愈,傲狠自己也忍不住闲散的生活,照常巳时跃入静海,畅游逍遥。 防范他几夜,虫儿顾不得头脑混胀,撑圆了两颗瞌睡的大眼睛,急忙给诸葛辩玑发出一枚火信,邀他在鼋鼍群停泊的埠头商见。 炎热,正值宴昼,海边的太阳总是比寻常处焦躁许多,炙得人眩晕昏迷。 诸葛辩玑带来了云沧与昆沧二兄弟,准时与虫儿汇合。 几人均换了绿色的衣装,偷偷潜入进去,躲藏在斑斓的密林之中。 防止泄密,驮树鼋鼍的守卫仅有俩人,一是鹜面,一是神木妖。 云沧昆沧本就是宗妖,无须担心,只有诸葛辩玑肉胎凡骨,怕他碍事,两兄弟提前找了些气味厚重的汁草,捣成烂泥,把他里里外外涂抹得犹像某物。 受了女皇的死命,他这块甜蜜蜜的糖汁儿似的美男子,照样得裹着泥巴,上刀山,下油锅。 云沧速度快,负责探看地势,昆沧放哨,虫儿与诸葛辩玑躲在暗处,仔细分析如何将阴镜从鼋鼍坚实的壳心撬下,而神不知鬼不觉。 其余都好解决,唯独阴镜高悬,体量浑硕,首先鸟兽是绝对不得召唤入内,否则定会惊骇驮树鼋鼍,引起它的反击。 除非借用鬼族特有的蝙蝠兽,可是蝠翼轻薄,载重量差,数量少了根本难当重任。 除非是将镜面抛弃,直接凿出阴珠,舍大取重。 虫儿盘思,那便是得把秦小凤提前给偷出来。 几人看好地形,本是定在三日后动手,虫儿推说孟秋巨浪要来,最好等到巨浪滔天之时,趁乱打劫。 事情大计已定,突然想起红莞提过,世间能将她与青芜破开的利器,还在鬼帝梵音的手中,联系隐浓本身出自阴镜反射,以刀劈开。 虫儿猜测,想把阴珠从镜面上撬松,恐怕绝非普通斧凿可以造就。 推来算去,世间怕只有一把刀可以完成如此艰巨任务——割影刀。 能把割影刀偷出来的人,唯今恐怕只有雀无极可以做到。 想起俩人私下水火不容的关系,她只好结结巴巴,将此事于诸葛辩玑细说。 诸葛辩玑哪敢叫女皇陛下冒险,但是一时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只得应称虫儿,先于女皇协商。 送走几人,虫儿看着日色推移,黄昏渐起,盘算着还有几个时辰,想进入鬼族的宫闱去面圣。 可恨傲狠或在宫闱内驻留,而自己又不知晓假隐浓到底如何与鬼帝联系,一时陷入死角,难上加难。 如何才能再见鬼帝梵音呢? 虫儿偷立于通向皇宫的宫道踟蹰不前,内殿守备森严,自己如何是进不去的。 轻叹一声准备打道回府,只听耳际刷刷翩响,有动静自云际俯冲而下,虫儿立即识相避让。 头际一声浑厚声音叫道:“果然没错,隐浓姑娘可是要面圣归去?” 抬头各望,正是黔彧中的初识的秦全与乌云箨二人,俩人正驾驭蝙蝠兽从天而降。 看清后,秦全不由调侃乌云箨道:“年轻人的眼力果然明锐,美女如此远的距离,还独叫你小子望见!” 乌云箨不好意思笑道:“上次白受了姑娘的款待,总觉得欠了姑娘一桌好酒好菜。” 古话有云,喜从天降。 虫儿不由哈哈笑道:“我说怎么今日诸事顺畅,原是出门遇见贵人。” 又单对乌云箨赧道:“乌云哥哥何出此言,您可帮了隐浓大忙,等会儿别走,隐浓再请俩位吃更上档次的馆子去!” 三人萍水相逢,却有话可说,相互聊了数句,秦全又说:“今日不方便与妹妹吃酒了,我们哥俩有要事禀报帝君,事关孟秋静海巨浪,黔彧的防御结界一向牢不可破,今日居然出现裂口,需要及时修补,否则大浪淘沙,黔彧必定遭灾。” 虫儿喜出望外,又不敢表露,道:“太好了,小妹我正也有密事面君,可否跟俩位一同前往?” 两人欣然答应,乌云箨拉虫儿上了蝙蝠兽,三人一齐进宫面圣。 穿越九宫五殿,掌管宫闱的侍部总管将两位男性引入御书房,而将虫儿领至偏僻处。 殿廊外花草树木,美不胜收,虫儿耐心欣赏片刻,鬼帝梵音穿着一身流水般清澈的素装闲步走来,身姿真如潺潺溪流,淙淙跃涧。 他抬手阻止虫儿施礼,极端和蔼地听完虫儿的全部汇报,自始至终唇角勾勒着温和的笑意。 这样从容自若的神情,反叫真正了解他的人,望而生畏。 虫儿回答得细致入微,生怕惹怒了这位伪君子。 尤其虫儿还将割影刀的事情一并告诉鬼帝,分析着雀无极若想得到阴珠,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故技重施,再来蚀引鬼帝。 鬼帝梵音不以为然,说自己会借助酒醉的借口,假意叫雀无极盗走割影刀,反是轻松解决许多尴尬。 见他应承,虫儿赶紧表忠心道: “帝君放心,这割影刀用毕,隐浓事后必定完璧归赵。” “咱们鬼族费尽心力,才找得火灵符诱的葬身之处,雀无极狼子野心,竟然处心积虑要盗地图,阖该恶整她一番。” 鬼帝梵音道:“确实如此,她赖着不走,总会泄露不少鬼族机密,只是你们的计划是否可行,不要因小失大,惹怒了雀无极,反招灾祸。” 虫儿心事微沉,道:“帝君放心,隐浓若是牵连鬼族,定当自刎谢罪。” 又道“还有一事需要得您圣准,便是隐浓打算趁此机会,替帝君解开一心头大患。” 鬼帝梵音乃聪明智慧天子,细想一下,“你是想趁此契机,一并把镜界里那个人族贱女除去,是否?” 虫儿当即跪下道:“帝君圣明,隐浓不愿见帝君父子反目,甘愿当此罪人!” 鬼帝梵音轻笑,“或许我是希望她死的,但是隐浓,纵使傲儿的身边没有此女,你也是绝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甚至是妻子。” 虫儿张口欲驳,鬼帝止她张口,道:“傲儿不会爱你,否则也不会将你杀死,甚至是镜界里那个人族贱女,也只是他寻来反抗我的借口。” “他这辈子不能爱人,我也不可能会允许他爱上任何人,甚至是子嗣,他也绝对不能拥有。” “所以,我明知道你对他有情,依旧将你送在他的身边,一是考验他,一是考验你,索性你们都没让我失望。” “隐浓,这世间但凡做大事的人,就该无心无情。” 所以他才杀了自己的亲骨肉,毁了鬼谷女的一生! 鬼帝梵音继续道:“此事顺利完成后,我另有新任务交待你,那便是要你再潜入柳舞梅的身边,找机会将她杀掉!” 杀……柳舞梅? 正文 第430章 天大的秘密(二) 虫儿剧惊,“可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恐怕难当此任!” 天大的笑话,如果重归自由,她凭什么还要去招惹那梅姑娘!疯了吧她! 鬼帝怪看虫儿,道:“柳舞梅本就是亲自我精心培植的细作,专门勾.引独孤斩月,只为窃取他的机密,你俩合作之久,很容易对她下手。” 什么?细作! 什么?勾.引! 什么情况! 虫儿忽地耳畔听不见任何声响,鬼帝梵音的一字一词,都化作嗡嗡作响的杂音,刺穿她的耳膜,钻入她的脑子,将里面关于那个温柔卑贱的美人,搅得天翻地覆。 斩月…… 斩月…… 独孤斩月到底知不知道…… 他最深爱的女人,是个鬼族细作?! 他把命都送了,到底又知不知道,自己才是个货真价实的傻瓜?! 鬼帝梵音陡然怒道:“我说话,你听见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去,其实是因为觊觎我的儿子!” 他猛得一扫桌面的笔墨纸砚,震得虫儿顿时失去了任何支撑力,软倒在地上。 鬼帝大怒:“柳舞梅就是个没用的贱民,居然爱上了独孤斩月,结果脑子也跟着坏掉了,若不是她迟迟未察独孤斩月化妆作白璃魄的事情,巽珠又怎会落到独孤九手上!” “她现在被感情困顿,辩不明方向,我本想叫你杀了她,扮成她的模样,再假装怀了独孤斩月的孩子,混入龙族皇宫的内部。” “独孤九虽然驱赶他的儿子出宫,但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死了,不可能不顾及他的孙子,这是个契机!” “可如今你也如此混账,因为儿女情长要坏了我的好事,不若就此罢休,你也不要想着傲儿,继续去给伏羲木群浇一辈子的水吧!” 鬼帝拂袖要去,虫儿终于回神,赶紧磕头认罪道:“帝君饶命,隐浓只是奇怪,为什么不叫属下返回行风,而是混进龙族皇宫?” 她不由得浑身发抖,隐隐觉得对方接下来的回答,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鬼帝稍减怒气,略带指责道:“还不是你和赤瑾偷偷瞒我,非要引那独孤斩月入鹤峰遗骨的沙穴,结果只有柳舞梅活着。” “独孤斩月据说是在爆炸中尸骨无存,前些时候探子回报,行风已立衣冠冢,悄悄发丧了!”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傲狠说的全是真话,纵然她做足了万全准备,依然抵不过现实的残忍。 她才刚要充满希望得逃出去,而他却永远永远地失去了自由,连叫她继续恨他的机会,也一并剥夺。 斩月…… 斩月…… 腹内胎儿勃然跳动几下,似乎竭力制止虫儿的痛苦。 虫儿暗自摩挲过腹部,忍住颤抖的音色道:“他死得真是好极了,没有独孤斩月的存在,属下混入龙族皇宫的几率也便大了许多。” 为什么,她不能哭泣…… 为什么这世间,只有她不能哭泣…… 鬼帝满意道:“隐浓,你可知道,正是因为你足够聪明,足够理智,所以才叫你担此重任。” “当年派选柳舞梅勾.引独孤斩月时,本就看中她举世无双的美貌,她为了换取长久的美丽,也是尽心尽力,费尽心机。” “谁想那独孤斩月爱她太过,竟和独孤九翻脸,被赶出龙族抽取龙脊,害我失去了一切独孤九的秘密来源。”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鬼帝愤愤难平,只掌将虫儿从地面拽起,冷肃道“所以,你不可再叫我失望了,明白吗?否则除了割影刀,你的死法还有更多种。” 虫儿点头允诺,几日来积累的全部喜悦瞬间消去色彩,有的只是无法排解的沉郁。 秘密知道的太多,心也会跟着变重。 时值亥夜,虫儿侧躺在窗口发呆,连傲狠何时进来,何时从背后盯着自己看,她都未曾觉察。 蝙蝠兽送来的食物与衣饰,也被她闲散在房间各处,狼藉一片,不想吃也不想收拾,几十个奴婢的活儿一下子要压在她的肩头,索性还是懒着不动。 傲狠嫌脏了,自然会招新人进来。 傲狠静看了半晌,发现躺在地上的人似有心事,整个人懒洋洋得无力。 居然也没说什么,用脚尖点开被风吹散的衣服,从里面翻出盛午、晚膳的食盒子,打开后里面五味俱全,八珍皆备,有菜有汤,喷香四溢。 傲狠坐下自顾自道:“今日饿得紧,我要全吃完。” 然后把所有的美食,分享得滋滋有味,若有旁人观看,定是连馋虫也要从胃里给勾出来。 用膳完毕,傲狠把自己全身褪个精赤,将沾了汗渍的旧衣扔得远,再找出干净的新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披散着漫头乌发,挑了本书,挑灯夜读。 虫儿难过得紧,胃口本就不好,许久未曾泛起的酸水,又开始折磨她那可怜的胃部。 傲狠一顿狂食,风儿扯起饭菜的香味,直往鼻孔子里钻,简直是亲身上了炮烙之刑,恶心得虫儿忍不住要呕。 傲狠不说话,故意打个饱嗝,在宽敞空洞的房间里,犹是响亮。 虫儿禁不住,赶紧捂住嘴,生怕要吐出来。 傲狠看书道:“从明日起,但凡送来的食物,你都不准吃,全部留给我做宵夜,敢碰一口,也割烂你的舌头。” 谁稀罕吃鬼族的烂饭烂菜! 你们全部该死!该死! 虫儿迫不得已道:“主人不打算再找些料理房间的侍女吗?”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打扫一下。 傲狠意外没生气,道:“暂时要养身体,没时间玩女人,乱着吧!” 话外音是他倒不嫌弃,是脏是净跟自己毫无关系,反正仅是过夜的地方而已。 虫儿忍不住回首送他白眼,只见傲狠单手枕靠着贵首,目不转睛得盯着书页中的字里行间。 衣襟松松垮垮地随着身体的蜿蜒,铺散在地,坦胸肆意的姿势多了几分窒息的霸气。 胸口三道伤疤大约即将复原,他倒不管不顾地扯去绷带,叫虫儿把伤口渗出血珠的骇人痕迹看得清楚。 “某人眼睛里,终究是没有主子……”他道。 这人……有病…… 得治! 正文 第431章 求你带我走 不知哪里来得厌恶感,撑着虫儿乏力地爬起身,朝傲狠拜道:“主人恕罪,属下今日已经见过诸葛辩玑。 ()” 傲狠继续观书,道:“看来雀无极已经对你的忠诚,有了十足的信心,然后呢……” 谁想他竟是如此淡漠的反应,紧绷的危机感暂时取代虫儿的伤痛。 不由深思熟虑道:“主人要属下投诚于雀无极,无非是想叫她撤销寻找火灵藏身地图的念头,最好再叫她败兴滚蛋。” “属下已经假意答应,要助她盗图,所以最近几日皆要防范,时值孟秋巨浪来临之际,天灾人祸之时,正可以肆机叫她吃瘪,悻悻离开。” 然后,虫儿本想着把糊弄他的假方案,详细给他汇报一番。 结果傲狠也不放置手中书籍,平静道:“摘星台那夜,我其实一直再等你汇报情况,隐浓你憋死不说,非等到时机成熟,才做汇报,是不是还没习惯,让我做你的主子?” 虫儿心惊肉跳,总不会该死不死,叫傲狠看见自己进宫面圣了吧?被柳舞梅的事情拖累,险些搅得自己方寸大乱! 赶紧再道“主人息怒,属下今日确实见过鬼帝,但属下只是将如何对付雀无极的实情详作汇报,并没有提及对将军不利的话,” “属下方才心事重重,便是因为怕将军您忌惮属下的作为,属下一直后悔,应该先对您作汇报,再去应付鬼帝,结果鬼帝把属下盯得紧,催促再三,属下才犯此大错,故才一直不敢搭话,也不敢用餐……” 傲狠终放下手里书籍,似看非看道:你也算聪明,不用我教,前因后果怕早已想仔细了,以后切记得谁是你要效命的真主子才行,否则方才,我已经把你从窗心踢入静海去了。” “雀无极的事情,就当我不知道,免得鬼帝疑心我动机不纯,还有这个!” 白光一闪。 虫儿两指一夹,捏到一枚圆溜溜的石珠,浑圆剔透,细看里面似有石纹组合的图案。 “这是藏图石,精密难窥,假图已经内嵌其中,骗雀无极个十年百年亦是不成问题,你且注意用法吧!” 十年百年? 怕是雀无极的孙子出世,鬼族早把真正的符诱拖回来,吃抹干尽了。 好阴险。 虫儿虚假谢过傲狠,规矩替他敷好伤药,这禽兽似乎就等着自己服软似得,再三求他珍重贵体,才愿把那束药的白布,规规矩矩绑在身上。 随后大手一指屋内,悄然指点,虫儿心领神会,规矩把屋里收拾得干净。 看他不动声色,虫儿愈发咬牙切齿,恨不能一脚将他踹进静海中去。 第二日,傲狠前脚离去,虫儿便迫不及待地展翅狂飞,须臾至鼋鼍群中,驮树鼋鼍受假隐浓许久照顾,自然没有阻她进入。 虫儿急奔着阴镜镜面,按照鬼帝梵音,掐起右手三指,合成牙月环爻的聚阴之符。 鬼帝昨日特赐她此符,借以完成任务。 同往镜界的隧道,骤力狂吸,一下将虫儿吸入进去。 秦小凤与红莞仿佛先见之明,一齐规矩坐在闺房内,等待着虫儿的救援。 时间紧迫,虫儿赶紧交待二人几件逃命的重要事情,尤其是秦小凤,再三叮嘱她依计行事,切不可拖了后腿,暴露行踪。 三人依依惜别,只祇愿事成,否则恐怕难见次日的曦照。秦小凤背开二人,偷抹一把泪点。 红莞笑斥她晦气,哄她去洗脸。 待人走后,突然出其不意,一把捏死虫儿的眼睛,双目瞪圆,极是恐怖道:“连大,刚才那小妮子在此,我不愿吓她,你可得好好说清楚,咱们这次逃出去的把握,大约几成?” 虫儿欲甩开钳制,谁想红莞竟挣脱不开,索性忍她,道:“富贵由命,成败由天,我只能说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去搏此一局,可究竟是非成败,哪里是我区区一言可以定论的!” 红莞眼里的骨气,陡然卸去一半,手也松开,喃喃自语道:“我可是搭上全部希望在你身上,你却给我这样一个高低不就的答案。” 虫儿最听不得她的泄气话,略恼怒道:“想当初我被困在镜宅,以为自己终身拘禁,现在不也想进想出,来去自如?早知你是这种摇摆不定的个性,我就不该给你自由的希望!” 说完假装要走,红莞一把又拉住道“好冤家,你可不要在关键时刻,把我独撂在半道儿上,我想好了,再不逼你,只求你一定带我出去……” 黑油油的眼睛,竟翻出一层渌渌水泽。 虫儿动容,她大约猜得红莞受尽何等折磨,已经徒有空壳,废物一个,否则鬼帝不可能会弃她不顾。 好言安慰她,叫她宽心,虫儿转身又钻出镜界,偷偷摸摸正准备溜走。 只听“啪!”的一声抽响,一根碗粗的藤蔓神出鬼没,对准她手里的金针羽苞,飒飒直捣。 该死的玉藻,象牙塔上怎么没摔死她! 急敛回所有的金羽,失去承托的漂浮力,虫儿若猫儿灵巧一钻,又如俯冲的鹰隼,两式巧妙化一,轻轻松松躲开玉藻挥就得冲天藤蔓。 玉藻深藏树腹,虽不见人,藤蔓挥得如狂蛇奔舞,啪啪啪啪清脆干净,连鼋鼍壳内微滞的空气,亦被搅扰得浑起。 伏羲木群沙沙嘶嘶的抖擞枝叶,犹像怕极的牧群,瑟瑟发颤。 它们怕她,虫儿可不害怕她,近几日积攒的怨恨堵在胸膺,正要找个发泄口,好生泻火! 玉藻的树藤追得愈紧,虫儿躲得愈敏捷,漫绿携起片片无情的锋光,直将虫儿的衣尾刺得哗哗翻响,犹如扣起书页的贝甲,哗哗拨撩,却始终伤不到肉。 眼见伏羲树顶,不可再降,虫儿微甩金针羽苞,略减缓降落的速度,一头扎入茂密的枝叶间,双手如猿攀越,树群枝繁叶茂,除了衣衫划破数道,加之胳膊冲击得酸痛,身上再无其他擦痕。 玉藻的树藤蜿蜒曲折,恰被树冠挡个正好,虫儿警防玉藻再生出其他枝蔓,从树干底下攻击自己。 正文 第432章 巧舌如簧 落地后首先支起胳膊,听声辨位,忽而银铃之声绕树,潜藏在深处若隐若现,虫儿遂将将护腕间两枚袖刀,前后射向声音杂乱处。 袖刀咻咻滑驰,“嘣!”的一柄笔直插入远处的树干,另一柄钻入叶丛中,沙沙荡漾。 除却叶片簌簌声,一切静得纯粹,方才追击自己的树蔓如同静遁,不再滋扰自己,虫儿不信玉藻会跑,祭出鱼脊眨眼钻入叶片深处。 路过一抽,将入干的袖刀重执掌内。 “神木妖!你给姑奶奶滚出来!背后偷袭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沿途皆是伏羲木,根本不见玉藻的身影。 虫儿故意激将道:“哦……我明白了,那天被将军大人赤.裸裸地从塔顶抛下,怕是毁了容貌,不敢见人,只好躲在暗处做些小人丑事!” “要不然,就是那日挫了你的傲气,觉得从此自卑自鄙,没脸再出来耀武扬威了吧?哈哈哈!” 丛林无声。 “哎……”只好拿出杀手锏,道:“将军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把屋子里的侍女都推去海里喂鱼,说是从此以后,象牙塔里只有我一个人陪他就好……” “好烦人哪,将军年轻,精力旺盛,连续几夜都不放过人家,人家腰酥腿软是小事,怕只怕将军这般没日没夜,卖力与我缠绵交战,又不做安全措施,万一怀上孩子,那人家只能嫁他……” “贱人,嫁你个头!”伏羲木群原本立在地上纹风不动,突然某树剧颤片刻,枝叶连天,直摇荡得干拽枝晃,连带周遭的群树翩翩起舞。 虫儿看清,将手里的袖刀重新装回护腕,对准目标一刀发射。 袖刀如虎添翼,一刀击中某树的要害。 “贱人,你骗我!”玉藻由树形顿化人形,赤身裸.体,美颜依旧,只是两条玉润的长腿,如今分别化作七八十条虬髯的树根,深深埋入肥沃的土壤中,暂时无法拔出。 虫儿双手抱胸,啧啧调道:“我这一刀真是厉害,都把你打的原形毕露啦!” 玉藻低头一看脐上三寸,插.着一把袖刀,羞愤交杂,将袖刀一把拔出,使劲扔给虫儿。 骂骂咧咧道:“就凭这种等级的武器,如何伤的了我千年的妖身!” 虫儿接刀一看,袖刀的刃面已被折弯,凹凸不平,便知玉藻坚硬的肢体堪比岩石,故意找茬道:“此刀是魒骥将军赐我的定情信物,你敢弄坏他,你……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一条细长枝蔓趁虫儿不备,瞬间将她手里折损的袖刀摸走。 “呸!什么狗屎定情信物,叫你定情,叫你信物!”几十条细藤一起蛮力,将袖刀眨眼毁成一片碎渣。 呃……好强! 感觉对方万全被自己引火上身,大有杀人灭口的意思,虫儿赶紧喂喂喊道:“你别激动,我刚才逗你玩儿呢,魒骥将军看见我跟看见一坨狗屎一样,怎么可能和我夜夜笙歌呢?” 玉藻妒心正起,绿色的长发飞扬跋扈,犹胜海底招摇的水草,“可是你夜夜跟他独处,迟早某天,总会有勾.引他的念头,机会只是迟早的事!” “你之前装得一本正经,最近却变得油嘴滑舌起来,如此善变,叫人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我那日被将军暗中封死穴道,从高空抛下时根本不得运功,结果伤了腿根,只得静养数日,我正恨你,偏你要送上门!” “今日你是进了阎罗殿,我这些树孩可是吃肉的好手,正好拿你解我心头怨恨!” 神木妖噼里啪啦牢骚一通,虫儿的身周已经被枝叶缠裹得水泄不通。 她的生命价值可不是拿来喂树的。玉藻不仁,她只好…… 虫儿大叫“慢着!”,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颗小小的药丸,解释道:“将军今日特派我来送药的,你别狗眼不识好人!惹将军难过!” “送药?送什么药?”玉藻虽有怀疑,但是所有的动作全部驻停不前。 “我分明见你从上面的镜子里落下来,怎么能说是特地来找我的,当我傻子吗?” 虫儿字正腔圆道:“你爱信不信!这颗药丸真是将军特赐,说那日昏头伤了最心爱的得利妖灵,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来送药慰问。” 见玉藻半信半疑,补充:“我说你也是贱得慌,骗你说将军爱我,你就真信,真说将军关心你,你反不信。” “这药大补,还是我临死前,自己滋补吧!” “拿来!给我!”眼见虫儿要吃,玉藻指挥藤木,一把抢过药丸吞入腹内。 这是虫儿新制的血药,为求自保,第一颗竟贡献给了妖精。 玉藻服用后,调息凝神,不消一盏茶的时辰,七八十枝树根拔地而起,慢慢收缩融合,又变成了两条明晃晃的大长腿。 整个人回春之势,容光焕发。 玉藻尖叫道:“此药果然神力无比,他果然待我是有情有义……不行,我得去找他!” 慌慌张张,就要跑去找傲狠。 她……果然还是块木头疙瘩! 虫儿冲过去一把摁住几欲振臂要飞的身体,半哄半批道:“可看你这一身光白无暇,连件像样的衣服也不穿,难道还想叫将军恼你,轻易暴露了玉体吗?” 话说玉藻真是人如其声,较是稚拙,被虫儿连哄带骗,倒真不似先前激动,赶紧挥手一卷,满地碧绿的树叶活了似得,陆续贴上身姿,摇身一转,一件华美的绿衫已然摇曳生姿。 看来她对木叶灌丛,很有操控力。 虫儿道:“这才是乖的。” 偷偷摸了把玉藻的头部,真是硬得厉害,由此看来,难怪傲狠不喜欢她。 太硬! 玉藻恢复如常,对虫儿的亲昵举止很是嫌弃,躲道:“几日不找你麻烦,皮痒了吗?” 虫儿啐道:“以为我稀罕理睬你吗?若不是将军还有嘱托,我早走了。” “什么嘱托?”玉藻更来精神。 “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玉藻得到甜头,哪里肯轻易放弃,完全不计旧愁。转变了讨好的脸色,缠住虫儿,左右谄媚。 直逼得虫儿讨饶道:“前几次见面还总是掐架,你今日居然缠我如此?好像咱们是何等亲密的闺蜜似得,女人啊,女人。” 嗤想,自己以前又何尝不是这样,被一个男人的喜怒,轻易牵着鼻子走路! 正文 第433章 总算可以逃跑 虫儿故意笑淫淫道:“主人约你五日后亥时,孟秋巨浪掀起之夜,到他榻上……哦不,是塔上秉烛一会。” 反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方应该听明白了。 玉藻转而羞怯,道:“怎么可能,我那日主动都没有成功……而且这种事情,如何又让你个外人来传达……” 虫儿赶紧煽风点火,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日你来便来,却随意妄为,动了将军屋里的人,折煞了他的脸面,自然被将军厌弃。” “这次不同,将军为了迎你,连屋内的每一个人都提前清理干净,包括我当夜也是要公干的。” 眉飞色舞,继续引.诱道:“总说我是你的情敌,其实不然,我对将军绝无非分之想,只有衷心耿耿。” “他内心是想要你的,只不过,你也得顾着他的脸面……” 说着,掏啊掏,又捏出一枚药丸。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要学机灵点,孤男寡女,男.欢女爱,关键时刻给他偷偷来点料,保准你俩几夜都下不了床……” 这颗,才是传说中见血封喉的剧毒。 吃了,就真不叫他下床了。 唯恐玉藻生疑,虫儿从药丸上揪开一块,直往自己口内送去。 玉藻见她不死,心里顿时打消疑虑,欢欢喜喜地收下药丸。 虫儿肆机再问:“我一直念着给伏羲木群灌溉的清闲美差,若是此次姑娘与将军百年好合,可不可以帮隐浓说情,叫咱继续回来这里尽职?” 见她一心想离开傲狠身边,玉藻更是高兴,满口答应。 虫儿再问:“话说顶了我位置的那个王八蛋——鹜面,为什么从不见人影,是不是消极怠工?” 玉藻道:“伏羲木群灌水,并非将水泉由外引入地下,而是让鼋鼍自己按时饮水,好叫伏羲木的树根从鼋鼍血肉中,汲取水份。” “鹜面日日在外面,这里面仅有我管,话说你才离开几日,连这都记不清了吗?” 难怪傲狠那日会如此无情对待玉藻,故意摔伤她的腿,其实是间接叫她乖乖驻守伏羲林。 想她走了,鼋鼍壳内的防御等于是零,偏玉藻自己不争气,擅离职守。 虫儿哈哈笑道:“瞧你说的,我想找他的麻烦,总得编个像样的理由,才能叫主人信服啊!” 虚与委蛇数语,二人分道扬镳。 剩余四日,虫儿对傲狠唯唯诺诺,尽心服侍,傲狠破天荒说她有任务,居然增加菜色,叫虫儿吃饱喝足。 雀无极那边也很是争气,割影刀在鬼帝梵音故意喝醉时,叫雀无极顺手牵羊。 连天都帮她,她怎么可以不顺天而行! 时值孟秋,总谈秋寒猛于虎,昨日与今晨,便分割成两层温差。 静海默然,但隐隐传递着某种动能,积蓄再积蓄,直待势发。 傲狠不怯静海泛波,依旧准时跳入波涛中游弋,虫儿登高望远,只见他健硕的臂膀在清澈的海面,起起落落,宛如水性极佳的鸥鸟,与旭日齐升。 但愿,永远不必再见! 虫儿默念数遍,干脆抽离自己的视线,只等着傲狠的身影,被犀照流金的洋面所隐藏。 逃命,开始了! 孟秋的静海巨浪,是流曌城一年之中防范最为严密的时刻,毕竟积蓄满年的力量,静海不怒则已,怒必毁城,沿靠静海的边沿早早扯起巨大的结界,将流曌城安全地防护在结界之内。 虫儿吃饱喝足,将藏起的金针羽苞一同戴在脚腕上,穿戴整齐,只等着诸葛辩玑发来火信。 一等,便是落日。 也不知诸葛辩玑那边出了什么乱子,久久不闻不问,虫儿待不下去,决定自己先去鼋鼍群处探看究竟。 暗自驾驭金针羽苞飞翔,俯首可看静海渐有微澜,清淡的蔚蓝始而变化了色彩,愈发浓重起来。 虫儿飘至停靠鼋鼍群的埠头,眼前的景象骇得她万全不知所措。 鼋鼍群凭空消失了。 一只……也不剩! 真是活见鬼! 虫儿此刻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忍不住四处张望,忽然听闻耳侧划过一道脆弱的响声。 正是鞋履轻声碾压过石子的动静。 “谁?”虫儿回头看,一具壮硕的身影已经疾快得扑在眼前,用手重重一击脖颈软处。 “你……”根本看不清来者何人,虫儿已经被这极快极狠的手刀敲晕,不明所以。 …… “骗子!” 等她被一盆冷水泼醒时,诸葛辩玑的迎人笑脸,已经阴沉得可以杀死任何人。 周遭又阴又冷,咸猩的气味弥重,似在某个沿海洞穴处。 “骗子!你居然敢欺骗我们!” 诸葛辩玑示意身旁的昆沧和云沧,要让他俩狠狠教训一下被捆在岩柱上的单薄人儿。 虫儿的脖子好像被人扭断,又粗鲁对接,疼得如同钻进心里的钢针,一下接一下狠扎着。 这还不算完,昆沧得令,大掌反抽虫儿一记耳光,直将她抽得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得生疼。 怎么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虫儿朝地面啐一口血水,鄙视道:“依我看,丞相风度翩翩,不该与打女人的小人蝇营狗苟……” “你说谁小人!”昆沧要再动粗,诸葛辩玑阻止道:“莫说打你,杀你也不为过!” “你可真是够阴毒的,先让无极女皇上了圈套,听信于你,如今割影刀也到手,我们这些人也准备妥当,可以随时离开……” “装载阴珠的鼋鼍居然凭空消失了,说!是不是你和鬼帝梵音提前设好的局,故意对付无极女皇?” 原来,这许久不见人影,自是找鼋鼍群去了。 虫儿的嘴巴被打破了,接连不断从里面溢出血水,但她也终于明白一个事实。 “原来如此,你们想抛下我,趁火打劫啊?哈哈哈哈……”虫儿急促收去笑容,转而阴损道:“那我怎么可能叫你们轻易得逞?” 这鼋鼍群消失得恰到好处,否则自己傻乎乎得等人来叫,恐怕雀无极已经得手,将她独自抛下当替罪羊了。 她太自以为是,太大意。 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败局。 正文 第434章 天堑 “你们不带着我,休想拿走任何属于鬼族的东西。 尤其,你觉得那天看到的高悬于顶的圆盘,就是阴珠吗?” “你!”诸葛辩玑不用唤人,自己要上前动手。 虫儿紧言道:“你可以杀死我,也可以折磨我,但是没有我的存在,你们仍旧什么也得不到。” “想想雀无极即将对你的第二次失望,诸葛丞相觉得自己除了耳朵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砍掉的东西?” 诸葛辩玑不由伸手去摸义耳,黄金的粹冷,哪里比得上真耳朵的肉感十足? “拿我的自由,去换丞相的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件,丞相不算亏本买卖!”她只能说到这里,脸颊连带着舌尖,痛作一路。 话说,虫儿也怕面具被不禁意间抽开,暴露了身份,想尽早摆脱困局。 诸葛辩玑沉思一二,似乎觉得时间紧迫,若是此时再逼着虫儿说出鼋鼍群的去向,所有计划只能泡汤。 他朝昆沧示意,昆沧掌掴了虫儿本是洋洋得意,粗手粗脚将捆绑的绳子使劲一抽离,简直险些捋掉虫儿一身的假皮。 “嘶……”虫儿忍住痛楚,在对方麻痹大意之际,顷刻滑出鱼脊,照准昆沧的手背,措刀一挑,将那只打过自己的粗手,狠狠划出一道血痕。 “你什么嘛!”三个大男人一同大怒道,尤其是昆沧扭曲了粗野的面孔,看起来应该痛得不轻。 虫儿收刀,冷眼相待道:“都别激动,这只是个警告,大计未成前,姑奶奶不会轻易挑断他的手筋,他不该随随便便打女人,尤其……是我!” 两兄弟气急败坏要还手,诸葛辩玑呵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完没完!” 两兄弟立刻住手。 又问:“气你也撒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鼋鼍群到底去哪里了吗? ” 虫儿自己也是纳闷,仔细回想鬼帝梵音和傲狠,都是暗中知道自己的计划,所以绝对不可能临时变卦。 既然没有人转移这些鼋鼍,加之静海巨浪即将来临,傲狠定是不可能舍得让自己的鼋鼍,饱受风吹雨打的。 虫儿想了又想,答案或许只有一个,朝诸葛辩玑道:“丞相就带了这么两个愣货出来吗?” 昆沧和云沧被她再激,气得双目瞠圆欲裂。 虫儿拿出雀无极赐赠的调兵令牌,义正言辞道:“给我找十几个水性极佳的死卫来,如果有善于水性的鸟兽,也一并趁夜幕降临之前,偷偷调来。” 云沧气不过她的嚣张,故意作对道:“你不要在此故弄玄虚,话说我们兄弟二人还能有办不成的事?话说你要我们那么多人手干什么?想故意引起鬼帝的注意吗?” 虫儿无视他的无知,继续道:“看见女皇令牌,如见女皇陛下本人,哪里来的废话,要不然留下活,要不然滚去死!” 诸葛辩玑见双方火药味渐浓,尤其虫儿竟捏出雀无极独赐的令牌,叫他大吃一惊。 语气亦转而谄媚道:“姑娘要的人手,一个时辰就能召齐,只是我们要去哪里呢?” 虫儿目不转睛,“我只能给你半个时辰准备,否则再晚,我们进去便出不来了。” “敢问去哪?”诸葛辩玑追问不止。 虫儿瞥他,“海底……” 半个时辰后,夜色正如泼过墨汁的白幕,愈染愈沉。 虫儿带着诸葛辩玑三人,又原路返回至鼋鼍消失的地方,新找来是十几名死卫,早听命潜入水中。 静海已经不再沉默,洋面的微波逐层泛滥,搅得洋底的透明景物,亦是逐渐浑浊起来。 再等,有个死卫从水中探出头来,示意鼋鼍群果然沉入海底。 诸葛辩玑嘴甜道:“姑娘真是淘气,瞒着这等机密的事情不松口,本相可以理解姑娘的防备心强,只是静海巨浪即将来临,将鼋鼍群潜入海底,又怎么算得上安全?” 虫儿其实也只是斗胆跟自己打赌,谁想居然押中头彩,如此数量庞大的巨兽驱赶上岸,肯定是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 依稀记得傲狠提过鼋鼍群可以潜入海内,混淆视听,尤其海面上无法躲藏,最好的藏身之处,只能是海底了。 尤其靠近流曌城的海,只是浅海,埠头延入海内丈米,海底泥沙汹涌,平素里看得清,今日特殊,纷涌障目,也就看不清了。 诸葛辩玑左右吆喝,唤着其余水性善达的死卫找来树藤,将树藤捆在腰上,另一端系在巉岩峭壁间,准备下水。 他朝虫儿道:“隐浓姑娘请先吧!”作出恭谨的手势,邀请虫儿入水。 虫儿厌水,又不善游泳,实在不想沾湿鞋袜,尤其自己的假面具,弄不巧是要泡掉的。 见她迟迟犹豫,诸葛辩玑道:“拉弓没有回头箭,姑娘此刻打退堂鼓,怕是晚之又晚,你且看炮云堆砌,风云色变,再拖延时间,待天万全黑透了,你我也不用再期待看见明日的太阳。” “此刻刚过戌时,无极女皇亥时启程,据闻静海巨浪也便在亥时中末肆虐,这时鼋鼍群里丢了东西,鬼族的人得在一个月后,巨浪渐平才能发现。” “天时地利已经摆在面前,只差人和。” 虫儿对他这张能言善辩的甜嘴,最是佩服,但是诸葛辩玑所言,也正是自己先前所想。 再看天气已然昏黑,根本分不清是夜色茫然,还是罡风高展,只见几颗粹亮的星子,须臾便被黝黑吞噬。 所有善于水性的死卫,已经全部入水等待。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确实不该耽搁下去。 虫儿接过树藤,将蛮腰捆扎得结实,暗自拂过脸颊的面具,暂时应该可以抵挡水液的浸润。 自己已经准备就绪,但见诸葛辩玑纹风不移贵步。 虫儿怪道:“丞相怎么还不下来?” 诸葛辩玑合扇一拱道:“本相不善水性,只得在此恭候姑娘凯旋而归。” “你!” 云沧和昆沧二兄弟已经下水,见虫儿磨磨唧唧不肯听话,不等她拉住诸葛辩玑的衣袖,“噗通!”一声将她腰间的树藤扯进水里。 哇啊靠! 虫儿及时大喘最后一口新鲜空气,整个人完全被冰蓝的海水吞没。 不敢挣扎,也不敢张嘴,任凭潜游的人不断地将自己的腰身朝深处拉扯着,拉扯着…… 正文 第435章 割鸡的小刀 只觉得强大的黑暗如同头顶的夜幕一般,把她的四肢百骸一层一层缠裹得密不透风。 虫儿真得很害怕水,紧张得几乎不敢睁开眼睛,肺腔里的空气逐渐被海水的压力,一寸一寸逼出体外,长时间的窒息令整个肺部又憋又涨,几乎快要爆炸。 忽然感觉腰际的树藤倏尔一松,她整个人立马朝上浮起半寸。 什么情况? 虫儿蓦然睁眼细看,执手牵住她的昆沧正被一股水流顶起身来,而这股水流时明时暗,藏着金属粼粼的铄彩,一股一股搅动着海水,将靠近鼋鼍群的闲杂人等一并驱除在外。 再看其余人的人影,也在金属色的卷卷波浪中,被冲击出几十米的距离,不得靠近。 果然有情况! 虫儿趁着幽暗与金光对碰的光斑,细细瞧去,此波涌绝非静海所泛,而是另有隐情。 云沧闭紧呼吸,伸出两根手指一点,旋即游出两个死卫,两人同执着一截树藤,一齐朝光涌出游移。 本来好好的两个人,才一触光涌的外层,仿佛卷入扶摇的风心,骤然间被卷了进去,眨眼又狠狠甩了出去,飞刃一般射向海面之上,粉身碎骨。 众人皆惊,这股莫名其妙的潮涌,自水面俯看时俨然平静无异,待人靠及方能觉察动态。 再返回去换气更是大费功夫,虫儿侧目而视,昆沧满脸恶煞,将虫儿腰际的树藤朝他手底拽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样子是要触她的霉头,可是,干她鸟事? 虫儿拼命思索,突然觉得这股波光看似绵延不绝,实则断断续续,如果不是某物故意搅动海水衍成漩涡,只能是海底自然生出的涡流。 昆沧的默然紧逼,加上致命的窒息,虫儿觉得本次难道是要无功而返时,脑海里登时一闪睿亮。 静海海底怎么会有涡流形成?那只能是人为制造。 对了,会不会是那久未谋面的鹜面,正在此作怪? 想他通体金属赤黄,又行动疾速,再加上是鬼是妖,根本辩不清明,没准受了傲狠的委托,专门将鼋鼍群赶下海底,严防死守。 可是傲狠这个死玩意儿,当真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竟然故意给自己在此设置一道天堑,如何轻易过得去! 避开昆沧的臭脸,虫儿快脚朝他腹部一踢,同时滑出鱼脊,将彼此间的树藤划断。 昆沧受痛立马绷紧浑身的肌肉,将体内缓存的气息牢牢憋死,两眼一瞪像鼓目锦鲤,分外滑稽。 待他抬起大手,想朝虫儿还击的时候,虫儿的手腕已经对准他的脑袋,倏尔发射出仅存的一枚袖刀。 昆沧眯眼一瞧,登时吓傻了,口鼻里哇啦哇啦喷出一串水泡,赶紧侧头避开袖刀的袭击。 虫儿对他根本是不屑一顾,袖刀绷力十足,弹飞如簧,旋起一股水涡,咻得转瞬即逝。 海底明暗交错,只见袖刀掀起的白烟还未散尽,泛金的光涌被撞击后轰然播出一层层光晕。 这光晕威力十足,如浪袭来,虫儿等人险些被冲击回岸边。 否极泰来,倒也奇怪,那光涌逐层释放后,俨然威力尽失,规规矩矩得化作一具人影,鼋鼍群登时清明不少。 人影正是鹜面,只见他通体的金赤在浅海的伏波中,明暗斑驳。 此时此地,他虽是不再卷起风波,可是横在众人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隐浓,你大半夜不在象牙塔伺候将军,伙同朱雀凤族的人,擅自跑来浅海,是想背叛将军吗?”鹜面手里捏稳袖刀,指责道。 观他星目朗神,在水中根本不用呼吸,虫儿等人是根本耗不起的。 众人皆已手脚冰凉,胸腔鼓胀,再不能进去,只能败兴撤退了。 虫儿正想对策,只见一闪身影自上而下蹿向鹜面,应该是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他便返回海面去换气了。 云沧! 太好了!他本是宗妖,速度与鹜面可谓旗鼓相当,眼瞅两人极快得纠缠在一起,拳脚相加,拖延少许时间应该不在话下。 昆沧心疼哥哥,不由分说一把揪住虫儿腰前的半截断藤,拼了老命往驮树鼋鼍的壳间游去。 虫儿也心焦如焚,气若游丝,索性叫昆沧卖力,自己乘个顺风顺水。 成功入壳,壳内绿树春山,空气甜润,所有人均大喘几口新鲜空气。 虫儿赶紧摸摸脸,又摸摸秀发,生怕叫人看出破绽。 昆沧顾不得拧干衫间水渍,嘴里高叫道:“他妈的都是不是爷们儿,我大哥还在外面硬拼,你们他妈的赶紧拿出手里家伙,给老子上去,把头顶那玩意儿给撬下来!” 吼声急切,震得空林撼响。 他太顾及兄弟的安危,连计划是什么都已经忘却脑后,满口粗鲁。 虫儿冷静道:“这群人里最该滚蛋的是你,喊声震天,也不怕把其他人招来!” 幸亏守护这里的玉藻,被她提前忽悠走人,仅剩个鹜面在外面殊死搏斗,否则今日定成败局。 昆沧性情粗鄙,自恃身强力壮,蛮不在乎道:“我家哥哥还在外面生死未卜,如今就是扑来一群废物,老子也能给这一群搞残!” 搞残得恐怕是他自己吧? 虫儿讨道:“好好好,您喜欢自称英雄,我也不拦你,先把割影刀借来用一下!” 昆沧糊涂,“你拿走割影刀,那我干什么?” “不对!你怎么知道割影刀在我身上,难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虫儿瞧他鲁莽的模样,真是可笑道:“我是脚趾头想出来的,笨!还不赶紧把刀交出来,再不快些,你大哥直接可以喂鱼了!” 见他防范自己,补充说:“大哥,你如此身强力壮,难道还怕我个小女子……” 激将法奏效,昆沧不情不愿伸出舌头,从上面拿出一片破柳叶大小的小刀。 呃…… 这把阉割小鸡刀,就是割影刀? 雀无极被鬼帝梵音白白玩弄了吧? 虫儿嫌弃地捏起割影小刀,留下众人放哨,自己展开金针羽苞一飞冲天。 正文 第436章 昆沧估计受了诸葛辩玑的死命,紧紧追在虫儿身后,一起飞到阴镜的罅裂处。 回头见他不离不弃,虫儿忍不住揶揄道:“你不是要逞英雄,把这面硕大的镜子给临空卸下来吗?怎么现在不去了?跟着我干什么?” 昆沧哼了一哼,他若不是想利用虫儿,早把她的脖子扭断了。 靠及镜面,虫儿掐起牙月环爻的指印,阴镜通道默然打开,将二人转眼吸入镜界。 前脚一入镜界,昆沧眼前由亮转黑,猛得以手遮面,借以适应光线的变化。 正是机会! 虫儿趁此良缘,猫儿一般沿着镜宅的走廊,朝里钻去。 边跑边拔出飞针,将两侧照明的烛火逐一射灭,将走廊里搞得昏黑一片,加之错综复杂的廊道,须臾将昆沧甩得不见踪影。 “王八蛋!你给老子滚出来” 只听见昆沧自背后魔鬼一般的咆哮,和凌乱不堪的步伐。 虫儿记忆犹新,熟门熟路,须臾溜到曾今住过的闺房,秦小凤和红莞听见昆沧鬼吼鬼叫的乱喊,就知虫儿来了。 两女既是紧张,又是兴奋,与虫儿顺利汇合。虫儿一针打掉秦小凤手里的烛台。 整个宅子真正的黑了下来,红莞机灵,一把捂住秦小凤的嘴巴。 虫儿满意道:“不要大声,咱们最好偷偷摸摸溜出去。” 细听昆沧已经不再大声叫骂,估计也在寻找黑暗中的动静。 事不宜迟,再对红莞说:“割影刀已经到手,镜宅出自于你的邪幻,你最熟悉,咱们赶紧去砍断五根鮶杀。” 自由!自由! 红莞激动不已,连连称好,两手拉起虫儿和秦小凤,三人踮起脚尖,摸黑沿着墙根,朝大门湍步溜去。 奔命许久,三人终于紧张万分地跑出镜宅,宅外罡风熏烈如旧,头际天象混淆,星月肆意飞蹿,云层断如狂草。 正是大乱之际。 事不宜迟,虫儿将手心的割影刀亮出,叫红莞赶紧施法去除镜宅下的五根鮶杀。 红莞哎呦一叫,哀惨得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可怜巴巴道:“好冤家,我一看见此刀便浑身发怵,您可行行好,帮我一把,姐姐永远记得你的好。” 虫儿见她杯弓蛇影,无端觉得可怜可叹。 叮嘱红莞照顾好秦小凤,自己撑起金针羽苞乘风而起,飘飘悠悠地浮在五根鮶杀附近。 若是拿这小刀割锯,怕是上千年方能割断其中一根。 那才是笑掉大牙! 虫儿屏息凝神,将割影刀托举入手心,借助乱晃的光线,照准鮶杀之一,使劲一送。 那柳叶小刀身量轻如飘絮,飞逝起来十足的速度,眼未眨,刀身已经绕着五根鮶杀的柱体滑过半圈,胜似月照筋斗云,转瞬十万里。 只听“崩崩崩崩!”刀石之声跃然半空,虫儿看不清楚刀影,只觉得需要不停地扭动腰肢,小心翼翼避开割影刀的袭击。 难怪红莞不肯来施手,md,她这种身子就能扭来扭去吗? 害怕自己无意间被割影刀伤害,大约待它转及上百圈后,虫儿挑起鱼脊,借助残存的月色,散发出粼粼刀光,一一对应割影刀飞逝的方向,寸削寸减。 红莞凝眸叫道:“连大,事成了吧?” 鱼脊的折光阻碍了割影刀的进程,虫儿趁着缓势,用裙角包住细手,飞身上前一把捏住割影刀。 “好痛!”割影刀锋利的尖刃,不禁划破虫儿的手掌,抛开破碎的裙角,虫儿赶紧连刀带血珠一并塞入嘴里。 那快刀在嘴里却是安静的,散发出神秘又深沉的气场,果然不是凡物。 嘴里…… 妈呀!! 虫儿吐吐口水,都不知道几人含过此刀,真是恶心! 飞向红莞二人,合羽回应道:“大功告成!” 三人小心庆祝几句,红莞突然反应道“鮶杀已断,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还是身体匮乏呢?” 虫儿严肃道:“估计是关久了,需要调理,赶咱们出去后,吃点铜铁调补一下。” 秦小凤觉得有趣,噗嗤笑出声来。 黑处,谁也没有留意。 突然,有人背后说话,“只怕你们谁也走不出去了!”来者不善,一把将秦小凤提高半空,准备摔死在地。 是王八蛋昆沧!! 秦小凤垂死惊叫,凄厉的声音在罡风中格外瘆骨。 虫儿没想到昆沧会来得如此迅捷,极快沉静下来,将手扣成鹰爪状,一把扣死还在惊呆的红莞。 “昆沧!你干什么!快住手!”虫儿鬼使神差一把扯开红莞的衣服,露出镜子般的光洁身体,和左臂间的阴珠。 阴珠红艳,镜身清爽,交相辉映,看起来犹为夺目。 “你看!阴珠我找到了!” 昆沧被她诈住,愣了微愣,红莞见自己被莫名拔个精光,气急败坏尖叫道:“流氓!流氓!你到底是向着谁?” 眼见昆沧在昏黑中,居然认真地看自己的身体,红莞顾不得被封死的喉咙,护住胸前,哇哇哭叫着蹲下身子。 虫儿趁着乱机,佯装俯身去捉红莞,她只这么一躬身,身子尚未站直,手中的鱼脊剑剑尖已向昆沧小腹上刺了过去。 昆沧惊呼,大手提起秦小凤朝小腹格挡。 虫儿早知他会利用人肉盾牌,这一刺其实仅为佯刺,待昆沧将秦小凤的身体降低时,虫儿的鱼脊已经同时滑回胳膊肉里,赤手揪住秦小凤的腰带。 昆沧再愣,虫儿使劲一扯,同时借力高跃,将戴着护腕的手臂朝昆沧的大光头狠狠一敲。 “痛死老子了!!!” 昆沧架起双手合十,阻挡脑袋上的重袭,不得已放开秦小凤。 双强相击,两人手臂上和头顶各是一麻。 昆沧粗鄙道:“隐浓,你他妈到底是假装帮助丞相,还真让丞相算准了,叫我多防备你!” 秦小凤滚落地面,虫儿再接再厉,继续暴敲昆沧的大头,边道:“可惜你太蠢,盯得住我吗?” 回首喊道:“红莞你衣服穿好了没?赶紧来搭把手!” 但听得铮铮铮数声连响,昆沧皆是以手臂阻挡虫儿的砸击,既不见他再叫痛,也不见他呲牙,真如敲在木鱼上,徒有空响。 正文 第437章 狂魔 昆沧也不能叫女人骑在头上,使劲挣臂一挥,把虫儿娇软的身子从眼前震开。 秦小凤落地后微哼了哼,见昆沧人高马大,先怕虫儿势单力薄会吃亏,又见虫儿真被他以掌挥开,不知哪来的勇气,拼死扑上去抱住昆沧的小腿。 昆沧本要放脚踹向虫儿,结果腿被抱住,心里怒火冲天,抬脚踢向秦小凤的后背。 秦小凤霎时灰头土脸,死死抱紧,哼也不哼。 虫儿撞击在地摔了腰臀,肚子受击后突然痛了起来,总感觉腹内似有水流,在肚子里汹涌澎湃。 怎么会这个时候!太不争气了! 秦小凤受了几脚,满脸血污,看起来奄奄一息,依然不肯撒手。 虫儿急红眼,朝呆在一旁的红莞叫骂道:“王八蛋,你还等什么?过河拆桥吗?” 红莞系好最后一条系带,颇是不满道:“催催催,有本事你不要脱我的衣服啊?” 最后一个字音落尽,她已经祭出虎勼,转眼跳向昆沧的左侧,与他纠缠一处。 秦小凤暂时安全,可见她满身狼狈,唇角溢着血污。 才见过几面的人,居然能为了自己以命相搏,虫儿心尖顿感针刺一般,姐妹般陌生而密切的情愫,油然而生。 顾不得腹痛,虫儿狠一咬嘴角,强撑着酸胀的身子一跃而起,一同加入战局。 红莞和昆沧刀拳相搏,拆到十余招后,红莞虎勼一斜,刀法间露出破绽,小腹部缺少足够的防御。 昆沧大喝一声,抄起坚硬如铁的拳头,朝她小腹使劲一挥,打中腹内立刻肝肠寸断。 虫儿来得恰是时候,飞过鱼脊刀,已将他的凿凿铁拳压住,抬高拍的一掌,正击在他胸口。 红莞虚惊一场,问道:“你从哪里招来这么个玩意儿,竟壮得像块石头!”再得自由,又将手里虎勼耍得微风,横竖左右纷纷刺向昆沧。 “他哪里是人,分明是妖,你可当心点!当心破了你的镜身!” 虫儿身子一晃,抽起鱼脊,犹如疾风骤雨般一阵猛攻。 俩个女子纷飞如蝶,狠厉如虎,将昆沧团团围紧,虽一时间害不了他的性命,但终究将昆沧的周身刺出条条血痕。 “我杀了你们两个小贱人!” 昆沧性格急怒,此时被两人纠缠窒息,也是烈火烹油,双眸由正常转为浓黑,头颅犹被感染似得,遂而转暗,虬凸的青筋由背部一路暴起至头部,可怕得厉害。 虫儿急叫道:“他在妖化,妖力会大增,你我得加紧功夫了!” 红莞点头。 三方又交战数十招,难分伯仲。 昆沧挡得几招,再加上不用武器仅用拳脚,正发掌回攻,掀起股股妖力劲猛的掌风。 虫儿已经不再是以前任他欺负的菜鸟,功力提升迅捷,突然间五指化绵,鱼脊抖动,乘风破浪式卟得一声重响,已刺入了昆沧的肩头。 她此刻早已腹痛难忍,浑身大汗淋漓,忍不住擦了把脸上泛滥的汗水,结果将早就被浸泡松软的假面,不小心蹭开一角,露出隐约可见的庐山真面。 谁成想,昆沧与她近身搏斗,又看对方原是贴着人皮面具,再借着忽明忽暗的幽光细细一瞧,觉得分外眼熟。 恍然大叫道:“什么?原是你这个贱人!我们上当了!” 这意外突如其来,谁也料想不到。 但见昆沧肩头血流成河,身子摇晃如摆,正见虫儿真颜,顿生退意,说着丢盔弃甲,竟有了要跑的迹象。 若叫他告诉诸葛辩玑,可就遭了。 红莞高叫道:“他认得你,杀了他!” 虫儿正有此意,两人双刀齐出,向昆沧攻了上去。 昆沧欲逃命,殊死搏斗,双掌握成铁拳,左一降龙升天,右一伏虎振山,卟卟两声,虫儿和红莞肩头分别中拳,手中短刀先后落地。 怎么可能纵虎归山? 虫儿叫了声:“看刀!” 运力将贴在舌苔上的割影刀,一口气吹向昆沧壮硕的身体。 不知割影刀是不是用对方法,虫儿只觉得薄那如蝉翼的细刀,脱口而出时,仿佛获得了千倍,甚至是万倍的力量似的,将周围闲散的气涌逐渐凝汇。 镜宅外界的罡风突然间改变了方向,仿佛追随猎物的兽群,纷纷扬扬追在割影刀的周侧。 昆沧骇然,两脚用足绷力一蹬地皮,力量惊如狂奔的犀牛,竟震得所有人脚底咚咚轰鸣。 他转身是要跑的,终究跑不过割影刀的迅捷。 只见黑渌渌的刀身翻卷起层出不穷的风帐,将昆沧的身躯牢牢包围期间。 昆沧发疯挣扎,居然脱不开周身刀锋的纠缠,只如缠进蚕茧的飞蛾,徒增死亡罹临的恐惧。 继而残忍的是,割影刀携着风浪,开始一片片削去昆沧最外层的皮肤,皮发蚕食尽了,就是红白相间的肌肉,甚至连一点鲜红的血液,都未来得及落地时,转瞬仅剩下仍带着内脏的累累白骨。 “我杀了你们!啊……!!” 昆沧嘶豪如狼,叫声凄惨无比,秦小凤匍匐在地间,被刀风压抑得无法动弹,虫儿见状,费劲滚在她身侧,将她的双眼藏进怀里,不叫她看。 红莞以虎勼勾紧地面,确保自己不会被吹走。 刀风渐停,围在昆沧身边的风涌一哄而散,没有风力的依托,白骨洞穴里的内脏轰然撒地,遍布狼藉,连同星星点点的红色血液,亦随风浇洒在每个人身上。 三个女子从头到脚,简直血洗一般。 虫儿边安抚秦小凤,边招呼红莞撤离,谁想白骨根本未倒地,出其不意鬼叫道:“这下没有了碍事的皮囊,你们还能奈我何?” 阴风阵阵,剥皮森骨,好冷…… 昆沧的身影居然没死,只见他的影子从地面趴起,黑虚虚的影子先攀在白骨上,四肢五体再慢慢穿附,仿佛脱胎换骨,成了一架鬼影白骨。 而他手中,居然握着宛如死神钩镰般的,硕大沉黑色剥皮刀。 原是割影刀发生巨变,与昆沧血淋淋,黑洞洞的骷髅眼穴交错森寒。 “天哪!”三个女子均是惊恐一叫,原本就空旷的高空,蓦地回荡起层层叠叠绝望的回音。 正文 第438章 自私自利之心 “连大,你最厉害,你上!”红莞也不知是不是真得害怕,腿软得一个趔趄,瘫软在地面。 虫儿将秦小凤一把推在红莞身侧,撑住疼痛的腰身站如苍柏,挑起金针羽苞道:“昆沧,有本事来追姑奶奶,不要伤及无辜!” 此话放出,金针羽苞已经展作一双鎏金的华美羽翅,将她的孱弱身影承载至镜宅下方,把危险远远带离。 昆沧本就恨她,根本不用虫儿赘言,借刀推风,早跟在身后步步紧逼。 两人高低错截,一逃一追,一躲一杀,昆沧托了割影刀的福,功法变得犹为可憎,骨指挥动割影刀左削右砍,不曾间断,逼得虫儿不得不躲闪在鮶杀间庇护。 昆沧桀桀桀可笑,放肆提起割影刀,凝紧骷髅眼瞪着虫儿的藏身之处,突然间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刀。 这三刀无声无息,无色无影,只感觉有三丝刀线,如同随风飘散的蛛丝,先后缠在鮶杀柱体。 昆沧未闻齐声轰响,疑惑回手一拉扯,竟然将所缠鮶杀的柱影给拔离地面,脱离本体。 而被抽取影子的鮶杀,霎那间如同泰山压顶,分崩离析,土石俱扬,迷离遮眼。 失去一根鮶杀后,镜宅开始失衡,朝重量侧微微倾斜。 红莞眼疾手快,将秦小凤一把揪在身边,深知保她平安,虫儿才会听话。 红莞喊道:“连大,刚才的威风白耍了,这些鮶杀的影子被割影刀抽去,才算功成!” 虫儿嫌她啰嗦,难道自己没长眼睛吗? 尤其此话被昆沧听去,还不知会生起多少祸端,所以故意不理。 鮶杀黑影被昆沧甩了个轮回,重重悠向虫儿,想那戳天倒地的通天杀柱,此刻轻如暗云,但质量依旧,回送起来呼呼生风。 虫儿不敢怠慢,鱼脊借光生波,一一挡开杀影奇袭,嘴里故意招惹道“昆沧你脱光了身上的肉,依旧笨得不可开交,那割影刀会缠住影子,你就不怕它不小心缠住自己的影子?” 边说边躲,虫儿已经藏在第二根鮶杀之后,昆沧被她激怒,遥遥抽起割影刀,风滔气掠,将第二根鮶杀的影子照样抽去。 同一时间,虫儿机灵又躲在第三根鮶杀之后。 一而再再而三,眨眼四根鮶杀毁于一旦,残垣断壁自高处崩塌,震得山摇地裂,惨绝人寰。 虫儿不敢再躲在第五根鮶杀之后,生怕镜宅摇摇欲坠,根本不等她们逃入进去,就已经布着粉身碎骨的后尘了。 昆沧似也看出端倪,不敢再鲁莽行事,四只黑灰色的鮶杀之影,在割影刀的控制下逐一倒向虫儿,虫儿尽力躲避着,同时左手执鱼脊,乱刀削风。 叮叮当当兵刃相交声中,暗光闪耀,一道道折光飞了起来,映衬得金针羽苞每一枝羽绒,都金彩奕奕。 镜宅上登时乱作一团,尘土高涨,红莞摆脱四根鮶杀的钳制,整个人如同在瑶池涤荡,眉眼清明,精神抖擞,地面虽是摇摇欲坠,她却能独站得四平八稳。 秦小凤冥冥中觉得红莞不似从前,虚弱地抱着她的腿恳求道:“红莞姑娘,快帮帮虫儿姑娘吧!求求你!求求你!” 红莞甩她一脚,愤慨道:“帮她?怎么帮?我若去她那里,又有谁能揪住你!保你不从高空滑落?” “你自己就是个拖油瓶,还尽管别人的闲事,老老实实地待着,否则你自己跳下去,一了百了!” 两人生活许久,红莞这番尖刻嘴脸,蓦地叫秦小凤陌生,不禁瞠目结舌,呆看着她的冷漠。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甩开红莞的绞扭,踉踉跄跄重回镜宅里面。 镜宅伴随着鮶杀崩裂摇来晃去,即使虫儿这些武艺超群的人进出,亦是步履维艰,可况秦小凤这娇滴滴的弱女子。 红莞以为秦小凤是要自己逃跑,正懒得管她,嘴里嗤之以鼻,“正是自寻死路,凭白耽误我的好心扶持!” 虫儿毫无知情,与昆沧斗得昏天暗地,昆沧将四根鮶杀的影子,纷纷搅乱如漩涡,只把漫头飘飞的沉渣搞得飞星乱入,撒如泼雨,虫儿根本无法近身。 昆沧肆意狂笑,“贼贱人,让你在丞相府里逃脱,害我哥哥被丞相狠狠责罚。” “我也被你害得,受丞相抽打千鞭重罚,连同丞相本人,也被女皇割去耳朵,我们与你,简直不共戴天,早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今日你可不要死太早,爷爷先把你弄个半死,再把你拖出去叫丞相发落!” 他的言辞恶毒,虫儿反而可笑。 “哈哈哈!天虽是黑的,你便开始做梦了吗?” 虫儿滑如狡鱼,在茫茫黑影中穿越如梭,大风大浪是早见惯不怪的,唯今拖延时间是蠢招,镜界随时随地有塌陷的可能。 只有靠近敌人! 只有靠近敌人才能获得生机。 义无反顾冲向恐怖的敌人,在昆沧白色的尸骨中,拼尽自己的全力。 二人再战十余招,难分伯仲,时间久了虫儿腹部痛得厉害,渐渐失去了部分攻击力。 绞脱昆沧恶意布置的四重影障,虫儿凭空一跃,故意从镜宅前滑翔而过,对站在那里看热闹的红莞轻唤道“昆沧手持鮶杀的影子,体量硕坚,不如咱们先藏进镜宅,限制他的行踪可好?” 刚才红莞一直趁热打铁,将鮶杀束缚的力量一一重新在体内消化,虫儿求助时才刚凝息完毕,对她的建议甚有微词道:“你不能进来啊,现在哪里是进去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有一根鮶杀未清除,你还得再引着那骷髅砍去我最后一根障碍。” “好!你这么牙尖嘴利,还是自己去清除最后的鮶杀吧!” 虫儿听她的抱怨简直气急,人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大难临头还真有人要自私自利,旋即调整金针羽苞的方向,箭一般滑入镜宅里。 红莞瞠目结舌时,虫儿已经麻利钻了进去。 昏然欲裂的镜宅,在昆沧的攻击下简直不堪一击,摧然欲崩。 正文 第439章 有救 虫儿一进镜宅,最先敛去金针羽苞,脚底的不断摇摆,本就令步履蹒跚,瞎摸一气,结果没头没脑撞倒两个人。 “谁?”黑压压的走廊里伸手不见五指。 “虫儿姑娘,是我!”秦小凤在地面趴着,一听虫儿的声音倍感亲切道“你安全了,太好了!” 她这话语叫虫儿暖心,虫儿一把将她自地面拉起,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秦小凤顾不上回答她,摸黑将地面上另一个人拉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怕你有危险,想帮你!可我实在太笨,找不到趁手的工具……”说着,把最后扶起的人塞进虫儿手心。 一摸,软绵绵的,竟是个等人高的假人偶,看来被鬼帝梵音削烂后,秦小凤又做了一个。 虫儿哭笑不得,“你是准备拖曳这个假人,去恐吓外面的骷髅吗?” 等等,假人…… 虫儿高兴叫道“秦小凤,你是个天才!” 然后“啵”得在她的雪腮间香了一口。 秦小凤哎呦一唤,黑暗里也觉得她的粉颊,洇出了两坨嫣红。 “嗵!”门被刀风砍得七零八落,宅外的杂风乱尘一股脑找见方向,统统涌入走廊内。 有人跑了过来,是红莞。 没有光线的照射,她跑得毫无阻碍,又急又稳,边喊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话未尽,一架森然白骨已经扛着巨镰,杀到了大门口。 三女惧惊失色,红莞哧溜一声钻在虫儿与秦小凤身后。 虫儿那肩甩荡开她捉来的手指,红莞谗缠笑道“你别生气,我也是太害怕了,慌不择言。” 昆沧进来似乎只携着割影刀,四根鮶杀的影子早不见踪迹。 虫儿迅速作出判断,一则是昆沧想捉自己这个活口,故意抛却累赘,二则是镜宅内缺乏光线,鮶杀的影子溶解在更大的影子里。 昆沧剩余一副骨架,暂时还看不出他的影子所在。 虫儿将人偶一把捂住嘴巴,刀指昆沧道“宗妖!你莫在靠前,你可看看,我现在手里钳制得是谁?” 黑不溜秋,鬼才看得清。 “你骗谁?” 昆沧恨不能杀了虫儿,执意向前走来,亦步亦趋,趾骨伴随着飂飂风鸣,轻而重地踏击着冰冷的地面,脆响回荡。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所有人的喉咙都被这恐怖的靠近声,扼死了喉咙,紧张的上气不接下气。 虫儿故意道:“昆沧,你睁开狗眼瞧瞧,你面前的人是谁?” “这么黑,你叫我看个屁!只待我亲手宰了你,再说!” 黑虚虚的空洞处,只能隐约瞧见一片模糊的云白,不断逼来。 直等他靠近,虫儿凝神道“诸葛辩玑,你的好下人,可是不管你的死活了,那我就亲手送你归西吧!” 说着故意将鱼脊朝走廊墙壁间猛划数刀,偶尔碰击固定在头顶的铜铁烛台。 “噌!”得击出一星半点火花,休看星星之火,在鱼脊天然的折叠力下,竟有燎原之势,照得几人面前昏黄一亮。 亮光乍逝,却足够昆沧的视觉出现错乱,昏暗中真看虫儿捂住一个高大男子的嘴巴,尖刀准备往心口刺去。 昆沧大叫“且慢!” 光线已经消匿,虫儿拖着人偶朝前迈近数步,佯装情绪激动道“慢什么慢,老娘只求个活路,可是你却要老娘的命,与其被你杀死,我还不如拖这个家伙一起去死!” 暗中揪了秦小凤的衣袖,示意她朝远处躲避。 红莞机灵,主动拉着秦小凤一并朝后躲开。 昆沧半信半疑,但是又觉得亲眼所见被控制的人影,不敢轻易造次,试探道“你别激动,先叫我和丞相说两句……” “说你个头!”不给他起疑的机会,虫儿将鱼脊刺进人偶的肩膀,“哧啦!”裂帛之声醒耳,若是真身早该喷血了。 “不要逼我!老娘最恨人逼我!”虫儿摸黑狂朝昆沧眼前冲去,昆沧听声辨位,愣了微愣,口里劝道“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你到地狱去说吧!” 方才亮光之际,虫儿早已看清割影刀的位置,她将手里的人偶朝昆沧怀心猛推,飞脚狠狠踢在昆沧右手。 昆沧无痛,但是冷不丁被踢,再加上诸葛辩玑的贵体袭来,单手倏松,慌忙去扶持胸前的贵人。 割影刀落地,虫儿听声乘机再补一脚,把刀踢得更远。 昆沧手心传来棉麻质感,赫然顿悟道“贱人,你敢拿人偶骗我!” 提起拳头朝虫儿心口砸去。 五根指骨拧而强力,直砸得虫儿登时呕出一口浓血。 好痛!好痛! 虫儿义愤填膺,遂将剩余半口血随意朝他脸上一喷。 “呸!!” 昆沧空洞的眼眶,鼻孔喷溅得满是血点,无意间闻了一下,叫道“你的血为什么这么香?这么甜!” 说着竟甩开人偶,要捉住虫儿的胳膊咬上一口。 待他的森森牙齿才凑近,虫儿隐约感觉不妙,反手将鱼脊胡乱一.插,恰好刺进昆沧的牙齿里,使劲一撬,随机扣掉两颗门牙。 昆沧口含刀尖,里面没有舌头,空荡荡得仅剩咯噔咯噔的撬动声。 虫儿早想过与他鱼死网破,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处,各不相让。 秦小凤只听得黑暗里打斗分外激烈,拳脚相加,嘈杂无比,蓦地心疼起虫儿,忍不住流下泪水。 红莞大约听见她吸溜鼻子,颇为鄙薄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本事也扑上去,替她挨几脚就舒服了!” 秦小凤突然极度厌烦红莞的态度,绞扭几下衣袖,似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朝着声音响动处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你……”红莞气结道“她是你什么人,要你来装腔作势?” 虫儿正被昆沧钳制,秦小凤误打误,正撞扑在他的后背,一摸满怀满手都是干巴巴的截截白骨,直硌得秦小凤的头皮,一阵接一阵寒凉。 “妈呀!你快放开她!”秦小凤边恐惧,边举起粉拳捶打昆沧的骨头,简直是隔靴搔痒,化解不了多少风险。 正文 第440章 错失红莞 虫儿斗得疲乏,一听前来解围的居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小凤,当下对红莞卸去所有的怜悯。 叫骂道“红莞,你给老娘过来,不然我立刻死在这里,叫你永远也出不去!” 红莞不应声。 虫儿再骂“我数一二三,你可不要后悔,一……二……” 昆沧甩开背后的秦小凤,十只手骨叠加扼住虫儿的咽喉,掐死了她最后的声音。 “你居然还有时间数数,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十根骨指越收越紧,虫儿的耳侧几乎鸣响起脖颈断裂的嘎巴声。 嘎巴……嘎巴…… “你,你去死吧!” 红莞突然冲过来,捡起割影刀,穷凶极恶地朝昆沧的头颅使劲一砍,当即报销了他的妖首。 骷髅头坠地时,昆沧依旧差异道“怎么……会……这样……?” 只一刹那,割影刀开始疯狂地吸收昆沧的影子,包括四根鮶杀,连镜宅里的阴暗,都如海纳流川般,源源不断地被割影刀吸吮吞噬。 整个镜宅天摇地旋,近乎奔溃的边缘。 终于有外界的光线投射进来,虫儿使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边发现流淌过身边的影流,仿佛成千上万的蛔虫在同向蠕动,伴和着阴绵不断的凄厉声音,奔向割影刀内。 消失的,同时还有镜宅。 红莞似是喜出望外,又似是惊恐到魂不附体,特意将割影刀朝身后纷纷塌陷的悬崖,一把给丢了下去。 所有黑漆漆的影子,呈如百丈飞瀑,宣泄直下,伴随着割影刀的脚步,消失在暗无边际的深渊。 红莞失心疯道“赶快走,赶快走,再不走,我就要被割影刀吞噬了,求你!” 镜宅是红莞的化身,镜宅的分崩离析,代表了红莞的陨落。 事不宜迟,虫儿借光拉起秦小凤便跑,秦小凤不知为何还舍不得那个假人偶,揪住人偶的假腿一起狂奔。 红莞追在最后,边跑边催促道“快快快,再不快点,我就要被吸走了!” “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逼我去拿割影刀,割影刀也不会嗅到我的气味!” “我要死了!都怪你们!” …… 眼见到了出口位置,虫儿赶紧掐起牙月环爻法印,阴镜镜面的裂分骤然扩张,将虫儿与秦小凤一并吸引出去,红莞的身躯毫不见动静,牢牢得固定死在地面,她一把拉紧秦小凤手里的人偶,肆意尖叫。 虫儿眼瞅着秦小凤自肩侧越滑越矬,条件反射出手拽住她。 三人连带一只假偶,立马被镜界内外的揪扯力纷纷拉平。 红莞尖叫声贯穿整个镜界“别放手!别放手!你们谁敢放手,我就诅咒她!咒她祖宗十八代!” 虫儿在外,红莞在内,咆哮如雷贯耳,只可怜秦小凤拉着假人偶,进不去又出不来,痛苦得气若游丝。 “好!好!你们都别松手!我……拉……你们!” 虫儿使出吃奶的劲,浑身肌髓暴起,豆大的汗滴颗颗滚落。 轰声嘹亮,比炸耳的春雷更多了些许毁世的煊赫嘈杂声,虫儿隐约听得此声不是源自镜界之内,更像是来自鼋鼍巨壳之外的某处。 由远及近,渐鸣渐烈! 完啦!静海的巨波怕是要来了! 硕大的阴镜镜面如波摇荡,仿佛要从天上坠下来。 虫儿快喊“咱们一起用力!一起用力!” 她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因为太过用力,腹内不知有什么滚热的液体,垂悬如丝,沿着大腿内侧缓缓流淌。 这孩子……这孩子! 太不是时候,太不争气! “用力!用力!用力!!” 几人均在全力以赴,红莞最是不甘心,边咬牙使劲,边从假人偶的腿部,缓缓揪扯至腰部,本要松口气。 “撕拉!” 假人偶的腰部居然被扯作两截,红莞登时圆睁瞳眸,割影刀的吸力近身,将她顷刻吞噬进去。 完啦!她完啦!! “你们是故意的!秦小凤你是故意的!你们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们!” “我诅咒你们下地狱!” 伴随着黑洞似的漩涡吞噬,红莞的身影极快地被吞没在黑暗之中,仅剩凄厉的诅咒声蜿蜒回荡。 虫儿手心顿失平衡力,揪着秦小凤与半截假人偶自高空栽向伏羲林丛。 “红莞!红莞!”虫儿与秦小凤一齐哀呼对方的名字。 可惜阴镜内风云色变,什么都看不清楚。 来不及多余的痛苦,虫儿撑起金针羽苞,与秦小凤一并缓缓坠地。 和死卫说好的汇合地点幽静死寂,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人不见任何踪影,仅有数十套男性的衣服,和略有残损的金针羽苞四处散落。 从地面深邃的痕迹上来看,像是曾经和什么巨兽厮杀打斗,可是地面却找不到一星半点的血迹,更是令人头皮发炸。 顾不得许多,虫儿捡起一套衣服,叫秦小凤赶紧换上,秦小凤哆哆嗦嗦几乎拧成人团,哭哭啼啼致歉道“我不是故意的,红莞姑娘……她……我……” 虫儿边脱自己的衣服,边宽解道“这并不是你的错,等会儿先送你走,我再返回去找她……” 找她?还有时间让自己跑吗? 秦小凤亦有此担心,哆哆嗦嗦套上衣服,极是惊恐万状道“红莞姑娘怕是要怨恨我一辈子了……” “我没想到,那个人偶的裁质竟疏松至此,我害了她,现在又要来害你……” “连我娘都是我害死的……” 秦小凤越说越乱,整个人激动得如同在寒风中被蹂.躏的残花败柳,从身到心,简直凉个透彻。 “不要胡说,归根结底,这就是命,红莞处心积虑想摆脱当一面镜子,就早该做好任何结局的准备。” “而且你再自怨自艾,耽误时间,莫说还念她曾经是我的师母,青芜的挚爱,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她!” 虫儿已将束缚自己许久的人皮囊脱了下来,把豁口扎紧,憋足劲吹得饱胀。 她一边拍拍秦小凤的肩头,一边将圆鼓鼓的人皮囊递进她怀里,“那半截假人偶已经坏了,扔掉吧,活着才最重要,人只要活着,便应有尽有。” 活着,活着,活着!!! 正文 第441章 肉肉肉 秦小凤苦笑“哪里是稀罕这破玩意,只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如此上等的绸缎,想借个人形,趁机给我弟弟小虎做身衣服。 “他长了八九岁,还没穿过像样子的新衣服,如今衣服毁了,只怕……我会凶多吉少,他是再穿不上我亲手做的衣服……” “娘已经死了,他终究穿不上新衣服……” 虫儿心里艰涩无比,自己腹内的疼痛势有增加,腿间的黏液将新穿的衣裤重新沾湿。 其实又有谁会知道,她的孩子,她赖以生存的孩子,或许根本没有机会穿上任何衣服…… 一把揪过秦小凤,咬牙将她朝鼋鼍界外顶送,故作镇定道“小虎才是个几岁的孩子,你现在就做成年人穿的服饰,叫他如何穿得下。” “最烦你们这些女人哭哭啼啼,你怎么知道自己活不了,我说你能活,便能活,不信,你抽我!” “好,我信你!”秦小凤忍痛割爱,一把将残余的人偶自高空扔了下去,“待我回家,再做新衣,为弟弟,为自己,也为你!” 虫儿禁不住不敢看她,铁打的眼睛亦会流出泪花,直到将秦小凤送至鼋鼍壳沿,匆匆叮嘱她要抱紧人皮囊,自然会浮出水面。 如果上面遇见某某装束的男子,不要跟他说多话,只说阴珠里没有火灵符诱的藏身地,再将傲狠给的假藏图石双手递上。 今夜逢乱,诸葛辩玑还没有多余的精力起疑,只会与雀无极快马加鞭返回嘲歌城,途中一定要紧紧追随穿同样衣服的人,离开流曌城,自己找机会跑! 时间紧迫,不容赘述,秦小凤仔细听时喉头一直在滚动,似乎如鲠在咽。 “虫儿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的身量?莫非你见过他……” 反复几句,却说出这一句。 虫儿惊讶,倏尔淡笑道“你不管是讨饭也好,变卖财物也好,到一个叫听风谷的地方找他!” “我再帮不了你更多,切记出去后不要打听我的事,自己珍重!”虫儿将藏在袖间的金簪交给她,随手将死卫的面具替她掩上。 “闭气!”眨眼将还要说话的秦小凤,一把搡入静海交界。 “虫儿姐姐,你是不是我娘救回来的公子,你说话…” 秦小凤瞪着圆润的眼睛,欲语还休,眨眼被推出丈米,只能随波上浮。 虫儿暗自祈祷。 希望成功,希望成功! 自那一阵波导似的轰鸣后,海底似乎重归于平静,正好先叫秦小凤得以脱身。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虫儿火速翻身飞回阴镜镜面前,整个阴镜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借以吸收日月精粹的华洁无暇,突然阴沉沉得浊浪排空。 天地混乱的光线稀弱地投射镜面后,散发出来的光泽也变得参杂了世俗的污浊,如同残废的旧墨,汩汩泼洒向整座伏羲林间。 邪恶,又怨念。 这感觉叫虫儿压抑又恐惧,莫不是红莞死了? 死了? 虫儿的莫名地自尾椎骨开始发寒,层层递加,直把十根指尖亦寒凉得瑟瑟发抖。 结了数次牙月环爻的法印,根本无济于事,跃往界内的通道仿佛崩坍尽毁,已经是进不去了。 完啦! 狠狠再掐起几次法印,依旧无济于事,虫儿慌忙中忍不住流出泪来。 完啦!完啦! 师傅此生定不会原谅自己了! 正要另想办法,身后发出靠近的卡兹卡兹声。 虫儿忍不住回首俯望,只见所有的伏羲林均纷纷长高了百米,仿佛被什么东西滋润,激速拔地而起,直逼向鼋鼍壳顶。 眼看伏羲木的枝叶劈天盖地地压过来,虫儿为求自保,调动金针羽苞,再朝空旷处偏飞些许。 伏羲林远离时,只听得诡异的卡兹声,极近才听得原是木群枝叶迎风招展,刷刷刷得枝摇叶荡。 “沙沙沙……沙沙沙……肉……肉……” 声音由远汇近,由散凝聚,叶片嘈杂的松晃声终于分外清明。 “肉……肉……肉!肉!肉!” 伏羲木群,异叶同声道:“肉!”,黑虚虚的枝叶斑驳里,枯糙的树皮逐渐拧曲成副副扭曲的面孔,仿佛嗷嗷待哺的鬼祟。 要吃肉! 虫儿一看自己的手心,旧伤新痕,滚滚得泛着血花,是血香引来了木群。 这才是真祸!漫山遍野的大树居然要分食自己! 虫儿骇得当下翱展金针羽苞,迅飞如鹰隼,朝驮树鼋鼍的壳外夺去。 上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越来越窄。 四面八方涌来的枝草,逐渐占领了整个鼋鼍壳的每道接缝处,将能够填满的罅隙,填了又塞,满了又溢。 虫儿片刻不敢耽搁,鼻间窒闭一口急气,在星星驳驳的枝条中左躲右闪。 这些张牙舞爪的粗硬绿植,仿佛被化骨水浸泡过似地,柔韧得不似草木,更胜吃人的妖孽,攀比着要将虫儿拖入无尽的地域。 闪飞中,虫儿似乎看见几句零碎的尸体,有胳膊也有内脏,被枝叶顶向了树顶,又再被数十条枝蔓撕碎,肉渣掉入已经密不透风的碧绿中。 是那些找不见人影的死卫! 从来都觉得稀松平常的树林,如今密密麻麻得扭如虫蛇。 蓦地,心底的恶心远远大过于恐惧,虫儿忍不住干呕起来,连本就无法容忍的腹痛,也跟着绞扭起来。 接天连地的枝蔓终于封死了所有逃生的出口,所有的漫漫绿芽,将虫儿牢牢围困在中央唯一的空隙内。 手中的金针羽苞,早已完全被逾越逼来的细丝交缠,每根金羽自羽支被连根拔起,拖甩着虫儿明显势单力薄的身躯,左右摇摆。 伏羲木群还在逼近,逼近,直将她逼入死角,紧贴在银镜死黑的镜面上,毫无转身的余地,有细如发丝的细叶开始缠住她的脖子与脚腕,有粗如棍枪的枝干开始顶在她的心口与后脊。 这些植被异口同声道“沙沙,肉,沙沙,肉!” 虫儿知道大势已去,哈哈一笑松开手去,贴着黑膜的眼眶里温润着层层水花。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独孤斩月。 好想,好想,比任何要死去的瞬间都想他。 如果这次能在地府见面,她一定要狠狠再给他个耳光。 然后,吻他。 正文 第442章 缓转 突然,虫儿拼命甩开手腕的细丝,将鱼脊狠狠刺向自己的肚子。 就是开膛破肚,先亲手杀死这个孩子,也不能叫一群绿色的畜生分刮殆尽!! 伏羲木大约预见她的举措不纯,一齐反扑,重重叠压过来,黑不见天日。 孩子,早死早投胎。 妈妈来陪你!! “啊!!”呼声凄厉,虫儿闭眼下手。 只一刹那,刀尖还未入肉,只觉得腹内簸动,巅如狂澜,仿佛一股混沌未开的力量,将虫儿疲软的身心使劲一扯。 光景瞬化,贲飞过隙。 手中的鱼脊正狠狠刺在腹部,“嘣!”得反弹而起,仿佛撞击坚硬无比的钢铁,嗡嗡震麻的刀刃迎接了辉乱的月光,折出无数银丝斜飞,闪烁降落凡尘。 再睁眼时,虫儿居然安全地抵达驮树鼋鼍之外,脚踩稀烂的软泥,周遭鱼虾环蹦,参蟹蠕濡。 一切恍如慌乱的梦魇,正是才醒的时刻。 虫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鱼脊飞高坠落,正刺向自己的头顶,虫儿接刀再看,整片静海凭空消失了。 而她自己,居然眨眼脱离险境。 分外诡异。 就和地穴爆炸的瞬间一般。 嚓嚓嚓,嚓嚓嚓。 驮树鼋鼍的龟壳里拼命地往外挤出密密麻麻的枝叶,如同不死的冤魂,紧追着虫儿的脚步不松手。 可这大天大地,如何才追得上。 虫儿登时恢复信心,弯腰掀开裤腿,在脚腕上还有她偷偷藏下的另外一枚金针羽苞。 待再展金羽翱翔之后,虫儿才敢偷偷回看一眼鼋鼍群曾经伫立过的海底,伏羲木群已将用碧透的枝叶,将所有的鼋鼍牢固地封锁在烂泥中,宛如一张硕大又牢固的巨网。 其余多出来的植草,更如源源不断的洪溪,面朝半空中高涨。 流瞾城的防御结界早已徐徐展开,将整座城池慢慢地保护起来,虫儿隐约看见一队豪华且威严的鸟兽,正离开流瞾城,准备朝着朱雀凤族的方向飞离。 飞在最前头的是一只碧玉雕琢的玉凤凰,暗云笼罩着半面夜穹,星月早已惊躲云后,天际最为明亮清透的便是这只无暇的玉凤凰。 是雀无极,她得到假的藏图石,准备打道回府。 看来秦小凤似乎是成功了。 她也成功了。 虫儿心底并不觉得幸喜,只有追上他们,自己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脱离魔窟。 将心横下,虫儿鼓足十成的劲力,拼命地追赶着雀无极的皇家卫队。 无意间再看静海的位置,原来静海不是消失,而是退潮,巨大的水量推至流瞾城百公里之外,形成弥高的海浪,更如一堵宽厚的海墙,黑压压得准备以毁天灭地地姿势,重重摧毁眼前的城池。 而追在后面的伏羲木群也不甘示弱,繁花密叶将防御结界的外侧逐层严密包围,仿佛无形中给流瞾城加入了第二道防护盾。 好可怕,好可怕! 只是瞬间,伏羲木群的速度便快过结界闭合的速度,提前要将流瞾城封闭。 绝对不能慢! 虫儿继续追在鸟兽尾后,真是她最后的机会,待发怒的静海倾袭此地,她便出不去了。 “贱人,你往哪里走!” 眼见马上要赶至最后一丝狭缝的瞬间,有人像疯了一样,发动另一股伏羲木的枝丛,四面八方地围堵虫儿的去向。 云色凄惶,虫儿只觉得背脊每一道筋骨都瑟瑟发寒,由皮外渗脏器,来者定时凝聚着百成千成的熊然杀意,才能释放出如此恐惧的毁灭力。 管他是谁,虫儿根本已经顾不得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她心中的目标仅有一个。 快跑!快跑!活着!活着! 尤其是死里逃生之后,绝望地想到杀死自己的骨肉后,现在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来阻挡自己?干扰自己? 他找死! 虫儿不管不顾地滑出鱼脊刀,影趁着迷糊的光芒,翻折数百道更为晦涩的光线,直直乱送向紧追不舍的家伙。 如果说丧心病狂,她可以更加丧心病狂,若果现在眼前阻碍自己的是一个小孩,估计她也可以轻松挥动刀锋。 “混蛋!你死定了!!” 从耳后泼辣的叫骂声中,依稀可以觉得对方应该吃了鱼脊很大的苦头,可是虫儿觉得还不够,照旧翻倍地送去更多的刀光。 追逐两者间的距离中,始终如烈火焚焚,时而明,时而暗,将流瞾城的风雨夜空,照耀得惨烈幽怨。 “我不可能让你跑掉的!!” 后者也是怒极至胜,冥冥中念动妖诀,暗命所有的伏羲木群一齐来挡住虫儿的逃路。 这些吃肉的草木被她一唤,也不忙着寻肉吃,纷纷放弃保卫流瞾城外的结界,如泼洒的绿液一股脑,全部拥挤在逃生的必经之路中央。 眼前立刻就能逃脱的生机,眼睁睁被密密层层的绿叶遮盖得不见一丝余地。 啊!啊!啊! 出口明明近在咫尺! 希望破碎的撕裂声,又再耳旁轰鸣。 虫儿也生气了,黑洞洞的眸子铮然欲裂,“欺人太甚!你想死吗!”也不管不顾,回头先给对方刺出一刀。 那人追得太近来不及躲闪,这一刀如龙探海,直抵对方心口,入则当场毙命。 可是来者对此烁烁尖刀毫无在意,胸口一直强顶着鱼脊的锋利,直冲向虫儿。 是玉藻。 此刻玉藻已经不再是美人容颜,从头到发全部妖兽模样,所有的皮肤木纹斑驳,若不是绿色的长发如柳叶,片片狂狞,还有些原来的轮廓,虫儿也不敢断定对方就是玉藻。 “他死了!”玉藻的声音也如妖邪般粗哑,“他吃了你给的药,就死了!” “你骗了我,我居然轻信你的话,亲手杀了我最爱的男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给傲狠当陪葬品!” 虫儿见她的脸颊亦如凹凸不平的瘤根,双目深陷,恐怖非常,使劲将手心里的刀尖朝她的心口,再粗鲁戳去,恨不能一刀穿心。 “傲狠死了?那真是太好了,他这种衣冠禽兽就算是被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更何况我只叫他吃了一颗小小的毒药丸,比起他犯下的滔天罪恶,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藻妖化后的身体刚硬胜铁,鱼脊根本不能伤之分毫。 正文 第443章 真祸 虫儿一气之下抛开手里的金针羽苞,摇摇欲坠的身躯立刻朝丛密的叶片间滑落。 “想逃?晚了!” 玉藻的半身已经化作接天连地的三支主根,和不胜枚举的系根,牢牢盘踞在就、防御结界的内侧,与外侧的伏羲木群连作一体,遥望不及。 数十条系根揪扯住虫儿坠落的身躯,卷携着她,再次回到玉藻面前。 “谁稀罕逃跑!”只是不想再飞来躲去,干脆就来个正面交锋,一见靠近玉藻恐怖的前身,虫儿甩开金针羽苞,便能全力以赴地专心攻击敌手。 鱼脊在她的手里滑如锦鲤,仿佛一条真正的鱼儿,一招“白鱼登舟”将所有流散的刀光汇聚凝练,直劈向玉藻的树顶。 玉藻见她出手灵俊,居然不知躲避,真得以头相迎,首际长发顷刻冉冉飞起,登时灵犀汇作蓬松杂乱的道道叶窟,将虫儿巧妙一招卷入蓬枝烂叶间。 虫儿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化“鱼登”为“釜底游鱼”,在驳如蓬草的发枝中反向一卷,将凌乱的发丝扰得狼狈更胜。 “日日夜夜就知道想男人,他根本就是禽兽,死有余辜!” 玉藻的长发眨眼被虫儿搞得乱七八糟,忍不住伸手抱住揪扯不断的头皮,同时飞出绿油油的长舌,卷住虫儿的脖子。 虫儿登时呼气困难,从腰侧针囊摸出一把竹签,狠狠扎在玉藻的长舌上,舌头柔软,竟被竹签轻易扎穿。 玉藻挥动系根抽在虫儿耳侧,保回自己的舌头。 虫儿被这一抽仿佛热油泼面,火辣辣得生疼,喷出半口腥咸的血水,连带本就松垮的人皮面具,也被枝条割碎,条条烂飞而去,时如雲雪。 玉藻呸呸吐去舌头上的竹签,再看虫儿时,方才察觉她的模样惊天变化,尤其是她面颊一半色润,一半毁尽,猛然看起来犹为森人。 莫说玉藻自己就是个形容恐怖的巨妖,如今月黑风高,风驰雷彻。看见虫儿此番毁缺的容颜,也极是害怕。 “你,你,你,你竟然不是阴浓!”玉藻顿时结结巴巴,当她再想对虫儿痛下杀手的时刻,妖目滞凝在虫儿残损的疤痕上。 “你脸上这块疤痕……” 玉藻似乎看见什么令她震撼的东西,缠附着虫儿腰身的根须亦缓缓松开。 “这块疤你可喜欢得紧,送你了!”趁其不备,虫儿一刀砍过玉藻目不转睛的面颊。 若是寻常女子,此刻必定血流满面,连鼻带蠢纵削去一片皮肉。 只是玉藻的面皮厚于顽石,“噌”得火光电石,刀声嚯嚯,击打过巨妖的脸颊雁过无痕。 也好,就当回敬她一耳光。 启刀,这次准备再刺玉藻的深陷眼眶,看看她还有哪里是可攻之绽。 玉藻却回过神来,不若先前专注,口口叫骂虫儿卑鄙,万支根系如同孔雀开屏,高低错置,矛头纷纷对准虫儿一人。 “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攀住虫儿的根系终于紧致无罅,盘蛇一般扼死了虫儿的四肢百骸。 虫儿笑道“我不怕死,怕只怕待会我会进天堂,而你的心上人,傲狠会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受冥火烹享!” “你胡说,你去死!” 玉藻面目狰狞,双臂挣向虫儿的心口,万根施令齐发,汇密如箭。 “我等着。”虫儿从容,却未闭眼。 人不能总是侥幸。 这次,她不害怕了。 天地浩劫酝酿许久,宛如一盆持平许久的悬丝鼎炉,终于绷泄而下,洪如世界末日。 静海蓄势一年,在此勃然喷发,高建的水墙轰然倒来,眨眼便撞击在流瞾城的防御结界外,高激浪潮丈米之余,形成吞覆之势,将结界撞如罄钟。 “哗哗哗!!哗哗哗!!” 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则星河如覆。 “糟了,你毁我大事!”玉藻被静海突如其来的强势劲头镇住魂魄,已经刺入虫儿衣服皮肤的枝尖不再深入,纷纷退避三尺。 虫儿微猜,玉藻惊骇,是因为她要操纵伏羲木群守护流瞾城的大事,果不其然,被伏羲木群挡住的结界闭合处,开始有静海怒波侵袭。 水从天降,顿变为瓢泼大雨,将沿山的漠漠村居,一冲而散。 虫儿揶揄“这便要走啦?” “嘴上说爱的男人,其实也只是嘴上说的。”有旁人补充。 “谁说的?谁敢如此质疑我对傲狠的爱!” 旧事重提,玉藻愤恨难消,暂且抛却那离离众世的身家性命,两手揪扯住虫儿双臂,准备亲手送她归西。 骤时,横空霹雳乍作,在怒涛急雨的绚烂之上,仿若日月吐出的剑岚,将流瞾城的混沌夜空,耀得夺目醉人。 而又诡异幽寒。 在这般空寂中,高高临着第三人,雷光拉长了他的身影,雨气腥风竟抹煞不去他通体的肃气。 他一直都在旁边闲看热闹,无声无息。 雷电借看,虫儿与玉藻同时才察觉此人的存在,诧异偏首凌望,只见一具返青的尸体正坐在庞然巨刀间。 如果不说话的时刻,看他上半身裸.露的肌理间,数道旧伤翻黑流脓,肌肉萎缩,犹像是从土坑里爬出来的冤魂。 傲狠…… 诈尸啊!! 玉藻难以置信道“你明明死在我的面前,说那药丸有毒的。我也明明看见你口吐黑血,伤口腐烂,怎么会?”又惧又奇,玉藻神魂剧颤,引发得胸脯的高耸,亦随之心情起起伏伏。 “我是死了,因为你的愚蠢,我本是该死的……”傲狠将手往喉咙口一扯,楸着一块坏死皮囊,随着身体的曲线,脱了下来。 虫儿镇静地观他脱去一层人皮囊,顷刻头晕耳鸣,暗怪自己的愚钝,替他上了许久伤药,居然忽略了此人的老奸巨猾。 鬼帝梵音根本没有伤及他的胸口,傲狠作出受伤的惺惺之态,无非是叫自己麻痹大意。 可恶。 褪去人皮,傲狠浑身果然干净无伤,他将泛黑的人皮囊轻轻抛向玉藻,落到玉藻面前则重如钢锤,狠狠劈头盖脸,抽了她一耳光。 “我若不佯装死亡,你这蠢妖可能如此拼命地替我拦住她?” 正文 第444章 灰飞烟灭 “我……”玉藻欲言又止,眼泪哗哗得沿着木纹面颊,颗颗滚落。 傲狠无视玉藻的激动情绪,继续道“静海泛浪,你竟指挥伏羲木群来封闭结界,看来帝君交代你饲养的伏羲木群,今夜怕也是暴殄天物了,不知帝君知道了,会如何惩罚你。” 玉藻的泪水在听见鬼帝二字,戛然而止,脸色唰得通白,枯木逢焦。 傲狠忽而降低语调,“罢了,今日你做的事情,我全权替你担着,而今日你所看见的事情,最好也不要多舌。” “现在趁帝君没有察觉,赶紧指挥伏羲木群回去,损失的树群,改日再补。” 傲狠果断抉择,三言两语唬得玉藻连怕带谢,朝他顾盼几眼,交出虫儿,匆匆去弥补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祸。 擦肩而过时,感激涕零道“傲狠,不,将军大人,您能活着我真的很开心……” 傲狠冷脸催道“帝君的子民要死光了……” 再看人间,比比惨况,触目惊心。 玉藻不敢擅言,火速飞身撤回伏羲木群,防御结界终于闭阖。 骤雨初歇,听得静海依旧高浪淘雪,却与流瞾城再无关系。 虫儿道“难怪黔彧的防御结界会出现问题,如此一来,将军只要回禀帝君,方才静海往流瞾城内溢水,只是从黔彧的漏洞而来,帝君根本不会责怪到玉藻头上,自此她是软是硬,也会任由你摆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虫儿哈哈笑道“傲狠,我彻底输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结果,只是陪傲狠玩了一场智力游戏。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虫儿现在好想死,她的一切希望与梦想,转眼消化得干干净净。 连渣滓都不曾剩下。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假隐浓?” 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现了漏洞,虫儿现在特别想知道。 傲狠双臂环插,姿态恣意,“其实你的伪装已经成功了七成,只是有三点,你错了,一是假隐浓根本不敢,也不能搭乘我的飞鬼。” “二是你找了猪一般的帮手,抱团取暖。” “三是,你还没有输,因为我从来要的,不是你输……” 傲狠已经走近虫儿身边,压抑的气场将虫儿牢牢围困在自己胸前,虫儿咬紧牙关,尽力克制自己莫名的恐慌。 她抬头看他的脸,居然觉得是件危险而恐怖的事情. 他,真的,真的,很恐怖。 傲狠蓦然钳制住她的下巴,尽管虫儿强硬迎视他的脸,他依然狠毒地摁住她的喉管,叫她生不如死。 一字言道“我要的是你,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好个灰飞烟灭。 虫儿的面皮尽碎,希望尽碎,仿佛被人剥光的囚犯,心尖凝结死到临头的刻骨绝望。 她输了,一败涂地。 傲狠将她扯上飞鬼,根本不用反折她的胳膊,虫儿的表情荡至低谷,比涂墙的白垩更加死灰。 两人死气沉沉飞至鬼族殿群的斗兽场。 里面原本黑虚空无,仿如一滩沉寂的死水,但是因为静海此刻逐涛泛浪,天际雷电煊赫,时而狰狞的电光霹雳乍作。 整个斗兽场又如同死亡中垂死的僵兽,偶然有惊起的煞气,不甘死寂。 在昏暗的屠场中央,似乎真得有人在拼死一搏。 傲狠将刀催至最隆重的观赏台,单手突然捏死虫儿的后襟。 虫儿有手有脚,却根本反抗不了他一丝一毫。 像被刽子手拖上邢台的死囚,任其操.弄。 “来得刚好,不然就看不到最精彩纷呈的景色。” 傲狠一把将虫儿摁向自己怀里,强抱着她坐在皇位中央,一只手箍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转而捏死她的下巴,叫她头痛欲裂,只能看他规定的方向。 电闪雷鸣。 一道惊雷照耀得满场骤亮。虫儿终于看清,七八只魔鬼蝠鲼正在围攻一名雀无极的死卫。 那死卫浑身如同血泊,披头散发的模样极端阴森,嘴里唔唔惨呼,双足摇摇欲坠,根本不像有功法护体的皇家高手,更像一具软而乏力的移动食物,叫魔鬼蝠鲼兴奋连连。 “这些宝贝从你骗我第一天起,我就饿着它们,你看这些野兽比人还强,就是饿昏头,也要玩够了再吃。” 只见一只魔鬼蝠鲼猛然俯冲,裂开巨口将死卫的头皮出使劲一咬。 顷刻撕去一块头皮,喷溅的血珠在雷暴的辉映中,散发出浓稠而夺目的腥光。 其余几个魔鬼蝠鲼遭受刺激,高低错落,又是另一只扑冲而去,将那死卫的胳膊咬去一截。 “真好吃。”傲狠突然含住虫儿的耳珠,用齿尖刮蹭出红痕,再用舌苔抚慰。 “禽兽,你放手!”虫儿突然害怕的要死,用手来推他,傲狠的两只手已经开始肆意游走,将她的衣衫层层剥开。 虫儿的后脊梁直冒寒气,整个人完全变得不好,战栗不止。 “救命啊!救命啊!”细细密密的求救声叫虫儿熟悉。 只见那死卫拼命捂住断肢的血窟窿,一张血淋淋的秀气容颜在蓬乱的秀发中展露。 虫儿的脑海里瞬间空白,连傲狠的手正在亵渎自己,似乎也忽然感觉不到了。 秦小凤。 秦小凤。 她,怎么没有逃走? 傲狠突然吹了声口哨,两道强光分别投射下来。 秦小凤半死半残的模样瞬间在光线的勾勒之下,红淋淋得瘆人。 同时秦小凤也看见虫儿衣衫不整得躺在傲狠怀里,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在骇视自己。 明白了。 “骗子!骗子!你是骗子!”秦小凤甩开残臂,从怀里掏出金簪,狠狠驱开周围已显得焦躁不安的魔鬼蝠鲼,踉踉跄跄跑向虫儿。 虫儿赫然顿悟,大喊“我不是骗子,我……唔……” 傲狠一把将她摁倒,强吻住她的唇,简直发飙的野兽般,完全不叫虫儿咬伤他,只允许自己用唇齿口舌,发狂得将她的每一寸呼吸钳制。 他整个人压得紧,虫儿的每寸肌肉都绷之若弦。 他也想吃人。 他也想吃她。 正文 第445章 尊严 “你的救命恩人要死了,可她现在开始恨你。 ” 傲狠的躯体开始发热,喃喃躁语道:“给你出好个主意,要不然叫她看我们办事,要不然你杀了她。” “咯噔”一声,在虫儿的护腕间安装好仅剩的袖刀。 “骗子,你不得好死!”秦小凤没跑两步,又被魔鬼蝠鲼的巨翼撞倒,三四只怪兽显然已经玩腻了食物,饥饿难耐,纷纷开始咬食她的血肉。 嗫肉饮血之声不绝于耳。 够了!够了! 虫儿突然发了疯,连踢带踹将傲狠推开。 “我杀了你!!我只要杀了你!禽兽!!”虫儿顾不得衣衫褴褛,将护腕的发射口对准傲狠。 傲狠绝情一笑,舔去嘴角殷色的血珠,“杀我,一把刀可不足够,但是,杀她就足够,你再不动手,她就被咬得四分五裂。” “给她痛快!” “不然,叫我痛快!” 傲狠洪水猛兽般再将虫儿压倒。 这次,他不会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他额际的狂珠,圆铮铮得散佚着令人惊恐万状的骇人红光,连带着粗糙双手不断的进犯,粗.喘里里夹杂着隐忍不发的狂欢。 鲜血叫他刺激。 可她处心积虑要逃,他才是疯。 疯了的男人,就是兽。 “啊!!”是愤怒,是悲厥。 虫儿被逼急,抵死傲狠控制自己的大手甩开,直将袖刀的弹口对准自己张开的嘴巴。 她为什么要听从别人的摆布?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什么在罪恶敌人的面前,显露自己又如此的卑微与软弱。 傲狠早似防着她此举,弹指一绷她臂间麻筋,电涌激流,整条胳膊瞬间不听使唤,瘫软得由人摆布。 “不要总让我亲手帮你,我收的利息可是很高!” 傲狠离离淡语,将虫儿酥麻的手臂指秦小凤。 飞刀狂蛇吐信,速速离手,直弹向秦小凤的额心。 无征无兆,百步穿人性命。 霎时,秦小凤的眉心噗出一道醒眼的红柳,迎着魔鬼蝠鲼的萧寒身影,异常招展。 秦小凤嘴里阴鸷道。 “愿你,不得好死!” 偷袭而来的魔鬼蝠鲼一口咬住其脑袋,剩余的猎食者不甘心,纷纷扑上去肆意嗫咬,分享最后的晚餐。 “不!不要吃她!不许吃!” 被误会的感觉就像万刀凌迟,不知哪来的力气,虫儿从傲狠的身底下挣脱,临高一跃飞下观众台,神魂颠倒地扑入蝠鲼群中。 血花,肢体,如同结界外静海的肆虐,飘满了整个眼帘。 虫儿挥动着手中的鱼脊,将分食秦小凤的猎食者狠狠驱赶。 杀杀杀!杀杀杀! 简直杀红了眼睛,转眼便捅死三只怪厉的恶魔,都不知道倒底是谁的血,虫儿披头散发在发泄满腔的恨毒。 她要疯了。 她已经疯了! 几刀破开一只怪兽的肚子,叫这畜生再敢肆虐生命。 几刀划烂怪兽的血盆巨口,任禽兽也尝尝被挖心掏肝的滋味。 许是她的举止太恐怖,其余的魔鬼蝠鲼竟不再分食秦小凤的遗体,转而漂浮着滑腻的兽翼,高低环视起虫儿的一举一动。 傲狠茕立而起,双手连击三声,“啪啪啪!”似是看得过瘾。 周遭响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鼓掌声,没有喝彩,仅仅是双掌规律击打出的节奏声,却如洪水猛兽从四面八方卷来。 虫儿以为自己精神出现问题,举着鱼脊满手比划。 是谁?是谁?是谁! 暗幕终于拉开,原本空荡荡的观众台间隐结褪去,无数鬼族的武士将每一道台阶坐得密密麻麻。 可是他们刚才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一声呼吸也听不清明。 此刻,他们褒奖这场血腥之争的鼓掌声,却如一根钢锯,在撕拉着虫儿仅剩的理智。 傲狠道“你们可看清,一个普通女子都能对自己的恩人下此毒手,而你们这些仰仗鬼族饲养的牲畜,更应该在战场上狂野折磨你们的敌人,成为国家的利器!” 鬼族武士约是看得怵目惊心,每个人都充满粗野的力量,拼命大叫道:“诺!诺!诺!诺!” 这潮水般无情的铿锵之声,几乎杀死了虫儿。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看似普通的女人!” 傲狠一个飞身,眨眼蹿在身后,一把钳制住虫儿的四肢百骸,她的衣衫尽露,神志开始昏昏沉沉,被傲狠逼迫着高高扬起头,叫所有在场的武士细看。 她那遍布血腥的脸,在半面疤痕的衬托下,震惊全场。 斗兽场又肃静如一滩死水,甚至魔鬼蝠鲼在看见傲狠极近的瞬间,如同看见真正的死神一般,不约而同躲得角落里低空盘旋。 傲狠道:“看清楚这张诱惑男人的小脸,连我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全场哄笑。 因为傲狠要他们笑。 “如果一不小心,就会便成她的奴隶,成为她的傀儡!” 人又笑。 傲狠在血泊中挥指,从斗兽场偏角中,拉出三个遍体鳞伤的人,虫儿麻木地看那三个人。 居然是乌云箨,秦全与华硕。 虫儿想把眼睛闭紧,傲狠已经对众人呼吁道“被美色迷惑,便出卖族人的家伙,应该怎么办?” “杀!杀!杀!”呼声震如擂鼓,居然连世间一切嘈杂声静闭。 虫儿不由自主深叹口气,真愿噩梦惊醒,傲狠悄道:“他们又没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不会恨你。” 虫儿垂眼,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这些无辜的人。”满腔的胜火,全全融化作积郁的寒冰,重压眉梢。 她不行了,她的整个尊严悬挂在都在深渊的边沿,摇摇欲坠。 傲狠道“哟?怎么杀这些人,你却不殊死反抗了?他们应该也帮你不少,可你最终也只是利用他们。” “我早说过,跟你沾边的男人,下场都不得好死。” “你的情绪不激动,我不高兴了!” 不激动?不激动? “我没有利用他们,他们也没有出卖自己的族氏,只是……只是……” 虫儿骨节捏得嘎巴作响,忍了又忍,从嘴里硬挤出两个字。 “求……你……” 正文 第446章 闭嘴 傲狠凑前,再问“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长大后要杀了我,如今怎么会变成求我呢?” 言辞里明显的狂虐,手指扼死喉咙的蛮狠,虫儿无法想像自己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对手。 总能从根本上击垮一个人的尊严,沉重而又具有毁灭性。 虫儿干咽口唾液,狠狠眨动眼睛,眼眶里绷着劲,命令不许自己落泪,艰难放下尊严,道“需要我跪下来吗?” 等了数秒,相当于等了万年般煎熬。 “不需要……因为我的目的还没达到,不到你认输的时候。”傲狠极是干脆,朝暗罅里命道“动手吧!” 只见一人旋如急雨,从天而降,手里拿着一柄黑色巨镰,对准杨乌云箨三个人的身上,瓜分数刀。 登时,血肉纷飞,令人瞠目结舌。 三人当场暴毙,临死前乌云箨怪叫一声“隐浓……居然是你害我们!” 言毕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不要看着我的脸!” 红莞僵着一张脸,对乌云箨的尸身眼睛再补一刀,当即粉碎个乱七八糟。 她?! 虫儿颤道“你……你没死?” 红莞仿若失聪,走在傲狠眼前深深磕一响头,双手递上割影刀。 “你没死?!”虫儿放大音量。 红莞对傲狠道“主人要的东西,红莞已经送来,可是红莞要的人命,主人可否做到。” 傲狠眼扫地面的斑驳血痕,道“活活被蝠鲼咬碎,你可满意?” 红莞点点头,恭谨退下。 虫儿咆哮道“红莞!你没死!” 红莞立足,顿道“你不是也没死?” 虫儿如鲠在喉,不知如何解释。 “你们把我丢下,自己跑了个无影无踪,我就得自找活路。” “你……你……”虫儿恍然大悟,手指指向红莞僵硬的面容,“于是你就出卖我们的计划,出卖秦小凤?” 红莞道“那又如何,她不过是个贱民,死不足惜,你我前世便是难兄难弟,经历过多少比死亡更加危机的大战。” “如今反而看她比我重,关键时刻保她不保我,我自然要她先死,才好提高自己的地位。” “这是你亏欠我的自由,如今活该你也失去自由,我们两不相欠。” 红莞说完后,继续要走。 虫儿想起秦小凤惨死的模样,简直无法相信,世间如何会有此等恨毒的心肠。 虫儿暴喝“你想要自由,去地府后就自由了!” 她要杀死她! 杀死她!! 不等她要动手,傲狠还在身后防范,蓦地一把摁死虫儿的脖子,将她的脸摁进魔鬼蝠鲼的血伤中。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不断地挣扎叫她沾染得满脸都是血水。 虫儿拼命大喘着丝丝缕缕的粗气,她以为自己只是输了一场智力的竞争,转眼居然输尽一切。 她不服!她不服! “你不服不行,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你生,便生,我要你死,便死。”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偏选择折磨你吗?答案就是……我最喜欢你痛不欲生的模样……令人高亢。” 虫儿听不见,听不见,只看见红莞的背影在血花里转眼消失,而自己眼睁睁失去最后一次机会。 她是窝囊废!! 傲狠将满脸血水的虫儿重新扭在自己眼前,大脸紧贴着虫儿的耳侧,虫儿贴在眼睛里的黑膜被血水清洗,也或者是泪水。 裸.露出来的盈盈蓝色,本足够撑起整个盛夏的绚丽多彩,如今却是死的。 绝望,无助,失败,挣扎,失亲,出卖,一天之内经历的所有苦痛,竟不如傲狠独赐的这转瞬的三重波折,来得摧人心肝,又摧人精神。 虫儿欲昏,血洗过的眸子忍不住僵直,傲狠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虽然仅是昙花一现,竟在万年不变的冷肃中增了抹异色。 他看她,额际绽放许久的狂珠,慢慢从皮肤间愈发红赤,一瞬间狂乱的红光溢满虫儿整个眼湖,似是冥冥之中的灵犀。 虫儿心口无端一揪,被无情撕烂的衣服间散出些光华。 “好痛!”虫儿的蓝眸中激射出欲要死去的青光。 傲狠仿若预料,趁势将手塞入她的领口,沿着柔腻的圆滑一摸。 里面的连珠,半成。 “你们都滚!”傲狠莫名其妙朝周遭的武士命令道,将虫儿双手束缚,一把抗在肩头,纵着飞鬼掠回象牙塔。 虫儿连反抗的力气都消耗殆尽,反正是难生难死的未来在等着自己,索性留些气力用来自裁。 傲狠本要飞驰象牙塔,忽而改变主意,转飞至一处隐秘的野泉,泉水被绿葱葱的油木包围细致,宛如花环间得一眼碧玺,更胜滴坠着泪珠的石玉。 傲狠微使手力,眨眼将虫儿带血的衣服完全崩碎。 虫儿根本来不及掩护,早被他扔如池心。 入水寒凉无比,激得虫儿将死的身躯又忍不住瑟瑟发颤,她最是怕水,如今被丢落水果居然觉得是种解脱。 涤荡了浑身的污浊,更可以是永远的解脱。 早想好了,这也不是今日第一次有想死的念头。 秦小凤恨她,红莞背叛她。 她真是废物,她的手根本没有摧残过傲狠分毫,悲催得已经沾染了恩人的血气。 她应该淹死才对。 虫儿躲在水底,不愿出去。 傲狠道“是什么叫你如此坚强?哪怕是或疯或傻,刚才发狂的时候,起码也该能结结出半颗连珠。” 结结,连珠? 虫儿失魂落魄受引导,指尖抚.摸心口下方。 她的红痣真变了似得,圆溜溜得仿佛是嵌入皮肤的宝珠,在水中淡散出靡靡弱弱的红彩,根本比不得傲狠狂珠的鲜亮。 他,想要这个? 傲狠又道“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你果真是厉害的对手,表面上对她无情,冥冥之中竟能利用感情,叫她铁石心肠至此,现在真是连你死了,都不能撼动她的连珠变化,更何况是我这般处心积虑地刺激,凭白做了瞎功夫。” “早知那时不该起疑,应该直接杀死你,捉她回来严刑拷打,倒省得现在这等费劲。” 傲狠不是个傻瓜,他说这些话应该是目的颇深的,可是虫儿恨他提起独孤斩月的姓名,也恨毒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 正文 第447章 闭眼 “闭嘴!闭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顾不得羞耻,虫儿光身飞出水池,手里的鱼脊刀与水光交相辉映,放射出层层刀锋,厉鬼般削向水池边黑影的头颅。 () 黑影不躲不避,将手中飞鬼撑起一扇素黑的刀墙,结结实实阻挡住每一道袭光。 虫儿当即变换招式,在落水之前朝傲狠的方向重劈一刀,两旁回旋的折光纷纷高扬,然如一对渐展的羽翼。 傲狠鄙道“你可知道,你这种垂死挣扎的时候,才最美。” 不知他意欲何为,可他手下的刀全无赞美之一,将人高的弯刀挥手半旋,卷起阵阵刀风连掀水波,在水面形成一湾漩涡。 觉得身底有吸附之力渐起,翻身闪避,莲足点水,轻盈着身姿自水面临跃至陆岸。 傲狠似是故意赶人,飞鬼挑起的刀流仅贴着虫儿的脚跟,并不 是真心取她性命。 虫儿脚尖一触沙石,便如雄鹰展翅,半空高飞至丛木间,探手以刀取一扇阔叶,将光洁的身子从胸卷到臀,春光严防死守。 傲狠提刀轻飘,闪影便至虫儿身前,似是可笑道“这种玩意儿,可挡不住任何男人的眼睛。” 虫儿恨他要死,出手狠辣,将鱼脊刺向他毫无表情的容颜,道“谁敢看,我就挖掉谁的眼睛!” “早看腻了!”散尽飞鬼,傲狠直立不移,待鱼脊索命的瞬间,仅用两指将刀尖夹紧,转动小臂一旋。 “嘎巴”轻响,虫儿自握刀的右手指尖开始发麻,这股撕麻陡如攀升的电网,至将整条手臂包裹,甚至肩头也不敢扭转,微一碰即会要命。 虫儿闷哼一声,朝后倒退数步,想借贯力拔出鱼脊,傲狠黑眸里闪出精光,反向轻捏刀尖,两人各施力道,朝东西一拉。 鱼脊坠地。 只听得虫儿再也忍不住,发出狂兽一般的尖利叫声。 “傲狠!你tm卑鄙小人,你废我的胳膊!”虫儿软倒在沙地的曹石间,撕痛难忍,痛苦万分地扭卷成一团。 痛!锥心的痛! 可是不能叫他得意!虫儿左手接过鱼脊,朝傲狠的脚面猛刺。 傲狠故技重施,抬高腿将虫儿持刀的左手踩踏入沙土,脚尖施力一搓。 虫儿感觉左手五指钻心般的疼痛时,纤长的手背已经被沙石打磨得血迹斑斑。 “哈哈哈!”虫儿不痛反笑,凄声叫 骂道“你说要叫我灰飞烟灭,居然使用如此卑劣的下作手段,怎么?黔驴技穷了吗?开始打女人了吗?” 傲狠没有挪开脚,踩着虫儿的手蹲身下来,虫儿禁不住轻哼半句,手指似是断裂,不中用了。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你废了我的手,我还有脚,你废了我的脚,我还有嘴,只要我一天不死,绝不会轻易饶你!” “然后呢?”傲狠将虫儿嘴角凌乱的发尾拨开,“用舌头杀死我吗?” 虫儿使劲一抽左手,傲狠故意踩得更狠,钻心的疼痛蔓延至每根神经。 禽兽! “你不就是想我体内的连珠吗?若是我死了,你连根毛都得不到!”语毕将心横下,要去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看你们女人,总爱用舌头威胁男人……”不知他如何把鱼脊自脚底抽.走,在手中挥弄如一片柳叶,轻轻将刀柄塞.入虫儿口中。 他总能把刀子使唤得如鱼得水,虫儿闭目一咬,竟硬得满口疼痛,酥牙险些分崩离析。 你想干什么?! 傲狠将虫儿自地面扯起,虫儿这一惊比适才更是厉害,明明见他满眼都是黑亮亮的杀气,怎地会将自己连怀抱住? 斗兽场里,他就如此下作。 啊,难道? 忙伸出已经快无知觉的左手去推,想脱开他的搂抱,不料这禽兽死命地抱住她腰,一时之间竟然推他不开。 遮挡身子的叶片根本抵不过二人的纠缠,沿着叶络迸裂数道缝隙,虫儿的脸虽是毁了,身材的优势,自缝隙里禁不住艳.光四射。 她真的,明显感觉不太好,尤其傲狠箍着自己的腰肢,摩擦下的感觉更是不妙。 虫儿希望自己是气傻了,傲狠用刀柄将她的嘴牢牢固死,不叫她咬舌自尽。 自己侃侃而道“还记得象牙塔里的女人们吗?知道我为什么毒哑她们?” “因为我讨厌她们的叫声,明明跟着没有感情的男人在一起胡混,居然可以叫得像猫儿似得,如饥似渴。” “你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感情吧?”傲狠的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身上的叶片哪里经得起他的折腾。 连带他自己的衣服,也件件离退,如同剥净的玉莲。 我只想杀你!虫儿明显地反抗他的戏弄,不断挣扎。 “本来想刺激你一下,叫你早日结出连珠,可是偏你的感情太坚硬,完全辜负我的心血。所以我不得继续这种方式。” 虫儿唔唔狂叫,着急想要摆脱他全身心已经贴上来的感觉。 “我的技术,尤其得好,你夜夜看,夜夜听,应该最清楚。” 两人之间毫无罅隙,只是一个冲刺得距离。 “我听人说,如果毁不了一个女人的信念,就毁了一个女人的身子,听说这个其实比折磨她的精神更是有效。” 毁了……身子…… 虫儿完全僵住了浑身的所有动作,她试想过他的所有卑鄙,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无耻。 虫儿隔着口中的刀,呸了一声。 傲狠漫不经心道“早告诉你我就是禽兽,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让你知道,禽兽是怎么繁衍生息的。” 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傲狠已将她重重压回地面,这里的石子粗硬,草色扎人,虫儿瞬间觉得他根本是拿自己当下贱的牲畜一般对待。 甚至不如象牙塔里的那些侍女。 唔唔唔!…… 虫儿疯狂扭摆着自己每一部分肢体,直把背部磨得破损,流出鲜血。 包括汹涌澎湃的泪水,从眼眶夺出后,径直滑落入耳蜗,纷乱是跌落颈后的沙土,便成污浊不堪的烂泥。 和未来的她一般,污秽,又脏乱。 “傲狠,你等等,你且看看我的脸,在如此毁坏的容颜之前,你还愿意沾染我?”明知道不可能,虫儿几乎是放低尊严,颤抖哀求。 “没事,我不看你的脸,只要借你的肚子一用……” 傲狠紧紧压着,沉若泰山。 “什么……什么……意思?”此刻她真像等待宰割的小虫子,不肖用任何武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她。 “既然不能给我连珠,那你只能……” 傲狠粗喘一声,攻入了毫无抵抗力的城池,肆意掳掠。 “给我生个孩子……”他明显激动的厉害,万年不变的容颜中,杂入了隐隐欣喜若狂的酡红。 给他生个孩子,给他生个孩子。 这孩子生下来,算是个什么东西?会遭受什么虐待?又会如何被利用来伤害自己。 虫儿不敢想,也不能想。 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 远处妖冶的雷电本是如此喧虺,好像回响了整整万年的光阴,将完好的天际撕扯得分崩离析。 一切,真是灰飞烟灭了。 正文 第448章 醒来 梦里下巴点痣的女子,与虫儿对坐许久,女子是美绝的倾世佳人,本该绽放的容颜,此刻饱经了风霜的洗礼,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云雀般。 失去了自由自在的资本。 虫儿看她,正如审视自己。 自己的遭遇,也正如她的。 女子慢慢擦拭好虐.痕遍体的身躯,将褴褛的衣衫换得干净又舒软,乌墨的长发盘作堆堆卷云,金钗玉环,点缀得一脸风清云淡。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其实内里都烂透了。 神魂颠倒,她还是咬牙去找了一个男人,当即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男人是个和尚,邋里邋遢,满口阿弥陀佛,口口声称自己法号叫四破。 破杀,破酒,破诽,破盗,只情戒不破,与情缘无份,不愿耽溺女.色,叫她快走。 女子赖着,又问他:纠缠这般久,起码对自己是不是动过心思。 和尚连忙说不可能,不可能,满脸涨得血红,欲盖弥彰地俯身去捡跌落尘土的佛珠。 女子追问:你若不在乎我,这串送你的佛珠怎么总不丢掉? 和尚红脸渗紫,干咳数声,将准备套入脖颈的佛珠,赶紧收拢袖子里。 惊慌失措,滑稽的模样最是惹人开心,她一直最爱他的质朴,但如今真是爱不起了。 姗姗媚笑:逗你玩儿呢,我是妖,你是僧,只因几百年前你布施过我一个馒头,救了我这条岌岌可危的贱命。 妖本就下作,何况我昨夜已经被人睡过,不干净的身子,其实一直都配不起你的崇高。 继续去爱你的佛吧!你这吃肉喝酒的花和尚! 女子哈哈笑时,眼睛里的泪是断线的玉珠。 和尚闻言赫然大悟,伸手去揪女子飘零的衣袖。 “别碰,脏得很。” 女子轻身躲闪,这次却不是往常调.戏他的娇态。 和尚回顾她先前的所有话语,简直悔不当初,如果在她问第一句的时候,他便出手拉她…… 他错过了不假思索的一个答案,等于亲手消弭了她所有的希翼。 错过,便真是阴阳相隔。 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衣包身的神珠,里面隐约漂浮着个“连”字。 她说:以前总以为偷得连珠,便能叫人高看一眼,谁知害我的却也是这利器。 既然听闻这是个祸害,我便用它来毁灭这个世界吧! 还有毁了那个人! 还有那个禽兽一般的人! 仰头喝着颗颗泪珠,喝血吞下了整颗连珠。 你好好独活,自此不扰。 转头飞身投入背后的水湖,荡起弥高的波浪。 和尚断没有想到她表面娇柔,性子竟刚烈如石。 急忙冲上去,欲要扑住她的脚步时,连珠寄生在女子体内,瞬间已然生根发芽,从女子浑身遍体吸足养分,纵横生出许多直茎,顶起层层叠叠的叶盘,将和尚狠狠阻挡在外。 而她的妖体,逐渐被池底混黑的稀泥吞噬,化作真正污泥浊水,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孕育了一朵巨莲的全部精粹。 “素素!素素!”和尚悲切唤她,一线荷叶隔绝死生,四破形容顿时枯槁无色。 大势所趋。 虫儿蹲在巨莲中央,遥望水底的女子,女子蓦地睁开眼睛,倾城而娇道“永远不要做我……不要再和我一样……” 不要爱上不能爱的男人,不要招惹不能招惹的男人…… …… 恐怕……已经一模一样了。 虫儿早醒,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两人不知何时返回象牙塔,全身的吻.痕,竟比伤痕更密集如云,比扭伤的右臂更加刻骨铭心。 傲狠仍将虫儿卷锁在怀里,整夜的折腾叫他睡得香沉。 虫儿希翼幻想过无数次,每天偏要在独孤斩月的臂弯里甜睡,睁眼就看见他的胸膛。 如今突然觉得,胸膛是最恶心的地方,尤其是男人。 “你的睫毛跃跃不停,可是睡醒了?”分明熟睡的人,警惕性搞得像狼狗一般机警,片刻未曾放松。 禽兽就是禽兽。 他只用一夜就掏空了自己。 虫儿闭嘴不答。 “你不说话,可还是想要?”粗糙的大手又变得跃跃欲试。 虫儿仿佛听到绝命的魔咒,整个人立刻抖缩成狭小的一团,鱼脊刀仿佛还堵塞在口内,叫她说不出话,唔唔使劲摇头。 傲狠怪道“你也不是处.子了,这种事情,总该早适应了吧?” “真想知道你这性子,究竟是叫谁先开得头炮。” “是独孤斩月?还是……其他男人?” 虫儿觉得他的语气里莫名有着酸意,故意道“端木云。” 又觉得自己可笑,或许傲狠只是对生子工具的某种追根究底的一问,亦或者是变着法儿折辱自己罢了。 咬牙抬起僵酸的身体,驱逐道“你已经成功了,现在可以留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傲狠的整颗瞳孔,骤时晦暗阴沉。 “不好!”傲狠粗鲁拉她回来,翻身而上,“要生个孩子,一夜怎么能够?” 她猝不及防,惊叹了一声,撞进了他幽黑的深瞳,这双好看却冷酷的眼睛,因为某种无法赘述的义愤,显得有些烁亮。 虫儿死尸一般松散了浑身的戒备,不看他的眼睛,呆视前方道“快点,我很累。” 其实也更痛,痛到难以呼吸。 “看着我!” 傲狠将她的脸搬向自己,突然一口吮咬住她的脖子,尖利的牙齿咬烂她的脖子,舌尖灵活地勾挑牙齿下的血窟窿,着疼就变得麻木起来。 不管不顾,他驰骋而上。 那种摧毁一切的深撞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虫儿觉得胸口很闷,身体到处都疼,竟然无法分辨哪里更疼。 她只能用指甲扣住坚硬的床沿,叫自己咬牙挺住,直至从甲缝里渗出血来。 “这是我给你的记号!叫你以后只记得我送你的痛!” 傲狠满眼兴奋的红意,欲是进入疯癫,变了另一个人似得,嘶吼道“恨我吧!恨我吧!” “你心里最恨的那个人,一定,必须,也只能是我!” 傲狠走了一天,她都蜷缩在坚硬的牙塌间,防御结界隔绝了潮冷的海风,居然比海风穿堂更叫人瑟瑟发抖。 不知哪里来得锦被,刚好叫她躲在里面,只放任自己的眼神游弋在虚无缥缈的世界,她的心沉重得竟然再无一丝情感。 许是躺了一万年。 毫无防备的象牙塔外窸窸窣窣来了外客,长年累月的与各种危险纠缠,叫她的听力异常敏锐。 可此时,她恨不能做个聋子,傻子,疯子。 然后,进来的人说,“这就放弃自己了?” 正文 第449章 我不是你 虫儿绷得从床间弹坐而起,落魄的眼中灌满了熊熊燃烧的烈火,朝来者痛恨道“你是主动来寻死的吗?” 红莞斜靠在贴近窗棂的位置,漫不经心道“有人特意叫我来刺激刺激你,唯恐你想不开,要自戕而亡。” 眼神反复扫视虫儿光洁的身躯上,充满欢.爱后的靡靡虐痕,“能爬上傲狠的床,也是种自保的妙计。” 忽而再看虫儿胸口下方略有凸起的连珠,已经半成,明显嫉妒再道。 “想想傲狠那种石头男人,怎会轻易睡哪个女人,无非是借助女子的聚阴之气来修炼自己的功法。” “我早断言他对你不同,你看你现在满脸红光溢彩,连珠流光,也是从他身上汲取了不少好处。” “屁放完了吗?”虫儿恶心到要吐,轻蔑地拉拢起锦被,“今日我没劲杀你,赶紧滚蛋。” 虫儿并未真躺下,她在暗中观察红莞,觉得红莞昨夜里如此消沉,今日却是回光返照的积极。 “莫非,傲狠给了你什么好处?又或者,你怕我将你能够变脸的事情说出去。” 啐,傲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只能是第一种了。 红莞明眸善睐,流转出的凶光叫人不寒而栗。 “好处……我得到的好处,就是托你和那个死鬼秦小凤的福,我永远只能是这副死德行,永远变不成你这等妖娆姿色,懂得善加利诱各种男人。” “你敢再说一句?” “怎么?仗着傲狠宠幸便要开始咬人?” 红莞默默褪下自己的衣服,原本通透的镜面身躯如今内里污浊难辨,最后一根鮶杀贯穿头脚,除了脸和手,其余的四肢若不细看,真如乌云密布的山涧沟壑,模糊成片。 颈侧的阴珠随之改变了色彩,由红转绛,掺杂了更多阴郁的黑暗。 “鬼帝梵音其实一直妄图取得流云之歌的神秘力量,来让自己变得强大,可是我们十颗法珠,都是由你那颗连珠召唤凝练而成的,他找不到你,自然无法获得提取法珠能源的秘密。” “所以他反反复复折磨我,凌.虐我,只希望得到阴珠内的全部力量,这些年他虽是成功一些,将我的部分阴暗的力量大量抽走。” “可是我也不傻,阴珠的部分残余力量,我都一直深深藏匿隐浓这个幻影中,可恨鬼帝梵音居然还不满足,时时刻刻忌惮我,用五根鮶杀封锁我,打造出割影刀专门来防御我。” “割影刀的力量远胜于我,那日因最后一根鮶杀的限制,割影刀嗅出我偷藏的力量,紧追不放,残余的阴珠力量被割影刀吸入刀身。” “我已经是元神俱灭,如今只留下一缕被鮶杀封住的残魄,依稀可以出来抛头露面。” “我现在只是个随时可能毙命的空壳,我的镜身已经毁灭,连阴珠也几欲崩溃,傲狠跟他父亲一直不合,他纵容你假扮假隐浓,只为借你的嘴巴去替他骗来割影刀。” 虫儿看她的身子里黑云惨雾,报仇雪恨一般浑身舒.服,咬牙切齿道“被抽走的阴暗,可是什么?” 红莞微叹,“就是阴镜万年间造就的所有邪幻,那夜的光头大汉实际是真死了,割影刀割取的其实并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的邪念。” 虫儿头层不由冒出层层冷汗,如果傲狠用割影刀来对付自己,割取了她的潜藏在内心的邪念。 会不会,这个世界真得便自此沦陷为人间炼狱。 可他又要孩子干什么? 故意避开脑海里的错念纠结,虫儿阴鸷道“你今日来,其实是想提醒我注意割影刀,还是想警告我。” 这话警讽意味十足,是人都该听得懂。 红莞探出两根拇指,对绕片刻,继续道“杀除的三人本是鬼族的鹰犬,就算无辜亦是死不足惜。” “秦小凤的事情上你怨着我,可是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那便是出卖秦小凤的人并非是我。” “虽然我也说出了她可能会混入朱雀凤族的队伍离开,但是傲狠带我去拦截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敲昏,撂在极其显眼的地方……” “也就是说,出卖她的另有其人?”虫儿啧啧冷笑,“你被困入阴镜时我特意回去找你,那些伏羲木群因为尝了人肉狂性大发,将鼋鼍壳界堵塞的水泄不通。” “傲狠即使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完成所有的事情。”明显感觉对方言辞悖谬,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 虫儿微挪了双腿,还是动弹不得,若不是傲狠封死她的腿筋,若不是自己一直拖延时间无效。 她已经把红莞的头给拧下来了,当场捏碎。 红莞不知实情,夸张辩解“我以为你够聪明,那傲狠头上的狂珠有开山辟地之力,只消自鼋鼍壳顶拳脚相加,自然连整座阴镜都剜得出来。” “还有我为什么要撒谎,现在我比先前的处境更加可悲,依旧还是想跟你联手逃出去,除非……你被傲狠睡上了瘾,甘心情愿做他的禁.脔?” 禁.脔?说得妙。 虫儿对她这种低级的激将法不屑一顾,可有件事情,听见了便要弄个明白。 虫儿问“我记得你曾一共可换三副容颜,真隐浓是你的宿主,小凤在镜宅又是常住,时间久了,你可以模仿她们的模样行为,这我不奇怪。” “可是你怎么能变做独孤斩月的样子,总不是他一个堂堂男子,总对着你来梳妆打扮吧?” “我猜,鬼帝梵音先派柳舞梅去勾.引独孤斩月,谁想他竟然脱离皇室,事情败坏后,鬼帝又想利用你做什么文章,结果你是废物,根本不配重用。” 红莞无力反驳,万万没想到虫儿的问题如此犀利,直指事情的核心,不由得倒抽口气道“柳舞梅是细作的事情,难道是独孤斩月告诉你的?” 再说“他不顺着鬼帝的心意留在龙宫当皇子,鬼帝自然要想出桃代李僵的妙计,杀他为快!” 好个桃代李僵,杀他为快! 本以为独孤斩月在行风过着神仙日子,谁想也是暗涌纷卷,随时会被人谋害。 他爱了不该倾心的女人,伤害了真心爱他的自己,活该遭受了应有的报应。 虫儿这般想着,脸颊却如失色的桃花,枯黄中夹杂着悲春的凄白。 正文 第450章 死,或者生 红莞见她无语,以为是被自己说服,继续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纯粹的真真假假,黑黑白白,你就是凡事太过较真,所以才落得如此凄惨的局面。 ()” “你应该学习我,懂得权衡利益,其实我也痛恨傲狠,可是如果他能对我更有利,我就可以与他站在统一阵营,如果他没有价值,总会有人比他更有条件。” “秦小凤死了你恨我,但是结局是你活着,我活着,你我都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才是关键。少了一个人的牵绊,我们除去累赘后,逃出去的概率便更大。” “想想吧,自由!难道你不想出去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吗?” 虫儿突然间有些佩服她,无论是无情,还是无耻,都更高一筹,可最可恨的是,她说得居然甚有道理。 冷眼一瞥她的眉飞色舞,忍不住道“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条件,难道比傲狠更有利用空间?” 虫儿躺下,“你就不恨,我当时没捉紧你的手?” “你说得对极,我的世界非黑即白,我永远做不到你。” 蒙头睡觉。 “这么说,你还是要将我当作仇人了?”红莞跺脚,体内混沉的黑气如波排开,“愚钝!傻瓜!傲狠这几日办事去了,想他回来前,你最好已经把自己给勒死。” 虫儿闷声道“或许你也可以叫鬼帝梵音来看看我,没准他正好可以帮我杀掉傲狠。” “哼!”红莞拂袖而去,不愿再与虫儿废话一句。 待她离开,虫儿依旧无法阖眼,能不能逃出去,能不能获得自由,显然没有了意义。 出卖自己的人刚才就在眼前,可是她却不能立刻剜出红莞的心肝,告慰秦小凤的在天之灵。 经历许多,虫儿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甚至质疑自己的每个决定是否正确。 傲狠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就连红莞刚才斗胆来找自己。又会不会是傲狠折磨自己的又一次安排? 或者,他会不会又提前算计好一切,等着自己送死? 虫儿这身子浑体散了架似得,尤其右臂到现在为止还依旧毫无知觉,现在莫说是再逃,就是拿起刀子捅向自己的心窝。 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真有些怕他。 以前是隐隐的怕,现在是真怕。 虫儿仔细用指尖去碰触微微突起的腹部,昨日自从诡异地从伏羲木群的攻击中,侥幸逃脱后,这腹内就再没有任何动静。 再加上傲狠惨绝人寰的暴行之后,孩子的死活,就是心口悬浮的利剑,迟早要刺进心房。 如今傲狠无端要让她受.孕,虫儿更是忐忑不安,心脏七上八下的,万一傲狠发现了孩子的存在……会不会…… 虫儿心里怕得要死,自小她就天不怕地不怕,如今骇得整个人连被子也不敢出。 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不觉得饿,昏睡许久,房间内叮咛一声,轻得如同蝴蝶亲吮了玉兰间的花蜜。 对与昏昏沉沉的人竟如五雷轰顶,虫儿蓦地坐直而起。 害怕是傲狠回来了,却不是。 塔沿凝滞的水汽汇聚作一颗小小的露滴,滴答一声蹭过床棱,落如流星。 虫儿的蓝眼睛惊得烁亮,一眨不眨地注视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还好,也没有。 大约是太敏感过度,虫儿卷在被子里,如同一只惊吓过度的小猫,惶恐到如何再也闭不上眼睛。 难道,就这样卑劣地活下去?像条随时会被人凌辱的狗一样,战战兢兢? 莫非你想一直做傲狠的禁.脔? 夜色空寂,红莞充满刺激的话语绵如细细的蜂针,丝微渐进地刺激虫儿的每道神经。 腿上的穴道依旧难以冲破,虫儿臆测傲狠真是想禁锢自己,临出门对自己下了狠手。 可是,他似乎也太小看自己,纵使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她又如何舍得叫他一个人活在世上,风流快活? 她若是死,一定拉上他。 虫儿吃力朝地面滚去,借着锦被环裹身躯,满身懒散的骨头被干硬的地面撞击,也不会比撕心裂肺更舒服多少。 此时此刻,她正像一条垂死挣扎的小虫子一样,仅凭借左手的单薄力量,自床前匍匐至窗口。 象牙塔依旧是流瞾城内最高耸挺拔的巨塔,虫儿将头颅探出窗外,上半截身躯被高空的散风吹得摇摇欲坠。 界外狂风巨浪,喷裂之势如擎天一柱,电闪雷鸣,游走之势如宝剑出鞘,天地间被恢弘之气满满充盈,似要灭亡,更似是新生。 流瞾城若果没有防御结界的庇佑,连带满目的芸芸众生,甚至连带自己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早已经被静海吞入海底。 虫儿看着世间变幻,离自己很近,却又远在天边,如果她挂在窗口的躯体,再朝前面挪一点点…… 只消能够挪一点点……一点点,她就永远解脱了。 死亡,从来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根本不想死。 她还想活。 傲狠到底是聪明的,他算准自己不会随意寻死,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百分之百把握的。 虫儿肯定不会选择去死,这辈子,乃至永生永世,她都不会选择死亡。 最糟糕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了,难道这世间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吗? 虫儿忍不住对着旷野哈哈大笑,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人,竟是这辈子自己最想杀的人。 当虫儿缩回房间,整个房间之内陡然不一样了。 满屋子汇聚了零零散散的星星绿点,仿若漂浮在世间的尘埃,无根无源,但这些绿点煞有规律,自四面八方逐渐开始汇集在虫儿眼前。 一条绿油油的舌头,最终在眼前成形。 虫儿早在镜宅中见过此物,那时正是此物将自己卷带入红莞封闭起来的记忆碎片中,让她亲眼目睹迦释罗与独孤九的最终决战。 原来它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虫儿道“你是什么妖精,跟着我,是想吃我吗?” 绿舌头摇一摇。 “那你是想吃些什么?我的血吗”虫儿知道但凡接触自己的人,最终的目的,也就是想喝她的血。 虫儿早不生气,习惯就好,抬起右手狠狠咬破一根手指,朝绿色的舌头上滴了三滴血。 正文 第451章 滴血成妖 那三点殷殷的血珠,在绿色妖气的环绕中,如同碧玉盘里滚落的三颗红玉,摇来荡去的好生快活。 突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有零星绿色渗入血液后,这三颗血珠突然活泛起来,在绿舌头上翩翩起舞,圆润的珠面上开始长出小腿与胳膊,各分五叉后再变成小脚与小手,正中间凹进两个小洞洞就是眼睛。 形状诡异却又分外可爱。 这些新变得小血人开始变薄,拉长,从绿豆大小眨眼变成黄豆大小。 眼睛下面终于露出一条缝隙,变成小嘴哇哇大哭。 虫儿好奇再朝它们的嘴里再各滴一点血液,这些血宝宝咕噜咕噜喝得香甜,身子须臾变成花生大小。 嘻嘻哈哈得滚在绿舌头上玩耍片刻,最后呼呼大睡起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而你又是什么东西?”虫儿开始觉得这绿舌头此时来找自己,目的一定很不单纯。 绿舌头根本不说话,用绿色的粉尘排列道“这世间只有你能看到我,所以你得帮助我。” 虫儿冷哼“我自己也都已经是废人了,如何帮得了你,找别人吧!” 话虽如此,虫儿内心某处依旧像得到某种鼓励,扑通扑通疯狂得跳跃起来。 “你得帮助我找回主人。”绿舌头不自觉用舌尖舔了虫儿脸上的疤痕一口,那些昏昏欲睡的血娃娃纷纷坠在丑陋的疤痕上。 “不许碰我!”突然吃到苍蝇似得恶心,虫儿艰难甩手挥散接触自己的星绿。 血娃娃被虫儿无意间扫在地面,摔成三滴扁扁的血点,哇哇大哭起来。 虫儿的眼睛里有毒,神色凌然道“没有我的准许,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更不许你接触我的身体,否则……否则我就把你削成烂泥!!” 绿舌头赶紧朝后躲去,地面上晕开的三滴血又重新长出手脚,踉踉跄跄地躲在绿舌头后面。 “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不小心才寄生在你身上,我可以在此刻帮你一次,而你也帮我找到主人。” 见他们走远,虫儿压抑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轻松些。 “它们叫什么?”虫儿避重就轻,问起血娃娃的名字。 绿舌头听闻此言如临大赦似得,赶紧将三个娃娃舔到虫儿面前。 “小血妖,名叫血滴子,如果你可以用血一直养着他们,数月内他们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血滴子…… 妖,虫儿的第一直觉是,绿舌头是妖。 可是这妖躲在哪里?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得见?它又是什么时候缠上自己的? 虫儿呢喃血滴子的名字,心里盘思这个绿舌头肯定妖力在宗妖之上,否则须臾便可利用自己的血,造出三个新妖来。 而且它躲起来如此之久,尤其亲眼目睹自己所有的悲惨遭遇,走投无路之后,才乘机出来求援,心机可谓深邃。 她如果帮助它,会不会是助纣为虐,纵虎归山? 但是,如果能离开这里,又是多么得充满诱惑力,就像即将饿死的人面前,摆着一桌涂满鸩毒的佳肴,吃与不吃都是那么磨人。 自由……自由!! 虫儿道“难道你想利用我所有的血,来养这三个血滴子吗?” 绿舌头摇动剧烈“如果能杀几个人,血液的份量就是足够了。” 杀人? 虫儿蓝盈盈的水瞳里,泛起一层淡淡的猩色,继而又沉了下去。 “好吧,不过得容我思考须臾,毕竟我现在也自身难保。” 虫儿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是她的确是答应下来。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将要和魔鬼做生意,虫儿知道,自己将坠入阿鼻地狱。 好吧,反正她已经在地狱里生不如死了,又何须害怕会坠得更深。 傲狠几日后回来,不知为何他前脚踏入屋内,虫儿后脚便躲得极远,虽是心里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表面上依旧装得唯唯诺诺,恭顺听话地低垂下眼帘。 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虫儿再三告诫自己,如果不能骗得过最了解自己的敌人,下场绝对会比现在凄惨万倍。 傲狠通体华服简洁,装束潇洒不羁,反是脸上多少参杂了日夜兼程的疲色,看起来劳累又有些亢奋。 当他看见虫儿躲起来时,脸色倒底是不大好看,旋即恢复问“欠收拾了?过来!” 他手里携着墨漆面的方匣,匣外描金花纹为主,螺细镶嵌,方寸之间极近精工细作,被他用长臂搂夹在腰侧,看起来弥足珍视。 欠收拾了?虫儿咒他卑鄙,故意不给饭吃饿虐自己,索性当个死人似的,不闻不问。 傲狠见虫儿没有理睬自己,自顾自地蹲在角落里闷不吭声,微凝了黑染的眉宇,随手一抬,将墨色匣子重砸向虫儿的额角。 虫儿没躲,方厉的木棱角嵌植了薄铜,打在额角如同刀子划过,瞬时就蹭破一块嫩皮,留下醒目的红痕。 虫儿心里忍痛不言,被撞击的额角痛得忍不住扯出一滴清泪,她低头赶紧将泪水拼命遏制,绝不轻易流出眼眶。 “你饿软了,还是饿蠢?连这也躲不过?”傲狠紧随匣子之后,匣子刚坠地发出“咚咚”声,他的长腿一条站在虫儿身前,另一条踩踏住匣身,不叫它挪移。 虫儿光听得匣内摇晃的声响,判断里面并非装有食物,而是某种质量沉重的东西,再看匣面金属处凝集水汽,大约是傲狠自结界外带回来的。 可见他一回流曌城,首先就来看自己的死活,真是用心良苦。 殊不知傲狠站距自己咫尺之遥,待她醒悟错身要避时,傲狠一把将虫儿从地面提了起来时,喉部顿感呼吸困难。 虽然不情愿,虫儿迫不得已用两只小手攀附住对方的铁腕,稍有机会便大口呼吸起空气。 可是,依旧是压抑到窒息。 尤其触及到对方的衣袖内,浅浅渗透一层水汽,难怪颜色看起来新艳无比,果真是刚从界外受潮归来。 傲狠粗略欣赏虫儿苦不堪言的挣扎,声音陡然沉醉道“不愿松手,是几日不见想我了?” 正文 第452章 虫儿艰难呸了一声。 傲狠才不生气,用空余的闲手故意触摸虫儿额角的新伤,蘸点血珠后将指尖吮入自己的嘴唇,有些咂咂生味道“可是我的繁殖计划,还得照常进行。” 什么? 虫儿瞳孔骤缩,挥起拳头腿脚,一齐拼命地朝傲狠捣去。 傲狠由她发疯,反正自己痛也不痛。 只等虫儿盛极而衰,整张脸因为极度缺氧而苍白失色,奄奄一息时。 傲狠才凑上脸来,半是揶揄,半是挑衅道“叫你饿了几天,以为你会明白,反抗我的代价,便是被我更凶残的蹂.躏。” “看来你很喜欢我以暴制暴的方式,尤其被我这样!”话未尽,傲狠伸舌舔.吻虫儿花瓣一样娇嫩嫣红的唇,霸道的将自己粗砺的舌头,捅到深处去。 虫儿唔唔嘶吼时,自己的衣服已经随着墙沿件件落尽,傲狠将湿漉漉的胸口紧紧的碾压而来,几乎将虫儿嵌入自己体内。 他的大手一路游走,直抚弄到虫儿雪白的脖颈,粗涩的食指拨弄她脖子间留下的伤口时,突然停止野蛮的热吻,嘴里嘟哝道“咬得还不够深……” 旋即将头深埋入虫儿肩窝,在旧咬的伤口处,重复又咬下去。 痛! 虫儿觉得仿佛一盆热油自头顶泼下,极端的痛苦令她生不如死,再坚强的眼泪也忍不住如雨倾倒。 “哭什么?独孤斩月假结婚那日,你也把我咬的好痛!”傲狠粗喘低语,摸索着虫儿的小手,将她的手牵引至自己的衣领深处。 傲狠的脖颈处,隐约有两排碎牙嗫咬下的疤痕。 虫儿那时为了护着独孤斩月,是恨不得咬掉他一块肉的。 她痛苦地将注意力转移至地面,傲狠的大脚不再踩着地下的墨黑匣子,而是专心分开虫儿紧紧夹合的细腿。 那匣子倒在地上时完好无缺,或是被傲狠一脚踩烂,从里面滚出来个新鲜的人头。 人头皮发间散溢了保鲜的石灰粉,叫那人原本就白花花的脸盘,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朵绽放的喇叭花。 纵然极度羞耻和凌.虐感叫她的精神一度崩溃,可是在神魂剧烈颤抖之下,她还是认出了这颗人头。 端木云! 那个曾要玷污自己的登徒子! 傲狠竟专门去杀他?! 虫儿不再流泪,转而怨恨地注视傲狠在自己的肩头为非作歹,他的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待自己的湿润。 这是命运之轮的诅咒吗? 一个曾经险些欺负登徒子,被另一个正在欺负自己的禽兽砍去头颅? 虫儿突然啧啧阴笑不止,嘴里似是而非道“如果你当真在乎端木云的事,何苦在九层香障里,把手无寸铁又奄奄一息的我,白白送给他……” “谁说我把你送他!”傲狠闻言浑身一颤,停止了一切冒犯的行为,他每次动杀念的时候,眼睛总会格外黑亮无暇。 如今,他的眼睛里简直亮如白昼,看着虫儿攻击性的眼神时,更是闪烁得绚烂。 “他临死前,对天保证根本没有占你分毫便宜,你的初.夜分明是给了别人!” “是独孤斩月?独孤斩月,我可祝你心愿已了,真得可以安心下地府!” 傲狠面色微澜,捏着虫儿喉咙的手指故意滑向新咬的伤口,在伤口的淤青里使劲一扣。 呃…… 虫儿痛到五官扭缩成一团,“你胡说!药奴分明用冰针封死了端木云的全部穴道,将他变成活死人,端木云怎么可能活着告诉你这些!” “是吗?”傲狠恶意将手指甲在伤口间剐蹭。 虫儿浑身冒出细薄的冷汗,与傲狠锦服里的水渍,交融难分。 “我杀他的时候,他还正在勾栏里狎.妓呢!” 三天时间,他仅用三天时间从流曌城往返龙灵帝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杀掉端木云,不管千山万水。 “你骗我!”虫儿坚决不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怎么?你是舍不得他死?还是你的初.夜是给了那个姓药的?”傲狠万年不变的容颜里,变了一丝莫名的味道。 “去他的,你在我手里,我就有优先使用权,他们排后!” 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傲狠将虫儿野蛮抗在肩头,大步流星迈在床前,直颠得虫儿胃部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他一身。 这是个机会,虫儿拼命往他身上吐着酸水,叫他知难而退。 “你!”傲狠原本性致勃勃,结果被虫儿吐得顿时失去乐趣,将虫儿高举过顶,准备重摔下去,以泄私恨。 虫儿早已做好缺胳膊少腿的万全准备,谁知傲狠高高举起,半晌又缓缓将虫儿虚弱的身体卷入怀里。 “女人真是烦,娇娇滴滴得一点风浪都禁不得……难得我尽快回来……”傲狠自言自语,碎碎念着,根本不像平素里雷厉风行,手段毒辣的人,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又问 “我问你,这三天你真愚蠢到没吃饭?” …… 傲狠竟没再强迫她,叫她吃得饱饱,虫儿可不觉得是什么妙事,自己如今真被他像狗一样圈养起来,受他摆弄。 虫儿对此深有厌恶,但是不该来的总会再来为难自己,她与傲狠都在忍耐,只不过虫儿忍耐得却是自己的决心和尊严。 傲狠不能上床,静静铺展开素白的宣纸,用镇尺将两端压细,取出上品麝毫在纸上挥毫濡墨,写就二十大字,字字携力,洇透九层纸页。 “让人非我弱,守己任他强。 待看腾云日,直捣黄龙时。” 傲狠直言不再将任何人置入房间,也就意味着虫儿是这间房里的奴隶。 虫儿亲自将端木云的人头塞回墨匣后,一直躲在离傲狠远远的角落。 傲狠写字完毕后,将宣纸抬起来轻送一口凉气,将浓稠的墨汁吹干。 虫儿将纸面上倒印的每个字都牢记于心,就跟她自己的恨一样,不动声色地渗透进心里。 傲狠问“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虫儿摇摇头,“小时候家里太富,没学过这些。” “胡扯八道,独孤斩月把你藏得那般细致入微,怎么可能只给你吃穿,剩下的什么生存技能都不教你?” 这…… 她从未想过这些问题,是啊,那个时候只要吃得饱,穿得暖,有血可供就好了,什么琴棋书画,什么生活技能…… 她一个随时可以去死血牛,要学那些能做什么呢?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在狭窄的空间里圈养,受人愚弄。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能生孩子就好! 正文 第453章 不能对着干 虫儿简直心里泛起毒液,表面假装乖顺,“你不用故意说一个死人的坏话,因为你比他更坏,我恨你肯定比他多!” “那就正和我意!”傲狠放下宣纸,仙鹤登云般朝她临来。 虫儿满身的神经立刻进入紧绷状态,本有些红润的唇色立刻变得枯白起来。 不……不要过来…… 傲狠蹲下,一手扶抓起她噤若寒蝉的娇弱身子。 这是他最温柔的一次,可是虫儿被他一扶,整个人仿佛命垂一线,危在旦夕。 “你的桃花癸水,每月大约是在什么日子?”他出口问道。 啥? “据闻《本草纲目?人?妇人月水》中,时珍曰: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故谓之月水、月信、天癸。经者常也,有常规也。《素问?上古天真论》:“女子七岁,肾气盛,岁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月事以时下,故有子。”这几个字他说得响当当,看来是专门查阅,叫虫儿满脑子如雷贯耳,咣当当响彻云霄。 “为什么你非要借我的肚子,来生这个孩子!” 虫儿恼羞成怒,反手拨开他的大手,可她又不敢惹怒他,怕他被激怒,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瞪着他,尽力不用眼神将他碎尸万段。 “因为你生的孩子更有利用价值……”傲狠从来对与虫儿那点怨气十足的小眼神,不屑一顾。 “除非,你是想叫我安排别人来睡你。想吗?” 傲狠的手开始摩挲虫儿身前。 果真如虫儿猜测,她一反抗他,他的征服欲就越强。 “记得第一次摸的时候也才是个小馒头,如今竟也到了一手难以掌控的地步。” 傲狠上下其手,为所欲为,见虫儿整张脸逐渐变得跟死人一般枯败,想了又想,蓦地收回手去。 “我做事一向喜欢速战速决,不喜欢做无用功,这几日便由你养着身子,待月信期过咱们再战,下个月静海覆潮后,估计以我的能力,你的肚子就该报喜了。” 他说起话来大言不惭,仿佛自己已经是虫儿身体的占有者,全权由他调控支配。 “然后呢?”虫儿绝望问道“然后生下孩子后,就把我像垃圾一般处理了吗?” 她问得傲狠微愣,转而捏住虫儿的下巴,左右一看,“我也可以留下你,一直陪我暖床,聊以安.慰……” “做梦!”他的手像铁架一般支撑自己的下巴,虫儿使劲一扯,傲狠空余的大手已经将她的脸稳稳捧进手心。 “你不是总叫我禽兽,你现在想跟禽兽叫板,设想一下,将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下场……”他的唇靠得很近,每一个铿锵字眼吐露的森咧气息,都实实在在地喷在虫儿的唇间。 “可是,我宁可在斗争中流血而死,也不愿终身只做一个禁.脔!”虫儿声嘶力竭。 “看来你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这里……永远……只有……我说了算!一切等先有了孩子,再说!” 他天生就不会接.吻,连唇肉都生硬的仿如石头一般,大肆碾压过虫儿的樱润小口,如同屠戮任何一座城池,大肆杀伐。 他说过不碰自己的! 刚说过! 虫儿咬他一口,傲狠仿佛没有痛觉,由她蛮咬,口里涩涩低语道“你敢咬我……” 虫儿赶紧轻咬著嘴唇敛起下巴,脊椎只感到一股熟悉的冰凉正在不断的向脑仁里面猛窜。 尖针似的恐惧从每个毛孔散发,细致皮肤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只因为每一次傲狠像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都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自在。 甚至可怕到战栗。 她杀伐过多少人的性命,唯独在他的真身面前,她一直都像个待宰的羔羊,任其侮辱。 不管武功多高,性格多狡猾,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棋差一招。 就算虫儿特有的精明算计平时被智慧掩藏的再好,一旦这个男人带著火山爆发般的黑色气焰向她扑来,她也只能像个寻常的弱质女流一样被他蹂.躏到死。 不能和他对着干…… 只有装死,才能苟延残喘。 虫儿逼不得已,由得他胡来,用指甲狠狠挠破手心,艰难道“你这般扣着我,就不怕鬼帝觉察,说你对神位图谋不轨……” 依照诗面上的意思,傲狠对鬼帝梵音的不满,已然到达昭然若揭的地步。 直捣黄龙时…… 若果傲狠得到统领其他法珠的连珠,自然会腾云驾雾。 这种瞬间浇灭别人热情地话,虫儿最是会说。 傲狠果然停止一切进犯,冷脸打量虫儿的一举一动。 “谁敢有这种狗胆……你吗?还是红莞……” 傲狠不齿道“任你装做假隐浓的模样,在流曌城里胡作非为,难道我就没有什么考量吗?” “假隐浓是鬼帝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这我知道。” 虫儿时时提防他暂时停止的进犯,“让我以假隐浓的身份,骗雀无极盗走割影刀,这我也知道。” “如今雀无极早已离开,而割影刀进了你的口袋,只要声称假隐浓找不见踪影了,鬼帝就再无割影刀的线索,这我还知道。” “傲狠,你把整个事情设计得滴水不漏,我真心佩服你……” 佩服个屁! “可是虎子无犬父,鬼帝梵音如今是闷在鼓里不愿多言,可是一旦他决心要追查割影刀的下落,我猜很快便什么也会暴露,包括我的存在。” 傲狠不再骚.扰虫儿的身子,将她说过的话仔细在口中回味。 半晌思度结束,更是讽刺道“你居然替我着想,真是太阳自西边升起,你觉得自己足够聪明,暗示我最好除去红莞的这招手段,果然阴损。” 虫儿心底微啐,真不是人,什么都难逃他的法眼。 “所以说,你这么善于心机,不圈养起来看着,守着,防着,随便放出去岂不是要为祸人间?” 他竟连自己想方设法要出塔,也猜得到…… 虫儿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其实鬼帝早怀疑假隐浓对你有意思,专门训斥告诫过的,虽然假隐浓丢了死无对证,鬼帝照旧会先对你起疑……” 傲狠闻言耸耸阔肩,将双手轻摊,“但凡是有眼睛的女人,都会情难自已地爱上我,鬼帝再强词夺理,没有证据,也难奈我何?” 正文 第454章 废物利用 虫儿握紧双拳,艰难隐忍对他的恨意,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主动将割影刀退回去,然后说假隐浓通敌卖国,你这几日追出界去,就是要亲手干掉她……” 傲狠不说话,黑灵灵直看得虫儿心里发毛。 这人,怎么说俩句就盯着自己看? “说到底,你是怕我用完你,再送给我父皇接着用,是吗?”傲狠卑劣的个性,又忍不住释放出来。 “你好生放心,割影刀用完自然给他,不过你……”傲狠用手坏心地点触虫儿脖颈间,已经深到永远不可能再磨灭的咬痕上。 “你,我是谁也不可能给的。” 觉得自己说得话似有歧义,傲狠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么有利用价值,我是永远不可能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大约他自来也没跟女人说过话,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是什么涵义,虫儿听得一阵接一阵恶寒。 谁要跟他个禽兽呆在一起,还永远?! 虫儿闻言愈发想杀他,简直碎尸万段都难消心头的恨火。 可是为今之计,她最好是找个借口引鬼帝来象牙塔里坐一坐,才能撼动傲狠的意志,叫他把自己暂且先藏起来。 接下来几日,傲狠果真不忙着强迫自己,大约是等着自己月信之日的降临,好叫自己受孕。 他甚至弄回来些奇奇怪怪的苦药,叫她喝了补身。 直喝得虫儿一天鼻血流三回,哪里是补身,分明是补.肾的意思。 那三个血滴子被虫儿收拾端木云的首级时,一并偷藏在匣子内,反正他活着时,也是祸害良家妇女的败类,死了倒不如滋养小血妖一下,拯救她这个曾经的良家少女,积些阴德。 静海巨浪翻天,惨云万里。 虫儿粗略算计自静海狂怒之后,大略再数二十几天有余,恰逢静海回潮,也就是说,二十几天后,流曌城外的结界便会再次打开。 而她,或有逃跑的可能,只是这微乎其微的可能,自己又能否再捉得住? 她如今,甚至连这塔都下不去。 傲狠搜刮尽了她身上的一切武器,包括雀无极赐的那几枚毒药,尤其死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象牙塔。 后悔那日报仇心切,口不择言,无意间引起傲狠的疑虑,甚至连那个该死的红莞,也再无音信。 她真真正正,毫无援助得被孤立起来。 只剩三个嗷嗷待哺的血滴子…… 血滴子…… 虫儿猛然想起还是有些工具可利用的,赶紧翻出玄色墨匣,打开时端木云的头颅好端端腌渍在石灰里,垂目的样子好像刚死不久。 三个血滴子在头颅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玩得不亦乐乎,只怪头颅里的淤血不多,三个小家伙长势微缓,虫儿吩咐它们安心吃睡,将端木云头上的金冠速速拔去。 听药奴说过,端木一氏在龙灵帝都也是久负盛名的医门贵户,身上佩戴的,嘴里享用的,都该是精中之精的极品。 端木云所配正是贵族男子专戴的金花冠,冠体以金片压制,饰有花纹,垂杂宝璎珞,中间横一枝桠吐翠的金簪,用来箍冠束发。 自从将穿心还给独孤斩月之后,她只能自己找些劣等工具防身,小至银剪,大至鱼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依靠男人的笨丫头,她有自己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当然,傲狠是个例外!雕刻在记忆深处的耻辱。 虫儿仔细用手指摸索整个金花冠的内外,这些公子哥跑出去放.浪形骸,不可能不携带任何"mi yao"。 尤其是这个曾把毒药藏入指甲的端木云,吃一堑长一智,此生定会把所有保命的东西,塞得到处都是。 果不其然,这金花冠拿在手里异常持重些,该是某处藏有夹层,虫儿反复摩挲,终于在金冠嵌接处仔细勾弄,掏出来几粒小如粟米的药丸,和一颗红彤彤的火信种子。 火信种子似乎早已用内力凝结,只是没有用龙嘴管发射,虫儿本想扔掉,又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将绿豆大小的种子外面裹上蜡泪,暂时黏在衣服内部的褶皱里。 而那几颗药丸体量虽小,虫儿一嗅赶紧捂住鼻子,闻味便知是性质猛烈的春.药。 这药简直能叫公鸡下蛋,铁树开花,乌龟脱壳,枯木逢春,色鬼走到哪里都得带药,弥补肾气的长久性不足。 此类人群不是在放.荡中变坏,就是在沉默中变态。 傲狠根本用不着这类下作的东西,因为他已经是最下作的东西了。 为什么偏没有叫人肠穿肚烂,见血封喉的鸷毒?! 依旧收藏好这几粒药丸,她现在简直就是收破烂的专业户,把金片砸扁,将璎珞拆散,金簪磨尖,全部收集得尽善尽美,唯恐哪日走投无路能用得上。 傲狠归来后,她继续佯作心灰意冷的废物模样,蹲在墙角手撕一朵鲜花。 谁知这鲜花就代表傲狠的替身,撕!撕!撕! 傲狠闲散走来,欣赏虫儿撕扯鲜花的麻木动作,直朗声吟诵“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是在暗示我什么……求我今夜采花吗?” 他一只手将虫儿的两只手一齐握住,手心传来的温度炙得骇人。 虫儿忍住拿金簪插他百汇穴的冲动,嘴里神神叨叨说“除了强迫我,你再干不了别的?” “嗯……”傲狠思考,“我会的招式,一夜半夜也无法全部传授给你,慢慢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去他的来日方长,如果这次再跑不掉,索性就阉了你,叫你再长…… 虫儿牢记金簪的位置,表面恹恹把手从傲狠的控制中取了出来,不再说话,也不再望他,免得对方敏锐的观察力发觉自己的不正常。 虽是避忌,犹然觉得他的视线牢牢地锁死自己,炽热又压抑,卷裹着他清爽的气息,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沐浴。 分明是个禽兽,身子上竟总是干干净净,偶然夹揉着海风的舒畅,一丝阴谋诡计的血味亦闻嗅不出。 他若一直这样静止,总会叫女人产生错觉。 正文 第455章 跟我走 傲狠看她惴惴不安地将地面揉碎的花瓣,一朵朵又重新捡了起来,再阖入掌心轻压成片,每只骨节细揉慢拧,流转如云,两只娇嫩的手早已失去少女应有的柔滑,可是多了些磨难积累起来的坚韧。 是一双绝无仅有,而又坚强无比的手,十根手指间,此刻一定沁满芳香扑鼻的甜味,在阴霾连绵的流曌城里,绽开初阳般芬芳。 跟他记忆中的另一双手,是十足得相似。 怔得,傲狠使劲摇摇头,将注视虫儿的视线摇得凌散,似乎自泥潭中拔出来,理智地避开虫儿的身子。 “别弄了。”傲狠拍过虫儿的手背,将她手里的碎花震掉。 虫儿正欲瞪他,傲狠将她从地上揪起。 “跟我去个地方,现在就走。” 根本不容虫儿反抗,直接将她拖出象牙塔外。 俩人一齐驾驭着飞鬼临向防御结界的边沿,那里有守军驻扎,虫儿随瞧,发现守军一半是鬼族的武士,另一半是瓷人。 瓷人的身体从泥胎化瓷之后,就格外经得起风浪考验,所以越危竦潮湿的险壑处,便由瓷人防守。 虫儿不曾来过此地,只见远处崖坳里赫然矗立十几座塔炉,炉膛红光妖浪,却毫无烟雾云绕,即使站得极远,也可深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傲狠讨来一件宽大的黑色罩袍,伸手要给虫儿披上。 虫儿本是留心熔炉的位置,突然眼帘之外飘来一团漆黑,条件反射将那黑影以斜掌劈落。 傲狠正揪扯得紧,两人阴差阳错各施蛮力,“嘶啦”一声将罩袍分作两截。 “天啊……”周遭路过的卫队霎时倒抽凉气,看情况觉得是虫儿这个丑陋的女人,胆敢驳了魒骥将军的面子。 实际上,傲狠身边会站着个活生生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异像。 傲狠不说话,所有人都觉得可怕至极,纷纷主动跪下来,虫儿也觉得事态危急,整个人感觉瞬间都不好了,把小.嘴几乎快咬破。 傲狠看她须臾,也不多言,将咧开的缝隙处朝虫儿头上一套,嘴里恶毒道“我真是对你仁至义尽的好。” 虫儿的小脑袋从裂缝中漏出来,本就面目含疤,如此看起来滑稽得要死,整个人的状态更不好了。 混蛋…… 跪下的武士索性趴在地上,免得发出不恰当的声音丢了脑袋,虫儿见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害怕到爬了一地,不知怎么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中有一两个斗胆偷瞄虫儿夸张的笑姿,以为是个疯婆子,傲狠的脸色臭得凶恶,将虫儿提溜起来便走。 “刚才谁看见了,都滚去死!”傲狠命令性的话音才落,几个还要偷瞄的家伙赶紧拿头重重磕在地面,嘴里根本不敢求饶。 虫儿笑得没完没了,傲狠道“这些人如果待会被军法处死,就是你造的孽。” 虫儿立刻拉下脸,僵硬的木头一般。 “不知为什么,你若笑,我就不甚高兴,你若难受憋屈痛苦,我的心里就格外畅快。”傲狠步履走得飞疾,简直如沐清风。 变态…… 接下来更变态的是,傲狠将虫儿领至防御结界的边沿,那里已经打开一道细缝,成吨的静海之水由此处倒灌,再由排洪的坚实渠道引流向安全的地方。 他想干什么?淹死自己吗? 傲狠使人牵来一头巨翼飞兽,此兽约有蝙蝠兽的三倍之巨,模样看起来比魔鬼蝠鲼更加惊悚万分,有首有翼,钢爪林立,唯独五官内只有嘴,看起来分外恐怖。 “这叫酃无颜,是种腾风驾浪的珍兽,绝非鲛鳌所能比拟,上去吧!” 虫儿看他铁了心要出去,盘算着应该找个借口拒绝他,想死的他自己去便是好的,不要硬拉上自己。 “我,我的身子不太方便沾水。” 虫儿摇摇头,不知主踉踉跄跄地朝后倒退半步,她的小动作又如何能逃得过傲狠阴鸷的眼睛,严肃道“别告诉我,你的月信正巧来了,沾不得冷水。” 虫儿赶紧再摇摇头,连她都编不出如此羞耻的谎话,他个大男人竟天天挂在口中。 “不是就赶紧走!”傲狠已然失去耐心,揪着虫儿不断抗拒的身子,湍高一跃跳在酃无颜的背上。 那妖兽分外喜欢傲狠似的,待他踩上来后便上蹿下跳,一双巨翼虎虎生风,对摇而起,极快地从结界露出的夹道倏然消失。 夹道缓缓闭合,虫儿觉得真是天堂与地府间的一线之隔,转眼劈头盖脸的潮水直从天顶倾倒,弥重的湿气压抑得任何人都屏住呼吸。 电涌穿袭,残云骤凝。 嘈杂而清脆的雷声仿佛就在头皮上炸裂,酃无颜载着二人盘旋与流曌城之上,在电闪雷鸣中畅快逍遥 傲狠稳坐,毫无畏惧,很是习以为常,酃无颜因为有首无面,根本看不见眼前的场景如何毁天灭地,只根据极其敏锐的听觉,巧避雷云。 静海巨浪的卷卷翻覆,甚至可吞天地,风云颜色瞬息万变,而妖兽却穿梭自如,往来自在。 虫儿可是第一次遭此罪难,酃无颜极端的速度叫她如同烈风驾地震,骑虎难下,两只手紧紧攀附巨兽的皮肤褶皱,生怕稍有颠簸,立刻被甩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傲狠也不管她,由她颠三倒四得遭罪。 虫儿这才察觉傲狠递来的罩袍质裁油润,似有防水解潮的功能。 如今罩袍早破,自己被潮水淋得落汤鸡一般,又腾不出手来擦拭脸上的水渍,不肖片刻,整个眼帘内被盐水渍得发涩,昏花一片。 傲狠却比自己干燥得紧,原是酃无颜故意用巨翼替他遮风挡雨,免得他被咸雨侵蚀。 越发觉得他是故意折磨自己,风雷交杂之夜还将她拖出来,正想着要不要借乱用金簪戳他命穴。 傲狠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胳膊,伴着电闪雷鸣,骇得虫儿以为窝藏金簪的事情败露,七魂丢了三魄。 “我们要进海里去……”根本不说要憋气的话,酃无颜高腾云端,贪吃了三道疾电后,七避袭袭浪潮,敏锐的鹈鹕一般扎入浅海。 这巨兽,能吃电…… 正文 第456章 伏地塔 虫儿粗唤半口呼吸之际,巨浪迎面,森猛的寒凉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 酃无颜的潜游技术甚至比滑翔更胜一筹,须臾间如梭鱼般潜至海底。 海底虽然不似洋面肆虐,但暗涌迭起,傲狠此时把虫儿抓得紧,否则依照虫儿的轻盈,早被暗涌卷走。 水腹光线暗淡,地形错综复杂,酃无颜约是曲折盘桓了几道海底沟谷。 来至一尊海底巨型伏地塔,流线设计,莫说静海一年十一月都凝滞不流,单是独一个月的暴怒,也难耐其何。 虫儿一口气憋的死去活来,想着或许入塔即能喘息,谁想伏地塔壁外晶石硬雕的音洞。 潮流卷卷钻过音洞,一阵接一阵掀起巨大刺耳的音波,将周遭的沙石植杂震得粉碎,连铺天盖地的暗涌也震得离塔三丈。 这道音墙,牢不可破。 难怪酃无颜毋须长口鼻眼耳,这些超强的音浪根本难奈它何,可是傲狠与虫儿完全不能突破。 剧烈的颠簸叫虫儿多次从酃无颜背脊跌落,再又叫傲狠粗蛮揪扯回位。 她才不会谢他,久憋的窒息叫虫儿整个人昏昏欲死。 傲狠突然将她甩起,道“放火!” 放火!放火! 放……什么……火? 她体内的灵火早已经失效许久,莫不成他是观战了自己与瓷人间的对阵,察觉自己善使火脉,才设局禁锢自己? 可是……可是她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虫儿疯狂摇头。 傲狠一向面无表情,此刻不知是水底汹涌,还是光线晦暗,总觉得他狰狞如兽,天地为之动容。 “蕴火!!” “蕴火!!” “废物!” 虫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躁点燃了熊熊怒火,也不管自己是否会溺死在海底,对着傲狠大叫道“混球,你才该死!” 吼着反踢他的膝盖一脚,用劲十成的野蛮与力量,傲狠无端中招闷哼半声,从嘴里咕噜咕噜扑出成股的水花。 他却站得笔直,依然气足道“别逼我动手!” 隔着寒冷的海水,虫儿可以清晰感觉到他浑身迸发出的杀气,甚至比夜更沉,比海更猛,直透析着虫儿的每个毛孔,叫她一条腿迈入棺材似的。 虫儿微怯,依旧撑死了颜面不肯低头。 傲狠哪里有耐心等她就犯,直接将她整个人狠狠推进音波铸成的高墙内。 “啊!!!” 虫儿声嘶力竭的惨呼在音浪中央缈若一叶轻舟,根本不足为道。 极端的噪音瞬间灌入她的耳朵,搅烂她的脑仁。 虫儿赫然想起孩子的安危,拼死团成人球抱紧腹部。 “蕴火!” “蕴火!” 傲狠的口型似乎是如此,可是虫儿体内哪里还有余火,她在母爱的驱使下,只有放弃自己的耳朵,转手紧紧抱住腹部,保住孩子。 强烈的音波几乎于瞬间贯穿耳膜,从她的耳朵和鼻子间哗哗得淌起血来,血水被强大的音力眨眼震散,喷如夕阳西下间的层叠血雾。 呃…… 虫儿的身体根本撑不过几秒,连灵魄亦越飘越轻,眼前电光一亮,整个人昏死过去。 …… 她好像真得要死了一样,发疯似得四处乱撞,音波的余韵仿佛操纵木偶的线,控制着她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部,恨不得击碎脑袋。 有人似乎狠狠摁住她自残的暴行,不叫她继续伤害自己。 脑海里空荡许久,耳膜里嗡嗡之声喋喋不休,虫儿觉得自己如同被千万根芒刺一齐灌满全身穴道,痛苦万分之余,似乎又带着某种丝丝缕缕的解脱。 再醒来时,自己又重新被浸泡入琉璃瓷中,浑身扒个精光,悬浮在晶莹剔透的水液之中。 哎。 自己的小命再一次苟且偷生,不知道是欣喜,还是该若狂。 满水的通透之余,依旧飘荡着星星点点未被溶解的麝龟心脏,大约是舍不得自己死去,瞬间塞入太多的麝龟心脏,而导致水液饱和度过大。 无论如何,她如今身体透支过度,正是需要好生滋补亏空的能量。 虫儿还想多阖目休息片刻,她的身体慢慢随着水液的流通,朝后飘转而去。 另一具穿着衣服的男子,其实一直陪伴在她身后。 傲狠眼睛紧闭,不是睡得酣畅淋漓,就是劳累过度,整个人静滞在水液里,衣衫懒敞,墨发倦飘,比清醒时犹为静谧无瑕。 奇怪他的手没有环插于怀下,而是做出一种怪异的,类似于扶持的动作,如今人昏沉沉的,手上的姿势却依旧保持。 虫儿身子轻,被水液缓缓转动起来后,傲狠蓦地惊魂似得,条件反射左右探摸,大手一把将她重新控制回手掌中。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虫儿赶紧闭上眼睛。 不知道…… 他看见没…… 虫儿陡然好害怕他察觉自己已经清醒,那个可怕的海底伏地塔……对她产生的阴影格外深重,仅是几秒都能将她碎尸万段。 她的孩子…… 傲狠可能没发现,将手钳制住她纤细的胳膊之后,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合眼而眠。 他凭什么还不放过她,禽兽! 虫儿恨毒了这个示强的姿势,而且凭什么他穿衣服!隐忍着怒火把眼睛闭得更紧,坚决不想多看他一眼。 耳朵里嗡嗡响起两声,有人用指头搬开她装睡的眼皮。 傲狠黑奕奕的眸光直接扑面而来,映着水液的特有光泽,散发出墨玉般的色泽,他的嘴巴动了几动,看表情似乎说了什么羞辱人的责难话。 虫儿呆滞地打量他的嘴皮,开启又合闭,串串细微的气泡穿成一条直线,飞舞的苍蝇一般在虫儿双耳间盘绕。 嗡嗡嗡嗡嗡…… 虫儿的眼神愈发痴傻,木头一般死盯着傲狠的嘴巴。 嗡嗡嗡…… 她……聋了? 这是虫儿发呆半晌所能推测出的唯一结论。 天啊,她如今就剩下瞎了吗? 老天爷是有多么痛恨她,甚至让她在一连串的打击中,根本毫无喘息的余地。 天都抛弃了她!天都要她死! 傲狠大约说了很多后,察觉虫儿表情极端得异常,顿时沉默如铁石,将虫儿一把搂入怀里,另手五指旋力阖收。 琉璃瓷砰然迸碎,水液如飞花四散,傲狠随水垂直落地,粗硬的肩膀扛得虫儿的五脏都快挤烂。 正文 第457章 来势汹汹 也不管虫儿的身体如何抖缩成团,大步流星迈入自己的书房,将虫儿安置在软椅上,提笔就写了几个大字。 虫儿因为突然的疏冷,抖如糠筛,她自己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冲垮,情不自禁蜷缩起腿脚,任湿漉漉的长发海藻般将自己包围。 傲狠写好字条,展开给虫儿看,上面写着:我说话,你聋了吗? 好无情的言词,颇为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虫儿本是生不如死,见他更为大失所望的状态,莫名的报复感让她快活。 如此一来,毫无利用价值的她,大约真可以被他痛下杀手了。 虫儿其实看得懂字,反而故意流露出更加迷茫的神色,呆若木鸡般摇摇头。 傲狠浑身微僵,仿佛被寒如刀锋的冬风,吹得浑身不由得打个激灵,将纸条揉烂,再写一张曰:哪里难受? 虫儿文盲似得看了又看,将酸困的双目微微低垂,是他不闻不问,以自己的身躯来试探音浪的强度,如今问东问西地假意关心,叫她感激他吗? 做梦! 傲狠接下来又说了很多,摇着虫儿几乎瘫痪的身体,喊了更多,反正她听不见,由着他恣意妄为羞辱自己。 虫儿忽然觉得聋了真好,六根清净后,什么种类打击报复都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她可以像个真正的木偶人,任人摆布,也不知道傲狠到底折腾些什么,反正她好累好累。 被人摇来晃去得,居然沉入了梦乡。 虫儿昏厥了许久,自己都不知道几天几夜,等有人突然拨开她的眼睛时,她以为是傲狠来找晦气。 再一看,居然是红莞,虫儿转身准备忽略她的存在时。 红莞噗通一声,竟跪在地上。 她费劲千辛万苦凝结的身躯消失的厉害,一双手已经没有人肉的颜色,黑污污的铁青,脸蛋上摸了白腻的粉色,开起来像扣了一盆的浆糊。 原来如此。 虫儿大略看了又看,早知道也不用管她,由她自生自灭,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红莞哭道“傲狠因为私自打开流瞾城的防御结界,被鬼帝拿去受罚,我才敢偷偷跑来见你。” “算我做错了,不应该出卖秦小凤的行踪,可是傲狠能找到她,真的不是我的错,那三个鬼族的人,反正也是要受死的,我动手杀他们给个痛快,也好过让人五马分尸。” “如今傲狠故意凉着我,就是想叫我受不住消失的恐惧,主动说出其余法珠的名称,好早日集齐。” “其实我也不是神通广大,不过是骗他们的缓兵之计,不然如何顶得住折磨,若不是怕穿帮死的很惨,我早全招了。” “想想我如今已经比废物还废物,傲狠这样残酷得迫害我,尤其还阴损破除我的阴镜之身,无非就是间接诱我沉不住气,跑来多刺激你,叫你的灵火积蓄,好去救他的……” 觉得自己口快,赶紧改道“我真知错了,我明知傲狠用心歹毒,依然冒死来找你,主要是因为我不能死,你想想青芜与我的情分,我此劫若是难逃,青芜那边定也不会饶你!” 红莞威逼利诱,连哭带闹,想着虫儿可以网开一面,救她出去。 虫儿只见她哭得粉块乱掉,裸.露处黑白相间,其余说得一句也听不见,不由烦心道“我已经聋了,帮不了你,如今恐怕死的比你还快,赶紧走吧,叫我再多睡会儿。” “我说这么多,你居然只想睡觉?”红莞揪住虫儿不放,“你死了以后可以睡很久……” “不对!你刚才说,你聋了?”红莞恍然大悟,“那我刚才岂不是白说了许多?” 眼珠飞快转道“傲狠自己都要被鬼帝处罚,还叫你藏住在此处,好生静养,他最讲究废物利用,而你甚至比我还废物,他竟不舍得拿你去跟鬼帝抵罪……” 莫非…… 红莞顿而扯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虫儿背对着她,红莞到底是有没有再说话,就无从得知。脑子里如今随了听觉的失灵,空荡荡的什么都消失殆尽。 虫儿一直希求这种杂音消匿,世人勿扰的日子,如今真是心愿已了。 岁月静好…… 可惜时事弄人。 才刚睡沉下去,虫儿忽然之间怔醒似得,被某种不易觉察的震撼力惊魂。 不是神出鬼没的绿色舌头。 光脚夜起,象牙塔内自然静谧无变,可是脚心传来的嗡嗡声,直传至脑海,震动的每根汗毛不自觉林立丛丛。 有客到,而且不止一个。 虫儿奔回床边,将早磨尖的金簪从衣服中摸出,以手蛇穿住发尾,转腕飞盘数圈,叠云层起,迅速高盘起一堆流云髻,露出光洁细白的长颈。 待披着祥云纱上肩时,象牙塔外微透阴亮的窗心,已经乌压压遮满了蝙蝠兽。 来者不善。 怕是要兴师问罪。 虫儿索性也不跪下,昂头挺胸地接看,到底是谁夜访象牙塔。 谁想先迈入的人恰是红莞,白花花的脸蛋里终于不再绷着笑,奸猾的表情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着自己的慧黠,看起来尤其像出卖别人的狗腿子。 虫儿念,亏是没有提前跪下,否则自己太吃亏。 “红莞,你挡路了。”语音淼然,从夜外吹来了绵绵的余韵,鬼帝梵音灰发拽地,从窗户外飘临而入,好似清风戏水般。 把屋内的恶水,搅扰得不得安宁。 不用说话,更不用猜测,虫儿大约推测出来,红莞对鬼帝梵音透漏过些什么讯息,胸口下方寂静的连珠,没来由得揪扯成簇,几乎要夺肉而出。 只是不知道,直接那么多秘密,红莞透漏的是哪一条。 虫儿忽略红莞恶意的注视,朝鬼帝梵音盈盈巧施遮面之礼。 鬼帝有条不紊地用银灰色的眸子,将虫儿的五官看得真真切切,尤其是看到她面颊的陋疤从双掌间隐去,再缓露时,他的瞳孔蓦地放大数倍。 完了,他看到自己的蓝色眼睛。 虫儿并非故意想躲避对方持久的凝视,仅是不自觉得,将眼仁朝他袖角的秀纹看去。 真不是故意的,鬼帝梵音反而借一指点托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视线重新抬回至自己的目光内。 虎父无犬子,强制性的动作与傲狠如出一辙。 “不要躲,叫我看看你的脸……” 正文 第458章 验身 虫儿听不见他的诉求,可是明显感觉到鬼帝浑身散发的气息,透着四分恶意,和六分强制。 () 尽管他的举止从外表看起来从容自若,其实,他的尖长指甲,早已穿破虫儿下颌的皮肤,划入嫩肉里。 “你可认识一个叫白素素的女人?” 鬼帝灰眸粼粼,“她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而是一个专门负责偷人的千年狐妖。” “你长得有些像她……所以我今夜更不会手软……” 鬼帝抽回指甲,被封堵许久的血水滴滴从伤口处留下。 虫儿觉得胸口被温热的泉滴,嗒嗒拍打着,低头一看,胸口的肚兜间立刻渲染四五朵红梅。 不顾一切,虫儿从桌间顺手抄起一个骨瓷杯,将残余的血汁滴入杯中。 她的血再不值钱,也不是随便浪费的。 鬼帝梵音意欲发威,朝红莞不满道“你确定她是连珠转世?说实话除了她的瞳眸颜色是有些类似,可是你看她痴痴呆呆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流云之歌的法珠之首该有的姿态啊。” 话说间,虫儿将杯中的几滴血仰头饮尽,鬼帝满脸嫌弃,赶紧掩住口角,免得作呕。 红莞奸佞道“怕是将军处心积虑,为了刺激转世早日结出连珠,又想防着鬼帝您的盘查,不知道将军如何折磨了她,把她整成个废物聋子。” 不等红莞说完,鬼帝蔑蔑睇她一眼“我用万种恶计才叫你结出阴珠,这连珠难道能比你还废物,叫傲儿区区几下雕虫小技,就变成了痴傻蠢货?” “不不!”觉得鬼帝再质疑自己,红莞连连摆手否认。 鬼帝梵音再接再厉,道“还是你想挑唆我们父子君臣的关系,想证明傲儿为了搬倒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帝君,不惜一切代价,与我作对。” 他分明自问自答,隔墙传音,并不是真叫红莞答话,大手朝外挥袖,自窗外再进来两个人。 一是面色苍白无力的傲狠,在他后背上正背着个木头人,正是斗兽场见过一面的木头人——吞云吐。 如同背着枷锁一般,吞云吐的两只手化细,整齐地插.入傲狠的后脊,巧妙避开他的内脏,从后背刺入探前捉死他的肋骨,叫他纵有毁天灭地的神力,也动弹不得。 这种由内而外的极刑,比剥皮抽筋更阴毒万倍。 虫儿脑海里联想起傲狠背部密密麻麻的圆坑伤痕,她原本以为是什么东西嗫咬而成,长年累月的新伤覆盖了旧疤。 估计还是孩童的年代,傲狠便已经时常被吞云吐如此残暴地锁死力量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没想到魔鬼,也有被鬼魔擒拿的时刻。 大约是因为,魔鬼的父亲更加残忍。 虫儿心里本该是高兴的,因为恶有恶报最叫人心生快乐。 可是傲狠浑身遍体被血染透的凄惨,却依旧将双腿站得耸如苍柏,绝不低头示弱的气魄,又叫人深深震撼。 坚强的人的确值得敬畏,不管他是谁。 “傲儿,你说为父说得对还是不对?”鬼帝梵音眼瞅着亲子浑体裹在血泊里,依旧面无改色,从容不迫问。 “帝君说了很多句,不知道到底指哪句。”傲狠僵硬地走在一把椅子前,黑眸顿瞠,生硬地直坐下去。 “帝君是责问你,是不是想私藏连珠,来谋逆!”红莞不知如何辨不明死活,放肆厥词道。 傲狠微微把玩修长指尖的血迹,看着红莞道“连珠?在哪里?你告诉我,我立刻找来谋反。” 红莞被他淡淡的眼神一送,跳起来要躲在鬼帝梵音身后,“帝君……您看他已经装疯卖傻,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傲狠闻之一副淡然,“我是说真的,连珠在哪里,如果有人现在告诉我详细的地址,我立刻马上就去找出来。” “找到做什么?”鬼帝梵音终于打断两人之间毫无意义的对话,“难道你想以连珠蕴藏的火力,去救伏地塔里的人?” “做梦!你前夜不是已经去过,如何的兴师动众,现在可将塔里的人救出来了吗?” 鬼帝梵音突然转头朝虫儿问“话说你可曾一同跟去?” 虫儿茫然不知。 “啐!”鬼帝拂拂阔袖,朝红莞责难道“如果她真是连珠转世,怎么可能连伏地塔也进不去。” 摆明了是开始怀疑红莞的情报。 虫儿无意间看傲狠一眼,从不曾投来的视线,突然拧作两股巨大的粗绳,直拴向自己的四肢百骸。 不知怎的,虫儿觉得傲狠痛苦苍白的五官里,飘闪出某种阴谋诡计得逞的斑斓星光。 转瞬即逝,难觅踪痕。 贼孙子,那日故意提醒他防着红莞告密,表面上装得毫不介意,暗地里早就提高警觉,布下此局。 可惜了她的一双好耳朵! 红莞急切,连叫着不可能,扑过来一把拉掉虫儿胸前的肚兜,凄厉尖叫着“帝君您看,她的胸口下方,分明嵌着还未成熟的连珠!您看!” 虫儿失去听觉,没能提前防她,一双浑圆玉润的胸脯自肚兜弹出,骇得她下意识地拿手盖住关键部位,反手先赏了红莞一记耳光。 “啪!”脆生生的拍掉红莞半面浮粉。 虽然只是一瞬间,其余的人都看清虫儿的胸.部下方干净无暇,原有的连珠消匿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红莞说着居然忘记恐怖,跌跌撞撞跟在虫儿身后,还要扯开虫儿护羞的手指。 “分明她在沐浴时,我们一起看见的,将军,您当时也看得仔仔细细,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有了呢?” 傲狠站起,擅自来到虫儿身前,虫儿虽然厌恶他,可还是不得已藏在他的背后,将拉掉的肚兜再颤抖得重新穿好。 冥冥之中觉得有人看她,狠一瞪去,吞云吐附在傲狠背脊,将头整个调转在后,偷看自己更衣。 色木头! 虫儿拿手直插它双眼,吞云吐不痛,伸出舌头调皮吐了微吐,木舌头上露出半个猩红色的圆珠。 法珠?! 虫儿还要看清是什么字眼,吞云吐大约怕鬼帝责罚,机械将头部转回,不再偷窥虫儿。 难道真如傲狠所说,鬼帝梵音确实在收集流云之歌的全部法珠? 正文 第459章 除却 傲狠有话说,“父皇该不必一直盯着儿子的女人看吧?” “不过这女人天生体热,又耐用耐磨,是极佳的暖床工具,帝君今夜可以牵回去用用,保证上瘾不上火。 ” 鬼帝梵音轻咳,移开追逐虫儿的视线,朝红莞问罪道“我该怎么处罚你的欺骗之罪?” 他的字字言辞风轻云淡,但语里藏刀,已经确定下红莞的死罪。 红莞泫然欲泣,跪在地上哀嚎道“她真的是连珠转世,一定都是魒骥将军暗施手段,才出来此等差错,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 “那就把你的项上人头砍下来看看,是真是假。”傲狠淡然丢出半句。 红莞登时怔如木鸡,整个人昏厥过去。 一切事情都证明,是乌龙一场。 “你受罪了。”鬼帝梵音并没有道歉的态度,“但是你依旧不该妄图进入伏地塔,咱们应该就让里面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乌有吧!” 鬼帝拍拍傲狠的肩头,暗自轻胁道“你我都将要做大事的,身边可以存在有不同的女人,但决不能长期睡同一个,尤其……” 鬼帝梵音的视线,刀子一般刮向虫儿颈部的咬痕中,淡灰色的瞳光流转成云,无形中给她的心头铺满阴霾。 “尤其,不该给你不在乎的女人,咬上这鬼族喻意定情的牙痕,叫我真是忍不住,想宰了她……” 傲狠耸肩,道“睡着玩玩,腻了总会换的。” “希望如此!”鬼帝点点头,示意吞云吐从傲狠身上下来。 吞云吐得令,抽回血淋淋的木手,似乎想讨得帝君的欢欣,故意将傲狠的内脏蹭拨几下。 傲狠被极痛折磨得瞬间瞠目欲裂,顽强的意志力叫他依旧保持平稳,可他额际的狂珠,简直艳如赤阳,摇拽得整个人都沸涨。 “拖她去伏地塔吧!那里有人会好生招待她。” 鬼帝指着昏厥的红莞交待道,“如果有地狱就更好了,废物就该下地狱,免得耽误我的宝贵时间。” 吞云吐将红莞轻松扛上肩头,木足点地,人已经跃下象牙塔,恰如一团划破天际的星雾。 “最后,还得告诫你一次,忘记伏地塔,这次,我不是爱玩笑的。”鬼帝梵音临行前一句,道尽万般恐吓。 一群杀气腾腾的蝙蝠兽,团围着鬼帝梵音的玉尊,自象牙塔外撤离,晴空虽然依旧难显,但是千钧一发的压抑气息正在瓦解,正如阴气散尽的三月。 傲狠待人都已走个干净,回头直盯着身后的虫儿,煞有感触道“早算到你聋了是件好事,否则刚才红莞扒你衣服的时刻,你必定会暴露出自己的身手。” “鬼帝善疑,总是对我不甚放心,前夜故意去伏地塔,碰触他的底线,如今他疑心释放完毕,我们才更好做事。” 虫儿听不明白,水蓝的瞳孔里写满了疑惑不解。 傲狠将虫儿战战兢兢的模样映入眼帘,脸色忽得柔和起来,自言自语道“你聋了时,乖乖地,才最像个女人。” 语毕,突然将虫儿肩头披挂的轻纱,反手拍去,虫儿觉得肩头乍寒,条件反射拿双手去掩紧裸出的肩膀。 “如你所愿,红莞这个后顾之忧已经解除了,你是不是得好好谢我?” 傲狠已经铁掌探海,将她两只娇弱的腕子捏死入手心,高举于顶,咄咄数步,直将人逼到墙角里。 他的身子重贴着她的,根本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忍无可忍,虫儿嘶哑吼道,“你现在满身是血,难不成还有功夫要欺压我!” 对方浑身遍体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阵阵狂枭的气场,直逼得虫儿胆怯三分。 “你总算开口说话了,不然我都会觉得,你其实是个哑巴。” 虫儿看他的眼光里,分明荡着不安分的浪,特别害怕他要在此刻兽性大发,强迫自己。 “你不要碰我,我可以替你先疗伤。”结果,虫儿的示弱换来对方的不屑一顾。 “可,你也受伤了。” 傲狠的视线一刻不停地关注着虫儿的下颌,那里因为紧张得伸缩,而重新滴淌出一线细红,沿着胸口的起伏,缓缓落入"shuang feng"中央。 他以居高临下的角度观看,重峦叠嶂,脑子里的热瞬间就占据了疼痛的位置。 “想不想知道,你的连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分明知道她听不见,傲狠坏心地将嘴唇舔近,把那一线红血自下而上,细细吮入自己嘴内,咂咂品尝起来如同享受一顿饕餮盛宴。 “你难道不清楚,我只要吃了你,什么伤就都会自动好的……你的价值,其实一直就是如此体现的。” “以前是独孤斩月吃,现在是我,不过……我向来吃人不吐骨头……所以别想甩开我的阴影,否则,我就彻彻底底毁了你。” 傲狠犹如泼血的衣衫悉数落地,可他完全忽略了背后传至的剧痛,满脑子只想与她血肉相依一番。 好可怕,好可怕。 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可是从他唇齿间吐露出来的焚热气息,足够将自己剖肝挖心。 只好在片罅之地,躲了再躲。 傲狠明显感觉到虫儿的惊惧,心底某种异常情愫大量繁殖,瞬间占领了邪恶的侵.犯欲,突然暂停所有的进攻,低下头淡道“妈的……果真不能总睡同一个女人。” 倏然松手放开虫儿,用手指捏住她的胸口,使劲揪扯起一层皮肤。 原来,他已经趁早将新的人皮囊给自己穿上了。 虫儿惊魂未定,唯恐他还要变本加厉来侮辱自己,趁他松手之际,错开身子溜到离他丈米的位置去。 傲狠眼里黑光初亮,除非是跳下去摔死,否则跑得再远都不叫距离。 可是今夜,他有那么一丝,不想伤害她。 反手摸摸自己背上的伤痕,赤焰火莲的药血果真奇效,已经封起一层血膜,将伤口保护住。 他边拿起常备的药散朝背后泼洒,边问道“身体好些了吗?想吃什么滋补的?” 忽而想起虫儿听不见,只好将药瓶放下,用手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虫儿一刻不敢松懈,哪里会觉得他是善待自己,点点头,又摇摇头。 正文 第460章 血壶 傲狠见她可怜,心旌微震,突然自嘲道“谁允许你蹲在那里看我的?” “谁允许你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 “谁允许你显得比我更弱势可欺的?” “假意催你蕴灵火助攻伏地塔,谁允许你就嘴硬,偏不承认自己的灵火已经效灵?” “推你进音浪中央,你就不知道要捂住耳朵,朝我求饶?” “我自幼就知道,幽幽古国内会有一个连珠转世,他是天生的强者,会与我的狂珠一较高下。 ” “你本来就应该比我遭受更多的悲惨,更多的折磨,更多血淋淋的背叛。” “可……谁准许……你是个女人的……?” 二日后,傲狠再将虫儿带去防御结界的边界处,此时并不为再次冒险,只将她带去崖坳处,那里十几座塔炉耸立在巍峨的巉崖内缘,既如山壑般牢不可摧,又如火浪般热情四溢。 近看,此塔炉群排列不似寻常,颇有的风水八卦意味,据河图说相生,一六生水,三八生木,二七生火,四九生金,他们是环行相生。 水生东方木,木生南方火,火生中央无极土,土生西方金,金生北方水。 而这些塔炉二七排布,行列颇为讲究,尤其是动用神木妖玉藻,大面积饲养伏羲木,引来木属性的恶妖之气,将此南处火位占尽,根本毋须动薪耗柴,只由妖气作引,必将地脉中的火气引入塔炉,灼烧得熊熊冉冉。 所有塔炉内都燃着地火,虚勾出火焰的妖娆姿态,实际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烟霭都不会产生,免得在防御结界闭合的一个月内,烟熏火燎得扰民。 傲狠本是想让人看守着虫儿,想想又觉得虫儿原本生性狡黠,如今昏昏沉沉得听不进任何声音,似乎打击太大,一蹶不振,总不爱说话。 恐生出事端,就一并带着进入炉塔丛立的内部。 虫儿最近总是没精打采,心灰意懒,失去听觉比失去贞.洁来说更加影响她的心性,既然傲狠也不怕她会再生事端,她也就麻木地跟着进去看看。 炉塔内俨然在秘密制造些什么,虫儿单看工匠们先将红白黄诸色瓷泥揉搓得均匀,排空泥料中的气泡,使得泥料进一步紧致。 再将泥料做坯,依据人体结构作出大致相应的坯体,面貌大相径庭,都与所有瓷人相差无二。 自然阴干的人形胚体直立放置,待工匠将胚体调整得周正均匀时,就会有人将一盆黑色蠕动的东西端出来。 虫儿一看见满盆活泛泛的肢体在不停地翻滚,扭结,情不自禁朝后趋避。 噬魂虫! 虫儿对这虫子最有阴影,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只见工匠捏起一条尺长的噬魂虫,塞入人形胚体的鼻孔,那软而无骨的妖虫便不断扭爬,直从鼻孔钻爬入胚体的脑部,占据泥胎的整个大脑。 她以为自己曾经亲手杀死的只是一坨坨烂泥,原来却与自己最讨厌的虫子再针锋相对。 塞入噬魂虫的泥胎纷纷活动起来,淤烂而僵硬手不断摸过自己泛痒的鼻子,不由得啊欠啊欠,打起喷嚏。 有个泥胎或因太使劲,不小心将噬魂虫的尾部从鼻子里喷出来,滋溜一吸又重新吸回去。 呕…… 虫儿一避再避,直退进一具坚实的怀抱里。 傲狠无声无息,手里扭着一条噬魂虫,恶劣朝虫儿脖颈间一放,蛮舔着她的耳沿,性.感喃呢道“这感觉,是不是似曾相识的刺激?” 噬魂虫的利爪在滑腻的皮肤间错节滑过,锋利的口器刺破颈部的皮肤,要往里钻去。 “妈啊!” 激得虫儿浑身耸满鸡皮疙瘩,反手一把揪过噬魂虫,将虫子一揪为二,溅了傲狠一身黑色的臭血。 傲狠弹指一挥脏处,做完坏事,意犹未尽道“虫儿何苦为难虫子,你们本源一家,相煎何太急?” 虫儿才听不见他的谬语,将手中两截残虫摔在地上,狠狠践踏。 只听得塔炉丛立的深处,有声苍老之音极不耐烦地唤起“还不快拖去烧,再等鲜血都会干哩!” 倏尔之间,二七列阵的炉塔不约而同掀开遮挡炉膛的挡板,地火炙日般的温度扑面而来。 流曌城内阴潮的水汽旋即被这温度炙烤殆尽,一半的城池被炉膛内妖娆的火光染透。 虫儿觉得满身的汗渍瞬间蒸发,连带脚底踩烂的噬魂虫,也须臾被蒸得透干。 好温暖……好舒服…… 虫儿喜欢这种浑身暖洋洋的快.感,叫人每个细胞都舒服到,如花儿一般绽放。 成千上万刚塑胎的泥人,自觉排成矩形列阵,在工匠的指引下,规规矩矩地列队进入炉膛,等待里面地火焚身,将泥胎烧制成瓷骨。 “别挡道!” 一具瓷人野蛮撞开虫儿的身躯,虫儿挥手拉了一把对方的胳膊,那瓷人蛮力侧击,将她推至几米开外,撞在一堆水壶架子的旁边。 满架拳头大小的水壶顿时咣当作响,荡悠悠得发出沉闷之声。 虫儿顾不得肩痛,只觉得瓷人胚体的触感很诡异。 这手感…… 虫儿并未气恼,直觉告诉她这些泥人的胚泥并非凡品,触摸到手心真有实实在在的血肉之感。 粗鲁的家伙很快迎上了队伍,众多泥人并肩携手,齐头并进,被满天的红色渲染的淋漓尽致,仿佛脱离皮肤的血肉白骨,正等待回炉再造出一身坚硬的躯壳。 虫儿蓦地抬手看去,五指尖沾满的果真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殷红的醉人,转眼被热气蒸发作酱红色。 盛放水壶的架子亦在变化,因为撞击,壶口渐渐溢出红粼粼的血珠来,宛如千百个滴淌血泪的面孔,暗暗齐喑。 血壶! 一只血壶内,就是一条成年人的精血,那么满满一架子的血壶,就是…… “你们……”虫儿义愤填膺转向傲狠“你们残杀了多少人族的村民?” 可想而知,塑成泥胎的材料里,参杂了多少人族的血肉之躯。 傲狠观察她半晌,对虫儿的愤怒表示出十足的漫不经心,“你这问题问得是有多么愚蠢?” “只有血肉再造的,才叫血肉,人族天生软弱可欺,我们鬼族不嫌弃他们的无能,费劲心力将他们打造成横征战场的猛士,难道不是高抬他们?” “说到底,我们鬼族才是神!最终统治这方热土的真神!” 傲狠眼里澎湃激昂,黑气褪尽,被漫天绚烂的红色洇透。 不,不止是炉塔中的红浪,更多的是来自于他额际的狂珠,里面的狂字飞扬跋扈,衬着风云色变的华彩,几乎要跳脱傲狠的肉.体。 虫儿的心口连珠迎得狂珠呼应,没来由得痛入肌髓,引得她的每根神经都兴奋不已。 难不成她的连珠,亦是如此的嗜血狂魔? 正文 第461章 馆陶老君 “没有人能永远做神!迦释罗不行!你我也不行!”虫儿捂住胸口下方的痛楚,感觉周遭的浓郁血气,快将自己逼疯。 傲狠墨发摇曳,孑立一指道“你!你若是不愿与我共踏万里河山,可以主动结出连珠,分明内心早已动摇,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你既想作恶,又想行善,连珠得不到极端的催发,才导致你体内的灵火时而喷薄,时而失灵。” “没错,我一早猜出你的灵火已经失灵,想这熊烈的地火毕竟不够纯粹,待泥胎整整焚灼一年,才可烧制出瓷人。” “而我亲眼所见,你的灵火只需片刻,即能完成炉塔整年地火之力的总和。” “老天爷真是不公,偏将最强的力量赐予你!” 傲狠森森靠近。 “你!你不过只是个碍手碍脚的女人,而已,凭什么能占得天机!” 虫儿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拦,炉塔的火影自他背后奔向天际,只将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头上。 暗觉得他今日如何激动至此,伸手推开他,傲狠趁势而上,捏住她的手腕,贴近轻问道 “我说,你是不是一直能听见我在说什么?” …… 虫儿蓦地睁圆水蓝色的眼睛,惊恐道“背后……背后……你背后,有鬼!” 恰塔炉全部轰然封闭,红星潋滟后,滚出颗大头来。 虫儿说完整个人泫然欲蹶,傲狠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回首就是狠厉一刀。 飞鬼瞬间由小变大,喷出灼灼刀光,来者伸出两指一夹,将飞鬼的刀刃牢牢夹入指尖。 剧烈的刀风瞬间破散四溢,把所有在场人的衫裾曳得猎猎升歌。 “混球,你该喝.奶了吧!连本老君都敢砍!” 来者且是一位形容古怪的花甲老妪,头大如斗,但腰肢娇细,远看犹像一个大头鬼,满面斑纹雀点,发丝黑白花杂,脖间垂挂许多布料繁杂的口袋,衣着破烂不堪,但是精神瞿铄,声音朗朗。 “混球,谁叫你把女人带入塔炉重地,如果这锅瓷人烧坏了,本君把你砸碎了烧成瓷砖。” 傲狠倏然收回飞鬼,将虫儿依旧搂贴在怀侧,“馆陶老君,废话少说,你不乖乖守着炉塔中的地火,当心鬼帝要问你的失职之罪。” 一看是故人,傲狠的注意力便放在虫儿脸上,也不知这馆陶老君长得是有多么惊世骇俗,竟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傲狠索性将虫儿打横抱在怀里。 “鬼帝?你说梵音?本老君一个屁就能把他吹飞到西天去。” 偶见傲狠不为人知的亲昵动作,再惊悚道“你吃这娘们的奶了吗?抱得如此谨慎,这很不像你的作风。” 傲狠不觉喉头微伏,沉脸反驳道“你管我吃没吃,喜欢得话我可以天天吃,废话少说,赶紧带我去看看,我要的东西。” “喜欢?”馆陶老君有意调侃他“喜欢你的都被你自己杀光了,你喜欢的都被你爹杀光了,这世间的姑娘眼睛瞎了,才会跟你过日子……” 傲狠的眼睛,狠狠直瞪她。 馆陶老君转口道“东西准备差不多了,你赶紧过来看,别耽误本君的宝贵时间!” 说着朝其他干活的工匠狮子大吼道“你们都欠奶喝了是不是,赶紧给本君使出吃奶的劲,拼命烧啊!” 霎时热浪鹏程万里,地火绵送不绝,烧红了半边天宇。 虫儿醒来须臾,察觉自己换了地方,大约是已经到了塔炉的中央地带,四周炎热无比,滴水成气。 傲狠的飞鬼在洋洋洒洒的热气中独立,横插在虫儿头顶上侧几米的位置,弯长的刀面流淌着殊黑的阴鸷之气,将零散在半空的地火分作两半。 虫儿躺在热心空余的角落里,并不十分炙结。 傲狠与馆陶老君正在研究某种东西,一同俯首细看,馆陶老君脖子上装了许多袋子,时不时捏出一缕盈蓝色的凉气,吃在嘴里铮铮有声。 傲狠红着一张俊脸,热汗流淌不止,眼睛里时而散发出更加炙热的光彩。 “如果醒了,就过来!”他目不斜视,就知道她已经清醒,严词命人过来。 虫儿呆着不动,哪里也不愿移动。 “呵呵呵,”馆陶老君裂开大嘴放肆笑道“那个小娘子估计是怕了你,装着聋哑,故意忽略你的存在。”说着拿胳膊肘,捣向傲狠的腹窝,行为放肆之极。 “她是真的聋了,而且,她不敢骗我,也没有骗我的资本。”傲狠并不在意馆陶老君的随意,朝虫儿眼前勾了勾手。 十足得诱人。 虫儿踯躅半晌,爬起来走在傲狠身边,眼睛一直死盯着馆陶老君的硕大头颅,仿佛这个诡异的老太婆才是世间最可怕的玩意。 馆陶老君很快发现,不满道“如果某天你玩腻了这个小娘子,一定把她送给本君,如此放肆看着本君的人,都该砍碎了当柴烧。” 傲狠道“或许人家,是惊艳你的貌美如花呢?” 馆陶老君闻言开心更胜,露出满嘴污秽的碎牙,淫淫笑道“那你觉得我美吗?” 傲狠反语“大妈,您照镜子吗?” 馆陶老君哇咔咔笑得甚是开心。 虫儿掩着疑惑,也不去猜测二人如何对话,只是沿着他们先前的视野方向,朝下方看去。 一只耳朵正在融融烈焰中焚烧锻造,数十个遍身碎纹的瓷人,手内各执打磨的工具,在耳朵周遭不停地敲打,叮叮当当的声响在火涌中分外干脆。 虫儿站得近,脚尖不小心踢下去一块碎石,碎石才滚数米,靠近火面须臾被极度的干热灼成石粉。 “把你推下去玩玩如何?”馆陶老君故意比划个推倒的动作,纤细的胳膊无限伸长,偷偷绕在虫儿身后,真的使劲一推。 “啊!”虫儿轻叫,整个人险些掉进火坑中去。 傲狠似是漫不经心,随手扯住她荡漾开的长发,又将摇摇欲坠的人儿给扯了回来。 “啊!”这次是痛叫,简直能把头皮扯烂一层,虫儿从他手中夺回头发,狠狠剜他白眼。 正文 第462章 耳朵 馆陶老君摇头而笑“她终究是外族人,你不该对她太好。 ” 傲狠诧异道“你终究该把眼珠子挖出来,扔在地火中烧烧干净。” 馆陶老君复又摇头。 虫儿见两个人似乎一唱一和地挑弄自己,很不服气道“人说,鸟伴鸾凤飞能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今日总算得见,佩服佩服!” 馆陶老君哈哈颤笑“这小娘子的牙口厉害,间接折辱咱们是见不得人的乌合之众。” 傲狠嗤之以鼻,算是答话。 须臾,地下的瓷人摇手示意,馆陶老君从布袋中摸出些许粉色的烟末,随手一撒,烟末迅速化作缕缕烟绫,将锻造号的耳朵自下方缓缓提取而起。 那耳朵远看极是巨大,待真正拖上来的时候,反而看起来如正常耳朵的数倍,亦不是格外显眼的模样。 热耳滚烫,所有人都不得靠近,馆陶老君对傲狠恳切道“也不知道我这次应不应该帮你,我是梵音公主的乳母,她虽然体软乏力,但自幼性子就偏执,认定的事情泰山难移。” “你又是她的独子,她虽然把你抛给鬼帝多年,一直杳无音讯,终究是男人逼的,母子连心,你不能过分怨她。” “我不怨她。”傲狠仿佛没有听懂,略有歧义,离离淡语道“但是鬼帝不行,他知道我是狂珠之后,一直试图将我推上灭绝人性的正轨。” “他很成功。” 傲狠不再多言,虫儿从未见过他那万年未变的俊颜中,此刻飞逝了如此繁杂的表情。 他到底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不擅长做人事。 热耳渐渐散退火纹,冷却之后变成普通的耳朵。 “老君,谢谢你的耳朵。”傲狠收起耳朵,悉心纳入怀中。 馆陶老君露出花黄的牙齿,开心笑道“你无需谢我,这世界太无趣,反倒不如做个聋子开心。” 转而偷看虫儿一眼,对傲狠告诫道“她若果是聋子最好,必需立刻杀之而后快,你我今日交谈皆是机密,否则……你懂的。” 傲狠也深看虫儿半眼,隔岸观花得疾掠,朝馆陶老君揶揄道“你哪里算是个聋子,分明还留着两只耳朵呢!” 馆陶老君简直笑得前仰后合,“我那倒霉儿子的耳朵,比我的可要珍贵许多,你用完必要替我细细收拾好,待他功成回来,少个耳朵可不好讨媳妇。” 傲狠别了地火塔炉,将虫儿送回象牙塔,虫儿想他收藏了宝贝,应该不久即会动手。 只是那伏地塔中究竟深藏了什么,自己一时间也不得揣测。 傲狠似乎有事,将她独自撂下,便驾驭飞鬼匆匆离开。 早巴不得他走,只待人影消失的无迹无踪,虫儿赶紧从袖口里掏出一盏红殷殷的血壶,正是刚才顺手牵羊偷来的。 端木云的头颅早被三个血滴子吃抹干净,就是头骨脑髓也吸咂成骨沫,虫儿杀不到人,只好将偷来的废血借以豢妖。 血滴子依然花生粒大小,看见血壶中满溢的血汁,简直如狼似虎,喝得畅快。 虫儿最近总想再见绿舌头一眼,可它的妖力似乎总不稳定,几乎甚少出来。想它本来也是个搭便车的主,不可能倾心相助。 不出来,也便罢,凡事只有依靠自己,才是正途。 才想着,塔外再起波澜,虫儿没有能及时觉察,待后脑勺实实在在被重器敲击,眼前顿时昏花点点时,才知道有人潜入房间。 一张木头小笑脸,在双眼闭阖前,嘻嘻贴上前来。 许久,虫儿睁开眼睛,只见得诺大的王殿内灯花闪烁,四处流动着奢华的金色,原是被金碧辉煌所映衬。 她居然没有死! 庆幸之余,虫儿想起身离开这个地方,谁知翻身刚走两步,一道流金窜至身前,如同绵里藏针的芒刺,倏而划破一片衣裾,露出里面微泛红痕的肌肤。 虫儿吃痛后反应迅捷,空手朝后连翻数圈,单手单膝撑地而起,嗤嗤间划出另外两道流光,自虫儿原先立正的位置,以“十字星”形交错划去。 好险,险些被这流光拦腰斩断。 虫儿正要再躲避,有人在暗处叫道“不要再动了,多动一步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虫儿听不见,人影随手抛出个蓝盈盈的果实,那果实抛飞半空须臾,便从四面八方钻出数十道鎏金的光澜。 光澜交错之后,如鱼影潜入浮波,蓝果落地之后,纷纷攘攘变作碎渣点点,几乎将方圆之内洒满果酱。 虫儿抬袖遮挡,蓝色的汁水如撒花般溅满布理,朵朵肆放。 流金如波似涟,时明时暗,如丝网一般遍布整个王殿。 虫儿当即盘踞原地,分毫不敢挪移。 鬼帝梵音于光影之外,仅露出锦衣华服的轮廓,缍子绫制的宽大阔袖随光曳曳,连银灰色的长发间,亦缀饰烛光万千。 “你到底是谁?”鬼帝梵音声语威严,自带天生王者的严厉。 “你在我儿子身边,究竟想要企图些什么?” “世间绝无空穴来风,红莞即使长了包天狗胆,细思以来,她也是断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欺骗我?你可真是连珠转世?” “说实话,你和傲儿到底在搞什么鬼?莫非他真得想毁确我的一世计划?” “还有……”鬼帝梵音从暗色中露出半颜,银灰色的瞳孔在流金烛光中,无限被妖魔化。 既美,又邪恶。 “你和白素素那个贱人,是不是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零零碎碎问了许多问题,虫儿只觉得他那张形美的薄唇,在光影中开了又阖,好看得像只翩翩起舞的裳凤蝶。 鬼帝梵音眼瞅对方满脸的迷茫不知所措,方才想起虫儿的耳朵似有问题,撒手扯去“流金网”,对虫儿勾勾手指头。 难道她是狗吗?谁都可以对自己勾手指? 虫儿闷不吭声地来到鬼帝梵音身边,鬼帝细细思索该如何与之交流,不由召唤她跟随自己,款步来至王宫的登云路,将人引至王宫顶尖的隐殿。 这隐殿虫儿先前从未留意到,鬼族的王宫巍峨庄严,华殿赫立,林林丛丛看不细腻。 正文 第463章 另一张 平素里,沿海的烈阳浩瀚无垠,将众多宫阙照耀得折光溢彩,恍人眼魄,更不用说静海洮浪时天阴雾重,竟将着隐殿以障眼法藏在光宝深处。 登云路长,隐殿高远,仿佛走到了九天凌霄殿般,云霭渐近渐深,步步惊心动魄。 鬼帝梵音步履如云,轻飘飘浮在前方,虫儿始才觉得自己身子乏重,比不得鬼帝神仙一般的轻灵。 待顺利登顶,终于立在隐殿之央,这隐殿正在防御结界的中心,于界壁衔接,通殿以透明的纯粹水晶精镌打造,上可浮云,下可览山。 可惜天上晦涩连绵,现在也看不出什么风景优美来。 鬼帝梵音手指隐殿下端,示意虫儿观看。 虫儿听话顺着帝君的长指望去,溟濛一团,大约只能看见流曌城间房屋迭起,源源不绝。 什么都看不见,虫儿淡淡摇摇头。 就像这位帝君的心思一般,叫人雾里看花,混淆难清。 鬼帝梵音道“正因你听不见,才说给你听的,很多时候,我们就活在假相里。等明白真相时,又活在假相的阴影里。” 鬼帝伸手,以手指结出一星金光闪闪的光印,虫儿赫然发现他犹善结印,可以随手结出各式各样的法印。 这金印如同海底神鱼的鳞甲,自发光芒万丈,穿透隐殿透明的墙壁,将浩瀚无垠的光线由鬼帝梵音的指尖,纷纷折射向头际的防御结界中央,再由结界中心的圆形隆顶,辐射向整个流曌城的上空。 城市之顶,瞬间白亮如昼。 虫儿忍不住捂住眼睛,她突然好怕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子,儿子玩一玩,就玩坏了她的耳朵,如今老子也来玩一玩,会不会就把她玩成瞎子。 鬼帝梵音指尖的金印只激闪数秒,骤而消匿得暗沉,如同烟花在最鼎盛时绚烂,在最极端时走向注定的消亡。 觉得光线突然消失殆尽,虫儿唯恐失去发现秘密的机会,慌忙睁眼俯视,极端的亮泽在她眼底竟造成了暂时的虚影,待视线由极明转向极暗的瞬间时。 流曌城所有的瓷质屋塔楼台,大约吸纳了光变,突然漂浮在了半空。 虫儿看到的不再是一座城,而是一副凹凸有致,错落典雅的悬空立体壁画。 壁画间的场景极是眼熟的紧,与雀无极深藏在无形塔底的半截古壁,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画风却是截然相反。 古壁中描述得是迦释罗极端残忍的一面,借用法珠将幽幽古国便成生灵涂炭的地狱。 而这幅悬浮之画,却是异端的温馨感人,画中的迦释罗红发垂面,将脸盘遮蔽得看不分明,棱角分明的唇瓣,似乎时而软莞细语,时而脉脉含情,把一个水蓝色眼睛的女子扶入怀间,对她吐露倾世温柔。 女子!女子! 虫儿骇得要死,分明在古壁间涂画的蓝眸者,是个眸中镌刻着杀气十足的阴邪男子,为何此时此刻,却又幻变作女子的模样?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蓝眸女子嘴角噙着舒心的笑意,与迦释罗似乎在谈天说地,“狂”“鍟”“阴”“阳”四珠紧紧环绕齐飞,贴身护随着迦释罗,整个背景春意盎然,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的血腥味。 虫儿无名觉得这幅浮画似乎也不够完整,突然扫视蓝眸少女脖子间所配带着的项链,令她险些失口叫喊出声。 那项链冷玉质裁,水滴长链,玉材被雕琢成含苞待放的睡莲姿态,半是淡雅,半是清高,叫人过目不忘。 试问,她如何忘得掉这刀的名字? 穿心!穿心! 为什么会是穿心?! 待她想看清蓝眸女子的真正长相时,鬼帝梵音神不知鬼不觉地趴在虫儿肩头,朝她嗡嗡的耳洞里诡异吹道。 “如今,你可以可以清楚,你是不是她……” “啊!” 无骨的阴森悄无声息地附在肩头,叫原本专心致志的虫儿不禁惊魂尖叫,整个浮图数秒内又重新降落流曌城间。 一切原是利用视觉错觉的障眼法。 早听雀无极说过,鬼族曾在与迦释罗大战的时候,抢了另一半的古壁,而鬼族竟将整个流曌城建设在古壁之上。 隐于城市地下的秘密,任谁也不会轻易觉察。尤其城市或遭攻击后,便会与古壁玉石俱焚。 保城,才能保画。 “这,这不是我!”已经猜到鬼帝梵音的居心叵测,虫儿抵死不能承认,“我虽也是蓝色的眼睛,可这并代表不了什么。” 鬼帝依旧控制着她的耳畔,不依不饶道“我有说你的眼睛有问题吗?还有,你知道那浮画中的人是谁吗?你怎么知道的?” “傲儿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是吗?可为什么你如此紧张?或者,你在掩饰什么?” 虫儿无助地捂住耳朵,鬼帝梵音不间断的骚扰,叫虫儿的头脑如同被锯齿嗞啦嗞啦地割据着,连同耳朵里空荡荡的震鸣,几乎逼得她崩溃。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虫儿被鬼帝怨灵一般附着在体,分毫推脱不开,“我什么也听不见,我也不是浮图中的人,你怎么逼我也不行,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本来不存在太多的真假,只有结果和手段。人的潜意识总是会最先出卖自己,你在专注看着那浮图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出卖了。” “你的真正身份,就是连珠转世!!” 无端想起鬼谷女被划作七零八落的脸庞,无端想起他曾经亲手杀弑骨肉的残忍故事,无端想起傲狠身上密密麻麻得残虐痕迹。 傲狠的残忍来源于他,他才是真正的魔鬼,一切悲惨的缔造者。 他认出自己,自己就会像红莞一般,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灰飞烟灭。 “不!你滚开!” 虫儿拔开盘缠乌丝的金簪,金簪锋芒毕露,回首以飞散的长发搅乱鬼帝的视野,鬼帝抬手扫开乱发的时机,虫儿对准他攀附自己的手背,狠狠滑刺下去。 “嘶!”手背立现一条红痕。 鬼帝疏于防备,似乎又是故意露出破绽,虫儿傻傻看不清明,只觉得他眼湖里参杂着碎心的诛杀气息,就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杀念,不可逆转。 既然事以至此,倒不若拼死一搏。 正文 第464章 撞出险招 虫儿陡化身形,以金簪护首,将下盘扎实稳打,错步连连,挺腰直刺向鬼帝梵音的颈侧动脉处。 鬼帝梵音似早有预见,将一双绵手游出阔袖,临借缍子绫影影绰绰的纱雾,十指摩挲。 金簪刚劲十足,待接触帝君双手的瞬间,被十根指头一一软化真力,可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就像变法术似的,原本执在自己手里的武器,一阵衣纱香转流云之后,规规矩矩立于鬼帝梵音的长指中央。 这一切,真的只在眨眼间。 “你就这点本事?”鬼帝梵音阴绵而笑,“起码为了划破我的手背,也叫我欣赏一下你的真功!” 言辞飘淡间,鬼帝手中的金簪倏而滑至掌心,合力轻捏须臾。 金簪碾碎作金沙,开掌后,金沙如雨洋撒,鬼帝梵音单手结印,一波金光瞬间笼罩了所有浮在半空的金粉。 光尘结合,转眼之间变成无数道金色的蛇形短剑,刀刀薄如蝉衣,厉如獠牙,密密麻麻盖满虫儿的整个头际。 “动手吧!”鬼帝梵音要逼她显形,直接动用了最上乘的结印,一招克敌制胜。 她如今,哪里还有抵抗的余地?就是莲月轮依稀尚存,这个时候也是万万动用不得。 虫儿将头发拢顺,起码死的不能太难看,对鬼帝梵音轻蔑一笑,转身照着隐殿的薄弱处,以命相撞。 “且慢!” 虫儿扑撞出去的瞬间,有人在喊,可是虫儿依旧飞奔而去,额头重重撞击在隐殿坚实通透的墙壁间。 登时血洒一片。 “你!”傲狠亲见单薄的人儿沿着隐殿,缓缓倒落下去,如同殒逝死去的枯蝶,血迹溅射得四处皆是,斑斑分外骇人。 看样子,真怕是活不久了的。 傲狠并没有立即上去查看虫儿的死活,反而冷漠地比肩立于鬼帝梵音的身旁,似是等待这机会许久。 颇镇定道“早就跟你说,这女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没有意义?”鬼帝呵呵轻笑,“她若没有意义,为什么前脚刚被我捉来,你后脚就能及时赶到?” 傲狠要辩白,鬼帝竖手制止他再说话,自己言道“你赌输了。” “她无法帮助你顺利进入伏地塔,因为她根本不是连珠转世,真正的连珠居然连我一招半式都接耐不了,甚至没斗几式,居然想到以撞墙自尽这种笨招来解决问题。” “纵而她真是连珠,也只是个徒有虚表的空壳,你我一直明白,最能激发连珠威力的,便是无尽无止的磨难与痛苦。” “脆弱的心智,只会令她尽早的衰亡,根本结不出法力无边的毁世连珠。” “所以死了也好,活着也罢,你拖回去看看还能不能用,不成气候便及早处理了吧。” 双手如鱼缩回袖内,满天临空的金薄刀片顿然卸去结印,恢复变成金粉模样,沙沙坠落于地。 “还有呢……”傲狠并未按照鬼帝梵音所说去做,依旧寸步不离,挡着他归去的路径。 “除了怀疑我的居心之外,还有呢?” “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极了夺走男人心的狐妖白素素,你就忌惮她会回来报仇,再夺走我?” 这次叫鬼帝梵音分外讶异,“白素素的事情,你当时年幼尚小,如何知道的清楚?” 傲狠道“就按你说的,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藏掖不住。” “而且我还知道,曾有个人爱惨了这个千年狐妖,甚至极近疯狂,不惜强.暴她来得到她的身心。” 虫儿昏死的身躯,不由得微微抽动分毫。 “不许说!”鬼帝梵音忍不住歇斯底里叫道“不准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哪里只爱过白素素一个,分明他爱的女人简直不胜枚举,我将他当自己的生命一般爱戴,他却见一个爱一个,永不休止……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浪荡鬼……” “所以,你才更应该释放伏地塔里的那个人,现在一切都是假象,你固执地认为那是叫真相的东西,不叫爱,而是在愚弄所有人,愚弄你自己!” “住口!”鬼帝梵音威严叫道“吞云吐,用你的木肢把这个逆子给我锁死,越痛越好!” 鬼帝声威震震,字字传唤吞云吐前来拿人。 傲狠见对方说不通透,沉郁顿挫道“不必了,既然无法交流,我自认倒霉,不会跟你多作口舌争辩。” “你自己造得假象,你自己承受,我再不管你。” 丢下狠话,傲狠将死尸一般的虫儿从地面抱起,“但是,你该也少管我的闲事,自从你逼我脱离皇室,便是与我划清界限的意思,你我早就只有君臣大义,绝乏血脉亲情。” 他果真不再与鬼帝纠缠。 自头上拔出飞鬼,摇身一变幻作巨大的弯阙宝刀,抬脚高跃,躲避瘟疫似的眨眼自隐殿中飞离。 一路上,傲狠的胸腔里,满满起伏着汹涌澎湃的浪潮,他的情绪控制得极好,表面上竟能做到毫无干系,平如之水。 也不去闻医,直接返回象牙塔,待前脚刚落地后,便对怀里半死不活的人严冷道“快醒醒,到家了。” 虫儿从头到脚披挂着醒目的血花,仿佛死了很久似得,极难回魂。 “再不醒,我可把你从象牙塔扔下去啦!”说做就做,不管不顾将僵死的人朝窗外一撂,干脆利索。 虫儿正装得逼真,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如铅块般不断下坠,睁眼看去,象牙塔一半的高度已经坠落完毕。 马上脸朝地,重重撞击。 “救……命……啊!”顾不得继续伪装,小命要紧,虫儿不由得放肆惊叫,如果真要危急性命,她最想召唤出绿舌头来帮自己一帮。 一抹黑旋风极快地自象牙塔顶悬落,在虫儿落地的瞬间,摆放在飞鬼刃面之上。 浮云渐起,危机远离。 好多年没有这么刺激过,顺利度过灾难之后的人儿不由得放肆狂笑。 “哈哈哈哈……呃……” 这才察觉自己因为害怕,潜意识一直紧抱傲狠的大腿,此刻他正环臂俯瞰自己的狼狈,一张脸写着满满的得意,方才与鬼帝之间的不快,眨眼灰飞烟灭。 不好!露馅了! 正文 第465章 顺利藏 虫儿赶紧松开搂抱大腿的双手,转而抚摸额头上鼓起的大包,那险中求胜的一撞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险些白送给阎王半条命。 傲狠看她遮遮掩掩得滑稽,也不管不顾,将自己的手直接伸进虫儿血淋淋的胸膛。 虫儿反感要咬他的魔爪时,他又把该摸的,不该摸的骚扰一遍,从虫儿胸房摸出一个压扁的血壶。 呃……真露馅儿了。 本是偷了两个,一双水袖各偷藏一个,如今血滴子的加餐没有了,虫儿真是懊恼。 傲狠捏着压扁的血壶,近蹲下来,危险的气息叫虫儿立刻警觉,不由再抚住领口,狼一般明锐地告诫着对方,生人勿近。 傲狠对她那点小眼神,根本不屑一顾,将指头顽劣地点击在虫儿额头的淤紫,意犹未尽道“你挺会偷东西的?这世间,是不是什么东西你都敢偷,什么人你都敢骗?” “痛死了!”虫儿抱住头,使劲送傲狠数击白眼,“混蛋!你杀了我吧!” 傲狠全不在意,“你口口声声叫我杀你,是真心话吗?你把自己这张丑脸,撞成猪头一样,不就是为了继续苟延残喘?” “你知道吗?愚弄我的下场?你还知道吗?愚弄鬼帝的下场?他如果把你翻开来看,还能察觉不出你虽撞头,但是胸口在喷血?” “幸亏帝君整日高高在上,从不沾染血腥的事情,而我天天在腥风血雨里打滚,对血壶里人族血液的腥味简直过目难忘,根本不是你的那种自带香甜味的神血。” 只说着,虫儿额头的撞痕被他粗鲁地碰触后,淤积的血液似是找到发泄口,颗颗滚出血珠来。 傲狠显然被那血珠刺激,猛得探出大手将万分戒备的虫儿揽入怀底,“不要浪费!” 说着将虫儿额头的伤口含入嘴里,翻覆舔舐。 突如其来的举动叫虫儿浑身颤抖,不住得用手摸索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可以刺死他的工具。 “烦!”傲狠嫌她碍手碍脚,直将飞鬼调转方向,倒立飞行。 哎呦,虫儿闷哼一声,迫于无奈只好任他为所欲为。 傲狠盘立刀面,仿佛紧贴其上,虫儿倒立瞬间脑部充血,伤口疼得更是头痛欲裂。 傲狠吮完淤血,粗大的舌头翻覆轻轻腻舔过红肿的痛处,虫儿虽是头晕目眩,却不十分痛楚。 这货的口水,莫非是灵药? “不痛了吗?”傲狠贴近耳根,轻轻淡语,虫儿的血味好香,即使身上狼狈不堪,但依旧像只甜丝丝的小蜜虫。 他…… 忽然之间才觉得自己失了常态,转而严肃道:“话说,你的信期怎么还不曾到?” 虫儿躲不开他的进犯,颤巍巍缩回小小的一团,连气息亦不敢呼喘。 他似乎也不该这么说,轻咳重说道“你今日这一撞反倒帮我大忙,正巧不若真叫你在流曌城消失,免得鬼帝再生疑虑。” 见他满目升彻寒辉,虫儿不禁恐惧。 后来虫儿才知,傲狠招来一个与自己体型相仿的女尸,将其毁缺半面,贴上蓝色眼膜,再造成撞死的假象,送去给鬼帝梵音充数。 他这障眼之法用得妙绝,只是象牙塔不可再待,傲狠将她偷偷转移至驮树鼋鼍壳界内。 伏羲木群已经恢复正常,玉藻好血好肉伺候到位,自然不再造反。 误打误撞,又又引来新得活机。 虫儿一方面高兴,这样可以暂时脱离傲狠的身边,又可以给血滴子寻找足够的血源,叫三个小血妖早日成熟。 一方面又极是担忧,傲狠将她留藏的目的十足的明确,就是不会带她进入伏地塔。 而伏地塔,是离开防御结界的唯一路径。 如果错过这次契机,傲狠或许直接操纵鼋鼍群出海,逼挟自己前去寻找火灵符诱。 到时候沧海横流,自己真正就无处可逃。 伏羲木苍苒依旧,规规矩矩的样子,总还是叫虫儿忍不住提心吊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从连阴镜镜面,夹带阴珠被傲狠摧毁后,驮树鼋鼍壳内再无敛光的灵器,伏羲树平日吃足喝饱,却得不到光芒的拂射,狰狞之余总也有些蔫蔫的枯槁。 虫儿暂住在伏羲木群荒秃的某个山坡,上面有提前修健好的小筑,鹜面每日恭候自己差遣,小日子倒真滋润起来。 第二日虫儿肚子饿,招呼来鹜面,叫他给自己出去拿好吃的去,鹜面曾与虫儿有过一战之缘,当着她的面劫走柳舞梅。 虫儿使唤他,可是使出七十二般变化,上天入地已经跑了不下百趟。 反正小黄人跑得快,有的是力气。 鹜面被她使唤得发疯,内心其实很是不服气虫儿的命令,可是魒骥将军死命,鼋鼍群出静海前,必须保证虫儿的人身安全,纵然是厌恶至极的人,他也咬牙坚持照办。 鹜面离开,虫儿舒舒服服地躺在软藤编织的摇床上,两条白腿明晃晃地耷拉左右,姿态是随意放肆的,嘴角间不禁意噙啄的笑意,却又是天然去雕饰的畅怀。 她最近瞌睡的要命,不知是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一瞬,或是孩子要求妈妈多多休息,总之躺下即可入眠。 心静自然凉,耳静自然眠。 有人进来,她肯定是没发现的,等她实实在在感觉手腕脚腕间,被丝缕般细软的藤蔓滑缠至紧时。 蓦地收缩四肢,睁开眼睛后,玉藻那张怨妇一般的容颜,毫无阻拦地笼罩于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来的总算来了。 她不说话,玉藻自然先说“你……你是不是贴了假隐浓的面皮,欺骗了我?” “傲狠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他一向最恨别人骗他,是不是……你已经陪他睡了?” “鹜面从来都不听从我的指挥,凭什么一天之内被你调遣得来来回回,任劳任怨?你用什么诱惑了将军,叫他待你不同?” 虫儿被竹叶青蛇般软滑的藤蔓五花大绑,丝毫动弹不得,人已经清醒了,四肢还是昏昏欲睡的绵软。 她也不打算挣扎,缓缓解说道“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的耳朵已经聋了,彻底什么也听不见。” “不管我即将说什么,你的脑子有问题,肯定什么也不愿意听。” “不过善心建议你,玉藻,傲狠把我留拘在此地,肯定算准你会来找麻烦,若果他不是想借你的手来处罚我,就是想借我这个人,找机会收拾你。” “他那夜当着你的面,假装被毒药丸毒死,就是要借你的妖身,快一步拦截我。” “不过你也不好过,所有造反的伏羲木群,最后还得你自己处理干净。” “傲狠那货,最擅长采用一石多鸟的阴谋诡计,如果你还想夺得他的欢心,就更该识相不要来招惹我。” 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够不够清楚,虫儿竭力保持着镇定,既不愿惹怒玉藻,更不想失了自己的气场。 玉藻怔怔望她,虽然言辞是一贯的引人生厌,但是从不同的嘴巴里吐露而出,却会产生不同的触感。 玉藻坐了下来,凝视虫儿真正的容颜。 正文 第466章 三根头发 虫儿这才觉得玉藻此番来问话,神情里参杂了溟濛不清的尊崇,虽是不十分明显,一双玉腿颠三倒四地调整了数次位置。 确实是有事。 虫儿静静凝望她的举动,让对方先说话,玉藻候得时间久了,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你的身上,有妖气,而且还不止一种,都是精纯的上等灵妖之气。” “奇怪我之前根本未曾闻过丝毫,可那夜在你身上却格外鲜明刺鼻,这些妖气在幽幽古国已经失传许久,自从我们妖族的灵妖之首,峯淸羽死后,妖界再无此味。” 虫儿“……” 玉藻猛然想起她的不便,将头上的如瀑绿发中选出两根,置于唇前香气一吹。 一根秀发勾勒出一具前凸后翘,姿色妖娆的美女身姿,另一根勾勒出其貌不扬,满脸生疤的媸颜丑貌。 虫儿低唾,自己怎有这么丑吗? 两根妖发勾勒的人儿在半空竭力对阵,完全模拟着虫儿逃跑前的一切境况,眼见象征自己的丑陋小人儿,被揍个落花流水之际。 玉藻再拔出第三根秀发,她那碧玉通透的发丝灵犀至极,顿化作一团妖绿色的云雾,穿透丑陋小人的身体,从它斑驳丑陋的脸中释放出层层绿色的邪魅,将象征玉藻的美丽小儿瞬间摄住,叫它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痛下杀手。 她是在暗示自己,要知感恩吗? 虫儿看得可笑,意犹未尽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那天原本该死在你手下,最终能苟且偷生,其实是 被鬼上脸了吗?” 玉藻做晕厥状,再指第三者那代表绿油油的云纹的怪物。 虫儿咬手再看,深深思考:绿的,翠绿的,绿油油的,整天跟着自己的,看不清模样的…… 会是什么鬼呢? 绿舌头…… 最终她只能想到这一个名字。 绿舌头说过只有自己可以看见它,莫非……这王八蛋一直蹲在自己体内,伺机而动? 那,几个血妖还能不能继续养下去,万一这绿舌头不安好心,非但祸害自己,还得赔上孩子…… 尽量保持自己脸色如常,佯装糊涂道“你在闹什么鬼,我也听不见,更看不懂,都叫你赶紧离开,否则傲狠来了,我也难保你的平安!” …… “否则我回来了,会如何?” 傲狠长腿轮流蹬风,飒飒气爽自小筑外跃然眼前。 玉藻喜色立刻浮向眉眼,玉润珠圆的腰肢已经扭向傲狠身前,许久不见,对她来说真如隔着万载千秋,想念得入髓。 “你……将军回来了,可是来看我的吗?”玉藻的声音如婴儿般纯粹,连带喜出望外的眼神,都纯粹地叫虫儿敏感。 曾几何时,虫儿也用这种望眼欲穿的眼神,蹲在塔顶,思候着某个人的来到。 这种纯善渴求的眼神,如今已经转移到了旁人眼底。 对自己却是是永绝。 傲狠见她若有所思,也不管虫儿,伸手抄起玉藻的细腰拉她入怀底,似是有缠绵悱恻之意道“小妖精,跑来干什么?” 他,他,他居然会对女人如此说话?简直太阳西升,沧海枯竭。 玉藻顿然喜笑颜开,腻在傲狠精赤的胸膛前,点指画圈,娇滴滴道“人家想你了,总是想来看你……” 傲狠哦道,“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在这里会一定看到我,或者是,你其实是想来做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的语调已然转暗,叫虫儿单看他五官分明的脸,都忍不住提心吊胆。 “啊!”玉藻赶紧从傲狠怀中悄悄挣脱,神色不协调道“人家就是守株待兔的意思,谁想你居然真来这里,哈哈。” 转说“伏羲木群该饿了,我得赶紧去把它们的树腹填饱,免得再溜出来作乱。” 纵然眼神是拔不开的纠缠,但是傲狠怪戾的个性还是叫神木妖胆战心惊,玉藻甜笑着跟心上人速作告别。 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筑。 趁此机会,虫儿已从吊床上悄然下来,路过仍在扭动的三根妖发旁边,装作漫不经心将妖发捏入手里,准备提起裙角要跑。 傲狠早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在虫儿伸手的瞬间,更快地将小手攥入自己的大手内。 简直是攥住了虫儿的整颗心脏,噗通噗通得要跳到天际云端上去。 玉藻这个白痴!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故作冷脸道“放手,我要niao裤子了。” 傲狠全然没有撤手的意思,“该放手的是你,这里是什么东西,交出来给我看看。” 看他毫不退步,虫儿厌烦的要死,直接一口咬在他的手背,可能是太恨了,简直使劲了吃奶的力量,须臾就有血珠颗颗滚入自己的嘴巴。 傲狠依旧不肯放手,颇为欣赏地看着虫儿发疯的样子。 变态!虫儿索性不咬了,将口里的血水和着唾沫一起呸到地上,简直跟吃了脏东西一样恶心。 “给你看,就是三根头发!”顺便将捏软的妖发丢在地上。 傲狠见状极不乐意,略变颜色道“怎么,难道我的血很脏吗?” “偏叫你给我喝进去!”话说间,将虫儿像布娃娃一般丢回吊床,他就是只敏捷的猎豹,将爪底的猎物牢固控制在身下。 “喝掉,喝掉!”傲狠唇舌恶劣,将虫儿口齿内残余的血汁,抵死往她的喉咙深处递送,他的刻意野蛮叫虫儿呼吸不畅,迫不得已大口吮噬着对方的滑舌。 这种事情上,她总是失败的一塌糊涂。 傲狠热喘一声,“你该学乖些,不许反抗我,今日你表现的不好,居然妄图利用我的神木妖,我必须惩罚你。” 狠狠地,深深地,惩罚她。 虫儿冷颤,他竟觉得自己是在利用玉藻逃跑。 衣衫尽碎。 傲狠有些醉了似的,用尽了各种的手段,虫儿抵死反抗,奈何势单力薄,终究要让恶魔得逞。 傲狠额际的狂珠突然妖红大作,播散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伴随着猛力的冲击,将真个小筑染得通赤无暇。 虫儿被折磨得天旋地转,她胸口的连珠仿佛也得到冥冥之中同类的召唤,开始自珠面散出彤然的光芒。 “这,连珠竟有反应!难道这样刺激你,才是正确的?”傲狠眼疾手快,一口含住连珠,仿佛能汲取无穷的力量,来反复地将娇人大快朵颐。 虫儿禁不住这等羞辱,忿忿嘶吼道“你难道只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摧毁我吗?好吧,你赢了,从今天起你可以为所欲为,反正我已经死了,死了!你满意了吧!!” 她真像死了一样,不再挣扎,不再反抗,默默忍受傲狠愈袭愈强的惩罚。 整幢小筑,都在惊涛骇浪中摇晃。 正文 第467章 呵护? 整幢小筑,都在惊涛骇浪中摇晃。 “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傲狠的眼睛在泛红的面颊中,依旧清亮无尘,“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 虫儿绝望,她真要生不如死了。 忽得腹内传来阵阵疼痛难忍,仿佛要从内部撕裂开来,靡靡的热汗转而变得凝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也转而灰白起来。 好,好痛,肚子好痛,她要死了。 虫儿忍不住咬紧牙关,可是泪水忍不住在脸颊间滴淌。 开始时是一颗两颗,紧接着无数颗代表着羞耻和愤恨的泪,如泉涌般淙淙流下。 “你,你怎么了?”傲狠明显感觉到虫儿的反常,如果她只是反抗自己,傲狠不会停止任何动作,可是虫儿脸色苍白的吓人,仿佛自己再多动一下,娇人儿就要死去。 “你,你怎么了?”傲狠退离开,将人环入怀里,方才还滚热的身体,如今冰冷生硬。 糟糕! 傲狠将虫儿拥起背对自己,也顾不得穿上衣服,唤出飞鬼就要冲出驮树鼋鼍的壳界去。 “不能走!”虫儿痛得已经不能再多说一个字,但依旧阻止道“一旦现在出去,鬼帝就知道我没死了。” “你把我放下,然后离开这里,我只要不看见你的脸,自然就会好。”虫儿断断续续交待完自己的诉求,将傲狠狠狠从自己身边推开。 “你在说什么混话!”傲狠不知为何,尤其讨厌她驱赶自己,这严重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从来只有自己伤害别人,还没有人伤害到自己。 傲狠捏捏双拳,铁拳嘎巴作响,这些年,他被训练得像一尊石像,无情无欲。 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人。 “过来!”无视虫儿已经痛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使劲将人从吊床上提起,双手蕴满体内的所有真气,源源不断地灌输入虫儿的体内。 莫不是她一直亏损,伤及了命脉? 仅想着,他积存的熊熊真气毫无保留的渡如另一具匮乏已久的身体,虫儿的连珠仿佛空虚已久的水堤,吸食了狂珠的能量,红澄澄得饱足感跃然眼前。 旧疾新伤,似有缓解的趋势。 虫儿昏迷中渐有清醒的趋势,奇怪腹部的痛楚转而也减轻,分明不同的位置,为何却能得以解脱。 借着依稀的缓冲劲,虫儿再将傲狠的双手拨开。 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可能会好心救她。 “你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根本不会领情。”借他的真气,自己总算死里逃生,可依稀觉得倒不如死去。 亏欠仇人的,比毁灭天地,更叫她生不如死。 虫儿成功离开他的牵制,虚软乏力地躺倒床上。 她,真的,真的,很想休息。 却不知自己的举动,叫傲狠一时间怔得喘不上新鲜空气。 为什么,分明是他要控制她,折磨她,如今怎么反倒变成了她牵着自己的情绪在走。 他是个没有情绪,甚至没有感情的人啊! “死不了就好,你我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次。”并不再多说什么,傲狠利落翻身下床,随手将虫儿的锦被肆意撂在她的头上。 虫儿死过一场,躲在被子里只剩下奄奄之气,在鼻尖流淌。 傲狠见状,心中无形凝了一口滞气,迈起箭步夺门而出,赤脚步步踩在草叶间,锋利的细草割得脚心生疼。 他是没有痛觉的人,天生就被培养成冰冷的机器和杀手,可是脚心传来的实实在在的刺痛感,此时此刻,分明就是浮在眉宇心头的真实感。 他为什么有痛感?这没有道理! 傲狠神不知鬼不觉又绕了回去,他的脚失去了知觉,简直不听话至极。 小筑内幽静无声,但见虫儿还是蜷缩在锦被里,毫无反应。 会不会闷死了?或是承受不了自己传输的巨量真气,血脉逆行暴毙? 心尖微慌,赶紧拉开笼着她的被面,一张拧缩着哀愁的睡颜,自花团锦簇间缓缓显露,人比花娇,却又满是哀伤,强硬忍着的泪痕嵌在眼角,滴滴携着钻人心魄的怨伤。 没事,还好没事。 傲狠慨然,这样最好,叫她把自己能恨在骨子里,这就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所希求的目标。 记得小时候,帝君将他第一次带到隐殿,第一次将流曌城底的半截古壁浮图召唤出来的时候。 他真的是超级嫉妒画面里那个自蓝盈盈的眼湖中,流淌出漫漫幸福感的家伙。 甚至是嫉妒到,仅仅看一眼,就能刻入骨子里,永生永世。 鬼帝梵音说:“傲儿,记住这个蓝色眼睛的女人,如果你将来某天能遇见她的话,一定不要杀死她,而是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你要反反复复地折磨她,欺辱她,直到她能结出流云之歌中,法力最强大的连珠为止。” “可是,你却不能爱上她。” 为什么? 他当时居然脱口而出,简直忽略了鬼帝梵音不择手段的阴森个性。 傲狠永远记得帝君那日竟然没有大发雷霆,隐殿通透无暇的墙壁,将流曌城空顶最灿烂的光芒,滑作最柔情蜜意的溪水,缓缓流过帝君宽阔长袖的凌霄纱间,来到自己的眼睛里。 一瞬间,鬼帝梵音看起来好似天上的神,统领了自己的灵魂。 “因为,你们是天生的竞争者,你若不能征服她,她就会残忍的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 仿佛来自地狱的魔咒,鬼帝梵音在他的稚嫩的脖子间,以手作刀,比划了一下。 所有的灿烂,灰飞烟灭。 呃……好可怕。 他好像真的无法多呼吸一口空气,仿佛那个蓝眼睛的家伙,高高举起了刀子,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霎时血花四溅,喷薄如霞。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小傲狠在昏昏欲死的瞬间,将那个露出幸福笑意的面孔,像利剑一般深深扎入自己的记忆深处。 他们是天生的对手,只能活下一个。 只能活下一个。 如果能遇见她,一定折磨她,欺辱她…… 但是,绝不能爱她。 虫儿咛咛轻哼一句,打碎了傲狠所有的回忆。 正文 第468章 利用 他转由细看面前人儿的睡颜,一肌一肤,一嗔一哧,为什么从小日日夜夜都要偷看的画影,如今活灵活现得展现在眼前,却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歧视连珠是个女人,不配做自己的敌手,他故意将她丢给独孤斩月,也故意将她白送给端木云,甚至更远的地方。 可是冥冥中,为什么她一来到自己身边,偏偏所有的计划都进展得缓慢而艰巨呢? 傲狠以指尖碰触过虫儿额头的撞痕,虫儿可怜兮兮地微啜半声,以手拨开痛楚的碰触,结果握到了傲狠的手。 他手背上圆溜溜的咬痕,清晰得叫傲狠莫名有些失落。 她现在一定恨透自己了吧? 他这微微一念,险些就是地动山摇。 虫儿沉睡了许久,或是消化了傲狠白送的真气,精神比先前好了些,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臭汗淋漓。 她想把手臂伸出被子透透凉,哪知被口被某人掩得扎实,简直把自己粽子一般包裹得紧密。 缓缓走下了地面,虫儿要倒杯水喝,口里干涩得紧,仿佛水分都随汗液自毛孔蒸发殆尽。 两碗水下肚,虫儿深深叹口气,不由得再转身投向窗户的一边,探手推开窗叶,扑面而来的并不是皎暇的月光,而是沉无边际的昏暗,和漫山遍野吃血的妖树。 其实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 虫儿翻身上窗,背依窗棂,空洞洞地眼神不由得幻想着自己能重归自由的日子。 如傲狠所愿,她真怕是快疯了,再坚强的心,总也有磨碎的时候。 风来。 诺大的鼋鼍壳界内哪里会有风?虫儿只等对方先开口说话。 绿舌头总是喜欢不请自来,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藏得比兔子还快。 周遭的伏羲树原本安安静静,绿舌头出现的瞬间,居然不约而同地一起掉转树头,四面八方全部朝向小筑的方位。 绿舌头倾吐一下碎绿的星点,伏羲木群仿佛服从调遣的士兵,将树枝野茎一律调至对外,形成刺甲一般的防护。 绿舌头内星绿呈现道: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寥寥数语,已将虫儿难以愈合的心,粉碎的更加彻底。 难道说,自己所遭受一切悲惨的时刻,它都在默默观望着? 虫儿几乎失控道“谁要你来帮助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回处理!” 以前希望它出现,如今它出现了,又巴不得赶紧将这个莫名其妙的玩意铲除出视野。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能不能麻烦你从我的身边滚开,有你这个东西成天监视着我,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吗?” “对不起,你的皮肉里保存有狐妖的气味,所以我只是借存在你的表皮间,根本没有侵害你的身体。” “而且我本身也并没有多强力的功法,只有与我的主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绿舌头抱歉得显现道“我被召唤出来,只是为我的主人服务,所以…很抱歉。” 她的皮肉上,有狐妖的气味? 突然,无数个关于荷池,四破,下巴间长痣的美女的梦境,悄无声息的在虫儿的脑海里,反复,重现,叠加。 难道说,她转世的身躯,是由那个被四破嫌弃的狐妖所重新铸就的? 这是什么世道? 虫儿凄笑,“那就滚!” 绿舌头似也不好意思显示“我虽是不能替你出力,但是如果想离开此地,最好能借助神木妖的法力。” “玉藻?玉藻对傲狠是衷心不二的,我凭什么可以说服她替我卖命?” “姑娘这样说,是因为姑娘不了解妖族,我们妖族之所以替别人卖命,是因为我们缺乏能统一妖族的首领。” “以前我们妖族曾有过一位杰出的妖王,他叫峯擎羽,是一位品级奇高的灵妖,万世难遇。” “只因他想提高自己的妖力,故意设计被人残忍杀死,可是他的力量借助另外一种形式,转移在了别人体内。” “这个人,糅合了更为优秀的血统,加上峯擎羽的绝世妖力,只为在将来匡扶我们妖族的势力。” “而我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在于找到这个人。” 虫儿鄙笑道“你在讲弥天笑话吗?就凭你们这些烂番薯臭鸟蛋,竟敢与幽幽故国的五大氏族抢地盘,我自幼没有上过学,你可不要欺负我没文化。” “话说,玉藻也是妖,而且是神木妖,不如你俩鸡鸣对狗啡,正好同类之间也更好谋划妖族的未来。”虫儿跳下窗沿,直眸绿舌头的正面。 绿舌头娓娓长谈“不可以,她与你根本是比不得的次等品,我靠她,不若靠你有保证。” “你看,你又淘气,”虫儿冷嘲热讽道“我如今像个废物一般,叫傲狠折辱殆尽,又怎么能够得上你的高要求呢?” 今日一事,虫儿前所未有的受挫,连潜意识里也不禁自暴自弃。 “玉藻是神木妖,借助美人儿们天生的阴媚气,由盐胎育化而生。”绿舌头准确无误地指出玉藻的出生,若非虫儿当时亲眼所见,一定会疑心绿舌头胡诌八扯。 “而你仅是借用狐妖的肉身,托生转世,骨子里流得仍是连珠高贵的血,这点玉藻根本比不得你,姑娘毋须妄自菲薄。” 听人奉承自己,该是人生最开怀的乐事。 可是虫儿毫不稀罕,“你也只求个全身而退,完全不用拍我的马屁。” 这世界上,想利用自己的人,所寻思的借口,未免也太各种各类了。 “姑娘错了,全身而退的不仅是我,还有你,和你的孩子……” 孩子…… 它竟敢提她的孩子! 虫儿“噌”得自窗沿弹跃,双脚横踢向绿舌头的舌心,双足间绷直若弓,笔直刺向该死的投机者。 “不许提孩子的事情!” 绿舌头不躲不避,叫虫儿一脚踢得乱如飞花。 “你在我身上掩藏如此之久,就该规规矩矩做妖,谁准你让玉藻感受到你的存在,谁准你要提我的孩子!” 否则,玉藻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 虫儿好生气,分明只要自己一个人受罪便好,为何总要拖累腹内的胎儿岌岌可危。 就在刚才,就在每一次,她都切切实实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凭白得了“连珠转世”的恶名,竟白痴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无法悉心保护。 她是废物! 正文 第469章 某种发热的药 似不解恨,虫儿手脚并用,将绿舌头间显现的每个字眼,都以拳脚挥洒得七零八落。 其实,她内心清楚知道,不该对旁人发火,这样疯狂地举动,也不过是想宣泄内心淤积的哀怨。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个混吃等死的聋子,但是事实上,她不行! 绿舌头虽被虫儿打散,淙淙的流水一般,巧躲着每一块挡路的碣石。 最终在虫儿无法企及的地方,重新汇聚,再告示道:我没有伤害你的孩子,也根本伤害不到他,因为他比你更强,在腹内的时候,就已经救过你一次! “你说什么?!”虫儿停下攻击,“有种你把舌头捋直,再说一遍!” “我说,我仅是依附于你的表皮外,根本无法进入你的内脏,本来我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结果等我弄清楚,你竟是怀孕了,一切就都明白了——你的孩子,在你体内织成了一层强大的气结,阻止了我的侵入。” “而且,这孩子有某种超凡脱俗的力量,似乎吸收了他父亲临死前布出的全部力量,在炇骨荒漠地穴爆炸的时候,以及你被伏羲木群险些围堵至死的时候,两次都是孩子在冥冥之中救了你的命。” 腹内明显动了一下,似乎在证实绿舌头的话。 妈妈……妈妈…… 脑子里代表坚强的弦,绷得一拉,虫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怎么会是这样! 她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人,如今居然一直在保护着自己! 她没用!她没用! 虫儿双手捧抚着肚子,泪流满面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绿舌头恰逢时机,补充:所以你更该为了孩子,用尽一切手段,你如此聪明,不需要我教你。 话尽终,绿舌头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真是无情,将沉重的负担抛给虫儿,自己却乐享其成。 虫儿抹净眼泪,腹内的暖流叫她又再度坚强起来,原本她真有丝丝想自暴自弃的念头,如今真是烟消云散。 她以为自己在保护的人,实际上一直在保护自己。那么,她是不是真该做点什么了。 次日,虫儿在屋内休息,鹜面照常来替她送衣送饭,虫儿早问过绿舌头,知道他并非妖类同族。 唯一推测,便是这个金属身体的家伙,或许也是馆陶老君自那二七塔炉里,所炼铸出来的怪物,不过目测应该比瓷人,更加结实耐用。 大约知道对方的身世,虫儿略躺在吊床上假意休憩,侧着细腰,摆出一副欲露微露的妩媚身姿,将腿儿高高悬翘在吊床的勾绳处,白莹莹的小腿叫人垂涎三尺。 她的脸虽是毁了,不过,身材尚且保持。 鹜面真像个沉沉实实的傻铁块,放下东西就要走。 恰逢时机,虫儿转身一翻,垂直得从吊床间滚落。 赌一赌。 鹜面果真思路一缓,想叫虫儿掉在地面上,活该痛摔一顿,转念又怕主人的责罚,罡步轻移,由桌边转至门边,将虫儿接入怀底。 果真快不可言。 虫儿忍去他粗莽的动作,更快将一把早藏入手心的药丸,颗颗不遗得全部填入鹜面口中。 鹜面铜眸圆瞠,想吐掉嘴里的药丸时,虫儿将双手合作喇叭状,贴在鹜面的嘴巴上使劲一吹。 “呃……”鹜面甩开怀里的人,将手掌虎口卡死喉部,再接再厉,势要将异物往出呕吐。 虫儿蹲在地上,直看他翻白眼的痛苦样子,嘻嘻调侃道“你光掐着脖子有什么用,应该把手指塞入喉咙里,抠一下,毒药就吐出来了。” 鹜面闻言,果真将手指扣入喉咙。 虫儿早有预料,趁机狠狠一拍他已深入口内的手背。 “吞了吧你!!” 鹜面白眼一翻,实实在在得把药吞入腹内,再也吐不出来。 “你!!”鹜面铁拳如斗,暴跳如雷地要砸烂虫儿的头。 虫儿依旧蹲着,斜眼睨他,“世界上的毒物有千奇百怪,你杀了我,可知道我给你吃得是哪种?如何医治?” …… 鹜面恶狠狠地收回铁拳,其实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他在忌惮傲狠的威严。 “你被主人禁锢了如此久,我不信你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胆敢私藏东西。” “说吧,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无论你想要逃跑,或者走出鼋鼍壳界,我都不可能帮助你。” “最重要的是,我的身体不是凡胎肉骨,吃任何毒药,也不会危及到我的性命。” 虫儿见他吧啦吧啦张了半天嘴,极厌恶得挥挥衣袖,如同赶走烦人的苍蝇似得,大大咧咧道“你可不可以把刚才说的写下来,我耳朵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鹜面“……” 虫儿得意补充道“其实也不用你真的写,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就可以了。” 鹜面本是要走,提起步伐后脚底突然被抽空力气似得,踉跄朝后倒退数步。 “哗啦”一声撞在背后的桌子上,将满桌的佳肴震得杯盘尽落,遍地狼藉。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浑身的钢筋铁骨,仿佛被一团来自冥狱的烈火,逐渐焚遍四肢百骸,整个人似乎被控制了心魄,觉得要飘到云端去似得。 连坚硬无摧的心脏,也忍不住开始酸麻无比。心是酥的,可是身子某处已经紧绷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此时,他再看见虫儿,忽然不再觉得厌烦,只觉得好想把她…… 重新摁回到方才她躺着这地方去。 这些端木云悉心研制的chun药真是刚猛无比,就连铁树如今都要开花。 真是,男人,都一样。 虫儿一见他黄澄澄的面孔,连眼睛里都泛出桃花春波,就知道该动手了。 遂从床底下取出自己连夜搓起的草绳,示意道“现在最好将你捆起来,否则待会你毒发,兽性暴露不小心伤及到我,傲狠会怎么对待你,该不用小女子赘述吧?” 这一把chun药入腹,果然猛如狂兽,鹜面从未接触过男女之间的事情,当真以为自己毒发,赶紧叫虫儿结结实实地捆在门廊的朱漆圆柱上。 从头到脚,捆扎得滴水不漏。 “话说,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毒药!!”待草绳捆好,鹜面铜色的皮肤间,因为焦心的炙热,烤的淡发出一层嫣嫣的红影。 正文 第470章 找东西 虫儿在他额头摸了一把,纵然火热焚身,鹜面的身躯都保持着干燥,丝毫没有汗流浃背的迹象。 再拿起手指弯起,使劲一扣,金属之声旋即嗡嗡作响,透过指尖,传导至虫儿的意识里。 果然从内到外,都不是人的感觉。 虫儿捡起一根粗细适中的软草,沿着鹜面的鼻孔突然塞了进去。 “喂喂喂!你信不信我杀死你!” 虫儿把耳朵靠近鹜面愤红的脸颊,大声道“啥?我听不见。” 鹜面何时叫一个技不如他的家伙如此愚弄过,更何况还是曾经的手下败将,一时身体里又多加一层新火,简直暴跳如雷。 这耳朵不灵光,真是鸡同鸭讲,太费劲。 虫儿顽劣一转瞳眸,建议道“光生气是没用的,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我问你看,对的点头,错的摇头。” 鹜面开始后悔,就该叫她摔倒在地面。 虫儿问“你是鬼族的俘虏吗?” 鹜面怔若木鸡,竟难以想象一个女子居然能一语中的,直接刺中他心底的软肋。 他不说话,虫儿机敏反应道“鬼族人操纵你的方法,是不是从你的鼻孔里,塞入了噬魂虫,任噬魂虫嵌入你的大脑,借此控制你替他们卖命?” 鹜面更加说不出话来。 虫儿解释道“机缘巧合,我曾经去过鬼族特建的二七列阵的塔炉,见过管事的馆陶老君。” “那里的地火虽猛,却只能烧制出些个低劣的瓷人,而你却是茫茫人海中,唯一与众不同的。” 甚至,她莲月轮中的灵火,也不能拥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技艺。 “如果鬼族能制造出,比瓷人更加强悍的武士,列如你这样特异的体质,我想傲狠也不用故意,将你丢弃在驮树鼋鼍的壳界内,叫你做灌溉鼋鼍群的低廉劳动力。” 虫儿说得振振有词,将条理分析得极是清明,她看得出鹜面在流瞾城内的独一无二。 鹜面,不属于鬼族。 就像鬼帝梵音身边的小木人,舌头里究竟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暂时也不为人知。 故意靠近鹜面的身前,他的浑身依然是火热难耐,可是他的内心终究是冷却下来。 虫儿再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回家?” 鹜面蓦地抬头,直接反问道“如果,我帮助你,万一没有成功,傲狠他会把我碎尸万段。”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你可以直接出卖我,说是我逼你吃了毒药,而你借机投敌,假意反间我的诡计……” 反正,她如今什么也不怕了。 “可是,万一我们成功了,万一有机会取出你脑子里的噬魂虫,万一你可以回家……” 虫儿轻轻地柔捉住他的手,鹜面好似被雷击一般,想要缩回手去,虫儿执意不放:“求求你,你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反正没有损失,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鹜面似是激动,又似是药物作用得厉害,想找一个能帮得上自己的能手,实属不易。 虫儿不逼迫他,也不怕他跑去向傲狠告密。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赌徒,手里有筹码的时候,命运就会害怕,手里没筹码的时候,老天爷都会害怕。 虫儿在他心尖播种下一颗粟米,只待鹜面自己春暖花开。 虫儿开始重新在伏羲木群中游荡,她离开小筑的周边,自由散漫地四处闲晃,双手柔柔地轻抚着微隆的肚子。 她知道,这里边有她的命。 伏羲木群虽是食肉树木,依旧吐故纳新,释放出叫人身心愉悦打扰的清新氧气。 虫儿灵立于繁花密叶之中,双目不停歇地在草丛间搜索,渴求觅得能祝自己脱身的良药。 傲狠误打误撞,竟不知道自己最擅长采制蚀骨毒药。 虫儿反反复复地搜索,尽量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地面间杂草斑驳陆离,野花垂香,寻找些个凡世间的药草,还真是难上加难。 突然,有人拍了她的屁股一下。 感觉那质感粗糙莽撞,更像是拿棍子抽到自己的后脊。 妈的,今天这是第几十次? 虫儿忍无可忍,回头散出一把地面上随手揪起的花草,倏得抛向半空中交接错杂的枝叶间,打得枝叶哗啦啦作响。 “妈的,你们真的是树吗?信不信姑奶奶一把野火,烧光你们这些死妖怪!” 欺人太甚!伏羲木群大约都记得自己身上的血汁香甜,又不能得逞,忍不住都要来滋扰虫儿几下。 沙啦啦,枝桠摇晃,似是伏羲木群幸灾乐祸的声音,棵棵传递,绵延不绝于耳,仿佛清风穿林。 “你跟树都一般见识,肚量是不是也太小了?” 树叶退声,从叶丛深处融化出一具傲人的身姿,仿佛每一枝,每一叶都融汇了自己碧绿的色彩,最终勾勒出玉藻清晰而惑人的身影。 “你在这里干什么?” “傲狠容许你私自出来吗?” “你在找什么?” 忽然,想起对方如今是个聋子,又见虫儿总是怀抱着腹部,似不舒服。 颇不习惯得比划着自己的肚子,问“你是肚子痛?还是肚子饿?跑出来找什么?” 虫儿一见她比划肚子的位置,简直是大惊失色,难道说神木妖居然察觉到自己的问题。 惊慌失措地盖住自己的腹部,遮遮掩掩道“我肚子好着呢,你管我的肚子怎么了,跟你有屁关系,赶紧滚!” 也顾不得玉藻察看自己的眼神里,存着什么怪异,自己就跌跌撞撞得开始往回走。 玉藻看她的行为举止不似先前,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得,觉得蹊跷,紧跟在她的背后。 虫儿先前还是踉踉跄跄地走着,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实在太唐突,一时间慌乱手脚。 越想越后悔,为什么看见玉藻指着肚子就逃走呢,万一欲盖弥彰是巧,弄巧成拙是糟呢? 再看自己脚下,居然奔跑了起来,简直愈弄愈糟。 虫儿刚叫晦气,两条粗壮的藤蔓从左右开工,蛇一般的围缠而上,待发现自己进入包围圈后,已为时太晚。 正文 第471章 媚药 她真是山穷水尽,连个趁手的工具也没有,慌张从地面抄起一根枯枝,准备跟来者鱼死网破。 玉藻在伏羲木群的托举之下,犹如高高在上的女皇,缓缓如云登来。 “你跑什么?”玉藻见虫儿一副誓死捍卫的倔强尊容,都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是不是你聋了之后,就是如此神经兮兮的德行?” 玉藻从树枝间扶手跃下,一双秀腿轻落闲云。 见她靠近,虫儿更谨慎道“刚才的事,傲狠知不知道?” “傲狠?”玉藻好烦无法沟通的感觉,拧了秀眉,古怪道“你擅自跑出小筑而已,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再怪道“我发现你真得不对劲,那日去找你的时候,你还趾高气昂得不理睬我,今日我不过问你是不是肚子疼,你却反应如此强烈。” 玉藻好死不死地又直指虫儿的腹部。 她,她果真察觉了,玉藻是宗妖,什么都难瞒她! 完了,虫儿觉得万念俱灰,仿佛傲狠马上就要来兴师问罪似的,瞠目暴怒道“既然你非要逼我,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她才不信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鬼话,只要可以消灭敌人,树枝也可以是极好的工具。 虫儿临空展翅,边将指头粗细的树枝掰作两截,各带锋利,冲向玉藻后双管齐下,分别伏击她的左右双肩。 “疯了,你真是疯了!”玉藻看对方竟以卵击石,自带天生优越感的嘲讽,掩口大笑。 “你喜欢死,就送你死!”裙底的数条藤蔓早已蠢蠢欲动,等不及虫儿落身下来,随着玉藻的每个字眼,咻咻钻出,走入龙蛇。 来真的?! 虫儿双手五指频转,将两截树枝转如斗轮,交于胸前分刺左右攻击来的藤蔓,奋力一刺,竟同时贯穿双枝。 借力后转,伸腿一蹬,踹向玉藻丰腴的胸脯。 玉藻遂调动守护自己的其余枝蔓,迅疾于胸前编织一道软网,轻松避开胸口的重袭。 虫儿蹬网借力使力,翻身绞扭戳入木枝的两条藤蔓,伴着长发卷卷,妙影连连,将枝蔓纠缠作一团乱麻,直揪扯得玉藻心浮气躁。 “你莫得寸进尺。”玉藻凝聚胸中一口闷气,玉腿朝后一绷足力道。 “嘣嘣”两声将虫儿钳制入手的藤蔓,自主挣断,免得麻烦。 于此,虫儿的木藤变成了两条树鞭。 嘻嘻,鸟枪换炮! 玉藻见状,担忧虫儿诡计多端,突然间发动起裙下所有的枝蔓,大呼跃进,向虫儿抽过来,左抽一枝,右劈一枝,枝枝带怒。 虫儿举起粗蔓一撑,咻的一声猛响,数道枝蔓遇猛,一齐向上反弹。 玉藻失了支撑力,将反弹的乱枝搅成纷纷扰扰的旋木之流,分作数个,陆续散向虫儿单薄的防御。 虫儿武功高强,但神木妖终究妖法高深,树蔓仿佛是她四肢外多余的触手,肆意自由,使将开来,自非虫儿所能抵挡。 数招之下,登时将虫儿迫得连连后退。 玉藻乘胜追击,暗自教唆伏羲木群将四周封锁,伏羲木群伸展树冠,茂密的枝叶旋即围绕出一方密闭的斗场,纵使内里斗到你死我活,外观依旧风平浪静。 玉藻对于那日虫儿身体里,突然流窜的妖气心怀质疑,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还不愿真与虫儿弄恼。 裙下偷偷溜出一条又细又长的棕褐色枝蔓,暗自绕过打斗地域,悄悄伏击在虫儿后侧。 虫儿没猜到神木妖的阴谋诡计,边挡边退,直至退到极限,小腿处被暗枝使劲一绊。 本是要伸手撑地翻身,躲开陷阱,虫儿害怕伤及无辜,改作双手抱紧腹部,蜷缩一团栽倒草丛深处。 玉藻随机洒出细枝编织的藤网,将虫儿牢牢笼罩期间,不得动弹。 “我技不如人,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虫儿依旧蜷缩得紧,眼睛里机警的神情,仿佛在保护什么秘密。 看对方不战自败,玉藻边收紧枝网,将虫儿牢牢捕获其间,边追问道“不肖你说,你这般处事鬼祟,单是你天天跟在主人身边,我都得替他担忧,你哪日偷偷算计了他。” “尤其那日你身上散发的妖气,更是妖中至纯的气息,而你分明不是妖族,难道是有什么高一级的妖怪,沁入你的体表?” 玉藻想着确实诡异,深怕傲狠会遭遇什么暗算,将虫儿拖拽至身前,凑上鼻子一闻。 陡然秀眉凝蹙,捂鼻遮口道“你,你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沉郁的媚药气味!!” 至此,恍然大悟道“贱人,你是想蚀引谁?!” 玉藻的眼睛顿时渲染成两汪墨色的黑洞,十指化作斑驳的细枝,将捆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虫儿,扼喉提起。 “说,是谁派你来靠近傲狠的!” “说,你身上如此馥郁的媚药,是不是想对他不利?” 说说说! 虫儿满脸一副誓死不言的倔强表情,玉藻的手指戳破她的喉咙,得到滋润的细叶朝皮肉内,微钻了钻。 这已经是极致的痛了。 虫儿昏昏死死,大汗淋漓的模样叫玉藻莫名开心,玉藻将已经剩下半条命的人儿提在眼前,用空泛可怖的眼神一遍遍凌迟着虫儿的灵魂。 她的身后,缓缓抬升起一条极粗的树根,此乃神木妖最中心骨的主干,末梢尖利如同木钻,嗡嗡发出刺耳的钻探之声。 虫儿条件反射抱住腹部,双眸里划过代表死亡的悲寂。 肚子,肚子,怎么又是肚子!! 玉藻原本没有在意虫儿的肚子,可是虫儿总是反复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此时此刻,灵感犹像电母手中的乾元镜,哗得电光激闪,直刺激得玉藻大脑空白一片。 她的理智世界,瞬间开山裂石。 媚药,肚子…… 玉藻的空白神经,不由自主得开始联想,联想。 蓦地瞳仁紧缩一线,主干高高在上蓄势待发,高举木钻怒吼道“你这贱人既然不肯说出来,我就亲自挖出你肚子里的东西,看看是不是你魅惑男人,生出来的野种!!” 木钻嗡嗡轰鸣不绝于耳,带着玉藻毁天灭地的仇恨,她自然也没有料想自己如此善妒,可是一旦遇到傲狠的问题,她瞬间便会失去理智。 这是爱的毒咒。 正文 第472章 踹你 虫儿的呼吸减弱,不待玉藻来钻空自己的肚子,因为呼吸不畅,人也已经陷入半昏半死的晕迷。 …… 暗刀劈来,将玉藻的主干瞬间一分为二,飞转的尖头断如陨落的垂星,恰将束缚住虫儿的枝网丝丝钻裂。 一刀完成。 虫儿被高高抛起,重重坠下,鹜面闪身挺进,将坠地的身影双手接捧,牢牢扶入自己手心。 虫儿昏看是鹜面,再看原是傲狠出手,瞬间彻悟,挣扎着要翻身离开,鹜面将她摁死,“主人来了,你逃不掉的,他太聪明了,我帮不了你。” 虫儿昏死前恶看他一眼。 懦夫,懦夫!!竟出卖自己! 一时气愤与失望齐齐攻上心头,虫儿眼帘垂黑,昏迷过去。 玉藻剧痛无比,狂扭着断裂的主干喷出一口绿稠稠的血汁,心如刀绞道“狠,你真狠!”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如此待我?” 傲狠抬手,利索接过飞鬼,严词深郁道“我如果想杀你,需要理由吗?” 玉藻妖血狂流不止,艳美的身躯因为妖身主干的断裂,而逐渐萎缩枯竭。 如花似玉一般的美人,眨眼变作形容枯槁的婆子模样,仿佛青春之源被恶意割断,人也随之苍老起来。 “可我爱你啊!!你怎么能对爱的人,如此残忍,要知道,你就是我的一切啊!”玉藻悲切不止,源源不断的妖血洇绿了周遭一切植被。 方圆之地,瞬间篙草猛长,大约吸食了神木妖的血水,眨眼从地面涨高至胸口位置,将一切狼籍迅速掩盖。 “所以这是个教训,叫你不要爱不该爱的人,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若非你对鬼族还有利用价值,刚才我已经是一刀爆首,哪里有多余时间,听你在这里说这些缠缠绵绵的废话。” 窸窣作响,傲狠已经迈过伤心欲绝的玉藻,走到鹜面身边。 他似是没有察看虫儿的伤情,对鹜面淡道“你刚才就该让她摔死,而不是伸手接住,下次不许救她!也不许碰她!” “一点一处,都不许碰!否则剁了你的爪子!” 鹜面登时死寂如灰。 傲狠无情将虫儿接入自己的怀里,见她的喉咙处被树枝深深扯出刮痕,洇着斑斑血色。 总之,不是他亲手弄得,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傲狠隔着茂密的草枝,对依旧嚎啕不绝的玉藻命道“这是我第二次交待你,不管你是死是活,把伏羲木群照顾妥善,三日后静海恢复平静,我势必就要出海。” 践踏着漫漫草香,傲狠将虫儿抱回小筑,本想着索性就让她流血而死,无意间瞥见虫儿一张小脸半是沧桑,半是带着恐惧的倔强。 怎么想都觉得脏透了,忍不住拿温水给她擦洗了全身的血污,擦完又觉得伤口里的瘀血流得四处都是,边涂抹了药膏,拿药棉包扎得仔仔细细。 鹜面远远看着,忍不住插嘴道“顺序错了,应该先包扎,再擦洗,主人您不会照顾人吧?” 傲狠回首短暂一瞟,鹜面赶紧拉开大腿,跑到极远的山头上。 照顾!照顾!他会照顾一个女人?! 傲狠齿缝中挤出不屑道“若是没有利用价值,早把你给扔到静海里填海了。” 虫儿痛苦得“唔”了一声,傲狠仿佛见了鬼,赶紧将所有用过的毛巾脸盆,包括药棉膏水,一股脑全部抛出窗外。 虫儿睁眼时,正对着傲狠一张石雕脸,索性闭紧眼眸,准备继续昏睡下去。 鹜面主动交代了一切,总之她是跑不掉的。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傲狠见她苏醒未醒,一脚踢在吊床的边沿,吊床顿时摇荡如泛海之舟,跌跌宕宕直晃得虫儿胃液翻滚。 傲狠得逞道“听说你在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下,私自跑到小筑外去寻找什么东西,现在告诉我,找到了吗?” 虫儿本就疲弱不堪,想挺身而起跟他拼命,傲狠的阴招使得极是妙绝,既可以愚弄她,又叫她困在里面,逃脱不易。 “不说话,是吗?”傲狠再踢一脚,虫儿将手指紧紧揪住吊床的空隙,谨防跌落。 “哦,对了,我简直快要忘记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聋子,可是……”追踢三脚,其中一脚不小心踢在虫儿腰侧。 虫儿生硬承受此脚断命的力度,侧转身体来护住自己的腹部,那一踢乘风破浪,简直可以将自己踢至liu产。 傲狠才不管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听见鹜面的告密之后,他当下做的第一个打算就是——弄残她,叫她不敢,也不能再想出逃离自己的任何诡计。 分明在自己眼里就愚蠢得要死,为什么还要不遗余力得往鬼族外逃跑,他待她不好吗? 他没按照鬼帝的牢牢嘱托杀死她,就是对她最大的好! “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聋子,却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来瓦解我身旁的左肩右臂,简直是天方夜谭。” 虫儿的头也转离他的视野,傲狠看她的背影在摇晃中,带着莫名的颤缩。 根平常肆意跟自己叫板的疯婆子大相径庭,觉得分外奇怪。继续惩处她的想法暂且作罢,以手扯住摇晃的床沿。 虫儿依旧不曾回身,仿佛死了一般。 怎么又这样?她不是号称打不死的小强吗?叫他还能如何愉快得继续折磨她? 傲狠强行将她的身体扳正,触手才发现指尖的感觉是冰冷而僵硬的。 再看虫儿一张脸已经透着死灰,眉目绞扭,一双手狠狠掐死腹部的衣服,几乎恨不能将腹部的肉掐死的痛恨感。 裙间渐有血水斑斓,自吊床间的空隙内,滴滴答答得流淌着夺目的血珠。 “这,这是什么?”傲狠再看双手指尖,沾染了星点红斑。 血……血…… 一瞬间,便刺透了他眼中千年修炼的沉稳。 “你!你!你!”傲狠大喊三声,整个人仿若即将喷发的火山,“你故意逼我对你动手,就是要让我亲手嗜杀腹内的孩子,对不对?” 这世间,最狠毒的果然是女人! 她竟不要这个孩子!她竟不要他给的孩子! 虫儿依旧不说不语,真如行尸走肉般任他臆测。 “不准,我不准你这样做!”傲狠一把将软而乏力的人儿拥入怀底,“走!这个孩子必须保住!你若想死,必须等孩子生下来,再去死!” 虫儿冥冥之中感觉得到对方紧贴的胸腔中,勃勃叠起的怒澜此刻正如静海般汹涌,穿透皮肉,叫人震撼。 虫儿轻推一把,似是嘲讽,“你不怕鬼帝会发现,你撒谎了吗?” 正文 第473章 多少的柔情 蜻蜓点水似的推离,却叫傲狠再也忍不住咆哮道“我以为自己最狠,原来你才更胜一筹!” “你算计我会避着鬼帝,便会由着你的诡计得逞?让这个孩子顺利得从你的生命中消失?” “做梦!你做梦!” 傲狠也不知道千年修炼的沉稳都去了哪里,拥着虫儿跃飞至飞鬼之上,夏日流火一般从驮树鼋鼍的壳界,稍纵即逝。 “我偏要救活你,救活这个孩子,叫你乖乖呆在我的身边,像条狗一样,看守着我的孩子长大!” “如果这个不成功,没有关系,我可以夜夜折磨你,直到再生出第二个孩子!” “如果你还敢伤害自己的肚子,我就剁碎你的手,如果你敢跑,我还剁碎你的腿,反正我本来就只要你一口气……” “总之,你以后,再没有自由!” “全是我的!全是我的!” 傲狠越说越乱,浑身的黑气越来越压抑,虫儿身上的血染渡到他的腹部,灼灼得炙入心扉。 他从未如此生气,甚至也有些绝望,在他平平稳稳得接受鬼帝的魔鬼培养后,居然还有机会尝试。 什么是痛,什么是悲,什么是……痛彻心扉。 他被磨练的不够彻底,终究还不是最完美的冷血动物。 *** 虫儿睡得很稳,温温热热的炉火叫她熟悉又亲切,几乎可以忘却背脊间几乎断裂的痛感,正在寸寸消减。 供人修炼的鹿鼎之下。 馆陶老君淡舒一口气,对七日七夜未曾休息的人影拍肩道“好了,够了,你我源源不断传输的真气已经足够,她腹内的孩子能保得住。” 傲狠似不放心,“她的身体如此虚弱,难道不该再好好给她补充一下损耗的亏虚吗?”说完还要继续。 馆陶老君内力薄发,将傲狠的身体直接从虫儿身边生硬扯了开来。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你不知道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莫说是她,就是她腹内的胎儿也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傲狠终于回归镇静,将双掌合十屏息调神,打算输出的真气涟涟拨回自己体内。 他天生狂力,这点损耗须臾便能自行回补,只是奇怪这七日七夜却累得精疲力竭,觉得每消耗一时,浑身就沉乏一寸。 七夜渡过,他简直是坠入了阿鼻地狱,烈火焚烧。 大概,是心太累了吧。 “哎!”他不由得轻叹半句。 馆陶老君简直被惊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指着他,声嘶力竭道“傲儿,你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傲狠短瞥她一眼,神经病的老巫婆,又不知道要抽什么疯,淡道“叹口气而已,你也太夸张了。” 走到虫儿身边,情不自禁地坐在她身边,虫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叫人忍不住想再叹一口气。 才要张嘴,馆陶老君一把捂住他的嘴,惴惴规劝道“不能叹气,不能叹气,男人一叹气,是要泄阳气的。” “泄阳气?难道不是床上得多了才会泄?”馆陶老君自小看着他长大,但是他似乎并没允许她,可以随便跟自己亲昵。 馆陶老君谆谆告诫道“男人若是对着某个女人叹气,那就是代表要倾心,倾心的结果必然是要倾身,倾了身就要不断得泄阳气,你的阳气刚足,泄起来没完没了,很伤身体。” 傲狠想好好看看虫儿的情况,对老太婆的罗嗦极不耐烦,内力荡漾,猛震开老君凑上来的硕大头颅,道“你的男人,就是被你给憋死的吧。” “我若不泄阳气,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土里长出来的?”轻轻抚触虫儿的腹部,随着虫儿安详和谐的呼吸起伏着,某种奇妙的触感油然而生。 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 傲狠感觉嘴角有点痒,仿佛僵硬的木板要被生硬得从两端压弯,使劲再使劲,总觉得心里的欢欣的,传达到嘴角,却是生疏得骇人。 “你这是要笑吗?”馆陶老君将满头乱发扯得乱七八糟,“天哪,你不要笑了,好可怕的表情!!” 什么?笑? 傲狠自然而然得绷紧面部表情,“你老眼昏花了是不是,再胡说,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 “好好好!天知道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发情的表情。” 感觉傲狠极不高兴,转移话题道“你擅自把女人带到我这里来,鬼帝的暗线很快就会传送消息,纵使塔炉内都是你的亲信,也难保鬼帝不明察秋毫。” “他一直致力于将你培养得冷血无情,尤其不许你沉溺于儿女之情,但凡想接近你的女子,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你自己也继承了他的心意,自小厌烦女子对你倾慕爱意,如今居然为了个丑八怪,非但与她私相生子,甚至倾力保住她腹内的胎儿。” “你难道不怕鬼帝察觉之后,你俩一起会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吗?” 馆陶老君将严重的后果,一一摆明,只希望傲狠早有解决的方法,躲避鬼帝梵音的严酷责罚。 “你才是丑八怪!”傲狠索性将虫儿搂入怀里,他一直知道她的身子软弱无骨,如今抱在怀里,遍体香腻的气息勾人,突然觉得好舍不得放下。 这家伙,难不成身上有什么天生蚀引男人的味道。 傲狠俯首在虫儿胸口,深深一吸,果然有催情的滋味,隐隐渗透在里面,叫他一闻,旋即心荡神驰。 好厉害的催情猛药,居然七天七夜都不曾散尽,傲狠陡然奇怪,分明总是讨厌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在身上涂抹如此猛烈的媚药。 难不成,她想蚀引谁? 鹜面?! 突然,想起鹜面前来告密的时候,口舌间亦是此番妖媚味道,看来她是打算用美人计,来引诱鹜面背叛自己。 他真是小看了她,这世间,真是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可谁让她是这世间,任何人都想得到手的女人呢? 独孤斩月想要她,雀无极想要她。 馆陶老君言之有理,他的父皇也在觊觎连珠转世之列。 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忍不住想一直一直要她,没日没夜。 该死!该死!该死! 想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474章 开拔 傲狠一掌辟出,将地面震出一道深邃如谷的裂缝,一时间炉塔丛立的地面如同遭遇地裂袭击,颠三倒四。 “你,你醒来可要等着瞧!” “你是我的,谁都不能碰触,尤其是鬼帝,哪怕他是我的父亲!!” 炉塔群被傲狠绝力一震,显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馆陶老君气急败坏道“将军,我的好将军大人,我都是为你好,你可不能落井下石,利用完我,就拆了我的老窝啊!!” 傲狠抱起虫儿,神色比平素里阴鸷万倍道,“叫来鹜面,我们今夜就去伏地塔!” “你说什么?”馆陶老君慌忙挪滚着硕大的头颅,紧紧追在傲狠身后,上气不接下气道“今日既要入伏地塔吗?不好吧?静海还有几日才能退潮,而且静海退潮凶险万分,弄不好是要掘地自坟的!” 傲狠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轻易改变,他专伐决断,继续命令道“你三日后叫玉藻准备好鼋鼍群,在伏地塔之上的海面等待接我们,不用等静海平复了,我准备直接带虫儿驾驭鼋鼍群,离开这里。” “玉藻若是不听话,你就直接杀死她,不用留情,我破了她的妖干,暂时不是你的敌手。” “去!快去!总之我要离开这里。” 带着虫儿和孩子,安安全全得离开流曌城。 “不行,不行,此去凶险万分,我若由着你胡来,就是对不起梵音公主的嘱托。”馆陶老君不依不饶,坚决不许傲狠意气用事。 老君深知傲狠此去就是找死,死在伏地塔里还好,活着出来,鬼帝梵音绝不会轻易饶他。 傲狠见她拉着自己的手,又接触在虫儿的裙褶上,心里陡然生怒,他这不生气还好,突然学会生气,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似的,总想发作。 “不要以为你把儿子的耳朵借给我用,如果你再敢废话一句,我只能先那你的血,来清洗我的刀了。” 轻轻送力一拨,将馆陶老君摸着虫儿裙沿的手,协力挡开。 馆陶老君一时错愕不已,她深知傲狠的性子,只好作罢,乖乖先去找玉藻,将傲狠撤离流曌城的一切准备就绪。 傲狠一路飞得如电似露,虫儿已经清醒,但是浑身的气力仿佛被抽尽似的,只能呆滞得躺在他的怀里。 傲狠特意穿上防雨挡风的鹤羽斗篷,将虫儿稳当得卷裹在中间,只露出个脑袋,叫自己可以随时观察她的情况。 “你身子虚弱,本不该这个时候走,但是时间不等人,我怕万事生变,必需要先离开流曌城。” 见虫儿蓝色的瞳眸里拉起层层迷状的晨雾,似是半昏半懒。 傲狠轻声道“你不是个寻常娇弱的女子,拿出每次口口声声要杀掉我的勇气,跟我到地府里走上一遭。” 虫儿冥冥之中伸展了腰肢,傲狠一瞬间觉得怀内百花齐放,总算有了生命昂扬的迹象。 他将虫儿环得更紧,又怕自己狂蛮的力道,伤及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彷如捧着极易破碎的陶瓷,双手一直高举端平着绝不挪移,完全保持着怀里人儿的舒适程度。 原来,他也会温柔。 驾驭酃无颜,傲狠第一个冲出防御结界的限制,酃无颜博展雄翅,激昂兴奋,一阕冲飞入九霄之巅,天际云崖内雷电列阵,绞如蛛网。 酃无颜撑开巨口,吞噬几道威力猛劲的电泳,仿佛瞬间加足马力,一头扎入静海滚如银潮的滔滔深浪之中。 “不想死的话,要闭气!”入水前,傲狠千万叮咛,又担忧着虫儿反应迟钝,随着冰凉的海水将一切淹没的瞬间。 俯首吻住她的嘴,辗转反侧。 唔,入海,她必需要赶紧闭气!可傲狠坏心得不让自己合拢嘴巴,她要呛水了! 被缠吻深深刺激,虫儿猛然间从恍惚中挣脱,彷如大病一场,从噩梦中刚刚惊醒。 她的口唇被傲狠恶意吮咬一番,丢掉的七魂三魄总算归窍,再看海底莫名变了颜色,身周淡淡晕出一圈如云似雾的红色薄界,将自己与傲狠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隔离。 傲狠收回嘴巴,似是自夸道“你的身子不能沾凉,我就是想叫你醒一醒,故意的。” 再看他额际的狂珠法力大作,形成一圆看不清的气旋,将二人的身体从海水反复地侵袭中,安全地脱离出来。 他有这种高深的法力,为什么第一次入海时,叫她凭白呛水? 坏东西! 她恨他更甚,只得暂时隐忍,傲狠依旧怀内抱着,微含下巴叫虫儿看向海底。 虫儿从鹤羽斗篷中遥遥一望,海底暗涌勃勃,铺天卷地,一队数千瓷人集成的军队,正浩浩荡荡从海底追随着傲狠的行迹,朝伏地塔的方向开拔,场面犹如行军打仗,场面盛大。 酃无颜眨眼飞逝,自千篇一律的瓷人军团的头际,贯彻海底,展翅鳌头。 伏地塔依旧如茫茫尘世中,一抹鲜见的暗影,随着海水不断侵蚀,依旧孤寂得伏贴于静海地缘,默默地守护里面的秘密。 酃无颜螺旋而降,横展十几米长的翅尖,源源搅动起更乱的湍流,波澜跌宕,伏地塔间的音洞霎时噪音大作,自海底拔起一座能隔绝一切到访者的绝伦音阵。 虫儿细看音波渐涌,耳膜被震损的惨景记忆犹新,情不自禁缩了下唇角。 偏叫留心观察自己的傲狠看了去,他道“那日弄伤你的耳朵,今日妙用也就来了。” 再对鹜面鸷令道“总把你安置在不起眼的地方,今日给你个提升的机会,可愿卖命于我?” 鹜面竟可在水底自由呼吸,他天生异秉,体质特殊,比起其他瓷人武士来说,可以沉如磐石,在卷卷海流中稳当贯出。 静听傲狠命言之后,鹜面恭顺一礼,“全听主人安排。” 傲狠说好,从怀里掏出一只阴灼灼的耳朵,正是馆陶老君口中儿子的器官,对恭敬的人道“把你的耳朵先砍掉,再把这只耳朵安装上去。” …… 虫儿觉得气氛诡异,探首悄悄一看,鹜面的铜色容颜被海底的幽暗镌得溟黑不清。 傲狠再道,“看来这个机会你是不屑一顾,罢了,我的狂珠在海底也顶不多时,索性就打道回府吧。” 到时候,鬼帝梵音想要惩罚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总会有个最合适的替死鬼。 正文 第475章 把塔搬起来 鹜面被他逼在绝地,再无考虑,一手汇聚百川之力,将自己的右耳直接揪掉,煞是干脆利索,连血水都不见滚出。 虫儿见状,煞是痛快,活该他背信弃义出卖了自己,心内又多少参杂着懊悔,原来鹜面对傲狠的愚忠深切入髓,自己零星的威逼利诱根本不足挂齿。 傲狠明晓他分轻重,将耳朵扔出狂珠制造的水旋之外。 鹜面将自己的耳朵随手一抛,被海浪卷入谷腹。 傲狠给的耳朵,他像对待亲子一般,恭中夹缓贴在自己的耳根上。 刹那后耳朵金光错闪,自耳肉中拉长无数道阴灼灼的根须,这些根须细如毫毛,根根穿入在鹜面残缺的耳道处,仿佛寄生在新的寄主身上。 这些细根如流动的蠕虫,自金属的皮层刺下,须臾将寄主的整个身躯占领一空。 傲狠单手依旧环抱着虫儿,另只手隔空一收,痛苦万分的鹜面还未从钻心的感触中摆脱的瞬间,已经被主子推送至音波的中心地带。 强烈的音波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天堑,甚至连静海汹涌的惊涛骇浪也不及其千分之一,只能退避三舍。 鹜面被推入音浪的一刹那,顺时针盘旋的音频,仿佛找见了宣泄的出口,不约而同得朝鹜面的耳孔内钻去,再从另一个金属耳朵内溢出。 弥散的音流瞬间变得规矩起来,由散转凝,炼成一条白炽的线,从鹜面的脑核内,火急火燎得穿透过。 太痛苦了! “呃……”硬铮铮的汉子被刀刀声浪割得惨不忍睹,忍不住双膝跪倒在地,最终趴伏在地表。 所有音浪仿佛追寻着花蜜的蜂群,连连不绝得一同降低了高度,以崩山之势一同涌灌。 伏地塔的圆环塔尖,似在秩序的音流中父隐浮现。 “还不够!!”傲狠漠视鹜面的惨栗,继续命及“这音浪依旧是横档在眼前的阻碍,你必须将另一只耳朵也揪掉才是。” “叫我看看你的诚心。” 他将问题山一般再抛给鹜面,鹜面已经苟延残喘只剩一死,不及多思,果决举起颤巍巍的手,将另一只耳朵揪掉。 没有了散逸的去处,所有的音潮百川归海,一齐灌入鹜面的单耳之中。 他的头瞬间开始膨胀,如同被美食撑得鼓胀的胃,连四肢百骸也逐渐开始吹得浑圆。 虫儿大约都能看清,他那坚实的金属之躯被音波灌溉得满,单薄得一触即该炸裂似的。 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傲狠低咛一句“废物活该至此。如果他真的被你的美色收买,结局便是更惨。” 音浪大势已去,傲狠朝瓷人大军挥斥道“开拔!” 数千瓷人队列两排,比肩通行,中将空出留白,保护着酃无颜顺利通过。 音洞新造就的音波,随着静海栾浪的倾入,渐有死灰复燃之象,外延的瓷人身薄易碎,被渐起的小股音波轻易摧毁成渣。 这些瓷渣被余音多番震荡,变成更轻的瓷尘,最终轻飘飘的随着残余的音波一同漫天飞舞,有的甚至堵塞在伏地塔墙壁间的音洞内,渐消了噪音的形成的根源。 原来如此,虫儿彻悟。 这些瓷人军队渐行渐耗,待酃无颜顺利抵达伏地塔面前时,仅剩下几百瓷人依旧守护在外。 其余的全部碾碎为土尘。 好惨烈! 酃无颜步及伏地塔前时,傲狠似有意将虫儿放下,把鹤羽斗篷披给她穿,裹细后道“你等着。” 俊步连飞,从酃无颜的背脊踱至头部。 残余的瓷人纷纷挪至虫儿脚下的位置,开始不断攀附酃无颜的脖颈,将傲狠身前围缠得紧,仿如一道水泄不通的瓷墙。 酃无颜似等待许久,只到最后一个瓷人补插最后一线空隙之后,巨兽双翅于浪底高掀,从血盆大口中吐出一道闪电。 原来它并非食电。 这道闪电吐出之际,周遭的阴暗绝迹无踪,骤明如阳的流光刺破最后的阻碍,直传向伏地塔的中心。 伏地塔披电而耸,渐有启势,折回的散电被瓷人搭建的围墙悉数遮挡,可是酃无颜喷出的电力似被海水吸走部分,总不能达到极值。 虫儿隐约见傲狠的身影在电光中朦胧作一束黑线,他额际的狂珠已经不能再替她遮挡寒凉的海水,渐有海水沾湿虫儿的后脊。 等她惊厥闭紧呼吸时,傲狠狂珠造就的空旋早已疾速移位,将笼罩二人安全的力量,悉数投向酃无颜喷吐的电源中去。 狂珠在收敛逸散的余电,及早入塔。 无情的海水须臾将虫儿吞没,她的身子大病初愈,还未任着海水的冰冷肆虐,便被微弱的散电激到昏昏欲睡,渐伏在酃无颜的背部。 傲狠陡然来了脾气,叫道“都让开!” 整个人大手一拨,将挡着面的瓷人一一踢破,亲自飞在伏地塔身下。 湍见他粗手化厉,掌骨节节敛劲,以破山只势齐穿入伏地塔下。咬牙暴喝一声,沉入海沙的巨塔呈如雨后春笋,逐渐露出冰山一禺。 酃无颜性灵,知他心意急切,等不得久,稳实的兽身亦开始惴惴难安,不停拍打着一双巨翼,推波助澜,将满腔积攒的雷电汇作更猛的一股电影,协助傲狠及早搬起伏地塔身。 野兽的嘶鸣伴随着翅尖暴风骤雨般的狂袭,许多助攻的瓷人不当心被酃无颜拍飞至塔壁间,撞得粉身碎骨。 虫儿半昏半麻,被躁动的酃无颜摔至海沙间,有海水的浮力托举,自然不算痛楚,只是眼前天浑地乱,巨兽怒吼,不由得以指甲抠死逐渐松软的海沙,以防自己像瓷人一般被流涌卷曳在塔壁间,砸个尸骨尽碎。 傲狠一直坚持不懈,极近愚公移山之念。他五官凝滞得紧,额际的狂珠真是艳光如血,光影衬得浑身偾张的肌肉格外扎实,源源不断将力量传递直他的每一寸肌髓。 伏地塔在双重推力下,愈来愈高,庐山真貌渐从沙粒中拔起。原是被静海怒波高掀的沙浪埋入土底。 虫儿终于想起风平浪静的时候,傲狠每日总要准时跃入静海徜徉,原是借故偷偷摸摸地勘查地形。 他此刻已尽最大的力量,伏地塔坠赘压顶,直让傲狠将牙齿险些咬碎,开始自牙床内喷出血珠,甚至连眼鼻口耳均有溢血。 咬牙硬撑,连同周身的衣服因为肌肉隆凸,被挣得支离破碎,褴褛不堪。 若是她不恨透他,此刻定会觉得傲狠真是个气魄盖世的铮铮英雄。 可是此时此刻,虫儿脑子里却想起另一个字:跑! 对,跑! 正文 第476章 化珠 可是此时此刻,虫儿脑子里却想起另一个字:跑! 对,跑! 故意借傲狠的手,铲除了玉藻这根碍事的木头,又顺利叫傲狠带她出来,如今连鹜面都不中用了,万事俱备,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跑? 纵然漂浮在海上做个淹死鬼,她也绝不想再被禁锢在讨厌的人身边。 于是,衬着电石掩盖,虫儿不再逆流挣扎,偷偷撒开弯曲的五指,朝暗涌卷动的方向蹬足一弹。 傲狠噗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伴着血水渐融,一鼓作气将弥高的伏地塔拔出半截。 够了,够了,来不及兴喜,他回首睨见虫儿的身体随波逐流,飘若一片软叶,要被海浪卷积入深海。 傲狠想也没想,一把撂开伏地塔的塔身,飞身游向虫儿滑离的方向,一把攥紧对方的手。 “捉紧我!” 倒霉!她看他的口型,觉得他真是自作多情。 虫儿忖度自己刚下定决心,反被傲狠捉得紧致,伏地塔身露出半截,忽如饥饿的狂兽,飕飕得鬼哭狼嚎,将打扰它沉睡的入侵者,一并灌吸入塔腹内。 飞沙走石,海水倒灌,海域间溟濛错乱,甚至连自己的影子也看不见,莫说是看清彼此。 虫儿觉得五脏六腑被隔空一挖,火焚般痛楚难言,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看见自由的头发丝,又被傲狠紧紧拖入无底的黑色离渊之中。 咚,咚,咚, 伏地塔内如死一般安静。 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该是什么色彩,甚至连黑色也不是。 酃无颜顽皮得自舌尖蕴出一星电花,朝半空噗得一吐,照明了空寂塔楼中的晦涩。 电花转瞬即逝,还没看个清楚,酃无颜再朝半空连吐数十颗,霎那间繁星飞溅,像朵朵绽开的烟花一般绚烂。 唯独烟花之下没有人影,只有一颗狂字的圆珠,浮在光影之下。 傲狠绝无可惜,道“只剩你我了,当然还剩酃无颜。” 其余数千瓷人全军覆没。 酃无颜听主人特点了自己的名字,也很是高兴,朝塔内吐出更多的点点碎星,霎时真如盛夏晚晴天的梦幻光景。 虫儿终于看清自己的位置,悬浮着一颗珠圆玉润的红珠子,虽然不及狂珠红得放肆,但珠间朦朦胧胧似是形成个大约的字。 “连” 浑如混沌初开的天地,虽未轻浮清,沉降尘,但是总算是初具规模的稚拙模样。 “这……这……这……”虫儿颤巍巍叫道“我们变珠了吗?” 没有手,没有腿,连头都没有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颗法珠,在闪烁。 傲狠“……,你知道红莞为什么被鬼帝梵音羁押在此处吗?” 呃……虫儿想摇头,却找不见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带你进入伏地塔吗?” 呃…… “你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呃……” “因为这里,原本就是用来关押所有流云之歌法珠的地方,而且,它只能吸纳法珠的灵体入内,所以我们的肉身,此刻还浸泡在外面的海底。” “啥?” 灵珠离窍? 虫儿觉得有些糊涂,原本她记得自己是要跑的,如果傲狠没有好死不死得拉住自己,她已经可以趁乱摸黑浮到海面上…… 她的想法太天真的。 “可是酃无颜为什么可以进来。” “因为它没有眼鼻耳,戒视,戒闻,戒问,无净无无净,即是毕竟净。故而可随我们进来。” “你可记得红莞镜身间,任人出入的裂痕,正是将她的阴镜破裂,宣泄而出的至阴邪气加以熊烈地火构筑,才造成此伏地圄珠的纯阴巨塔。” “而将红莞那废珠,保管在自己的阴力之内,才防止她帮着别人潜进来。” “那时候逼着你入乱音阵,一是因为要试探你的功法是否退化,二则是看看你的连珠有没有修炼到火候。” “如今你可入塔,说明你的胸口连珠已经初具规模,只消再……” “多受些惨无人道的刺激,是吗?”傲狠不肯说完的话,虫儿替他说完。 “我被你强行占有后,都没有蜕化成功,还有什么能更刺激我的?” 傲狠不说话,狂珠表面红异又红,虫儿说强占这个词语叫他为之一振,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十座伏地塔堵押在喉头,上不来气。 微澜道“我觉得,你还是一直做聋子,更好。” 是是是! 虫儿内心也情愿自己是个聋子,是瞎子,是傻子,甚至希望那个叫素素的狐妖,从来没有用肉身,重新度化自己。 否则她也不必在他身下像个玩偶,她也不必死皮赖脸得苟存在这个世上,甚至她都可以不用听他,见他,闻他!! 更甚至…… 她也不会与独孤斩月相遇。 如若今生不相恋,但愿此世不相见。 斩月,斩月, 她想他想得心也开始碎了,他若是冥感此情,在黄泉之下,会不会回头敞望自己一回。 连珠突然泛红,里面絮笼的连字瞬息万变。 傲狠亲见,陡厉道“你在思念谁?” 分明指责自己的时候,连珠半陨,如何此刻跃动着灼灼的艳光。 “很可惜你多心了,我谁也不稀罕想念。”连珠的表面溜过一道细微的火纹,转瞬即逝,傲狠一颗红心全部拴在虫儿为什么沉默中,似是没有注意。 虫儿由怒转喜,果真是个好厄咒,自己心意越恨越悲,连珠越强,连消失殆尽的灵火,又如星星之火,燎动自己的整颗红心。 故意错词道“你既然胁迫我入塔,我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且办你的事情,我的灵火的确失效,到时候你的生命遇及危险,我可帮不到你,落井下石。” 傲狠道“本也没指着你成事,你多心了。” 觉得虫儿说话处处针锋相对,让他不甚郁气滞结,故意露强道,“红莞为什么怕我,甚至远超折磨她的鬼帝梵音?” 虫儿不屑一顾。 “因为是我徒手将她的阴镜镜面撕裂,引出她全部的至阴邪气。” 狂珠呼啸摇曳。 嘶,虫儿终于倒抽口森猛凉气。 撕裂!撕裂! 他也无耻得撕裂了她,从他亲手带她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裂口就一直藏污纳垢,直至毁灭! 傲狠见连珠终于因为自己而跃然数下,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尽铲除所有的阴霾。 他一直没有听从鬼帝的意思,在第一次看见连蓝色眼睛的连珠姑娘,就痛下杀手。 其实他也潜移默化地听从了鬼帝的洗脑,他就是要从根本上征服她,奴役她,叫她享受痛苦,她一痛苦,自己就很满足。 正文 第477章 地狱 这个变态的想法叫傲狠精神充沛,他也完全不知晓,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叫什么名字。 他只是突然间希望,虫儿仅对他的折磨有反应,强烈到甚至超过独孤斩月的存在。 没错,她要一辈子,牢牢的,痛苦得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要慢慢地刺激她,深深的,狂野的,只叫她辗转求饶。 直至天荒地老,变成同一种人。 …… 二人不再沟通,酃无颜走在前面,舌尖的电花,一发接一发,叫虫儿的眼前,明了又暗,恍如梦错。 伏地塔内沉如地狱,塔外流散的乱音被浪潮一卷,撞击在塔壁间嘤嘤噎噎,鬼森森地怕人。 才走了一层,黑色的塔壁开始如滴泉般层层朝底部流淌,拉开的帷幕一般,渐露出红艳的腥风血雨。 看起来无害,却灼心。 傲狠道“钻过去!” 酃无颜第一开道,从红彤彤中最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树叶间容纳宇宙,花瓣里别有洞天,一粒沙可见三千大世界。 而在伏地塔中,虫儿正真领悟到了佛学中的精髓,可惜并不是光明的美好,而是黑暗的恶孽。 塔内四处,原来充斥各种各样的黑色结界,这些结界如同剥去硬壳,仅留一层胎膜的鸡卵一般,被殷红胜血的液态在最外侧刮了一层赤浆,看则软荡荡毫无脊骨,实则硬扎扎攻之弥坚。 再看鸡卵结界之内,亦是精彩纷呈,密密麻麻站着许多阴魂野鬼,有的是人族,有的是鬼族,有的是其他族群,甚至还有不成材料的散妖。 他们均被伏地塔汲取了元魄,在这个恐怖如地狱的地方,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而他们的肉身早不知道像垃圾一般被抛却,亦或是在枯败的沟渠里等待腐烂。 有的元魄被灌满沙子和砾石的摧魂竿反复抽打着。如果一个人在挥舞这种武器的时候,用了足够大的力气,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撕开元魄身体的任何部位。摧魂竿很快被抽裂了,破碎的摧魂竿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元魄的皮肤,鲜血从元魄们身上像喷泉一样喷溅出来。 有的元魄被残忍脱去人皮,再用铁锯,将完整的魄体"chi luo"裸得大卸八块,支离破碎,任轻飘似云的红白器官,在整个结界内飘荡的四处皆是。 有的元魄被无情投入坑中,招引数万只野蛮的猛兽袭来,以角顶,以蹄踩,甚至被踩得稀烂,脑汁飞溅,肠水横流。 有的元魄甚至被投入熔岩般的血浆中,任咕咕冒泡的血焰,缓缓吞入新元魄的生命力,持续泛滥出更为新鲜的红花。 虫儿知道做过孽畜事情的人,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可是伏地塔内的结界早已超越上百,里面的刑罚更加残酷惊悚,更加惨无人道。 几乎每一种都是采用了极致的虐杀手段,甚至绝无相同,所有元魂在这里经历了刀砍斧劈的遭遇,各个生不如死,凄惨万分。 细看,每一张嘴巴都如扼死喉管的动物,在濒临死亡前,竭力地呼出体内最后一丝惊恐的嘶哑,吸入最后一口自由的空气。 可怪,排山倒海的声音都乖乖得湮没起来,只有血淋淋的画面,没有悚撼心魄的音调。 虫儿伴随着结界的推移,血影斑驳在连珠身侧,声音是恐怖的释放,如今却安安静静得毫无半分,压抑得叫人直喘不过起来。 她越走,越闷结,这些鲜活的惨剧就贴黏在眼帘四低,蹭着连珠滑润的珠身,层层落落地钻进去。 虫儿艰难感觉,真想将可怖的结界用小刀轻挑,至少释放出一丝半星的阴厉泣喊声,来缓解自己眼睛里愈来愈深邃的怖惧。 傲狠的狂珠盯在最后,很快也从摇晃的结界中间,紧追上虫儿的脚步。 “你若是害怕,为什么还要看下去?” 是啊,虫儿也问自己,遂道“人死如灯灭,一切已成灰,今日观之,才觉非也,人活着的时候,总受天公的折磨,死了以后,又受神仙鬼怪的折磨,哪有什么灰灭之痛快?”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可怕可惧,有的只是慨叹。” 虫儿忍住心底泛滥的恶心,这所有的一切恐惧,都不如傲狠跟在自己身后的感觉。 粘黏,压抑。 傲狠跟道“别以为自说得像唱的一般好听,就能显露出自己心灰意懒的假象,好叫我放松对你的管理,话说,每次我折磨你的时候,你不快活吗?” 所以,她讨厌他的狡猾与聪明。 但是听得后半句话,虫儿觉得恶心更甚,“女人只有和心爱的男人睡,才叫快活。” 傲狠并不生气,“我以为你撒谎成性,原来也不是每一句话,都是谎言,还是有肯说真话的时候。” …… “但是,我很快活。”傲狠突然一句话,叫虫儿的心脏仿佛被血淋淋掰断一块。 他……什么意思? 傲狠不知想掩饰什么,又道“这些软而坚的结界,都是从红莞的阴珠里挖出来的鸷阴邪念,就像挖出人的大脑一样,轻手拈来。” 什么?虫儿连珠顿郁,“难怪红莞尤其怕你,莫非这些鸷阴邪念,全是你干的?” 劈开阴镜,掏空阴珠…… 最终,他也会如此来对待自己…… “我们都是流云之歌的法珠,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在急于表白自己的愚蠢吗?”傲狠并无显露自己力量的意思。 “什么同根生……怎么可能呢?迦释罗在得到你之后,怎么可能只凭借一颗法珠,就能实现占领整个幽幽古国的野心?” “他只有接连不断地滥杀无辜,将具有某种灵力的人聚集在一起,逼迫他们遭受非一般的痛苦,最终结出迦释罗想要的法珠。” 虫儿莫名想到绝心,朱雀凤族的先祖为了提炼出与流云之歌相媲美的法珠,而不惜毁掉一个小族群的数万人。 而迦释罗,却拥有十颗法珠,每一颗,都代表了极端的恐惧和泯灭…… 人的野心,真是太可怕了。 正文 第478章 软的 “所以当我们这些法珠,也决定不择手段的时候,怎么可能,不会对同类下手?” 傲狠一语惊醒梦中人,虫儿叫道“你的意思是,眼前这些惨绝人寰的恶事,其实是迦释罗做的?” 傲狠果决道,“不,是他指挥你做的,还有后来的我们。” 不,是他指挥你做的…… 是你做的…… 呕…… 虫儿恶心到胃底狂浪返潮,结界内的腥臭血澜,简直于一瞬间渗透如珠,滴滴穿透连珠渐红的表面。 火纹微出,虫儿竭力克制,绝对不能叫傲狠看破。 此刻,越发觉得他就是怀着恶毒的目的,故意拿上辈子的事情来刺激自己。 可是,他想干什么? 故而反驳道“这些人或是我上辈子杀掉的,可是你这辈子害死的无辜冤魂,更!加!多!” “你两世杀过的人,简直是垒尸如山,叠血胜海,我若是下地狱十八层,你就该下地狱的十九层!!” “你是在跟我比,谁更臭名昭著吗?” 傲狠闻毕,毫无反应,仅接半句“法珠转世的只有你,没有我。” 没有他? 虫儿恼羞成怒,硬憋住不发作,抑之如弦,道“你tm额头上红彤彤的那颗,不是狂珠转世,难道是颗瘤子?” 当她瞎吗? “其实,我的母亲,鬼族的梵音公主,她才是真正的狂珠转世,而我在她生产的时候,成为了一个承载法珠的容器,迫不得已才接受了狂珠。” 所以,他的狂珠才能在眉宇之间隐来隐去。 故此,他只是个载体,而不是主人。 虫儿想笑,但莫名的羡慕又自五内油然勃发。 傲狠原是自由的,如果他不想要狂珠的负累,他可以随时摆脱命定的悲惨,只要转移狂珠就好。 转移…… “所以,你想把狂珠,转移在我的……肚子里?” 连珠的火纹似有些绷不住的趋势,在虫儿的元魄间呼呼轻颤。 难怪他使尽卑鄙,原来不过是将自己腹内的孩子,当做另一个狂珠载体。 这个阴谋,更深,更歹毒,几乎将虫儿击溃。 还好,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虫儿切齿瞪他,“禽兽,你可知道,我的身世是不能在世间公布的秘密,现在如何能将两个秘密,一起加注在我一个人的体内?难道说,即使是你自己的骨肉,也可以拿出来替你消灾挡祸?” “你在意这个孩子?”傲狠突感意外,“原以为你故意出现在伏羲林间,惹怒玉藻,暴露怀孕的事情,是想借他人之手,灭掉我的骨血。” “当然,我也险些上当,把孩子差点挫骨扬灰。” 什么?虫儿微寒,这么私密的计划,也难逃他的法眼。 “原来,你也在意我给你的……” 傲狠镇定微词,“反正,我在你的心目中,一直是个禽兽不如的角色,无所谓你如何看待我的手段,我只要你恨我,最恨我,呆在我身边,就好。” 虫儿根本不能理解,他内心是有多麽的扭曲,知觉得自己趟入一滩泥水,正将自己肆意吞没。 好想拼死一切力量,与他来个鱼死网破! 可是不能,不能,她的肉身此刻还在伏地塔外恭候,如果自己始而复苏的元魄被毁,就相当于把怀孕着胎儿的身体,拱手送人。 傲狠见她不愿说话,以为目的达到,朝酃无颜遥远命道“吐电引开所有的障碍吧!” 命令一出,期许万界的顿开的场面并未出现,傲狠再喊一声,冲在最深处的巨兽,似乎人间蒸发般,沉入血臭的深潭,不再回声。 “鬼殿,您不必再呼唤,且回去吧!”一个沉甸甸的声音,穿透数百上千个卵形结界,薄透的卵膜立刻随声而粼,"bo bo"漾漾得绘显出绘显出声音的波形,直传扬至二珠面前。 略是宽松的缝隙,立刻显得罅小起来,逐渐收缩的空间将虫儿与傲狠紧紧黏裹在中央,前后左右都无法挪移。 前世干下的罪孽,更加清晰的贴在身上,虫儿尽量避免自己的视线,继续去触碰那些不为人知的血罪。 既然天公帮她忘记以前的事情,她就该老老实实得过完此世,不再重蹈覆辙。 傲狠没想到,伏地塔内竟还布置着其他防守的幽魂,稍深思熟虑,甚是镇定道“你既叫我鬼殿,熟悉我的身份,必是鬼帝叫你在此防我。” “想必,你是知道我为何而来,那么,在我没有动手之前,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都该识相,滚开。” 傲狠说得干脆利落,对逐渐挤压而来的危险,熟视无睹。 暗中偷对虫儿道“我可以一个人就将所有的结界都毁灭,而你,躲开,或者帮我,二选其一。” 虫儿心里啐想,分明是拉着自己进来帮忙,何必使用激将法来教唆自己? 后又一想,傲狠的心性向来思一谋三,必是借机再试探一下自己的真正实力,如果此刻暴露灵火复苏,还不知道他会如何提防自己。 索性不说话。 傲狠道“滚在我的狂珠之后。” 再大声道“我要做的事情,无论刀山火海,地府天宫,都会成功!” 狂珠珠面随着他诱惑敌人的言辞,开始渗透出黑色的戾气,如同漫天飞舞的渡鸦,将紧裹二人最近的软界,纷纷掌控在狂力中央。 他要先挤爆最近的威胁。 对方不为所动,保持着稳当的音速,不惊不惧“鬼殿大可以倾力试一试,毕竟,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母亲。” 不待对方说完,傲狠心意早决,黑色的蛮力齐劲并发。 “砰!砰!砰!砰!” 果真捏碎十几个软韧结界,轻而易举到如同捏碎十几个鸡蛋。 与此同时,虫儿飞珠跃后,反正可以先耗损某人的蛮力,她当然更喜欢呆在安全的地方。 捏碎的结界各自迸出疯狂红潮,孤魂野鬼饱受酷刑的凄厉叫声,终于不受控制,破界而出,如铅云炸雷,最先降临在两珠周围。 虽然一切皆是阴珠的鸷阴邪气所构筑的前尘幻象。 但见人皮碎骨,残肢腐脏,煞是逼真动人,随着浩浩荡荡的血色长河,一齐随在阴森森的呼嚎之后,长如吞日的长龙,欲将一切湮没。 傲狠毫无怯懦,屏息止住耳膜外轰响的鬼祟声音,将狂气引向左右两端,各拽一个软荡的结界,横空阻挡在血河的喷头。 血河激石,霎间如险峻处巧逢窄路,尸涛肉浪高低飞溅,俨如钱塘八月十八潮,阴气逼透人的身骨,腥臭之味钻鼻刺心。 血河连绵,砯后回转。 傲狠再翻出数股力气,依法炮制,将滚回的血河继续拦截。 斗转星移中,天翻地覆,两珠直接被包围在腥臭污秽的血涡正中,难以进退。 他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正文 第479章 该不该出手 虫儿嗅着血臭,亲眼所见赤脚蓬头,支离破碎的阴魂,带着惨兮兮的哀嚎,从自己的周身错飞。 傲狠或是没有参与过迦释罗的屠戮,可她是亲手经历过的,即使虫儿现在的肉身,早已经忘记的干干净净,可是她的手指间,曾是遍布血斑的。 这里每一条断臂,每一滴荤血,都有她亲手炮制过的痕迹。 此时此刻,近在咫尺得在眼前阴飕飕哀嚎,难保虫儿心里不乱作缠麻。 傲狠也不急躁,更没有理会虫儿的忐忑,他只着将血河的秩序打乱,待它重组为椭圆型的漩涡。 等着,等着…… 直待血旋开始有些密不透风的瞬间。 他也在凝聚着力量,突然枭啸大喝一声,“爆!” 狂珠珠面代表着开山力量的黑纹,始才真正显山露水,如同乌云压顶,又如芒刺在背,一瞬间勃然变色,由小衍大,黑压压的爆破力,将血河振得眨眼里散作凡尘。 沸血溅骨,层层传导,似要扎破更多的结界,虫儿细细聆听着整个世界将要干净的声音。 结果,剩余的结界毫无反应,寂如当初。 傲狠亦有同感,但并不气馁,还未消退的狂纹,如同繁复持久的热情,再播出新一轮的黑潮。 黑潮如霰似雾,漫天散开的刀刃一般,纷纷刺向纹丝不动的软界。 以刀击卵,何愁不灭。 可惜。 “当!当!当!当!” 这次回荡的声音,却不免叫所有人都失望,如果刚才破界的声音是软弱乏力的,那么这回的音调,却是坚不可摧对的。 “这些结界会变化。”虫儿看得最细,提点一二道。 “错,”傲狠直接否定了她的推测,“这些结界根本是同一种类型,只是先前的阴气最浅,是诱我动手的香饵,最牢不可摧的结界都守在外侧,只等我以强攻之。” “那你还攻击这些结界?” “为什么不可以?我分明还可以更强,何惧这些阴魂野鬼!” 傲狠说到做到,狂珠心捻了法诀,所有抨击软界的黑死斗气,如同嗅见蕊间的蜜汁,苍狼浪狂奔而返。 与此同时,狂珠真如一只发飙的野兽,再朝空间内驳散出巨量的狂灵斗气。 新涌攀旧浪,交织汇长编,戮并雄魁兽,戾气冲天霄。 虫儿觉得整个伏地塔,被狂珠造就的内流,横冲直闯,几乎要掀个底朝天。 好强! 狂风泱泱,斗气滂滂,狂珠造就的强大斗气中央,渐形成一具壮硕男性的肢干,粗健的四肢如同洪水中蛟龙图腾画壁,灼流的黑眸更胜凤凰烈火涅磐。 虫儿一时觉得人形的伟岸叫人恐惧,尤其是……他分明就是傲狠本尊的模样,在煞气腾腾面前,凸显出暴征天地的厉害。 啊……啊…… 蓦然顿悟。 她这颗灭世连珠,或是需要借助肉身的滋养,才能转世。 可是傲狠的狂珠,已经就可借用斗气,替自己打造出新生的身体。 看来,傲狠虽是狂珠的载体,不甘心屈服于下,早将自己的灵魂缓缓注入狂珠,一旦功成,狂珠便不再是他的主人,而是奴隶! 他比她强万倍。 这不妙。 斗气造就的气形,突然踏击着黑滚滚的浪峰,逐个飞至坚不可摧的软界中央,铁拳如斗,乘着万倍开天辟地的力量,蛮力地暴击碍事的所有结界。 结界内的所有鬼雄,恰如大风扬起的连绵血云,残杂着刺耳的哀嚎哭泣,冲入更强大的斗气中间,拼个鱼死网破。 狗咬狗,虫儿也乐得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温之利。 可是刹那间,半空罡风高叠,所有的气流都在朝一个方向聚涌。 她的头顶。 虫儿很想跟自己打个赌,到底傲狠会不会及时出手救她。 救,或不救。 关系到自己的实力,暴露,或不暴露。 眼见聚涌的红黑之气,已经乱斗到了眉梢眼角,甚至连伏地塔这凝汇阴鸷的魔塔,也岌岌可危。 好吧,虫儿微叹。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她赌,自己可以拯救自己。 遂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调动连珠内蛰伏许久的灵火,这些火儿似懒睡的娇娃,各个困顿的睁不开眼睛。 直待虫儿试到第三次的时候,灵火终于挣脱长久又安逸的钳制,刷刷刷得从珠心一跃登云,如同地府灼烈的火海,红通通直烧向漫天飞舞的孽祟。 只闻得阴风送腥,震震臭骨。她这股迸发的火流,汇作化尸的梵火,将早该下地狱的东西,一起焚尽。 冤鬼一灰烬,爆嵌魑魅泣,崩落沸百泓,恶气无处躲。 她真是憋屈太久,难怪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定惊骇鬼神。 狂珠缠斗的孤魂野鬼突然间,仿佛人间蒸发似得,越斗越少,立马减轻他发誓大战三天三夜的决心。 阴魂稀疏,尸气四溢,蒸腾的幽怨夹杂着傲狠的盖世斗气,在虫儿挥斥的一泓火影中,正变作个烈火烹油的塔间炼狱。 “鬼殿,且慢手,这个伏地塔可承受不住你们如此翻天覆地,你自是知道,塔底存着什么。”那沉实的声音再此回响,比起第一次的满满自信,这次稍带妥协的韵意。 虫儿旋即收手辄止,喷薄的灵火摇摆灼尾,乖顺得返回连珠。 傲狠随后停顿了所有的斗气,将狂珠旋转作万道扶摇,不管是自溢的斗气,还是搅散的阴绵血魂,均被扶摇漩涡吸附,源源不断汲取入狂珠的珠体。 狂珠吸附了全部的至阴之气,珠面旋即妖娆滴血,甚至连带斗气微凝的傲狠躯魄,看起来也格外清晰。 什么? 虫儿总觉得自己有些上当,他哪里是要将伏地塔斗个天崩地裂,分明是想背着鬼帝梵音,把阴珠体内的邪力,吃个干干净净。 声音再度响起“这些阴气存在此处叨扰我数百年,今日权当送与鬼殿亲偿。” 声音倒大方。 狂珠大肆饕餮之后,终于有了自己的身影,再看虫儿圆溜溜的元魂时,总有种睥睨凡物的猖狂。 他是向她示威吗? 他道“我从来不谢人,可是,今日必须有你,我才吃得消所有的阴珠邪气。” 虫儿奇怪,他丝毫没有质疑,自己的灵火为什么会突然助攻。 也是,人家的战斗力已经更深一层,而自己的连珠甚至还未开化,就算是鱼死网破,根本都不是对手。 他早把自己算计得准,何须生气。 正文 第480章 镇塔 虫儿遂自讽讽人道“可我得谢谢你,今日叫我学会了,什么叫物尽其用。 ” 傲狠不言,不顾虫儿反对,一把将她的元魂攥入掌心,一同朝声音的源头临去。 傲狠变强后,一跃如腾云驾雾,极快地朝伏地塔底移动。 软界消弭,伏地塔内空挡无阻,黑暗阴湿的空间看起来沉积着空灵无际。 唯一线光明,陡破黑幕。 傲狠溯源寻光,终于在千米之后,寻着了声音的起头。 虫儿借助他掌心依稀的透明,看清这厮的庐山全貌。 心间不由得倒吸凉气。 面前的庞大,应该是巨妖没错,叫虫儿无端想起织金大人。 可是眼前的巨妖甚大,体积几乎是织金大人的三倍富余。 头接苍穹顶,足踏刀锯狱(地狱的十八层,即为刀锯地狱),左身媚娇娥,右脸长髯存,阴阳难分定,吞吐摄雷电,白目掩徂辉,唇齿道万盛。 这样弥大的巨妖,在见至傲狠第一眼时,依旧微恭螓首,礼道“巫木芽参拜鬼殿。” 数十条手臂一同自背后探出,准备施遮面之礼。 妖有一手独捏着灯杖,杖尾天然嵌着一方八宝琉璃塔灯,灯罩玲珑剔透,辉光直透四野,塔心燃着一颗圆溜溜的半暗法珠。 被充当灯芯的,正是将活不死的阴珠红莞是也。 傲狠不瞅巫木芽的恭谨,严词罪责道“我的酃无颜呢?” 是呢,那个没眼睛的妖兽,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巫木芽双脸齐笑,女儿媚,男子谯,洪亮道“鬼殿不是送给我吃得吗?” 遂摸摸滚圆的腹部,其实酃无颜那二两馋肉,根本食不果腹。 “吃了?”傲狠镇定无异,“这么多阴森森的软界,喷香四溢,你吃得可还算少?” 巫木芽赶紧再礼道“万万不敢吃,万万不敢吃,我只是个守门的宗室巨妖罢了,怎么敢随便乱动鬼帝,鬼殿寄存在伏地塔里的任何东西。” “是吗?可我觉得你这区区贼妖,甚是张狂,居然敢用千百软界阻挡我的去路,还没有可能偷食一二?” 偷吃,偷吃。 不是叫他自己刚刚全部大快朵颐了吗? 虫儿忽烦,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关心酃无颜的死活,待会出去骑什么? 巫木芽礼而又礼,“万万不敢说,万万不敢说,莫说是鬼帝,就是梵音公主也曾告诫过我,不可轻易让鬼殿进入塔底密界。” “这里有什么秘密,就如此怕我进去?”傲狠继续咄咄逼人。 “万万不敢进,万万不敢进,保守秘密时,秘密是忠仆;泄露秘密时,秘密是祸主。所有人都不希望鬼殿趟这秘密的祸水,鬼殿何苦要自寻烦恼。” “鬼殿今日乘风破浪,统揽了全部的阴珠邪气,即该知足常乐,巫木芽可趁静海息波之前,将您安全送离。” 这妖说只送傲狠,难道没看见她? 傲狠忽将虫儿的珠身捏得窒息,甚至暗自匀出稍半的新生力量,将连珠掩匿的实实在在。 他在,包藏她? 傲狠细细推敲巫木芽的三句话,豁然开朗道“帝君也真是可笑,他一直以为,我图的是这些阴绵邪气?” “可是,我一向野心勃勃,今日非要占其两样,否则,决绝不出伏地塔去!” 巫木芽闻言,却再也不敢了。 最后一礼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鬼殿,永生永世,不必再出此塔!” “做梦!” 二者数言难合,各自扯出彼此的必杀绝技,但见傲狠的斗气果真强之先前数十倍,眨眼黑沉沉的暴戾,直扑向巫木芽的巨硕身躯。 鬈鬈鬣鬣,遮蔽青天,让遇者摧肝,见者丧胆。 巫木芽倒是不怕,巨足立地不挪,数条手臂接连轮转起手里的灯杖,飞光霎时衍如流淌的圆波,圈圈摄魂。 一时间,伏地塔内仿佛十日同现,各施浩瀚灼世的绚烂光芒,驱尽塔内所有的黧黑,更散退眼前的危机。 “就这样简单的防御,也能拦我?” 傲狠不屑一顾,将虫儿藏得更紧,狂珠化气为箭,直破圆日。 巫木芽何有惧色,灏光一闪,灯杖造就的十日已如轮环,齐刷刷向傲狠驳来。 虫儿见过不少阵仗,自己也亲身体验不少,眼下双方看似势均力敌,各怀摧山的神妖之力。 尤是巫木芽的日光阵威力显足,既闪夺着傲狠的眼球,又虚影重重,待第一日驳到他胸前一尺之处,傲狠忽地凝立不动,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虫儿恶念,他当即死掉最美,又怕自己的下场更不好过,同一根绳上的小蚂蚱,不得不好心提醒道“傲狠,你瞎啦!!揍他呀!” 傲狠终于回魂,突道“你也怕我会死,这是好事。” 然,自双侧抖出各五道斗气,如同突然长出十条手臂,向前踏出半步,隔光抵拍。 巫木芽的光阵如临登云之势,只听得轰隆隆数声,傲狠以十挡十,因强制强,与光阵终于交锋。 虫儿觉得眼前澄空一爆! 三轮长日瞬时颤成了三团火花,光晕错乱,撒了一地。 再看,傲狠的十条斗气之臂攥风积电,再揽接踵而至的剩余七轮,动作是轻倏的,但意蕴极狂无比,斗气缠住咫尺的轮日。 霎时间,满塔内潋生光澜,仿佛圈圈起伏的水纹,骤然极亮。 “鬼殿好本事!”巫木芽见光阵被轻而易举攻破,抄手抬起灯杖,自塔底钝足高跃,当头棒喝,直逼向还在破阵的傲狠。 巫木芽身体硕大,不动则已,一动必是山摇地动,粗健的身躯高扬的风潮,如静海狂狼一般泼面袭来。 傲狠摧毁最后一轮日印,将斗气调转右侧,数十股玄色气涌开始攀结成一柄伞状气盾,挡着巫木芽的突袭。 “噹!” 高强度的迎击,瞬时将气盾边沿的散气,喷得势如走蚁,洋洋散散。 傲狠拧力齐发,将新勾勒出的身形旋即解散,跟在狂珠身后拉长作一尾,朝巫木芽的脚踝一缠,顶着气盾的承受力,降灯杖赋予他的重力,轻松十倍奉还。 正文 第481章 等着你 巫木芽没想他会散去身形,被首抨脚缠共同施力,身形不稳朝后坐跌。 “轰!!”巨妖一臀坐,可不当紧,直震撼得整个伏地塔摇了三晃,犹胜地脉搏动。 虫儿始终凝神观斗。 初时但见两强,一击一驳,犹是妙到巅毫,待两人各施穷极法招,出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已看不清到底谁承上风。 最奇怪傲狠对阵以来,从头至尾仿佛并未打算使用兵器,仅靠着气盾与巨妖力博角逐。 巫木芽挥使的仍是灯杖,噗噗连发数招,长划出一条金赤赤的光流卷袭傲狠,看来已觉平平无奇,时守时攻,但本来毫不出奇的一招,在他手下却生出了极大威力。 借着塔底唯一燃炽的光明,火光暗转陡明,明里翻暗,对阵的二人影夹着团簇的光阴,却耀眼生花,炽烈之中又夹着令人心为之颤的凶险,往往一招似是只毫发之差,便会魂散伏地塔。 映着粲然光华,两人脸上时明时暗。傲狠脸露自若,巫木芽亦是稳操胜券。 单瞧二人的脸色气度,还是傲狠的磅礴斗气更胜一筹,毕竟他还没有如何作为,而巫木芽已是全力拚斗。 傲狠或是看时机正到,突然一问“小妖,那酃无颜的肉味,可好吃吗?” 塔底斗得乒乒乓乓,乱如蓬草,谁也无暇先开口说话,傲狠临高一句,问得巫木芽心里瑟瑟冒出汗珠,道“一口而吞,何来滋味?” “哦,那也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根本不留活机,傲狠趁着略略的上势,汇聚一股超强劲的斗力,风刃一般朝巫木芽法技的空暇处,使劲一钻! 直击巫木芽肥圆的肚皮。 “嘭!”锣鼓喧天。 巫木芽登时感觉周身不舒,捂住腹部狂叫道“里面,里面怎么会如此极痛,简直痛煞我也!” 遂从肚脐眼内溜出一线电丝,似有东西鼓在腹内,故意游走。 酃无颜? 虫儿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没眼睛的小畜生! 再看看傲狠居然开始收手,冷看痛苦万分的巨妖,道“你镇守秘密多年,对鬼族有功的妖,我不会杀你,快把藏匿秘密的结界交出来。” 放过对手?这不是他的个性! 虫儿甚是了解想,这招欲擒故纵怕是玩烂了吧? 巫木芽果然聪明,痛不欲生道“鬼殿说笑,若让您把结界打开,鬼帝自然会杀死奴才,您就不用费力沾血上身。” “这点明智,我还是有的。” 巫木芽抄起灯杖,白炽色的光彩照遍四肢百骸,随意可见他的皮表偶然鼓起,偶然塌陷,时而眼悚冒电纹,时而毛发怵立。 酃无颜在巨妖腹内搅得天翻地覆,孙悟空大闹天宫也不过如此,今个儿可把一座威猛的宗妖折腾到死,根本提不起半毫气力。 手段,果然重要。 傲狠随机应变,道“话说你们作妖的,也的确是死心眼,与其受活罪,倒不若满足我的小要求。” “事成后,我也可带你一起离开流曌城,上百只鼋鼍早已在埠外集结,等待开拔。” “来吧,塔里呆久了是何等困乏,你看得软界内的血山尸海上百年,难道不恶心倦怠?” “不若跟着我,驰骋静海之巅,潇洒不羁。” 傲狠下足猛药,频频叫巫木芽对自己的提议动心。 怎么不打了? 虫儿一看可不甚妙,眼见傲狠的阴谋诡计要奏效,他多拉个帮凶,就是在逃跑的路上多设置条障碍。 忍不住捣乱道“傲哥哥,你别哄傻子玩了,那些鼋鼍怎么托得住他这么大一坨,再说你叫他住下,又叫我住哪里?” 言语媚中吞骨,蚀引十足,听得傲狠铁铮铮的健躯,都不由微愣。 巫木芽哈哈妖笑“鬼殿果然善使心计,连本妖都险些被骗。” 突然暴惊道“不对,这伏地塔里只有流云之歌的法珠可入,为什么还会有女子的娇声,莫不是鬼殿身上带着其他法珠?” 伸出数十只手,如孔雀开屏道“鬼殿不该一错再错,还是交出来,本妖可为鬼殿在帝君面前脱罪。” 虫儿又故意哈哈哈笑之更娇,“傲哥哥,你看这傻妖,又来策反你了。” 傲狠的计策失效,暂时没有责难虫儿,直将攥紧连珠的手置于口底,沉稳无疑道“这么骚,想要我,鞭笞你三天三夜吗?” “你敢!”虫儿羞燥里夹杂了火气,腾得自连珠表面冒出猛烈的火舌,将傲狠的手掌使劲一灼。 虽不是真手,却也叫傲狠猛得一怔,将她脱手抛出。 虫儿连珠发飙,在临空半旋半坠,拉着红灼灼的火线尾痕,朝巫木芽利诱道“姑奶奶就是灭世连珠,捉到我有奖!” 巫木芽被她荼红的艳光一射,灰白的脸色霎时染夺一片红喜,接而使劲朝自己腹内鼓起的位置连连砸去。 也不知他力量何巨,直将自己捶得眦目裂齿,一股真气由腹转喉,鼓起腮帮子超准虫儿的位置奋力一吐。 “噗!” 酃无颜夹杂着浓稠的胃肠液,一并喷溅如花洒,恶心里残杂着腐蚀的液花,暴风雨般迫来。 “自作孽的下一句是什么?”傲狠也不来救,石雕般站看好戏。 妈的! 虫儿也不依靠他,珠面蕴起三重灵火,在祟物来临之前,编作一道火墙,将最先溅洒的胃液灼得滋滋恶臭。 酃无颜被胃酸炙伤皮肤,遍体斑驳鳞伤,火墙一到根本逃不开火网的包裹,最后半吐一道闪电。 电如雷钻,直击伏地塔之底。 傲狠正等着看,结果伏地塔底根本没有打开任何结界。 遂对虫儿说“你好狠的心,眼瞅酃无颜痛苦,也不送它个好死。” 说着弹手掀起一股劲气,吹向虫儿释放的三重疏火,火内灌输了真气,斗转为熊熊烈火。 没成想,酃无颜浑身沾染了宗妖的胃液,引火烧身,挣扎着扑闪几下翅膀,须臾便被猛然的火魔吞噬为灰烬。 “你,才叫好狠!”眼见妖兽灰飞尽灭,虫儿再挑一道灵火防身,既然已经显露出马脚,也就毋须再藏。 索性,鱼死网破! “我狠?彼此彼此!” 傲狠才看不起她那根本算不得成熟的防御,继续道“看到了吗?我的斗气可为你的灵火助攻,你若与我合作,才是最大的赢家。” “否则,必败无疑。” 虫儿凝气,原来他等着自己妥协的位置,在这里! 正文 第482章 聪明的对手 不叫狂,连二珠反应,巫木芽清除腹内的痛楚,精神为之一振,煞气渐腾,高叫道“今日不管你们几加几,鬼帝有命,但凡连珠迈入此塔,必叫她有进无出。” “更何况,伏地塔无法接通外界,根本就是一座貔貅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法珠们进的来,出不去。” 出不去? 虫儿朝傲狠遂骂道“姓傲的,分明你自己作死,凭什么拉我进来!” 她太生气,太失望了。 没忍住,整个连珠开始大方光彩,元魂中心的“连”字斗转星移,比先前红得洇血。 傲狠见她饱受刺激的模样甚是兴喜,音调感性得令人发指,“不叫哥哥了吗?” “哥哥个屁!你早等着姑奶奶发作?是不是?” 已经瞒不住了。 连珠后的怒流,爆绽出一双火翅,她太久没有好好玩火了,一旦脾气上来,佛挡杀佛,鬼挡杀鬼。 巫木芽数手再托灯杖,迎上虫儿对展的火翅。 万片火舌合风一展,明晃晃的灵火直接湮没灯塔内的零星碎光,将塔底的阴潮空气,熏得灼人。 虫儿有时会反思,自己的天性里是否真的嗜杀成性?如今这种毁灭天地的恶念,就雕刻在骨子里,不转不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二者疾速都成一团,难分伯仲。 傲狠不打了,安静地观察着虫儿越战越勇的火影。 他一直欣赏她为了活命,而不惜代价的乱发火,不顾战法,不讲策略,就知道简单的以命搏命。 她不过只是个脆弱的女人啊? 可如今莫名觉得,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 万一,她的实力终有一天胜于自己。 那便是真要,亲手宰了她的时刻。 其实,鬼帝早说过,她将会是世间最强的。 如果在树林里第一次见她,在连珠萌芽期就宰了她的话,一切后顾之忧将不复存在。 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是不是…… 傲狠突然对虫儿叫道“你滚开,别碍事!”说着飞身跃入战局,一把将烈焰喷身的虫儿拿手推开。 虫儿正斗得洋洋自得,刚找回的自信,被傲狠一把给拍灭,嘴里放肆道“我先杀他,再杀你!” “然后,你就永生永世,都出不去了。”傲狠不是危言耸听,却说得虫儿立刻偃旗息鼓。 趁机再将连珠粗蛮推到安全地带,朝巫木芽道“这世上能欺负她的只有我,所以,你碰她就得死!!” 接替连珠遗留的残火余韵,十指全力抬气而升,将火星锤打得飞珠溅玉,颗颗拚向巫木芽的眼睛。 巨妖嘶豪不止,渐露出弱势。 两个顶级的元魂,一狂一火,轮番上阵,叫巨妖逐步开始吃力,尤其他的男体斗力尚可,但是女体已被灵火灼花了细柔的肌肤,甚至连带通天巨臂,也被生生折损了两条,烧伤数肢,痛得直从鼻尖倒吸凉气。 再交缠数阵,巫木芽终于败下阵来,被傲狠全力以赴的斗气拦腰一搏,直接横展在塔底。 虫儿恐着傲狠接下来要收拾自己,见风使舵扑出百道火丝,将巫木芽的庞然身躯,封锁致死,毫无动弹。 巫木芽面不改色,朝傲狠直言道“鬼殿是何等英明气概的枭雄,怎可容这祸世连珠,在鬼族的地界里兴风作浪?” 傲狠不屑一顾,“你也知这是我的地盘,岂有你插嘴的地方,如今你的贱命落我手中,还不快快将藏着秘密的结界,和盘托出?” “哈哈哈!”巫木芽突然将毕恭毕敬的假面撕去,斗胆厥词道“鬼殿既然要维护我们的敌人,想必我也是命不久矣,只是这伏地塔原本就没有出口,纵然我死了,你们也出不去,更可况……” 故意买个关子,吊足胃口才说“这伏地塔里构造诡异,目的偏是防御法珠遁逃的,所以根本就无法将任何武器挟入,鬼殿要杀我,光凭力气与火气,也绝非易事。” 他这番说辞,叫虫儿不觉紧张万分,如此滴水不漏的异塔,定然存在着牢不可破的实质。 傲狠明显感知她的局促不安,突然提问道“巫木芽,你可知道此塔乃由纯阴鸷气所造?” “这个,殿下也明知道的。” 不晓得,傲狠要搞什么鬼? 他再道“你知道自己的妖身乃阴阳双体,阴阴相斥,完全无法从此塔迈出一步吗?” 傲狠的言辞里沉淀着森森的冷寒,虽是些看似无用的提问,却叫在场的人均不寒而栗。 巫木芽坦荡“鬼帝死命妖奴留守,我自然不敢出去……”,巨妖声音渐改,大有被捉住小辫子的趋势。 “胡说,你第一眼就吃了我的酃无颜,说明内心早已存有孤寂焦渴之心,分明也是想出去快活,怎奈鬼帝明晓你阴阳双体的特性,故意命你终身留在此地,永生永世不得动弹。” 巫木芽被他一语中的,绝决不再搭话。 虫儿回忆此理甚明,想那织金扣守着巽珠,雀无极投其所好,给足她金山赤海,叫她好好快活。 织金守着金子,宁肯寸步不离。 巫木芽却倒霉得多,昼夜与恐怖的软界相伴,甚至连吃喝也没有,以至于酃无颜才冒头,就被捉去吃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虫儿突然觉得,傲狠聪明盖世,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甚至是巫木芽离开。 可是,自己便要压低一头,附骨之蛆似的苟且在他之后。 一个太聪明的对手,总是能惹得人战战兢兢。 虫儿忍住烦心告诫自己,凡事更得谨慎。 此刻,傲狠的利诱目的已是相当昭章,巫木芽心里大约权衡利弊,觉得鬼帝终究是一国之君,更加不好应付,所以开始左右囫囵,借此拖延时间。 傲狠本要叫他闭嘴。 突然,一条小臂从灵火的钳制中露出,打算将灯杖内的光火之脉,引在傲狠脚下。 “愚蠢!”傲狠见状劲踢一脚,将妖怪的细臂一脚踢断,露出森森白骨。 “嗷!”巫木芽爆裂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再踢脚,轻而易举将灯杖顶端的明灯,踏个粉粉碎碎。 “好吧,我向来只给敌人一次缴械投降的机会,而你已经错过了,所以,绝对没有第二次!” 正文 第483章 剖殺 傲狠深谙他是愚忠作祟,权衡利弊后,心内尊崇鬼帝而斥驳自己。 这种后患是留不得,随从狂珠内渐渐蕴出一柄疏黑的刀影。 飞鬼? 虫儿第一眼觉得是飞鬼。 看第二眼是,却是割影刀。 弯作镰刀似的割影刀,被傲狠的幻形一持,乌森森得形似勾魂摄魄的黑无常君。 巫木芽终于害怕道“鬼殿,你可是想将塔摧毁?” 傲狠道“那只是第三步。” 说着将割影刀的尖刃,指在巨妖阴阳双体的中央,入皮一割,瞬间从刀锋下滚出喷如流线的血浆。 “第一步,是让我先把你割成两半,第二步自然可以找到秘密,走出伏地塔。” 虫儿看他阴狂的侧颜,犹胜开膛破肚的刽子手,加之割影刀缓缓而下的划痕留下亮白的光线。 首顶至眉宇,巫木芽的脸倏尔一分作二,逐渐露出红白夹腻的大脑,脑汁溢流。 呕,直恶心得虫儿干呕不止。 “鬼殿!”巫木芽知道傲狠已经利诱自己未果,转而便成威逼,自己命不久矣,再吐露愚忠道“妖,死不足惜,但是,连珠不可放出塔去,甚三思!” 她被此言一凛,难不成自己助真刽子手行凶? 虫儿渐松了缚住巫木芽的火线。 傲狠察觉,“你敢。” 再朝巫木芽道“我本只要你苟且一命,但你看见了她,这世间除了我,其余人多瞻一眼,就不能再活!!”傲狠高举割影刀。 巫木芽知道大势已去,死前再三质疑道“鬼殿要杀我,你乃主,我乃仆,仆为主死,无可厚非。” “可是此珠竟是灭世连珠,鬼殿岂是要背叛鬼帝和公主?” 傲狠静道:“从来没有信任,何来背叛?” 语毕毫无怜惜,割影刀一挥承影,刀锋豪斩昆仑,将巨妖的首级一招断开。 虫儿播撒的火网伴声悉数尽断,湮没了火花。 巫木芽的身体瞬间一分作二,喷作一泉飞鸿。 妖身分离后,左边的女体化作妖佻的红河,而右边的男体蒸腾作刚劲的遒烟,二者中间拉开敞阔的距离,红河遒烟比比相撞,“嘭”然爆裂作斑驳碎金。 碎金勾形,在尸首异处间,形成一个全新的结界。 巫木芽将结界区作阴阳双极,分藏在自己双性的肢干中,除非从正中间劈分,否则真难发现。 虫儿突寒道“看来,你若是横劈了他,根本是开不了新界的。” 这些妖,即使是作为主人豢养的低贱走狗,死起来都是义不容辞的。 可是,如果是为自己的族群,反不能。 “成事总要三分运气的,不过,他即使不死在我的手里,今日一闹,也难保鬼帝不将他碎尸万段。” “帝君一直敦促我遇事心狠手辣,任阴阳巨妖守据在此,无非也是要考验我的手段是否高明。” 他一直严禁他入伏地塔。 可他偏要进来看看究竟。 傲狠旋即深看虫儿一眼。 “你是不是心里正希望,我最好被鬼帝捉到,碎尸万段?” 这是个普通的问句,却被他生硬说得别有深长意味。 虫儿顶道“你,碎尸万段,够吗?” 傲狠鼻尖哼出半声“天地间,也只容着你敢对我如此放肆。” 随手指了指新界,“跟我进去。” 虫儿的视线背道而驰,迢迢旋落在被傲狠击碎的灯杖上,原本耀眼的光芒尽散,终于露出红莞半死不活的阴珠。 她这短瞥,轻如蛱蝶翩了粉翅,傲狠将她重新攥入掌控中时,视线早已悄悄地移回身边。 傲狠无暇顾及因为所以,狂珠风临,两个元魄已经迈入一方新界中。 界中天地博然开朗,正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景,与伏地塔里的阴罅截然相反。 正是,遥看天幽远,近看叶沾身,妖华遍地蘩,垂绿荡横坡,径路板桥斜,浅溪善淙淙,雉莺初争声,暖日当喧欢。 傲狠一入界,周身遍体的狂猛之气,霎时传导四方,微风骤紧,拂得花叶垂泪,万柳扶腰。 紧随放开虫儿的元魄,将狂珠内的斗气悉数召回,挥散卻勾勒的体形,重新变回刚入塔的原始模样。 虫儿谙熟他才不是怜花惜草的风月公子,如今居然摆出满副唯恐惊着幽幽春情的举措。 莫不是,会"qing ren"? 傲狠把好风景看得紧,仿佛真要从野花碧草中钩个人出来。 虫儿见他不理睬自己,终于松懈紧张的神情,开始慢慢四处转悠,贼溜溜的眼睛反复打量新界的出口。 殊不知,自己一番假意观景的情态,成了别人眼湖升彩的倒影。 傲狠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得幻出虚形,尽敛猎猎的斗气,只为让某人随时看清自己的模样。 虫儿再见花摇叶荡,下意识要跑时,傲狠二指阖禅,早将她捏稳在自己手尖。 虫儿困顿,“你有完没完,总要捏着我作甚?” 傲狠无法解释这是何种由心催发的举措,二指轻捻着连珠,既不重,又不轻,只揉得虫儿天旋地转。 “别捏了,要爆掉了……”既头晕又目眩,且神迷,不由恳求道。 傲狠闻声,坚石般的胸膺如旌微荡。 杀戮之后,看此良辰美景,突然想做点恶事。 不顾嘤咛乞怜,直接将虫儿的元魄含入口内,虚妄的粗舌,卷沾起连珠华润的圆身,舌尖微拨,已是覆雨翻云。 他,他怎敢,含扰她? 虫儿灵火乍现,要烧傲狠的舌头,傲狠道“可想清楚,后果。” 不得已,只能偃旗息鼓。 傲狠似是满意虫儿的妥协,将她从舌尖取出,吹口冷风道“为了今日进入此塔此界,我筹谋划策尽数百年,方才仅是告诫你一下,不要再处心积虑坏我的事情。” “从进塔来,你的小动作太多,我不高兴。” 也不知道,他是否真得只是想告诫自己,虫儿受罚赫然顿悟,要走的路还很长,她躁进了,随时掬敛起失而复得的张狂自信。 狂珠习惯性得飘在虫儿之后,总要把她看紧点,放在眼帘中间,才是最放心的。 两人朝美景的深处寻去。 正文 第484章 逆时 傲狠觅得极是谨警,想把整个幽深的新界一眼看穿,除非得长着幕天席地的眼睛。 虫儿忍不住朝后发牢骚,“不知魒骥将军到底是想找些什么,可我不得不提醒你,再耗下去,或许下一秒,鬼帝就该杀过来了。” 傲狠不言。 正是生气,一道白惨惨的梭麟浮梯始而显山露水,原是被青山碧水给错隐起来。 傲狠道“你移到我身后,恐防有暗机。” 虫儿才不愿逞他的情,只盼最好有什么不测之祸,先降临在某人头顶,岂非妙哉。 傲狠自狂珠内三唤其形,将虫儿捏在指尖,小心翼翼得等上第一级浮梯。 浮梯微微承重,“咔哒!”机关声响,传导至整个结界的万物千生,溪水凝滞,草木临秋。 整个结界完全静滞在某个瞬间,纹丝不动。 “快走!”忘记虫儿已经被捆在指尖,当傲狠踩入第二级浮梯时。 河水溯源,花叶退绿,出壳的雏雀重新躲回壳内。 时间开始逆转。 傲狠眉眼垂铅,直奔着最高一级的梭麟浮梯跃去。 凡物随着时间的倒流,在葳蕤兴盛中折返为蒙昧初芽,再由清淡稚嫩转为暗不见天日的种壳。 万物退缩回地腹之后,光秃秃的粉尘开始纷纷扬扬重新飘回云端。 溪水返雨,雨凝成云,云被清尘打扰,散作了烟。 待傲狠奔至最高的十八级浮梯时,百万具野兽的累累白骨,从逆行的烟霭中,渗透出惨不忍睹的森寒,散发出腐败的臭气。 原是兽骨滋润了地表的繁华。 “这结界里原来是个盛放尸体的地方。”虫儿想,除非是一夕屠族,否则难以聚齐百万具尸骨与此。 “大同小异,都是狐妖的尸骨。”傲狠见多识广,一眼看出所有尸体的相似处。 这些兽骨有的确还是狐形,有的已经蜕化出上半个人身,有男有女,甚至是狐婴,也不胜枚举。 “难怪百年内,很少见过成形的狐妖,以为是濒临灭绝了。” 而且,这些狐骨死状凄惨无比,光怪陆离,想着生前一定遭受极大的凌迟,才会让骸骨散得到处凌乱不堪。 “这一定是恨毒了狐妖,才招致惨无人道的屠戮。”虫儿无端想起,孕育自己转生的美人素素,似乎就是只狐妖。 逃得过杀戮,却没逃过情殇。 都是生不如死。 “莫非,你耗尽百年,只是为找寻一座狐冢吗?”虫儿故意惹他生气。 傲狠倒不恼,高空将虫儿朝尸堆中一撂,言辞安定道“既来之则安之,派你去探看究竟。” “妈的,你!” 甚至反驳的空暇都不曾舍与,傲狠二指凝结的斗气弹在连珠珠背,虫儿觉得元神像被某物撕裂开,笔直得迎扑向散发弥天臭气的狐骨山。 心底不服气,连珠怒火中烧,爆出一道怒火之流,如同云翳后喷薄欲出的灏灏光明,将百万狐骨的中央灼出一圆焦糊的隧道。 虫儿稳稳落入期间,周身旋转着火线,由明转暗在累累白骨中央,双脚尘埃落定。 “噔……”余韵悠长。 似是登到结界的底端的声音。 虫儿只往脚底一看,其实是另一个被深埋的结界穹顶。 界中界。 下边数米深,平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位倾世的优美佳人,白皙的肌肤里,依旧隐泛着腻粉的活力,乌长的发丝如同润雨的黑藻,蜿蜒曲折得从双鬓覆盖至胸脯,至地面,绵延过两具身躯。 仿佛从未停止过生长。 那女的死不瞑目,一直圆睁着眼睛,直勾勾得盯着虫儿,遥遥相望。 惊艳的极致,便是惊悚。 鬼!比以往见过的任何妖魔鬼怪,都可怕! 虫儿顿时就觉得毛骨悚然,要朝后逃,傲狠后脚跟着下来,一把将惊吓过度的连珠摁死。 “别动,借我点火。” 有意,甚至筹谋至久,傲狠将狂珠内的斗气全部蕴出,加入之前吞噬的阴珠邪气,全部播向连珠周围旋转的几丝细火。 火遇风焺,瞬间膨发作一漩巨大的火浪,高至冽云,将周围百万具狐骨烧得滋滋冒油,眨眼成灰。 狐妖的腥臊气味也便被炙烤得如云似雾,蒸发入方才的逆行水汽中。 虫儿以为傲狠只是烧尸,谁想他的虚影根本没有罢手,再接再厉,将逐渐从骨灰中脱离的结界,借火不断熨烧。 灵火集合三珠藏纳的博大力量,将脚底的界壁灼得通红,所有堆积在上面的狐妖尸体,眨眼被高热烧制成缕缕白烟。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莫名饱含狐狸阴飕飕的哀鸣,追随着腥臊的白烟一同化为灰烬。 虫儿忍不住窒紧呼吸,纵然她的肉身取自于狐,但是依旧受化不来妖精的味道。 傲狠见她不舒服,再从狂珠内祭出割影刀,乘着斗火交加的余温,挥刀削出一旋森冷的黑色扶摇,冷降热升,将骚臭的气味眨眼从虫儿鼻前驱卷至其他地方。 他…… 虫儿不屑他做的任何事,任何事! 傲狠顺利赶走所有的狐骨,看清结界内玉体横陈的玲珑女子,对虫儿道“不然让开,不然到我身边来!” 虫儿果断留开位置,傲狠看准位置横刀劈去,割影刀的弯镰乘风破浪,将灼得赤红的小结界一刀劈开。 里面的人,终于大白于天下。 等不及尘埃落定,傲狠已经迫不及待从豁口跃下,他首次忽略虫儿的存在,一心只扑在那女子身上。 虫儿临高望他,忽然觉得傲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再硬的心肠,终究潜存着柔韧的一角。 人都说刺硬,可也软。 傲狠静看女子的容颜,反反复复,点点滴滴,仿佛多看一发一肤,都会拉着他沉入曾经的某种幸福之中。 蓦地,傲狠居然举头又望虫儿,虫儿避之不及,因为那眸子里的星光太亮,璀璨得人睁不开眼。 虫儿居然知道,他这是高兴至极的反应,这个没有多余面部表情的阴沉男子,除了此时难以言语的欣悦之外。 他只有想杀人的时候,眼睛会灼灼发亮。 正文 第485章 塑造成一样 虫儿痛恨自己开始有些了解他,对着他溢彩的眸子,报以百倍的冷漠。 管你找到的是谁,反正于我无干。 傲狠微沉了目光,继续回首细观杏目圆睁的女子。 若说这女子是死不瞑目,为何周身皮肤细嫩,仿若初生婴儿般洇着桃粉,可若说她活着,却又如真死人般悄无声息。 莫不成是未脱皮的活死人? 虫儿再看美人身边躺着的另一具尸体,看体型是位体格健壮的男子,唯一不同,也是虫儿现在才注意到的。 他的皮肤,已被剥个精光。 露出红白相间的肌肉组织,惨不忍睹。 鬼族的剥皮技术,一向精湛绝伦,哪怕是剥出一整套人皮,都可以达到登峰造极的完整高度,毫不沾一丝血气。 寒晶冰玉保护着这一双尸体,仿佛两朵长生不败的花。 可是,那具男尸的漫长头发,竟是流淌着银光的浅灰,彷如上等的缍子绫,铺散了整个寒晶冰玉雕刻的双龙床。 不知道傲狠有没有察觉,虫儿却觉得一道寒光从背脊根部,油然升起。 傲狠抱起那女子,对虫儿招呼道“咱们走!” 虫儿无意间瞧见,那女子背后暗处空空荡荡的,仿佛丢掉了什么? 是影子。 “我命令你,把她给我放回去。” 鬼帝梵音威严的声音,从远处飘近,等最后一个话音降临时,他的身影已近悄无声息得靠近虫儿一侧。 待虫儿警觉,挥火抽出一道流焰抗击对方时,小木人吞云吐挡在最先,抄在鬼帝之前,将连珠释放的灵火悉数吞尽,最后居然打了个饱嗝,口中吐出一串烟圈,极是滑稽。 它是块木头疙瘩啊!虫儿大骇不止。 傲狠见它也来了,拥着怀中美人,直窜到连珠面前,狠声警告道“不许你伤害她,有问题都可以冲我来。” “好久没有吃过连珠的火气了,好吃极了。” 吞云吐木脸僵硬迸出一个傻笑,伸出长舌头像刷子一般,将整张脸卷舔数遍。 终于看见它的舌头中央,镶嵌着绯红的法珠,中心嵌着的,是一个明明白白的“鍟”(sheng)字。 鍟珠,鍟珠。 鬼谷女额间,被焚寂残忍挖出的法珠。 此刻就在面前。 傲狠面见鬼帝到来,似不惊讶,该来的总是会来。 遥遥对抗着他的父尊,严词指责道“我从三百岁孩提的时候,你就残忍将我的母后梵音公主羁押在伏地塔内。” “近两千年了,你可知道我如何思念她入骨,现今就是将我碎尸万段,我都不可能将母亲放下!!” 傲狠说得决绝,叫虫儿吓了一跳。 原来这重重艰难困阻之下,藏押着的美人,竟是傲狠的生身母亲——鬼族梵音公主? “可是她已经不能再享受人间乐趣,就和死亡了一般。” 鬼帝梵音似乎根本不看自己的结发妻子,绕过所有人,飘到寒晶冰玉床上,几乎是带着某种变态的眷恋,极阴极爱得摩挲着另一具无皮的尸体。 他的银灰色长发与塌间尸身的银发开始缠错,盘结,仿佛同心结一般,经纬间透着依依不舍得缠绵,和绝杀。 “听话,把你母后放到这里来,这个位置是她独一无二的葬身地,纵使她活着的时候,也总心心念念着,独占这个位置。” 鬼帝将长指在无皮尸体的旁边空画一个圆圈。 “这里!’ “过来,放下她!!” 鬼帝梵音似乎对那具裸尸更有执念,五根修润的手指,紧接着反复摩擦尸体的表皮,直将结痂的肌肉重新蹭出鲜艳的血来。 “真是不小心。”鬼帝闻着封存千年的血香,如同嗅到沉积千年的绝世佳酿,煞是欲死欲仙。 忍不住时,俯身将冒血的地方,用舌头使劲一舔,放入口内咂咂品味,仿佛陶醉到死。 “你就是这样,死了也叫我爱你!总恨不能一口,一口,把你给吃掉!”鬼帝梵音沉浸入自己编织的幻象,甚至连话语都带着某种支离破碎的变态。 难道是三角恋? 王后与深爱的男人一起背叛自己,所以鬼帝残忍杀死了二人? 感觉他真要去咬那尸体一口,虫儿忍不住要吐。 傲狠故意遮掩她的呕声,对已经有些耽溺的鬼帝提醒道“这些年,难怪你将我赶出皇族,剥夺了我的皇权,原来你根本是利用母后对你的爱,想独自霸占整个鬼族。” “你小小年纪,就能看穿这些权利之争,确属难能可贵,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鬼帝开始打量自己的儿子,“你的父亲,其实根本不在乎权利。” 这种回答,简直是自掴耳光。 傲狠对这些虚无的权利看得轻,他直言不讳得道出真相,也不是为了得到权势,故此他将母亲抱得极紧。 另一只手,默默挽住了虫儿。 “一千六百二十四天零一个月。”傲狠说出了一串刻骨铭心的数字。 “帝尊,你用这漫长的时间,用尽了残忍的手段,只为了让我变成你理想中的傀儡。” “我从幼时起,你就教我杀人,作恶,勾心斗角,以及各类惨无人道的虐杀手段,你教我如何在一刀之内砍爆敌人的首级,而致其身体历久不倒,也教我如何将敌人凌迟千刀,而让敌人的内脏留在骨架内,生不如死。” “你还日日派来无数的美女,夜里服侍我入寝,只要哪一个女子我曾多看一眼,或是她对我有了爱慕之意,你立刻命令我将她残忍剖尸,绝不许我沾染半丝男女乱情。” “千年中,如果哪时我不听话,便日日命令吞云吐的木肢插入我的背脊,刺破我的血肉,甚至打乱我的内脏排序,只为了惩戒我。” “结果你成功了,我真的可以做到无心无欲无情,你让我做石头雕刻的傀儡,我真的不遗余力的在做。” “可是,你觉得我默默承受这么多年,难道就只甘心一辈子,像个死人一般任你操控?” “不是!绝不是,今天,现在,就此刻,我决心了千百年的事,就是要带着我的母后,离开流曌城,离开你!” 虫儿从未他说过如此多的话,每一个字眼里都夹杂着幼时的恐惧和血泪。 他的孤独与冷肃,原来都来自于另一个无情的塑造。 可是,他现在又依样学样,亲手教她杀人,断欲。 他也想塑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不,她也不愿意沉默。 绝不会愿意!! 正文 第486章 可怕的爱 “傲儿,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鬼帝腾地从冰床间起身,灰色的瞳孔蓦地收缩至极限。 “命你暂时离开皇室,是我要躬亲替你肃清统一大业上的所有荆棘坎坷。” “让你学会杀人手段,是为了不让你轻易被别人杀害。” “令你被吞云吐折磨到生不如死,是为了赐予你一副钢铁难摧的战神躯体。”“赐你睡遍各类女人,是要你的心冰冷到,绝不会被任何爱情轻易动摇。” “你知道,你是狂珠天生的继承者,你的将来一定是大杀四方,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可以是一个生下来,就知道天天找妈妈的懦夫?” “我所做的一切,是在磨练你,塑造你,成就你!!我要的是一个比我还狠,比我还毒,甚至比我还恨透爱情的铁铮铮的战神!!”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怎么可以觉得我不爱你?你怎么可以残忍到,来质疑我的爱?” 鬼帝梵音双手扣起鎏金结印,环掐的指隙间渐渐溢出无数道锋利的金光,这些金光如飘似带,单薄的锋刃似乎能将任何东西千刀万剐。 “所以,你不需要母亲,也不需要女人,把你的母后给我摆回去。” “还有,我一直教你在见到连珠的第一眼,就开刀杀了她,你既然不愿意听劝,我就亲手解剖了她给你看看。” “连珠,不过如此,狂珠才应该在流云之歌中,排名第一!!” 鬼帝赫然暴怒,双鎏金结印在胸腔挥抖,千刀金带盘缠交错,在虫儿面前笔笔生光,漫如开月之云,飞霞逐浪。 傲狠似乎没想到鬼帝近乎疯狂的举动。 虫儿命声雷厉,“保护好你的母亲!别管我的事!” 怕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观念作祟,她想也不想,从连珠爆出数十道火浪,迎风而上。 傲狠想阻止她时,为时已晚,虫儿与鬼帝已经接手。 而结界内,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家伙,在伺机而动。 傲狠将母亲抗至肩头,朝一旁傻呵呵的吞云吐道“咱俩的帐,怕是也该算一算了。” 吞云吐呵呵嗤笑“狂珠,千百年来,你纵然天生狂力,可依旧被我吃的死定定的,你可知为何?” “还有,迦释罗的前八大法珠已经是登峰造极,可为什么还要炼化第九颗——鍟珠?” 傲狠早悟。 “没错,我就是用来专门克制你们的天生利器。” “你最该理解梵音公主的心思,她杀死缥缈仙子,将我从她的脑袋里剖出时,目的只为成就一个你,在你母亲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也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吞云吐四个木肢摆出架势,“放回梵音公主,我且饶你不必受穿膛酷刑!” “这话,该由我说!” 傲狠的狂珠,顿时膨渐起丈高的斗气,纵然怀抱着母亲,更加强他熊熊的斗志。 他深看虫儿,眼神飘出不禁意得不离不弃。 连珠,等我。 虫儿毫无感念,她一心扑在与鬼帝的战斗中。 没有灵火的时候,她该是害怕些,可是如今她的元神功法通天,才不害怕一切牛鬼蛇神。 傲狠不监视她的时候,她真得要无法无天! 弹指间,连珠内的数道火浪已经并排作一面熊热的火墙,昏暗的结界内火光四射,终于看清所有的尘埃,夹杂着狐妖的骨灰,全部漂浮在机顶。 灰压压,连绵不绝。 鬼帝掐起的鎏金结印恰到眼前,千道对叠作排排金锋结阵,将连珠的四面八方围堵得水泄不通。 结阵收缩正反对旋,激起刺目的风浪,飕飕声响,正如高悬的轮齿,即将虫儿孱细的身躯道道割离。 虫儿切齿不闻,专心将挡在身后的火墙更近得围绕身周,高火连天,金光外宣,以火盾结结实实守护着自己的一发一肤。 “焚寂!”虫儿冷叫着他的真正名字,“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可还记得缥缈仙子?” “怎不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一个专门蚀引别人老公的贱人!” 听见连珠突然提及缥缈仙子的大名,仿佛触及了鬼帝的某种底线,语言逻辑开始出现混乱。 他指尖操纵的金锋结阵,也如发怒的狂狮,聚形作一只盘缠在火盾之外的枭兽,开始频频试爪,找寻火盾的入口。 “她蚀引的人,难道不是鬼帝你自己吗?” 虫儿从不曾畏惧火外的屡屡攻击,她的沉着近乎无情,开始学着先让自己的气息调匀,把意念沉稳而持,自然守不可破。 她要做的是,既稳定自己,又要激怒别人。 鬼帝真得对缥缈仙子万分厌恶,一听虫儿说蚀引二字,已是气不打一处来,森厉骂道“就是因为她是个骨子里就不要脸的婊.子,所以焚寂才把持不住自己的欲念,背叛了我!!” 他的口里骂着,手中控制得金锋阵也不再斡旋,金色的枭兽爆吼震天,将硕大的巨爪朝火盾处频发怒爪,恨不能将躲在里面的家伙,一爪从内挖出。 “嘭!嘭!嘭!” 凡是落爪处,火焰与金星起飞,喷溅得飞火殒作道道星轨,飞射得笔笔皆是烟尾残骸。 鬼帝狂动,将火盾当作易散的鸡卵,眨眼控着枭兽,从朝四面八方放出金光利爪,恶毒的攻击着连珠。 轰声霎时不绝于耳,火金交错的明暗杀光,将整个阴阳结界照得绚丽如昼。 虫儿才不是躲,她是要他怒。 他一怒,更会令破绽及早暴漏。 火能克金,金多火熄。 鬼帝怕是抱着这个念头,从双指掐成的鎏金结印中释放出越来越多的金色势力,将结印凝聚的枭兽陡然变得更加巨大。 巨兽爪牙并用,一条倒含刀刺得百米长尾更是力大无穷,对准火盾底端,使劲放尾一抽。 “轰!!!”地动山摇,稳固的火盾自底部,被倒刮散片片火浆。 “连珠,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鬼帝对自己信心颇为自满。他早为了克制连珠的灵火,苦苦练就了千百年的金印。 虫儿闻言哈哈大笑,“你亲手嗜杀了与缥缈仙子的骨肉,更是对狂珠残暴虐待,现在居然夸夸其谈,说这都是爱。” “傲狠如此惨绝人寰的禽兽,都忍不住要离你而去,可见你的手段,更加极致。” “世间的爱有千百种,唯你这种最自私,最可怕!” 正文 第487章 发现 趁着兽尾再卷锋利,纳命朝自己抽来。 暗中,虫儿早偷偷撤去火盾最底部的数道火涌,让鬼帝错觉整个火盾都遭重袭,摇摇欲坠。 他的戒心,也跟着胜念,此消彼长。 知金弱火涨,必见其消融。 “你懂什么!你个千人剐,万人杀的灭世祸害,那贱人我都不曾放过,更何况她生下的贱种!” “那个贱种也是个天生的废物,根本比不得我的傲儿,生下来后居然不能承载鍟珠的力量,害得我这些年一直不能将鍟珠占为己有,只能由它生根发芽,直长出吞云吐这块骨头疙瘩。” “什么?吞云吐不是木头?” 虫儿简直难以置信。 “吞云吐本就是缥缈那贱人的灵盖骨,当时我把鍟珠连带她的额头一齐削断,也叫她尝尝遭受信任的人背叛的噬骨剧痛。” 鬼帝的盛怒愈发阴邪,他的灰眸陡然变得鲜血淋漓,自眼眶里漫出怨毒的血浆。 污黑而腥臭。 完全不是新鲜的颜色。 而他的宽大衣袍,也随着斗法的升级,从地面猎猎飘扬,露出里面一双精细镌龙纹的登云皇靴,在金火相争的汹涌光影中,孤零零冷清清得发虚。 呃? 虫儿看见了某种诡异的现象,一种早先就存有的疑虑得到某种滋养,在她的脑海里大胆地明晰起来。 他选择先对自己动手,就是怕傲狠发现吗? 虫儿顶住火盾的压力,再接再厉道“你心心念念偏想杀掉的贱人,万一她没有死透,而是好好得躲在某处,等着终有一日来手刃你这个负心汉,你会相信此话几分?” 她该出杀手锏了。 “什么?!怎么可能?!” 鬼帝梵音因质疑而勃然大怒,“那贱人被我砍破头,划破脸,连捅数十刀,怎么会不死?” 知道他的疑虑,虫儿冷冷解释道“是你太蠢,只重伤了她的脸部,她此刻正住在一个叫孽镜谷的罅谷,改名鬼谷女,日日练就绝技‘千丝万缕’,韬光养晦,就是准备要把你早日杀死复仇。” 虫儿轻易说出了缥缈仙子的独门绝技,偏不信鬼帝不疑。 鬼帝微怔,他亲自动下的绝狠杀手,怎么可能没将那贱人除净。 “不可能,不可能,除非你说出更有价值的讯息。” “更有价值的讯息,就是她的师傅名叫离玄子,你和她一起屠害了她的师傅,你以为杀死缥缈仙子后,逃跑时一刀劈开阴阳双镜,将阴镜夺回来自己享用,可是阳镜却被未死透的鬼谷女藏了起来。” “啊!” 全对,全对,他那时觉得阴镜更有用处,才故意将阳镜留在犯案现场,迷惑众听。 鬼帝眼眶中的怨毒,伴随着汩汩的黑血,一同迸发向虫儿,他微停了枭兽的攻击,朝火盾内部气盛指责道。 “告诉我,那个孽镜谷在哪里,快!告诉我!!” 正是此机。 虫儿哈哈大笑道“姑奶奶心情不好,说什么也不愿告诉你!” 怎念及,连珠爆发出隐忍许久的势力,火波卷起静海一般的巨浪,将围困在头顶的枭兽瞬间三振开外,焚得巨枭粉身碎骨,眨眼湮没入层层递进的火间地狱。 鎏金结印破,鬼帝梵音被断裂的绷力反弹得远,自口中吐出一泉污血,流淌在他惊世骇俗的绝色容颜间,格外恶秽。 他不反击,突朝傲狠叫道,“傲儿,你可亲眼瞧见,这连珠的功法一直深藏不露,此刻你若不趁机杀掉她,再缓数年,她就可要杀伐你我啦!!” 虫儿才觉得,这招莫非是传说中的苦肉计? 傲狠正与吞云吐大战七百回合,杀得不分你我,耳闻连珠大败鬼帝,蹊跷回首再望时。 虫儿哪里稀罕他看,卷起火云的残辉,笔直投向寒晶冰玉雕刻的双龙床。 那里还有一具重要的尸体,是她的第二个杀手锏。 鬼帝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召唤吞云吐,直接将衣袖朝嘴角擦抹,沾染得俊朗的面孔被污血渲黑了一半。 “贱人,不许你动他分毫。” 鬼帝像被卸开四肢似的,踉踉跄跄奔向虫儿的身后,伸手一抓。 虫儿挺胸一躲,灵巧避开他的幽冥鬼爪,攥火携风,跃身一扑,将无皮的尸体禁锢在连珠的道道火圈之内。 “谁敢轻举妄动,我就将这具尸身当场火化。” “尤其叫那个吞云吐的家伙,给我离得远一点,若是叫我发现它图谋不轨,我的灵火可控制不好方向。” “你敢!” 鬼帝滞后半步,后悔得发狂,赶紧制止吞云吐,叫它暂时回来,吞云吐听闻鬼帝的命令,眨眼变成一块圆骨,轻轻飞回鬼帝的手心。 鬼帝再朝连珠指手画脚,“你敢动他一丝一毫,我今天就是变作厉鬼,也不能叫你再活!! 他毒咒得用力,将口腔内残存的黑血喷得到处都是,黑血乱溅。 “哦?”虫儿反语调笑道,“你确定,你现在不就是个厉鬼?” “你!贱人!!” 鬼帝的脸色更加枯槁,只等着傲狠与吞云吐一并出现,才忍着气对吞云吐命令道“鍟珠,命你将连珠牢牢锁死,但是绝不许你伤到床上的尸身,一分一毫。” 吞云吐巴不得领命教训虫儿,傲狠横加阻拦,朝鬼帝威胁道“今日,你我父子之间的积怨都已撕破,既然如此,偏不许你们任何人伤害她,否则,咱们就同归于尽。” 说着,从狂珠内祭出割影刀。 鬼帝瞧见割影刀,始才顿悟,阴森森切齿笑道“好儿子,你竟利用假隐浓的嘴,把我的宝刀骗进自己手里。” “好好好,真是虎父无犬子。” 虫儿不由打断道“错了吧,应该是虎母无犬子,才对。” “你在胡扯什么?”鬼帝忽而又改口道“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扯断你的舌头。贱人!!” “可惜我的元魂里,揪不出舌头。” 不再浪费时间,虫儿将灵火蕴出极细极灼的一条,仿佛夕颜藤蔓一般,慢慢摸索着将无皮的尸体,攀缠一圈又一圈。 直到勒紧尸体的咽喉,灼烫的尸焦味,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闭紧呼吸。 鬼帝倒抽一口凉气,连心脏也惴惴不安起来,满脸怨毒。 “大家觉得,如果这尸体还活着,我若是这般勒死他的颈子,他会不会告诉我,他该叫什么名字?” 其他人都不甚明白,唯独鬼帝疯癫道“你敢这样做,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呵呵呵,想把我碎尸万段的人,这些年可不少,所以,多你一个不多。” 虫儿偷看过傲狠肩头的梵音公主,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于是大胆质问道“傲狠,你的母后是否断气了,你也不检验检验吗?” 正文 第488章 婚配 虽然觉得虫儿的行为举止诡异非常,傲狠却信任地将梵音公主再抱入怀底,探脉微触,再详观眼底。 公主似睡非睡,似亡非亡,看不出死活。 “那你幼时曾觉得,你的母亲可是水性杨花的荡女,喜欢跟别的男人,生则同穴,死则同墓?” “你放屁!” 鬼帝忍不住最先叫骂出声。 虫儿随时收紧缠尸的火线,叫赤果果得尸体主动坐直身躯。 “我是不准任何人诋毁我的母后,哪怕那个人,是你。” 傲狠觉得她话里有话,依旧捏紧拳头,直言道“想说你就直说,不要绕弯子。割影刀在我手里,这里还没有一个人敢随意伤你。” 得到傲狠的支持,虫儿放心直言。 “我不想绕弯子,我就想分析出隐藏的真相,这具男尸看起来年轻非常,他如果不是公主偷养的情夫,为什么可以与公主的贵躯,一同保存在寒晶冰玉雕刻的双龙床?” “还有,为什么这尸体的肉皮没有了,他依旧长出了跟鬼帝一模一样的银灰色长发?” “为什么你怀里的梵音公主没有影子?” “为什么,站在面前的鬼帝梵音的背影,是虚影?” “为什么鬼帝对待缥缈仙子的事情,回答时如此颠三倒四,仿佛不是他睡了百年的"qing ren"似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虫儿始终注视着鬼帝的脸色变化,“为什么伏地塔内是羁押元魂的异塔,我们的肉身全部留驻在塔外,而鬼帝的肉身却可以自由自在得进来?” 所有人,均骇色渐起。 唯独吞云吐,他木讷得叹口气,对早已瑟瑟发抖的鬼帝说道“真相总是瞒不住的,公主,你还是全说了吧。” 公主?公主!! 傲狠震惊无语,冷面再观察怀里杏目圆睁的梵音公主。 一时无语。 “蠢货!她诈你我的话,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鬼帝梵音恼羞成怒,“这个秘密掩藏得如此细致,怎么能叫你这贱人发现。” 呃,他不禁意自己说漏了嘴,不打自招,整个人颓然不堪。 “说实话,我也懒得管你家的事情,只是你从始至终只想瞒着傲狠,独防着他,才叫我这旁观者清,发现破绽。”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莫非你因为恨毒了真正的焚寂,而叫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背负着秘密,痛苦得活下去?” 傲狠一旁听了半天,亦对鬼帝责疑问“到底真相是什么,到底这个男人是谁?” “而你又是谁?” 鬼帝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幻了无数种,喜怒哀乐,愁怨消涩,而最多最沉得,莫过于绝望。 这沉重的绝望紧紧得抓住了他的神经,如同掉进某个无限的黒渊,极端的战栗从肺腑间猛然窜起的时候。 鬼帝不禁忘我得嘶声力竭叫起,“傲儿,我才是你的母亲!” “我才是你的母亲!” “我,才是,你的母亲,梵音公主!!!” 鬼帝的凄厉尖吼刺破每个人的耳膜,震荡每个人的神经。 可以猜到的真相有成千上万种,没想到答案却是最恐怖的一个。 “那,我怀里的人?”傲狠万年不曾改变的容颜,亦被深深震撼。 “那也是你的母亲,不,应该说,是被我抛弃的肉身。” “她太善良,太单纯,太无知,也……太迷恋你的父亲,所以我只能抛弃她。” 鬼帝的牙齿开始喀嚓作响,高大挺拔的身躯不由自主得颤抖不止,他尝试着用激烈的喘息,来平复内心的焦虑。 可是他好恨,他好恨,这一千六百二十四天零一个月里,他已经竭力得将全部的仇恨埋入伏地塔里。 如今这些尘封的爱恨情仇,却又如同搅翻的污秽,从恶臭的阴沟里重新大白于天下。 “没错,我就是梵音公主!” “在我深深爱着你的父王焚寂的时候,我一直就叫这个名字。” 梵音开始讲述她和焚寂间的故事。 “我的父王梵天摩是鬼族的第七十九位君王,因为我们的护国鬼祖在五灵争霸的时候,根本没有排上名次,所以鬼族在五大族群内的地位一直不高。” “鬼族万年来一直饱受九尾龙族和朱雀凤族联合欺压,不得已将家园迁至条件最为严酷的静海沿岸。” “特别是人神迦释罗横空出世的时候,更加威胁到鬼族在五大族群中的微弱地位。” “所以鬼族的人天生争强好胜,天生喜欢打仗杀戮,因为如果我们不能让自己变得异常强大,那么终有一天,鬼族怕是连唯一栖脚的弹丸之地,亦将不复存在。” “我的父亲梵天摩犹好征战,他常年带着鬼族的军队追杀人神迦释罗,甚至到了壮年,也来不及生下一个继承人。” “据说是鬼族的长老将他逼得紧迫,也或者是他真的全身心扑在剿灭迦释罗的大计上,甚至连兽背都没有下来,直接抓起一个无名的鬼族侍女,强强临幸数夜,直至确保对方怀孕,才将侍女又扔下巨兽。” “那个可怜的侍女就是我的母亲,因为她的地位实在卑贱,再加上她所生的是位公主,所以被鬼族长老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秘密将她处死。” “长老们本想逼着父王再生一个儿子,可是父王当时正被迦释罗大败,遂即剜去左目立下重誓,如果不手刃迦释罗,宁可断子绝孙。” “可惜,迦释罗终究败在龙帝独孤九的手里,一将成名万古枯,可我父王戎马一生却难得盛名,马革裹尸甚至连个儿子也没有留下,最终抱憾而亡。” “鬼族的希望从此便重压在我的肩头,可是分外诡异,我天生娇弱匮力,手不能刃,越是传授我功法,我的身体就会愈发美艳如酥,迎风摆柳,毫无半点撑起国家的强健身魄,更不要说拥有父祖般的钢铁意志和万丈雄心。” “鬼族的长老开始担忧我能否承担起国之栋梁,决定从贵族的世子中拣选一名合格的青年来婚配。” “你的父皇焚寂便是其中一员,说实话,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他是这个世间最完美的男子,他的脸颊,他的眼神,甚至是头发都是完美无暇的。” 正文 第489章 真密召天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长老们淘汰了他,并将我的姻缘指向了别人,我不甘心,他怕也是不甘心的,我们虽然只是在皇殿遥遥见了一眼,彼此就当即确定了对方。” “于是在我大婚的当夜,焚寂从殿外领着一队人马冲杀进内宫,他杀了我原本的丈夫,在别人的婚床上与我缠绵十天十夜。” “长老们很生气,但是没有办法,我毕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继承者,而且那十夜足够我怀上任何人的孩子。” “我用自己前所未有的坚持保护了他,我用自己与生俱来的柔媚腐蚀了他,我们可以数月在塌间绞缠,彼此用舌尖吐露甜蜜的情话,他就是我的全部生命。” “可是,他却在我临盆的时候消失了踪影,等我抱着婴儿时的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却滚到了别的女人的床上。” “我终于明白长老们淘汰他的理由,原来他自小就喜欢跟不同的女人调情睡觉,他可以与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在房顶上颠鸾倒凤,甚至可以和下贱的妓.女在马厩里交.媾。” “在他滥情的名单里高低贵贱的女人比比皆是,而他看上我,只是因为他想尝尝血统最高贵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在我知道真相后,我哀求过他,甚至不惜下跪,可是焚寂说他可以不要生命,但是他不能不要女人。几千年来他像一个着了魔的性.瘾者,唆使他不断得背叛我,伤害我。” “当我遭受第无数次背叛,知道他的新欢叫缥缈仙子,而且还得知他们之间居然有了孩子的时候,我真的坐不住了,因为他睡过数不胜数的女人,却唯独只叫我怀着他的骨肉。” “这世间能生出他的骨肉的女人,只有,也必须只有我一个!” “所以我故意将他困住,而自己偷偷利用变形虫,幻形成他的模样去找了缥缈仙子。”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一直会软弱下去,可谁知爱毁了我,恨才造就了我——真正的梵音公主,我趁缥缈仙子临盆体弱,将她生下的野种当面摔死,她想用鍟珠攻击我,可是我更想拥有鍟珠,直接拔出飞鬼刀,将她的额头一刀砍碎。” “接着我划破她那张专门蚀引焚寂的脸,还有捅烂她诱惑焚寂的身,我恨她要死,谁想那个贱人,居然没有死。” 鬼帝梵音死死地盯着虫儿的一举一动,既怕伤害到焚寂的尸身,又谋划着如何将鬼谷女的住所从虫儿口中套出。 虫儿绷紧火线,时刻防备着奸猾狡诈的梵音。 说实话,在知道真相以后,真不知该叫她鬼帝梵音,还是梵音公主。 她现在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只因为一个负心的男人,她和鬼谷女一样,可憎又可怜。 本来以为故事似乎完结,但是梵音眼中的仇恨更加追近一层,几乎叫她崩溃。 她继续讲述道“我以为他会罢休,在我做了如此残忍的事情之后,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当着我的面,强辱了一只叫白素素的狐妖,然后指着她告诉我,白素素才是他的真爱,而我什么都不是!” “他太过分了,竟然为了一个妖,来频繁攻击我对他全部的爱!!” 虫儿不失时机插嘴道,“所以,你下令鬼族的武士,大肆屠戮了整个幽幽古国的狐族,否则这个结界里也不可能盛满如此众多的狐妖尸体。” “没错,”梵音狠绵绵得凄厉,道“我是个傻子,被他愚弄的傻子,我以为一次次的原谅,最终也只换得一次次的欺骗!” 强.暴。 联系起来了,终于联系起来了,虫儿冷静得回忆起自己做过的四个梦,梦里的女子就是因为被强辱后,又得不到爱人的真心,最后为了报复整个故国,用自己的血肉滋养了连珠,重塑了自己。 是的,真相,就是如此残酷。 “那个叫白素素的狐妖的下巴上,是不是有一颗美人痣?”虫儿最后确定道。 “你,你怎么如此清楚?莫非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其实你长得好像那个贱人!狐妖白素素!从你周身散发的勾人骚气,就是十足的相仿。” 鬼帝梵音陡转阴损,忽然哈哈狂笑道“就算你们真有关系,就算鬼谷女找上门来,我也全不再害怕了!” 凄厉得盯着裸尸空洞洞的眼窝,伸手一指,“焚寂,我那么爱你,简直把你当成我的筋,我的骨,甚至是我的魂。” “可是你,反赐给我的永永远远只有屈辱和痛苦,所以我只好亲手解决了你,可是,又一想,也不能叫你死的太便宜,所以我只好利用阴珠的阴邪鸷气,打造出了能割断邪念之影的割影刀。” 傲狠听了许久,终于插话道“所以你用割影刀,将你的邪念之影与肉身割离,然后在父皇活生生的时候,剥去了他的整张人皮,是吗?” “你就钻在父皇的人皮里,冒充着他,甚至改掉了父皇原有的名字,用他的皮囊一直在鬼族的宫殿里兴风作浪,是吗?” “所以你能顺利的进入伏地塔,不是因为你有多么高强的法力,而是因为你,根本只是个影子,是吗?” 这个真相,实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 梵音大叫道“没错没错!傲儿你说的千真万确,你父皇天生放浪形骸,色性难除,我既然管不住他的人,那我就要管住他皮囊,他既然不乖乖呆在我的身边,我就要亲手将他的尸体和我的,一同埋葬在这漫无边际的狐骨之下!!” “我偏要让狐妖断子绝孙,三生三世,用他们的尸体来给我保暖,用他们一族的血液,来滋润我心内滚滚的仇恨!” “凡是他看过的,睡过的,爱过的,我全要弄死!” 梵音气愤至极,不顾身上的重伤,单手扣起一个崭新的鎏金结印,怒发冲冠掷向头顶的狐骨尘埃中。 那些死气沉沉的灰烬,立刻被结印搅扰得风云色变,仿佛从地间腾起的一道霹雳,直将云心的灰烬砰訇得摇摇欲洒。 正文 第490章 第四种假设 傲狠凝眸道:“你既然苦,为何什么都不说?” “这些秘密如何能说?” 梵音答话,“我也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想告诉你,我就是你的母亲,虽然我只是她的影子。 ” “可是我不能,我的身体天生就虚弱无力,任人可欺,我如果不让自己的邪念伴着影子,脱离这个该死的废物一样的躯壳,我永远都不能像父皇期许的一样,成为鬼族叱咤风云的领袖,带领鬼族征服整个幽幽古国!!” “可你终究欺瞒了我,我最恨人骗我,哪怕你曾经是我的母后。” 傲狠低头再看看他怀里木头一般呆滞的女子。 这已经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母后了,起码有一半不是他强烈思念的人。 这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笑话!! 虫儿忍不住火上浇油,“其实公主用割影刀分离自己的身体和影子,还能赢得更多的利益。” “第一,你可以名正言顺得生生世世占有你的丈夫,哪怕只是一张人皮。” “第二,你害怕傲狠会遗传焚寂的滥情,所以不惜代价,不惜手段得去磨练他,操控他,让他变成无欲无求的傀儡,心里永远只对你一人执念。” “第三才是最妙的,那就是无论你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占有流云之歌的法珠,即使对全天下的人做遍了阴险毒辣的事情,但是所有的罪责,最终都只会由你外面那张人皮来承担。” “等到你完成梵天摩的遗愿,统一了整个古国,只要你的肉身躺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再把影子缝回肉身上。” “然后把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洗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就连傲狠也不会怀疑到你,你依然是他记忆深处,最温暖,最无暇的母亲。” 虫儿不由叹道“你何必总是推脱说自己身体孱弱不堪,你的心只要足够歹毒,就很好,很足够。” “你说,是不是,魒骥将军?” 傲狠不说话,虫儿分析的结论正是他心中想到的。 鬼帝梵音见自己的真实打算被当众拆穿,简直恼羞成怒“连珠,你可以随便诋毁我,但是,你不能离间我和傲儿之间的母子之情!” 再对傲狠软道“傲儿,那日在隐殿时,我就已经知道她是连珠,可是我没有拆穿她,更没有为难你。” “我只想着让你自己去判断,到底该不该杀她,如今看来,这个连珠心思狡诈,你我母子应该联手灭敌才是!!” 虫儿感觉对方已经被自己刺激到了极限,也不愿再虚与委蛇,朝梵音继续道“公主,你渴慕我这颗灭世连珠已经许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这里还有个真相,你想不想听。” “你闭嘴,我根本不稀罕知道缥缈仙子的住处,只要把你弄死,分食了连珠内的力量,我就可以派大军踏平任何一个罅谷。” 虫儿睨她而笑,“别激动,我说的不是鬼谷女的事情,而是你的男人——焚寂的事情。” “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梵音已经动了杀念,死都不愿意再多费时间。 虫儿才不管她,自顾自说“你刚才可是提过的,焚寂从来没有,让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怀孕,可是为什么偏偏叫鬼谷女生下孩子来惹你发飙呢?你想过是为什么呢?” 这句话,起到了很好的点醒作用,梵音的脸色一僵,灰眸乘起涟漪道“我只给你三句话的时间,不管你说完,或是说不完,都得死。” 虫儿坦然道“第一种可能,就是焚寂个性风流,鬼谷女身娇肉软,两个人干柴烈火,一时间情难自已,数举得子。” “你还有两句话的机会。” 虫儿顽劣,道“第二种可能,就是鬼谷女那个心机婊为了留住爱郎,耍了贱人手段,故意怀上焚寂的野种。” “你还有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虫儿听得出,第二句梵音听着满意,她的抛砖引玉终于可以顺利实施,道“焚寂或许是比较滥情,但是公主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为了助你得到鍟珠,故意接近缥缈仙子。” “因为他坚信通过生产的方式,可以令鍟珠自主承载入孩子的身体,到时候带走孩子,比带走大人更加轻松,也更容易培养。” “就像公主你,处心积虑培养傲狠一样。” “你放屁!”梵音大跨步朝虫儿走来,“你知道自己在瞎猜什么?你怎么能断定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虫儿将焚寂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面不改色道“因为你看他的头发,既然你剥光了他全身的皮肤,割走了他的头发,焚寂已然是个死人,可为什么他的头发,却长个没完没了?” 尸身上的银灰色长发,确实将整个冰玉床铺盖得严丝合缝,甚至铺撒到了地上。 “而且死了千年的尸体,纵使用冰玉保鲜,为什么轻轻一碰,却还能流出鲜血来,叫你去舔?”虫儿继续解说,根本不顾梵音越走越近的脚步。 傲狠一把拉住路过自己的梵音,忽而又默默把手松开,他这举动无形中刺激了梵音,只好朝虫儿厉道“你最好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只是我的一种推测,或许焚寂并没有死,他仅是给你造了一种假象,让你觉得自己真的杀了他,可是他留下的这具尸体,仿佛亦跟他的生命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焚寂只要不死,这里的傀儡尸体就会一直将长发长个没完没了。” “他正是算准了你恨他,会把他的尸体封存起来,近千年来根本不会察觉尸体的变化。” “而且,因为缥缈仙子的事情,已将你们夫妻间的感情破坏到极致,可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居然还当面刺激你,叫你看见他是如何强辱那个狐妖,还告诉你自己的真爱是别人。” “更重要的是,我这颗灭世连珠,当时正好在这个狐妖手里捏着。” “谁也别问,我怎么会知道转世前的事情。我只想再做出第四个假设。” “那就是,焚寂根本没死,甚至他比你,更加想得到流云之歌的法珠,而你,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发现他的狼子野心罢了。” 这第四个假设,叫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正文 第491章 奇阵 “胡说,胡说!”梵音开始躁动,“他就是死在我的手里,任你怎么说,都不算数!!” 虫儿冷哼一声,“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是要看看,这个尸体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敢!!” “我偏就这么干了,傲狠,你不想看看吗?” 虫儿不得已朝静站一旁的傲狠救援,傲狠一把再拉住梵音的阔袖,严词冷骨道“能拥有你们这对阴狠又心机深沉的父母,是我毕生的荣幸。 ()” “傲儿,你恨我?” “反正,你也从未给过我爱你的机会。”傲狠根本不看她,他的目光里真如自己所言,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冰冷的平静。 梵音踉跄而倒。 虫儿见他站在自己这边,朝对方喊道“割影刀拿来一用。” 傲狠的幻形磐石一般,“你觉得我会给你武器吗?” 虫儿无语,“你觉得离开你的帮助,我能独自逃得出无形塔吗?” 确实在理。 傲狠将割影刀准确扔给虫儿,虫儿同时蕴出一道灼灼的火臂,举刀对准焚寂的尸身,提刀一劈。 “不,不,不!!!” 梵音被傲狠牵制,凄厉尖叫着,那魔音丝丝入耳,刺痛的感觉彷如针扎。 她余韵未了,虫儿已将自己的连珠灵火,与阴珠邪气锻造的宝刀交融一体,高举于顶。 阴珠的法力在于折射人的邪念,梵音公主割走的影子,就是她的邪念,而虫儿想看看,这个尸体里,有没有什么邪念存在。 但凡是人,都会被割影刀割下邪念之影,包括保存完好的尸体。 劈刀而下,焚寂的尸身原本死寂,待割影刀还未刺入尸身的瞬间,焚寂身内隐藏的气势仿佛从肌肉中狂涨,整个尸体黑光罩体,面孔脖颈浮现出盘结错杂的黑色符纹,然后整具尸体的长发砰然飞升,如同倒灌的银色瀑流。 有暗色的结界在防护他的尸体。 梵音简直疯了一般,使劲推开傲狠的钳制,嘴里几乎绝望道“够了,够了,傲儿,他毕竟是你的父皇,不要再继续了!!” 自欺欺人。 虫儿知道她在害怕真相被血淋淋得揭开,可是她自己分明就是秘密的缔造者。 对准尸体的结界,一阵狂风般的攻击后,虫儿接着一抬手,飞出数十道火流协助割影刀,瞬间击碎黑罩。 傲狠甩开梵音,单手快似闪电的插进了焚寂胸腔中,然后一缩,什么都没有掏出来。 没有,没有,没有。 空荡荡的只有一副血肉之躯,里面根本没有邪念之影的存在,甚至连一颗心,都变得无影无踪。 “果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虫儿一点也不觉得自得,她只觉得悲哀。 结界击碎后,仿佛泄尽了尸身贮藏的全部力量,焚寂的肌肉开始被繁杂的咒文吞噬,这些咒文飞舞如蝗虫,眨眼将血肉空壳,连带银色的长发一同销蚀干净。 安静,重新回归。 都结束了。 虫儿就是要傲狠与梵音都无暇注意,将割影刀偷偷藏在连珠体内。 “还没有结束。”梵音突然阴森森得咯咯笑了起来,“既然我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爱情,那我只好去得到你了,连珠。” 梵音满脸的污血,已将她的整张外皮,沾得极度狰狞扭曲。 “什么意思?”虫儿觉得好笑,“难道你不该谢谢我吗?” “谢谢你的自作聪明吗?” 梵音的影子终于抹去伪装的凄惨,转而狡黠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已经启动了阴阳倒漏法阵,来活捉你吗?” 头顶漂浮的层层叠叠的狐骨灰烬中,有一丝鱼白垂如悬针,开始从云顶倒漏在虫儿面前。 方才逆行的时间,现在重新开始流动,整个结界名副其实,如同巨型沙漏,自上朝下流淌着颗颗沙灰。 “傲儿,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要不要杀她。”梵音的影子自从暴露了秘密,总怕傲狠不愿帮她。 傲狠依旧抱着梵音的肉身,面无表情道“都不帮。” “好,好,好得很,男人果然靠不住,连亲儿子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我只能自己躬亲力行了。”梵音的影子刹那变了颜色,连那饱满的皮囊,亦被她的阴盛之火冲激得鼓鼓作响。 五指劲攥饕力,将掌心的圆骨旋风抛出,圆骨小而化大,风云中卷出一个矮墩墩的身影。 吞云吐再现。 虫儿见它总觉得不甚舒服,从未看这个矮冬瓜使用任何法力,却能将傲狠八尺男儿锁得滴水不漏。 终究是个会隐藏绝狠的角色。 虫儿化出五排灵火,勾勒出长枪模样,齐刷刷诈向吞云吐飞来的角度,实际上暗处再化同等排布的火阵,偷袭梵音的影子。 十排火枪,各击东西。 梵音的影子只想着看虫儿的笑话,谁曾想,更快的火流从他的绣袍间灼灼穿过, 梵音的影子骇然一跳,随手掐起数道鎏金结印作罩。 孰想,灵火不同于凡火,更非地火所比拟。高炽的温度如同苍鹫的利爪,于瞬间炙破他的阔袖之余,仍旧突破鎏金盾,将他的假皮间留下焚黑的五道烤痕。 影子见心爱的皮囊受损,尖声叫道“吞云吐,拿出你的看家本领,给我弄死她!!” 不必梵音下令,吞云吐已经与五排火枪正式交锋,五束光影齐头倏倏然而近,遇阻时翻作五线绞丝,分别击向吞云吐的神庭、睛明、人中、人迎、廉泉五处死穴。 吞云吐看她出手狠辣,绝不留情,忙将一双短粗的手臂挡在头前,护住五大穴位。 “砰砰砰砰砰!”五火被他挡在臂外,炸起星花点点。 吞云吐气结,在流焰中吐出自己的舌头,那舌头粉红腻滑,中间嵌着鍟珠有甚长着眼睛,破火一舔,将虫儿释放的火花舐个干净。 梵音的影子哈哈诡笑,“鍟珠内涵金星,蕴之铁衣,最不怕火攻,正是你的剋星,连珠你可好好体会!” 虫儿早有感觉,哪里喜欢听她啰嗦,粗鲁顶言道“要你多嘴,快滚去求你儿子的原谅吧!” 正文 第492章 倒漏 虫儿同时衍生出一道新火盾,状态较之五火,瞬间提升数十倍,罩着吞云吐的脑袋猛砸而去。 今天倒要看看,鍟珠能否破她的火盾。 梵音的影子忍不住走向傲狠,在看向儿子的时候,她终究有愧。 傲狠细观着虫儿的招式,如同垒石,嘴里溢出一句“鬼帝留步毋前,不要被灵火烤糊皮囊。” “你,傲儿在关心我吗?”梵音音调转柔,难以置信地问询。 “你想多了。”傲狠真得从始至终不再看她,“咱们俩间的距离是由你亲手造就,现在你想打破这段距离,可我不乐意。” “什么?!” “没什么,就是叫你,继续保持原来的距离。”傲狠不再说话,满心满眼注视眼前的纷斗。 他不助虫儿,自有道理,现在,他还要重新评估连珠蕴藏的实力。 梵音踉跄退步,“也好,也好,我要的就是你狠,只要你能连亲生父母都能抛离,咱们鬼族统一天下的大业,也便成就一半。” 两人言辞谈吐数句,虫儿与吞云吐间已斗法近数十招,那鍟珠内涵铁,让虫儿的灵火总会被它悉数吞进。 就像吃不饱的恶狗。 总不能等着让对方把自己的火都吃光光吧? 虫儿心中沉重,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不安极快按捺下去,之前百招内使用的,均是不成大器的摇细之火,反复试探鍟珠,得出的结论便是。 她该加把火了。 正好也想看看自己的能量有多么庞大,只捻着静心诀,连珠表面的火纹形状开始急速变化,由细小的波澜逐渐云集,转眼汇化成滔滔怒波。 卷卷滚动的火潮呈螺旋状,越汇越宽,越激越涌,连绵不绝,最终凝聚成吞灭天地的巨噬火海。 灼灼得火光根本看不清连珠的身影,只觉得在灼热排空的中央,有一抹亮如赤日的圆黄,飒飒升烟。 傲狠心头微动,梵音之影则是大骇,也顾不得傲狠的警告,急忙飞转至他的身侧。 “不行,不行,阴阳倒漏法阵的力量还未显露,这连珠可是绷不住了,你且看她这是要烧碎你我的节奏,不若我们先出结界,待吞云吐将她擒获,再开阵进来。” 傲狠闻言无觉,道“帝君的皮囊是耐不住高温的,还是你自己出去吧。” 梵音的影子大怒,近乎咆哮道“不肖逆子,莫说我是你的生身母亲,就是我这身龙袍威严,也有十足得权利来命令你,给我,出去!!” 傲狠扫看梵音,轻如拂尘,“这里没有外人的时候,你狗屁都不是。” 梵音的影子顷刻明白,“你,你,你莫非是爱上她了?” 随而哈哈大笑道“日防夜防,最怕你会爱上连珠,结果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偏拧着劲,跟我对着干!” 再看看头际被火焰照明的法阵,原本的一线细尘已经开始变得粗壮,粉尘漫漫,仿佛沙漏中心流淌的沙粒,极快得灌漏下来。 虫儿的火海已经蕴得十成十,对着吞云吐笑喊道“你不是爱吃吗?就送你份大的,好好品尝!” 背后的十几排火峰如峦如嶂,同时热光闪动,巨浪腾空般蓦然激涌而出,全部灼灼涌向吞云吐。 吞云吐早面带惊讶之色,将口里的舌头吐得极长,有身体的数十倍,蜿蜒至十米左右,最先与火海的第一峰巨浪交接。 “嘭!!!” 超强的对撞之声瞬间将整个结界内,轰击到余音灌脑,撕痛一般。 吞云吐那带着鍟珠的舌头,如同披着铠甲的斗士,在火峰的冲击中将火峰一劈作二,回溯成两涡巨大的火轮,在连珠造就的巨噬火海中斡旋。 虫儿瞬间明白,鍟珠的功法,原来是无坚不摧。 漫天的火浪终于接踵而至,吞云吐甩起盘长的舌头,那钢铸铁打的舌头立刻被挥洒得如同走龙枭兽,灵火的滚滚威能在半空中被击的粉碎, 灼热的热流瞬间泼洒附近十余丈之广,温度骤然即升。 飞火流炎,火伞高张,直逼得梵音的影子和傲狠,不得不稍退贵躯,朝阴阳双界的出口避开。 如此焱地,仿佛熔岩乱溅,身处其中的吞云吐丝毫不在意身周的焰浪,反而阴沉一笑后一晃,身形在火光中消失不见。 虫儿知它不会轻易厌战,转眼先将激散的乱火召回,在自己身周重新架起火盾,狂浪的焰流依旧盘桓在火盾之外,双层保障时刻防护自己的安危。 红黄橙赤翩舞交错中,某个矮小的身影在双层壁垒之外,若隐若现,果然是有偷袭自己的意图。 虫儿想,结盾暂时护着自己,总不是长久的计谋,而且阴阳倒漏法阵中,自上而下撒漏的灰砾,开始越变越大,越来越湍急。 虫儿感觉眼下干净的界底,不知何时铺就了一层厚厚的灰烬,这些灰烬有的来自于花草树木的尘甾,有的则是狐妖被的焚化的骨渣,这些污秽此刻从顶端漫漫洒洒得滚落地面。 但凡灵火碰触的时候,再为灼热的火焰,亦会被这些微乎其微的尘土覆灭。 难不成,梵音的影子是想借助漫无边际的灰尘,来填埋自己的灵火吗? 再想真是极有可能,否则鍟珠分明刀枪不入的精钢之力,早能一举将自己擒获,为何隐来隐去,偏不对自己下狠手。 梵音的影子嘴上狠厉,但却是要吞云吐拖延时间,目的是要生擒自己?! 而自己不知不觉,暴漏太多实力。 如此一来,虫儿马上身处在了下风,就算她全力施展连珠内所有的力量,就算她冲冠一怒将整座伏地塔烧融干净,最终只会搞得自己先精疲力倦。 凭白叫傲狠他们捡了便宜。 虫儿自然心中郁闷,唯一的对策,就必须在短时间内先找出阴阳倒漏法阵的破绽。否则,一直没头没脑得和的对手拼斗下去,虫儿也心中发毛。 心中这样想着,虫儿并未收去所有的火浪,而是将整个火盾收缩至身边,朝吞云吐故意道“吞云吐,地上打累了,有本事跟姑奶奶到天上去玩玩。” 正文 第493章 逆时之尘 乘着火涌,一头朝头顶的灰云中扎入,高渐起的烟尾,拌合着连珠拉长的火焰,嘭声不绝于耳,虫儿的身影钻入溟濛中心,连汪洋不变的火影也似被尘土吃个干净,最终如同烟花绽放后的余韵。 烁明,骤暗。 没有了连珠源源不断的供热,结界里的气温陡然下降,梵音的影子伴着傲狠又重新返回数步。 吞云吐要追,梵音的影子伸手制止,双眼一直不曾离开头顶厚实莫测的铅云,连珠自从钻入后,犹如吞入象腹的蚂蚁,无声更无息。 不禁朝傲狠问道:“傲儿,你觉得这法阵中的逆时之尘,可否困得住连珠的火气?” 傲狠言道:“帝君所言的逆时之尘,可否就是我们刚入结界时,那些繁花似锦的美景,在我启动十级台阶后,退变而成的尘埃?感觉你一提醒,这些尘土必然不是凡品啰。” “没错,”梵音如流对答,“这些逆时之尘的确绝非凡土,我费劲心机布置此阵,并非是为了借土的力量盖灭连珠的灵火,相反的,而是借火升烟,让连珠的灵火彻底激发逆时之尘的活性,为我所用。” “所以……你是诈她?” 傲狠极快道明梵音影子的居心,“难怪你叫此阵阴阳倒漏,又特意安置在阴阳双生的巫木芽体内,阴阳本同根,相克而相生。” “你的真正意图难道就是想让阴阳相互转化,逆时之尘借由灵火催发,来补充你自己的属金功法?” “没错,火生土,土生金,那颗小连珠被吞云吐追得紧,忙里出错,最容易判断失误,释放出我需要的巨大火力。” 朝吞云吐招手,叫他变回骨头收敛囊中,继续教育道“傲儿现在也该知晓,女人骗起人来的时候,更加不择手段。” “你知道我只是个邪影,根本无法像真正的血肉之躯那般,修炼出深层的法力,除非像现在这样,能有转化好的现成品供我汲取。” “再说,我没有足够丰厚的法力,又怎么可能帮你早日称霸古国?” 两人又对谈数句,还没有争出孰是孰非,但闻头顶的尘云中爆出一团火焰,将整个逆时之尘横扫千军,搅扰成一团漩涡状的风云。 原本整体的云翳,被巨响瞬眼播裂成块块散烟,尘海深处流走的电光,竟是火纹。 虫儿借助灵火,将头顶丝丝缕缕流坠的尘烬,搅扰得七零八落,大面积的逆时之尘开始纷纷膨胀,再膨胀,如同发酵的粉团,从头顶强压而下。 “太好了,太好了!”梵音的影子终于露出笑颜,“这连珠真是够蠢,白忙半天,替我做了嫁衣。” “哇哈哈哈哈!”梵音的影子再度对掐数指,将鎏金结印重新召出。 虫儿先前给她的重伤,已经不足挂齿,不断被灵火膨发的逆时之尘,可以叫她的金属性功法激增数千倍。 鎏金结印如同嗅觉出肉香的赤虎,不等梵音的影子命令,迫不及待已迎面扑去,粗蛮对撞送上门的逆尘。 尘金对接,陡然播出一圆骤亮的光圈,喷之如同日珥勾形,将阴阳双界内的每一寸空间分成上下,金色耀眼,尘土掖芒,大有同尘和光的视感。 最先迎击尘土的金锋,自灰烬中饱吸大量的金灵气,妖妖窕窕的细丝突然变得壮硕,底窄头阔的数十个鎏金结印转眼仿若神龙汲水的扶摇,在梵音的影子操控下,拨动得飞尘环眼。 “受死吧!”梵音的影子十指再扣一结,数十个金锋如倒坍的墙体,轰轰然劈向飞流直下的火球。 火球不经躲闪,一击被拍打个粉身碎骨,滴火成渣。 梵音的影子简直嚚嚚狂笑,十拿九稳。 傲狠依旧不动,一双黑眸亮得犹胜黠星。 “笑你个头!姑奶奶还没死呢!且看姑奶奶的必杀绝技!”头际疏空的云眼里,接二连三滚落数枚更加硕大的火球。 原是虫儿故意诈敌,先释放一枚火弹,引梵音的影子空欢喜罢了。 霎时,头顶滚落的火球如同后羿射中的陨日,洋洋洒洒轰至地面,与地面原先散落的逆时之尘相交相融。 整个结界内,始被芸芸浮浮的灰色所充盈,上下一齐勃发的壮观,直叫望者丧胆。 梵音的影子足跟深种,她除了手指间的结印在吸收金属灵力,甚至此刻,整个邪影毋须费劲,源源不断得从整个结界内,开始转化力量。 四面八方的逆时之尘,开始钻进她的肌肤,发丝,甚至是微小的毛孔,直将外表的薄皮充实得圆圆滚滚。 仿佛,由内而外透着无尽的坚韧与铩气。 满尘飏飏,看不清谁的力量更加强大,偶然有膨胀的金纹在灰烬里招摇,如同水底蓬勃的水草。 傲狠冥冥之中觉得不大对劲,朝她问道:“你这补金的灵力何时吸完,结界内的逆时之尘何时能够澄清?” 鬼帝的影子感觉自己的力量达到了前所未见的高度,甚是得意洋洋道:“怎么?你怕那连珠趁乱潜出去不成?”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她刚才不是已经暴露了声音在上方,难不成她能从结界的穹顶钻出去不成?” 梵音忍不住洋洋得意,道:“再说,这伏地塔乃阴珠魂体所铸,除非她有割影刀,否则根本徒劳。” 割影刀…… 割影刀…… 割影刀!! 现在怕是连阴珠也没有了! “自以为是,还是你最蠢!” 傲狠丢下梵音,斗气飙升,疯魔一般寻着结界外冲去。 跑跑跑跑跑! 虫儿以灵火蕴出两道火臂,一手抄着割影刀,一手捏着阴珠红莞,拼了命得朝伏地塔最薄弱的地方跑去。 她从来就不想跟对方缠斗,制造混乱才是虫儿的本意。 按耐住心头的狂喜,想着那两个傻瓜估计还得被她的瞒天过海之计蛊惑分秒,整个连珠连奔带逃,跃动丈里。 红莞被她颠簸得紧,哎呦轻哼,“为了助你逃出去,我可是受尽了巫木芽的虐待。” “那天假装将你出卖,逼得傲狠提前将你带进伏地塔,谁想巫木芽用灯杖锁死我的阴珠,日日用妖光凝烤,险些我就命丧黄泉。” “冤家,你真使得好手段,做了一场豪赌,万一傲狠根本不会进入伏地塔,万一鬼帝根本不会把我困在此处,那我们就都死定了。” 离开灯杖的残害,红莞开始神神叨叨地吐露自己的不满。 虫儿的火臂透着不容争辩的力量,将红莞已经匮乏的阴珠冷冷一捏,道“闭嘴!再吵抽你!” 正文 第494章 跑 “救你,只因我曾许诺了青芜,如果将来让我查出确实是你出卖了秦小凤,我下毒手时一样毫不容情。 ()” 红莞还想争辩,眼尖发现伏地塔的力量疏薄处,朝虫儿指挥道“你看!就是那里!” “当初防着有朝一日,梵音会把我扣死塔底,我故意在魂体中布下的破绽,快拿割影刀!快!” 虫儿被她唤得精神大振,定睛细瞅伏地塔的最深处,果然黑得不够均匀。 “是这里吗?”虫儿挥起割影刀,能否重归自由,在此一举。 遂祭出全部的火力,霎时将伏地塔的底端照耀得清楚,虫儿提起割影刀,对准薄处劈刀一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力量!” 胸腔积攒的力量与愤怒,杂合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叫这一刀凝汇鹏程万里的巨焰。 伏地塔乃阴魂,割影刀乃阴邪,阴阴相斥,排力陡然遏制住虫儿的动作,叫她的动作悬空难移。 因为排斥割影刀的劈斩,整个伏地塔开始晃荡,如同被长棹搅乱的长河,伴随着红灼灼得火光,仿佛腾空的烟柱,左右波晃。 “连珠!使劲!”红莞忍不住催促。 “吵死了,滚蛋!”虫儿将她抛开,两只火臂一同捉紧割影刀,再下几成力量。 她不是狂珠! 她不是狂珠! 她的力量不够! 虫儿有丝泄气,强大的排斥力让她心生畏惧。 阴珠被抛到塔沿,被自己的魂体震得头痛欲裂,眼花缭乱时看见另一个法珠卷尘而来,瞬间吓得魂不附体。 “冤家!冤家!傲狠来了!咱们完蛋了!”红莞忍不住急泣,连哭带爬滚回虫儿身边。 什么?他发现了?这么快? 虫儿的绝望全部变成了求生的力量,朝红莞命令道“你滚过去,跟傲狠说我要跑,叫他对我发飙,最好给我一拳,快去!” 红莞明白,连爬带滚着拦住傲狠的去路,傲狠一见是她,气不打一处来,狂珠内的斗气翻腾数倍,直将狂珠灼得如同百泓剧沸。 红莞哀求道“主人,主人,连珠要跑,我拦不住啊!” 傲狠已是气狂,挑起一股拔山摇海的巨大斗气踹向阴珠,言辞坚硬道“连人都拦不住,要你这个废物何用,滚去死吧!” 斗气强烈,直将红莞踹向虫儿一旁。 斗力盖天袭来,宝塔震动更甚。 就差这股劲! 虫儿心想,死就死吧! 趁阴珠滚来之际召出火网,将阴珠连带强大的斗气一并收入自己怀内。 “呃……啊啊啊!” 蚀骨剧痛迎怀痛击,虫儿始觉得幸亏是元魂出窍,否则自己的肉身早被碾碎。 咬牙借力打力,将停止不进的割影刀一刀砍入伏地塔的塔壁间,倾力一划。 塔壁瞬时土崩瓦解。 傲狠见况,扑上来要揪住虫儿的元魂。 一股更强劲的海涌从割影刀划破的裂缝中喷吐如溉,最终大量的海水扯开塔壁的破绽,汹涌而进。 红莞机灵,使劲拽住虫儿的火臂,傲狠则是要捉住虫儿的另一端,虫儿趁海水倒灌入塔的空暇,将割影刀抽回一刀,摔向傲狠。 傲狠条件反射去拿割影刀时,虫儿与红莞双双游钻出伏地塔去。 静海暗涌已然乱成一团,伏地塔很快被海水倒灌多半,墙体的坚实后壁中,出现层层裂纹,转眼即会分崩离析。 虫儿的元魂一出伏地塔,遥遥看见傲狠的肉身正紧拥着自己的,双手不规矩得掩摸着自己的小腹,姿态极具占有欲。 淡淡的斗气被他遗留下来,保护二人的肉身不被海水卷走。 伏地塔半废,摇摇欲坠,虫儿的元魂被肉身召唤,连珠瞬间重新返回身体内。 元魂回窍,虫儿顾不得窒息晕眩,翻身先将傲狠的肉身蹬入海底的乱涌中,借此泄愤。 红莞并没有幻形,只跟在虫儿的身旁,趁她不备,滋溜钻入虫儿的鹤羽大氅,苟且偷安。 没有了呼吸的空气,虫儿最先游向伏地塔下半死不活的鹜面。 他的耳朵里存满了音浪,此时海底涌滥,残存的音波断断续续,还在冲击他的耳蜗。 虫儿从胳膊中祭出虎勼短刀,红莞为求联盟,在故意出卖自己之前,早将虎勼放在自己的背后。 两人并未对言,却心知肚明。 虫儿一直苦苦隐忍,将虎勼短刀藏着不用,只为今时。 旋即右手阳掌,出刀于右,虎勼短刀劈向鹜面左,将他的独耳一刀削下。 音浪灌声消停,没有了吸收音波的器皿,加之伏地塔外的音洞减毁大半。 流窜的残音更加像没头乱闯的苍蝇,拌合着海底暗涌的混乱,音音对击出刺耳的罄鸣。 鹜面倒是苏醒,被强音灌满的铁头比正常大之数倍,筋脉膨缩扭曲,占据整个头部,蜿蜒全身,分外恐怖。 “你,救我?” 他雾沉沉的眼神终于定焦在虫儿脸上,铜色的脸膛滑落过错综复杂的表情。 虫儿赶不及答话,二指齐捏,将虎勼削落的耳朵夹在自己手指尖。 才要顺手牵羊塞进自己进怀里,可怖的身影已经赶到。 傲狠狂珠回体后,第一件事就是掐住虫儿的后颈,他的指力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依旧将指甲刺入虫儿的肌肤中,掐住她的美人筋,近乎毒辣。 “叫你跑!!” 他太生气了,根本不屑鹜面的死活,全身心放在虫儿因剧痛而绞扭的肢体间,如果不是梵音刻骨训练他千年,他必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虫儿大卸八块。 虫儿的后颈剧烈撕痛,深看鹜面一眼,故意将指尖的耳朵,连同虎勼短刀齐抛回鹜面怀里。 遂然,双眼一翻,四肢乱蹬,傲狠双足点地,将不断挣扎的虫儿提高一丈。 不能再跟他走! 虫儿借着海潮的黠暗,反掌一把拍向傲狠,意欲蕴火强势攻击对方。 结果…… 掌内空空。 仿佛伏地塔内肆意妄为得挥洒火海,仅是一场空梦。 为什么?为什么又失灵了! 虫儿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再蕴火攻击傲狠,结果徒然。 傲狠似有自鸣得意,道“折磨你数次,你胸口的连珠总是无法成熟。” “所以我怀疑到,助你重生的家伙品级低贱至极,所造给你就的肉身承载力太低,才故意把你带入伏地塔一验。” “结果你的元魂与肉身当真完全不合,才导致你的力量屡屡陷入囹圄,限制连珠的结成。” “也好,你的力量太强,就会让我担心,现在这样平庸其实更好。” “不过,我想你现在,又听不见我说这些了吧。聋子!!” 正文 第495章 肉身 傲狠的气息用尽,飞鬼撒手而出,渐破风浪,渐变成巨阙,把傲狠的双足一托,直朝静海汹涌澎湃的洋面速滑。 虫儿被擒,生不如死,疾驰的海涌犹胜钢铁的拍击,砸得整个眼帘内飞花肆溅,神情渐混。 数秒,飞鬼一柱穿云,纵身出海,静海依旧波涛汹涌,但是近百只鼋鼍早在集结,这些庞然大物依旧被波澜壮阔的静海巨浪颠簸得起起伏伏。 傲狠提着虫儿的后颈,仿佛揪着待宰羔羊,朝驮树鼋鼍御刀飞驰。 玉藻顶着海浪,早早钻出来迎人,吃了几个美貌年轻的人族少女后,她的脸暂时恢复滑嫩如初,只是一双脚分叉作无数条细瘤球根,紧紧攀附在鼋鼍壳外,谨防自己被风浪卷走。 傲狠见状,对玉藻无情颁命道“神木妖听令,所有鼋鼍顷刻启航,不容有误!” 玉藻已经领教他的无情,水润的妖目里半是刻骨,半是畏惧,慌忙俯首帖耳。 鼋鼍正欲排出出海的队形,只闻背后的海底炸裂一般,从里面钻出半截伏地塔楼,梵音扛着自己的肉身,就站在飘摇不定的残垣断壁间。 “谁都不准离开流曌城,尤其是傲儿!”梵音的话音钟鼓洪亮,穿透海浪的咆哮,堪比雷电的悲鸣。 傲狠不理睬她,朝微微不知所措的玉藻坚持道“你可以滚开,鼋鼍群我自己就可以指挥。” 说着将虫儿不断反抗的腰身夹在自己怀里。 她竟敢偷跑? 傲狠是绝不允许此事再次发生的。 梵音见傲狠执迷不悟,隔空再唤道“傲儿,你居然连你母亲的肉身也不要了吗?” “你寻她这么久,现在说不要,就真不要了吗?” “你也不要我了吗?” “傲儿?!” 风萧海激。 傲狠终于回眸,他的唇角勾着凉薄的线弧,道“我……永远……不再……需要……母亲!” “不!!”梵音瞠目欲裂,傲狠的背离,就是她的梦碎。 “我死都不可能,叫我的儿子离开我的身边,就算我开头是大错特错,但是我的儿子,必须陪着我,一路错到底!” 梵音哀极生怨,眨眼双甲环扣,新编的鎏金结印在她的身周垒然成形,变成威力更巨的塔印,仿佛庞大的镇妖塔一般压向傲狠头顶。 “我的儿子,不能走,连珠,必须死!” 虫儿与玉藻被强大的鎏金塔印怔得骇然,傲狠感到虫儿在自己的臂弯中抖缩,不禁将她箍得更紧。 “你有我的骨肉,我不会教她得逞。”说着大手罩住虫儿的小腹,丢下玉藻,神唤出割影刀,脚底踩稳飞鬼,极快得避开鎏金塔印。 塔印倒如崩山,玉藻恨毒得瞅着虫儿,足底瘤根从鼋鼍壳间迅速抽离,随风一飘,又攀附在近侧的其他鼋鼍群中。 驮树鼋鼍来不及避闪,被鎏金塔印罩入中心,金锋辉煌之后,驮树鼋鼍被残忍千刀万剐,带着无数食肉的伏羲木群沙沙得哀鸣,染红一片海面。 “我的伏羲木群!”玉藻像痛失珍爱的孩儿,眼瞅着木枝在鎏金塔印中挣扎,消亡。 一石激起千层浪,驮树鼋鼍哀鸣不绝,其他鼋鼍均受惊吓,开始在静海的波涛汹涌里东奔西走,乱如受惊的马群。 “傲狠,你放手!!快放手!” 虫儿被他擒住,五体圜围,拼了命地挣扎。 傲狠根本听不见,单手捂住她的肚子,用胳膊紧紧夹住不断扭动的虫儿,谨防她再逃。 另手高举割影刀,无情劈向梵音,梵音躲闪,难以置信道“傲儿,你怎可对我动手?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傲狠片刻不容留情,割影刀挥洒如潮如风,甚至将梵音金鼓鼓的皮囊震得嗡嗡轰鸣。 连避数刀。 “傲儿!”梵音声怆,或是太过感触,把一同携带的肉身使劲抛出。 “有种,你砍碎这截肉身,我自当没有你这个忤逆子!” 同时,十指相扣,默念法诀将鎏金塔印召回,借以自卫。 梵音肉身被横空抛来,傲狠黑眸紧凝,朝左侧闪刀身,由着肉身从刀风中安然避过。 梵音转悲为喜,她的儿子口是心非,终究不愿伤她。 虫儿可没功夫欣赏母慈子孝,机不可失,使劲全力将臂肘关节捣入傲狠的腹部。 “咚!”只听见他腹部剧烈的撞击声,却不见他将手放松一丝一毫。 讨厌! “叫你不放手!” 随即抱住傲狠禁锢自己的手臂,找准角度双脚同起而跳,梵音肉身即将错过的一瞬,虫儿使劲将肉身一踢。 那肉身圆睁呆滞的杏眸,不眯不眨,仿佛死不瞑目的软偶,被虫儿两脚齐蹬开去。 肉身改变坠落的方向后,狠狠飘向鎏金塔印的边沿处。 “我的肉身!” “母……亲……” 两人齐口呼唤,根本来不及施救,肉身迎头碰上折回的鎏金塔印,被千万条金锋齐齐割裂,转眼化作肉泥。 虫儿回首激他,“你还不放手吗?我杀了你老妈!你还不放手吗?” 傲狠深邃的五官在风饕雷虐中,沉寂得怕人。 “没法,放手。” 这四字无疑是宣判了虫儿的死刑,她要的就是他怒,她要的就是他痛下杀手! 如今他还要抓着她!凭什么啊! 他真当孩子是他的?他真当自己的骨肉可以随便被利用? “贱人!” “我杀死你!” 一条博大的树根从背后穿越,不管傲狠如何珍惜,三四条副藤倏然卷住虫儿的双腿,将她朝鼋鼍群中拽去。 “我才要亲手杀她,玉藻你滚开!” 梵音见自己的肉身灰飞烟灭已然疯癫,尤其自己的儿子居然毫无作为,更加叫她心寒。 咒骂间,将庞然的鎏金塔印分散作一只麒麟兽,奔腾在玉藻漫天飞舞的乱根中,一齐攻击向虫儿。 傲狠绝不退步,虽然他也想恶惩怀里的不安分子,但是没有灵火相辅相成,虫儿根本不能对抗她们任何人。 眼瞅危机将至,傲狠将最先缠住虫儿腿脚的藤蔓一把扯断,顺势把她捆个结结实实,直接扛上肩头。 “都朝我来,凭谁也不许动她!”他额际的狂珠红得发紫,驾驭着飞鬼,避开层层叠叠的围堵,将虫儿先丢在最靠外边的鼋鼍背上。 正文 第496章 手刃 这只鼋鼍受了极端惊吓,使劲朝静海深处攀游,庞然大物时而被巨浪快要掀翻,时而沉入浪谷即将湮没。 虫儿捆住手脚,被鼋鼍翻天覆海的变化,颠簸得肝肠寸断。 此刻傲狠额际的狂珠已经渡出无尽的斗气,将这只侥幸的鼋鼍护得周密无缝。 虫儿双眼被海水涤荡得清明,只见他一手拿着割影刀,一手握着飞鬼,在斗气的助攻下,将玉藻和梵音的木金攻势狠毒驳回。 一次又一次,傲狠无愧狂珠的载体,喷薄的斗力直将梵音织结的麒麟撕得粉身碎骨。 两手各执着诡异双刀,飞鬼霹雳,割影摧峦,把玉藻不断攀附的乱藤削得纷如繁雪。 虫儿被他惊人的战斗力激得浑身颤抖,忍不住朝鹤羽大氅里咆哮道“红莞,红莞,你tm快钻出来,给姑奶奶把身上的藤条揪断!” 没人回应,没人回应! 鼋鼍四方逃窜的悲鸣,海浪訇訇的抨击,梵音鬼哭狼嚎的咒骂,玉藻万枝齐断的愤慨。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梵音和玉藻的攻击渐渐变得稀若,仿佛疲惫不堪的萤火虫,俨然无光。 所有错综复杂的声音里,只看见傲狠顶天立地地孤军奋战,全世界暄杂的声响仿佛一起攻进虫儿的大脑,将她撕碎,撕碎! 傲狠要成功了,他要成功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脔,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奴。 虫儿快受不了了,真得快疯了一般,拼命扭动自己被捆缠至紧的四肢,苦苦哀求借此能磨断全身的藤蔓。 她快窒息了! 突然有只手,一把捂住虫儿的嘴,虫儿的血液立马封结成冰。 有人偷偷避开傲狠的视线,靠在虫儿的后颈间,颤巍巍说道“姑娘,我来救你。” 虫儿立刻不再挣扎,鹜面从刚才起,窃自跟在傲狠脚后,一同浮出海面,他的手脚利索,暗自躲在鼋鼍群中,伺机而动。 很快,鹜面用虎勼割断束缚虫儿的所有藤条,虫儿来不及谢他,只问一句“静海,静海何时能停?” 鹜面没料想她的第一打算,竟然不是扭头就逃,赶紧回道“约莫有五日左右……” “哎!姑娘!” 不等鹜面说完,虫儿心里自有定论,随手抢过虎勼短刀,朝鹜面明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救了我,傲狠必将杀你。” “鼋鼍认识你,现在快去,叫这只拼命往静海深处游,快去!” “啊?”鹜面惮惧之色乍起,“静海翻波,往深处走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哎!姑娘!” 虫儿早已抄起虎勼,赴死般奔向了傲狠,她不愿想后果,更不愿求来生。 她只求此刻心中所想! 只看见傲狠的背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她奔在他的后背。 傲狠谨敏,回首一看竟是虫儿扑来,下意识驳散背后的斗气,唯恐碰到她的肚子。 “你……”他才说。 虫儿将背后的虎勼一把亮出,不说不问,一刀捅入他的后心,干脆利落。 “你!!!”傲狠万年不变的丰颜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难以置信的哀恨。 掌心双刀消停,连斗气也被他心绪的波动,搅扰得四散而去。 “我……还要带你……走……” 傲狠的眸子,黑亮得繁星如昼。 “我不会跟你走,永远,绝不!”虫儿被他的反应刺激到了,果绝将虎勼刀抽出。 一股血泉当即喷溅出惊人的飞鸿。 “可,你有我的孩子……”傲狠铮铮不倒,还要来捉她 “没有,没有,没有!” 虫儿恨毒他说孩子,就像他逼自己亲手杀了秦小凤一样,就像那夜他在沙石间摧残自己一样。 她恨他,恨不得再给他几刀。 她恨他,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恨他! 恨他!恨他!恨他! “你……你的耳朵听得见?”傲狠仿佛又发现新的秘密,乌黑的眸子闪烁之后,开始融合了血的色彩。 “你,骗我?!” 好痛!好痛! 他被梵音无情折磨了上千年,练就的铜皮铁骨,为什么小小一刀这么痛!! 一种隐藏许久的情愫叫傲狠痛苦,不!简直比凌迟更加痛苦万分。 好痛!好痛! 他永远记得浮图上那个笑颜如花的水蓝色眼睛,可是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巴不得他死! “没错,我一直在骗你!”傲狠一步步得朝她紧逼,叫她握刀的手止不住得颤抖。 “我聋,骗你的!” “我弱,骗你的!” “就连我伪装的乖顺,都是骗你的!” “拜你所赐,我学会了这么多,所以傲狠你听着,我,死都不可能,叫你再碰我一根指头!” 对对对!虫儿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在傲狠血淋淋的双手,即将再来抓住她的瞬间,躲得飞快。 “不准,我不准你跑,绝不!”傲狠的手扑了个空,连带他僵硬的表情,也忍不住得愤恨起来。 “这是你自找的!” 冷漠一笑,虫儿两手从左右耳朵里,召唤出其中两只血滴子。 她三只血滴子怕被发现,一直养在耳朵里,索性,正好替她阻挡了音浪对耳膜的破坏。 傲狠一见从她耳中飞出的小妖,红稠稠得如同两滴血珠,突然,血珠在虫儿葱白的指尖露出阴飕飕的牙齿。 虫儿大喝一声“去吧!血妖!去吃光他的血!” 挥指弹就,两线红丝一前一后奔向傲狠的肩部 傲狠闻言忍住痛,将割影刀朝两个血滴子处挥斥。 结果那两个小血妖当真闻见了他的血香,仿佛饥渴的饿狼,轻松避开傲狠的刀锋,肩部轻绕,前后钻入他背后的伤口,大快朵颐。 “你!你!为什么?!” 傲狠不断地想要将两只血妖从伤口处抠出来,甚至用飞鬼的刀尖去划破自己的后背。 血水逐渐泼满了他的衣裳,连他的脚底也是血。 “为什么?”虫儿见他不断痛苦的撕烂自己的肌肉,站在暴风骤雨中,狠毒一瞪,任他咎由自取。 “因为,从现在起,我要谁死,他就一定得死!” 飞升一脚,将傲狠的心口使劲一踹,将他不断垂死的健硕身躯,从鼋鼍边沿,一脚踹至万劫不复的海涛深处。 傲狠恨目难眠,死去的魔鬼一般紧盯着虫儿冷酷无情的虚影。 “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肆虐胜风,无比幽怨,极像不甘愿死去的怨灵,又像地狱里爬出来浑身滚血的僵尸。 “噗通!” 血浪高溅后,眨眼又被更加激昂的海水,刷洗得分外妖娆。 鼋鼍逐渐游向深海,开始剧烈颠簸,在天庭和地狱里翻天覆地。 死了,死了…… 结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虫儿咆哮,似是解脱,又似是毁灭,跪在原地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到目前为止紧绷的心情,随着泪水的流尽,同时而放松。 一种无法掩饰的可笑从胸腔里升起。 完全没办法控制。 虫儿转哭为喜,那感觉实在难以控制,仿佛每一根头发都跟着大笑。 那似乎是从灵魂处爆发,撼动全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是不笑到骨肉分离,便无法停止的笑。 “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惊风骇雨,伴着惶恐不安的鹜面,乘驾着庞大如山的鼋鼍,一同飘进了幽暗的静海深处。 正文 第497章 向前看 虫儿昏睡了足有半个月。 不吃,也不喝。 只有迷迷糊糊的时候,鹜面将她的嘴硬撬开,给她灌了点续命的米汤。 其余的时候,她都更像是昏死。 等她彻头彻尾醒过来的时候,静海为期一个月的巨浪滔天已经平复。 静海又恢复成一片静滞的处子一般的大海时 虫儿也在浑噩的梦里洗净了自己苟延残喘的秽念,决心好好度过余下来的每一天。 人,总还是得朝前看。 虫儿起身穿了鞋子,她现在头晕目眩,可是再没有朝不保夕的紧绷感。 纵使浑身上下乏力得像被抽断所有的筋脉,虫儿依旧深深喘了口气。 喘气声如云似雾,虚脱得紧。 惊得躲睡在床底下的鹜面,蓦地睁圆铜黄的眼睛,撑手从地上翻坐而起。 “主人,你可醒来了!”鹜面的声音毕恭毕敬,弯着腰将虫儿虚晃的身体搀扶得紧。 “主人?”虫儿体虚,重新跌倒回床沿,床板割得屁股疼。 这才发现根本不是床,而是在两个等高的木制箱子上,横架着一块门板。 “对啊,”鹜面赶紧答话,“主人在傲狠手里救了我一命,以后姑娘可就是鹜面的主子。” 说着单膝跪下。 虫儿并未扶他起身,由他跪着说话,“你应该去找自己的族人,而不该满心满眼找个主子,继续凌驾于你的头上。” 鹜面闻言,煞是揪心道“我曾伤过姑娘,也曾出卖过您,姑娘质疑我的真心,也是无可厚非。” “姑娘明晰,傲狠出手相当狠辣,又善于心机,从不肯重用外族势力,我当时出卖姑娘,也绝非本意。” “但见姑娘与他斗智,虽然不及险胜,但是已非凡尘女子所能比拟,尤其敢于强权做斗争,已然让无数男儿汗颜,故此,鹜面甘愿臣服姑娘,终身受姑娘差遣。” 虫儿还要说。 鹜面瞧她颜色,赶紧开门见山道“还有,我的族人已经被鬼族屠戮干净,叫我回家,根本就是无家可归了。” 所以他需要依靠,也需要报恩,找到虫儿是理所应当。 虫儿从来都是形单影只惯了,如今反觉得,想要在未来走得更好更远,身边应该多留些衷心的朋友,而不是奴才。 尤其他帮着自己逃跑,如果此刻不跟自己同心,单打独斗死得更快。 遂答应道“好吧好吧,不过劳请鹜面哥哥,千万不要再叫虫儿什么主人,感觉太生分了。” “你的功法比我强劲,又在危难时替我解围,应该虫儿认你做长兄才对。” 说着起身,欲盈盈一拜。 鹜面赶紧阻止道“羞煞我也,姑娘的身份鹜面其实早就知道的,鹜面凡夫俗子,怎敢与尊贵的连珠转世并称,还是你尊我仆,这样区分详细,免叫鹜面汗颜。” 虫儿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婆妈,倒和动气手来的时候大相径庭,忍不住笑道“好吧,随你,不过……咱们有吃的吗?我感觉快饿死了。” 鹜面正要答话。 红莞嘈嘈忙忙蹿了进来,被人踩住尾巴似得,见虫儿便喊道“好冤家,你可醒来了,我担心你担心到快疯了!” 虫儿见她疯疯癫癫的,死活不想给她好脸色,想起那时被傲狠捆着,怎么唤她,都不肯出来出一臂之力。 心里有气,脸色自然绷得紧,一双蓝色的眸子淡扫她几眼。 红莞立刻扑前跪下,言辞哀婉道“好冤家,你最知道傲狠的坏,我真得不敢惹他,再说他对你真得不一样,咱们这次侥幸逃脱,不也是我当初反复提醒你,你才伺机找到纰漏,否则……” 鹜面见虫儿柳眉倒竖,渐有发作的倾向,赶紧圆场道“姑娘饿了半月,紧着要吃饭呢,红莞你天天大鱼大肉的,真倒把嘴养得不依不饶。” 红莞拿白眼翻他,赶紧道“对对对,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今天我亲自下厨,叫你好好品尝我的手艺,哈哈哈。” 诞笑着,去做饭。 午憩。 红莞躺在木板上呼呼大睡。 虫儿吃过饭,腹内与心中真得满足,十五日睡得腿抽筋,建议鹜面扶自己转转。 避开红莞的耳朵后,才对鹜面吐露心声,道“以前少不经事,总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一口气,处处显山露水,与人争锋,事到如今却觉得,人活着更为一口良饭。” 五根细瘦的长指开始摩挲自己微微凸显的腹部,她再经不起任何程度的折腾。 起码,孩子是经不起再胡乱折腾了。 她要安稳守着,那个人仅存于世的唯一血脉。 费尽心机逃出虎口,这个理由算可充分吗? “姑娘的言辞里,不禁意让我听出一份对未知前程的殚精竭虑,若我说造化弄人,如果贼老天给你关上所有的门,必会为你留开一扇窗。” 虫儿觉得话里有话,鹜面已经搀扶起她的柔荑,将她略有孱瘦的肢体,撑靠向自己的躯体。 “姑娘来看看,我们手里有什么筹码?” 鹜面将虫儿带出休憩的杂物间,穿出门槛一瞧,骇得虫儿酥软的腿险些趔趄。 面前如峰如嶂的粮食,均用防潮极佳的袋子装好,码叠得整整齐齐,如同森严壁垒;地霜石构建的冷库中,贮存着冻干的鲜肉和各类蔬菜水果;鹤嘴玉冰壶中盛满的佳酿,时时弥散出勾人心醉的甘甜;淡水被冻结成方正的冰晶,层层叠叠折射出剔透玲珑的光印…… 有吃有喝,应有尽有。 真是一座巨大的美食宝库。 鹜面见虫儿讶异无言,主动解释道“咱们运气太好,劫走的正是傲狠准备渡海的储备鼋鼍之一。” “犹妙的是,原先管理仓库的人,绝大部分在鼋鼍群奔逃的时候跳海求生,少数存留的几十个,我和红莞也已经解决干净。” “这里的储备稳够咱们三人吃到天涯海角,只要不被傲狠再找到,估计是死在这里都已足够。” 虫儿见他总提及傲狠,不由反问:“你觉得,我插他后心那刀,不足以使其毙命吗?” 鹜面摇摇头,“他会不会死真不好说,但是我曾见过傲狠大战海兽索黎的空前盛况,他的勇气与狠绝并存,耐心也是极佳的,最要命的还天赋慧心。” “如果姑娘没有一刀取胜的话,那么我只能送给咱们三个一句话——生无可恋,必死无疑。” “姑娘能近身刺他一刀,真乃万分奇迹,您想他若是不死,怎么可能轻饶你我?” 正文 第498章 好吃好喝 听他一言,虫儿直接想到象牙塔无与伦比的壮阔,心境波起条条潋纹。 “所以我觉得,咱们更不应该呆在海上。” 虫儿断言道“先说最好的情况,假若傲狠已除,那么梵音必定会大肆分派海陆空三个方向的鬼族力量,来追击我们的踪影。” “听你那夜言及,静海约莫五日后停滞,而我昏睡了十五日,假如那其中五日静海翻波,鬼族为节省力量,是不会轻易派兵来搜索我们的,同时这五日内,咱们的鼋鼍在狂风暴雨中奔逃困难,根本不会行进多远的海程。” “而其余的十日内,纵然静海波平,静如止水,但是我们的鼋鼍负重太大,速度迟缓,恐怕如今仍在鬼族海域附近徘徊,绝不会更远。” “鬼族如果有更快的航海兽,逮住咱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又说最坏的,假若傲狠没死,他才不会愚蠢到耗费力量来在海面上搜索我,必定是沿岸布置细作,时刻监控鼋鼍的动态,伺机而动。” “再说现实,这么多的食物,总会有腐烂的一日,我们纵然逃得过千年,这些食物也存不住百年。” “现在,只有冒险上岸了。” 鹜面应虫儿请求,将她搀扶着步上鼋鼍的背壳间,静海果然平复如镜,他们的鼋鼍载重量大,任何轻快的航海兽都会轻易赶超而来。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傲狠抓到自己,虽然虫儿百般诅咒他快点去死。 但是已经十五日过去,鬼族完全没有追上来的架势,这让虫儿不得不考虑到,梵音一定是被什么更重要的牵绊着,才迟迟不能出手。 虫儿不敢再猜测下去,生怕自己没捅烂对方的心脏,生怕血妖没有喝光对方的血。 生怕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又死而复生。 不知道凭什么,她从小到大没有害怕一个人如此久远,甚至脑海中刚出现“傲狠”二字,浑身的肌理都不由自主得噤冷入寒。 甚至,连海面正午的曛曛烈阳,都不能叫她舒心。 虫儿朝鹜面问道“既然傲狠决定要出海寻找火灵符诱,不可能没事先训练这些鼋鼍,以防迷失方向。” “早闻,静海面由两国毗临,一是鬼族,二是九尾龙族。” 九尾龙族…… 又是一个不能说的名字。 独孤九曾告诫过,不许她踏入龙族一寸之地。 可是……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遂淡笑道“刚才说咱们要上岸,所以烦请鹜面大哥引领鼋鼍,朝着九尾龙族的海域行驶。” 鹜面领命,拍胸脯道“这些鼋鼍堪比识途老马,只要没有进入静海深处,去哪里都是轻而易举。” “只是姑娘非要上岸,可是上岸后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虫儿不禁叹口气道“其实我也舍不得这些好吃好喝,如果能全部搬走,上了岸后妹妹我自然能找到藏身之处。” 可惜,愚公移山也得要花尽千百年的功夫。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海风可以吹散着她的长发,却吹不散她柳眉间的心愁。 鹜面突然笑道“姑娘可听过,吉人自有天相,哈哈……” 忍不住掏出虫儿削断的耳朵。 鹜面自从揪掉两只耳朵,光溜溜的铜质脑袋除了五官依稀可辩,其余肌理间密布着音浪造就的可怖疤痕,仿佛断断续续的铜锈,叫人不忍直视。 虫儿怪道“这耳朵能有什么文章?” 鹜面的笑意瞬时换成由衷的感激,“话说还是得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如果姑娘恨我出卖了你,直接弃鹜面与不顾,那么当音浪在鹜面脑子里积累到顶值时,鹜面便会自曝,死无葬身之地。” “索性姑娘心善,削断了这只要命的音招耳。” “音招耳?” “不错,此耳的名字就唤音招,我记得跟姑娘提及,我的族人已经被鬼族杀伐干净。”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鬼族皇殿内的奴隶了。” “那时候傲狠还是皇子身份,他的母后梵音公主在世时,有个特别宠信的乳娘,叫馆陶老君。” “对对!馆陶老君,那个超级大头鬼!”虫儿示意鹜面继续说下去。 “那个馆陶老君看起来诡异,但不是妖族,确确实实是鬼族的族人,她当时生了个儿子,叫什么我忘记了,但是他生下来的时候,可算轰动一时。” “因为他长了三只耳朵。” “三只耳朵,不算特殊吧?” 奇葩见的多了,虫儿感觉三只耳朵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这个孩子最特别的,也就是这第三只耳朵,我当时已经到懂事年纪,知道傲狠与那孩子关系不错。” “曾有一日,傲狠跟那孩子打赌,说他的第三只耳朵毫无用处,结果那孩子不服气,用他的耳朵将伏地塔附近的海水汲取大半,露出海底半截伏地塔。” “鬼帝大怒不止,那伏地塔一直是禁区,平常在周围布及各位法阵,根本不容许其他人靠近。” “结果,那个孩子被鬼帝砍去这只音招耳,赶出鬼族。” “此后,鬼帝又怕旁人再打伏地塔的主意,便在伏地塔的塔体外凿磨出无数个音洞,静海平复时,由法阵守护,静海流涌时,由音波守护,长此以往,滴水不漏。” 虫儿知晓了伏地塔内的惊天秘闻,也领教过傲狠的心机,谁想一只小小耳朵,竟可以将海水吸收。 不由得重视起眼前的音招耳,将它拿在手里反复掂量。 盘思这耳朵内,原是暗存着广博的空间,物品可以随存随取,只是肯定要比师傅的浩瀚空间要小点罢了。 不禁再问“鹜面大哥,你确定这音招耳内可存可取?” “姑娘放心,我亲自尝试过的,只要凝神于耳洞,自然来去无忧。” 虫儿闻言,拍手叫好道“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随心所欲,收尽天下粮帛!那咱们说干就干,把吃喝现在就带上吧!” 所有烦恼迎刃而解,虫儿不由搓起小手,撇开浑身的酸乏,大步流星。 鹜面见她许久来,首次开心至此,不免再补充道“姑娘此言差矣,咱们拿得可不是简单吃喝,而是把整个鼋鼍搬走。” “对对对!”虫儿笑颜如花,“以后只要是姑奶奶看中的,都要搬搬搬!” 贼老天,终于开始偏向自己啦! 正文 第499章 富婆 遂将音招耳递给鹜面,大方道“鹜面大哥毕竟是男子,这音招耳以后就由你独管,咱们竟快调转鼋鼍的方向,朝九尾龙族的海域前行。 ” 鹜面接过耳朵,甚是意外道“这个……” 虫儿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咱们决定共度难关,当然最不该在钱财上彼此生罅。” 鹜面从未受过重用,第一次能担此等大任,金属的五官禁不住开怀大笑道“既然姑娘万分信任我,再多推脱就是虚伪。” “既然今天的好消息如此多,那么我再告诉姑娘一个更好的消息。” “姑娘知晓为什么红莞,偏要睡在你睡过的那张木板床上吗?” 因为垫在木板下的四大箱子,全部都是金银财宝! 而鹜面生怕红莞会暗中盗财,一直垫在虫儿的床板下面。 难怪虫儿睡得不想起身。 搬搬搬! 看着满满四大箱子的金银财宝,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富得流油。 红莞黑油油的眼睛里,简直被珍宝流光溢彩的光芒,刺激得闭不拢眼。 女人果然都爱珠宝。 虫儿对红莞不冷不热道“看你如此喜欢,四箱财宝你可以随便拣一箱。” “真的吗?”红莞扑在割人的财宝中央,反复摩挲着每一根金条,深吻每一颗钻石,把钱财的诱人味道深深吸,浅浅呼,直把肚子里灌满为之。 突然正辞道“我还是不要钱财了,冤家,我还是跟着你吧!” “以前做镜子的时候,总是欣赏这各种美人佩戴华美绝伦的首饰,现在自己能像个人似得动来动去,就受不住珠宝的诱惑,一时失态。” 见虫儿的反应里,终究少了份信任,再跪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启誓道 “除非是有一天,真正出卖秦小凤的人能出现,否则我绝对不离开你。” “虫儿,我才能走起来几年,真的不能再被捉回去,你如此厉害,我离开你必定会被再捉回去。” “你可再想想青芜,他找了我上千年,我觉得自己有愧于他,真的,我也开始想要找青芜了,你暂且饶过我,帮帮他!” 说着,红莞泣涕泗横流,满脸的委屈叫人难以言清。 虫儿滞语半响,终于淡道“无论如何,挑点自己最喜欢的珠宝,既不算我亏待你,也算酬谢你,替咱们顺利逃跑出了份绵薄之力。” 红莞旋即泪干,千恩万谢。 鹜面扶着虫儿走了出来,不甚明白道“我之前防范着她贪图钱财,才把四个箱子摆在一起,由姑娘坐镇。” “如今姑娘竟肯施舍送她,这贼婆娘怎么又装乖了?” 虫儿笑道“鹜面此言差矣,钱财乃身外财物,见者有份即是当然,只是她舍了金钱,定因为怕我接下来会借故赶她离开,最终丢得是命。” “先给点甜头,叫她稳下心思,替咱们出谋划策。” “再说,四个箱子只给她一个,你觉得她真会同意吗?” 虫儿笑笑不说话。 鹜面恍然大悟道“姑娘用此招吊着红莞,她自然竭尽全力帮我们,只盼着安全时能再多分点……实在是厉害。” 虫儿自耻笑道“这只是皮毛而已,接下来咱们能安全上岸,才是大计。” 三个诸葛亮,顶九个臭皮匠。 三人决计在当日动手,趁着鼋鼍朝九尾龙族的禁海划去的空档,先将可用的材料一一备齐。 鹜面一是负责将未扒皮的牛羊整体脱皮,再将有破绽的皮口扎紧,吹得圆圆鼓鼓,待用。 二是负责将冰室内的牛羊肉的脂膏削下,用火化成融油,又将粗糙的鼋鼍壳上刷抹出一条滑溜溜的油路,以火攻冰,将淡水凝结的冰墙,分片推倒。 三是负责将剩余的肉油与地霜石刮下来的粉末搅拌均匀,仔细得涂抹在冰面的每个角落,谨防冰块融化加剧。 红莞一是负责将干肉熏熟,再将面饼考得又薄又酥,里面夹上蛋沫葱花,十里飘香。 二是负责拣几个完好的牛羊皮囊,里面灌满淡水,用牛筋扎得紧实,做成储水的水囊。 三是负责把米袋子抽出来几十条,用细骨和皮筋缝作一面船帆。 虫儿一是负责吃喝。 二是负责睡。 三是负责思考。 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作为逃命三人帮的核心力量,她还总得爬在鼋鼍硕大的头颅上,仔细观察来自四面八方的动态。 索性平安无事。 两日后朝霞初绽,鹜面举着存在鼋鼍壳界内的航海图,对虫儿说已近目标,但是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虫儿与红莞心神领会。 三人齐心将赶制的冰舟,借由油道推入海中,冰轻于海水沉了又浮,最终悬停在静谧的海水中央。 小心翼翼滑下冰舟,鹜面特意给虫儿做了个厚实的毛座垫,唯恐她冰着身子。 红莞带足了好吃好喝,头上插着五只嵌宝玉福禄金钗,两只手臂各缠赤足金釧子,脖间挂着三根拇指粗的金项圈,华丽丽煞是光彩夺目。 虫儿总觉万分眼熟,这不是自己刚从听雪谷里放出来时的土包子德行? 忍不住指道“那个谁,你网冰舟中间坐一坐,不然船沉了。” 红莞悻悻一座,感觉整个世界沉了一沉。 准备停当,鹜面遥遥指挥鼋鼍,再喊“有人助我们一臂之力,都抓稳了!” 鼋鼍肥壮的后足,足尖带蹼,朝海水使劲一蹬。 粗糙的厚蹼掀起一排激浪,将冰舟使劲一送,眨眼横冰渡拓海,风梭织水纹。 红莞借助浑身的金重,高高扯起风帆,将帆绳坐在屁股低下,稳定航向。 鹜面见鼋鼍有些距离,掏出音招耳默念心诀,整个鼋鼍嘶鸣震耳,被音招耳的空间吸附入内。 虫儿忍不住拍手称快。 鹜面颇是羞涩,将音招耳谨慎得按在自己的耳洞上。 销声匿迹。 无影无踪。 虫儿水眸淡沉。 总算可以迈向新生活了。 三人兴高采烈,又小心翼翼地划着冰舟,朝未知的领域荡去。 静海息浪正值南宫八月,秋高气爽,天淡云轻,静海上的湿风夹杂着秋节的疏凉,稍砧脊骨。 虫儿三人将牛羊皮毛披在身上,谨防寒气入体,为求保暖,都手执着骨架做得船棹,拼命朝海岸边划去。 越是靠近,三人越不敢明目张胆,索性白天吃喝休息,晚上偷渡。 苦苦坚持了六日,他们的冰舟已经被海水融化去一半,薄脆的船底一碰即碎,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七日晨,所有人都又冷又乏,僵硬着麻木的四肢,依靠在鹜面身侧休憩。 本是静寂无声,虫儿听见“咔嚓”微乎其微的脆响,顾不得倦怠的困意,使劲推动鹜面道“不要动,船漏了。” 正文 第500章 倒霉 鹜面早她一秒清醒,止手摁住两边的女子,轻声细语道“都不要紧张,千万别慌神,咱们还有羊皮囊可以用。” 红莞大张的嘴,忍住呼吸,又紧紧闭阖。 羊皮囊距离两米之距,三人都不敢妄动,虫儿说“不如我轻轻爬过去……” 话说间,只听见清楚得“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由中心波及四方,整个冰舟摇摇欲裂。 虫儿讽刺红莞“早说你金链子带得太多了!” 红莞颤抖反驳道“我只戴了十几条,鹜面整个人都是块铁疙瘩,你怎么不说他?” 鹜面一字一顿说“你们都会游泳吗?我……可真是……会沉的。” 只一刹那,咻咻咻咻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投来上百枚圆滚滚的火流砂,平贴海面五米的高度疾速喷来,震得水花嗡鸣不止,最终齐刷刷砸向冰舟的后方。 完蛋了! “我们被发现了吗?”伴着红莞着一声尖叫。 虫儿与鹜面同时跃步,奔在火流砂砸击海面的瞬间,将微微泄气的羊皮囊抱入怀中。 虫儿反手抛给红莞一个,正中下怀。 火流砂撞击海水,发出闷闷不乐得嘀咕声,突然恼羞成怒似得将海面炸得水花四溅。 薄透的冰舟瞬间四分五裂,所有人顿失平衡,纷纷落入水中。 虫儿沉水前拉住鹜面,鹜面实实在在的金属身体将她一赘,水中吐言道“姑娘且保护好自己,我在水中淹不死。” 滑开虫儿紧握自己的手,鹜面夹着两个羊皮囊,朝残损的冰舟划去。 咻咻咻咻……轰! 第二波,第三波火流砂接踵而至,火花与水花在半空齐舞,冒出的水烟滋滋泛着呛人的臭味。 红莞边躲着爆炸的袭击,边扯住虫儿的腰带,发疯叫道“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泳!我要死啦!” 爆炸激起的涟涟水漩,叫两个女子都苦不堪言,虫儿腰部被红莞拼命朝海底拽去,自己也手忙脚乱得被海水呛了几口,嗓子火辣辣得直冒烟。 她也不会游泳! 可她也不会死! “啪!”反抽红莞一记耳光,虫儿嘴里吐着残留的咸涩海水,怒目圆睁道“tm的镇静点!不然捅破你的气囊,真叫你沉下去!!” 有些人就是欠抽。 红莞紧紧抱住怀里的救命羊皮囊,再不敢扯虫儿的后腿,在一声比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破锣嗓子开吼道“把鼋鼍召唤出来吧!求你,冤家,我不要死!” 红光在虫儿眼底燃烧,反手再掴她一记耳光,“吵死了!再吵就把火流砂塞你嘴里。” 第四波火流砂陆续赶到。 虫儿眼睁睁看着这些爆破力刚猛至极的火圆,如同乱撞的野兽,就在头际…… 坠落! 一道极快的冰块突然从海底浮起,将虫儿与红莞稳稳托住,朝火流砂攻击的范围之外驰骋。 是鹜面,他刚才冒死捡回来一整片浮冰,将两个女子盛放在冰块上后,两手推动冰缘,两腿拼命蹬击着水面。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几乎看不清腿部的变化,只觉得整块残冰贴着海面欲要飞起。 虫儿与红莞根本顾不及与他交谈,连手中的皮囊也被烈风吹飞得不见踪影,只得死死趴住滑溜溜的冰面,谨防从上面滑入水底。 火流砂的轰鸣声越来越远,而陆地却越来越近,虫儿顶着强风朝鹜面艰难喊道“不……是……攻击……我们,所以……绝不能上岸!” 红莞哭泣道“我不想死!” 鹜面心领神会,在靠近海岸近百米的位置,停止了动作。 冰块稍顿,三人朝海底一滚,鹜面双手各捉一女,借助沉实的体重,稳稳坠入海底去。 红莞叽里咕噜满口喷着水泡,鹜面将手里唯一的羊皮囊塞进她嘴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 鹜面看着虫儿,时值正午,海底光线逸着彩光,所有人沉浸在海底看起来得灰青得涩人。 虫儿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闭气。 鹜面放心,揪着两个女子朝海岸边亦步亦趋地挪去。 红莞从羊皮囊里获得了空气,人也清醒多了,主动将皮囊的另一端递给虫儿,叫她换气。 虫儿边小心翼翼地吐故纳新,边观察着海底的境况,话说总感觉怪得要命。 偌大的浅海里,竟连一条鱼都没有,海内的每一方水土都在冥冥中起了某种肉眼看不到的变化。 好怪,好怪。 正想着,感觉有什么黑影从海面低空穿梭,每个人虽在海底,但都禁不住把头含缩起来。 哗啦啦,一阵急切地播撒声后,巨兽身上如雷雨般降落的东西,纷纷扬扬盖满整个海界。 虫儿伸手一抓,竟是稻、黍、稷、麦、菽等庄稼作物。 好浪费! 成千上万袋五谷杂粮被巨兽从高空抛落入海中,绵延数公里,源源不断。 就像寒冬腊月的某场鹅毛大雪,转眼将纯净的海域里搅扰得纷纷扬扬,水空皑皑。 这些色彩缤纷的五谷杂粮似乎潜藏着某种诡异之力,仿佛活的一般既不沉积,也不翻腾,停在每一个角落里各就各位。 眼间播撒的粮食越来越多,整片浅海仿佛播种的田园似得,虫儿等人绝不敢逗留。 凭借着气囊里的最后一丝存气,三人相扶相依,最终绕远至偏僻的沙滩,登了陆。 千里迢迢,千辛万苦。 每个人爬在湿软的沙土间,都感觉身体被掏空,绝对找不见剩余的一丝一毫力量。 本以为是天下太平,谁知方才播撒五谷的海域间,突如其来的尖声哀鸣,搅扰得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均怦然嗡鸣。 太远了,看不清楚,只觉得一具壮硕的兽身在火流砂的车轮攻击中,神号鬼泣,厉如阿鼻叫唤。 人倒霉,喝凉水也会塞牙。 鹜面咬牙翻身而起,要扯起虫儿的胳膊,将她扶出险境。 虫儿拒绝道“看来咱们来得太不是时候,九尾龙族的戍海驻军或许正在鏖战,等一下必定会大肆搜索战场,到时候一定会逮住咱们,那时一切努力化为灰烬。” 正文 第501章 装死 “现在不必惊慌,鹜面你可以长期潜水,重新躲在水底不要轻易露面。” 一把揪起红莞,“你赶紧化会阴珠,快点!” 红莞巴不得有人背着她跑,早早化成灰不溜秋的法珠,被虫儿揣入怀底。 鹜面递来虎勼短刀,虫儿驳回,“这刀你拿着比我拿着更有用处,还有你若是从海里出来,切记先找些草汁把脸色涂匀,否则必有杀生之祸。” “如果你我均能脱险,记住,咱们在此地最热闹的地方会面。” 两人迅速分别,虫儿提着裙子踉踉跄跄朝海岸深处的丛林跑去,才见到一丝半星的灌木丛,海滩周围真得见到有身穿铠甲的人影,被日头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来不及躲,太倒霉了! 虫儿激灵一想,开始往回跑,边跑边脱掉身上暴露身份的衣服,留下洁白色的里衣,揉乱潮湿的发髻,装作神魂颠倒的模样朝大海深处走去。 待海水没至膝盖的时候,有人开始再背后发话“喂,你是干什么的!警告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虫儿不闻不问,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射箭啊。 咻得一声,有人真得朝她的背影射箭,冷箭穿过海风的阴冷,擦着虫儿的胳膊划过。 刮着点皮肉,根本不痛。 虫儿捂着伤口放肆大哭道“你个负心汉,你就杀死我吧!我不活了!!你不是希望我死吗?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继续慢而又慢得朝深海处走去。 背后的水花炸作,一步接连一步,听出大约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虫儿脚底一歪,朝海底晕去。 追来的武士恰好一把将她从水里捞出来,虫儿故意挣扎,叫对方看清自己蓬乱的头发间,那张恐怖的半毁容颜。 武士双瞳急缩,浑身忍不住战栗,嘴里大叫道“将军,将军,是个辨不清身份的女子,似乎想不开投海自尽的样子,但是疯疯癫癫的又像是个疯子,如何是好?” 虫儿真是累得要死,依旧用不死不活的气力,反复叫唤道“别管我,别管我,叫我去死!!” 岸上正有一队身着白色龙鳞铠袄的武士仔细搜索,其间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威风凛凛,朝来命道“今日我军特奉王爷命,铲除巨妖溷蠹,恰有这么个女子出现,谨防她是某族细作,先扛回军营再作打算吧。” 虫儿暗叫着晦气,索性真先睡上一会儿,等这个士兵把她扛回军营再说。 说睡便睡。 估计是睡得太香沉,这伙武官还以为她被海水呛到快要死了,赶紧请了大夫替她来瞧病。 折折腾腾,第二日虫儿早已睡醒,但是依旧闭眼想着对策。 低矮破旧的房屋里,充斥着海鱼腐烂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朦亮的光线穿透墙体的裂缝,投射在斑驳的地面,灰尘在飞舞,整幢墙仿佛伴着蜘蛛层层的织网,在海风时隐时现的推送力下,走向分崩离析。 虫儿觉得特别满意,如果不是躺在柴房,而是躺在地牢间,那才真是糟糕透顶。 看来她这怀孕的身子还真是有用,任谁也不会觉得一个孕妇会跑出来干细作的勾当。 想着做戏做全套,不如玩点苦肉计,让自己的身世看起来逼真无禺。 虫儿从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朝歪歪扭扭的房梁间一挂,搬来个凳子站在上面,下巴也套进布圈里面。 万事俱备,自求多福。 只听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手推开门的刹那,虫儿把凳子蹬开几米远。 整个人悬挂如柳。 “这这这!快来人哪!”来得正是抗她回来的士兵,正准备拿虫儿去问话的。 结果一开门就是大吊活人。 小士兵害怕虫儿死了他难逃其责,赶紧将虫儿从绳上救了下来。 虫儿惨白着脸,哭哭啼啼道“你救我做什么,还不如叫我去死……” 使劲边钻在小士兵的怀里,两手勒死对方的脖子,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心里暗想,你去死吧,出手这么慢,差点真叫姑奶奶归西。 小士兵惊慌失措,赶紧求着门口守卫的兄弟去请将军过来一趟。 将军怎么可能真来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陪戎副尉长闻风而来,看见军营里面竟闹哄哄的,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声色严厉道“昨日我军大战巨兽溷蠹,王爷今日可是要进军营阅兵的,你们平素里严格训练,今日都把规矩喂给狗吃了吗?” 一面命令将肇事的小士兵杖二十,以正军风,一面着人将虫儿尽快送出大门去。” 虫儿高念阿弥陀佛,被另一个士兵揪扯着领子,朝军营外提去。 军营大门由外自内正是彩幡高展,行伍整齐,气度恢弘,呐喊喧天。 士兵一把摁倒虫儿,语言粗鲁道“来不及了,赶紧跪下,莫让镇湳王看见你我不恭。” 虫儿鄙念,能叫她下跪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于是不戁不飒,行了个勉强的半蹲之礼。 等等。 虫儿记得雀灵韵跟独孤斩月交谈时曾提及过,独孤九的第二位皇子曾被派往静海戍边。 似乎好像叫做独孤顽炎。 对了,他没有资格唤独孤这个姓氏。 只叫,顽炎。 虫儿忍不住偷瞄这个镇湳王。 或许,他的五官中,还保存着某人的样子。 算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看的。 虽是惊鸿一瞥,虫儿依旧看到一具体格匀健的霸气男子,挺身跨骑在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背脊间。 此兽似鸟非鸟,似豹非豹,通体黄绒,目若丹火,煞是霸道。 在他身边紧紧比肩行进着一辆通体华奢的玉白色马车,拉车的二十六匹纯种宵腾飞马,无一不是马中极品。 那镇湳王的眼睛里目空一切,唯独在与马车中的人对话时,才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情愫,转瞬即逝。 “本要谢你,可惜你不知自珍,那就好好喝吧,等喝死归了西,就可以顺利借走我的十万精兵。” 不知道车内的人会如何回答,虫儿已经将螓首埋得低垂。 她要利用这个男人,来替自己换身份。 几乎是在瞥见镇湳王顽炎的一瞬间。 虫儿冥冥中有了这个想法。 正文 第502章 南洲城 走出军营大帐,虫儿把红莞叫出,两个人暂且以主仆相称。 虫儿怕红莞的脸上的漏洞太招摇,给她涂抹厚厚一层鸭蛋粉,脖子和手臂,但凡虚无的地方,都涂得满满当当,煞像面粉堆里爬出来的惨白娃娃。 红莞狠狠心,把头上的五根嵌宝玉福禄金钗,两条金钏子,三个金项圈全部典当,换了一万两银票。 两人买了许多最华贵的衣服,雇了一辆豪华马车,整日在新的海滨城市里招摇。 跟流曌城有所不同,湳洲城的城居环境明显就要简单,低调,务实。 几乎没有什么过于华丽的宫殿群,巍峨的建筑群却如镇湳王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安全和信任。 流曌城若是陶瓷铸就的空壳,闻之易碎,那湳洲城则是钢铁武装的牙齿,挺而迎坚。 虫儿三人之前靠近的海滩原来并不是湳洲城比邻的海岸,而是三十二座岛屿之一。 每一座岛屿常年都驻扎着军队,而湳洲城主城底端正面向静海的石壁间,八方布置流火砂炮法阵,借来防御敌国来自静海的入侵。 湳洲城地理位置比流曌城海拔高耸,故此不必像流曌城一般安置护城结界。 天然的石崖陡壁如同天堑般,隔绝着静海翻波的狂巅。 两人租赁了华贵的飞行马车,鹜面三日后依旧未见现身,虫儿觉得每座城池最繁华的地段,无非就是市廛中心,跟红莞多在此类地域招摇,总能守株待兔。 正闲晃,虫儿突然叫马车停下,红莞以为她看见鹜面,双手穿过珠帘,将虫儿的柔荑接扶而下。 虫儿半颜尽毁,自知见不得光,花五百两买了一面金丝流苏缀珍珠纱面,将从不绾结的长发梳理成双刀髻,再将纱面左右并插髻底,整张脸就可以完好的隐藏在金密的流苏之中。 红莞搀她下车,虫儿径自来到一个摊位,上面摆满小婴儿穿的虎头鞋,小鞋子均由杏黄色的棉布作成,鞋帮上绘有虎皮纹,鞋头上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老虎头,有耳朵、鼻子、眼睛、嘴巴和胡子,额头上还有一个“王”字,形象逼真可爱。 除此之外还有小婴儿佩戴的银铃小手镯,福禄寿喜长命锁,小梳子,小帽子,小襁褓,款式多样,一应俱全。 虫儿小心翼翼得捏起一双虎头小鞋,两只小鞋各放入一只手掌,轻轻的,软软的,小老虎的眼睛水汪汪,小老虎的胡须长又长。 虫儿的眼睛湿润起来。 肚子里的宝宝突然灵犀一动,叫她心尖欢喜。 他喜欢呢! 虫儿隐去泪水,赶紧郑重其事地问道“老板,多少钱?” 红莞嘴角忍不住抽动,脸上的鸭蛋粉纷如雪花,“好小姐,您一大早买了一堆书,我不反对,您说要学习嘛,就依您。” “现在又买这种鬼玩意儿……” 鬼玩意儿? 虫儿回身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只感觉遮面的流苏根根蹦跃,金花弹烁,人已淡淡微笑道“我买这双小鞋是给你穿的,你穿不穿?” 红莞脸上的粉块开始成片得掉,用几乎碎裂的牙床哀求道“这种高大上的工艺品,还是姑娘自己留着赏玩吧!” 虫儿松手,将指尖的细粉随手擦拭在红莞新买的衣服上,字字清楚道“管好你脸上的粉,还有嘴。” 红莞赶紧将她再扶回车内,自己反而不敢进去,心有余悸地跟赶车的把式坐在一起。 驾车的把式挥响皮鞭,飞马四蹄间动,粼粼朝前挪移着。 虫儿慵懒半躺在车帐内的璘玢软垫,双手轻捧虎头鞋,如何也爱不够似得,紧捂在心口,偶然高兴时,还要举起来亲一亲。 “吁!!” 马车忽而急得一停驻,飞马的惊恐嘶鸣纠结着翅膀对拍的凌乱声,整个车帐在停顿中,仿佛下一刻即会甩脱出去。 虫儿压稳软垫,身随车滑,高抬一脚蹬住车门的门柱,摁手一拍,借着巧劲正身坐立起来。 门帘朱玉乱摆,驾车的把式死死拽着缰绳,使劲催促着飞马安静下来。 “怎么了……”虫儿隔着珠帘,轻声问道。 红莞摇摇晃晃,似有惊心动魄道“真倒霉,有个死老头跌跌撞撞得扑过来,撞在咱们租的马车上,真是晦气!” 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熙攘的大街中央周围开始人头攒动。 车夫气急了,先安抚好惊吓的马驹后,一个蹦子跳下车去,手里提着驱马的皮鞭,嘴里骂骂咧咧道“老棺材瓤子,老子看你是不是活腻了,不赶紧死在家里去,跑到大街上来祸害别人!” 虫儿觉得他说话不近人情,弯指拨开遮人的串串珠帘,略朝马儿低下望去。 只见一位约莫花甲之年的老头躺在马车之下,此刻嘴角汩汩溢着血泡,气息奄奄得近乎命绝。 赶车的车夫很是生气的样子,再朝老头骂道“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撞到你这么个杀千刀的玩意儿,你还真是会撞,挑着咱们小姐的富贵马车冲来,话说你怎么不去撞王爷的马车,偏来祸害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告诉你,别装了!老子的马车根本没碰到你,赶紧给老子擦擦屁股,滚蛋!” 周围的围观者开始议论纷纷,无非就是指责车夫的冷酷无情,或是斥责马车里的人始终不肯露面。 人多嘴杂,车夫一人难以抵挡芸芸众口,一张黝黑的脸膛急恼得目露红光,提起鞭子要抽那死鬼老头。 把式正要用力,感觉高高扬起的皮鞭怎么也抽不动,回头猛看是虫儿捏着鞭子,对他摇了摇头。 众人瞧见马车未见动静,居然一道人影已经摁住了健壮的车夫,尤其虫儿面间的流苏熠熠生辉,叫围观的人险些睁不开眼,更加指指点点。 红莞也下了车,跟在虫儿身后,一言不发。 虫儿禁止车夫发言,只默等数秒,从人群角落中冲出三个高头大汉,其中一人不等任何人发话,已经扑倒在老头身边痛哭流涕道“爹爹!爹爹!你死的好惨啊!” 正文 第503章 抛头 另外两人虎背熊腰,左右夹住虫儿三人,其中一个大汉甚是强壮,一把撸起车夫的领子,野蛮叫道“妈的,你个死东西撞了老子的爹,还敢满口喷粪?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只见砂锅大的拳头,笔直砸向车夫返青的脸颊。 一拳威猛,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倒抽口凉气,不约而同觉得那拳头又粗又硬,能捣碎车夫所有的牙齿。 千钧一发。 虫儿伸出一根手指,找准大汉脖颈凸起的喉结处,使劲一点。 大汉圆睁睁的瞳孔疾缩。 “呃……”他的拳头未及,整个人倒抽凉气,两眼翻白,捂住喉部滚倒在地,开始剧烈咳嗽。 “妈的,你敢下黑手,死娘们!”另一个大汉虽然心底恐慌,但是仗着身强力壮,扑上来要打虫儿。 虫儿微微一笑。 红莞竟主动从她身后闪出,拔下发髻中的竹簪,飞手惊鸿,锋利的簪头瞬间贯穿他欲抬起的手腕,继而再插入他胸口的皮肉。 第二个大汉根本还未出手,却是见了血光。 “咳咳咳咳咳咳!” “啊!我的手废了!” 弹指一挥,两人倒地。 大汉们的惨状叫周围放闲话的人目瞪口呆,禁不住倒退数步,而且再也不敢乱嚼舌根,生怕得罪了面前两个诡异万分的女恶魔。 红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狠辣无比。 虫儿赞扬道“难得你出手,还有一个,干脆你也顺手干掉吧!” 抱着老汉尸体的汉子几乎吓尿了,边拼死摇动地上的老头,边鬼哭狼嚎道“爹!爹!爹!快别装了,大哥二哥都受伤啦!爹!” 再朝虫儿惊恐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就是混口饭吃!没有恶意!” 那个装死的老头见诡计穿帮了,一个挺尸坐直身子,回光返照似得,一把将笨儿子的头狠狠拍击道“老三你个窝囊废,老子的血白吐了半天,你个傻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傻瓜!” 众人一见是场碰瓷的骗局,各个恨得咬牙切齿,有人大喊着要报官,有得人照着骗子的头上扔烂果子,吐口水。 一时间,比方才热闹了不知多少倍。 虫儿微微示意红莞,红莞扯着嗓子大喊道“我家主人初来贵地乍到,居然碰见此等下流的恶徒,险些玷污了我们家主人的清白。” “今日这些恶徒骗子,就由我们亲自送去官府,为湳洲城的黎民百姓伸张正义,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哗然。 周围的商户们纷纷帮忙找出绳索,把四个骗子五花大绑,交给红莞手中。 红莞从发髻中再拔出另一根竹簪,阴狠威胁道“我家小姐是谁?那可是响当当的第一侠女,最近来湳洲城办些事情,你们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就押你们去官府,你们这些骗子如果敢沿途逃跑,休怪我手里的簪子不长眼睛!!” 三个汉子连带老头已经抖缩成一团,低声下气得连叫道“侠女姑娘我错了,饶命啊!” “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们再也不做坏事了!” 在众人的骂骂咧咧中,四个罪有应得的骗子,像狗一样被马车拖走了。 …… 屋檐下。 车夫谄媚着一张黑脸,朝红莞客客气气道“姑娘怎么才给十两银子,话说咱刚才跳起来要打人的那几嗓子,可是招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看客。” 红莞气急败坏,拿手指使劲戳戳戳对方的头,尖酸刻薄道“你还好意思多要钱?” “你怎么不说你刚才演得有多差,怎么可能在撞人的第一时间,就拿着鞭子出去抽人呢?” “起码你该先拿手指探探对方的鼻口,有没有真死,然后再假装发现实情,破口大骂,这才合理!” “你都不知道自己险些害小姐被人唾骂,幸亏张家兄弟机灵,及早赶出来圆场。” 红莞捏着竹簪,满意得朝墙角哀哀惨呼的四个人,露出开心的笑颜。 那四人真得有些害怕,抖个没完没了。 “算了,再给他十两吧,算我欠你的,回头补。”虫儿捧着一盘水灵灵的绿葡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她发话了,红莞只能服从。 车夫得了二十两白银,屁颠屁颠地走了。 蹲墙角的四位见车夫走了,前仆后继,一同扑倒在红莞脚下,张老头哭得极惨,“姑娘说成什么也得给我们多补贴点,你看我家老二的手,都串成马蜂窝了,他以后还得靠这只手发家致富,现在就废了,以后只能穷一辈子!” 张老二补充道“爹,你看我的胸肌也被戳了个洞,以后肯定是娶不上媳妇儿哒!” “怎么可能会废?”红莞高举着竹簪,“我的准头很准的,不行再飙一簪试试?” 张家四个光棍絮絮叨叨的诉苦,听她一言,不约而同闭紧嘴巴。 虫儿啧啧"yun xi"着葡萄汁,点点头。 红莞气愤,不甘愿掏出六百两塞给张老头,满脸不耐烦道“真是欠了你的,你说我若不射这根竹簪,怎么能演得逼真呢?是吧?” 张家四人满口连连称是,接过银票跑得跟撒欢的兔子一样快。 见人走光,红莞朝虫儿不客气道“冤家,咱们剩的钱可不多,真不知道你今天演这一出戏,是想干什么!” 虫儿道“张老二的钱你自己出啊,不要算在我头上。” “啊?你!” “我不叫你射,你偏要射,幸亏没搞出人命,否则咱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你!” “咱们还剩多少钱?”虫儿放下葡萄,将红莞手里的银票一把抢来。 红莞负隅顽抗,虫儿踩她一脚,剩余的六千两全部抢来。 红莞近乎哭道“姑奶奶,我求你了,过日子不是这么玩得,这些银票我还没捂热呢!” 虫儿不理睬她,只问道“今天的事儿,只能算是抛头,在湳洲城最繁华的地段,只让别人看见咱们的穷凶极恶。”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到底做些什么,才能叫人人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大有来历的恶人呢?” 正文 第504章 露脸 红莞偷偷揪着一张银票的拐角,“我做镜子几千年,从来没有主动挪过手脚,更不要说花过一分钱。 ” “我连山羊为什么不是公的,绵羊为什么不是母的,这么困难的问题都想不透彻,你就不要叫我动脑子了,动脑子太费劲。” 虫儿将银票高高举起,躲开对方的贼手,煞是可笑道“你不会动脑?阴珠若是如此恭谦自居,剩下存世的人阖该都是木头疙瘩。” 你飞簪射人,难道不是故意为之,借来试探我的底线,看我会不会真赶你走? 虫儿见她黑眸微闪,后一句话只念在心底,转而言他道“你有没有发现在湳洲城里,有一古怪?” “什么古怪?我没注意。”红莞随即喜笑颜开。 虫儿一一解释道“看湳洲城外的三十二岛屿,军火布防严中透谨,可以分析出城镇湳王治兵有道。” “而这里的黎民百姓,看街市中有人欺凌弱小,群起义愤,而碰瓷骗局揭穿后,群起攻之。” “可推测本地民心向善,镇湳王治民有方。” “咱们几日在廛市里大摇大摆,所见市集中车水马龙,农商货品齐备,证明这镇湳王知人善任,将经济也布控到位。” “如此欣欣向荣,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我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唯独有一样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 “什么东西?”听虫儿说得头头是道,红莞也来了精神。 “这里的廛市中,没有米行面行,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卖五谷杂粮,这是何解?” 红莞直白道“或许海边城市都不吃米面五谷,只爱吃些虾蟹罢了,你看咱们最近下馆子就专点特色海味吃,也没曾注意酒楼里不卖主食。” “瞎说……” 虫儿白眼道“流曌城几乎比湳洲城更加贴近海水,为什么天天反能吃得上米面?” “或许是流曌城有防护结界,更好遮风挡雨,种植粮食作物呢?” 虫儿否定道“或有此类因素,但是根据前面的分析,管理湳洲城的镇湳王将整个城市管理得井井有条,可是却不给自己的臣民吃粮食。” “这点我实在是好奇心作怪。” 而且,为什么他们上岸的时候,亲见火流砂使劲攻击巨妖溷蠹,而无数的五谷杂粮会纷纷倒入海底呢? 这些粮食哪来的? 虫儿渐渐沉入思考。 红莞眼珠溜转,使劲拍她肩头一把,一语双关道“难怪我总瞅你的眼睛,反复是在大街上扫来扫去的,本还以为你是找鹜面呢。” “原来是发现了商机,想把咱们手头的粮食尽快脱销啊!” 也不让虫儿反驳,继续沉脸道“可是已经多少日了,鹜面会不会把咱们的钱和食品,全部卷跑了?死东西,他若是敢,休怪我翻脸无情!” 虫儿知道她肚子里的小九九,是想夺权的意思,故意说自己累了,催促着红莞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再上市廛闲逛,果然有人开始注意她们的马车,面前背后将昨日之事无限夸张,口口相传。 红莞尤其注意了每个铺面,果然没有专门卖米面的地方。 再去酒楼点餐,留心偏要馒头米饭等主食时,店家小二就推说一看她们就是外来的,根本不知道湳洲城里这几年不产粮食,湳洲的百姓几年内也从不吃粮食。 虫儿再问为什么时,店小二心直口快道“还不是因为咱们湳洲城闹了几年的妖灾,那巨妖溷蠹专吃……” 店老板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言笑晏晏道“一看二位就是外来客,那巨妖前几日,已经被镇湳王请得高人,专门布列火流砂阵将其杀死,如今不提也罢。” 店老板叫虫儿与红莞慢用佳肴,揪着店小二的耳朵走了。 总之颜色慌张,神情古怪,偏叫虫儿更加好奇。 正吃着美食,突然见饭庄里热闹非凡,有人或高或低地叫唤道“听说了吗?咱们湳洲城里闹鬼的凶宅,最近要卖!” “天哪!鬼住的房子,鬼才敢买!” “他家的亲戚脑子被溷蠹啃了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就是就是!” 有人骂凶宅的远房亲戚,八成想钱想疯了,也有人抱着看戏的坏心,希望赶紧卖掉,让大家伙开心开心。 怨念之声此起彼伏,叫虫儿想不听进耳朵里,都难。 昨日抛头。 虫儿想了一宿,总算想出可以露面的绝招。 既然巨妖溷蠹刚死,何不以它作为踏板,引人注目? 在湳洲城的大街小巷里,使劲寻找出人们口中远近闻名的凶宅,话说每个城市里,都有一两处闹鬼的房子。 总之就是,鬼闹得越凶的宅子,虫儿便直接买下来了。 宅子是屋主远房的远房亲戚代为照顾,话说此宅穷凶极恶,但凡住过里面的男女老少,最终都被厄运缠身,死状极惨。 据闻每次老宅里第一次发生血案,是因为要翻修六角亭子。第二日傍晚,墙上突然就出现某人红淋淋的血名。 起初大家以为是玩笑。 第二天,那个人果然必死无疑,而且死状凄惨无比。 仿佛被人吃光血液,满身是血窟窿,翻着白蛆,怪事接二连三,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 能找见尸首的,即是如此,找不见尸首的,更加诡异。 一家几十口人,连主带仆三天内死个精光,连跑都不成。 虫儿听得两眼放光,卖房子的人见她金融融的流苏面纱中,刺出两道蓝悠悠的光芒,旋即签字画押。 推脱说她不会写字,叫那卖房子的人替自己写,卖房子的人想着尽快把秽物脱手,在房契地契上写二字:雪若。 摁了手印,钱货两清。 卖房子的亲戚将凶宅的钥匙交给虫儿手间,喜滋滋得捧着五千两银子要走。 临走前一步三回头,最终将虫儿与红莞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嘴里的话吞而又吐道。 “早死早超生,好走好走!” 说完绝尘滚去。 红莞见人滚成一道烟波,消失得无影无踪,气得要夺虫儿手里最后一张千两银票,恨铁不成钢道“败家的娘们,人家花钱买的是舒服,你花钱叫别人舒服!” 虫儿笑着将银票抛入红莞怀中,大方道“谁说的,我很舒服啊!” 正文 第505章 凶宅 一把扫清满门张贴的辟邪黄符,虫儿推开面前尘灰尽落的旧木大门。 斑驳的玄漆门面里,一双华色尽褪的铁质狮头门环风采依旧,只是狮口的衔环早被锈迹斑斑,显得落魄与凄惨。 两门朝内衍开后,伴着低如野鬼呜咽的嘎吱声,一股阴潮的霉风泼面而来,将开门的两个女子的裙角长发掀得极高。 “我服了你!”红莞咳咳跳着避开这股邪风。 这邪风,直吹得虫儿满面流苏摇摆,不禁意露出她毁缺的右脸,看起来极其骇人。 虫儿冷笑道“没想你这怂样的,竟还怕鬼?” “如今就是鬼见了你我这样丑的,也要吓得屁滚尿流。” 抚平半露的流苏,抬腿迈入凶宅内。 红莞骂骂咧咧,倒也跟了进来。 两个人将整个宅子全部细看。 话说这凶宅的主人原先也该是个殷实家庭,宅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一应俱全。 宅内建有三堂,两斋,一阁,一院,院子里有池有榭,鹤栖,鹿柴,鱼床,燕幕,啸台,曲沼,十分整齐。 若非蒙尘,必是个居者忘老,游者忘归的佳所。 红莞一看宅子里的萧索光景,故意说道“这房子倒真是个好居所,只是收拾起来,又要使好一番银子。” 虫儿笑道“为什么要收拾呢?咱们只不过是将这里做个暂时踏板,若是成功了,一定会住到更好更安全的地方。” 回头再对红莞叮嘱道“不管傲狠死没死,对于鬼族而言,咱们三个人就形同于逃犯,九尾龙族的势力再大,老百姓的地界依旧危机重重。 “鬼族的人聪明,梵音或许猜得到咱们没有进入深海,只要派来细作沿着海岸巡察,一年半载之内,天王老子都保不住咱们三个的性命。” “所以,咱们只有混到九尾龙族的势力中间去,才能真正隐藏起来。” “就凭这间破烂房子?”红莞放肆哈哈笑道“你在哄鬼玩吗?” 虫儿也不阻挠她的放肆,淡然道“你如不信,不然咱们来打个赌,怎样?” 红莞赶紧贼道“好啦好啦,我也没有恶意,只要你不气我,不赶我,我就由着你为非作歹,好不好?” 说着拿起银票,点头道“起码是要住些日子,还是得收拾出几间厢房,买些生活用品的。” 然后告诉虫儿要好生呆着别乱跑,她出去买完东西就回来。 虫儿叫她好好画个妆,遮住脸上透明的地方,再出去。 两人作别。 荒凉的宅院里,风草凄凄,屋头的破瓦里时不时迸发出,令人神经紧绷的嘎嘣声。 树叶摇,门窗摇,连虫儿孤零零的人影也在摇。 见惯了各类怪事,她根本不信真得有鬼。 等红莞溜个无影无踪,虫儿才从耳廓里召出仅剩的血滴子。 这是唯一的小血妖。 虫儿将这小妖放在手心,朝它问话,道“死过人的地方煞气最重,你可喜欢这里吗?” 小血妖好久没吃血了,晕晕乎乎得点点头。 虫儿看着好玩,对它吩咐道“从今天起,我不再给你任何血吃,也不会主动帮你找血吃。” 小血妖闻言挫败感十足,捶胸顿足,跪倒在虫儿的掌心,痒痒得很有趣。 虫儿依旧笑说“你既然是绿舌头送给我的保命小妖,我自然不会宠着你,但也绝不饿坏你。” “从今天起,这个宅子就是你的围猎场,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随便你吃,只要你觉得这个院内存在着什么不清不楚的妖精,一律格杀勿论。” “不过若是有陌生人敢随便进来,你必须得征得我的同意才能动手。” 小血妖听见自己可以大开杀戒,欢喜得从虫儿的手心一蹦而起。 虫儿对它颔首示意,“去吧!” 小血妖立刻如同解开捆缚的猛兽,将绿豆大的身体膨胀至食指大小。 朝虫儿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眨眼从她掌心飞蹿入浓密的荒草中去。 红莞傍晚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虫儿已经收拾出一间厢房,房子里但凡损坏的玩意儿都被她撂到宅子后面。 挑挑拣拣,但凡好的,能将就用的,又全部集中在一堆。 虫儿见她不高兴,猜得八分,半宽慰道“人家不愿意送货上门,你应该最能理解,咱们现在住得可是本城最负盛名的大凶之宅,谁敢进来招祸?” 红莞掏出帕子,使劲擦擦根本不会流汗的脸,气呼呼道“下次叫你去买东西,你就知道别人光用眼神,是怎么杀死你的了!” 虫儿呵呵轻笑。 红莞忍无可忍道“你简直无法想象消息传的有多快!咱们早晨才迈进门来,下午卖棺材的看见我,就在对我淫笑啦!” “或许人家是看你长得特别,呃,美呢……” “天哪姑奶奶!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给咱们赶车的马夫,今天也罢工不干,说怕招惹晦气,尾款都没收,还把二十两退回来,说咱买寿衣用得上!” “更可气的是,卖鱼的说鱼淹死了,卖菜的说菜被虫啃了,卖茶壶的说茶壶拿去煮饺子了,卖布衾(被子)的说拿去装鸡粪了!” “反正我连一根针都没买到,气煞我也,早知如此,我就先把吃喝买好,省得饿肚子。” 虫儿不语,递给她一颗红溜溜的果子。 红莞拿起果子就啃,咂咂有味,道“这果子还挺好吃的,你从哪里买的?” 虫儿也吃,道“这宅子里果树上长的。” 红莞一口喷得老远,叫道“你还真是杂食动物,什么都敢吃喝,也不怕是尸体上长出来的!” 说着伸出舌头使劲吐了又吐,满面恶心的表情。 虫儿才不管她,爱吃不吃。 沉腰坐在半旧的摇椅上,自顾自道,“也不是没吃过比这个更糟糕的,就你心强命穷,既想捡现成的又不肯多付出。” 虫儿一语道破天机,说得红莞脸上无光,悻悻从果子里又捡出一枚。 狠狠吃得干净。 虫儿微微勾起唇角,旋又正经道“咱们没有烛火,趁着太阳夕照都早睡下,饱饱养足精神。” “今天只收拾出一间屋子,咱俩分开睡着,你幸苦了睡里屋的床,我在外面的椅子上将就。” “待明日我去买东西,保证你明天吃的好。” 打一棒子,给三甜枣。 正文 第506章 通吃 红莞转而不好意思,道谢再三,扭捏作态进屋子里睡下。 云首寒月。 野猫时远时近,吼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宅里充荡着挣扎与嗜血的韵味,听得人心口发麻。 而后悄无声息,亦如初默。 南宫初始的弦月,总是在烈日的残火余照后,滋生出截然相反的清楚。 虫儿睁开眼睛,已经不瞌睡了。 她的作息一向不规律,尤其要办事的时候,感觉随时随地都可以不睡觉。 微哼一声,屋内的声响依旧沉寂未澜,怕是睡死了。 虫儿轻轻离开摇椅,莲步湍点,已经从厢房临至草堂。 凶宅里的一草一木,在月色中看起来真像失去血色的尸体,白黑相间,绝不可能出现其他的颜色。 虫儿大约嗅到一丝血味,不禁蹙起峨眉,朝草丛深处啧啧道“好家伙,知道是你干的,听说猫儿肉是酸的,当真如此?” 草木粼粼,从里面跳出来一根拇指长的小妖,打自吃饱喝足后,红熠熠得圆满。 虫儿勾勾手指,小血妖化作一道红电,眨眼跳在她粉软的掌心内。 “还有肚子吃别的吗?” 身影原在地面婷婷站着,倏尔一闪,已经划入深沉的夜幕中去。 寂然无痕。 第二日晨。 虫儿起得早,这凶宅里虽然落败,在院内却凿着口深井。 虫儿在清水里好好梳洗一翻,淡淡的血气被洗得通透,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红莞起床寻声而来,见虫儿换了一袭华贵的红衣,金纹滚滚,裙裾滟滟,衬出丰润的胸脯和尚算纤细的蛮腰,魅惑而又致命。 像朵带血的曼珠沙华。 不由自主尖酸道“大清早的,你魔障了吗?穿得这般风骚,是怕别人记不得你吗?” 虫儿笑着,“人靠衣装,姑奶奶正是大摇大摆地出去勾人,你来是不来?” 不等红莞作答,已是伴着阴阴软软的晨风,独自盈盈酥步,拽裙迤逦。 “活妖精!”红莞低啐,跟着去了。 湳洲城衙门外,挨挨挤挤站了好些绫罗衣衫的富家子,这些富户老老少少,均是满脸哀惧,忧心忡忡得守着的大门。 但见决曹掾(管治安)崔大人早早备轿而来,一群人等迅速围上去,直把治安大人赌个水泄不通。 轿子还未落定,这些富户就开始张口申冤。 “大人,大人!我家荷池里豢养的三十只,百年蓝顶褚纹大鲵,昨天夜里全沉底了!” “大人,大人!我家里御用专供的白衣霄腾飞马,也在昨夜间离奇死了七八匹!” “大人!我最惨!”其中一个富户公子泣不成声道,“我家千年镇门的粉绿斑眼虎,今早起来连眼珠子都没有了!” “还有我家!” “还有我家!” 崔大人喝停软轿,出门后一一与众人交流,身旁的文书奋笔疾书,把各家各户发生的怪事仔细做个记录。 若说生老病死,皆是天象。 唯独一夜之间,湳洲城的东西南北处,均是死了家里的千年流传的珍兽,此事便不得不诡异。 崔大人遂派衙役赶往各家查探,发现所有死去的珍兽都是浑体淌血,肉眼翻蛆,仿佛在瞬间被某种鬼祟爆了血脉,榨得零丁不剩。 崔大人当决曹掾已有千载,但凡湳洲城里鬼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都是无比清晰的。 湳洲城似乎在前几年的时候,有一家人也是如此,招惹了鬼祟,死状恐怖,惊得城民人人自危。 索性宅子里的人都死光了,噩耗才终止,成为第一悬案。 其实,昨夜若是惨死了这些珍兽,倒也不是大问题,只是这些珍兽的属户,居然来自湳洲城的各个角落。 若是消息走漏,必定在几日内掀起满城风雨。 谣言可谓。 就和当年凶宅的谣言一般,势如猛虎,民心惶惶。 崔大人恍然如梦,赶紧叫来文书一问。 文书慎重道“咱们湳洲城里一向太平的,唯独当年那间凶宅煞是诡异,所以记忆犹新。” “可是昨日凶宅的远亲到衙内登记,说他家的旧宅卖掉了,我以为他执着多年的烫手山芋,肆意玩笑,谁知房契地契一并出具,说要更名,可把所有人吓个半死。” 崔大人看他满脸余悸,不声张道“也才是死了些兽物,未必跟那凶宅联系,所以话不可乱说,以免引起城内不必要的恐慌。” “先想出些搪拖之词,使衙差叫那几户贵人闭嘴,待查明真像后,再行定夺。” 崔大人暂时还不想禀告县令,毕竟湳洲城所有的公职机构都由镇湳王管理,王爷近日被巨妖溷蠹搞得心烦意乱,若非有人指点迷津,现在必然还得与巨妖绞缠。 先自己解决着看看吧。 崔大人沉了眸子,叫文书去把凶宅留存的更契取来。 更契中详细写了现在屋主的名字:雪若。 好,先从她入手吧! …… 虫儿可不管城里暗起的风涌,徒步跟红莞到市集中心去采购。 两名女子都有功法底子,走再长的路也是生龙活虎,没有马车相伴,依旧步履生风。 市廛的人,遥见一团红艳艳的花儿般的美人,在夏末的早晨迎光飞来,行者看见,赶紧下担子捋髭须。少年翘首,赶紧脱帽著帩头。 等极近再虫儿标志性的金苏遮面,红莞露骨的白面竹簪。 整个市集情不自禁安静三秒。 “一招一式擒拿大汉的人是她……” “买下凶宅,今天还穿着血光衣裙的人是她……” 每个兴高采烈,朝气蓬勃的,人不约而同都在同一时间屏紧呼吸。 虫儿故意走得极快,几乎像轻飘飘的幽灵一般,款款翩来。 红莞道“咱们先买什么用品呢?” 虫儿窃笑,“先用早膳。”红影侧转,飘进了市廛最著名的酒楼。 “哇!!!” 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鸡飞狗跳,莫须有的压抑感瞬间转移至饭庄内。 热闹非凡的饭庄里,几乎是一瞬间鸦雀无声。 虫儿无视所有人下巴几乎脱落的夸张表情,擅自选了大厅正中间最显眼的一方雅座。 红莞高声叫道“店小二,赶紧把最贵的好吃好喝,给我家小姐端上来!想饿死我们啊!” 正文 第507章 思念 红莞坐下来半分揶揄,道“你瞅瞅自己干的好事,现在才是几天,你与我的脸上已经大大贴着四个字。 ” “哪四个字?” “活人勿近!” 虫儿噗嗤笑道“这场闹剧仅是开始,你耐心等待着看"gao chao"吧!” 半晌,周围吃饭的人虽是坐着,但大大小小的眼睛无一不被酒楼中央的女子所吸引。 美女与野鬼。 也就隔着惊艳与惊悚的距离。 终于有个店小二战战兢兢得端着饭菜走来,大概怕沾到晦气,将菜撂下就走。 虫儿不高不低喊了声“站住!” 那店小二骇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恳求道“女侠,您有何吩咐?” 虫儿笑着递出银票“给你钱。” 店小二略看银票的面额,几乎松口气道“这钱我们根本找不开,姑娘今天的饭就当白请您吃了吧!” “慢慢享用!” 说完,跑得比兔子还快。 虫儿掀开面纱,与红莞挤挤眼睛,红莞高兴道“跟你混了这么久,总算吃到免费的早膳了。” 两个人开开心心,把肚子吃得饱。 等走出饭庄后,发现整条繁华的街道,一半的店铺已经歇业了,另一半正准备歇业。 路过棺材铺的时候,里面的老板真得在淫笑。 红莞气急败坏道“费力不讨好,又什么东西也没买着。” 虫儿拍拍她的肩,意味深长道“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起码,咱们见识了谣言传播的速度,真的很快。” 两人回到宅门口。 虫儿感觉似乎有人从幽暗的角落里,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表面仍旧不动声色,问红莞有没有镜子装在身上。 红莞作死道“我就是镜子,你想看哪里?” 虫儿已经从她身上摸出涂粉用得小圆镜,对光一照,恰恰看见一个穿衙役服饰的家伙,正鬼鬼祟祟偷看大门的方向。 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将镜子又塞回红莞手里。 没买到日用品,两个人费尽周折,从祠堂里捡出两截蜡烛,借来照明。 虫儿又是劝红莞早早睡下,自己睡外面,红莞睡里屋。 待红莞睡死,虫儿依旧召唤出血滴子。 昨日血妖吃饱喝足,一指高的样子转眼有一尺距离,浑身遍体红如猩血,可爱的模样荡然无存。 虫儿叫血妖过来,对它耳语道“昨天额外指给你的那百十几户高墙人家,你可记得位置?” 血妖点头。 虫儿再嘱托道“我为了摆脱嫌疑,不能再跟你同去,但是你最好严于律己,不许伤人,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血妖怔住,转而百般讨好,虫儿见它绝对不会忤逆自己,眼神赶紧示意,血妖领命,须臾跃墙而出。 虫儿拍抚着腹内的宝宝,每天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专心来抚摸自己的珍宝。 软躺在摇椅中,虫儿不觉哼唱起唯一熟记的那首歌曲。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不会哭了,不会再哭了。 虫儿抚摸着小腹间慢慢开始积累的圆润。 月光浮罩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庞,可她的眼神里,泪花强硬褪去后,依旧满满透着坚韧的荧光。 她或是满足,却又在浑然不觉的失落中睡去。 摇椅摆摆。 月华遍体。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连续七天。 崔大人要瞒住的事情,根本已经瞒不住了,湳洲城里声名显赫的富贵人家几乎都遭了难。 一两次是意外,可是上百户人家的里豢养的珍兽在七夜里被鬼祟缠身,残忍嗜血,就是另有隐情。 县令问责下来,崔大人连连恳求,希望能够待罪立功,亲自找出祸源。 遂差手底下的衙役,前去传唤所谓的凶宅新主前来问话。 文书一直通晓事情原委,忍不住提醒道“大人不可,话说那雪若只是个外来户,纵然如今落宅落户,也才住入那大凶之宅数日有余,咱们湳洲城之前一直闹着溷蠹之灾,万一是溷蠹余孽作乱,其实与这位姑娘根本谈不上什么关联。” “再说大人您日夜布着人监视,七日七夜也不见她出来一次,虽是怪异,但是没有真凭实据,恐难服众。” 崔大人被说中心事,知道文书以下犯上,敢出来进言,定是有了良策,赶紧求招道“先生可否解我之困?事成我必重谢。” 文书随即朝崔大人附耳。 *** 虫儿手捧街市买来的古籍,半倘着摇椅慢晃细荡,偶尔想起书里的玄妙精彩之处,忍俊不禁。 已有好些年没有看书,成天不是打打杀杀,就是躲躲藏藏,凡尘琐事,哪里有耽在书乡里肆意快活? 看着,迷着。 红莞忽而跳出来大骂道“大小姐,咱家的门都快被拍烂了,您就行行好,去开下门可好?” 虫儿眼离不开书,以书遮面道“那敲门声,前十几响规律且声轻,估计是来者畏惧此宅,中间十几声转而急,怕是肩负责任,等得发躁,以门泄愤,最后竟恢复轻慢,定是背后有人提醒他注意分寸。” “来者必定在二人以上,你去看吧!” 她的屁股贴在摇椅里,谁也拔不出来。 红莞气得拿手指远远指她,“你就是闲的,也不赶紧去找鹜面,成天抱着小人书看,迟早看成书呆子!” 咋咋呼呼,红莞还是去开了门,她跟着虫儿连吃七日的果子,心情极度恶劣。 开门的时候带着万分火气,使劲一抽门栓,开口就骂 “敲敲敲,敲你个头,有本事你把这宅子里的孤魂野鬼全部给敲出来,叫鬼把你的狗爪子给吃个干净!” 怒威胜火,把门框间积攒的尘灰震得飘零如絮。 门口三个男人瞪圆眼睛,骇得半死,条件反射僵硬了表情。 敲门的衙役五大三粗,看见红莞面露凶光,黧黑的脸膛竟瞬间花白。 红莞见状,赶紧摸摸脸颊上的厚粉,幸亏没有掉粉。 文书理智,最先恭道“敢问姑娘是房主人雪若小姐?” 见红莞白森森的脸颊上,一对黑潭般的眼睛,夹之她因为吃不好饭,而簇生在峨眉里的燥火。 纵然五官似乎是个清俊佳人,但是,终究比鬼更可怕些。 文书背后的道士是换了装扮的,假装穿着衙役的差服,两只袖筒里盛满降妖伏魔的黄符。 此刻,道士的第一反应是真tm想甩红莞一脸符。 文书一把摁住道士的袖口,重复问道“敢问姑娘是房主雪若姑娘吗?” 红莞正想说,雪若死了。 正文 第508章 血字 虫儿一把拍开红莞挡着大门的身体,代替她站在三个男子面前,笑意软莞道“小女子便是雪若,请问公差大人有何贵干?” 虫儿的嗓音里故意夹杂了酥骨的妩媚,伴着根根金苏摇曳,叫听着的男子们由想知道,面纱下的脸是何等娇俏。 文书汗意涔涔,“我是湳洲城的司民官,因你买了本城的房产,未在衙内落入户籍,所以今日前来做份登录。” 说着,示意其余两男伴自己进去。 虫儿婀娜撑起手臂,左右两叶门扇一抓,将三个男子直接挡在门外。 甜酥酥道“司民大人还是止步门前,更为妥当。” “为什么不能进去?”文书赫然警觉,他只有进去了,才能采集证据。 虫儿笑容满面,“司民大人稍安勿躁,此门有三不可进。” “一不可进是因为一个礼字,这宅子里仅有我们两个弱女子暂住,就相当于我们二女的闺房,大人进来了,我们的清白名誉则会受损。” “二不可进是因为一个惧字,因为我们二女轻信谗言,被骗买下这幢宅子,如今满城的百姓都不肯靠近,甚至我们连吃饭的去处都没有。” “您看我的姐妹,都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 红莞恰当露出一个饥饿的微笑。 三个男子呵呵干笑不止。 虫儿继续道“第三则是一个善字,既然这宅子透着不详,司民大人需要登记什么,咱们且在门外详谈,就不要进去沾染晦气了。” 三言条理分明,句句属实。 文书发现虫儿居然如此狡黠,死活不肯让他带人进去。 好奇害死猫。 文书愈发觉得宅子里有些什么不妥。 想着白日不进,夜晚倒是可以试探。 虫儿曾说被外界孤立,为了进一步探寻凶宅里潜藏的秘密,文书赶紧差衙役和道士去随便买点吃的,借此来骗得虫儿的好感,分散注意力。 道士半道想出馊主意,干脆在食物里洒上"mi yao",好趁机邀功请赏。 假装填好户籍,文书带人礼貌离开。 红莞真是饿了,风风火火将对方白送的烧鸡烧鹅拿出来祭五脏庙。 虫儿一言不发,反思是不是血妖的动静搞得不够轰轰烈烈,不足以激起全城的恐慌。 莫非真得弄出点人命,效果才是最佳? 文书回去赶紧向崔大人复命,一一汇报虫儿的动向,只是虫儿再三阻止自己进宅这一条。 两人就觉得宅内必定蹊跷。 尤其两个弱女子七天不出门,为何还能神采奕奕得接待客人? 难不成,真是吸血度日? 崔大人越想越烦,直言道“溷蠹之祸才刚刚解除,为什么巨妖才死,湳洲城直接出现恶性凶案。” “尤其是那个雪若前脚住进凶宅,后脚就接二连三得出先血灾?而且每具尸体的死法与数年前的几十口人命大相径庭?” 文书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还是应该禀报给镇湳王知道,万一凶宅里的家伙与巨妖有冥冥之中的联系,只有动用军队才能斩妖除魔。 此时两人正一筹莫展。 道士进来求见,将食物里撒入迷魂散的实情详细举报。 崔大人怒不可遏,唯恐道士此举弄巧成拙打草惊蛇,但是文书却觉得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如果虫儿真与溷蠹有关,自然可以及时禀告镇湳王,派兵剿灭。 没准还可以得到镇湳王的嘉奖。 如果没有关系,那便是杞人忧天,万事大吉。 三人遂埋头计划。 虫儿最近胃口不佳,一直喜欢吃水果,也没管红莞如何处理那些烧鸡。 忽然念及鹜面,相信他不会背信弃义,自己看书看得困乏,决定到院子里散步。 才从东斋迈至西园,太阳曝晒整日,虽是西去,地表间蕴着温吞吞的余热,叫人很是舒服。 虫儿来至院内,宅子的建筑虽是萧条破败,但是从梁枋绘有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地绘浮雕如意云龙浑金毗这两点来看,屋主生前兴趣颇雅,懂得陶冶情操。 正赏玩着,红莞尖锐凄厉的一声惨叫,从屋中破窗而出。 虫儿从未听过她凄厉到如此极致。 水眸紧沉,脚底的碎步几乎是瞬间便挪至红莞身侧。 红莞整个人状态都不甚好,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红莞是受尽极致折磨的,竟也恐惧至此。 整个人抖缩如糠筛,脸颊不停掉粉。 红莞颤指着一面斑驳的垩白墙面,上面血淋淋得描着两个字:红莞。 “鬼,鬼,鬼!!” “为什么触霉头的是你,倒霉的是我?” “不公平!不公平!不……呃……”红莞白眼一翻,整个人晕死过去。 太……虚弱了她。 虫儿过去翻看她的眼皮,再闻闻她油漉漉的手指,喃喃自语道“贪吃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真是白活万年。” 想起红莞也才做人没几年,长出了手脚到处跑,脑子反而迟钝了。 不对,她的关注点不该是红莞,再看墙面时,那两个染血的大字变得愈加惊悚。 一变二,二变四…… 就在虫儿重新关注血字的瞬间,整个宅子里,但凡显山露水的地方均被血字沾满,整间宅内大大小小地遍写。 红莞,红莞,红莞!! 虫儿边朝空寂的恐怖处笑道“选了这间凶煞宅子替我造势,其实我也早想和你见上一见,念你许久没有闻过肉香,现在这里就有一具现成的,想吃请随意。” 虫儿迈过红莞的身体,从背后苍冉的柳树上折断一条柳枝,提在手里冷笑道“不过我师傅不在,想吃掉个女人,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妖孽!显身吧!” 虫儿画地为堑,将红莞牢牢保护在脚底下,她从不信有什么鬼。 若有,也必是妖类。 墙上的血字触目惊心,似乎听懂虫儿的挑衅,同时从四面八方,轻轻荡荡飘降而来。 一时间,漫天红字,纷飘如雪,看得人头皮瑟瑟发麻。 虫儿微哂说道:“自寻死路!” 手里的折柳已经对准其一,三折而起,将血字打得一分作十,手段迅捷。 反手拂过千丝万缕的碧玉丝绦,再折一柳,双手抽力轮作风车,将每个妄图靠近的血字打得七零八落,难再拢聚。 脚底稳稳踩着八卦步,左左右右,始终将红莞罩在裙底,绝不踩错一步。 再看半空中,原本规律的血字形势忽变,纷纷扬扬汇聚作一股蠕动的血溪,淙淙潺潺,曲回萦绕,每一滴血水,都是一个生命体在扭动。 正文 第509章 妖巢 虫儿提柳一瞧,柳叶间沾有几截绿豆大小的残断妖尸,原本猜测这类妖与血妖大相径庭。 谁知竟然不是,而是活脱脱的白蚁形状,这些白蚁不知为何被妖化,非但体型增涨百倍,而且通体翻出血红。 难怪这一家人惨死,都以为是鬼祟作怪。 呃…… 可是这些妖化的吃血白蚁,居然利用身体的形状列行成字,虫儿就很是郁闷。 流氓会文化,谁也挡不住。 继而低头笑道“姑奶奶还不会写字呢,居然被一群低级妖怪比下去,你们真是不死都不行!” 抬首间两只翠柳高低翻飞,转守为攻,左柳疾发,右柳画盾,左点右劈,呼呼风响。 妖蚁群起而攻来,暴风骤雨般的低级小妖每给柳枝震歪,再过片刻,又见汇成新的红河。 脚底小妖的残尸逐渐积累,虫儿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舞蹈一般,在一团红光盘空临舞。 她的一双柳枝轻重缓急,仿佛厉化作几十根铮铮皮鞭似的,柳影碧如烟波,裹着那团愈发稀若的红光,宛如青龙抢珠,滚来滚去。 妖蚁均是简单动物,一味只知进攻,虫儿偶想宅子常年不开灶,这些笨妖定是闻见烤鸡的香味,才被噬引出来害人。 那么,它们的蚁穴定然在这幢大宅的某处。 破了它们的蚁穴,才能一举歼灭。 亭子! 虫儿记得这房主似是要翻修亭子,才招致祸端。 园子里真有一处六角凉亭,傍在池畔。 虫儿偷偷踢了红莞一脚,若不得守着她,自己早奔向凉亭。 抬手将拇指与食指指尖对接,勾成三角形平置舌上,新学的指哨,正好用来召唤血妖。 正要吹时,头际房瓦被清灵的快步,震动得嗡嗡碎响,似是奔驰的飞马,腾空朝自己展翅而来。 虫儿撤手,并不回眸,只朝来者淡定道“推算你也该回来了,现在这里交给你吧!” 黄铜色男子从天而降,手里的虎勼短刀灳灳反折着落日的余晖,将赤橙色的柔光折射作刚韧难折的锋芒。 落地瞬间,刀光芒影,融成一片,横竖左右齐刷刷扫向妖蚁汇成的血团。 血团立刻被刀刀强锋割得七零八落。 虫儿看得目眩神摇,旋即定下神思,拍拍鹜面坚硬如铁的肩部,飞身抽离,转而跑向园内的亭子。 其实那日她故意借张家四人,在廛市中心引起围观。 热闹的地方,就是他们约好的会面地。 鹜面当时就蹲在屋顶的瓦片上。 红莞出竹簪伤人时,虫儿恰对鹜面示意,晚些时候单独来见。 所以她们住进凶宅,鹜面从头到尾知道,不过是途中受命替她办事,耽搁了七日。 虫儿边跑边吹动指哨,一条更为殊猛的猩红从馥郁的蒿草中钻出,惊电一般错向她身侧。 一人一妖前后赶至六角亭,为时稍晚,常年失修的石基被某种力量高高顶起,轰轰烈烈的震响波及脚底的每一方土地。 大地在哀鸣,塘水在雀跃。 一个形如蚁穴的尖形巢逐渐如雨后春笋般,顶裂了六角亭的石基,冒出头来。 眨眼从里面钻出不胜枚举的妖蚁,是之前的数倍之巨。 恐怖是整个蚁穴,倾巢出击。 再须臾,从石基底钻出七条红白相间的巨蚁,肉圆的身躯如同涂抹膏脂的肥肠,行动迟缓却又力量十足。 妖蚁的雄蚁。 虫儿对身侧近一米长的血妖笑道“这几只应该很补,送你吃。” 血妖连吸七日的精血,已成进化的兽形,不再如孩童般直立行走,而是如脱皮的龇犬般,穷凶极恶。 口齿间滴淌着血色的涎水,呲牙咧嘴地扑上去。 那些雄蚁才刚成妖形,平常吃个人还能逞凶,但是遇见真正的妖怪,根本不是对手。 血妖毋须费力,几口咬住一条雄蚁浑圆丰腴的尾部,连撕带扯,把雄蚁吃抹干净。 依法学样,血妖转眼把另外六条也吃抹干净,唇齿流油。 群蚁见状,红浪高翻,似是带着报仇的疯狂,分作大小两路,大路开始冲向残食雄蚁的罪魁祸首。 血妖才容无惧色,对于妖族森严的等级制度来说,除了灵妖,其他的都是可以相互残杀的垫脚石。 妖蚁团结,大部都去围攻血妖。 小股依旧围向虫儿。 虫儿聆听四方,听见鹜面湍奔的脚步连线,自己绝不移动,任妖蚁将自己包裹。 鹜面初战告捷,火一般奔来,眼见虫儿差点被埋在妖蚁堆里,护主心切,连连放出三刃,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光影之阵,将虫儿安全罩入其间,横扫得妖蚁残军片甲不留。 “姑娘,没事吧?”鹜面关切。 “红莞呢?” “姑娘放心,已经扔在最高屋脊上去了,这些妖蚁暂时不会吃她。” 虫儿等不及回答,趁他靠拢一瞬,随手撂去柳枝,摸着鹜面的胳膊滑至大手,顺走他的武器。 灵气说道“借来一用!” 一声娇笑,脚步一点,身形飞起,朝准蚁巢凌空下击。 虎勼与鱼脊都属于迎光成刃的利器,只可惜鱼脊被毁,而虎勼双刃合璧,自然要更强一筹。 所以纵使夕照即将陨落,余晖仍旧在虎勼的刃面流淌着,最终汇聚成大杀四方的一股强光。 如电亦如雷。 虫儿暴喝一声“破!”,正要击碎整个从地底钻探而出的蚁巢。 忽而碎裂的星绿如一障烟波,有渺茫之势,于瞬间遮住虫儿欲要发飙的眸光。 久久不见的绿舌头,忽然自她耳畔清音道。 “姑娘,刀下留情。” 言毕,又如群星散尽,无影无踪。 “什么?你竟会隔空传音?” 虫儿深感意外,故将此绝杀刀光错开蚁巢,微偏向跟血妖难舍难分的妖蚁群。 “嘭!” 灼目刀光一路劈去,在地面深深凿出一缺罅口,如同地裂,蜿蜿蜒蜒直漫过血妖足底。 血妖长舌如钩,轻松将妖蚁舔入口内大快朵颐。 妖蚁亦颇为顽强,不肯单为鱼肉,纷纷爬满血妖的身躯,朝对方体内注射强酸,顷刻血妖裸出的皮肉被酸液灼得滋滋作响,远见如同焚香的红炉。 两妖对阵,直杀到血肉模糊,惨红一片。 正文 第510章 漠心 鹜面也没闲着,捡起虫儿弊去的柳枝,点点步伐快如一线扶摇,将围攻而来的妖蚁卷入骤紧的风波。 虫儿错刀一劈,恰将双方胶着的战况分开,让彼此皆有喘气的余地。 地缝并未消停,一直裂动,潜过池塘,越过鹿台,刀光造就的创痕意外极强,甚至钻向凶宅的围墙。 “嘭!” 墙体间的垩粉碎作尘渣,瓦片零丁响后,从居然上面掉下五个黑衣劲服的蒙面人。 这五人均是崔大人派来夜访凶宅的衙差所扮,本等着夜黑风高再出手,结果凶宅里的妖蚁排山倒海,简直把五个壮汉吓尿了。 几人正准备要跑,恰被虫儿的错刀震落,纷纷掉入宅内。 本以为事毕。 结果地面裂痕涌动,从里面纷纷扬扬钻出更多的妖蚁,整个院子里须臾变成小妖的天下,红蠕蠕得叫人重足而立。 地底原是中空,难怪虫儿小小一刀,竟能将宅院一劈作二,掘地三尺。 越来越多的妖蚁叫人害怕,从墙上跌落的五个大汉惊魂未定,几人纷纷掏出腰间的长刀,照准潮水般涌来的妖蚁输死拼搏。 血妖倒是无妨,身体虽然被强酸攻击,但是它舔舐的小妖愈多,自身的妖力愈强,非但皮骨开始自我修复,甚至整个脊髓也更加偾张。 虫儿没想到自己不谨慎,竟将整巢妖蚁召出,这些小妖繁殖力强,且又入妖道尚浅,没有主动离开这个院子,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钳制它们的行踪。 如今,怕是园子里早盛不下,翅膀力量薄弱,暂时飞不过墙,准备开凿隧道移至旁处。 假若真是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鹜面摆脱身边的妖蚁,几步飞向虫儿,与虫儿背背向对,两人一齐并肩作战,互辅互成,天衣无缝。 夜色将晚,日落月出。 赤黄色的夕照逐渐转作银冷的暇光,连带虎勼折射的刀锋,也慢慢转变得更为冷厉。 园内久战,尸横遍野。 虫儿千次将虎勼一扬,滚滚寒凉的玉色光华,电射四投,把周遭高低飞起的妖蚁削得七零八落。 鹜面叫道“姑娘好刀法!” 虫儿啐道“少拍马屁,有些烦了,你赶紧给姑奶奶找点酒和火,我要烧死这些孽畜!” “我走了,你怎么办?” 鹜面容露担忧,阖指捏死一只飞来袭击虫儿的妖蚁。 “凉拌!” 虫儿怒极反笑,回身一脚踢在鹜面坚实的屁股上。 “少婆婆妈妈,快点!” 高抬的腿落地后滑出半步,挫身伏地,借助月光以虎勼双锋折光一削。 遇光者死。 替鹜面打造一道干净的小径,供他来去。 鹜面嘱她当心,轻身而去。 虫儿转眸,终看不期而入的五个大汉,死死残残,有的被万只妖蚁啃烂皮肤,钻入肌肉,血淋淋得烂肉一滩,正好滋补妖蚁饿乏的肚子。 还有的已被妖蚁碎尸,肝胆肠脑拖洒一地,被妖蚁陆续成块拖回裂缝中分食。 仅还有一人勉强苟活,浑身沾满蠕动的小妖,一条大腿上多半的血肉已经被啃食得破破烂烂,不断滴淌着血珠和肉沫。 惨绝人寰不过如此。 虫儿朝他劈去一刀,虎勼折起的两道利光交错成蛇,前后咬向那人的大腿。 “啊!” 直接削断他的整条坏腿,虫儿跟着刀光翩跹,抽手扶住大汉摇摇欲坠的身躯,此刻大汉黑色的衣衫间浸满血脂,间或攀爬着闻到血香的妖蚁。 虫儿手起刀落,宝刃贴着他的身躯灵转,飞光如瀑乍作,须臾将他整个上衣剥光,连带嚣张的妖蚁,一并卷坠地面。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虫儿一来,妖蚁知道厉害,冥冥中退却寸片空间,叫大汉惊恐万状的表情,倏然轻松。 天色愈晚,园内渐昏渐暗,妖蚁损失惨重,不再狂攻,略有撤退的意图。 “不用谢我!我只是想警告你,没事不要乱爬别人家的墙头。” 虫儿话语极其平淡,甚至透出某种漠不关心,叫那七尺男儿不禁恢复恐惧,甚至感到绝望。 她不救他,他就死定了! 远见整个园子里,艳红的是妖,腥红的是血,肉红的是尸,红通通满眼腥风血雨,简直势如锉骨地狱。 汉子死里逃生更不想死,嘴里颤巍巍道“姑娘……” 救我。 他那满脸血污的扭曲面孔,在虫儿的刀光中明暗交错,忽而鹜面折返回来,打断了汉子的求饶。 “大事不好!” 鹜面人未及,声先到。 急匆匆回归奋力敌杀妖群的身影旁,回命道“姑娘,跟我走吧!这里已然不安全。” 虫儿怪异,“我要得火和酒才是大事,东西呢?” 鹜面不敢妄自拉她,边将缠住虫儿的大汉拨开,边神色凝重道“姑娘息怒,我本跃上房梁,瞭望城内各方火涌成道,竟有几队人马抄着火把,朝咱们奔这来。” 火涌,奔来? 大汉被鹜面拨开后心存怖虑,听有人赶来简直如水中稻草,破声喊道“难道是大人?老天爷保佑,崔大人来救我啦!!” 虫儿眨眼明白,冷水泼道“你的崔大人如何神通,知道死得就剩你一个?” 是啊?没人报信,谁也不会来救他,大汉顿时泄气。 虫儿朝穷凶极恶的蚁妖,再旋数阵灳灳刀芒,趋避祸端。 再朝鹜面道“本算计着这些人在我除妖后几日才到,谁想他们一点都沉不住气,如今恐怕来者不善。恰好!恰好!” “你把音招耳里的美酒给我百坛,找到红莞,按照我给你的信号,依计行事。” 她要得就是来者不善,她要得就是火气东来。 天时,地利,人和。 她想不出名都难。 虫儿附耳低语,对鹜面说出自己的想法,见鹜面迟疑,伸手将虎勼刀塞在他怀里,再催促道“快去,勿害我大事!” 鹜面早将音招耳里的储备早整理得有条不紊,口念一诀,百坛鬼族佳酿瞬间从耳中飞出,罗列成排。 道声珍重,匆匆去也。 “妖……妖……妖怪!”大汉见状诡异,忍不住要逃。 虫儿一把卡死他的喉咙,将大汉的脸摁贴在墙上,森冷鄙道“活该你死,连孰好孰賴也分不清楚!” 大汉不知道她的力量竟如此粗蛮,连自己浑身蛮壮的肌肉愤劲,也抵不过对方一只芊芊玉手。 正文 第511章 妖 虫儿耻笑,一手捏住汉子叫他动弹不得,一手敛刀提裙,露出绣花烂漫的云头绣口无忧履,鞋头尖翘,履帮坚硬。 这是她故意买的护身鞋,内藏玄机。 虫儿莲足飞花,将酒坛底部一挑一勾,抄手抱起一坛,提着大汉问道“要不要来口,壮壮胆?” 大汉被她的镇定所折服,摇摇头,又点点头,打开坛封昂首即饮。 此乃千年佳酿,芬芳荤纯,仅是鼻尖一过,足可以绕鼻三日。 “好酒,好酒。”虫儿不喝已醉,“也请你们喝!” 言毕,劈出数脚,十几坦陈酿高起低落,坚实的坛壁刮蹭而过,将围堵血妖的妖蚁一一击落,酒坛撞地乍裂,迸得酒花乱溅,清香暗涌。 已有退势的妖蚁又重振旗鼓,钻入蚁穴的部分祸害又重新钻了出来。 小妖也嗅得出酒香。 “好浪费……”大汉不禁一句。 虫儿觉得墙头的乌黑瞬间被摇曳的火光冲天,知道鹜面所提的人已经来了。 外面的确来了好多的人,基本上都是前些日子去衙门报案的富户,因为崔大人迟迟不能给个说法,惨死的珍兽却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将凶兆联系向自己。 如今死得是兽,即将死得是人。 理智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恐慌,这恐慌便如同洪水猛兽侵蚀人的大脑。 大脑就要鞭笞着人干愚蠢的事。 人都到齐后,各家的领头汇在一处商量,是该破门而入,还是直接火烧凶宅。 外面人声鼎沸,嘈杂无章,有人建议直接火烧,免除后患。 有人直言宅子里住着两个女子,不该连她们一并殃及。 忽而有人暴怒道“蠢货,为什么湳洲城以前都相安无事,自从她俩住进凶宅以后,她们倒是平平安安,全城反都在遭殃!!” “就是!”“就是!” 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微微显露的善心重重湮没。 “你们可看那两女的容貌,哪个不像鬼,哪个不像妖?” “一指便将壮汉掀翻在地的,能不是妖?” “一根竹簪将人戳骨穿胸的,能不是鬼?” “这俩人七天都没见出来吃喝,凭得咱们珍兽的血被吸食得干干净净,你们猜她们会吃啥?” …… 火光里的沸沸人声,在一瞬间偃旗息鼓。 红赤的火炬,惊恐的面容,在空旷的宅墙上勾勒出窒息的黑影,层层叠叠,压抑得每个人都不禁弓张起腰背,屏息惊喘。 …… 磨蹭。 虫儿朝大汉问道“喝了些酒,可以帮我做点事吗?” “啥事?” “喊救命……” “啥?……救!命!啊!” 虫儿手指一勾,将大汉扔出墙外去。 “救命啊!救命啊!”壮汉体内的血液已经伴随着断腿流逝多半,内心强烈的求生欲,依旧催促他不断呐喊。 救命!! 外面踟蹰不前的人们忽闻句句哀然凄号,眼见一具半死不活的血人隔墙飞来。 噗通坠在地上。 大汉浑身被撕裂般痛楚不堪,奄奄一息道“有……妖……” 旋即昏死过去。 有妖!有妖! 沸腾的人群终于炸锅了,纷纷暴喊道“我们还等什么?!烧死她们!!” 虫儿最后隐隐约约听清这一句。 接着漫天的火把如同坠击的陨石,一个,十个,百个,数量激增,朝屋内的各个角落投掷而来。 虫儿见一片光影从天而降,镇定自己略略兴奋的神思,待第一个火把坠地的瞬间,正将怀里大汗喝剩的酒水一并瀑洒而出。 这酒极香极纯,是绝等的火引,只一触着火把撞击地面飞溅的火星,便如燎原之火扑向遍地的枯草残尸。 火把终如纷雨,将整个凶宅照耀通明,虫儿借着此起彼伏的烟色,精准得将每一坛好酒,亲自喂入火舌内。 霎时间,院里炙热无比,堪如六月火山, 那些身上沾染了酒水的妖蚁,自然引火烧身,但凡没有沾染酒香的,准备振翅逃飞,均被滚滚浓烟熏熟,伴着酒香尸焦,散发出恶劣的刺鼻气味。 虫儿也熏得喘不过气,觉得妖蚁大势已去,恐难复原,单手再吹指哨。 血妖一战成兽,吃了无穷无尽的小妖,汲取了它们的妖力,再加之上百个珍兽的兽血。 虫儿误打误撞,竟将它冶炼成老虎一般体积的猛兽,浑身裸露的皮肤长出血丝般油亮的毛发,虽无眼睛,但是巨口里遍布森人的红牙,看起来恐怖与威猛并存。 飞身骑跨而上,血妖低吼一震,果然威武雄壮,遂载着虫儿冲入浓烟火海之中。 虫儿怪异,这妖兽怎么偏往火里跑,拉着她自.焚吗? 根本来不及喝停,只见火夹两道,烟锋四起,园内的水池亦被高热汹涌蒸发,咕咕鸣响着沸腾的声音。 血妖不急于逃命,直将虫儿硬拉至六角亭处,也是奇了,原先矗立的妖蚁蚁穴早已火焚土碎,连六角亭也灼得分崩离析。 却有一方巴掌大的青铜宝鼎悬浮在烟火之中,熊熊烈火使之愈发光润明晶。 它折返回来,目的是让虫儿拿走此鼎? 回想自己要捣穿蚁穴的瞬间,绿舌头竟也阻止自己。 看来此物,便是宝物。 虫儿不怯火热,探手抓取,青铜宝鼎居然纹丝不烫,凉腻腻的有邪气扑面。 一只更为圆润的妖蚁盘在鼎里,从它肥硕肉白的尾部可以猜出,这是妖蚁群的蚁后。 这蚁后该扔进火里去吗? 管它呢! 速速收好青铜宝鼎,血妖见她得宝,似乎更加高兴,载着虫儿一步五米,眨眼从园子里跳跃到正院,飞身轻盈,直接踩在凶宅的大门顶上,威风凛凛。 众人见心头大患变成一片火洋,如去除的伤口脓痂,皆抚掌称快。 血妖载着虫儿突然出现,仿佛自一片火影中,衍生出的骇人魔兽,烟火衬托出二者的非凡的气度,叫旁人凌乱。 “啊!” “啊!” “妖!妖!” 人群里瞬间炸锅,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哭丧声,怨气声,反抗声,伴着红彤彤的烟霭,直烧到云端。 虫儿早知道世人蒙昧如遮眼,驾驭血妖自大门上直接跃入人群中。 “啊!救命啊!” 人们纷纷而退,有人倒摔在地面,形容狼狈。 瞬间的靠近,引发得每个人都像被踩踏住尾巴似的,睁圆悚然的眼睛,嘴巴颤巍巍抖道“妖……妖……妖怪!” 时间静滞,飞火流星。 正文 第512章 谷雨 突然有人恍然大悟,抵死扔出手里的火把。 “烧!烧死她!” “对,不能叫这害人嗜血的妖精跑啦!!” 虫儿见又一波薪火带着勃然变色的恐惧,从恶人手中,扬扬抛至自己身上。 她已有防备,拍着血妖在空中一个转身,轻松避了开去,朗声责道:“世人愚昧无知,不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不论纲常,居然要惩死救你们的恩人,天理何在?!” 人多念杂,加之心间恐惧递增,所有人都骇破了胆,哪管虫儿说过什么,只看她的座骑,满身猩红如魔,张嘴就能吃人,吃人不吐骨头。 好可怕,好可怕! 她怎么不是妖?! 她怎么不吃人?! “啊!跟她拼啦!!” 有几个雇工甩掉手里的火把,抽出腰里别着的砍刀,目露凶光,遥遥朝虫儿砍来。 虫儿见之不慌,仰头哈哈大笑,直笑得每个人毛骨悚然,连那跑来欲杀她的几人,脚底也惶惶发颤。 笑声方歇,虫儿训道“想杀我?别说你们这些烂番薯,臭鸟蛋,软脚虾,各类废物聚齐,就是湳洲城的镇湳王来此,姑奶奶也不屑眨一下眼睛。” “她太嚣张啦!敢鄙视王爷!” “绝不能饶她!” 民愤再起,甚至淹过任何恐惧,抄刀的抄刀,起火的起火,团团涌涌再将虫儿围紧。 虫儿忍着又忍,直等众人近了再近。 忽然暴喝道“我本除妖救人,无奈世人白目,今日聚众害我性命,天理难容!天理难容!” 暗自使劲拧了血妖的后颈,血妖无辜吃痛,仰天长啸不止,暴力的嘶吼如同生生撕裂每个人的脑袋,枭音形成起浪,将人们手中的火把拽成放射状的长丝。 每个人的血液都在凝结,每个人的皮骨都在颤嗦,每个人都惊恐万状地捂住耳朵。 吼声如同闷雷炸锅,洋洋洒洒从沸火映天的半空中,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叮咚,叮叮咚咚…… 雨落本无色无声,但是此时此刻的降落的雨点,却截然相反,不但颗粒圆满,而且五颜六色。 谷雨。 竟是五颜六色的谷物,迎着已经被烧毁殆尽的凶宅,如同雷阵雨般,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面目狰狞的人们全都傻了眼,捂住耳朵的手掌情不自禁地翻起,感受五谷落在手里的分量感。 那五谷雨越下越大,越下越足,直接淹没了众人的脚踝,将每个人的头上,肩上落得积如白雪。 他们已经有几年未曾再见过粮食,再未亲手触摸过粮食的饱满,更没有品尝过粮食蒸熟后的芬香。 对对对! 雄雄的烈火烹焦了粮食的外壳,呛人的烟灰中参杂了焦熟的米饭香味,噬引得每个人都按耐不住,直接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干硬的颗粒,塞得满嘴喷米为止。 粮食,粮食…… 生命的源泉。 待所有人从前一种恐怖的激动,转化为后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时。 天地突然安静,人们终于听见断腿的汉子,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道“这个姑娘……是好人……她救了……我的命!……” 妈的,他之前声音太小,害得大伙都听不见! 众人皆惊。 虫儿还来不及就坡下驴,灵敏听闻喧嚣之外,起码有数百人的脚步声靠近。 这些人的功法素养极高,走起来如履草尖,不声不响就将火场周围严密得布控起来。 连虫儿自己,也才刚刚听见纹丝动静。 会是谁呢? 渐渐消失的谷雨之后,慢慢踱过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他的身后紧跟着四纵队护卫,护卫身着白色铠甲,手执银光闪亮的长刀。 莫说是人,就算是个公苍蝇胆敢挤出去,一刀下去,分分钟保准阉割。 极近时,这四列护卫两列从背后取出某种类似水瓶的器皿,陆陆续续朝火源内投射,但凡着火的地方均是一扑即灭,绝不复燃。 另两队取出自带的火把,对着空气微晃,火把引燃,而且火光炙亮,寥寥数十根竟将所有凡夫俗子照射得无处遁形。 那男子站在强光中,气度不凡,天生魁梧的身材仿佛在光芒万丈中不断膨胀,叫人膜拜。 有眼色的富家子赶紧跪地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其他草民一听是镇湳王来了,将塞入嘴里的粮草呸呸乱吐,依葫芦画瓢,额头像捣米的石舂,碰碰撞击地面。 该来的总会来,不管自己如何算计,早晚得到。 虫儿笑意依旧,可是双手指尖忍不住得抠起指腹,借来宣泄这意料之外的紧张。 镇湳王顽炎谁也不顾,纵使虫儿骑着血妖,摆出满脸不卑不臣的孤傲姿态,依旧坚定不移地迈向她。 “王爷当心!”有人怯怯得提醒,忽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王爷鼎天盛威,如何会害怕那个妖女。 呃…… 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妖女。 傻傻分不清楚。 虫儿这回可算把镇湳王看个明白,只见他的体型不似之前见过的任何男子,阔肩豹腰,坚臂长腿,板正的体型高大魁梧,真如所有女子眼中的盖世英雄般容资威武。 其实,他的身形并不是最特别的地方,漫头的犀利短发才最惹人观瞻,在这个男子皆束发戴冠的国度里,顽炎潇洒挺立的短发,正如他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般,根根耸向天际。 神圣与挑战并存。 镇湳王踏踏走来,每一步走得稳扎稳打,直将黑靴底的五谷研磨得咯兹作响。 不等虫儿先发制人,镇湳王已经伏腰抄起一把粮食,置于鼻尖轻闻片刻。 再朝虫儿问“神仙?” 虫儿沉默。 “妖怪?” 虫儿更加沉默。 “虫儿仅是个希求平稳生活的平凡女子。” 只不过,命运似乎一直将她推在风口浪尖上,她不拼搏,就是消亡。 镇湳王看看已经烧成灰烬的宅邸,再看看外面面色斑驳,深情错愕的一众挑事者。 最后是虫儿和她跨着的血色座骑。 抬起手指,不断旋转左手拇指间的摩勒金环,据闻此环乃紫磨金制成,奇贵无匹。 垂眸切道“姑娘此言,像极了本王认识的某位熟人,平凡之人皆平凡,只有那些不平凡的人,才总是频频吵嚷着积土埋金,碎石掩玉。” 正文 第513章 洗清 “怎知天生奇才,皆有作为,鹤立鸡群,鸡藏不住鹤,鹤亦变不成鸡。 ” “甘于平凡,只是平凡人实在没有办法的托词,对于不平凡的佼佼者,更是避世的借口。” 虫儿听他的言辞,觉得颇具深意,仿佛生活了历练,赋予了这位皇子不一样的外观和眼界。 她在军营大帐匆匆瞧他的刹那,已经冥冥中感觉到,此子异于常人,而绝非俗套。 虫儿主动从血妖身上下来,朝他礼道“小女子愿意随镇湳王而去,只待王爷清明,能还虫儿一个公道。” 随即摸摸血妖的头,示意要它变小,血妖拿鼻尖拱了拱虫儿怀里踹的青铜鼎。 虫儿赫然明白原委,将青铜鼎从衣衫取出,血妖欢喜非常,当着众人面,一个虎步钻入其间。 众人皆惊。 虫儿也惊得合不拢嘴,她表面装得淡定,实际上骇得要命。 她捡得都是些什么鬼? 镇湳王最为冷静,“姑娘果然非同凡响,那么请吧!” 他这一个请字用的最是厉害,想他堂堂王爷请过谁?谁敢让请? 不过是一个文字游戏,却叫人们对虫儿的真实身份愈加猜测。 所有人都开始懊悔自己不该盲从别人。 不过,法不责众。 镇湳王派叫人将断腿的大汉先送去医治,再将其余人等一并收监,等待调查。 待他领着众人一并前去衙门口,知县领着崔大人等一干官员,均左右比列,恭迎王爷驾到。 知县早已吓掉半个魂魄,连崔大人亦是战战兢兢。 所有人秉烛夜审,终于搞清楚一切均是误会,虫儿骗说自己是专门收妖的炼妖师,察觉凶宅里妖气弥漫才故意住在里面。 谁知湳洲城的百姓均不友好,不仅拒绝卖粮食给她,甚至夜袭,烧了她的住所,险些害卿性命。 而湳洲城里的珍兽惨死,其实与凶宅里的妖蚁有关。 虫儿适时从青铜鼎里亮出妖蚁的蚁后,那蚁后仅从鼎里被虫儿揪出一只触角,已经是长如棍杖,如果全部妖身显露,必然能充塞满整个公堂。 众人惨骇,再看虫儿时,觉得她和南海的观音菩萨一般,解救了整个湳洲城。 虫儿抛头露面的诡计得逞,顺手捡个收纳妖物的宝鼎,洗尽恶名,又把血妖进化,喂得红红胖胖。 简直一石四鸟,美滋滋得叫人心醉。 镇湳王依据事实惩处了部分挑头惹事的人,责令出资,重选宝地,给虫儿新建一座宅邸。 县令治民无方,对于百姓恶意滋事竟浑然不觉,没收三年的几年俸禄,借以告诫。 崔大人和文书办事不利,妄图蒙蔽上级,间接害得衙差四死一伤,除了金银的赔偿之外,一并重罚。 镇湳王办事赏罚分明,果断有序,虫儿暗赞其处事沉稳,诚然值得托付。 待所有的人一一屏退,虫儿妍妍起身,朝镇湳王行了个恭礼,准备要走。 镇湳王突然哈哈笑起,手里的摩勒金环转了再转。 “姑娘表面上希翼的事情,本王已经办好,为什么不坐下来谈谈姑娘心里的实际想法,再行离开。” 再朝后面的近身护卫道“都出去吧,不准任何人靠近。” 护卫应喏。 整个公堂上的闲杂人等撤得干净,只留着一男一女,当面对质。 偌大的房间内瞬间空旷,唯一流淌的,只有彼此间清晰可辨的鼻息。 虫儿假意错愕道“不知王爷遣开众人,是何意思?” “就是你明明听见,却假装没听见的意思。” 虫儿见他坐姿恣意,不像听审时的端庄,继续试探道“难道王爷觉得小女子被人无故烧毁房子,不属于无辜者吗?” 虫儿觉得自己又遇见一个对手,不禁提起注意力,细细观量对手的一举一动。 镇湳王继续转动金环,条例清晰道“本王的话是两个意思,一是外面那些愚民想要知道的虚假答案,刚才公堂里面的审判,已经叫他们每个人都心服口服了。” “另一个是本王想知道的答案,姑娘似乎并没有给出来,怎么可以走呢?” 说着从袖口里摸出司民专用的户籍档案,薄薄的一张纸夹在他的两指间,哗啦啦作响。 “其实最近早有线人给本王通风报信,说湳洲城内百家珍兽离奇暴毙,衙门根本压制不住民怨,本王一直按兵不动,一则看看到底是哪方妖孽作祟,二则顺便修理这些愚民,以正溷蠹之灾后的摇摇民心。” 难怪他今日赶得及时。 虫儿不禁怀疑,这镇湳王也是被民怨闹得心烦,更提防着溷蠹的同类。 镇湳王继续道“线人日前特地呈上了姑娘的户籍,本王只是好奇,是哪家女子,竟然敢直接住进鬼宅,结果今日发现,姑娘你不但深藏不露,而且还喜欢隐姓埋名。” “姑娘这户籍上,不是登录着雪若二字吗?如何口口声声改成虫儿二字,难道是想计划失败后,方便逃窜?” 虫儿淡笑不语,觉得镇湳王提及的眼线,十成是那日登门造访的司民大人。 不过,对于官场里的勾心斗角,虫儿表示毫无兴趣。 “再说姑娘申明自己是炼妖师,可是本王在幽幽古国也活了近两千年,从未听说有人喜欢跟妖打交道。” “但凡是捉到的活妖,有利用价值的均被奴化,没有利用价值的直接处死,更何况在九尾龙族的地界,我们的龙尊是极其厌烦妖族,因此但凡捉到的妖类,直接处死或驱逐,怎么可能允许你肆意炼妖?” “姑娘遇难之际,忽然漫天飘洒粮食,本王已经几年未在湳洲城闻过芃芃麦香,而撒落的五谷均喷发着新粮特有的清香,绝对不是储藏多年的发霉滋味。” “本王想,姑娘既然存着收纳庞然妖物的宝鼎,自然可以将粮食泼得浑山遍野。” “如此推测,姑娘名字作假,身份作假,或许又打听过溷蠹的害事,不知道是不是想借着噱头,替自己树立个好名声,趁机来湳洲城做些米粮生意,挣得万贯家财?无奈被本王凑巧识破?” “本王一直是个追根溯源的人,如果听不到姑娘心里的真正盘算,估计自此都会彻夜难眠。” 言罢,镇湳王笑了再笑,仿佛不在乎真相的黑暗面,就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正文 第518章 见一见 虫儿听他此言,觉得对方根本没看穿自己的把戏,虽然猜得偏颇,反正她的目的是达到。 不禁收起恭谨的做作姿态,直接大咧咧地坐在镇湳王的旁边,朝他一本正经道 “王爷猜得也对,也不对。虫儿做了如此多的事,根本不屑挣那劫难后的钱财。” “虫儿的真心话是。” “王爷,我要救你。” 镇湳王“……” 虫儿说:“还有,也请镇湳王顺便救一救我。” 镇湳王“……” 虫儿心里突然有点忐忑,干脆实话实说道“王爷看穿了我的谎言,那是虫儿的思虑不够周全,可是,虫儿也同样希求王爷可以看穿这些谎言,这样我们才可以开诚布公得说出自己的条件。” 镇湳王正准备责她胆大包天的时候。 虫儿先声夺人道“我偷走鬼族准备渡海的储备鼋鼍,如今正被鬼族击杀,所以还请王爷收留我,保我的性命。” 镇湳王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紧紧打量着虫儿的一举一动,手指间的摩勒金环转得飞快。 “你觉得自己说了谎以后,本王有几成信你?” “难道姑娘不是想卖粮食,而是想送给湳洲城的贫苦百姓不成?” 镇湳王不断猜测。 “姑娘觉得,本王会因为区区普通的粮食,将你包庇起来,借以把来自鬼族的危险,引导至自己族民的头上?” “姑娘步步为营,此等居心叵测,不得不让本王连连臆测,话说,你会是哪族的细作,居然敢跑到本王面前撒弥天大谎?” 虫儿赫然发觉,此人跟自己所猜的大相径庭,说他心思缜密,偏又锱铢必较,说他安全可靠,偏又心思黠暗。 是不是他们独孤家的儿子,都是喜欢表面装一套,背地做一套的德性? 虫儿挺身而立,朝镇湳王讽刺道“看这湳洲城如世外桃源,原觉得王爷是位文韬武略的可投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才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崇高,虫儿眼里自小就没有等级高低,只有是非对错。 “既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姑奶奶还不稀罕帮你呢!你就等着自取灭亡吧!” 说着掏出青铜鼎,将鼎口朝下一抖,准备祭出血妖,骑上欲走。 如今她想去哪,便去哪,谁能拦她?! 事情闹得如此僵硬,毫无环转的余地,镇湳王如果暗布军防,就是只蚊子,也能被准确无误地五马分尸。 虫儿知道此走,凶险非常。 镇湳王坐着不动,突然笑道“姑娘真心是要走吗?本王随便激一激姑娘的底气,结果姑娘是不战而败,丢盔弃甲。” “你……什么意思?” 虫儿暂停脚步,用掌心将血妖又摁回青铜鼎。 “意思就是,姑娘处心积虑想要见本王一面,如今被本王随随便便几句正常问话,就激得抬腿要走吗?” “其实在凶宅之外,姑娘驾着那红色坐骑出来的一刻,本王早已经赶到,只不过没有露面,专听了姑娘慷慨激昂的发言。” “什么?”她怎么没有察觉? “本王的三十门火流砂炮口,是早已齐齐对准姑娘的,或是聪慧,或是幸运,如果姑娘当时不乖乖走下红色的坐骑来,那三十门火流砂的炮口向来弹无虚发,已将姑娘连那异兽,一并炸得灰飞烟灭。” “什……么?”原来一念之间,她险些与死神擦肩而过? “本王那时就断定,一个原本穷途末路才逞凶的女人,在跟本王寥寥对语数句,就肯乖乖跟着本王回衙听审。” “绝对不是本王魅力非凡,而是她原本就盘算着,要跟本王接触。” “就算你说得对,思虑得密,如今你不愿帮我,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谁说本王不帮,只不过我觉得姑娘的诚意有些不够,单说你只偷了鬼族一只鼋鼍,鬼族怎么可能四海击杀你?” 原来,他是对自己的借口不够满意,觉得自己的价值不够资格,要他来保护。 难道,只有说她自己是连珠转世,才够资格? …… “我把鬼族魒骥将军给捅了。”虫儿无奈叹道。 “还有呢?”镇湳王俊朗的容颜终于露出零星满意的光芒。 “我把梵音鬼帝的肉身给粉碎了。” “哦?”镇湳王简直是憋着坏笑似得,使劲忍着不表露。 叫虫儿看着气不打一出来。 还没够吗? 还没够吗? 虫儿握紧拳头,勃发的怒意,效仿着镇湳王的笑意,都在使劲克制,再克制。 “我,我想亲眼见见独孤斩月的尸体,跟他道别。” 这是真话,虫儿内心憋了更久的真话,她说了那么多谎,只有这句掩藏得最真。 这么久,这么久,被傲狠困住了这么久,她再不拼死逃出来。 斩月就该腐烂了。 就算是不能再爱再怨,她一直也祈求再看看他的容颜,最后送他一程。 “你……”镇湳王直接站直了身体,觉得自己反应剧烈,又重新坐回椅间。 “你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一遍,你想见谁?” 虫儿暗下抹尽眼角颗颗垂悬的泪珠,装作无所谓道“好话不说二遍,王爷听不见便罢。” 巧手一指公堂外的衙门口,“本姑娘现在就要离开这里,王爷有本事可以召集湳洲城所有的火流砂炮,看看能不能拦得住我!!” 边说,边不断退后至堂口,神不知,刷刷窜出几个白甲武士,手提龙纹锉骨长刀,列出气势汹汹的劫杀阵,断却虫儿的退路。 镇湳王端而肃穆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自己刚才提及的人是谁?你是什么身份的东西,凭什么提他的名字!!” 仿佛无形中被引燃某种怒火,特立独行的惹眼短发也根根分明,怒冠向上。 “那个人已经极致凄惨,生而无名,死而无尸,怎么总也躲不过你们这些穷追不舍的家伙。” 她是没任何身份。 她是一直不配提他。 虫儿哀然得有些窒息。 不知镇湳王与独孤斩月的兄弟情谊居然如此深厚,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能一提。 遂朝镇湳王道“我终究是了解他太少,现在觉得他人死了,却不止有一个人真诚的为他难过,真好,真好。” 她的愿望破灭,忍不住惨然叹了口气,朝门外笔直走去。 “谁准你走了。” “喂!回来!” “叫你回来!!” 虫儿感觉背后有股极强极猛的气流,完全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丈米远的位置冲杀而来。 那力道瞬间劈在虫儿脑后,仿佛万斤的巨石狠狠砸在头上。 虫儿不知道是心里痛苦,还是脑袋更痛苦,直接闭上眼睛,整个人砸到地面,昏死不起。 镇湳王依旧没有挪动过,单听他自言自语道“留下你,最怕是个祸患。” “不若,除却。” 正文 第519章 细作 虫儿觉得头痛得要死,好像被门挤开的西瓜似的,生硬压裂作左右两半。 香韵袅袅。 忽然感觉有种莫名的香味抚摸过她的鼻尖,轻轻的,痒痒的,虫儿蹙起鼻子忍不住再闻了闻。 真是好香,挤爆头的痛感瞬间就消失不见。 “啊……啾!!!”挡不住鼻子里的酸痒,虫儿打了个喷嚏,蓦地睁开酸困的眼睛细瞅。 听镇湳王最后一句话,她应该是会死,但是死人又怎么会闻得到花香。 有此觉悟,虫儿更加大胆得观察着自己的身边。 除了坚硬的底,坚硬的盖,还有一具玲珑女尸,再没有更多的东西。 女尸…… 现在虫儿觉得,自己似乎是躺在棺材里面。 “哇!”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叫声太大,会将镇湳王再召回来。 活该她倒霉,本以为会一切顺利,结果事与愿违,估计那个丧心病狂的王爷将自己和旁边的女尸并作一堆,匆匆一块儿填埋入土。 算了,虫儿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鼎。 …… 靠,搜过身吗?怎么连武器都搜走了,罢了,她一向习惯从头再来,转身去摸旁边的女尸,看看能不能找出件趁手的工具。 那女尸仰面躺着沉静如睡,很好摸的感觉,皮肤富含绵软的弹性,从峰峦至纤腰,无一不奇葩,无一不柔滑。 虫儿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跟色鬼似的,竟可以把女人的身体抚摸得如此透彻。 鬼谷女。 好死不死得想起那个"dang fu"的名字,觉得自己现在所干之事,简直如出一辙。 呃…… 正不小心碰触到女尸的眼睛,准备摸摸对方头上有没有什么尖锐的发簪时。 女尸终于忍无可忍,缓缓转过头道“姑娘,别乱摸。” 她的声音软糯的,香甜的,像只害羞的小蚊子,连愤怒都是娇软乏力的。 只说着,女尸缓缓张开盛放着虫儿和自己的坚硬,虫儿觉得自己好像从涂油的贝壳里滑出来的时候。 女尸微微张开一对翅膀似的硬壳,将虫儿释放了出来。 虫儿落地起身,再看那个不敢大声说话的姑娘时,姑娘慢慢缩回自己的一对壳翅内,重新变成坚硬无比的蚌壳。 一扇巨大的褐赭色海蚌,孤零零的躺立在水池中央,周围的绿水不深不浊,反衬得蚌壳如同水濯,清净无妖。 虫儿大骇。 四个大字久久在脑海里,转瞬飞过。 海,螺,姑,娘。 不对,是海蚌姑娘。 这世间还真有海蚌姑娘?那不都是神话里骗人的玩意儿?不会是妖吧?镇湳王提及在九尾龙族的地界是不许有妖生存的? 某人重重拍击她的肩头,回眸一瞧却是镇湳王那个杀千刀的家伙,不知他神出鬼没何时靠近自己。 不等虫儿捉住他的手,给他一个标准的过肩摔。 镇湳王的态度突然好得不得了,仿佛谄媚的小人似的对着虫儿的耳洞打探道。 “她刚说什么了?” 镇湳王小心翼翼,仿佛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都能把海蚌姑娘连壳带人吹翻在地。 虫儿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耸立如林,很是尴尬道“她说,别乱摸。” “你,敢摸她?”镇湳王的表情略显怪异,“那然后呢?” “然后,她就把我扔出来,就像……这样!!”虫儿转身一把扣死镇湳王的咽喉,叫他健壮的身躯不敢乱动。 镇湳王似乎是认真思考片刻,将虫儿的另一空手执起,横拉在自己腰间,突然暴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偷袭本王,本王就是死,也要跟你拼了!” 分明他的力量远在虫儿之上,两掌分别锁住虫儿的小手,反客为主,把欲杀自己的人控制得滴水不漏。 这个? 这个架怎么打? 镇湳王又惨叫几声,见海蚌姑娘的硬壳毫无动静,英俊的脸颊中微微黯沉,揪着虫儿朝远处大跨步走去。 虫儿赫然发觉自己已经从衙门公堂转移了地点,身处于一幢高墙大院内,高墙叠楼,枝叶纷披,华而复雅,宽敞富丽。 话说要把自己弄死的人,如今是要把自己揪扯到哪里去? 虫儿逮住机会,使劲咬住镇湳王的胳膊,他或许是胸腔里存着烦心事,本就没有注意虫儿的意图。 等觉得胳膊疼痛时,将虫儿的细弱双臂使劲反折,一把扔了出去。 正逢路过假山,虫儿忍住双臂折断似的疼痛,凌空转了半圈,双手撑接在假山的巉石间罅,鹞子翻身,四平八稳地站立于假山中央,居高临下。 镇湳王又变回了夜里所见的盖世威武,一双眼睛紧紧瞪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你的炼妖宝鼎本王已经收走,除非在三招之内你能先将本王击倒,否则镇湳王府的大门,姑娘怕是进得来,却出不去。” 虫儿暗里骂他下手狠辣,眼睛四处打量周遭的环境,如此修葺一新的偌大宅院,居然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二人对峙。 就算她真得能在三招之内劈晕敌手,想轻松跑出去可就有待考量。 干脆斗智。 直接一屁股坐在假山上以手作扇,语调肆意道“本姑娘才不会上当,螳臂当车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说这清宅寂楼里,莫说被王爷偷偷杀掉,就是发生某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又有谁能知晓呢?” 镇湳王神色剧凛,泼口厉道“本王杀你轻而易举,但是姑娘暗示的事情,本王绝对不屑一顾。” “本王想姑娘也绝不是轻浪女子,昨夜原本是不想给你留下后路,结果柔珠突然出来替你求情,你才能继续苟且偷安。” “柔珠?” 虫儿意味深长笑道“莫非是方才那个海蚌姑娘?看她的姿态蹊跷,应该是个活脱脱的妖孽吧?王爷将妖孽藏着掖着,如今叫我不小心拆穿,虫儿现在就是想不死都难。” “住嘴!柔珠不是妖孽,本王绝不许你侮辱她!” 镇湳王蹬脚微然一踏,从原地倏倏腾空,高跃至虫儿身侧,相当敏捷。 虫儿错身连攀,直接由山央躲至假山顶上蹲着,机灵的猴子一般。 没人的时候,跟男人保持一定距离,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无论他想对你干什么。 远离,远离。 虫儿的头仍旧隐隐作痛,都不知这该死的王爷,昨天用什么利器攻击她。 微微收敛措辞,再朝对方道“打女人的男人可不是真男人,也不知虫儿如何得罪了您,其实虫儿的目的最简单不过,只是想找个能庇佑自己的盖世人物。” “结果王爷却再三为难我个弱质女流,传出去叫人鄙目。” “就是传不出门,刚才那个海蚌姑娘看在眼里,内心更会瞧不起王爷。” 镇湳王听见,果然不再捉她,高大的身影镇立在重叠岩崖间,颇有意味深长道“刚才说过,柔珠要保你,本王就是明知道你是个细作,也会留你的性命。” “细作?”虫儿啼笑皆非道“鼎鼎大名的镇湳王凭什么认定,我会是个不折不扣的细作?” 原来他对自己的手段,都是因为他的怀疑,今日幸亏那个海蚌姑娘相救,否则自己真会死得莫名其妙。 镇湳王道“鬼族戒备森严,你一个女人如何能轻松盗得鼋鼍?” “鬼族魒骥将军何等难缠的家伙,凭你能轻易痛伤?” “鬼帝的肉身,不是一直坐在鬼殿的皇椅上之上?” “我四皇弟的死讯根本没有四海传播,仅是密而发丧,举国之人均是闷在鼓里,唯独你,如何知道的一清二楚?” 最后这个,她居然忽略了。 虫儿反思道:“难怪王爷如此疑心,想我一介弱女子,能够在鬼族兴风作浪后,还能全身而退,确实容易惹人嫌疑。” “但是,虫儿如果抵死说自己绝非细作,红口白牙,想来王爷也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 “不若虫儿暂时将那新得的青铜鼎抵押在王爷手里,再告诉王爷一个我昨夜就想说的秘密。” “等这个秘密帮王爷保住湳洲城之后,王爷再考虑后面的事情,如何?” 虫儿的表情十足得诚心诚意,光明磊落,既然对方疑她,就更做不得假。 镇湳王不自觉转起指间的摩勒金环,以示同意。 虫儿站直身体,正经道“我愿意提供整个鼋鼍身上的粮食,替王爷彻底消灭巨妖溷蠹。” “……” “虫儿虽然没有亲眼所见过此恶妖,但是凭着在湳洲城逗留的几日观察,巨妖跟粮食具有一定密不可分的关系。” “湳洲城地处偏远,从周围收缴,或者从灵龙帝都准运粮食,似乎很难在短时间到达。” 镇湳王略有些不快,浓密的剑眉中隐着不耐烦的怒纹,“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巨妖溷蠹半月前已经被那个人……” “哦,不,是被本王特请来的阵法师,先布列火流砂炮阵,再将溷蠹引至三十二岛中央,以火流砂强攻巨妖,早将巨妖炸得粉身碎骨,怎么可能还需要你来助我?” 虫儿并不着急,缓缓道:“可是海水里长出蔓延百里的麦子了,王爷,这事你管不管?” 正文 第516章 美女柔 也不知道镇湳王走了多久,虫儿在没有人的诺大空宅子里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出去的门。 在鬼族的时候她就被困着,如今在九尾龙族的地界,她也被困着。 孽镜谷是,无极宫也是,鹤峰城还是。 虫儿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里面,她永远在做着困兽之斗,永远都在利用和被利用的夹缝之间徘徊求生。 她真得是受够了,为什么命运总是拿同一种相似相仿的手段来折磨自己。 叫她想跳出这个怪圈,又陷入另一个怪圈。 她想打破这个可恶的规律,那么首先,她就得…… 虫儿朝远处的海蚌姑娘深深叹口气道“听说你叫柔珠是吗?” …… “我猜你是一个蚌精是吗?” …… “你说你天天把自己困在这个院子里,风吹日晒,又得不到海水的滋润,会不会变成海鲜干呢?” …… 镇湳王走了许久,已经是月色渐长的时刻,庭院里的香风播送着层层的夜华,一切凡尘锦绣都在静谧中粼粼浅漾。 唯独海蚌姑娘紧裹着蚌壳,静躲在密闭的空间里,孤立的像一座虔诚的雕塑,连影子亦被拉成独孤的一线,毫无摇曳。 月夜静好。 虫儿不由再叹口气,掏出从附近找来的木块和木棒,开始钻木取火。 纤细的木枝在双手的配合中,飞速地转动在木块中央,当缕缕白烟从摩擦的部分幽幽升起的时候,虫儿取出一簇干草,朝渐渐泛起火星的红丝中慢慢一引。 火着了。 加柴加草,星星之火迅速以燎原姿态,燃成热闹的一堆,灼烈得叫虫儿安心。 搓搓酸麻的指尖,那么接下来就该煮些什么高营养的食物。 例如,鲜肉。 舔舔微干的嘴皮,她为了引镇湳王上钩可是七天没有吃饱饭,现在蹭他一顿鲜肉解解馋。 虫儿想,镇湳王应该不会小气吧? 嘿嘿嘿…… 虫儿亦步亦趋,开始挪向海蚌姑娘的身边。 只见那万年不肯打开的蚌壳似乎阖了微开,里面轻飘飘得溢出呜咽之声,淡淡哀求道“别点火,求求你,我害怕。” 呜呜的轻咽仿佛夜风的哀怨,分明是如此渺小的声音,却叫虫儿许久不曾流泪的双眼,使劲流淌个没完没了。 她哭得是什么劲? 虫儿掀起面纱间的流苏,手心加手背,反复摸净脸颊的泪水。 应笑道“放心我不是吃你,就是想把你身后的那几只小动物捉来滋补一下。” 只说完,虫儿再看柔珠身后跳过的兔子时,已经转入草丛都不见。 上好的肉啊! 虫儿啧啧惋惜,两只眼睛里的泪水,依旧流淌若河。 柔珠停不住地呜咽道“请不要吃这些小动物,我的身上有肉,可以割给你吃,可是,还求姑娘把那火熄灭,求求你。” “你的肉?” “只要先熄灭火,姑娘想吃哪里的肉呢?” 呃…… “我哪里也不想吃。”虫儿捂住不断泛泪的眼睛,连连倒退数步。 待她靠近自己好不容易点起的火堆时,想起柔珠说的话,赶紧捡来一块石板,将火一下压灭。 专属于夜晚的光与暗,瞬间又重新回到了虫儿的眼前。 “谢谢。”柔珠蚊子哼哼致礼。 她不哭了,虫儿的眼泪也顷刻停止。 虫儿觉得有丝恐惧,只见包围着柔珠的坚硬蚌壳缓缓撑开,月光照着她轻软的身子,让她极度不适应似的,又将蚌壳合拢。 待做足心理斗争之后,柔珠终于第一百另一次撑开自己的外壳。 虫儿觉得自己又饿又困,在虚烦中睡睡醒醒到第四次睁眼。 柔珠总算撑开外壳,亭亭玉立地站在虫儿面前。 月色正浓,月光下的柔珠真像一颗温润又轻柔的珍珠,在暇白的光辉下散发着明艳鲜媚的粉彩。 柔柔的,净净的,不夹杂一丝俗世的尘埃,娴婉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柔珠站在虫儿面前,虫儿腾地从亭廊的石凳上站起来。 动作不大,简直骇得柔珠要死,她像是遭受极度惊吓似的,又要阖起翅膀一般的硬壳,躲在里面。 虫儿无奈道“姑奶奶,我这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柔珠的蚌壳“嘭”得紧紧闭阖,顺便把虫儿的身体一并关在里面。 也好也好。 虫儿正好嫌弃石头硬冷,睡在柔珠的蚌壳里面还算舒舒服服的。遂朝柔珠客气道“谢谢你的款待。” 柔珠的小手缩了又伸,鼓足极大的勇气,一把拉住虫儿的手道“姑娘,你也是妖吗?” 呃…… 虫儿呵呵干笑“最近我也才弄清楚,我这个身份有些复杂。” “如果单说血液,我就算是一味药材,如果单说肉身,孕我出世的是个狐妖,如果单说灵魂,孕我转世的是颗神珠。” “置于我到底算是什么种类,其实我觉得一切都好,这世间不可能有比我更莫名其妙的身世,反正如何都好,我都能适应。” 蚌壳内昏黄无光,只有些朦胧不清的形状,虫儿觉得柔珠的娇柔身体不断颤抖。 但是拉住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缩回。 “你想吃我哪里吗?” 咳咳咳。 “不想,虽然我很饿,但是,我不吃活的,没这习惯。” 柔珠沉默半晌“真是奇怪,我的父亲吃了我的母亲,哥哥吃了妹妹,最后容宸哥哥吃了大家,还拼命求我吃了他,说只有这样,我们含羞族才能不被外族消灭。” “那你吃了吗?”虫儿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有。” 说完柔珠似是不愿再说,淡淡的转过头去。 “谢谢你救了我。”就算是妖,虫儿也会道谢。 柔珠清浅的憩鼾声传至,显然已经入梦。 她身登时上散发出了一种极端好闻的香味,叫虫儿本就瞌睡的神经,倏然放松,眨眼就香睡过去。 待及睡醒,感觉浑身的疲惫皆为散去,甚至连食不果腹的饥饿感,竟也溜得不见踪影。 虫儿请柔珠将她放出去,柔珠也睡得许久,似乎很不好意思,娇怯怯地撑开蚌壳。 虫儿顺利滑身而出。 镇湳王躲在远处的廊柱底,健壮的身体根本遮挡不住,露出来的部分叫虫儿暗暗好笑。 虫儿笑颜颜地靠近他,镇湳王的脸颊里洇起并不自然的尴尬,直朝虫儿冷静道“柔珠,她……” 正文 第517章 茅厕顿开 “很遗憾,她什么关于王爷的话,都没有提及。 ” “那好,那好……”镇湳王膺腔里仿佛堵口气,转而对虫儿极其严肃道“算你猜准,那溷蠹巨妖似乎没有死个干净,将我的百里海域变成麦场。” “怎么可能?”虫儿怪道,“鹜面那日告诉我的时候,只说海底的五谷才破壳发芽而已。” 镇湳王鼻尖一哼,“那你可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么久吗?” “十天,整整十天。” 这回轮到虫儿惊愕得合不拢嘴。 镇湳王道“暂时先不要谈及柔珠的事情,既然你想证明自己接近本王,不是想套取某种机密,那么就和本王一起先消灭巨妖,再让我考虑。” 镇湳王拿出摩勒金环,将摩勒金环的某处对准天际。 一道金光乍现,待虫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空寂的富贵宅邸已经消匿得干干净净,转眼来至的是另一处陌生的密室。 这桩密室内的修葺更加气派显赫,四壁摆放着八尊巨大灵石雕制的翻明兽,暗合着天地八卦乾坤,裂目呲齿的惊悚模样叫人望之生畏。 每一只灵石兽口金光渐消,仿佛是刚用法力将虫儿二人从旁处转移来似的。 镇湳王不做解释,叫虫儿紧跟着他,待两人一前一后从密室隧道走出来的时候,开阔的视野间,立刻展露出一幢更为庞大无度的建筑群。 唯一不同得是,里面夹杂着满满的活人气息,仆人环伺在雕梁画栋的宅廊石径中如鱼穿梭。 “这才是真正的镇湳王府吧?”虫儿指着雕花门处影影绰绰的身影。 “你把柔珠藏在别的地方了?” “嘘!”镇湳王命她闭嘴,“在这个地方不要随随便便提起柔珠的名字,这是命令。” 说完提腿便走,虫儿紧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敢脱离。 镇湳王身形健壮,就连走路也虎虎生风,虫儿莫名其妙地跟着柔珠睡了十天十夜,突然饿得腿软,直接坐在旁边的石亭里,有气无力道“王爷行行好,无论如何,先给口饭吃吧?” 镇湳王回头望她,虽然流苏遮面看不清楚,但是仍旧从虫儿的话语中听出她饿得不轻。 赫然顿悟道“你们女人的体力,天生就是不行。” 旋即召唤来两个侍女,架着虫儿先去用膳。 镇湳王府里的佣人颇多,都是心灵手巧之辈,两个侍婢将虫儿的双手搀扶,拖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朝膳厅步去。 突然从檐廊中窜出个清秀人影,只见那人背着一条镜子般的锁链,环在胸口三四圈,走起路来零丁作响,衬得他的清瞿容貌分外洒脱。 那人叫虫儿好生眼熟,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多看一眼。 白面公子礼貌避过虫儿等人,恭谨地朝镇湳王耳语道“御风公子说,不然给他酒,不然给他兵,否则这次的溷蠹之灾,叫王爷您自己顶着。” 镇湳王嗤嗤冷笑道“早就该算准这个臭小子故意算计本王,想威胁本王似乎还嫩了点。” 不知怎得,突然戒备得朝虫儿的方向杀来一眼。 虫儿也提防着他的视线,哎哎小声叫搀扶自己的侍女快一点,自己要饿死了。 镇湳王想了一刻,继续交代道“楚崡天,你去把公孙迟叫上,抱二十坛陈酿给他,酒里的料多下点,出了事情我承担。” 虫儿忍不住回首再看二人,鬼鬼祟祟得仿佛提防着所有耳目。 不过她此刻也无心关切别人的私事。 吃饱了才最要紧。 在两个侍女的监视之下,虫儿终于一次性填饱饿了半个月的肚皮,突然觉得这个柔珠的妖力煞是诡异,让人居然可以忘记饥饿。 不知道如果把真她整个吃了,会不会一辈子不用再吃饭? 镇湳王耐心等她,才缓缓开口道“突然感觉姑娘应该不是细作。” 虫儿奇怪道“难道一顿饭的功夫,王爷茅厕顿开啦?” 镇湳王忽略她明显的讽刺,自顾自道“你怎么认识独孤斩月的?” 虫儿深蹙峨眉,顿了一顿,“我现在更想知道溷蠹是种什么类型的妖怪。” 镇湳王似有考量道“姑娘和独孤斩月有过情感上的纠葛吗?” “我来湳洲城的时候,只见所有人一旦谈及溷蠹,均是颜色剧变,话说九尾龙族的势力如此强劲,镇湳王的士兵各个骁勇善战,为什么可以叫一只区区小妖,在城内嚣张纵横数几年?” “你爱他吗?或是他爱你?他的死讯已传播有数月,但是斗胆跑来找我的,却只有你一个,会不会太巧合了?” 鸡同鸭讲。 虫儿站直身姿,摁动微胀的太阳穴,稍显无奈道“王爷这是在费力调查虫儿与独孤斩月的情史吗?难道王爷不该先铲除城内或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再考量带我去见独孤斩月的衣冠冢的事情?” 镇湳王的眉头紧锁成一道“川”字,“你说过自己刚从鬼族的地界刚脱险,而你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博取本王的信任,目的只为见独孤斩月的衣冠冢?生死存亡之际,却不如最后见一眼死掉的男人……” “你真是爱他如生命……” “……他该不是为了你吧?” “这混蛋!” 镇湳王的神情里飘过一丝恍然彻悟的凌乱,赶紧将手指抚摸在摩勒金环上,转了又转,炯朗的眼神里最终尘埃落定,变为一种志在必得的坚定。 一切都得在他的计划之内。 必须。 遂朝虫儿招呼道“过来,带你去看看海中稻田。” 霄腾飞马是九尾龙族普遍使用的座驾,因为马儿的耐性与灵性均在所有物种之上。 故此,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平头百姓,均使唤飞马,只不过皇家的飞马为了看起来更高一筹,在体型上则比寻常人家的大至三四倍。 尤其战马,更是分为四翼和八翼。八翼主运输锱铢及兵力,四翼为战斗主力。 虫儿与镇湳王各驾的是二翼战马,已然蹄间三寻,一炷香的时间从湳洲城飞至三十二岛。 海底长出麦田的岛屿,正是虫儿鹜面偷偷暗渡的海底。 二翼霄腾展翅高飞,虫儿望高瞭远,罡风展展,海面显露出的芃芃绿色,显然与其它瓦蓝色的海面极不相称。 待平稳落地之后,龙族武士将飞马牵走,虫儿与镇湳王在引领之下,赶至诡异的麦场边沿。 镇湳王已经下令,传命三十二岛的驻军选派出各军的潜水能者,又在城内召集壮丁,连续十个日夜将整个麦场连根铲除。 虫儿见海滩边沿整齐地码放着一捆捆麦苗,绵延整个海岸线,内里夹杂的不仅仅麦子,稻、黍、稷、菽等五谷杂粮均有,异色纷呈。 而在二十几天前,这些比人还长的植物,紧紧只是颗小小的种子。 虫儿不知为何突然联想起神木妖玉藻,想起她饲养的伏羲木群,至今还叫人忆及惊恐。 镇湳王在来得路上简单谈论了巨妖溷蠹。 据说本来湳洲城里一直太平,突然有一天起,家家户户的粮食便开始离奇失踪。 因为九尾龙族禁妖,所以完全没有推测到是妖孽作祟,等湳洲城的粮食全部凭空消失后,才发现了巨妖溷蠹。 这妖孽在偷吃了数几年的粮食之后才突然显形,体型巨大至极,完全猜不透它竟然能潜伏在何处,来去自如。 虫儿奇怪问,此妖在数几年里可曾吃过人畜? 镇湳王回答,没有。 单单仅吃粮食,而且有多少吃多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胃王。 虫儿再问,既然没有吃人,为什么人人谈之色变? 镇湳王解释,溷蠹实在太大,极度贪吃,简直可怕之至,湳洲城的子民过惯闲暇生活,突然被怪物袭击,肯定是十足害怕的。 尤其这个妖怪神出鬼没,根本找不见踪影,难以追杀或击毙。 虫儿又问,为何在湳洲城的防御范围内,既不见结界,又不见法阵,纵然湳洲城在海崖之上,一旦静海逐波的日子里,依旧可以将半座城池淹没。 镇湳王说,是因为要保护城民安危,故将巨妖驱赶至海面,方便狙杀溷蠹,特意构建灵力高强的火流砂阵,又怕损毁之前的法阵,导致海防出现漏洞,暂时将旧阵关闭。 虫儿突然笑道“既然是法阵,为什么不可以设计成双阵合璧,相辅相成,非要设计成相互排斥,造成不必要的漏洞呢?” “假设火流砂阵没有将溷蠹杀死,而正好防御法阵关闭,岂不是随随便便就纵虎归林?” 细思极恐,如果不是三十二岛的防御存在漏洞,他们三人偷偷渡海时,估计早被法阵绞杀无数次。 看来,她和溷蠹都很幸运。 镇湳王闻言,突然暴怒道“所以说被骗了!那个死孩子!” 待他一触碰手指间的摩勒金环,才觉得自己措辞有失王爷风度。 咳嗽掩饰道“虫儿姑娘不是曾说自己是炼妖师,你既然提前发现这里的海底麦田,说明你对溷蠹的死活是存有疑虑,否则也不会大言不惭说要拯救本王。” “不若你来分析一下,凭什么断定溷蠹没死?” 呃…… 这是何等的尴尬。 正文 第518章 稻子 她见过的妖精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是先前诱导王爷来重视自己的话,镇湳王居然反过来试探自已。 这么猴精的男人也能被骗。 那能骗倒他的家伙,堪称猴精中的美猴王。 虫儿假意捏起一根麦苗,扯了又扯,生涩的绿汁糅合着粮食的清香,沾满双手。 除了大和长,跟货真价实的麦秆毫无差别。 虫儿突然很想把绿舌头叫出来,帮自己应付两句,可是绿舌头表示过,自己只是它的临时寄主,完全不干涉她的任何事情。 虫儿道“王爷提及溷蠹是体型巨大的妖类,除非是火流砂阵将它消融得干干净净,否则总该会留下残肢断臂吧?” 镇湳王道“虽然不至于恨毒此妖,但是火流砂阵的威力是极端嚣猛,况且战斗之后,三十二岛的军队倾巢出动,分别搜索整个海岸线和海底,溷蠹连个渣都不曾剩余。” 连渣子都不曾剩余,她又找什么理由说服旁人。 千念百转。 总觉得这镇湳王很有古怪,他本就对自己生疑,为何突然反转,忽然叫自己参与此事。 也不能叫对方小瞧自己,于是蹙眉分析道“其实我也不甚肯定,这只是虫儿的一种直觉,这些年跑遍五湖四海,长年累月的经验教会虫儿,世间没有百分之百的滴水不漏。” “先说这些陆地才能生长的作物,如今在海里涨势惊人,说明每个种子都被极强的生命力滋润过,反测溷蠹的妖力应该是在我见过的所有巨妖之上。” “再说这些五谷植物,湳洲城近十三年未见过粮食,都是因为被溷蠹吃光,所以不难想到,如今遍布四处的正是被巨妖吃掉的粮食,可见溷蠹只是将粮食储存,其实并未消化。” “待火流砂阵攻击它的时候,它穷途末路,便将粮食吐还,火流砂阵只攻击巨型妖怪,溷蠹减轻体重之后,才更好逃跑。” “就跟它突然出现在湳洲城的道理是一样的。” 虫儿盈盈恭道“不如王爷特别批准我,与设计火流砂阵的人接洽一次,也好从阵法中找些依据。” 镇湳王本来以极其赞赏的眼光重新审视虫儿,但听虫儿最后的要求时,忽然极端严肃,“何必麻烦多此一举?如果想验溷蠹是死是活,姑娘那里不是还存着许多粮食?本王可以给钱。” 归根结底,他早想透一切问题,只不过将虫儿拉进来,还是贪图她现成的粮食。 既然如此契机,虫儿旧事重提道“我不要王爷一锭银子,粮食根本不算问题,只不过能否在事成后,尊请王爷三思,给我留个容身之处,帮我趋避鬼族的眼线,叫虫儿在镇湳王府里安家落户,成为您的门客。”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她不信,鬼族的败类能猜到,自己偏在隔着静海的湳洲城落地生根。 “我的府里虽然巨大,恐怕也藏不住姑娘这尊大佛吧?”镇湳王知道收容虫儿,就是惹来麻烦。 “王爷不必担心,虫儿不贪心,又很乖,例如像王爷藏着柔珠的那种房子,我只要一小间居住,绝对不会乱跑。” “你想拿柔珠来威胁本王?”镇湳王没料想虫儿得寸进尺,敢与柔珠相提并论,“柔珠其实并不是妖,她的身世极是可怜,不过就算她是妖,本王铁了心要守护她,谁也不要想伤害她一分一毫,更不要说是出卖她的藏身之处!!” 若不是柔珠护她,他早就杀她,何来今日的重重担忧。 还有那个混小子,也是个麻烦! 镇湳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漫头的短发像刺猬一般耸立,他不停地旋转摩勒金环抑制自己的火气,但是虫儿明显感觉对方身上潜藏着某种极端狂嚣的杀气,几欲将她撕裂。 连他的健壮身形,也突然充气似得将身上考究的衣服绷展,叫人惊恐。 “王爷多心,虫儿从不喜欢拿别人的秘密去当作威胁的筹码,我就是想活,但绝不会叫别人去死。” 虫儿触摸袖子里珍藏的小小虎头鞋。 这是她的命。 只要让她躲一躲,让她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不再是绝望和恐惧。 只要能躲到孩子顺利出生,她愿意抛弃所有自由,心甘情愿得滞留在一个孤独的地方,直至孩子成人。 反正她一直很难自由,虫儿早有觉悟。 她要孩子在独孤家的庇佑下,茁壮成长。 最好,最好,最好。 能看一次独孤斩月的墓。 镇湳王似乎极端反感她想见斩月的念头。 虫儿巧妙避开,挑些好听的说道“王爷仔细想想,这个买卖不亏。” “第一凭白得了粮食。” “第二凭白得了人才。” “第三我可以倾心与柔珠姑娘作伴,她孤身一人呆在偌大的园子里,脑子迟早得憋坏了。” 最后这个条件开得最好,镇湳王已经不生气了,直接赞同道“柔珠不爱与人交流,却唯独你不同,如果你不再强求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能陪着她定然极好。” 镇湳王圜眉火消,转而笑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说动手就动手。” 虫儿忽然道“不行,我突然觉得还是得跟王爷收点利息。” 镇湳王道“你想反悔?” 虫儿看他又忍不住发飙,提前解释道“不反悔,就是要点遣散费,而已。” 虫儿重新召集了鹜面与红莞,两个人找了她许久,鹜面险些杀进镇湳王府去搜人。 虫儿告诉两人,自己准备用全部的粮食储备,去帮助镇湳王对付巨妖溷蠹。 但是她没有透露,自己打算终身留在镇湳王府的秘密。 只说此次是她最后一次搏命,或许会死无全尸。 所以准备要分家。 鹜面劳苦功高,将整个音招耳,及全部储备都送给他。 红莞脸色难堪,连厚粉都遮挡不住。 虫儿把镇湳王给她的一踏银票摆在桌面上,朝红莞冷道“给你金银,不如给你银票方便,这些钱足够你欣赏天下所有的美景。” “你摆脱我师傅就为了走遍五湖四海,我救你与危难只因为我亏欠青芜的一句承诺。” “秦小凤的事情我暂时不能详查,这段时间你正好潇洒快活。” 正文 第519章 流泪 红莞猛拍桌面“我知道你早容不得我,正好我也讨厌你自作聪明,既然脱离了鬼族的魔爪,咱们好聚好散,正合我意。 ()” 抄手捏走厚厚一沓银票,尖酸刻薄的嘴脸立即浮现而出,“以后如果再见,可不要再想着处处羞辱我,你和傲狠的那点事情,我知道的最是详细,当心说给旁人听取,毁了你的名声。” “你再敢放肆,老子撕烂你的臭嘴!!” 鹜面沉默不语,听红莞得了便宜还放肆,站起来一掌将桌子掀翻。 虫儿轻轻摁住他极度愤怒的大手,朝红莞鄙薄道“知道你忌惮我会再次被捉,你且放心,我不拖累你,姑奶奶就是要在鬼族的眼皮子低下活得开开心心。” “你去哪里,玩哪里,吃哪里,我刚好也不知道,所以根本不会出卖你的行踪。” “虽然……”虫儿站起直视红莞的视线,直将红莞的螓首看到微微低垂,主动变换方向。 “虽然,比起你讨厌我,我更希望你不得好死,但是,碍着青芜的情分,我不会动你一刀。” “咱们虚与委蛇许久,早该这般扯开脸皮说话。” “你,真是好得很,咱们彼此忍耐至极,是该早日分道扬镳!” 红莞的眼睛里流露出剧毒的狠鸷,朝鹜面阴森道“下贱的狗奴才,把我的虎勼刀还给我!” 鹜面才不稀罕,掏出虎勼一把甩给她。 红莞一直想离开沿海地区,生怕鬼族的人找上门来,一直守着虫儿不肯走。 只因为没分得到钱。 红莞走了。 鹜面缓缓道“她说得对,我从小给人当奴才,从来不会给自己做主,放我出去终会死在外面,所以,我还想跟着姑娘,请不要赶我走,求你!” 鹜面说完跪了下来。 虫儿赶紧扶持,言辞恳切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我也早说过,鹜面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奴才,咱们是朋友。” 鹜面闻言哽咽,“我孤独得活过上千年,不受重视,不受尊重,一直煎熬在孤独恐惧的边沿,现在身边突然有了值得信任的人后,我忽然觉得,更加不能忍受自己重新回到孤独里去。” “姑娘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出一分,姑娘其实并不是嫌我们累赘,我想姑娘宅心仁厚,更多的应该是怕拖累我们,才故意分家。” “鹜面我皮糙肉厚,不怕拖累,只惊恐姑娘赶走我后,鹜面又剩下自己一人,孤苦伶仃,继续被人当作怪胎,生不如死。” 虫儿被他的言辞感动,其实她也害怕孤独,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而已。 于是,她自己也渐渐习惯孤独。 “可是,可是我与你不同,总觉得鹜面你应该像只雄鹰一般搏击长空,而不该是陪着我衰老等死。” “你应该有自己的报复,有理想,应该恋爱,结婚,生子,应该把自己的生命过得比繁华四月更加精彩。” “你执意跟着我只能等死,等死,等死,把你的精彩耗尽,把你的自由浪费。” 就跟那个虫儿恨毒的人说过的一样,跟她靠近的男人都不得好死。 就跟斩月一样。 就跟樱祭夜一样。 就跟傲狠他自己一样。 她真是好累,累得有时候真不愿再睁开眼睛。 “这样,你还愿意跟在我身边,无怨无悔,直待生命枯竭吗?” 鹜面愣了微愣,重重在地面磕了一记响头,咚咚有声道“我永不后悔,只愿陪着姑娘。” 虫儿将鹜面领至镇湳王面前,着重介绍了鹜面的厉害,镇湳王看他通体赤黄,铜铁铸就,不禁意询问,鬼族内还有多少人类似鹜面。 鹜面回答,天地间就他一人。 镇湳王遂感慨道“小的时候听祖爷爷说过,鬼族大帝梵天摩为了提高鬼族势力范围,大肆征战偏夷野地,消灭了很多小族,缴获很多奴隶。” 随手拍拍鹜面的肩膀,颇赏识道“看你就与众不同,能担重任,好好跟着你的主子,与本王效命,本王绝不会亏待。” 镇湳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态度倒叫虫儿敬佩,禁不住奇怪道“我要替王爷除去心头威胁,怎不见王爷对虫儿重视。” 镇湳王一愣,“本王从来只赏识有能力的男人,而你是女人。” 重男轻女?! 这思想着实叫虫儿厌烦。 鹜面启禀说虎勼短刀被红莞拿走,没有武器护身,镇湳王闻言后直爽,说三十二岛内的武器随便挑选。 不拿白不拿。 虫儿也赶紧说自己也想挑一件。 为避人耳目,镇湳王叫她先去武库挑武器,独自领着鹜面再去军中详细布局。 待他们二人回来,虫儿已经挑好一柄总长六尺、刀长四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的巨大砍刀。 镇湳王一见虫儿选的巨刀,朗目紧沉,颇为调侃道“此刀名唤雏鴌(feng),乃三十二岛武器排行榜第一,使唤得手如砯岩赫雷,威力惊人,可是使唤不当则会弄巧成拙,反被重量所累赘。” “此刀连本王都不敢妄动,虫儿姑娘芊芊玉手,还是放下吧。” 虫儿当即否道“不好,我用过的短兵太多,觉得太习惯于同类武器不利于我的功法提升,这次偏拣选个嚣张跋扈的,也来称托咱家的威风。” 她那日单手将大汉撂出墙外时,就发现自己的臂力渐长,再拿小刀,怕辜负了自己的蛮劲。 “除非王爷舍不得?” 镇湳王霎时不怀好意,笑道“不过是件凶器,全凭姑娘喜欢,只盼虫儿姑娘耍刀,而不要被刀耍,就好。” 切! 想她玩过的刀,没准比他睡过的女人还多,好不好? 虫儿心里暗气,才发现这镇湳王真是个瞧不起女人的主,发誓此次行动一定叫他刮目相看。 鹜面趁两人唇枪舌剑,选择的是十字连发弩,弩机在背,箭囊在腰,看起来愈发犀利,镇湳王旋即平易近人,连连称赞他眼光独具,直夸得鹜面摸头傻笑。 虫儿提着比自己长的威风大刀,更加生气。 又一日后。 鹜面从音招耳内贡献了全部的粮食,这些粮食可供整个湳洲城的所有人连吃十几天。 以发粮庆祝消灭溷蠹为由,全湳洲城的居民人人有份。 连续三天三夜,家家户户急火催烟,远在三十二岛就能闻见大米饭,白馒头的阵阵喷香。 没有分发完的粮食被堆积在湳洲城的市廛中心,整个城郭内充斥着久违的食物香甜。 所有人皆兴高采烈,围着硕大的粮食欢歌笑语,简直比逢年过节还隆重。 虫儿与鹜面带上斗笠,穿上便装,化妆为平头百姓的模样,蹲守在楼宇之间,随时观察着市廛中心的变化。 日月更替,斗转星移。 喧闹了几日,人们的热情开始趋于淡化,一切都是平安无事,沉寂得叫人疑心。 虫儿暗自祈祷,千万不能猜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城中心,镇湳王开始命令武将们驱散黎民百姓,不能因为要引妖出洞,而打乱百姓家的正常生活。 鹜面见虫儿看起来精神不振,劝她在屋脊间趴着小憩片刻,日夜颠倒,连他这男人都有些累得慌。 虫儿真心觉得累了,也不管舒服不舒服,把斗笠往脸上一扣,天当被,瓦当床,躺在楼顶上面呼呼大睡。 睡着睡着。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开始流泪,起初虫儿瞌睡没有在意,翻身继续昏睡。 可是她的眼睛根本不受控制,沿着脸颊使劲得躺着泪水,她虽然没有哭的意识。 但是整个人都在啜泣中颤抖不止。 鹜面以为她梦魇,赶紧推了她一把,虫儿啊得凄厉惨呼,转而哭得撕心裂肺,鹜面简直吓呆了,赶紧扶起虫儿,连连拍打她的后背。 直到把虫儿拍醒。 虫儿睁眼一看,鹜面目不转睛,紧张得盯着自己的怪异。 连连解释道“没事,没事,我听见你喊我,可就是醒不来,估计是最近太劳累了。” 感觉胸口微凉,衣服前襟居然被哭得湿透,再看瓦片接缝处,竟湿濡濡的连成一片青渍。 妈呀,她是哭得有多惨? 很是尴尬得对鹜面说“我想妈妈了,你信吗?” 连守几日无果,虫儿觉得没脸见镇湳王,镇湳王倒不介意,他最沉得住气,边死命士兵们排岗轮流执勤,边要虫儿与鹜面回府休息。 鹜面知道虫儿是拿全部的身家性命在赌,坚持留下继续监视。 虫儿与王爷一同打道回府,刚想辞别,镇湳王好一张利嘴突然吞吞吐吐的,说虫儿好几日没回来,也不知道柔珠想不想她。 推着虫儿去见柔珠。 虫儿可算明白,感情是王爷对柔珠挂心,非叫她这个陌生人出来当挡箭牌。 男人想见女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这种最烂。 虫儿故意拒绝道“我提着大刀,手很酸,不想去。” 镇湳王竟然瞬间放低身段,主动将刀扛在自己肩头,朝虫儿斜眼催促道“西界的宅子,除了柔珠住得清池,其余的你将来随便住。” 这是答应收留她的意思?! 虫儿心底百花齐放,表面上很是为难,拖拖拉拉跟着镇湳王去了盛满八座翻明兽的密室。 正文 第520章 柔柔的 镇湳王说此密室八方镇着颠阴倒阳的翻明兽,可连通西界,而西界是镇湳王府内隐形空间,必须通过摩勒金环间的法诀才能进入。 遂将法诀传授虫儿。 两人念动法诀,八方翻明兽顿时像活了一般,自兽目洇出赤黄色的光芒,待光芒万丈之后。 移步换景,两人已经伫立在西界的宅子里。 金屋藏娇,"chi luo"裸的金屋藏娇。 自己若再看不出镇湳王对柔珠早存着心思,她就是天下第一大白痴。 专门朝镇湳王道“看过柔珠,我可就随便睡了啊!” 镇湳王八尺高的男儿,平常里威武雄壮,进了西界后俨然被吸取所有的精气神,过分小心翼翼道“你最好先不要睡死,没准我得叫你出来,柔珠性情羞涩,看见你在,或许才能跟本王多说一句。” 虫儿蛮腰一扭,也不怕尊卑区别,极鄙睨道“王爷白长了参天个子,白耍了虎虎威风,虫儿一介粗俗女流,凭什么替王爷的风流快活着想,当那阻碍风月的恶人?” “哪有风月,哪有快活?十几年里,本王连那纤细巧手都没捉过,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本王惩罚。” “没摸手,王爷无数夜晚,全凭意淫度日如年?” 虫儿暗觉他尊贵的厚脸皮里藏着求之不得的羞与躁,准备哈哈取笑。 镇湳王忽然一把捂住她的嘴,附耳低语道“别出声,我听见柔珠在说话,她今日出来啦。” 遂拖着虫儿往清池窥去。 相距数百步,虫儿完全没有听见柔珠的嘤咛低语,偏他听得一清二楚,真是狗一般的听力。 愈近愈近,镇湳王捂着虫儿,夹着大刀,脚步竟能轻盈得过风。 果然是偷窥的老手。 虫儿终于听见柔珠微乎其微的清唱,柔美婵娟,韵比天籁,聆闻细语软调里,偶尔哗哗泼洒着清脆的水珠声。 俩人借着月光一瞅。 柔珠茭白的美妙身子,正坐在清池里涤浴,一双花纹斑斓的硬壳撑住娇乏的后脊,宛如闲散的蝴蝶羽衣,半坐半徜 她今日似乎有些高兴,通体愈洗愈粉嫩,一双柔手无筋无骨,在月色下翩缱。 镇湳王觑观虫儿半眼,像被捉到的毛贼,整张俊颜被浑身腾起血气充得冒着热烟,两鬓额角躁汗涔涔,炯炯有神的眼湖里激情荡漾,又压抑着分外可耻的羞晕。 是个男人,此情此景,都会有反应。 只要这反应不是针对她,虫儿还算忍得住抽他的冲动。 镇湳王躁得紧,浑身颤抖如筛,准备要退时。 只听柔珠不再清唱,转而迎着月色低唤一个人的名字。 镇湳王没听清,竖起耳朵再听时,只闻近乎空寂的池水中,涟涟两个字眼。 “顽炎……” 虫儿明显感觉镇湳王僵如硬木,整个人的魂魄仿佛被雷电击杀干净,只剩皮囊。 “顽炎……” 柔珠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她用自己的手指在半空中,细细描画出镇湳王的名字。 淡淡的水痕在空里浮现。 顽炎。 “顽炎。” “顽炎。” “爱我。” 犹胜一株含羞草的娇赧,将顽炎的每个笔画"yun xi"入樱粉色的唇内,咂舌弄津,爱意尽显。 镇湳王的眼珠子登时快飞出来,整个人不自觉得开始撤退。 郎有情,妾有意。 偏偏都害羞,什么世道?! 虫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暗中施力蹭开封口的大手,朝他唾弃道“王爷不是男人,这个时候敢跑,就不是男人!” “柔珠她怕羞,我不能……” “不能个屁!你若真爱她,怜她,会娶她,呵护她,就拿出一个成熟男子该有的气魄,就上!” 恨铁不成钢,双手卷住镇湳王的大手,将他明显开始心动的躯体朝清池边一送。 高壮男子跌出,虫儿藏,缩回至看不清彼此的角落里,遁形得无影无踪。 “啊!”软滴滴一声错呼。 只听得柔珠极娇极嗔道“顽炎,你干什么?!” 镇湳王尴尬笑道“柔儿,柔儿,你误会了,我就是不小心进来的,我夜盲,什么都看不见……” “顽炎!” “柔儿,你别跑,当心摔着……” “顽炎!” “柔儿,你穿上衣服,当心着凉……” “柔儿……你……我……” “顽……炎,顽……炎……啊……唔……唔唔……” 男子爆发的焦躁与女子的羞涩很快绞缠做靡靡的浅吟急喘。 好事成双。 哈哈哈。 虫儿觉得这件事做得极美,正要开溜。 整个西界的宅邸,陡然如舟棹逆行,跌宕起伏不定,晃摇三晃。 用不用如此剧烈?! 虫儿浑身汗毛悚栗,只听得镇湳王爆吼一声。 “啊!!!” 十足的大地惊雷。 要不要如此猖獗?! 虫儿难堪得捂住耳朵,忍不住回味着镇湳王的低吼,面红耳赤。 依稀有女子啜泣的声音,三声啭,两声涕,不自觉得钻入虫儿的耳缝,毫无遮掩。 西界又是一晃,剧烈无比。 糟了!这才觉得自己想淫了,拍拍屁股赶紧朝两人办事的清池跑去。 摇来晃去间,只看见柔珠不知何时,早已羞躲回蚌壳之内。 镇湳王的头被严丝合缝地卡在壳隙中央,一只玉白色的小脚抵在他的胸口,颤巍巍阻止他的进入。 镇湳王苦不堪言又不敢妄动,仅能双手捧月般,小心翼翼地扶持来回颠簸的蚌壳,自己反是苦不堪言。 “柔儿,你不要紧张……” “柔儿,你不要恼我……” “柔儿,我绝对不是冒犯你……” 王爷歉意连连,简直冒着生命危险在求配啊。 虫儿飞身帮忙,一边朝镇湳王蔑道“王爷的贵首是往哪里钻?还不快撑劲退出去。” 一边朝惊慌失措的软娇娥哄骗道“柔珠妹妹松松劲,王爷的头快被你夹爆了!” 镇湳王的脸,几乎被粗硬的蚌壳夹到窒息,柔珠终究是太慌乱,待平和心态后,慢慢服从虫儿的指挥,轻换几口气,微微卸去周身的紧张。 虫儿再拔,镇湳王像个大萝卜似得被扯出数米,粗壮的脖颈两侧,夹扯出两道洇出血色的红痕。 真是莫名狼狈,惹人好笑。 正文 第521章 错战 西界的晃动仿佛并未停止,镇湳王脸色惊变,起身朝虫儿命道“本不该有如此异常的情况,你替本王守护好柔珠的安全,本王去去速回。 ” 虫儿可不干,将甩至一旁的雏鴌砍刀朝肩膀上扛,果断否决道“我天生喜欢干架,不喜欢当奶妈。” 镇湳王陡然冷鸷道“只消给本王保护好柔儿,本王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虫儿赶紧把刀撂远,主动伸开双臂,紧抱柔珠的壳体,分外尽责道“保证完成任务。” 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镇湳王狠瞪她一眼,又怜惜抱歉地看了柔珠一眼,大步流星地赶出西界。 天地偶然还会摇晃,虫儿怀里的蚌壳却安静得离奇,她随手敲敲壳面,朝不言不语的柔珠体贴道“妹妹能不能放姊姊进去?” 最后一字掷落,柔珠的蚌壳眨眼大张双翅,将虫儿一口包裹入内。 “救命!救命!好痛!!” 欲昏欲死扑上来一具绵软的娇体,可怜兮兮地抱住虫儿的脖子。 柔珠虽然未哭,但是整个人形容憔悴,仿佛结霜的芙蓉花,蔫蔫得,又极端惊恐。 虫儿气道“这镇湳王太不是玩意儿,居然趁黑偷袭妹妹,刚才真不该夹他的头,应该夹断他的三条腿,才好!” 放肆嘿嘿,最坏的是她。 柔珠摇头道“不是顽炎,我爱他胜过于生命!是我太懦弱,配不起他的深沉爱意。” “虫儿姊姊,你不懂!没人会懂!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我!” “我好痛苦!我好想出去!我不想再继续躲在壳里!我想爱顽炎!我想和顽炎在一起!” “我爱他!但不能害他!” “我好想死!!” “啊!!” 柔珠开始凄厉地惨叫,把狗胆包天的虫儿也骇得不轻。 仿佛从烈火烹油中挣扎似得,柔珠不断开始撞击蚌壳的内壁,仿佛挣扎反抗着终身的禁锢,尖利的哀嚎比地狱里鞭笞孤魂野鬼更加揪心。 “柔珠你怎么了?”虫儿深感不妙,蛮力将柔珠的双手箍紧,免得她发狂的时候误伤自己。 情爱叫人伤。 可是虫儿始终无法领悟,柔珠的此番疯狂,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 是她不想再做个懦弱的女人? 是她想摆脱困窘投向爱人的怀抱? 还是别的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在折磨这个卑弱又坚强的灵魂? 柔珠狰狞,柔珠疯癫,柔珠呐喊! 第一眼,便觉得她是这世间最温情羞懦的可人儿,如今却在眼底转瞬换了副凄哀欲裂的神魂。 虫儿的心肝随着一痛。 为什么相爱的人要隔着坚厚的距离,不能亲吻,甚至不能拥抱? …… 为什么她深爱得人,最终都要离她远去。 虫儿环抱着柔珠,倾心尽力,她的心头沉得滴血,连箍着软腰的小手也使足力气。 柔珠终于昏睡,虫儿已是筋疲力竭,卷着柔珠的双臂麻木酸涩,索性保持着一种姿势,两人同壳而眠。 极香韵袅,将疲劳的二女慢慢送入香沉的梦境。 虫儿依稀听见镇湳王似乎来过,说溷蠹果然没有死透,而且似乎穷凶极恶,比之前的力量更加嚣张。 虫儿提供的粮食一夜间,竟被噬食一多半。 他已命打开整个湳洲城的防御法阵,严防溷蠹逃跑,再准备去湳洲城附近筹粮,还要去请九尾龙族的第一阵法大师请教灭妖矩阵。 诸事繁多,将鹜面一同带走。 推测溷蠹吃个半饱,暂时不会造反,叫虫儿照顾好柔珠。 支支吾吾得想和柔珠说句话。 柔珠昏眠。 虫儿听得他窸窸窣窣朝柔珠的蚌壳间,留下深情一吻,碎语路途遥远,舍不得她累,叮嘱乖乖等他回来。 火急火燎地阔步离去。 虫儿一听溷蠹出来,所有瞌睡霎时烟消云散,催着柔珠将自己放出。 柔珠哀伤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心想送他出城,身却躲在这里。” 柔珠原来也早醒了。 虫儿临走前,大约是宽慰彼此道“心若不曾分离,再遥远的距离亦是云烟。” “顽炎既然爱你,那是因为他全心全意懂你。” 柔珠不再说话。 虫儿扛着雏鴌大刀,捻着法诀从西界转瞬之间临入翻明兽密室。 金芒骤歇,锋推石出。 “哇靠!!” “咚!”“咚!” 两声撞击过后,虫儿不当心,直接与一位莽撞的汉子撞个星花璀璨。 男子叫骂道“哪个不开眼的混球,敢撞你公孙爷爷!” 双手各揽两缸桑落酒,看起来像只夹玉米的大狗熊。 虫儿也不服输,更是气从中来,边安抚肚子里的乖宝宝,边扯着嗓子臭骂道“你才瞎了狗眼敢撞你虫奶奶!姑奶奶急着从西界里出来杀那溷蠹,你个大狗熊横冲直闯,险些撞上姑奶奶,还敢在此处造次?镇湳王就容着他的手下胡作非为?” 无理也要高三分。 公孙迟被虫儿嚣张的态度怔得一愣,莫名其妙道“虫奶奶是个谁?王府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觉得重点不对,再粗声粗气道“咱们受命于御风公子,我公孙迟从不用看镇湳王的脸面,更不屑管你是什么虫!快给爷爷让开!” 虫儿因为耽误了与溷蠹的首次交锋,本就心烦意乱,如今被人粗鲁一撞,恶向胆边生。 抡起雏鴌砍刀“噗噗”两声,把公孙迟怀夹的两缸水酒劈得四分五裂。 “你不用给姑奶奶道歉了!” 巨刀果然趁手,虫儿将刀一扛,蹦蹦跳跳地掠过公孙迟的身边。 “啥?”公孙迟将满怀的破瓷烂罐往地上一摔,挫低身形朝虫儿下盘使劲猛扫数腿。 罡风断木般,野蛮又粗鲁。 虫儿只觉得身后劲气十足泼来,暗提一口狠气,回身斜劈。 “叫你偷袭!” 雏鴌砍刀正如火星移陆,鼎湖升云,笔直削向公孙迟旋起的双腿。 公孙迟行走江湖多年,还未曾见识过如此矫捷的身手,只用半招便寻觅出自己的破绽,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遮面姑娘。 心里忍不住惨然,双手去拔腰后别着的狮纹巨斧,准备挡住自己一双小腿被当场砍断。 只一瞬间,八方翻明兽金光再闪,从虚无的空间里又多出第三个人。 公孙迟“啊!!”咆哮如雷,感觉自己的双腿近乎被泰山压顶,没有知觉。 楚崡天的声音充满疑惑道“公孙兄,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呢?” 生死一线,公孙迟黧黑的面貌挂满豆大的汗珠子,觉得刚才弹指一挥间,自己飞扬跋扈的一生已经结束。 再看虫儿时,瞠目结舌,她将砍刀潇洒地扛上肩头,根本不屑多看自己一眼,满心满眼仅盯着凭空出现的楚崡天。 好快!她收刀比出刀更快! 虫儿道“这位大哥好生眼熟。”包括坐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位,都觉得似曾相识。 楚崡天单手拉起公孙迟,肩背处缠绕三圈的镜链琅珰悦耳,他道“在下姓楚,名崡天,不知姑娘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密室内?” 虫儿还是喜欢这种彬彬有礼的男子,遂回道“镇湳王凭空遭遇溷蠹之患,我自当出来效绵薄之力。” 公孙迟气喘吁吁道“王爷早走了七日,这个时候出来效力,是不是太迟?” “七日?七日!!姑奶奶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虫儿的眼刀削至公孙迟嘴角时,粗壮的蛮汉不由得干咽口唾沫。 镇湳王那近在咫尺的道别声,如何回想,也只才在转眼之内,居然已过去七天?! 虫儿骇得不清,扛着大刀往密室外要跑。 楚崡天朝她背影喊道“姑娘莫急,既然王爷早走,姑娘便可先去损毁的城池帮忙,那里的百姓已经开始着手修葺,更需要帮助!” 虫儿早跑得快,眨眼绝尘而去。 湳洲城原本可以躲避这次毁城之祸,但是念及三十二岛的旧战,难以引出巨妖,只得委屈了湳洲城的百姓,将一小半的陈池拱手相让。 此刻市廛内疮痍满目,只因虫儿昏睡七日,所有战斗过的痕迹俨然湮灭,新的亭台楼宇正在拔地而起,但是残垣断壁所召章出的碎裂与坍塌,确实可以想象出战斗场面何其的惨烈。 镇湳王已分工布局,修缮的修缮,补偿的补偿,为了跟溷蠹鏖战,当日湳洲城的黎民百姓都已转移至岛上,故此没有百姓伤亡。 只有奋勇抗妖的龙族武士受伤数十。 虫儿知道,镇湳王还没有在下属面前,正式承认过自己的地位,也知分寸不愿造次。 趁人不备的空档,点步飞身,脚力流畅,蹭蹭几下便蹿上断瓦残宇中央,自高临下。 正是:低头不见眼前人,举头不见当时屋. 盖藏委积一时空,断折伤残嗟满目.(摘录) 根据房楼街景的残损程度,可以推断镇湳王依旧使用火流砂阵攻妖,看来火流砂阵的攻击力,具有相当强大的实力。 只是阵法存在着某种细微的缺陷,镇湳王分明也是知道,却依旧使用无疑。 不知道王爷是何意思? 再观察衙门在废墟安全的地带特设几处赈灾点,有的发钱,有的发粮,估计是把从溷蠹嘴里抠出来的那点稻谷,全都分发下去,给百姓打打牙祭。 正文 第522章 不能闻 只见分发金银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将成箱的珠宝玉器摆得醒目,周围虽然驻设重兵,但是已经相当嚣张。 九月的阳光,本随着秋高气爽,转而温淡许多,今日成箱的金银反而招摇得厉害,弥光胜日,竟远远得刺瞎人目。 虫儿边骂镇湳王打压自己,溷蠹来袭时没有通知她来应战,还骂他防备自己,终究对她难以信任。 更骂他居然藏着如此多的金银财宝,补偿民众的款子也供给的充足。 好像花的不是王府的钱,而是哪个冤大头被坑了。 细思极恐。 总不会是鹜面得到他的提携,把自己那四大箱金银珠宝拱手相让吧? 靠!她还没捂热呢! 虫儿很是不放心,准备等鹜面回来再问个清楚。 抛去钱财问题,既然溷蠹暂时逃不掉,自己还是大有机会,继续叫镇湳王看清自己的利用价值。 全身而退。 虫儿准备去看望柔珠,结果不禁意间回想起今早的乌龙,忆及狭窄的密室内,竟有人同时藏在翻明兽的隐形空间内。 西界,镇湳王是死都不可能安排男人去把守。 除非,还有别的平行空间与西界同在,并列隐藏在翻明兽内部。 好奇害死猫。 有那么一瞬间,虫儿想偷窥一下镇湳王在另一个空间藏了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另一个娇软的女人? 虫儿哈哈偷想,问世间可有几个位高权重的男子,潜意识里不是怀着三妻四妾,七十二妃的念想。 提着刀朝密室走去。 及近密室门沿的时候,只听公孙迟和楚崡天依旧在那里对话。 男人八卦起来谈得都是功法论道,就和他们偷偷想娶小老婆的夙愿一般,没完没了。 楚崡天道“擦了许久,终于把这两缸酒水的浓郁清理干净,我估计镇湳王马上回来,如果叫他闻见密室内的酒香,一定会质问咱俩有没有暴露东界的存在。到时候,浑身是嘴,都难以辩解。” 公孙迟特有的粗历嗓音忽然强升“谁知道莫名杀出个疯丫头,还砍破我的酒缸,糟践我的好酒!”忽又降低道“但是她的功法路子真是诡异,反应力更是卓尔不群,险些叫我生活不能自理。” 楚崡天见他粗眉虎眼间泛溢着不常有的惊奇,谆谆告诫道“镇湳王可是九尾龙族的二皇子,他的母亲更是龙族的贵氏。” “如果他不是因为性格怪戾,被龙尊贬到静海来戍边,凭他的能力,我猜他是咱家主子之外,最适合做帝王接班人的首选。” “这样的人物,府里肯定是豢养无数能人高手,只不过才叫你看着冰山一角,怎的就打杀了公孙兄弟的锐气?” 公孙迟断然否决道“我怎么可能怯那女子一分一毫,只是奇怪这里本是东界的入口,咱们在此地逗留数月,从来没有撞见过此女一面,” “谁想她忽如其来得撞击,我根本都没有防备的余地。” “再说,除了东界,这里难道还并存着其他隐匿空间?如果真是这般,王爷的居心便十足叵测。” “这东界里休养着的人,是何等至高无上的身份,万一被妇人长舌暴露出去,该如何是好?!” 楚崡天觉得无理,反驳道“你看你又偏执,镇湳王和御风公子是什么交情?你怎敢疑他,虽说他的地盘里客随主便,但是镇湳王对你我这下等的护卫,已然是相当尊重。” “凭着这一点恩情,也不该心疑王爷的为人。” “好好好!”公孙迟甘拜下风,“我就是个粗人,心肝脾肺肾一根筋,看不惯的就要说,看得惯的就要捧,镇湳王再义气,我也只奉一个主。” 楚崡天无可奈何笑道“辛亏我了解老兄的心性,不跟你计较,否则旁人听你这样说,肯定是要与你翻脸。” 公孙迟哈哈抱歉道“我的脑子笨,你一直都理解……不过,我这人你最知道,绝不能看见高手,尤其是个女高手,今天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等那个野女人回来重打一架,一则讨回颜面,二来告诫她不要再靠近此地。” 楚崡天无奈摇摇头,“你要固执,我不拦你,但是经你提醒,我发现此女也确实有些问题。” “前些日子,我去找镇湳王解决御风公子要出来的事情,恰好此女路过,镇湳王的眼神里瞬间万分异样,连声音里都存着莫名的惶恐不安,似乎是极度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谈御风公子的事情,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让我说。” “或许是王爷觉得她身份可疑,不愿多说呢?” “不可能,你我皆是伺候主子的人,眼睛里自然可以洞悉主子的一切异常。” 楚崡天认真想了想“呃……你有时候会除外,哈哈哈。” 公孙迟踹他一脚,粗声道“世间也只有楚兄调侃我,我才换一脚泄恨,否则绝对是大斧招呼。” 楚崡天闷声承受他一脚,借坡下驴道“这一脚已让公孙兄消气,逗留此地终究不妥,万一再遇见那煞星女子?” “还是赶紧回东界里守着公子,他最近痛楚反复发作,需要你我二人的扶持。” 公孙迟细思也对,跟着楚崡天齐念入东界的法诀,两人双双被金芒吞没。 虫儿早听得一清二楚,待人消失后,半吐粉嫩的舌头做出鬼脸。 要跟她切磋?等着挨揍吧! 什么东界西界?老娘才不稀罕瞅里面关着什么鬼! 虫儿顺手提着才买来的两只酥香烤鸡,那鼻尖细细一闻。 嗯……香死了。 就是送个皇帝位,她都不换! 虫儿捻决去了西界,柔珠也睡醒了,微微撑开蚌壳,姿态惬意地晒太阳,一双玉白的小脚高低摆起,勾弄着清池的绿水,水花淋淋洒洒甚是悠闲。 虫儿见她终于突破自我,敢出来露面,高兴得摇起两只烤鸡,远远大叫道“柔珠!柔珠!你看咱们的午膳,超级香!” 柔珠见是虫儿归来,软绵绵朝她摆手,莺啼道“姊姊回来啦!” 待她看清虫儿手里的烤鸡,忽又闻见阵阵酥香自鼻尖飘荡,脸色骤然转阴,极度恶心道“姊姊……我闻不得肉味……呕……” 才说,就爬在清池边上要呕吐。 正文 第523章 不该再见 虫儿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肉,那我重新给你买好吃的回来,将功补过,成吗?” 柔珠连连摆手道“不怪姊姊,我身上自从无端长出蚌壳后,每日不用就餐,只需喝水便可果腹……” “呕……呕……” 整个人趴在池边要死要活,霎时可怜。 能凭白长出硬壳,还不是妖吗? 虫儿觉得自己不该再折磨可怜兮兮的柔珠,边将烤鸡挡回背后,边用雏鴌削风,来回驳散凝聚的肉香。 “呕!!” 柔珠简直吐得惊天动地,为都快吐出来了。 虫儿抱歉道“那我就先去别的屋子吃,闻不见总不会难受了吧?” 柔珠惨然道“整个西界不让住人着伺候,就是怕有饭菜肉味滋扰,引得我狂吐不止……” “好好好!”虫儿瞬间明白,“那我就先出界去吃,你挺住啊,你挺住!!” 说完灰溜溜得窜出西界,性急本想将两只烤鸡各咬一口,谁知镇湳王的威严声音,伴着他金靴磨蹭地面后特有的脚步声,急切而平稳地朝密室走来。 他道“鹜面,你且回去休息,本王还有重要的人见。” 鹜面应诺,说自己要找到虫儿,来报个平安。 虫儿已将独孤家的祖祖辈辈问候一遍,万一镇湳王知道自己让娇滴滴的柔珠吐到半死不活。 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半死不活! 转眼一计,虫儿念动另一个偷听来的法诀,滋溜一声伴携光泽,提着烤鸡和大刀,偷偷潜入传说中,那个见不得光的东界。 一入东界。 虫儿觉得,怎一个黑字了得。 西界里此时正是阳光明媚,东界里早已月色朦胧。 感觉与西界的房屋毫无二致,只是感觉在夜月交融的辉照下,显得更加忧郁与清冷。 才顾不得参观,肚子里的小祖宗正在翻天,虫儿寻找出一处干净的石台,周围簇叶弥新,叠翠掩障,莫说是吃鸡,偷鸡都没有问题。 正吃得欲死欲仙,忽然听到楚崡天与公孙迟对话。 两人边走边说,谈及公子的情况不佳时,都不由轻叹,纷纷捻决从东界出去。 虫儿嘴里咬着鸡肉,连大气也不敢多喘,直待东界又重新恢复沉寂,她才敢把堵在嗓子口的肉块,生硬得吞咽入腹。 干脆算了,深觉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趁早离开。 以牙作刀,将两只鸡啃得,连狗见了都会抑郁的程度,虫儿来不及擦嘴,蹑手蹑脚提着雏鴌砍刀,准备要走。 此刻,也命中该是此刻。 忽远忽近地荡起一阵哀绝的萧音,那箫,音韵清越,不减风笙,空灵地与月华撞击交磨,连云色亦变得婉转而飘渺。 如怨亦如诉。 如念亦如痴。 虫儿自由自在的心口,忽而被一阵筋弦扎紧,高高吊在喉头,哽咽如刺。 因为,冷箫清奏的正是那首曲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月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这童谣是她要忘记痛苦的歌。 为什么萧音萋萋弱弱,反而叫她的所有痛苦,瞬间翻上眉宇,愁肠百结。 是谁?是谁? 萧音盘转,虫儿的腿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寻觅。 不,她的心简直飞得更快,几乎已经将她的灵与肉甩弃,冲向那个吹箫的源头。 不可能…… 不可能…… 虫儿觉得绝无可能,但是她的泪水已经开始流淌,流苏面纱根根在拽着规律的光晕。 她的泪,已经奔如雨下。 万一不是呢?万一不是呢? 那么多人证实他死了,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全天下,只有她还不能死心呢? 可,万一是呢?万一是呢? 她都跟他说了那般决裂的话。 她都已经把穿心还给了他。 她,她,她都已经另一个男人凌.辱过无数次,连她的发丝都是脏污的。 她…… 她不能再执迷不悟,她不能在纠结于一个不曾珍爱过自己的男人。 她总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相见,这是一个重新来过的契机,他们确实不应该再见。 如果天爷叫他们不该重逢,她此刻应该,也必须要回头。 她不要再自欺欺人,她不要再自取其辱! 虫儿强迫自己停顿脚步。 回头,回头!离开,离开! 一千遍,一万遍,虫儿的内心呐喊到了声嘶力竭,可她的脚宛如生根发芽。 再不能多动一下。 她要死,她要疯,她的五脏六腑,她的七魂八魄在熟悉的箫声中,被凌迟成一块一块,迷糊住了她的眼,她的心,她的腿。 她真得走不动,不能前,也不能退。 只有哭。 只有哭…… “你是谁?” 月朗星稀下,一袂白衣从虫儿的泪云之外,倏然清亮无铸,仿佛画卷中脱尽凡胎肉骨的仙君,乘驾着青箫的余韵,踏着月波凌飞。 熟悉的白璃魄的金丝涤荡的发。 熟悉的斩月的琥珀鎏金的瞳。 熟悉的白璃魄的似笑非笑的唇弯。 熟悉的斩月的似冷非冷的气度。 他们完美融合成一具绝世无双的完美男子。 虫儿早想清步骤,如他活着,上去抽他,再吻他。 反反复复。 可是自己始终站在污泥里,终于高攀不起,也终于清醒。 什么话都没有说,虫儿转身离开。 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她孤独自卑地爱着他许多年来,最正确的决定。 “你是虫儿吗?”他问。 声音里是绵绵不绝的颤抖。 “你就是虫儿!!”他喊。 “谁批准你走了?” 波澜惊起的话语脱口疾出,独孤斩月单手执箫,已经追在虫儿的身后。 虫儿走得急,独孤斩月追得更疾,他不停地在喘息,但是一直在争取。 前后掠上一座桥头,独孤斩月剧烈一咳,整个身体轻如鸿毛,倒伏在阑干之上。 “你,没事吧?!!” 该死的,她回了头,简直骇得一把将护身的砍刀丢开,主动伸手去搀扶摇摇欲坠的他。 “我有事……” 恰逢时机,独孤斩月准确果断地拉住虫儿汗涔涔的小手,敛劲一收,将要发火的笨女人直接拽入怀里。 他的劲还真大啊?! 虫儿准备敲他的时候,独孤斩月突然捂住嘴巴,剧咳不止,震得独一无二的容颜旋即汗流满面,惨淡的双颊比秋月中的苍叶,更加乏力。 虫儿被布下定身咒,高抬起来揍人的小手,突然不知道该摆在哪里,最终落在独孤斩月颤抖的背脊上,不断摩挲轻拍。 他的身周围绕着浓烈的酒香,可是神奇,再馥郁的香味,缠绕到了他的身上,就会情不自禁地被冲淡,被转化,变作冷幽幽的兰香,凉腻又蛊惑。 “你这种糟糕的状态,为什么还喝酒?” 虫儿气得狠,忧得狠,难受得狠,总觉得他能活着逃出来,定然是十足的侥幸,否则功法极高又从未输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像痨病鬼一样,剧咳到阍然欲死。 如此一念,虫儿的后悔便如涛涛流焰,拼命攻击她脆弱的心脏。 “呃……”独孤斩月似是极端的难受,艰难咛道“我喘不上气了,虫儿,借我口气!” “怎么借!嗯……” 两根白指拨开碍事的面纱,熟悉入髓的绵软凉唇,已经含吻住了她的。 正文 第524章 吃鸡 他的吻是轻柔缓急,却也带着一股饮鸩止渴的疯狂执念,强劲的酒气杂糅特有的冷芳,既让虫儿晕呼呼的任他狂肆地舌.吻,又叫虫儿明显得感觉他的舌,逐渐灵巧得探吸着自己好心蕴出的气息。 记忆里,这就是斩月的味道,他真得活着,不是尸体,更不是鬼魂。 虫儿一定是意外得昏了头,抵死与他绞缠。 独孤斩月特有的冷窒气息渐渐将她全面拢罩,带著一团浓烈的冰焰,似要将她连人带骨彻底烧灼。 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己不该再和他纠缠,可是,独孤斩月已经将玉箫抛开,双手滑至虫儿的腰臀,将她缓缓搬至白玉阑干上,与自己正面相对。 “别走,就一次……”他喃呢软语。 虫儿顿失重心,只得把手绕过独孤斩月的颈子,谁知他才不扶她,双手仅握着阑干,将胸膛碾压过来,任她的颤抖身体朝后摇摇欲坠,一点也不敢逃跑。 她的身子虚乏了,口里却堵得满满当当。 独孤斩月愈吻愈缠绵,灵巧的舌将虫儿的唇齿翻来覆去,专心把她的理智,一口口"yun xi"得干干净净。 逼不得已,虫儿将腿勾住他的腰以获得更加牢固的保障,谁知这一缠,恰将双方的感官推送到一个难以把持的位置。 激烈又持久的唇舌交战,彼此的衣衫开始滑落,露出两弯月白的香肩,虫儿明显感觉到独孤斩月的摩擦,如火如荼。 不计恩怨情仇,不计生死别离。 只深深浅浅,缠缠绵绵,将两具久别的躯体,重新在彼此极度渴望的灵魂间,植入,占尽,交融。 原本,她要得就是这种死后重逢的放纵。 可是如今,再也不行了。 艰难,虫儿主动离开他的唇,无论自己的吟息有多么焦灼,无论斩月的珀色眸里,酝酿着如何磨人的波澜。 她已经决定要停止,就真得必须停止。 “你没死。”虫儿刻意压低了声音,想顺利掩去自己嗓音里难忍的哽咽,“雷凰的威力如何毁天灭地,你怎么逃出来的?” 语毕轻咬着舌尖,她应该直接说后会无期,潇洒离开才对,可她脑子里被独孤斩月的突然出现,搅得乱七八糟,现在连笨嘴拙舌也跟着起哄。 独孤斩月的颜色里酝酿着酡红,反称他玉骨风姿的容貌体态,多了丝若隐若现的柔情蜜意。 “你刚才吃鸡了?湳洲城最著名的蜜汁桂花香酥鸡?”独孤斩月的舌尖探出唇外,轻柔转舔每一寸油漉漉的唇瓣,干吞着津.液道“我也喜欢吃鸡。” 虫儿颤抖得厉害,“既然你活着就好,外面的人都传言疯了,说你不得好死。”双脚一撑,从白玉阑干滑落。 独孤斩月贴身一顶,将她逃脱的身体照旧封固在身前,双手左右轻摆,把她真正捆束起来。 “那,我若真死,你会给我来烧纸吗?”话题回归,他说自己喘不够的气息,终于顺畅无阻,汇聚做熟悉的冷香,喷灼在面纱的流苏尖。 “当然……不会!” 虫儿回答决绝,莫名心底空寂成穴,对于那场灾难,总感觉自己数月内的反应,是无比翻覆煎熬,而他的反应,居然平淡如常。 就像看见丢掉的小猫小狗,自己乖乖跑回来似得。 难道,他就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死活吗? 虫儿狠狠眨动眼睛,将酸涩的泪憋回眼眶,她为他流干了眼湖里的每一滴泪。 他却什么都不闻不问。 到底对自己是无情的。 虫儿失望地低垂眼睑,“我已经跟你划清界限,你的死活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今日我只是倒霉误闯,早知道你在这里,我根本就不会进来。” 她…… 早知道他命大如此,她甚至都不会在湳洲城逗留一步。 内心里,复杂的情感在对峙,爱恨情仇在叫嚣,那些溟蒙不清的纠缠终于豁然开朗。 自欺欺人! 原来她,还是想站在爱他这边。 独孤斩月思索。 “嗯,我总幻想咱们再见面,你的正常反应,肯定会先赏我一耳光。”忽然拉起虫儿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反复摩擦。 他的脸颊削瘦得厉害,虽不至影响他绝世的俊容,依旧叫触摸的人,心中扼腕长叹。 “然后我想,大概你还会踹我一脚吧?”说到做到,将虫儿的一条腿抬至自己的腰际。 没有热情忘我的纠缠,他的腰身也瞿瘦得惊人,只顾衣袂猎猎,根本察觉不出衣衫底的不同。 “最后,你会主动离开我,就像我总是离开你一样,这样才算扯平,我自始至终都猜得到。” 他在,暗示她离开?! 在生死未卜,久别重逢之后?! 他只猜对一半。 但是最后的答案,始终不对,她其实,更想再赖他一次。 如果他现在说:虫儿,原谅我。 如果他现在说:虫儿,我们重新来过。 都好,都好。 等那个时候,她再出言甩了他,总好过,每次都是他先婉言拒绝自己。 虫儿忽然好难过,好难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比得知他死去的时候,更加腐蚀内心的脆弱。 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地滴淌着,虫儿一把扯开遮挡疤痕的面纱,悲切叫道“你看!你看!见到你的时候,我根本不想抽你,我也不想踹你!” “我只想叫你看这个!若果你不骗我!若果你真得为我好!” “那就主动滚远点!不要总是先利用我对你的爱!来继续伤害我!” 虫儿将他粗鲁推远,独孤斩月踉跄一退,闷声撞在另一边的阑干间。 “虫儿,你得脸怎么了?”独孤斩月的眸子睁得骇圆,“这不可能啊!那时候我分明仅护着你和孩子。” 虫儿根本听不见,她觉得不够,还不够!这种不知是爱,还是恨,不知是真实,还是谎言的错乱,叫她险些软了心。 “告诉你,独孤斩月,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爱你很久了……我……我甚至打掉了那个孩子!!反正那孩子只是个骗局的产物,我根本不稀罕他,也不稀罕你!!” “什……么……”他的眼睛里终于闪露出,虫儿希求的那种挫骨扬灰的痛! 很好,很好!! 他会痛!原来他会痛! “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眨动一下翩长的羽睫,独孤斩月的眼鸿里,居然滚出一颗清明的泪珠。 他…… 虫儿被那泪珠揪扯得整个人都要疯掉,她应该得意,自己终于可以把他亏欠自己的,一次性千倍百倍地返还给他。 独孤斩月的脸色瞬间死白如灰,他像是极端得克制,又像是下一秒会发狂。 “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不是你!大骗子!”虫儿觉得内心有种变态的兴奋,“我!真得!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因为我恨你!” “别说了!!!” 独孤斩月冷吼一声,双掌拍送在阑干之间,内力迸飞,将半面桥体粉碎成渣。 “我是自找的,我是自找的!”没有身后的依靠,他只有脚尖点在碎裂的桥面,整个人的状态仿佛垂死挣扎的野兽。 忽而狂咳不绝,仿佛咳碎了整颗心房。 “也好,也好……”尘粉掩去了他的哀绝,“没有这个孩子,你才能活得更自由,拼命保住你们母子,却没保住你的心……” “是我错了,竟然想用个你根本不会在乎的孩子,叫你永远记得我。” “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虫儿你做好,真得极好。” “没有孩子的羁绊,你可以彻底忘记我,你终于可以彻底摆脱我,我太自以为是,是我的错……” 独孤斩月不再看她,仿佛他才是天地间最饱受折磨的人,失魂落魄地捡起地面跌落的璧箫,朝远离虫儿的地方,漫无目地踉去。 虫儿被他从未有过的绝望反应怔住,独孤斩月的背影愈发孤寂冰凉,单手被石渣戳得血肉模糊,直从桥头淋洒至了隐暗处。 “你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我应该知足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渐变。 红腥成泪。 虫儿被孤独撂下,头脑混热,骤冷后俨然觉得委屈,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其实在乎自己? 她被伤得太多太多,只听他说两句,就忍不住想先把自己保护起来,刺猬一般躲缩在暗罅里。 怎么办? 心心念念就想叫他痛苦,可是他一旦痛苦了,自己又如何舍不得? 咬牙,忍住。 这样不是更好吗?叫他被自己的绝情伤退,也好过被他洞悉自己这几个月的脏污。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世间最坚强的女人,可是在他面前,她一直脆弱得如一颗尘渣。 才想,又泪流成河。 …… 正文 第529章 走 “其实,我早也大概猜出,你就是让我家老四日夜牵肠挂肚的女子。” 待确定独孤斩月走得遥远,镇湳王才显身,他将指间的摩勒金环转梭飞快,刀削的眉宇里藏着难以遮掩的怒纹。 “你,看得很开心吧?”虫儿眨眨眼睛,吞咽苦泪,反唇相讥。 “本王不是开心,而是庆幸,庆幸柔珠不是你这样歹毒的女子。” “你什么也不懂,还是不要多嘴的好。”虫儿木讷捡起雏鴌砍刀。 她,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任何意义,虽然她当初拼命想赖着不走。 想见他最后一面的目的终于达到,可是为什么会把彼此都弄得伤痕累累? 归根结底,还是多情伤人。 虫儿黯然欲离。 镇湳王长臂一伸,直接拦住她的去路,言辞威严道“谁准你走?” 虫儿道“我的歹毒面目都叫王爷亲见,怎么还能赖着不走?” 镇湳王绝不相让,“本王也早巴不得你赶紧走,其实在你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当你说自己想见老四遗骨的时候,本王就对你的身份猜出八成。” “话说,本王与老四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众多兄弟姐妹中,他是本王唯一承认的血亲。” “想他顶天立地的傲骨汉子,可曾为谁流过一滴泪,可曾为谁求过一声情,连本王都无法忍受的遭难,他都一一咬牙硬挺了过来,这些都是为了谁?” 是吗?她怎么无法感受这些? 虫儿终于听得明白,怒驳道“原来王爷还是搞糊涂了,我并不是独孤斩月心尖上的柳舞梅。” “柳舞梅,哈哈哈!”镇湳王爆笑如雷,道“本王怎么可能不知道柳舞梅?她只是老四被逼上绝路的一个挡箭牌而已。” “可是姑娘刚才的几句诛心之论,才是叫老四灰飞烟灭的真绝情。” 镇湳王说得信誓旦旦,叫虫儿的心头疑云丛密,铅沉得连呼吸亦变得压抑。 镇湳王继续攻击道“本王不能叫你留下,因为老四总挂心你,着实于他不利。” “我也不能赶你离开,因为老四知道真像,就会出去寻你,本王好不容易把墨轩送远,伪造老四死亡的消息,只为保他平平安安地离开被亲人操控的悲剧。” “本王更不能杀了你,因为柔珠会恨死我,连老四也不会轻饶本王。” “而你,尤其不能不管不顾,将绝望留给别人承担,自己像缩头乌龟似得躲起来。” “综上考量,正好溷蠹之灾未除,所以,烦请姑娘你去替本王办件重要的事情,暂时就不必回来。” “知道你是安全的,老四也肯乖乖医病,到时候把他转移至他乡,也省得你们再见伤心。” “医病?斩月他病得严重吗?难道是地穴爆炸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某种损伤?可是他的全身分明健康无恙啊?!” 那么多话一句也没听清,只有医病这一个词语,在虫儿脑海里回荡最响。 镇湳王哑然半晌,叹道“本王有时候真不了解老四,他可能是太聪明绝世,所有的心事都爱藏入心底,容易叫人误会。” “本王觉得你也聪明,但反被聪明担误,什么话都不经考量,直接脱口而出,容易叫人断念。” “你们天生的不合适,还偏要纠缠不清,哎,真是姻缘造孽啊。” 慨叹毕,随手扔出一方宝鼎,告诫虫儿道“火信为号,暂时替姑娘找个地方养心凝神,没准一切想通之后,天地豁然开朗。” 虫儿抄手一抓,正是她无意间得来的青铜鼎。 也好,也罢。 斩月若真是医病,她不在真得是好事,万一自己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总想着跑来找他。 反而彼此都累。 虫儿给了镇湳王几十颗血丸,叫他偷偷给斩月服用,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敢轻易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但是,斩月不一样。 哪怕,再叫她继续做血牛。 镇湳王给了她枚火信,虫儿谢他,转身走出东界,临别前遥看独孤斩月消失的方向,心府里五味杂陈。 鹜面挽着包裹,在密室口等她,见虫儿昏昏沉沉地软软施来,整个人从英姿飒爽的模样,瞬间脱去一层血肉似得,只存着三分精气神,叫人望之生惧。 鹜面主动扶住她的肩膀,谨防她直接栽地不起。 虫儿颤抖如寒蝉鸣泣之时,手心软乏得竟连面纱也戴不上发髻。 鹜面看她眼睛红通通的,怒火冲天道“姑娘,咱们走!我看着镇湳王也是个目不识才的白痴,根本没心留下你我。” 虫儿惨淡,拒绝他的搀扶道“不是镇湳王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需要出去躲一躲。” 再朝鹜面掏心掏肺,“鹜面哥哥,树仰山高,你该好好跟着镇湳王,总有一日会出人头地。” “姑娘,你是在赶我走吗?”鹜面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这几日王爷是频繁使唤我些,可是我并非贪图权贵,只念着姑娘处心积虑要留下,替你增加些筹码,绝不是一仆二主的心思。” 虫儿忙将手止于他唇前,“我从不疑你,真是今日遇见些搅扰难断的事情,需要出去静思几日,绝不是弃哥哥于不顾。” 好说歹说,反复规劝鹜面留下来帮助镇湳王抗击溷蠹。 可是,她才见到他,说走就走,说逃就逃,这乱七八糟的问题,何时何地才能捋顺? 鹜面闻言溷蠹,突然揪扯虫儿恍惚的身心一把,似有极大的难言之隐,抑声戒告道“姑娘,有一件怪事,我几日前便想告诉你,就在咱俩坚守的高楼上……” 虫儿的心思若即若离,倦怠道“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单手接过鹜面准备的包裹,退却他的所有建议,朝镇湳王的府邸走出。 离开湳洲城有些时候,虫儿终于取出镇湳王给的火信,其实她预想得出镇湳王心底最真实的盘算。 一是让她暴露在外,鬼族的眼线定然会主动跑上门找晦气。 二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叫她离开,尽管他已经申明,自己本意是拒绝赶自己走。 总之镇湳王的潜意思就是,只要她自生自灭,就好。 虫儿虽是伤心过度,但依旧保持着某种警敏度,这世间除了独孤斩月能把她搅得一团糟糕,剩下的人,她都没纳入眼中。 能被独孤斩月身边所有人嫌弃,她的福分亦是惊人。 虫儿捏爆了那颗火信。 只要她最终是不见了踪影,其他人都会按照正常的轨迹,继续渡过各自的惬意人生。 没有什么酒醒不了,没有什么痛忘不掉。 她不小心重逢了斩月,也可以不小心就消失。 其实她也错了,只要那个男人好端端地活着,她也就不再亏欠他。 虫儿捏出来虎头小鞋,眼珠里酸麻麻得蜇人,那时告诉他孩子死了,其实更多的是希望解开他心头的羁绊。 她不希望留下的男人,只念着自己的骨肉,那样得来的欺骗只会乘以倍增。 何苦再为难彼此? 大约是在树林间,虫儿盘腿坐在一块磐石间,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的话,她深信有个地方一定会收留自己。 听风谷,寂雪啼苑。 从哪里来,就返回哪里去。 药奴说会帮自己保胎,这就回去把他的老底啃光。 悉心揣好虎头鞋,虫儿再取出青铜鼎细瞅,这青鼎铸铁制造,圆方形,有四耳,耳上有孔,纹路鬼怪,并不是什么吉祥如意的宝物。 鼎内妖蚁的蚁后与血妖各占东西,血妖的妖力明显强于妖蚁后,总喜欢到别人的地盘耀武扬威。 再看青铜鼎的中央,镌刻着三字,完全难以辨识,仿佛古老而又玄奇的文字。 虫儿本想将血妖召出,但怕招人眼目,尤其返回听风谷必须途径朱雀凤族的地界。 所以,低调才是硬道理。 几日里相安无事,早晨谨慎地躲在丛林或村庄的偏僻地方,夜里才披着星月赶路,累了和衣而睡,渴了就饮溪涧的泉水,鹜面给她备足干粮与金银。 其实,一切艰苦都还好说。 只是思念这种玩意儿,总是最折磨她的恶力,不管那个人死还是活的时候,她的心都像疯狂的野兽,将整个胸膛击碎。 许久不曾生病的她,一夕间变成蛀空的大树,风欺雪压都不会使之屈服。 但是心一烂,就轰然碎作尘渣。 虫儿在同一个灌木丛静躺了两日,浑身痛得像被血淋淋地撕开,曝露在烈日下叫蚊虫叮咬。 怕孩子被不争气的身子拖垮,虫儿只得趁自己不昏迷的时候,将周遭能采摘的草药含入舌尖,唯今仅有苦才能使她清醒。 正如傲狠所说,只有折磨与苦难,才能叫她换取源源不竭的力量。 其实她内心根本不稀罕造世的力量,连珠的力量是命运强加给她的。 从小到大,她只想要个真心温暖的怀抱,足矣。 不知昏睡到几时。 有人轻轻走到她的身侧,飘渺得仿佛一朵冷云,连摩挲她的指间亦是虚无又深情。 纵然如此,脑海里艰难与戒备的紧张神经还是一瞬间松懈下来。 冷云环着她,不眠也不休,一口口亲自替她的舌尖递送着绵苦的药汁,直用自己的冷香的体温将虫儿的病热散退。 等虫儿虚弱地睁开眼看他时,独孤斩月的嘴角刚从她的樱唇离开。 见她醒了,既想冷漠如常,又忍不住充满盈盈的爱怜。 他的形容更加狼狈,疯跑了更多的地方,才能找出一个毫无方向的人。 就像悬崖下面,一模一样。 就像九层香障里,一模一样。 就像嘲歌城里,一模一样。 就像盐巢里,一模一样。 …… 千万种思绪,终究汇成一句,“你就是躲进土里,我总会把你挖出来,可是,如果你再不管不顾就离开我,我还能寻你几次?” 正文 第526章 坦白 “你……”虫儿有些虚弱,脑子里散发出嗡嗡的回音,她听不懂他的意思,觉得镇湳王言之极对,这人的话有毒。 () 眼泪一听,就不受控制地颗颗滚落。 他那么绝望,还是出来寻她。 她…… 独孤斩月忽然以手遮盖她的眼睛,将几日便清瘦的身子拖入自己怀里。 “我再不说话了……”他道“你也再不哭了,这几天,我害怕得要死。”就像哄小孩似得,微微晃动着肢体,只等虫儿高热的躯体,慢慢恢复正常。 两人相拥而眠,相互调和彼此渴求的体温。 就和虫儿一万次所希求的,一模一样。 浑然无语,热退。 舒服地苏醒,忍不住伸展被病痛摧磨的四肢,结果发觉腰身被某人禁锢难移,甚至连小腿肚,也一双匀健的长腿紧紧盘缠着。 仿佛怕她再次跑掉,独孤斩月的周身肌理,呈现出弥足紧张的弦绷感,确保每一寸皮肤都要贴触着虫儿。 虫儿惊滞,偷观他时,他的睡魇里一定是充斥着某种难以排解的忧郁,将好看的眉宇蹙得似紧微紧。 真是不自觉,虫儿腾出两根手指,将他的愁眉轻轻推开,那眉心隐隐的一竖郁纹,仿佛刻入皮肉,如何抚弄不平。 虫儿再试。 那眉宇下的眸子悄然睁开一缝,琥珀色的流光便倾巢涌动而出。 “你的手是铁皮做得烙铁吗?” 虫儿将手缩回。 独孤斩月一把擒死,满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连口唇里吐露的词眼都是冷静无澜的。 道“我这皱纹都是被你气的,再给我揉摸两把。”直说着将虫儿的手摁在自己额头,轻揉慢搓。 虫儿大病初愈,本来就抗不过他的力气,由着独孤斩月的牵引,轻重缓急得替他舒揉着太阳穴。 垂眸慢道“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别的东西,包括感情,我是再不会给你,所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此番话语好没气场,连虫儿自己都觉得不争气,心底准备再酝酿几句狠的。 独孤斩月奔波劳碌,神仙风姿也挡不住满面困倦,虫儿的小手揉来弄去,正叫他惬意,疏淡道“吵死了,我要睡觉。” 一条长腿直接担在虫儿的腿侧,把正欲起身的家伙死死压着,难以脱身。 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暧昧,又叫虫儿忐忑,又叫虫儿荡漾,分明那日里愤怒到把桥拍碎的人,怎么可能再毫无间罅,柔搂着自己入眠? “独孤斩月,你……开门见山的说,你这次想叫我帮你干什么?”被伤过的人,总是喜欢心存疑虑。 独孤斩月冥冥之中周身一凛,遂而冷静道“你若如此忌惮,那帮我的事就很多很多,最近累得紧,现在,帮我睡觉。”翻身而压,将虫儿结结实实地钳制到位。 虫儿再喊再抗议。 他已经沉然潜入梦乡。 从不知道,他这种人耍起无赖,简直比无赖还无赖。 充分休息后,独孤斩月命人将两人睡过的软榻收拾,虫儿这才专心注意,原来是出来寻她时,特从镇湳王的军营里借来三顶可伸缩自如的军帐,铺展后自行撑开,内置床榻,可以供人休憩,质裁特殊,防风遮雨,冬暖夏凉。 不想使用的时候,即可收回,缩成囊状,方便携带。 此刻公孙迟与楚崡天已将三顶军帐收拾妥当,两人各骑八翼霄腾,足见赶路追人的着急。 虫儿呆坐一旁,总觉得那一粗一细的汉子偶尔偷窥自己,知道他们早暗自猜过自己的身份,虫儿心念,谁再看就剜他眼睛。 那两人被她盯了几次,浑身发冷,规规矩矩跑到看不清的位置。 独孤斩月提着油纸袋,略过二人的身影,直朝虫儿徜来。 原来御风公子就是他。 又是一重隐形身份。 虫儿冷想着,躲还是不躲?他的身影眼前微晃,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虫儿条件反射朝后一踉,他早伸出手摁紧她的腰眼,不叫她逃。 “我该吃早饭了。”他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 “我一个人用膳,吃得没意思。”后字落定,将虫儿拉坐在自己腿上,两人一齐倒入高密的草甸中。 独孤斩月解释道“地上太凉,你大病方愈沾不得寒,隔着我的大腿,还是舒服的。” 舒……服? 虫儿鄙驳,“你好像病得更加糊涂。” “而且,你的身子比冰块更冷,我还不如直接坐在地上。” 人未挪,他先道“胡说,我也有热的地方,你不靠近来,怎么感觉得到?”自己都忍不住淡然而笑,真将娇人儿的"qiao tun"朝他最滚热的位置移了微移。 虫儿的脸刷得羞红,独孤斩月风雅的笑意更深,将油纸袋里的鸡腿取出,“那日从你嘴里一尝,真是香得紧,专门谴人去买的,你却又跑了。” 虫儿面色微澜,“独孤斩月,你觉得凉了的鸡腿,吃起来可有滋味儿?” “没有。” “好。”虫儿将整个鸡腿夺下,扔了个老远。 “独孤斩月,那你觉得人心凉了,可还能再爱?”虫儿紧盯着他的五官,希求能明辨他接下来的话语,是真是假。 独孤斩月不假思索道“我想再要一次机会,送你去最安全的地方的机会。” …… 虫儿双手搡倒他,近乎崩溃道“我就知道,我就算准,你只要活着的时候,从不会主动靠近我,你就只会把我往远推推推!!这样绝情,还不允许我跑!!” “我是木头人吗?是白痴吗?叫你甩了一遍又一遍!!这样还不准许我心寒?!” “你是玉皇大帝吗?!是神吗?!老娘这会再不稀罕你了!你赶紧打包滚得远远的!!” “我再也不会追你!也不会爱你!更不会为你掏心掏肺了,大混蛋!!” 虫儿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用足力气。 独孤斩月被踢不躲不怨,直起身子安静地看着虫儿咆哮的样子。 虫儿未戴面纱,一双蓝色的眼睛瞪得又圆又亮,直把面前这个该死的男人融合眼底,恨不能用怒火将他烧死。 可是,见他瘦削的身影泠然孤立,不言不语地忍受着自己的嘶吼。 她想要的恨,怎么下定决心后,都只能到怨的阶段。 独孤斩月道“还有呢?” 正文 第527章 戏弄 一切话语突然梗在虫儿喉头,“还……还有什么?” “你对我的所有埋怨与仇恨,今日私下无人,你可以全部发泄出来。”独孤斩月淡然言之。 她好烦他! 虫儿突然好烦他的态度。 他一直冷冰冰的,叫她怎么能不怨他? 只能继续指责道“你的罪行还用我详细列举吗?” “你利用我给梅姑娘输血!” “你利用我帮你盗巽!” “你假扮白璃魄骗了我的贞操!” “最后又告诉我白璃魄就是你!” “你把我害得凄惨无比,无家可归!” “我遇见的每一个男人都比你优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把我捧在掌心,免我苦,免我忧,真心只爱我一个!” “你最最坏的是,若果不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也不会是连珠转世,我也不会被……” 被傲狠玷污了一次又一次。 虫儿突然闭上嘴巴,她那因极度气愤而灼红的面颊,突然死灰一般再无活色。 这是个秘密,她死都不要告诉他。 尤其是他。 独孤斩月静静地听着,既不安抚,也不阻止,由着虫儿发泄怨念。 可是虫儿突然闭了嘴,他反而开口道“既然我如此招你讨厌,为什么你还偏要见我的尸骨?” 虫儿剧愕不止。 难道镇湳王跟他全都说了? 无数个答案在虫儿脑海飞转,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哪一句,反正是与爱无关的那句。 独孤斩月漠然点点头,“很好,你是不是看见我这张脸,就恨得要死?是不是我这张脸,带给你的记忆就仅是苦楚与惨痛?!” 虫儿不反驳。 “也对,你连孩子也讨厌,定然是恨毒了我的。” “也罢,本来我也没有资格求你回心转意,既然虫儿对我的心念已绝,不若今日咱们划地为界,就此告别,今生不必再见了。” 好狠,好狠! 最终还是他最狠,寥寥数语就把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叫她有话说不出。 涛涛的泪水臃在眼眶,直把眼睛坠得生疼,虫儿眨了又眨,疼涩的厉害,连她腹部也开始隐约痛了起来。 “我……我……我……” 颠三倒四,她的口里说不出最完整的话,她内心最想说我还爱你,可是尊严要她闭紧嘴巴。 独孤斩月再无多言,朝她冷冷一礼,道“就此告别,后会无期。”转身飘渺而去,寒冷得真如三月溪河里,渐远的冰淩。 虫儿彻底绝望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世间她最深爱的男人。 那个男人转眼离开她的世界,不留不恋。 就跟他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一样。 她……该心死了吧? 虫儿麻木地将手握成喇叭状,朝天际飘远的冷云,凄楚道“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你回头看看我,这次真是我最后一次站在你的身后,如果你总是不回头,或许哪天我就真不在了!” 她喊得晚些。 那人真得头也不回,弃她而去。 天际干净得很,丛林安寂得很。 她,又被抛弃了,孤独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白痴一样。 她不要! 她不要再被抛弃!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你去死,你去死,你若敢活着,我就亲手宰了你!” 呜呜呜…… 积累的泪泉如同崩塌的堤坝,再坚强的心也忍受不住负心人的摧残。 虫儿哭得伤怀,眼帘里的视野被泪雨沾染得昏天暗地,只把她饱受风霜的心灵,狠拖在雷暴之下,任雷电劈裂,任雨露洗刷。 没有他,她也能活! 她就当他真死了!! 她就当他真死了!! 虫儿想把脸颊的泪泉擦拭干净,结果越擦越花,越擦越多,直把她哭成个瑟瑟发抖的泪人。 使劲先朝前走几步,想故作潇洒地走几步。 可是细微的清风都叫她摇曳,稀弱的光线都叫她目眩。 虫儿捂着腹部,一步一顿,朝相反的方向缓慢挪去。 永别,永别!! 她就真当他死了!! 死了!! 虫儿踉踉跄跄,走了几步。 她才要死了!! 她才要死!! 忽然,在泪光中,在撕心裂肺中。 迎面走来一个男子。 虫儿哭得泪眼婆娑,直勾勾撞进男人的怀里,那男人漫头璀璨的金发,眉眼含春,唇间高扬的散淡笑意,确是脉脉含情的醉心。 虫儿啜看一眼,这不是白璃魄的脸吗? 白璃魄大手将她搂的紧窒,倾世温柔道“早跟你说放弃独孤斩月,跟我在一起,独孤斩月就是个十足的混蛋,胆敢惹我的虫儿哭成这般可怜,活该叫他去死,活该叫他没人爱。” “以后,我会代替他好好爱你,免你疾苦,免你忧愁,免你烦闷,免你担惊受怕。” “我会用尽一生的力量,我会比任何一个你曾遇见过的男人,更加爱你,更加宠你,把你捧在手心,时时呵护你,夜夜怜惜你。” “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我会帮你报仇,你欺负别人的时候我会给你助威,你伤心的时候我会安慰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伴你。” “白天我会起得比鸡早,给你做早膳,晚上我会睡得比狗晚,给你暖身,重活累活苦活全部我包,我的金银财宝全部给你花。” “我会小心翼翼,不会让你随便怀孕,如果你想生十个孩子,我的精力绝对没有问题。” “我会呵护你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哪怕我即将死去。” “你不需要总站在我的身后看我离开,从此以后,我只会站在你的面前,仅需你一伸手,让自己就能拥抱到你。” “你……”虫儿的眼泪瞬间停滞,白璃魄说得真挚无比,连他眼睛里的泪泽,亦是晶莹剔透的干净。 “你……你……”不知道哪来的蛮劲,虫儿一把捏住白璃魄的脸,疯叫道“独孤斩月!我艹你大爷!你以为贴张脸皮,姑奶奶就不认识你!你可知看见白璃魄的脸,姑奶奶更恨你!” 独孤斩月愣了一下。 “你来吧!” “我来什么!!”虫儿开始发狂,一拳接一拳锤击他的胸口。 他骗她!他又骗她!! 看到她哭,看到她伤,看到她撕心裂肺。 难道就那么爽?! 独孤斩月毫无反抗,冷冷吐出二字。 “艹,我。” …… 虫儿浑身汗毛悚然,“你怎么会说这种话?这不是你!” 他不是最该文质彬彬吗? 独孤斩月冷笑,“我还最会干这种事!”仅一句,直接吻死了虫儿的唇。 虫儿怒火中烧失去理智,主动应战,两人就像疯了似得,不断的噬吻着彼此的每一寸唇肉,舌尖在喘声中环绕,疯狂而迷乱,有团奋发的烈火积攒在两人身间,熊熊难灭,唯有一战。 虫儿的心情,顷刻间经历了低谷与天庭,她狠狠咬着吻住戏弄自己的坏蛋,尽情宣泄自己的羞恼。 独孤斩月被咬痛了,开始暴露男儿粗鲁本性,暂时放弃惩罚嫩嘴儿,双臂探海将疯虫子腰腿一搂,直接往树林里抬。 虫儿陡然慌乱,将泪痕鼻涕抹他满怀,声嘶力竭道“坏蛋!骗子!你要干啥!可有人看着,你敢作恶!” 谁知公孙迟和楚崡天早跑个无影无踪,密林深处规规矩矩摆着早铺张好的军帐。 里面有床。 虫儿萌生退意,想从他怀里逃脱,独孤斩月适时道“你刚才居然诅咒我死,此仇必须得报。” “你不是自己也说,叫独孤斩月去死,叫独孤斩月没人爱嘛!” 经历鬼族的事情,虫儿的身心蒙尘,此刻独孤斩月溟濛不清的心意悬在头顶,叫她突然失去分寸。 想退,不舍退,想离,难弃离。 独孤斩月早看出她的惊慌,但是他更加惊慌,他怕再失去她,这种事情经历几次,怕得最是刻骨铭心。 早已坚定信念,他绝对不再伤她,只怜她,爱她。 独孤斩月冷道“你不服?” 虫儿拼命扭动四肢,“姑奶奶要下地!”她有孕在身,怎么可以做那种事情? 赶紧再喊道“姑奶奶肚子疼!” “我还没吃鸡腿呢!” “我才刚大病初愈!” “你才刚和我分手!” “你不是喘不上气吗?!” “骗子!骗子!” …… 独孤斩月看她嘴里盘算想跑,红通通的粉颊上写满了羞韵。 分明就是想要。 不管不顾,将虫儿撂在床上,极快扯开被泪渍淹脏的华衫,龙腾虎跃扑了上去。 “虫儿……雪若!给我过来!” 最后一句湮没在嘤嘤唔唔的焦灼呼吸里,连牢固的军帐也在排山倒海中几欲倒坍。 …… 满床狼藉,残痕环目。 独孤斩月睡得香甜,密长的羽睫伴随着舒畅的憩息, 虫儿肿胀着一双红桃似的眼睛,把这个磨人的家伙往死里瞪。 昨日整夜哭惨了,倒不是腹痛,相反的极是奇怪,腹部久久凝滞的酸痛,似乎烟消云散,旧疾新愈。 最疼的是嘴,昨天怎么梨花带雨哭着求他,都不肯饶过她,仿佛想一夜占尽所有便宜。 坏蛋!坏蛋! 虫儿扬起粉拳,照着独孤斩月的睡颜假意挥了三下。 独孤斩月的鼻息浅浅的,五官眉宇里含着春姿秋傲,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笑弯。 本是想揍他的。 谁想,自己看他竟看上了瘾,眼儿媚如雨丝,直把他每根汗毛都看到细致入微,浑身不自觉地靠近咫尺,只望把他整个人,完完全全融合入自己眼底。 若是没有经历期间层层波折,在她长大成人之际。 她清纯,欢乐,无忧,无虑地与他相爱。 那该多好啊! 正文 第528章 粘着你 独孤斩月的眸子倏然睁开,把渐入沉思的家伙冷冷一瞪,直把虫儿惊得像只扑棱棱的小鸽子,振翅潜逃。 独孤斩月淡道“我很生气。” 恶人先告状! 虫儿瞪直眼睛,努嘴磨磨自己的尖牙。 独孤斩月再道“你居然能比我醒得早?” 虫儿“……” 独孤斩月忽然像蓄势待发的饿狼,直接再扑倒道“看来我昨夜用力不够,重新再来!” 虫儿恍然大悟,待她想使出一招排山倒海,击倒对方时,已经晚了好多好多步。 这次,她真得累到醒不来,打赢了几年的架,居然总输在床上。 直至独孤斩月轻轻吻着她的脸颊,乖哄道“小懒虫,还敢早起吗?” 虫儿周身酸软乏力,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某种令人回味的羞脸事。 她大概是真心醒不来,可叫独孤斩月顺了心意,将人打包直接扛上马背。 虫儿真像条毛毛虫似得,只有头部暴露在外,其余的部位均被精致地裹了几层,独孤斩月把人悉心打横抱着,利索翻身跨上纤缡马。 公孙迟与楚崡天也不知何时归来,一见此番辣眼的情景,规矩避在纤缡马之后。 虫儿软怨道“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独孤斩月保持惯有的冷淡,道“你的衣服撕破了,还能穿?” “你的腿都软了,还能骑?” “我不叫你先累倒,你能不偷着跑?!” 三句话把虫儿的嘴塞得满满当当,直将赧粉的羞颜藏在被窝里。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独孤斩月疏松了满脸的冰冷,突然柔声细语道“小笨蛋。” 虫儿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跑,你个心计男。 真是处心积虑设计她,怕她再偷跑。 独孤斩月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侧首朝楚崡天命道“在我危机重重时,是镇湳王念及兄弟情义,助我渡劫,此次湳洲城遭了妖灾,我理应当替他殚精竭虑。” “咱们依计先去斓安县,听说那里粮食原本高产,只因湳洲城为填补溷蠹造成的损失,收缴无度,县内的官绅勾结,偷偷积压米粮,造成无米可缴的假象,再由暗道转运他乡,抬高价格卖入别个郡城。” “镇湳王此番缴粮遇阻,咱们先入斓安县,将它里面的恶势力清除后,其余县乡引以为戒,自然不攻自破。” 独孤斩月先命楚崡天先行一步,暗中摸索斓安县的境况。 独孤斩月附在虫儿的耳垂,若即若离道“谢谢你叫镇湳王给我吃的血丸,让我可以生龙活虎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要想偷跑,我留住你的办法还有很多。” 虫儿服了。 只好先乖乖听话。 独孤斩月霎时得意,“路途还远,我搂着你,你安心再睡会儿。” 口中长哨再起,纤缡的踏风之速瞬间激发,四蹄逐浪,眨眼将公孙迟的八翼霄腾甩在身后。 他恐风快气寒伤着虫儿,早撑起结界,将二人保护周全,直往斓安县奔去。 次日日出时,便到了斓安县的地界,果然如独孤斩月所言,是片粮食丰产的好地方。 放眼,漠漠水田飞白鹭,静闻,阴阴夏木啭黄鹂。 斓安县因距离湳洲城最远,且有自己专属的执政机构,乃静海沿岸的城市的主要供粮渠道。 但是镇湳王此番下令征粮,其实并未征得许多。 虫儿奇怪镇湳王治兵有方,善于识贤认才,如何还收拾不了这些犄角旮旯里的小地方。 几人未进县城,暗扎在附近的荒野丛林里。 独孤斩月已经买回新衣,叫虫儿梳洗打扮。虫儿粗道“反正脸毁了,不穿都没人稀罕看。” 话虽如此,依旧收拾得妥妥当当,既不张扬,也不平凡,再偷将包袱里的虎头小鞋藏得深,唯恐被他瞧见。 待她出来见人时,独孤斩月已经重新装扮成白璃魄的俊俏风骨,细呡着杯子里的香茶,神情风轻云淡。 他的脸如今是最大的秘密。 虫儿情不自禁偷看他呡茶的惬意,唇角被水润得红嫩多汁,软舌在里面辗转滑动,竟叫她瞬间重返豆蔻年华似得,心儿扑跃得飞快。 独孤斩月淡扫她一眼,眼光既不显得惊艳,也不显得失望,轻重缓急道“虫儿选得妙,这种衣料,撕起来尤其方便。” 唔…… 虫儿啐他不要脸,气呼呼坐在他侧手边的位置。 “你的位置不在那里……”冷冷指着自己的腿上,“在这里,过来!” 虫儿臊叫道“有完没完!” 他忽视自己的时候,叫她难过,可是突然亲密无间,时时腻在一起,她可真受不了。 更何况,她又怕这一切,只是自己臆念里的另一场痴梦。 回报太多,最怕梦醒。 独孤斩月没再多言,因为有人进来。 虫儿同也听见,嗔翻他一眼,卷身躲进军帐后帘中去。 是楚崡天回来禀告。 虫儿垂帘细听,只闻两个男人以更小的声音相互交谈,叫人听不分明。 独孤斩月似乎暗示楚崡天什么,楚崡天恭首领命,疾速退去。 他前脚走,虫儿后脚立刻跟了出来,十根指节拧得嘎巴作响,语气生硬道“你是决心不让我掺乎此事,才故意激躲我进去,是吗?” 独孤斩月将手中茶杯放下,指着腿,风轻云淡说“坐过来,再详谈。” 偏不! 虫儿照例一脚跨坐旁边,颇有叫嚣的意味,道“话说,你不让我参加简直是失误至极,虽说你的功法确实盖世无双,但是两个手下的能力,可就不敢苟同,你既要成事,手底下的精英肯定是越多越好,这个道理,你最该明白。” 那个公孙迟,根本接不过她三招。 独孤斩月听出了兴趣,一双眼里柔泻出专情的蜜水,险些叫虫儿的心肝,飞出九霄。 “你可以继续。”他道。 虫儿被他盯得心神微荡,轻咳一声道“其实吧,我虽然并不了解整件事情,但是其中有几点疑惑,我想拿出来与你分析。” “第一,溷蠹为什么只吃粮食?这个世界中果腹的食物千奇百怪,为什么一只妖,居然只吃粮食来维生,而不是靠吃人来提升妖力。” “第二,溷蠹虽然吃粮食,但是并未消化,当镇湳王使用火流砂阵攻击其时,溷蠹为求自保,将十几年内的积存倾吐干净,我觉得这个饿兽绝不仅是为自己,或许还有同党,等着它载粮而归。” “第三,溷蠹在湳洲城为非作歹十几年,被攻击后居然还死赖在湳洲城不走。难道它的同伙,其实也同在湳洲城,只是它可以出来抛头露面,而它的同党都躲起来伺机而动。” 独孤斩月闻之赞同道“所以呢?” 虫儿拍桌亢奋道“所以镇湳王好笨,为什么不搜遍湳洲城的街道地市,排查各类流动与常驻人口,将溷蠹及同伙找出来?” “为什么偏想着反复借粮,来引妖上钩,害得湳洲城内吃不得米粮,周围的县乡,伺机暴利,他如此莽撞行为,才最该教训。” “你的身份危险,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诈死,但是既然怕暴露身份,为什么还同意你出来做事?!” 该死! 她,还是好担心他! 独孤斩月执起她的手指,根根摩挲道“二哥一向待我最真,或许二哥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或许二哥其实早有计划,总之他说斓安县的弊病最大,我就得来。” “谁让我故意设计出隐藏着漏洞的火流砂阵,叫溷蠹再有机可乘。” 虫儿疑道“你居然还会设计阵法?那既然是消除妖患,为什么不肯给人家好好设计?!” 独孤斩月领着她的手指,虫儿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座位,在他的引领下,鬼使神差坐在他的腿上。 美人入怀,独孤斩月几乎贴含着她的耳垂,冷字入耳道“你终究不舍得我死?是不是?” 虫儿周身轻颤,竟躁热得如同炙烤在锅鼎之内,心旌伴随着水沸,而狂欢。 “我和你谈正经事……” “我也在和你谈正经事。”独孤斩月锁住她的腰,不叫她躲,用眸子使劲逼问着她“我的生死,你到底是极其在乎的?是不是?” 虫儿低垂螓首,将话憋在肚子里。 独孤斩月简直神明,淡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忧,怕柳舞梅的事情我不做交代,便扯住你不放,任你不清不楚担着坏人姻缘的恶名。” “我与柳舞梅之间的事情委实有些不便透露,但绝非是你所看见的那般,时机成熟,我一定给你个最妥善的交代,也不叫柳舞梅凭白冤屈,让你深陷囹圄。” “直到所有一切平安完满解决,我就带你远走他乡,过你想要的生活。” 虫儿确实有此担忧,正被独孤斩月一语道破,她已经知道柳舞梅是鬼族细作,只是柳舞梅与斩月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斩月口紧,肯定是不会乱说。 眼眶里倏然艰涩,禁不住掉下颗眼泪。 她道“斩月,你知道我的心,早被你揉碎了吗?” “知道,知道,我知道!”他执手不离,“我做的事,其中是有些缘由的,日后都会讲给你听,只希望你最后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 “否则……” 虫儿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遏制他接下来的肺腑之言,自顾自道“什么都不要再承诺我,我不要你的补偿,我从始至终,都只要你活。” “你只要活着,我……” 虫儿的心里突然萌生着退意,不是因为柳舞梅的存在,也不是因为斩月突如其来的情意。 她是连珠转世,不知道独孤斩月是否真正了解她存在的意义,但是这个断送终身幸福的可怖烙印,确确实实刻入她的生命。 她怎么可以,把世间最大的不幸,带给世间她最深爱着的男人呢? 无论天涯海角,人间炼狱,她就希望他活,只希望他活啊?! 正文 第529章 娘子大人 紧紧搂住他,生怕他像一片云翳,被自己的厄运,驱飞至烟消云散。 独孤斩月没理解,一直躲避他的人儿,如何突然投怀送抱? 隐觉得怀里的人哭得稀里哗啦,简直打开数年积攒的委屈奔泻不止。 不由哄道“笨虫儿不哭,这个世间只要有我在,除非我死,谁都不能再伤你。” 我死!? 虫儿哇哇哭得猛疾。 独孤斩月手忙脚乱,哄了半天,只好套在虫儿耳侧神秘道“我……我的第一次可是给你了,不准你起了歪心,把我撂在半道。” 第一次! 不禁意回想无形塔里,他如渴似饥的生手模样,确实不像饱经风月的熟手。 “噗!”虫儿忍不住噙泪笑出声来,看他这种冷绵绵的性格,竟也几次三番被逼着说出露骨的话。 独孤斩月以吻代绢,替她噬尽泪渍,低道“这次我不迫你,更不离开你,直到你愿意再次敞开心扉,与我无罅。” 虫儿心里潋滟,不想让独孤斩月知道自己的心襟已动,蓝粼粼的眼睛咕噜一转,道“那你去斓安县的事情,可得算我一份。” 轮到独孤斩月露出银牙,道“不论日兴月移,你这机灵劲总是不曾更改。” 虫儿嗤想,能从千难万险里活着,不机灵才是作死,两只手儿一同抚摸着独孤斩月的衣襟,将揉皱的纹理一一抚平。 “你总说叫我给你一个信任的机会,那么首先你也要学会信任我才行。” 她拿眼角挑他,“或者,换另一只说法,我不跟着你去,万一异想天开,瞒着你去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躲起来,你就不怕了吗?” 独孤斩月迎着她挑衅的眸光,倾城散笑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说不带你去的话啊。” “只不过,我主动叫你去,你会怀疑我居心叵测,叫你反过来求求我,我的心情其实更舒畅。” 虫儿这才明白,抓住他有些不老实的手,使劲一咬,独孤斩月玉齿猛唤“哎呦!” 虫儿趁机滑出他的怀抱,气呼呼道“这世间,你才是真机灵,别人只有被你耍的份!” 独孤斩月揉搓着被咬痛的手背,浅笑道“那你可想好,准备带什么武器防身吗?” “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匕首,你要不要?”只说着,从袖子里把穿心滑出,擒在指间。 穿心!穿心! 虫儿高兴地扑前两步,准备接刀,再看独孤斩月一副开心的笑容,隐在唇角。 突然驻足道“你这刀太小气,完全是配菜鸟级别使唤的。” 说着从武器架中隔空收力,将雏鴌砍刀召唤手心,左右削起两道厉风,故意把独孤斩月的衫角吹得扬扬飒飒。 “看到了吗?我就要背这把刀!”耀武扬威地瞪了他一眼,抓紧时间去装扮。 独孤斩月干执穿心半晌,似是尴尬,又似是淡笑,摇摇头只得把穿心又塞回袖内。 定情刀也不要了。 看来,她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 哄着虫儿睡至三更。 俩人均听见外面一重一轻,两番脚步,不待独孤斩月唤她,虫儿提着大刀滋溜蹿下床去。 来者正是楚崡天与公孙迟,两人带来的均是好消息,第一是斓安县私存下的粮食都已找到。 第二是这批粮食的存储亦是相当惊人。 第三是,此粮存储的地方尤其诡异,不在地上,而在坟穴。 虫儿仔细听他们的汇报,眼睛在黑夜里明光灼灼,像两颗水蓝色的星辰。 独孤斩月只顾着赏星,对下属的汇报险些错过。 两个属下一前一后皆唤他御风公子,才把他的魂魄唤回天灵盖内,回魂后大赞二人尤善勘察,忖度片刻道“坟穴的确是掩人耳目的佳所,死人哪里会吃粮食,还能帮心机不善的人镇守秘密。” 再对虫儿一望,宠溺无限,虫儿感觉自己瞬间要被鸡皮疙瘩湮没致死,赶紧避开对方绵绵不绝的眼波。 先表衷心道“姑奶奶命硬,阴曹地府里的阴气暂时还剋不到我。” 独孤斩月欣然点首。 四人共乘三骑,趁着昏凉的夜色,偷偷靠近斓安县的坟群。 半混半溟的视野之下,远见平川大地间贲起无数的土包,阴风呼摇,鬼哭狼嚎,林林总总遥观起来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虫儿见惯不怪,坟头里阴飕飕的绵延之风,灌入领口衫裤,仍旧挠得人浑身为之颤抖。 独孤斩月自然而然将她的腰身搂住,边朝楚崡天问道“这些不过是些平头百姓的坟头,你如何确定此处有诡?” 楚崡天恭道“公子有所不知,在与公子相熟之前,楚某也曾在这些沃野千里中四处浪荡,对于民间风俗还是有些了解。” “原本受公子重托之后,楚某本想着从县内的官吏及富贵人家着手,想着要不要召集曾经的江湖朋友,飞檐走壁,到这些人家去勘察一二。” “结果楚某曾经认识过的朋友里,有个盗墓贼手叫九乙,他做得正是死人生意,也正是他告诉我斓安县的这片坟头很是不对劲。” “胡巴兄弟曾说,气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乘生生气,指流走于土中,具有致福人、生旺人的一种能量。生气能够调和阴阳、生发万物。住宅得之,生人则平安多福;墓穴接之,墓主子孙则兴旺富贵。” “对于贵族富户来说,能够占得风水极佳的宝地来兴修墓葬,正是保证在世子孙后代的风调雨顺。” “公子您看……”楚崡天开始用手,一一替独孤斩月指画道“您看此县土壤肥沃,耕织兴隆,后有山丘连绵,环有水渠天成,正是狮象把门(水口)的绝佳风水宝地。” “如此难得的宝地内,非但没有一处墓穴存在,而且贫户坟头集中,本就不合常规,再加之近乎多半的坟丘前立有墓碑,上坟的人甚至凶时才来祭拜。” “种种迹象表明,此块地界确实有诡。” 独孤斩月一听有理,朗目环视四宇,由衷赞扬楚崡天知人善任。 楚崡天得赏并不自傲,赶紧再道“多写公子抬爱,此番定论,也亏有公孙迟大哥倾力相帮。” 独孤斩月允他再说,楚崡天道“公孙迟大哥与我那朋友九乙,耗费了些时间,避开眼目,已经打探出一条细道,直通向此地底层的密穴内。” 独孤斩月连声称好,暂将虫儿释开,左右称赞他的得力助手,将楚崡天与公孙迟好一番嘉奖。 突然挥手朝虫儿招道“你来!” 正文 第530章 鼠,人 再将有些生涩的娇人儿推到怀前,郑重介绍道“想必你们早在行风见过的,虫儿大夫。 ” “哦!”两人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十分眼熟。 虫儿觉得自己毁了容,难怪他们认不出自己,多少有些尴尬。 独孤斩月不叫她躲,对二人继续道“我们虽然主仆相称,但是在下对二位的本事也是十分敬佩。” 两人连连声称错爱。 独孤斩月又道“楚崡天因常年在外混迹,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朋友遍地开花。” “公孙迟粗中有细,善于追踪,你被诸葛辨矶虏去嘲歌城,以及这次能顺利找到你,全是他的功劳。” 遂将手轻揽入虫儿的肩头,分外亲昵道,“既然没有外人,我要隆重介绍虫儿姑娘,她是我的真正的未婚妻,是御风将来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啊?! 公孙迟赶紧说“难怪,难怪!感觉虫儿姑娘身手非凡,原来是未来的御风夫人啊!” 虫儿想,这两者间根本没有关系吧? 侧目一瞅独孤斩月满眼的欢喜,将他的手从肩头抖落。 “谁是你未婚妻?我虽跟你来,可没说答应把自己许给你。” 独孤斩月也不管旁处有人,两手将虫儿的脸蛋搬向自己,微蹲至与她等高。 面对面,眼对眼,唇对唇道“咱们已经有夫妻事实在前,这个你是赖不掉的,娘子大人。” 完美的口唇播送清风,虫儿被吹得面红耳赤,臊得恨不能钻入地缝里去。 楚崡天轻咳一声,公孙迟也面目尴尬,两个男子汉都未成家,却被此番暧昧场景惊撼得不知道,该把眼珠子摆在哪里才好。 虫儿微含脖子,叫自己躲避对方咄咄逼人的呼吸,满心里惊涛骇浪。 娘子,娘子。 她现在就是死了,也会含笑九泉吧? 粗鲁推开独孤斩月的靠近,扯开话题道“赶紧走吧,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边说,扯开两条大腿使劲朝远处跑,就差捂着脸。 楚崡天对她喊道“夫人,您走反了。”毕恭毕敬请她朝过来走。 虫儿跨着步子又走了回来,路过独孤斩月的时候,一把夺过他有意攥在手里的雏鴌。 独孤斩月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轻轻调道“娘子,当心腿疼……” 虫儿又羞又气,拿他没辙,抗着砍刀就追上楚崡天的脚步,把他撇在身后。 “我只是关心你。”独孤斩月的声音自背后飘来。 虫儿被火烧了屁股,跑得飞快。 四人由触目错落的坟头明处,偷转至暗处,守坟的人早已睡下。 独孤斩月亲自一勘,直接断言,入口定然是不会在此地安置, 其一委派的人太多,不利于掩人耳目。 其二是此地起码有一多半的百姓,是被逼葬在此地,环河湿润,尸体的腐气也愈重,为防止粮食发霉,必定设置了通风口道。 其三,如此浩瀚工程,如果没有官商勾结,根本难以企及。 楚崡天立刻赞同他的分析极准,不由佩服道“我那兄弟正是找到一个通风口道,才摸准粮食得去处。” 独孤斩月突然不再言语,冷厉的像一座冰雕,他的脑海里顿时有些不妙的构想,最终在眸子里汇聚成层层叠叠的冷云,看不分明。 唯有虫儿看得最真切,主动上前拍他一把,偷道“不用忧我,咱们这群人里,你的功法最高深,我一直紧跟着你的话,最能保命,不是吗?” 独孤斩月眼里的冰棱瞬间消匿,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柔和的春芒。 不再赘言,四人继续朝指定地点移去,快近时,突然窜出个人来,虫儿借着暗黄月色细瞅,真是个极端森人的长相。 此人发如髭狗,眼如硕鼠,身量细长,尖嘴猴腮,看起来分外像只老鼠。 虫儿瞧他森人,主要是他的背上果真密密麻麻趴着十几只黑不溜秋的肥老鼠,吱吱吱得发出嗫咬的声音,感觉整个背部都是老鼠的洞穴,替他遮风挡雨。 第一直觉是,老鼠太胖,他太瘦。 楚崡天亲切上前,称他九乙兄。 男人们不怕老鼠,都相互做了介绍,独孤斩月只称自己是御风公子,九乙对他亦是毕恭毕敬。 虫儿早说过,斩月风度翩翩的时候最迷人,才想偷窥他几眼时。 九乙突然冲到虫儿面前,他的动作快极,真像个贼头贼脑的老鼠,指着虫儿问道“美女贵姓!” 感觉大老鼠背着一家子过来搭话似得,虫儿有些不自然道“虫儿。” “这个名字真不错!”九乙还想继续聊天。 公孙迟粗声道“你个死耗子就不要想吃天鹅肉哩,虫儿姑娘可是御风公子的女人。” 独孤斩月契机补充道“是未婚妻。” 众男呵呵,一笑而过。 虫儿故意看向月亮,好晒,热得她脸皮子疼。 话不多说,九乙带着所有人,一路祟祟,直待到了通风道口的位置,将掩着道口的石块推开,内里的润绵湿气顿时扑面而来。 九乙将喉头的系带解开,两手捻紧放力一抖,上面大大小小十九只肉圆圆的灰老鼠纷纷蹿地,立足听命。 九乙道“里面的通道盘根错节,没有这些鼠妖的引路,就是十天十夜也进不去里面。” 在看他手里的斗篷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皮,毛绒已经落光,只留着十九个乳瘤,排布整片肉皮。 虫儿略有愤慨道“这些鼠妖,刚才正是含着这些乳瘤吗?” 九乙贼光一闪,“御风夫人真是好眼力,这些鼠妖尚在幼时,就杀死母鼠,剖去整个腹部的皮肉。幼鼠闻味识母,自然而然会听我摆布。” “杀母,剖皮,取子……你说这些残忍的话,难道不觉得脸红?” “为什么脸红?”九乙并不怪异,反而尖酸笑道“这幽幽古国三六九等,本属妖族最贱,人族次之,老子以下贱之物自养养天,才是抬高了贱物的地位,就跟杀鸡吃肉一般,何来残忍之说?” 独孤斩月见双方均是火盛,不由插嘴道“素闻龙帝尊旨,在九尾龙族的地界是绝不允许有任何妖族横行的。” “九乙兄弟仰仗妖力,又干着滋扰死人的营生,虫儿只是担忧,你终究是替自己惹祸上身。” 九乙何等狡黠,知道御风公子给他台阶,自然不会给脸不要脸,遂朝虫儿两手一拜谢,算是给足面子。 正文 第531章 钻洞洞 虫儿积郁难泯,又不便发作,管好嘴巴,看着九乙招呼十九只鼠妖,接踵钻入细道。 待吱吱声起,九乙再拜其余的人,道“各位贵人对不住了,先行一步啊!” 活脱脱的贼老鼠一般,闪身钻入。 独孤斩月示意楚崡天跟着,待人爬远,回首猛一把揪来气呼呼的未婚妻,揉捏着虫儿躁红的面颊,姿势宠溺道“想你这些年早看遍世态炎凉,怎么今天反而沉不住气?” 虫儿被他搂着,火气自动消缺多半,“斩月你的意思我最明白,可是你也知道,我这杂七杂八的身份,或连妖都不如,今日人人叹妖卑贱,来日,我怕人人谈我色变。” 独孤斩月轻笑道“胡说,你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不然世间女子何其多,为什么我偏只对你动心。” 虫儿撅嘴,躲开他柔情蜜意的攻势,“你这翻心意来得不要太突然,习惯你无视我的存在,突然变了态度,我真是不好适应。” 独孤斩月蓦得香吻她的唇角一口,“你总要相信我。” 将她手里的雏鴌递给躲在一旁的公孙迟,叮嘱道“这里的土质稀烂,况且你也入过一次,多少记忆犹新,今夜你就守在洞口即可,若是发生意外坍塌,我可以织起结界支撑数日,你再去求镇湳王搭救。” 虫儿觉得他似乎发现什么,心里存着疑虑,始终不肯说出罢了。 伸手夺过他递出的雏鴌砍刀,义正言辞道“你也要相信我!” 冲他微微一笑,第三个钻入通风口道。 里面的空间果然狭窄,虫儿单手提刀,单手匍匐腰臀处弯作拱形,防着腹部受阴。 独孤斩月很快也钻进来,因为虫儿听见他说“属你最倔。” 虫儿心里莫名甜滋滋的,不由得唇角挂起笑魇,小时候总希求他频频顾盼,深情相拥,可是现在反求,于危险关头,他身边站的可靠之人,就是她。 通风道口内以特殊土液浇灌,坚实却粗涩,独孤斩月追得紧,几乎伸手即可触摸虫儿的脚腕。 他道“慢点爬,可不要蹭破了滑嫩的皮肤。” 虫儿觉得他就紧紧贴着自己,一双大手隐隐约约摩挲着自己的脚腕,连罗袜也被摸退至鞋口,露出光洁的小腿。 虫儿有些羞恼,尤其那家伙的气息愈来愈清晰,绵绵不绝,似是梦呓,又似是舒吟,在黑暗而狭窄的甬道里时轻时荡,简直笼罩在一双腿间的任何幽径,甚至渗透衣服,直喷洒在她的每一片肌理。 这个姿势,有毒。 “虫儿,等等”他的声音突然袭击,“让我看看,你的膝盖有没有破皮?” 谁想他的凉手,顺理成章蛇滑入虫儿的裙底,沿着里裤,紧贴着虫儿的小腿,一路滑走。 滑呀……滑呀…… 虫儿不由自主地加紧双腿间的缝隙。 莫名其妙的躁涌,在泛滥。 “斩月……你摸啥呢?” 被他滋扰得整个身子立刻娇缩连连,被迫停止爬行,将全身弓缩成一团。 独孤斩月凑上脸来,低靡道,“笨,叫小白……” 字音落尽,惩罚性得在虫儿圆翘的香臀上,咬了一口。 “唔……” 虫儿的脸在黑墟里烧得烫心,咬牙忍住不得体的轻喘,朝背后黏牙的人来招“毒蝎摆尾”。 独孤斩月单手挡击,抚摸着小腿的手乘机深入,沿着骨肉均匀的光滑腿肚直摸向虫儿的膝盖。 身手堪称一绝。 他的指间真沾染着足够的膏脂,摸在虫儿的肌肤间,都不知道是药凉,还是他的手凉。 涂抹了点药膏,虫儿本被磨痛的皮肉顿时缓解了许多。 “你随身装了药?”觉得是自己思想猥琐,略不好意思问。 独孤斩月依法炮制,将她的另一个膝盖也涂抹了治疗磨损的药膏。 “我在各族间做了百年的生意,总得准备些救命的东西。”然后又叫虫儿将两只小手一一反折,在她手掌心涂上药膏,红肿立马轻松舒怀。 本想谢他一谢,独孤斩月又突然道“这个药,其实还可以涂抹在任何你需要的地方,消肿,止痛。” “我还有哪里会痛?”虫儿诧异。 “我说出来,怕你害羞,试一下就知道了。”独孤斩月呵呵轻笑。 “你!!”虫儿希望是自己想污了,可是斩月的手越发不老实起来。 虫儿只得贝齿轻咬,不敢自口间散出不得体的娇媚声音。 只听得九乙贼兮兮的声音低唤道“御风公子,时辰不等人啊……” 独孤斩月故意再咬虫儿一口,落在对称的臀瓣上,散笑道“笨虫儿快爬,不然咬你!” 他绝对是故意钻在后面的! 虫儿暂时不方便揍他,将四肢重新伸展后,继续朝地底匍匐前进。 独孤斩月隔一盏茶的时间,就要求上一次药,待所有人顺利钻入地底粮仓时,虫儿觉得整个臀部遍布某人的咬痕。 总会报仇雪恨的,她坚信。 四人落地,环眼而望。 地底下的粮仓结构倒是不十分复杂,三间粮仓内的粮食数量确实极为客观,称不上如山如海,也近乎达到虫儿藏在鼋鼍里的五谷总量,看得人眼花缭乱。 四人顺利放倒十几个守卫仓库的庾侍,九乙直接挥手撒开粮袋,叫十九只妖鼠先吃个痛快。 楚崡天道“看来镇湳王的情报不假,这些污吏奸商果然敢与朝廷作对,公子且看接下来该如何定夺?” 独孤斩月进来后也把四方检查个仔细。 虫儿总觉得他心里搁事,否则不会暗自将眼湖里挂满霜棱,直把眉角绷硬。 他沉吟半晌,终道“什么都不动,咱们打道回府。” “为什么?”九乙最先反驳道“虽说咱今日盗的不是真墓,但是做贼的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传出去要叫同行笑掉大牙!” 虫儿断定独孤斩月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刚才也不会反复打着抹药的借口,拖延时间。 遂朝九乙言道“你没理解我家公子的意思,他说今夜只是踩点,什么东西都暂时不拿。” “若是过几日,仁兄你再想起此地不嫌麻烦时,也可以自己进来取些食粮,拿出去换钱!” 虽然双手间亦沾满妖血,但虫儿总想着他杀死母鼠,控制幼妖的恶行,说起话来自然不阴不阳。 楚崡天见九乙表面嬉皮笑脸,其实不高兴得厉害,伸手扯住他的胳膊道偷偷劝阻道,“我家公子从不是诳人之主,一定是察觉出不妥,叫咱们先保命呢!” 九乙一听顺耳,将肩头的肉皮斗篷在身前一抖,十九只小老鼠机灵敏捷,纷纷咬住乳瘤,重新挂回到九乙的背上。 独孤斩月才道“今日能得九乙兄弟的倾心相助,本公子十足的感恩戴德,待会出去咱们哪都不去,先豪饮畅玩一番,再说。” 九乙一听有酒色款待,绝对不会再说二话。 正文 第532章 鬼马 虫儿眼见三个大男人提腿真走,一把拽住独孤斩月欲动的身体,附在他耳际问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打退堂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粮食可疑,与你最尊敬的二哥,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独孤斩月挑眉反问,“可有如此明显?” 虫儿说“我识人久了,多少也猜得出来,不过我虽然并不喜欢镇湳王的性格,但是此人绝非阴诈小人,光明磊落,不会暗害你。 ” 独孤斩月点头道“我也知晓,只是承他太多情,总是还不清。” “怎么会还不清?只要你愿意还,总有机会。” “不过没办法……”独孤斩月蓦地拉住她的手,十指紧紧交握,“我只想用尽全部先补偿你,别人只好靠后。” 虫儿啐道“呸!”。 不小心,眼珠子里依旧暴露出如潮胜浪的羞涩。 独孤斩月灵犀一笑,拉着虫儿,边引着众人原路返回。 “既然进来,为什么要走呢?”突然自谷仓深处,韵起一阵朗然的声音,此声线犹胜晴空一鹤排云上,干净威仪。 任何人都来不及躲藏,只觉得这声音虽是干净空灵,却带着某种尖利的刺透感,能把人的耳膜震碎。 镇湳王打着什么鬼主意? 虫儿不禁觉得自己错判他,独孤斩月已然临波跨步,骤冷喊道“全部集中!”,只手撑起一圆巨大的界顶,预防来自四方潜藏的危机。 虫儿等人身手利索,绝不会拖延时间,各自敏捷,纷纷躲在独孤斩月的结界中。 独孤斩月冷道“不知何方神圣于此,我们几人什么都没有拿过,所以高人不该为难我们。” 那朗声毫无情感,闻言对峙道“谁稀罕这些粮食,全送给你们都不心疼,只是讨厌你们装腔作势,光明正道不肯走,非要从鼠洞钻进来做贼!” 虫儿听他出言不逊,忍不住道“斓安县里窝藏粮食的人才是真贼吧?怎么能只算我们几个?” 她的耳朵一直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 独孤斩月亦是同念,接着虫儿的话尾说道“不必真理睬他,或许也只是空有声音诈唬咱们,你想刚才被放倒的十几人弱不禁风,斓安县还请不起什么高级别的人来守卫这点破粮食。” 独孤斩月一针见血,九乙也跟着起哄道“贼喊捉贼,不一定是提早了咱们几步的毛贼,装模作样哄骗咱们离开,自己好独吞呢!” 几人话峰里夹枪带棒,句句叫对方难堪。 只闻那人打破平稳,忽而怒吼道“笨货!今日就拿你们祭阵,看你们谁敢牙长!!” 不等他说完,独孤斩月勾唇淡笑,五指已从腰际里拔出软剑,对准某堆谷粮挑剑一刺。 剑岚霸气,将整一堆山丘般的粮食一分作二,细碎的谷粒被剑气高削至半空,淋淋洋洋仿佛谷雨一般。 遍目花乱中,才发觉粮食其实并未看见的那般多,在粮堆之底藏着一尊庞大的白玉石马,马上雕着一座白玉武士,看起来精雕细琢,惟妙惟肖。 那声音的主人呵呵一笑而过“想找见我,可是做梦!你们谁有本事能活到最后,谁就可以看见我!” 障眼法! 虫儿将手里的雏鴌砍刀提在手中,不顾独孤斩月的关切眼神,将大刀咬牙漩成一卷滚滚的气潮,御风起力,将全部力量斜劈向剩余谷堆的底部。 “噗噗噗噗!” 谷粒被劲风席卷,全部飘至他处,又露出三尊白马武士。 整个障碍清除后,依旧不见那说话人的身影,也正是见鬼了,只有他们四人。 声音似乎是得意地说“此鬼马阵早早恭候列位大驾光临,尽情享用。” 只听四只白玉武士的手里咔嚓声响,从掌心纷纷刺出四柄极宽的人斩刀,仿佛启动了某种不知名的机关,整个地底粮仓内的武士全都活泛起来,东西南北杀向虫儿四人。 九乙最贼,重新将十九只妖鼠利用起来,这些老鼠开始疯狂地张嘴吞吸漫头乱飞的五谷,只一眨眼的功夫,每只鼠妖都把自己的体型撑涨至数百倍,仿佛攻击力极强的中型宗妖,陆续扑向杀向九乙的鬼马。 楚崡天亦不怠慢,将蓝色的玉片罩在自己眼前,抽手扯下肩部的镜链,主动分担一只鬼马的突袭。 独孤斩月快对虫儿说“笨虫子,此阵简单至极,你一人可要当心,我完事来助你!”说完递给虫儿一记无限柔情的眼神,主动迎敌。 若果他说,偏要她躲在后面偷安,虫儿才觉得是莫大的折辱。 她早已经不需要任何男人的庇护,而是可以与男人并肩作战的斗士。 专将雏鴌提在左手,虫儿莲步湍然,不止独孤斩月察觉,甚至连她也发现,破阵之法尤其单一,算不到中级法阵的层次。 只要会拼杀,占机会,下手快狠准,基本没问题。 密室内的五谷不见落地,如同薄而乱的雾气,将人的视野遮挡得时清时混。三方已经不时传来扰人心神的对阵之声。 独孤斩月的剑岚横扫千军,夹杂着楚崡天的镜链的零丁脆响,和鼠妖尖利口齿在石头间的嗫咬声。 安寂止于弹指一挥,突然整个世界纷乱如陨。 虫儿周身挥舞着雏鴌造就的刀风,神色镇定地冲向其中一匹鬼马。 那鬼马犹胜没头没脑的苍蝇,在被刀气破碎的谷粒残渣中,飞速靠近。 虫儿不慌,潜心感觉着密室内每一寸气涌的变化,身周谷渣仿佛顿化一条活灵活现的树粗巨蟒。 一经鬼马靠近其身,立刻挥刀盘绕而下,蹭贴着白玉光洁的石面。 “當!當當!當!” 虫儿折手三挡,抵挡住鬼马上人斩刀的数截沉重攻击,将漂浮至四周的乱谷,随着一击,二击,三连击,溃散成了波漾的雾气,朝四面八方播散。 虫儿赶紧闭息,隔绝幕天席地的呛人谷粉,五谷杂粮粗硬的外壳被鬼马阵磨碎后,竟比沙粒更加锋利无比,须臾将人的眼鼻口耳堵塞得满满当当,叫人喘不上气。 正文 第533章 带走 这不算困难,最恐惧的是这些白玉武士功法诡异,仿佛对阵的人速度慢,他会快,而对阵的人加急后,他就会更快。 总是要比虫儿四人快一步,叫人无法一招制敌。 虫儿算准自己若是手慢,独孤斩月那边就不能安心,不想叫他总来罩着自己,害他分神。 虫儿单手扯断一条衣带,将自己的眼睛围得紧紧实实,不再受视觉中的纷乱滋扰,将掌中的雏鴌砍刀抡作九九八十一番变化。 雏鴌砍刀自谷雾中,马上幻化出更多蟒状刀气,一一盘缠错节,朝对阵的白玉武士扑射而来。 没有了视觉干扰,听觉则是仅存的感知,只觉得小声嗡嗡,鸣声轰轰,头顶上不时劈来一道道银白色电弧,紧贴着她的皮肤呼啸而过,惊得汗毛根根悚栗。 虫儿听声辨位,小心地避让着一切擦肩而过的危险,极尽可能将雏鴌挥洒得转如风轮,吭吭猛烈撞击着敌人的一切进犯。 突然,两声低不可闻的嗡鸣自背后跃起,虫儿柳眉一皱,头也不回,反手一旋砍刀,两波恢宏的刀气伴随流畅的滑动射出。 两声霹雳乍作后。 某种轻而脆的破裂声,叫虫儿的耳膜陡然敏锐,她的心绪激越而起,知道自己的雏鴌或许误打误撞,砍破了鬼马的某处破绽。 高兴地一把揭开眼前的布条,凝看自己究竟砍到哪里去了。 独孤斩月正骑在鬼马上,一手依着马首撑起无暇的侧颜,一手伸出二指禅,夹着她的大砍刀,看起来像捏着一张纸般轻松如意。 虫儿的脸色瞬间不大好看,想把砍刀抽回时,发觉独孤斩月暗中使坏,根本不叫自己得逞。 周遭纷乱的谷渣已经尘埃落定,虫儿感觉恍惚,大战竟早已结束,除了九乙的十九鼠死了三只,楚崡天的肩膀上被劈中了两刀。 其余的白玉武士及鬼马,均被完美击爆,随风而散,除了独孤斩月单骑的这一匹。 此刻他正笑得厉害,两眸如泓,珀色横流。 虫儿粉颊微红,转身以背敌他,将雏鴌砍刀拼命拖拽,只听独孤斩月冷幽幽道“早说此阵设计的毫无新意,又简单易破,想困住我们简直天方夜谭。” 夹着刀刃的二指改为双手并施,一拉一拽,轻轻松松把拼死拼活的虫儿拖在鬼马之下,漫手将人连刀一提,直接拉入空虚的怀里。 “你……”虫儿气喘吁吁,瞪他。 “你胡说!”先前的声音盖过虫儿的娇喃,大咧咧喊道“你之前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从地底谷仓的角落里飘出来一团隐形的雾气,方才恶斗的时候,他一直隐藏在阴地里,看着四人的殊死窘迫。 只见那通透雾气中,蓦地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小手,将雾气顶端的部分抬手拨开。 一切隐形的魔力随着这番动作被解除,只见一位小巧玲珑的素净美人儿,满面愠怒,肩头披挂着一件长及脚跟,变色龙纹的飞绫纱斗篷,整具袅娜的身姿被称得如同云心深处的清波。 独孤斩月看她一眼,礼貌笑道“姑娘内力修为终浅,故意压沉嗓音时,不自觉得将声线提尖,所以我也早猜到你的真身,该是位清新脱俗的佳人。” “你胡扯!”那姑娘颇为动怒道“你既然觉得自己是最绝顶聪明的人物,为什么早不点透,非要做那事后诸葛亮!” 独孤斩月边悉心替虫儿清理发丝间的残渣,边灵活对答道“因为白某推测,姑娘其实只是个毫无价值存在的人物,出来露脸也仅是替人办事,所以白某不妨先亮出自己的真本事。” “如此一来,白某若要走,姑娘你才不敢拦。” “对吗?” 独孤斩月朝她一笑,将虫儿横抱下马,召集所有人准备离开。 那姑娘突然急道“喂!那个姓白的家伙!你暂时不能走!” 脚步频移,居然追了上来。 独孤斩月也不知道如何思考,竟又回首反问“为什么不能走?姑娘的简阵已经破除,杀手锏几乎用尽,就是打起来也是我们以四敌一,姑娘根本毫无胜算。” 那九乙死了三只妖鼠,本就有仇必报,看见这位姑娘似乎真如独孤斩月所说,再无本事。 不由得嘟哝道“公子作罢,我可不能轻饶这小娘们才对,起码咬断她一条手臂,才能弥补老子的折损。” 楚崡天旋即止手,叫他暂且不要妄语。 那小姑娘早听见九乙的碎碎念念,傲然送他一计白眼,对独孤斩月道“你以为我稀罕损失如此珍贵的鬼马阵?是有人想请你去璧落岛一聚,而已。” “啥!!”九乙失声叫道,“你个小娘们说的璧落岛,可是人称天外天,洞外洞,海外海的人间仙境?!” “据说只有九尾龙族中地位极高的贵族,才能去那里窥得一眼,寻常凡夫俗子根本连此岛在哪里,都找不见,更不要说是进去!” “你是璧落岛的人!!”九乙回忆方才嘴里的大不敬之词,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传说中的璧落岛是九尾龙族培养精英的地方,岛上的人,各个是一顶一的高手,杀人绝不容情,来去更是飘无踪影。 虫儿自始至终没有插嘴过斩月与她的对话,说是有人要请他,藏在心里的紧张不由浮现眉梢。 独孤斩月灵犀扶起虫儿的手,紧紧扣握,再朝那姑娘驳道“姑娘可知道白某的真实名讳,究竟是不是姑娘要等待的人,就敢请白某去璧落岛?” “还是无论今夜进入这地下粮仓的人是谁,姑娘都会义无反顾地将人领走?” 那姑娘显然被问住,陷入圄囹,两排贝齿紧紧咬着唇口的娇肉,羞脸继续道“总之就是你得跟着我走……” 虫儿偷朝独孤斩月嘀咕“看样子是镇湳王的美意,处理斓安县的事情是假,叫人来暗自带你走才是真。” 想来镇湳王的地位崇高,王土之内,怎么可能真有人敢反抗他的命令? 只不过他不想叫斩月出来寻找自己,先派个差事,将失魂落魄的斩月拖住。 谁料,斩月还是跑出来先寻找自己。 正文 第534章 谁叫你眨眼 这么一想清明,虫儿觉得又开心,又难过。 “不过,他委托的人功法实在是太差,我若不想走,谁又能耐我何?”独孤斩月进入地下粮仓的时候,就早看透这里的蹊跷。 虫儿默默揪住他的袖角“虽然不知镇湳王为何要制造你死亡的假象,你没解释,我也绝不追问,如今只叫你去璧落岛,便是为了帮你,不要婆婆妈妈的。” “其实镇湳王也有事情托我去做,等所有事情都办妥,我一定会在湳洲城等你。” 虫儿笑看他莹润的眸子,一点也瞧不出她的嘴巴,正在撒谎。 独孤斩月直白道“你在哄三岁小孩儿吗?没有你,我哪里也不会去。” “二哥只知道护我,却不知道成全我,他早就知道你活着找我,却拼命隐瞒我,这几月难道他还猜不透,没有你,我就是行尸走肉,即使逃过了命定的浩劫,没有了灵魂,又怎么能够活得像个人?” “如今更何况,比起我来说,虫儿你的处境,更加需要被隐藏。” 独孤斩月的冰冷唇里,何时起,竟也开始念出情真意切的蜜汁甜言。 待虫儿惊错再看他时,他已经把她烙入眼海深处,如何也拔不出来。 好不习惯,虫儿被那几句肺腑烧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想躲开。 独孤斩月将虫儿的手执得极紧,不叫她躲,转而对那姑娘冷然道“这是白某的未婚妻,白某必须得将她带着,否则就是九霄天庭,白某也绝对不迈出一步。” 那姑娘先看独孤斩月一眼,再又看虫儿一眼,似乎先前没有在意她,忽然将注意力整个集中在她手上,极度清高道“这柄雏鴌砍刀是哪里偷的?” 虫儿不介意,嘻嘻笑道“你家的吗?” 那姑娘骄傲道“不过是璧落岛扔出去的垃圾而已,丢在地上连叫花子都不稀罕去捡,你倒抓在手里当宝。” 虫儿更加不生气了,雏鴌砍刀在五指尖流云连转数圈,吭的一声将刀把咂戳入地面,指刀蔑道“我说此刀难用至极,原是垃圾地方盛产的垃圾,美女,你不会也是那里盛产的吧?” 独孤斩月摸摸她的头,冷冷教育道“淘气,叫你不要心直口快,总要说真话。” 故意高声问道“姑娘到底还请不请白某去做客了?” 姑娘见他俩一唱一和,眼波交融,简直怒火中烧,但是她肩负的命令是,必须把进入地底粮仓的人给带回去。 这姓白的似乎就是镇湳王火信中提及的重要人物,父亲要她一定把人安全带回。 谁知她今天过于自信,以为没有人能破除她的鬼马阵。 如今不能按照原计划,将人打败后牵着鼻子走,只好改用麻痹手段,先把人骗过去,再任她宰割。 凭着良好的教育,无名姑娘先暂且憋住火气,朝独孤斩月临高道“好吧,多她一个不多,反正璧落岛有的是闲饭。” 她说话的态度,真是极度的恶劣,不过虫儿也深知,不与女子论短长,适时闭紧自己的嘴巴,全听独孤斩月的安排。 独孤斩月先观察了楚崡天的伤势,虫儿将一颗极小的血丸叫他服下,楚崡天感恩戴德,谢了二人。 独孤斩月再又好好谢了九乙,命楚崡天重重酬谢他,那九乙损失了三只妖鼠,着实心痛一番。 几人随着九乙又钻出通风口道,独孤斩月依旧跟在虫儿后面,这次规规矩矩的,没有动手动脚。 那姑娘才不会去粘脏自己的衣服,但是又怕独孤斩月跑掉,只得屈尊跟着钻在最后。 待全部出来,公孙迟彻夜难眠,两眼一直盯着坟地,生怕坟地塌陷,自己没有守好本责。 那九乙突然恶念,将背上的妖鼠取下来最大的一只,朝通风道口里一扔,再叫道“这贼老鼠,哪里有美女往哪里跑!” 只听空洞洞的道深处,无名姑娘撕心裂肺地开始叫道“老鼠!老鼠!那个背老鼠的丑八怪,你死定了!” 九乙张嘴大笑,露出满口黄牙,哈哈哈,算是报仇。 虫儿突然觉得他也挺可爱的。 几人趁她没出来,独孤斩月再谢众人,叫楚崡天与公孙迟回去给镇湳王报信,就说自己被璧落岛的人接走,但是绝对不要提及虫儿一分一毫。 四人话别,九乙临走前长哨一响,从通风道口里咕噜咕噜钻出来只肥老鼠,撒欢一跃,含住乳瘤后又重新挂在背上。 九乙最后言道“璧落岛的人一向自视甚高,不接地气,今日逮着机会好好调戏一番,借来提高爷的名气。” “公子,夫人,此去保重,后悔有期!”郑重道别,言毕滋溜一声,蹿入了阴茫茫的坟堆之中。 干完坏事,果然跑得快。 虫儿笑道“我不管,我的包袱还在八翼霄腾身上,他们走远了,我就没有衣服换了。” 看看自己灰头土脸,再望望独孤斩月的颊上,鼻上均沾着粉灰,形容狼狈,觉得更是可笑。 独孤斩月不依,展臂单手拢着她的腰,“你想黄鹤一去不复返,我可不答应。” 虫儿虽是毁缺半面,但是完好的容颜里,总藏着某种令人着迷的魅力。 就像定身咒似得,独孤斩月的深情相拥,封锁了她的一切动作,她的唇僵得瑟瑟抖动,只好频繁眨动眼睛,示意自己仅是去拿回东西,独孤斩月只觉得她蓝色的眼睛里,水光伴着晨曦在缠绵。 叫他的心头止不住的荡漾。 “雪若,你能乖乖在我身边,真好……” 他要忍不住吻她了,谁叫她总眨眼睛。 虫儿眼见他的唇,越靠越近,不由自主地点起脚尖。 “啊哼!”无名姑娘从通风道口中钻出后,杀气腾腾道“那个背耗子的死王八蛋呢?” 独孤斩月伸手指了指九乙逃跑的方向。 接着还要吻他的虫儿。 虫儿才没他脸皮厚,在他唇前噗得一吹,把好不容易营造的温情氛围,顷刻吹得烟消云散。 忍住心间的小鹿乱撞,虫儿坚持道“我得去拿包裹。” 里面有她藏的虎头鞋,被发现可就不妙了。 独孤斩月道“不用拿了,我给你买新的。” “不好,”虫儿摇摇头,“我就要那个包裹。” 独孤斩月道“你怕我没钱买新的吗?你看我的头发都是金色的,只要去了璧落岛,我把岛买下来送你。” “你把头剃秃给我买岛吗?”虫儿咯咯笑魇如花。 正文 第535章 砍下去 一旁静听的无名姑娘简直气炸了,冷傲无礼道“姓白的,你准备拖延时间到几时?” 独孤斩月双手一直箍着虫儿,不让她以任何借口离开视线一步。 转身对火冒三丈的姑娘道“现在就走。” 那姑娘没办法找九乙算账,狠狠瞪其余二人几眼,挑起兰花指默念一诀,只见她周身被泥土弄脏的衣裤,连带变色龙纹的斗篷,亦在瞬间变得干净整洁。 哇!好神奇! 虫儿露出艳羡的神色,独孤斩月却反应如常,淡释道“清衣咒。” 无名姑娘对虫儿的反应嗤之以鼻,倒是对独孤斩月略有些刮目相看。 其实能破她的鬼马阵的人,已经叫她不容小觑。 接着将变色龙纹斗篷飞手一甩,那随时随地都会渐变色彩的神奇斗篷,忽然化作十几倍大小,仿佛会飞的魔毯,悬飘在半空。 无名姑娘最先飞跃斗篷之上,朝下面两人鄙视道“快着点,路程还远着呢!” 虫儿哦了一声,现将雏鴌扛上肩头,再对独孤斩月道“清衣咒,你会吗?” 独孤斩月将她拉上斗篷,直言道“你给我什么好处?” 虫儿啐他,想着对方肯定不会,否则早把自己身上弄干净了。 扭头不理他。 无名姑娘眼看两人打情骂俏,旁若无人,心里极端不爽,再念口诀,将斗篷催入云霄,朝璧落岛疾快滑行。 她这番摔摔打打的表现,倒叫虫儿好奇,不由自主地趴在独孤斩月的耳侧问道“她那阵虽不算厉害,但是你怎么能轻易破除呢?” 独孤斩月将她的耳朵蓦地揪起,一字一顿冷吹道“这世间,没有我破不了的阵,只有我不想破的阵,就这么简单。” 迷之自信。 虫儿再偷问道“那璧落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这个凶婆娘的法诀,如此神奇?”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独孤斩月勾唇淡笑,忽然一把将好奇的孩子拉入怀里,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哈欠连天道“陪我睡一会儿,眼睛困得睁不开。” 啥?看他目光炯朗,根本不像是瞌睡的模样,正准备踹开他。 独孤斩月依强凌弱,反趴在虫儿耳垂旁,吐气如兰道“乖乖的,不要再做多余反抗,你看那姑娘的背影里藏着万分怒意,你我再调来戏去,她就该转动斗篷,把你我给扔下去。” 虫儿才细细观察,发觉无名姑娘偶然递送来的目光,真是十足的厌毒。 再看她把斗篷驾驭至云巅之上,罡风暴烈,一个故意的颠簸就能把自己撂出去。 想想自己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人,若不是独孤斩月严防死守,她早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好吧,反正也累了,虫儿只好乖乖躺在独孤斩月的臂弯里,沉沉得甜睡起来。 直飞一整日,待金乌升起又落,朝曦东涣西聚,独孤斩月微调顺了内息,见虫儿懒洋洋地枕着他的膝盖,不自觉温馨淡笑。 忍不住扫了无名姑娘一眼,她一直背对他们,敛息凝气。 正是好时机。 独孤斩月将头俯下,冷香的唇瓣含住虫儿微微颤抖的唇缝,朝里缓缓渡着一口寒气。 虫儿睡得其实并不舒服,嗓子里存着半口气魇得她快要窒息,冥冥中觉得嘴里沁满甘甜的凉韵,忍不住伸舌去湿濡略干的嘴唇。 独孤斩月趁机吸吮,两片薄唇上下夹击,将她娇软多汁的香舌一口嘬入自己的檀口。 “唔!”虫儿瞬间睁眼,觉得眼帘前有团黑影蠕动,一把推开他,惊魂叫道“傲狠!你滚开!我要杀死你!” 仿如梦魇遮眼,她的第二反应是抄手举起雏鴌,一刀刺向独孤斩月的眉心。 独孤斩月未躲,以一种讶异的神情盯着虫儿近乎疯狂的举动。 雏鴌如光,掀起的汹涌刀风将独孤斩月的金发吹得四溢而散。 虫儿瞬间住手,雏鴌的锋尖已经微微刺入他的额心,滚出一滴血线。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虫儿的面目狰狞,额头滚出层层叠叠的冷汗,扶刀欲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伤你……” “当心!”独孤斩月一把将眩晕的虫儿从边沿拉回,小心翼翼再拥入自己怀里。 他只是开个玩笑,虫儿却像死过一场似得,叫他好看的眉宇不禁深凝。 那无名姑娘忍无可忍,终于怒道“忍你们一路了,简直有完没完!” “噌!”剑岚荡起层层的电纹,比划在无名姑娘的喉头,差距一丝一毫,软剑贯喉。 独孤斩月冷绝道“闭嘴!” 也不管那姑娘再说什么,他的神思已经锁死在虫儿近乎垂泣的眼角,她的脸色惨白得仿如酷日下蔫蔫褪色的花朵,叫他心碎。 跟她同屋而憩几夜,也不曾发现任何异常,今日确实是他过分,不该惊吓到她。 “虫儿,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谨慎问她,独孤斩月开始怀疑她一直刻意压抑自己。 她假装自己过得不错,他居然就真信了。 那几日意乱情迷,都没有仔细与她沟通,今日虫儿这番惊悚是发自内心的阴霾。 而他,居然毫无警觉,独孤斩月不禁恨透自己,若不是他屡次三番将她推开,她也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可是,没办法,他没办法! 虫儿被他猛地一问,连灵魄都要揉碎。 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她怎么会不小心,脱口唤出那个的禽兽呢?! 如同千刀凌迟着她的良心,斩月的温存叫她贪心,让她丧失理智,怎么可以真当一切从未发生,就赖在他身边不走呢? 她永远得不到他的爱,以前是不配,现在尤其不配。 虫儿的态度慢慢转冷,也不再看他追问的眼神,冷漠笑道“我能去哪里,就是随便乱跑呗。” 独孤斩月以为她在怪他,双手将虫儿侧视的脸颊搬正,直盯看得她故意飘忽不定的纷乱眼神,又重新集中在他的脸上。 突然义正言辞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虫儿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独孤斩月严肃道“我以前骗了你那么多,你也躲了我那么久,阴差阳错,我们把彼此的深情都耽误了太多太久。” “如今就抛开所有的恩恩怨怨,以今日为界,今日前的任何事情,全部一笔勾销,我不再离你,欺你,冷遇你,今日之后,我只要你,只护你,只爱你。” 正文 第536章 重新来一次 爱你,爱你,爱你。 虫儿的脑子里,倾时如撞钟激荡,反语道“你不是在无形塔里讲过,只对我说一次爱吗?如今却说第二次,万一是新的骗局,怎么办?” 独孤斩月遂将右手立起,继续严肃道:“我愿意以这右手手指起誓,如果我再伤害你,势如此手。” 将软剑从那姑娘的喉前移开,迅雷不及掩耳,一剑斩向自己的小拇指。 他要干什么!! 虫儿怎么舍得,直接双手扭住软剑,哭泣大叫道“你是疯子吗?还是你的脑子坏了!!我求天求地求佛,就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你今日非要起誓伤害自己,我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她太多疑,太焦虑了,如果从头到尾她没有深爱过他,也就不会绝望到如此境界。 重新再来,重新再来。 她真得有资格,能再重新爱他一次吗? 独孤斩月将她使劲搓入怀里,恨不能与她筋骨相连,皮肉相依,借此承担她内心全部的忧惧与苦楚。 “我爱你!虫儿,我爱你!相信我……”独孤斩月的喃喃细语在虫儿耳侧循环不绝,仿如绵绵清波。 他真得爱她,以前不能说的时候,只能悄悄沤烂在心里,如今他偏要说到滔滔不绝,直至她听不动为之。 无名姑娘对两人的坦诚相待根本不屑一顾,人世间的爱来爱去叫她鄙视殆尽,待她转身目视夕阳落尽的天际时,故意破坏良辰美景道“你俩都醒醒吧,璧落岛已经到了。” 虫儿被独孤斩月搂到喘不上气,依旧睁开水朦朦的眼睛,淡看所谓的璧落岛是何种神奇的地方。 夕阳逐辉,自云集深处勾出一架霞光普照的霓虹,与彩虹的色泽略有不同,此霓虹色彩更为绚烂纷呈。 此刻云霞之后的霓虹似乎要闭合,像缓缓淡出云色的大门,当夜幕降临的瞬间,将整个繁杂的世界关到红尘之内去。 “小白,你看!” 虫儿欲要推脱独孤斩月的抵死拥抱,她的好奇心被新生的环境吸引得上上下下,从不知道,原来天上还有天。 独孤斩月却不稀罕看一眼,他摩挲着虫儿略显激动的香滑软肩,窃嚅道“除了你,我谁也看不见。” 虫儿明显感觉他的身子绷着一股冲动的劲力,如果这斗篷间没有第三个人,刚才他就把自己直接放倒了。 “小白,你说咱们重新开始的,怎么就又要迫我?”虫儿的声音,小得叫人脸红。 “我很老实啊。”独孤斩月的喉头,伴随着彼此摩擦的紧缩,而低压至一种粗乱的呼吸。 虫儿的头几乎埋到极端,耳根恨不能烧得通透。 独孤斩月贴近耳朵,轻朝她的耳洞内喷洒着胶黏的语句,“以后,我昼昼夜夜都陪你看日升月落,叫你看到吐为止。” 贼笑再道“而现在,请你不要再乱动,你把我的腿压麻了,我站不起来。” 额。 虫儿抡起粉拳砸在他的腿上,边暗怨自己春心荡漾,边气独孤斩月逮着机会就戏弄自己。 独孤斩月冷冷一哼,随即将虫儿的头拨靠在自己肩头,虫儿瞧见他眉心的一线刀痕,说不痛的心,依旧明显狠狠揪扯一下。 除非那个人真得死透了,否则,真相是永远堵在她的心口的阴霾。 这一次,轮到她来撒谎。 两人不再戏言,彼此依靠着,在无名姑娘鄙视的目光下,进入了传说中的璧落岛。 待三人进去的一瞬间,整个霓虹随风消散,仿佛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上,天际依旧是干净的蔚蓝,什么云痕霭雾都不曾留下。 独孤斩月揽着虫儿,只见所谓的璧落岛其实并非如字面上所理解。 真正的璧落岛似乎更像是天上的另一层空间,底下正对的是弥高登云的弓尔山,八山连绵蜿蜒,寰宇纵横,整个灵龙帝都比虫儿到过的任何一处都城,都倍感巍峨与肃穆。 独孤九是不会允许她再回来的,可是虫儿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担忧。 因为她最爱的男人,此刻就在身旁。 再观璧落岛,其实是四层空间的叠加,每一层中都修筑着百丈广的磅礴殿群,即使独立的空间,又是彼此相连的整体。 从最下一层开始,便是按照冬,秋,夏,春的季节排布,四季景色鲜明,美轮美奂。 虫儿一靠近,便感觉此地的灵气颇足,简直是扑面而来,除了最顶端的春之岛屿,不见有人迹存在。 剩下的夏,秋岛屿乃修炼人数最多的,频繁看见有人驾驭四翼霄腾飞在结界边沿的天空中,练习功法。 冬之岛屿看起来人数也少,似乎寒冷的地方不受欢迎。 无名姑娘将斗篷驾驭至璧落岛的正门,此门极高远,门檐几乎能顶至春之岛的上方,门口矗立着一双高大圣洁的白玉巨人,仿佛守卫璧落岛的武士,双手合持同等长度的人斩刀,神情肃穆异常,看起来威风凛凛,犹如活人一般。 不待无名姑娘落地,但凡是看见她的男男女女都已经亲切地围绕上来,翘首以盼,看她将什么人给带回来了。 只见拥来五六十人,皆穿着雪青色的同款纱袍,人人玉姿仙骨,面含水色,看起来都像谪仙般的人物。 虫儿一瞅独孤斩月俊美的脸上沾染了灰尘,金发蓬松,明珠蒙尘,遮掩了他惊世骇俗的姿颜,恐遭人鄙弃。 伸出小手,“呸呸!”两口唾沫,照着独孤斩月的脸心抹去。 独孤斩月登时双手探出,左右把虫儿的手腕捏得紧切,玉脸升寒道“你干嘛?” 虫儿觉得他反应好玩,冷冰冰的才像她认识的男人,不由认真起来道“给你洗脸!” 独孤斩月抵死不从,口里无奈溢道“天色甚早,我还不想洗脸。” 绞战三番,死活都不能把他拿下。 虫儿嗤道“你嫌弃姑奶奶脏是不是?” “没有的事。” “你居然嫌弃姑奶奶的口水脏,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从早到晚吃个没完没了?” 独孤斩月冤枉道:“吃和抹是两种概念,总之……” 突然恢复了极度的冰冷,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爆射出无比的严肃,朝远处看去。 是谁? 虫儿回头同望。 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鬼影子。 正文 第541章 撒气 独孤斩月趁机潇洒轻落,先从斗篷中飞身落入人群,他的姿态娴雅,仿佛是要去亭湖赏花,蹁跹漫漫,道不尽风骨和余韵。 好灵妙的轻骨,好洒脱的身姿。 巨门口接应无名姑娘的人群,不由得心内叹赞。 无名姑娘第二跟身落下。 虫儿见她伸手要撤去斗篷,根本不管自己下没下来。 独孤斩月恰时回眸一笑,用无尽柔波递送她,眼内明显道:跳下来,不然就摔惨了。 虫儿翻他一眼,将雏鴌砍刀抗上肩头,纵身一跃。 除了独孤斩月习以为常,其他人看见明晃晃的大刀破风而下,均已最快的速度让出一圆空地。 虫儿“嗵!!”声坠地,惊起一滩鸥鹭。 人群立马掩鼻遮口,震得轻尘飞扬,好震撼!! “大师姐,您可回来了,怎么去得如此长久?”一名梳着叠云髻,身材纤细的清秀姑娘,主动走上前向那姑娘谄媚。 无名姑娘一路上闷气郁结,忽见有人冒出头来叫她撒火,招手抽来变色龙纹的斗篷,朝那高挑女子的脸发一劲扫,厉声嗤道“李婉乐,你是个什么身份的东西,凭什么敢质疑我的办事能力?” 变色龙纹斗篷间的每一甲花纹都是璞图而丰盈,猛打在李婉乐的脸上如同软鞭抽过,待衣衫扫尽高挑美人的玉白色脸侧,已经刮出一道明显的红痕。 李婉乐被莫名打得发闷,捂住脸颊时,莹润的眼中已经星泪点点。 她道“大师姐,我不是责问您的意思,只不过几日不见,挂念师姐的安危而已。” 她不反抗倒好,一反抗更叫无名姑娘邪火中烧,抽手又狠狠给了她一击,把两边的粉颜打得红肿不堪。 无名姑娘嗤之以鼻道“我需要你担心什么,难道我以的功法还斗不过岛外那些阿猫阿狗!” 虫儿本想着不善察言观色就会挨抽,结果听到此处,才发现是这大师姐指桑骂槐。 可怜那李婉乐被打得莫名其妙,还不敢高声反驳。 虫儿暗自扯扯独孤斩月的衣袖,朝他嘀咕道“话说这璧落岛竟在弓尔山的天顶,你看这里的大师姐都如此嚣张跋扈。” “你曾经贵为皇子,气度总是与别个不同,留在这里,会不会是镇湳王想叫你暴露身份,故意为之?” 独孤斩月眼睛里依旧观察着这场无端的纷争,以极小的声音回道“不要乱猜,二哥他定是觉得我见过你后,不肯听话,故意借璧落岛的手,把我先引入天上天界,困住我的行动。”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二哥送我来自有考虑,而且龙帝的所有皇子及冠后,都会被送来此处受教。” “只不过,父皇从来未让我进来修习过罢了,所以我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虫儿一听此句,不由忿忿道“你这么聪明,凭什么不让你进来?况且,我自小听说你不是龙帝最宠溺的儿子吗?” 独孤斩月无所谓道“你不懂,宠溺也分真假,有时候看起来真得,不一定就是假的。” “我在别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花费时间学这些正派功法,可就误事了。” 不由变冷,“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二哥肯定是借着溷蠹的幌子,故意叫我进来学习,他知道我聪明,学些技能,就能增加能隐蔽自己的几率。” “可是他又不懂,把我留在这里变得更强,有些东西也是挽留不住的,自从炇骨荒漠里叫你伤心后,我就发誓抛弃一切,期盼与你长相厮守,不再叫你四处流浪。” 虫儿总觉得他话韵里潜藏着无奈,不由握紧他冰冷的手掌,“斩月,你好好告诉我,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独孤斩月淡笑道“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麻烦。” 答非所问。 虫儿噘嘴,拿小手把他的手背拧起一块细肉,使劲转了又转。 独孤斩月绝不喊痛,继续淡笑道“力量不错,晚上给我按摩吧!” 切!虫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心里嘀咕三遍:你等着,你等着,你等着! 其余的人根本没有注意二人间亲昵的小动作,满心满眼扑在无名姑娘与李婉乐之间的争执中。 只见无名姑娘的气焰愈发嚣张,指着哭哭啼啼的李婉乐责难了许久。 其余的人有的乖乖闭嘴,有的左右张望,也有人出来劝架,搞得冷冰冰的璧落岛瞬间活泛起来。 李婉乐哭得凄凄惨惨,引得好些男师弟护花心切,忍不住劝慰无名姑娘,叫她勿要再动肝火,免得师尊动怒。 但见人群三三两两,竭力压低这场喧闹的嘈杂声,忽而自第三层的夏之岛中飘落下来个人。 待人无声无息得落地,虫儿才看清原是踩着一支瑜龠,瑜龠自动缩回三尺长短,被男子流畅负在背后,龠端扣着璧墨色的流苏,就和飞来的男子一般,恬淡安静。 虫儿伸头看了一眼,觉得没有斩月好看,又把脖子缩回来。 独孤斩月赞道“有眼光,今晚我给你按摩。” 虫儿的小女人娇态不觉油然而生,踩住独孤斩月的鞋子使劲转了三转:我等着,我等着,我等着。 恬静的男子落地后,看见他的人均不觉恭道“大师兄,您可出来了。” 那大师兄朝众人止手示停,众弟子皆不再言喘,他朝无名姑娘道“潋裳,师傅命你去接的人呢?” 无名姑娘原叫潋裳,可惜跋扈举止皆无收敛,蛮朝问者回敬道“姬幽冥,难道我爹他自己不会问,还要你来越俎代庖?” 姬幽冥对她的娇蛮习以为常,依旧平和道“师傅说他要闭关几日,特意吩咐我将镇湳王嘱托的客人,安排妥当。” 再对其余人道“幸亏师傅闭关,否则你们吵吵闹闹的,师傅他老人家早出来训斥。” “现在都赶紧散了吧!” 大家伙一听此言,均开始纷纷离退,李婉乐肿着一双水眼睛,怯懦地看潋裳的反应时,姬幽冥朝她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李婉乐如同获得特赦,捂着脸颊上的淤痕,快步离开。 临过时,怯怯看了虫儿一眼,又盈盈望了独孤斩月一眼,低着头速速离去。 正文 第542章 退退退 潋裳见人都散了,不由双臂环插胸前,朝姬幽冥恶语相加道“喂!大师兄,你就什么也不问,便把人说散就散了,好歹我也是他们的大师姐,教训一下不得体的师弟师妹,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姬幽冥没有回复,他沿着李婉乐的眼神,首先瞧见了衣衫狼藉的独孤斩月与虫儿。 主动上前恭道“不知你们哪位是师傅请来的尊客?” 独孤斩月应笑道“谁人不知九尾龙族的第一阵法大师潋锁行的威名,在他老人家面前自称尊客,都是不恭。” 姬幽冥一看他的气度不凡,就知是他没错,顺着独孤斩月的人情话道“师傅提及,镇湳王的朋友就是璧落岛的朋友,尤其湳洲城屡遭巨妖困扰,公子愿意来璧落岛学习阵法对抗巨妖,非但是解王爷之祸,也是解海防之祸,璧落岛的人,理应全权尽责。” 姬幽冥虽与独孤斩月目光交流,却也注意到他与虫儿的形容狼狈。 再看潋裳浑身干净,满脸不屑,大约猜到潋裳肯定故作玄虚,此去根本不是友请,而是动粗。 索性跳开这个话题,对独孤斩月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独孤斩月回首,朝虫儿眼睛微眨道“我叫什么?” 故意考她,免得她斩月斩月叫顺嘴,出卖了自己的身份。 虫儿看他将独孤斩月的冷落与白璃魄的奸猾,融合得愈来愈到位。 脱口而出道“他叫……白……斩……鸡,对,就叫白斩姬。” “白斩姬?”独孤斩月与姬幽冥不约而同道。 “对,你俩都是姬……咳咳咳……”虫儿捂住嘴巴,尽量让自己面色如常道“这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独孤斩月冷峻回道“没错,白某的名字就叫白斩姬。” 潋裳在一旁听着不走,发觉好玩后,忍不住鼻孔朝天道“叫这么贱的名字,难怪人也不怎么样!” 欠抽的娘们!! 虫儿把袖子挽至胳膊肘。 姬幽冥紧手朝她礼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独孤斩月冷瞥她一眼,虫儿知道自己已经开罪了他,不由装老实道“小鸡吃虫的那个虫,虫儿。” 言下之意足够的谄媚,可以愉悦一切牛鬼蛇神。 觉得他的眼神里松了股劲,潋裳那里反而怪嚣道“这个名字更烂!” 姬幽冥跨步将潋裳的嘴脸一挡,朝两位招呼,“尊客站得久了,且随我进入璧落岛内吧。” 也不叫上潋裳,擅自将人往白玉巨门引入,潋裳仗着身份特殊,三步一跃,提前所有人,率先冲入巨门中央。 姬幽冥无奈摇摇头,做出恭请的姿势,独孤斩月拉着虫儿的娇手,一并施施然朝里翩去。 谁知独孤斩月先进去后,虫儿才跟迈一脚,仿佛突然自门内播散出一股极强的力量,很绝将虫儿冲击而出。 根本来不及防备。 她的半颜伤疤,仿佛被无形中的力量血淋淋重新扯开,而胸口的连珠莫名一揪,双方使劲对敌一裂,只把虫儿苦苦摧残。 感觉自脸上疤痕的部分,瞬时淌出血来,浑身剧烈的撕裂感直灌脑仁。 “虫儿!” 独孤斩月冷喝一声,身形追闪,在虫儿被反弹至三丈之外时,他已经用坚实的臂膀牢牢接她入怀。 虫儿的胸肺中激涌出一股腥甜,她抵死要紧牙关,没让血液从口喷出,生生吞咽回腹。 只觉得天摇地撼,璧落岛的两尊守门石人活了起来,同时右手高执人斩大刀,将庞然巨刀指向虫儿的头顶,怒目圆睁道“退!退!退!” 石玉胸腔中爆发的喝退声嗡嗡沉沉,仿佛千山一同塌陷,声震高远,连最上层的春之岛间新发的嫩芽,亦被余声折断。 门外的三人赶紧捂住耳朵,生怕着洪亮的声音,贯穿耳内的薄膜。 余韵如波,绕岛百圈,终于被深远的天空渐渐吞噬,激得整个岛上的上千修法弟子,都狂奔而出,鱼目混乱。 什么意思?! 姬幽冥速速从百级台阶上快步流星,细瞅虫儿的五体安康,但是疤痕里暗涌恐怖的络络血丝,格外恐惧。 脸色极度不自然道“虫儿姑娘勿怪,此事千年少有,从来这白玉石人只会根据来者的资质,分派到不同的岛界中,绝对不会提刀相向。” “如今居然惊动了姑娘的贵体,真是抱歉。” 虫儿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无事笑道“没关系,可能是因为我不再邀请的名单上,所以白玉石人不许我进去。” 偷偷胸腔里再涌的血水生吞下去,免得透喷出血水来,叫斩月担忧。 独孤斩月的确是担忧至极,深锁眉纹,直接横抱起虫儿软乏的身躯,明显不满道“既然不让进去,我就带你到别处,不一定非要遵循镇湳王的安排。” 不打招呼,已经朝霓虹桥外的地方大步跨行。 虫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忍着痛道“好啊,走啊走,反正等你把软剑取出来御剑飞出时,整个弓尔山的人都会看见你没有死透,在天际飞来飞去呢!” “你激我也没用!”他真是气急,怎么可能让危险在一瞬间发生,更何况他就守在身边。 虫儿继续说“好啊,咱们走,把镇湳王和湳洲城的百姓都撂给溷蠹去吃,不一定那食粮巨妖吃到人肉味,觉得更加美味,由素改荤,以后可以继续祸害百姓。” 独孤斩月不说话,一双眸子里堆积满危险的冰晶。 虫儿见说服不了他,乖乖趴在他耳朵上,“斩月,你就当是为了我好行吗?你也知道我的命不好,你若果能多学些本事,将来我才好抱着你的大腿不放啊!” 这句最有用,独孤斩月不自觉地驻停脚步。 想了又想,冷叹道“盗巽珠时,不是我故意利用你,我是想增加些筹码……” 虫儿以唇轻点他的唇瓣,替他封口道“重新开始的约定,就是不再追问先前的对错,不是吗?” 从独孤斩月的臂弯中跳下来,温和笑道“你想用极度的呵护,来缓解我所受过的所有苦难,如此以来,就不再是爱,而是弥补过错。其实我们应该尝试着真正去了解彼此。” 正文 第539章 进进进 虫儿继续道“然后你就会发现,我现在求得仅是与你并肩携手,一同应对所有困难,而不是在你怀里,被过度的呵护。” “我早习惯了自强自立,也习惯了和你保持距离,如今突然你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其实我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你的亲昵,而你也不必总是小心翼翼,否则走到最后,我们只会更累。” “正好你进入璧落岛修习,而我调整自己的心态,我们先把彼此的距离打开,给彼此缓和的空间,再结合在一起,反而更好,不是吗?” “你看,咱这副皮囊身经百战,随随便便碰一下是死不了人的。” 独孤斩月紧抿着完美的薄唇,虫儿的每一句话都是当头棒喝,他实在是太害怕再次失去她,处处谨慎,时时看守,确实扼杀了彼此的空间。 他们,还要走很久的。 虫儿会心潜笑,反手执起独孤斩月的大手,将他拉回到白玉大门前,姬幽冥正徘徊不前,估计是石人的诡异反应叫他疑云团密。 虫儿见他道“请姬公子帮我在门口远处支个帐篷,只要每日三餐供应,虫儿这身体哪里都能住下。” 姬幽冥不由深看她一眼,觉得此女身上存着某种令人敬佩的豪迈,虽然脸上被毁,却依旧笑对人生。 不觉礼貌道“虫儿姑娘哪里的话,在璧落岛内,纵使是外围,也不可能叫姑娘睡帐篷。” 再朝独孤斩月道“白公子与虫儿姑娘鹣鲽情深,白公子放心进入四岛修习,姬某人一定会竭力照顾好虫儿姑娘的。” 虫儿被他赞得笑口大开,连浑身那点撕痛早就抛出九霄。 独孤斩月柔缓执起她的软荑,脉脉情深道“我每晚都来陪你,不叫你寂寞。” 姬幽冥的双眸被辣的生疼,不由得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虫儿一把将他推走,浑身羞烫至耳根,断续叫道“谁让你陪,我说了,我要自由的空间!” 独孤斩月反手又捉住她的细腰,搂在怀里缠绵几句,平素里果敢冷淡的人,心尖长出爱慕之情后,总会比寻常人更加黏腻。 虫儿胡乱点头答应,独孤斩月才敛正衣冠,与姬幽冥重新步入石人大门。 突然风云色变,整个璧落岛内罡风连绵,虫儿以为又要出什么事故。 结果镇守大门的两尊石像纷纷跪倒在地,巨大的膝盖仿佛砸入泥土的重锤,阖手置于额顶,朝独孤斩月的方向叩首参拜,如同敬尊神灵。 空前绝后!空前绝后! 姬幽冥如此平复得个性,亦被吓得当场瘫倒在地上。 真是奇了,今天璧落岛来得两位客人,一位连正门都无法靠近,一位却叫万年不动的石人,主动跪下来参拜。 姬幽冥叫独孤斩月不要乱动,自己连爬带滚跑去找闭关修炼的潋锁行。 本来看热闹的修行弟子们,愈发觉得神奇,甚至连已经回房的潋裳,听闻怪讯后,也最先跑在白玉石阶中端看。 独孤斩月玉立在巨门之后,周身虽然略有些脏污,但是众人遥遥见他负手玉立在低下,伴着日晕的光华以及白玉巨人的恭敬。 整个仙姿冰洁,更像是飘渺在天际的神。 也不知道又怎么了,独孤斩月临高朝虫儿微微一笑。 盛世公子,一笑倾城。 虫儿觉得整个繁美的璧落岛,都被他这若有似无的笑弯,击个天摧地裂。 她高扬头颅,也朝他甜甜一笑。 独孤斩月一怔,抿着唇开始往回走。 突然紫气东来,在紫色的云团上座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旁边恭站的人正是姬幽冥。 独孤斩月见来了二人,出于礼貌只好先与二人对话,仅见中年男子朝他看来的眼神里,不自觉得流泻出三分尊敬。 三人彼此问话,虫儿只觉得对方看独孤斩月的眼神,愈来愈欣赏到难以自拔,连独孤斩月自己也深感意外,愈发体现出恭谦自谨的非凡气度,令远远看去的每一个人都不自觉被深深吸引。 虫儿远观几人开始沿着玉阶上行,一团雪紫的淡色烟气,不由得遮掩住独孤斩月秀挺的背影。 虫儿迈前想看一步。 下跪的石人陡然提起地面的人斩大刀,石头眼珠里充满极度的戒备与警告。 虫儿连连罢手道“我不进!我不进!我就是随便看看!” 伸长脖子再看独孤斩月的背影时,已经伴随着紫气化为无痕的云尾。 又翘首以盼等了半晌,觉得大家似乎已经把她忘记,索性在石门外找寻个干净的草地,一屁股坐在上面,闭目调理内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虫儿觉得巨门内似乎有动静,睁眼急忙一瞧。 不是斩月。 是姬幽冥一人出来,较之璧落岛内的灯火辉煌,他看见虫儿独自坐在地上,孤零零的形单影只,内心更是不好意思。 赶紧取出一只绣纹花袋,将手朝里一掏,摸出一座精致的小房子,朝空地间一抛,转眼精光辉闪变成一幢同模同样的漆木房子。 再掏手一摸,变出石桌与酒菜,喷香四溢。 虫儿吞吞口水,大赞道“姬大师兄,你原来会变戏法?” 姬幽冥猛咳一声,解释说璧落岛从来未让客人住在外面的殊例,这是白公子特问了师傅,师傅才把他自己出外界游历的住房,取出来叫姑娘暂住几月。 啊……几个月…… 虫儿又问独孤斩月在璧落岛里可安排好了一切。 姬幽冥闻言似是黄梁一梦,彻然醒悟道“这白公子也真是奇妙,居然第一次来便受石人朝跪,而且还被分到了最顶级的春之岛里修习,甚至师傅他老人家亦被震撼,说他天生神骨,深不可测。” 虫儿听了喜滋滋的要命,她的斩月怎能与凡夫俗子所并称。 她的斩月…… 虫儿哇哇一叫,捂住自己红通通的小脸,花痴的模样把姬幽冥吓了一跳。 羞涩半晌,觉得自己作过头了,赶紧谢过姬幽冥的照料。 姬幽冥将绣纹花袋递去,反复交代道“此袋称为内乾袋,里面除了装盛这一幢房子,还装满三十天的饭菜,还有一点点空间可以装姑娘自己的随身物品。” 然后由衷羡慕道“话说白公子真是了得,三言两句,就让师傅取出贴身的内乾袋来给姑娘暂用,真是不可估量。” 虫儿更加欢喜,喜滋滋地接过内乾袋,雏鴌砍刀旋即入袋,再绾腰际。 姬幽冥又告诉她哪里可以打水,哪里可以闲逛,待一切交代妥当后。 虫儿忽然问道“那个,你师傅今夜暂时不会放小白出来吧?!” 正文 第540章 只想看看你 觉得姬幽冥看自己的眼神,好似鄙视思春的空闺婆娘,连连摆手道“我不是等他回来,我就是想确定他,今晚来不来?” 呃……越描越黑。 姬幽冥安静笑道“白公子得师傅欣赏,这一个月估计都不会出来,我猜。” 一个月……哇……好长…… 呸呸呸! 虫儿忙打断自己的淫思,很是尴尬道“太好了,我正好也可以忙点自己的事情。” 一个月……见不到斩月…… 她的心突然空落落的,不自觉得低头呆看自己的脚尖。 姬幽冥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挺有一丝莫名的女人味,不觉把虫儿再仔细打量,发觉单看她未毁的半面时,尤其美艳不可方物。 粉嫩的樱唇如含苞欲放的薇蕊,夜色中缀着湿润的光泽,配合着灵润透亮的蓝色眼睛,竟比淙淙溪流更滋润男人的心田。 她天生是个尤物,一颦一笑都能杀人,尤其是杀男人的精魂,不可估量。 姬幽冥不觉羡慕白斩姬的好艳福,朝虫儿突然问道“话说姑娘今日被阻隔在门外,禁止入内,姬某思来想去,或许是姑娘身上装了什么遭灵气排斥的物什?” 身上装着什么东西呢? 虫儿忽然想起凶宅里捡的青铜鼎,还被她仔细地藏在衣服底。 不由顽皮道“除了我的胳膊和腿,衣服里什么也盛不下。” 姬幽冥呛声干笑,“姑娘不必介意,我也就是随便说。”再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毕竟招嫌,速速跟虫儿拜别离去。 待他走远,虫儿吃些饭菜,忽然想起来会不会真得是青铜鼎的问题。 偷偷从袖子里掏出来再看,青铜鼎的幽色依旧,只是里面两只小妖仿佛僵死似的,不再活灵活现。 她故意走到璧落岛最边沿的周围去探看,察觉在黑雾靡绕的夜空中,存在着若有似无的气息,极光般上下对流,仿佛编织成虚无的阵网。 是灵气,将璧落岛周围的一切妖祟封僵。 虫儿又想起镇湳王曾说过,在九尾龙族的地界中,是绝对不允许有妖横行的,若是一经发现,轻则驱逐,重则击杀。 璧落岛是修炼法阵的第一岛,应该也是守卫疆土安危的第一岛,自高临下的目的,是要保障整个弓尔山及周边的群山安危。 她的肉身虽然是妖属性,但是连珠内蕴藏绝等的灵火,本就难以调和,所以今日穿越巨门时,才会被巨力排斥。 索性有连珠护体,否则她早被这里的灵气撕碎了。 虫儿想及便已冷汗涔涔,俯视璧落岛下的旷野,根本是看不见弓尔山的,这里是天上天界,比天际更高一筹。 可是弓尔山外的八山圜围,与璧落岛内的四层浮岛,从高低错位的排布上,就是一个天然而成的巨型法阵,将灵龙帝都安全地保护其间。 虫儿唯奇怪一事,到底是哪里产生的巨大灵气,来支持璧落岛铺下的整个法阵呢? 大约又吃了些饭菜,想着独孤斩月肯定是不会出来的,不自觉放松精神,哼着小调去打水。 接下来把自己洗白白,将身上唯一一套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挂在窗户上阴干。 而她自己只剩下一条短透的里裤,和露脐的小肚兜,像个虔诚的修徒般,跪坐在屋里的用来打坐的蒲垫上。 湿漉漉的长发散满整个光洁的后背,虫儿边梳理自己的秀发,边打量整个屋子。 小宅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果真是老男人住过的地方,古朴整洁之余,甚至连一朵花,一面镜子都没有。 发丝半干后,虫儿缓缓揭开胸前的兜布,她的手指准确地触及半颗浑圆的连珠。 这可珠子此刻真如扎在肉间的棘刺一般,坚硬如铁,用甲尖轻叩珠面,居然响起脆滴滴的击打声。 如果,拿刀子把它连皮带肉剜出来,如何? 她的手开始缓缓移动,绕过峰峦,直抚向脖颈间深可见骨的牙痕。 这是我送给你的痛,让你永远记得,自己曾今被我凌。辱过!! 傲狠绝厉的话语,犹像毒蛇的利牙,倏然一口贯入虫儿的耳洞,毒液,便在整个灵魂间游走。 她不贞洁!她不贞洁! 傲狠!傲狠!傲狠! 你成功了!我果然狠透了你! 虫儿一把用指甲扣住那个明显的牙痕,恨不能连皮肉一把撕扯下来。 不知道斩月发现没有?! 她是昏头了,不知道斩月发现了没有!!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虫儿觉得自己连影子里都渗透着怨恨的毒汁。 胸口的连珠得到仇恨的召唤似得,红殷殷的光芒,竟压抑过烛台幽暗的光芒,照得整个房间里如同被鲜血洗礼似得。 明天,不,今夜。 她要去璧落岛的附近,好好找些止血的草药,只有亲手剜掉这块牙痕,斩月才不会发现。 斩月,斩月…… 虫儿蓦地回想起独孤斩月高立在白玉石阶的顶端,巨大的石人朝他礼拜的朗然风姿。 忽然觉得自己渺小又渺小,真像俗世间的尘埃,风一吹,便消匿得无影无形。 风来…… 挂在窗心的衣衫随风摇摆,吹散了虫儿翩长如瀑的秀发,打乱了积攒的阴毒,将她哀怨的愁思吹到了眉眼深处。 不得已,她只得腾出双手,软软将纷散的乌丝拢靠在耳后,月白色的光洁背脊在青丝中婀娜,仿佛牛乳浸泡过无数次,吹弹可破。 烛火悄然熄灭,月华随风潜入。 “别动……” 有人靠在背后的门棱上,低冷的声音里沁着甘酒的芳醇。 独孤斩月道“你别动,叫我看看你。”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虫儿不敢挪动自己身躯,用手环抱胸前,似嗔道“你怎么出来了?” 独孤斩月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像鸽翎间最轻柔的绒毛,沿着虫儿柔洁的背脊滑落。 看不清彼此的视线,虫儿觉得这样被心爱的人脉脉打量,潜意识里更加羞怯,仿佛浑身的神经都高度紧绷,不由自主地泌出羞涩的香汗。 房间窄小,独孤斩月轻而易举就能看清,虫儿白皙的背脊上,晶莹剔透的汗液在灼亮。 月色下曼妙的身姿,渐渐羞腻成一朵饱含春露的粉桃,叫独孤斩月的口舌干燥得厉害,连矫健的步伐也变得僵硬起来。 “虫儿……”他靡靡地唤她,从背后轻拥住她芳香四溢的蛮腰。 正文 第541章 睡不醒 “乖,你洗得好香。”他的唇开始游走。 虫儿轻颤难忍,“斩月,你喝醉了。” 明显感觉他的口舌间,参杂着酒水的芬芳,可是他的手,却有条不紊地在她的地盘萦旋。 “叫错了,笨,罚你!”独孤斩月把微微发烫的人儿打横抱起,窗棱间忽明忽暗的光影,勾勒他奇佳的脸颊,镌刻得如诗如画。 独孤斩月新换了雪紫色的衣衫,玉带封腰,风姿愈发苍挺,淡金色的长发承载了月光的晕轮,根根都柔散着莹润的光泽。 虫儿一瞬间看傻了眼,由着他把自己托在床上。 他眼里的柔情将万物融化,靡靡笑道“我来履行自己的诺言。” 夜风渐凉,来自他身上独特冷郁香气,叫虫儿软酥的身体里,朦胧得热躁起来。 她有些怕,又有些想,舔舔唇瓣,稍念道“你答应我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这一无意识的动作,对于火烧火燎的男人来讲,足以焚烧一切理智。 独孤斩月霸道地栖身压下,冷舌湿濡濡得兜着她的耳垂,字字清楚道。 “夜里来陪你,不让你寂寞。” 啥? 已经来不及了。 虫儿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了许久,终于找回双腿的知觉,待她使劲勾起酸涩的眼帘,正是日当午时。 独孤斩月早已经回去,留下满屋子冷馥的汗香和一地的白绢。 虫儿臊得要死,无奈气力耗尽,又钻回被窝里睡下,大好时光消磨多半时,才强打起精神,把自己和满屋子的凌乱规整顺序。 要是夜夜如此,大概她会落下终身残疾吧? 娇躯不觉一震,深深感知应该跟他约法三章,从屋子里的书柜中取出笔墨纸砚,像真得会写字似得画了好久。 忽然屋外窸窸窣窣得传来脚步声,虫儿的脸不自觉得红艳夺目,都说心灵感应,怎么才骂他,他就回来了。 像个等丈夫归家的羞涩小媳妇似得,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随便一揉,重新塞回柜子。 两条软腿盘旋回摆,整个人轻轻松松坐在床头。 床头?! 觉得自己这个位置暗示性太强,连羞带蹒又坐到椅子中央。 好一番仓促折腾。 只听来者弱敲几声门,温柔叫道“里面的姑娘,可在家吗?” 是女的。 虫儿赶紧掩去眸中的失落,开门一瞧,竟是昨日里被潋裳撒气的李婉乐。 她的脸上隽着自然而然的客气笑意,因为身形高挑,将雪紫色的长衫穿得婷婷玉立,身上淡擦了一层薄薄的水合花香。 人未及,香先来。 虫儿面不露疑,将她迎进门道“这位姑娘为什么找我?” 李婉乐提着螭纹食盒,款款大方走进来道“是大师兄托我,给姑娘你送些糕点来的。” 虫儿客气笑道“李姐姐叫我虫儿就好。”遂从她手里接过食盒,迎人坐下。 李婉乐倒不拘谨,现将整个屋子的情况看个清楚明白,再夸赞道“虫儿妹妹一看就是个利爽人儿,把屋子收拾得妥妥贴贴。” 虫儿从昨日观察,就发现对方是个善于逢迎的女子,不过两人没有任何利益揪扯,也不防她。 把食盒里三盘蜜饯,四盘糕点一齐端在桌面,赫然发现自己没烧水。 只好叫李婉乐坐会儿,自己去去就来。 李婉乐甜笑着说不必,今日师傅特令所有弟子集中授习,白斩姬公子第一次修习,竟能与师傅对答如流,叫师傅分外开心。 虫儿听了,就跟自己得到表扬似得,表面上忍住不得瑟,如常解释道“小白天生聪颖,你师傅慧眼识珠。” 李婉乐面色微顿,似是不好意思道“虫儿姑娘直呼白公子的雅号,莫非是他过门儿的妻子?” 妻子? 虫儿心尖儿酥了酥,直言不讳道“不是啊,我们就是认识的关系。” 李婉乐如释重负道“果然,果然。” 虫儿奇怪她果然个什么劲儿,对方已经站起身来,跟自己话别。 送走李婉乐,虫儿也不闲着,从屋子里搜出个背篓挎在肩头,带上吃喝,准备好好采摘些治疗伤病的草药。 待她离开小宅,外面的璧落岛上正是光饕电虐,轰鸣高阙,身着雪紫色华衫的男女,正在光电中斗志昂扬,夏秋二岛上似乎正在以阵法做对决,纵使虫儿隔着千山万水,也深深感觉里面的对阵残酷而激烈。 天际在浩劫,大地在焚乱。 只有她像个局外人一般,傻站着欣赏别人的辉煌。 那些骤明骤暗叫虫儿突然心驰神往,血管里的血脉不受控制在奔腾偾张,虽然嘴里早说过要安心过平静生活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甘于平凡。 她渴望着自由,甚至是惊险刺激,回想起自己在腥风血雨中大杀四方的狂嚣,虫儿更是坐立难安。 可,她现在拥有了斩月,她还有了他们的孩子,就不该整天再想着打打杀杀。 是她太贪心了吧? 虫儿刻意忽略掉满眼激烈紧张的角逐,将视线深锁璧落岛边沿的丛林。 好歹,她不会做的事情有很多。 璧落岛周围的馐花异草相当充沛,虫儿拣着采了许多,尽是活血散瘀的良药。 高高兴兴打道回府,才从深林中初见小宅的顶脊,耳闻着房中似乎微动,虫儿赶紧驻停脚步,抄着近道杀向极尽小宅的掩蔽处。 结果来者似是更快,待她视线汇集处,已经鸦雀无声,门庭前空旷无人。 难道……是她听错了? 虫儿抖抖肩膀略重的篓匡,几步连跳,跃及小宅的木门,门内掩着寂狭,亦是同等的安全。 不自觉嘲笑自己多疑,赶紧进屋将草药放下,从小宅里搬出不常用的糠筛,将草药归类,再晾晒。 忙得不亦乐乎。 至夜里,虫儿忽然觉得自己忙忙碌碌得也挺开心,顾不得腰酸背痛,将小宅里的翅藤摇椅拖出来,精赤两只小脚丫,躺在里面惬意地摇啊摇。 虽是深秋,九尾龙族的气温依旧适宜,天上天界里的风雨本应猛烈,但是有极强的灵气保护璧落岛,所以一年四季如常。 虫儿身子容易热,躺在外面更舒服。 忽然鼻尖飘来清香,想着又是哪个美人儿来拜访自己。 正文 第542章 荷花 一束碧玉修长的身影,云翳般绕过丛丛密林,待虫儿光着脚丫大叫不好时。 独孤斩月已经追着初冉的月轮一并,露出绝世的容颜。 虫儿不觉被他勾住魂魄,花痴似得看了又看,独孤斩月一瞧她的傻样,就知道自己的美男计得逞,一手负在背后,长步夺来。 “那个……”她的脸红得像被热油烫过,眼睛咕噜噜乱转,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他的眼,他的胸,还是他的腿上。 放哪里都会死人哒! 正想着躲起来的对策,独孤斩月已经靠上来,半蹲在翅藤摇椅的面前,秋韵绵长道“你在等我来吗?” 虫儿呵呵干笑,“你想多了,真的。” 独孤斩月毫无介意,从背后伸展他藏好的手臂,手心里握着一束新采摘的菡萏,粉嘟嘟的莲瓣内,米黄色的莲蕊滋发出缕缕幽香。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虫儿将小脸藏在花朵中,盈盈朝独孤斩月一望,不留心里,竟是十足的勾心摄魄。 独孤斩月迎邀似得,捏起虫儿的小脚,挤着并坐下来。 翅藤摇椅微沉,虫儿趁势倒卧下去,荷蕊洒了满怀芬芳,叫她羞藏在馥郁中央,露出两只蓝滴滴的眸子,使劲思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独孤斩月似是欣赏她的羞涩,勾唇散笑道“今早何时起来的?” 虫儿心里啐他故意挑弄自己,明眸善睐,窃瞅他气不紊,脸不臊,分明正正经经的人物,一双玉手反而把玩着自己的双足,寸寸销魂。 虫儿被他捏酥了骨头,软顶着仅剩的理智,驳他话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也得给自己找些事做,否则日日懒散下去,积攒的功法底子就派不上用场了。” “哦?”独孤斩月笑道“给我汇报一下,除了采药,还有没有干些别的事?” 虫儿觉得他有伺机碾压自己的姿势,将膝盖顶挡着他的胸口,媚儿道“就是就躺在这里……看月亮……” 羞躲在花丛里,再也不敢冒出头来。 独孤斩月甚是满意,真将她压在摇晃不止的摇椅中央,虫儿的心跟着一起摇摆不停,觉得自己真是变笨了,居然连扯个谎的技能也变弱。 “那,……月亮可有我好看?”某人吐气如兰,隔着花儿,丝丝缕缕喷在她的脖颈,引得人止不住得轻颤。 自作孽不可活。 虫儿咬指,故意拖慢了速度,想了好久才嗔道“不跟你鬼扯了,我的身子不舒服,要去睡觉,你坐会儿赶紧走啊!我不留你!” 不留你!重点是,不留你! 可劲儿得把他从摇椅上顶开些距离,胡乱将鞋子塞上,虫儿开始往屋里走。 只要她能走快一步,反手就能把门拴上。 独孤斩月不曾移动,任其超远跳了几步。 虫儿倏然觉得脚筋猛抽,一双脚突然僵麻无比,失去支撑点,整个人摇摇欲坠,直接又投怀送抱到他早准备好的臂弯里。 “小白!你对我的脚下毒手?” 独孤斩月直接打横抱起,唇尖沾耳道“你说错了,我是要对你整个人下毒手。” 啥? 不顾虫儿小声的反对,径直步入万恶的小树林,搅得密林繁叶间,处处充溢着娇滴滴的求饶声。 将人抱至每日汲水的清澈溪潭,独孤斩月先把虫儿缓置在水边的净石上,再用指间点击她脚底几处穴道。 大言不惭道“今日刚学的,手艺不错吧?” 好舒服,虫儿足部的绷硬之感,瞬间转化为极度的舒适。 不由咬牙切齿道“能瞒得过我的手艺,的确炉火纯青。” 忿看水面波光粼粼,四下无人,“你把我带到这里,又想拿我练什么招式?” 独孤斩月散笑道“今早来洗脸,才发现这般灵气充足的天然泉水,想邀你共浴,这个建议好不好?” “不好!”虫儿羞愤顿足,光着脚要走人。 独孤斩月似无意伸手,小指勾扯住她的裙带,虫儿才走几步,感觉腰间疏松,半腰的罗群翩然落地,两条明晃晃的玉腿顷刻暴露在外。 “独孤斩月,你原是个卑鄙小人!”虫儿随即蹲在地上,遮掩遐光,羞得恨不能钻在地缝里。 独孤斩月散笑如兰,故意以白璃魄的口吻,靡靡道“早告诫过你的,独孤斩月或许比你想象的,更阴险无耻。” “这是你唯一的裙子吧?” 冷气一吹,把手间的罗裙吹进了泉水中央。 “你你你,你有种!”这种欺负她,羞辱她的独孤斩月,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坏人。 虫儿不管不顾,纵身跃入泉心,这水平素里喝着冰凉可口,泉底的泥石竟温热如阳,水深尚浅,才到胸口。 连游带蹒,总算捡回裙子,谁知一具精壮的躯体划水无痕,水蛇般游在自己身后,把她身上的纱衣转手剥净,只剩湿漉漉的肚兜遮掩春光。 虫儿抡起拳头,朝对方的俊脸就是一砸,独孤斩月大手微挡,包拳入掌,一手潜游扶住她的臀部,将气呼呼的人儿,简简单单地就拉进自己的管辖内。 身身相迎。 弥天恼火瞬间变作羞乏,止不住得咳嗽道“你你你,你裤子呢?你的长衫呢?” 独孤斩月冷道“早脱光了。” 好快。 快的虫儿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此刻他正放肆地欣赏着眼前湿濡濡的玲珑剔透,对话的时候,带着一种不够专心的散漫。 被独孤斩月隐藏的炽热眼神游走到无地自容,虫儿害羞地将自己的身子沉在水面下,似乎想藉著月白的反光,掩饰自己的曲线。 独孤斩月初绽淡然的笑韵,欺了又哄,道“反正都湿了,就一起洗白白吧!” 虫儿拿他无语,三令五申道“我可气着你呢,你绝对不能乱来,否则我就再不原谅你!” 独孤斩月哑然失笑,道“你拿肚。兜捆住我的双手,我保证乖乖只是洗浴涤身。” 虫儿才不上当,将被他扯去的纱衣拧成一股绳,把他的手栓得结结实实。 两人各自清理。 过了半晌,独孤斩月始而暴露本意,朝虫儿召唤道“我手不方便,你来给我洗。” 正文 第543章 爱难离 被他催了几次,赖不过他,虫儿只好走在他身后,解开束发长带,只要看不见脸,给他洗洗头绝对很安全。 三千金色的瀑丝一同飞泻,被他匀实的白皙肌理,衬托得更加流光溢彩,虫儿将清水淋洒其间,仔细地搓揉不断。 独孤斩月默默享受。 虫儿却突然不是滋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采那么多草药吗?” “一部分是怕你在修习中受了筋骨伤。” “一部分是炇骨地穴里的那次爆炸,到底对你的损伤有多大,虽然我的血丸叫你不再咳喘,但是……” “还有,你这头发颜色里蕴藏的毒素,终究会破坏你的健康,难道这些金色永远就无法退去?斩月,这终究是毒物染制啊?!” 如今仅看着他宽阔的背脊,确确实实比数月前更加单薄些,想着会不会有残留的妖毒持续腐蚀他的内脏,虫儿虽然不多嘴,可不代表内心里不受摧磨。 “你……一直关心着这些?”独孤斩月并未回头,“我以为你不在乎。” 虫儿高声驳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你是我在世间最在乎的人!” “可你还恨我。” “我怎么可能恨你!” “因为从你不肯再收穿心,从你前夜的深沉孤寂,还有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听出来,你想着有朝一日离开我!” 独孤斩月转过身子,他的神情严肃得像一幅冰雕的画卷,丝丝肌理渗透着侵人的寒气。 “虽然你不说出口,虽然你现在呆在我的身边,虽然你口口声声想在乎我,但是,你还是不信任我,你还是想离开我!” “我熟知你,熟知你的身,熟知你的思维,虽然你觉得我从来都对你冷若冰霜,把你驱逐得远。” “可是我依旧比你想象到的,更加了解你!!” 他…… 虫儿的手,偷偷在水底抚向自己的腹部,这个秘密本来就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如今告诉他更加不是时机。 莫不成,他开始怀疑脖子上的疤痕…… 温热的水底骤然寒凉无比,连她的脚趾头也被冻得僵直起来。 “你……”虫儿战战兢兢朝后缩躲着,感觉对方美好的眼睛突然化作两条琥珀色的绸缎,缠绵住她的脖子,一圈又一圈。 呃……她喘不上气了。 “虫儿,我恨你。”他突然说。 “为……为什么?”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斩月? 虫儿觉得淙淙的水花叫她晃眼,眼眶里泛涌的泪汁,把整个世界都模糊成稀烂的软泥。 她忍,她忍。 绝不流出一滴眼泪。 可是他不是别人,只要他说出的话,就是比别人的污言秽语,更加凌迟她的心魂。 斩月!斩月! 她说不哭! 但是依旧哭得绝望,只因为他说的话,总会叫她毁灭。 独孤斩月继续乱道“因为你总是不信任我!” “因为你总是在我苦苦想要解释的时候,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因为你总是,在我觉得永远得到你的时候,又全部一丝不留地收回!” “还因为,恨着你的时候,我更恨自己!”独孤斩月的脸色,冷硬如池边的岩石。 “是我没有留你在身边,亲自照顾你长大。” “是我眼睁睁看着你坠落悬崖,却没有一起纵身跃下。” “是我在行风里逼着你走,根本不肯给你一丝温柔。” “是我在嘲歌城外把你抛弃,让你险些病死在人族村落。” “是我在沙穴洞底,没有捉紧你的手,叫你在我眼前消失。” “是我让你怀了孩子,却能狠心把孩子无情的打掉。” “我是天底下最坏的男人,明明对靠近的你家伙嫉妒到要死,可是只能摆出漠不关心的恶心嘴脸,我让心爱的人,吃遍了世间万恶的苦,流尽噬心的泪!!” 独孤斩月忽然高举束缚的双手,将哭成一团的虫儿套在臂间,他黏贴着她,揉搓着她,依赖着她,像个不折不扣的失心疯子。 “虫儿,我害怕,我自信了千年,果绝了千年,如今居然怕得要死,觉得自己得了绝症似的,每夜只想把你搞得筋疲力竭,就怕睁眼后,你就又悄无声息离开我。” “白天我总在爱在璧落岛的外沿练功,你不在身边,我的眼睛只能紧盯着小宅的门,生怕你出去就不再回来。” “我怕,我怕,我怕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现在,你不如杀了我,是我罪有应得,不然我会被自己的恐惧逼疯,要不然我自己立即去死,免得你最终依旧离开我!!” 虫儿从未见过他如此癫狂,记忆中的斩月,总是不愿说很多话,站在云巅的冷处,便叫人爱得死去活来,也伤得刻骨铭心。 可是今天大相径庭,他就贴着自己,平凡而狂乱地诉说着清清楚楚的担惧。 这是最真实的他,真实得叫虫儿痛苦。 她,确实有那么一丝,想试图离开他的温柔。 因为傲狠,因为懦弱,因为毁灭。 可是,看见他如此深入骨髓的忏悔与撕磨,虫儿又舍不得去伤害他。 他们都是从死亡边际擦身而过的人,如今历经千疮百孔的沧桑磨难,好不容易才能朝夕相处,为什么,为什么偏要分开呢? “斩月,斩月,我死都不会弃你,斩月……” 虫儿泪流满面,主动将自己的香唇奉上。她抵命的贴印著,彷佛一条即将渴死的鱼,癫狂停伫在他薄唇上汲取着养分,他的唇冰冷的骇人,即使紧紧相拥,依旧叫虫儿心痛到死。 她妄图用自己的热唇,去焐着他颤抖的心。 自己消失的这几月,他怕也是从烈火烹油中,煎熬过无数次吧! 她爱他!她爱他!她爱他! 她如果不深爱着他,又怎么能轻易就原谅他的欺骗,把自己的身心给他,一次又一次呢?! 这是病!可是她愿意病入膏肓,再次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虫儿一遍遍得承诺,独孤斩月一遍遍的验证。 他的唇舌开始散发出回春的湿热,主动反击虫儿的生涩,将她的探入霸道地卷入自己的掌控,娴熟更激渴。 正文 第544章 求你 独孤斩月双手反扣住她的后颈,深深的回吻住她。 “虫儿……你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再不轻易离开我!!” 他的火烫,在她香唇内翻云覆雨的搅弄著,硬是纠缠她的,与他的一起共舞。 他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在她嘴瓣内肆意,她的承诺来不及咽下,硬是被他不断的欺压。 “我发誓!我发誓!” 虫儿粗重地呐喊着自己的誓言。 “还不够!还不够!我觉得始终不够!” 他的身体开始变作狂风暴雨,迸发出排山倒海的力量,将虫儿的感官湮没再腾飞。 比以往的缠绵更加奋力,比三日三夜的缱绻更加绝望 两人的纠缠搅乱了一池春水,惊扰了丛密的小林,一直返回至小宅里,他们都不曾分离过彼此。 不知谁曾占了上风,只觉得天地倒悬,日月轮乱,两人像被命运错位分割的肉与灵,反反复复的撞击,重新将血肉注入彼此,糅合,再交融。 一遍又一遍,直到积压的恩怨隔阂全部排空,两个灵魂历经千万磨难,正真地结合为一具身躯。 …… 虫儿周身脱胎换骨,洗筋沷髓,甜梦里嗡嗡闷想。 苦肉计。 骗子。 再不能让他得逞了。 扒开惺忪的睡眼,独孤斩月心满意足的睡颜,就在虫儿吹息可探的地方。 你永远是我的,我永远是你的。 前所未有的幸福稠得像一坛倒口的新鲜蜜汁,让她有一瞬间忘乎所以,甚至遗忘了四肢毁灭性的酸痛。 他大概劳累过度似得,日上三竿时候,还不肯睁开眼睛,两条长臂像藤蔓一般,把虫儿捆扎得结实,甚至连翻身的空间,都不肯舍与。 虫儿偷笑,你也有起不来的时候。 都是习武之人,听力难免要更为敏锐。 “你敢笑……”没有睁开眼睛的人,手已经清醒了。 虫儿忙撒娇道“好好好,放过人家吧,嗯?” 独孤斩月的手变得更坏,“不好。” “求求你啦!” “……” “我亲你一口,放过人家……” “……” “晚上,等晚上的时候……再……好不好?”虫儿轻吸连连,自己早是动不得的人了,偏他趣味无比。 独孤斩月总算笑道“今夜恐怕得暂且放过你。” “明夜呢?” 顺着他的话尾,居然说出如此羞耻的问语,虫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独孤斩月笑韵更深“明夜恐怕也要辜负美人恩。” “后夜回来弥补你。”长指勾挑她的下巴,“多多补。” “你要离开两天?为什么?总不成那个阵法大师为难你?” 难怪他昨夜反常,原是提前杜绝自己的杂念。 “坏东西!”虫儿的双手止不住地摩挲他略显得逞的唇角,“把软剑留下,内乾袋伴着雏鴌砍刀你且用着。” “你把贴身的雏鴌砍刀给我?”独孤斩月听来了兴趣,“虫儿是怕我跑了?” 虫儿睇他,倩然将他推倒覆平,以指尖画圆,娇态毕现道“我是怕你暴露自家法器,惹祸上身,叫我一辈子寂守空闺……” 突然觉得好舍不得他走,主动攀附着独孤斩月的心口,皮骨下怦然的心跳跃跃清晰,让人神醉。 彼此的呼吸,规律得仿如一体,叫人耽溺而懒起。 独孤斩月寸寸轻抚她的背臀,滑腻的触感,让他不禁又绷如弦弓,难以自拔,“时光大好,不如……再来一战?” “美得你!”虫儿粉拳砸他。 独孤斩月趁势拉住她的小腿,将她推送在自己健硕分明的小腹上,虫儿难掩娇躯,顿时羞躁成一朵粉腻红软的香汗美人。 独孤斩月正要使坏。 门外莲步湍湍,突然有人轻轻拍门道“姑娘!姑娘!你可在家吗?” 屋子狭小,敲门声径直入耳,如同灌雷,再见青天白日,两人缠腻在榻上,又是占着外人的宝地怕,兴风作浪。 虫儿一把捂住独孤斩月的唇,边想着要不要答应。 独孤斩月满面含春,两手揪住她的小腿,偏不让她躲,自顾自得要享受。 虫儿咒他心坏,故意朝门外大叫道“我……我在家……在家呢!” 语调连绵,断续得不成句完整的话。 门外的声音似乎是李婉乐,只听她道“姑娘请开门,我是奉大师兄之命,来取昨日的食盒哒。” 独孤斩月闻言,不由得微沉眸光。 虫儿还想叫她等一下。 独孤斩月翻身而上,干脆利索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叫她等去。” 虫儿低唔一声,被狠狠封住口舌。 被翻红浪。 李婉乐在门口等得焦躁,分明是听见屋内榻间吱吱呀呀的颤动,却又不是一个人的叫声。 只得把耳朵贴在门缝,凝集神思,丝丝纠结错杂的声音,自屋内沉浮,蜿蜒曲折地钻出门后,叫偷听者莫名耳红心跳。 这是干什么的呢? 再三想确定里面真的有人,李婉乐加重腕力,又拍一次门。 玉手才落数十击,木门“嘎吱!”被打开一缝。 虫儿将食盒递在门外,尽力用稀松平常的语调回复道“谢谢李姐姐,我今日生病了,不能见客,望谅解。” 狠瞥,骤雨初歇后的丰俊男子,枕臂斜卧在床榻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图,只将半身露出,金发漫漫。 一双眼睛冷静地勾视着虫儿毫无遮掩的狼狈。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恬不知耻?! 李婉乐哪知屋里的暧昧,将食盒接过后,本想嘱咐虫儿赶紧吃药,别耽误的病情。 “嗵!” 虫儿直接把门关死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以背抵门,她是不打算再折回床去。 独孤斩月慵懒如蛇,身心愉悦后的琥珀色眸子,闪烁着某种精光,刺得虫儿无处可躲。 “过来,不然,我过去。” 可以想象,他过来会是如何得勾魂摄魄。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虫儿已经捂住眼睛。 门外的人似乎没走,又使劲拍起门来。 “嗵嗵嗵!嗵嗵嗵!” “姑娘!姑娘,还是打扰你出来一下,好吗?”李婉乐的声音里已然夹杂着不耐烦的催促。 虫儿只得再应付她道“莫急莫急,就来就来!” 跺脚对懒散在床上的人道“求求你了,赶紧走吧!不然我就把门直接打开,叫你再兴风作浪!” 正文 第545章,什么叫声 “嗵嗵嗵!嗵嗵嗵!”屋外偏催得急切,李婉乐一遍又一遍敦促虫儿。 捂着眼睛,根本听不见独孤斩月的动静。 虫儿一把打开屋门,将螓首露在门外,言辞颇冷道“你到底想怎样?” 李婉乐被突如其来的半面毁脸,着实骇了一跳,在瞅虫儿香肩玉润,似是没有穿衣服的模样。 尤其她的粉颊里,泛翻起靡靡不绝的潮红,细看妩媚得要掐出水来。 李婉乐未经人事,还以为她真是病得厉害,自然不好意思道“姑娘病了本不该打扰,只是昨日送予姑娘的糕点,不知为何一口未动?” 语毕掀开食盒,里面的蜜饯糕果有模有样,排放整齐。 “哦!”虫儿忆及,“昨天忙着呢,没顾上吃,辜负了姬大师兄和李姐姐的美意。” “还有事吗?没事再见!” 缩回头,虫儿一把将门再次关拢。 “等一下!”李婉乐没辙,直接将脚塞入门缝,虫儿使劲,正把她的脚夹得碾烂四瓣,痛到死去活来。 虫儿赶紧披件纱袹,把浑身不胜枚举的红痕细遮,才敢出来搀扶着她。 李婉乐这才看清对方内里,原是穿着抹胸裙,饱满的峰峦惹人艳羡,半截玉腿在轻纱里若隐若现。 哎呦可怜道“是我不好,看着姑娘生病还赖着不走,自作自受。” 虫儿大约听出她的抱怨,心想此人真是毫无眼色,难怪总是替人跑腿。 主动搀扶住李婉乐的柔荑,四成抱歉道“虫儿粗蛮,误伤了李姐姐,请勿怪罪。” 李婉乐挤出一抹无害的笑意,“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留神,姑娘能不能搀扶我进去稍缓片刻,外面风大,也不能因为我,连累姑娘病重。”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极不安分,屡次三番朝屋内张望。 进去? 进去不就露馅了? 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相爱,如今却如偷汉子似得促狭。 虫儿狠狠揪住她,坚持己见道“屋子里的空气均是病气深重,李姐姐进去,万一被沾染生病,虫儿更加不好意思。” 直把人拖住,“你瞅外面有摇椅,我扶你过去坐坐,虫儿学过粗浅医术,可以替姐姐瞧瞧。” 李婉乐仍想拒绝,谁知虫儿劲大,死拖硬拽将她推至翅藤摇椅中坐下。 李婉乐登时骇得不清,以她在璧落岛的百年功法基础,竟不如野路子的手脚利索? 遂笑道“虫儿姑娘真是不容小觑,原来竟还通晓医术,敢问虫儿姑娘今年几何?” 虫儿道“医术学得太粗浅,根本不值一提的,年龄嘛……”扳指算了算,“大约十九岁吧。” “你是人族?”李婉乐的表情不觉夹杂入震惊与鄙睨,“只有人族才以百岁计数,而我们九尾龙族均可活得近万年。” 忽然想起那日虫儿无法进入璧落岛的事情,轻蔑之意油然而生,不过被她很好地压制下去。 “我其实并非人族。只是记性不好,随便算自己的岁数罢了。”虫儿不小心说漏嘴,借以当自警。 转移话题道“李姐姐的腿可好些了吗?让我看看。” 正要俯头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哪知从树林中杳杳走出来个人。 李婉月的脸瞬间红如赤霞,并不十分痛楚的伤口处,崩然骨摧似得,轻轻哼了起来。 虫儿蹊跷一望,居然是独孤斩月临风闲来,衣袂飘飘,羽冠束发,好一派翩翩之姿,莛兰之貌。 穿戴得整齐干净,简直不像倘在榻上那般缭乱。 李婉月激动得紧,两瓣樱唇上下开合不止,弯长的睫毛起起落落,始终不知道该不该瞅着才见几面的陌生男子。 虫儿本也脸红,忽而又气他什么时候跃窗离开,既然离开,又跑回来作甚。 两个女子各怀心思,独孤斩月仿佛没有看见李婉月,只走来朝虫儿淡责道“你的上衣呢?怎么也不知道穿件褙衣就出门,成何体统?” 他的眼底闪烁着得逞的黠光,绝对是故意的。 虫儿起身,亦用同等冰冷的态度回驳道“衣服被狗叼走了,再说,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的闲事?” 独孤斩月道“凭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难道不该管理你的一言一行?” 虫儿这才脸红,耳根灼烫起来,“不要脸,谁是你的未婚妻。” 李婉月闻言,五雷轰顶一般华白了脸颊,朝虫儿错愕问“你不是说,你们只是认识的关系吗?” “呃。”虫儿正想辩解之词。 独孤斩月先声夺人道“姑娘是谁,为什么要知道我们的关系?” 冷冷一句,直杀得李婉月毫无反驳地余地,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璧落岛里的李婉月啊,给您送过晚膳的,白公子怎么转眼便忘记。” “白公子,你好凶。” 垂下头去,眼睛里饱存的杂乱,可不只有害怕与委屈。 独孤斩月这话本是说给李婉悦听得,结果引得虫儿反思一想,李婉月的表现的确有些怪异。 不由地观察起李婉月的表情。 独孤斩月仅朝虫儿继续道“我要走两日,你这两日不要外出闲晃,规规矩矩在家习练我教你的心法口诀,不要惹祸。” 冷飘飘的眼神里存着某种,只有虫儿能看懂的牵挂,与警示。 难道,他觉得李婉月会对自己不利? 可是她们才见过一面,何来仇恨可言? 虫儿也很感谢他反折而回,是为了叮嘱自己,故意疏冷道“赶紧走,你看你的逼格太高,把李姐姐都气哭了。” 李婉月赶紧收回窥望独孤斩月的眼神,真做出满腹委屈的楚楚之姿。 独孤斩月只用最深情的眸子深望虫儿一眼,转身离开。 虫儿默然惆怅,觉得他这次离开,究竟为何已是迷雾,这首次见面的李婉月居然对自己怀有某种心思,就更是离奇。 不愿让对方看出自己对独孤斩月的执恋,没有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只朝李婉月抱怨道“都是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谁稀罕他管着老娘。” 李婉月倒是目送致远,怕是云深雾重,再也看不见了,才扯断眼里的惊赏。 难道,她是对斩月动了歪心思? 正文 第546章 女人香 虫儿觉得可笑至极,但也无奈至极,自己既然爱了这世间最优异的男子,各种考验自然是接踵而至。 其实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曾当过梅姑娘的情敌,对于情敌的路子熟能生巧,自然不怕各类横加阻拦的艳鬼。 虫儿的粗言叫李婉月心痛,觉得独孤斩月云心一般澄澈的人物,被泥沼包裹了云翳,不自觉语气转蔑道“虫儿姑娘的福气不浅,九尾龙族万年内,怕是再也寻不见如此风姿卓绝的男子,此等运气,可不是凭空掉下的馅饼,你最该惜福。” 李婉月真是生气,为什么极好男儿反是别人家的,而她这个堂堂宰辅的嫡女,自从被父母派至璧落岛处苦苦修习,根本没有享受多少金银富贵。 父亲大人总说龙帝的皇子成年后,都会来璧落岛习法,叫她多多留意,为什么她偏一个也没见过。 平素却要被潋锁行那个贱女儿凭空糟践,忍气吞声。 虫儿见她眼底里泛着仇恨的红丝,觉得定是积怨许久,被自己和独孤斩月的关系所刺激,一触即发。 不由装乖道“刚才被那个臭白斩姬一气,突然饿了,李姐姐你食盒里的好吃的,能不能再还给我,我想吃。” 李婉月大感意外,赶紧双手呈上,笑靥如花道“赶紧尝一尝,璧落岛神膳堂的甜品,都是一等一的味美。” 殷勤切切,叫虫儿想不怀疑她的动机都不行。 反正也不会中毒,虫儿尽力吃得足够叫对方满意。 两个女子又东拉西扯几句,李婉月寻了借口,提着空余的食盒返回璧落岛。 虫儿回屋休息,方才她在品尝甜品的时候也故意细细辨别过里面的成分,居然是些无嗅无味的酥筋软香散。 既然有人迫切地希望她睡觉,那她就假装睡过去便好。 虫儿挺尸一般睡至半夜,但闻窗外风声之余,咻咻咻咻飞出四条人影,几人的功法底子都是很强的个中高手,行动起来敏捷如山谷里掠飞的鸮子。 几人之间均无对言,两人监视屋前,一人监视屋后,另外两人蹑手蹑脚,麻溜儿钻入房间里来。 其中一人跃至虫儿窗前,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在虫儿的喉咙上做出一个滑割的姿势。 另一人说,“她不能死。会留下把柄。” 居然是男子的声音,叫虫儿深感意外。 遂调动内息,叫自己的状态仿佛昏睡至死,仅留着一双耳朵,仔仔细细将来者的行踪听个明白。 那个举刀欲杀人的家伙悻悻作罢,将小刀别回腰际。 月影横斜,虫儿看清那刀尖又弯又长,把柄处纹刻一只栩栩如生的虓尊图案,神秘而又邪异。 只见二人开始翻箱倒柜,轻车熟路,不像是第一次进来。 虫儿赫然回想起房间里的第一次异常响动,看来这货已经不是初探小宅。 稍冷静些的黑衣人道“你确定这个娘们那天提着的,正是雏鴌砍刀?” 别匕首的家伙言之凿凿,“没错,那日她和白斩姬一同靠近璧落岛的时候,我确实看见她拿着的正是雏鴌砍刀。” 虫儿错愕,那柄雏鴌砍刀在潋裳的口中,不是垃圾一般的破刀吗?怎么还有人稀罕废物? 再一想坏了,自从住入小宅,她的刀一直放在内乾袋里,早晨已经让斩月带走防身,如今正好不在身边。 暗松一口气,想着找不到东西,这伙不速之客或许该走了。 哪知两人分明不想离开的意思,再次又聚拢在虫儿的床榻,一起打量起来。 “话说白斩姬那个家伙气场冷冰冰的,看起来不是凡尘俗子的模样,怎么会喜欢这么丑的娘们?” “你不懂吗?有些男人看的可不只有脸,主要还有身材,你看她长得也还勉强,但是身材绝对一流,自然可以将就。” “你想干什么?”其中那个较为冷静的黑衣人,冥冥之中觉得另一个男子的举止,有些邪肆的倾向。 “反正她也昏迷着,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是吗?”别刀男子淫淫的笑意,叫虫儿浑身冷彻。 “话说你我也是世家的富贵公子,平常风流惯了的,如今关在璧落岛里整日修习,素菜淡汤,清心寡欲,简直是灭绝人性。” “再看岛里的那些个凡尘女子,真当自己是九阙仙娥似得,一个个装腔作势,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鼻子长在眼睛上面,好像老子很稀罕她们。” “谁不知道她们的爹妈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等着皇子修习,乘机捞得个皇妃皇后,就凭这些模样还敢痴心妄想,真是笑掉老子大牙。” “再说那个叫白斩姬的,老子也很不服他,不就长得比咱帅点,却像把咱们甩了十万八千里似得,才来两日,就把岛里闷骚妹子们的眼珠子,都快吸出来了,老子很是不服。” “尤其师傅亦是偏心他,甚至安排白斩姬独居顶层的春之岛,我知道你为了驻居春之岛,早是费尽心力的,如今却叫外人独得先机。” “老子今天就要上了他的女人,替你我消恨!!” 冷静男子倾听半晌,一言不发,思虑后拍拍他的肩道“那你快点,我先带人回岛。”放任对方为非作歹。 两人话别,四条黑影转眼依照原路返回,轻如来时,夜波毫无惊厥。 那独剩的男子静待人都退却,掏出虓尊纹刻的尖刀,朝虫儿脸颊的疤痕,转手轻刻画着每一条可怖的纹理,言辞阴鸷道“但看你另一半的小脸,其实还挺耐人寻味。” 刀尖带着十足的淫气,立腕挑下至虫儿胸口的纱衣,微微劲划,左右两片透纱如门叶大开,玲珑凹凸的至美风景,便呈现在男子骤缩的瞳孔之下。 好美。 他不禁浑身热燥难耐,俯下身子准备要开始实施罪恶。 靠近,靠近,靠近。 女人身间的致命诱人香味,已经叫对方忘乎所以,一寸一寸地靠近虫儿柔软的峰峦。 当他的鼻息已经在虫儿胸口流淌的瞬间。 正文 第547章 干掉 当他的鼻息已经在虫儿胸口流淌的瞬间。 () 虫儿强忍的恶心与狠毒,伴随着她手掌积蓄的绝杀之力,忽然一把摁死男子的脑后,一手化作犀利的鹰爪,将男子后颈的脊筋捏住,使劲一扯。 男子甚至还来得及没有发出奇怪的惊呼声,已经被虫儿掐断生脉,无语命绝。 也不等对方的气息完全湮灭,虫儿躺身一脚,把男子的尸体踹下床去,似是难消仇恨,捡起虓尊尖刀,飞手一扔,劲力之足,眨眼贯穿男子仰面的额心中央,叫对方死个彻底。 血花如瀑飞溅,炸出一道红泓。 她恨毒了,尤其是想对自己做手脚的男人,更加激发她的狂性,单脚踩在男子的胸口,一把扯开对方的面罩。 男子死不瞑目,圆睁开一双狰狞的黑眸,叫虫儿尤其恶心。 提脚,狠狠践踏在男子的面部,使劲扭踩,直踩的对方面目全非,骨碎肉烂,才叫她的心气平复一半。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掏出藏在身上的青铜鼎,虽然两只妖兽被璧落岛的灵气压制,但是依旧可以勉强进餐。 虫儿罩手一收,把血肉模糊的尸体敛入鼎里,叫妖兽有时间大快朵颐。 事情完毕,虫儿轻声飘出小宅,仰头细观璧落岛内的一切。 璧落岛的四岛在夜色中依旧繁华如裳,只是虫儿此刻再看美景的心情,已经转为十足的怨毒。 那几个不速之客,早已经消失得不见踪迹。 人不让我,我必反击。 回宅后擦尽地面的血迹,再去泉水中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保证一丝血腥不曾遗留。 完毕,虫儿回家休憩,静等着天明。 第二天趁早,李婉月果然袅娜而至,虫儿故意将房门半敞,自己躺在睡床间,仿佛整夜不曾睁眼。 李婉月看见虫儿死人一般,纱裙高掀,露出两条玉腿引人遐想,以为昨日的男子成事,唇角不由得勾起污秽的满足笑意。 赶紧敛起后,使劲推手叫道“姑娘!!虫儿!!你怎么了,可醒一醒!” 使劲推了几次,虫儿才揉揉眼睛,朦胧瞧她道“怎么是李姐姐,你找我有何贵干?” 李婉月更觉得虫儿好骗,佯装关心道“你看你病糊涂了是不是?怎么睡觉的时候连门也敞着,不怕坏人晚上行恶吗?” 虫儿道“是吗?我这人一向有些糊涂,谢谢姐姐关心。”撑起身子要起来。 李婉月假装搀扶,两个女子前后走出卧房,来至会客的小厅。 虫儿朝李婉月稍欠身道“姐姐你先独坐会儿,我这蓬头垢面,实在不方便与姐姐同坐详聊,不如先退避盥洗,姐姐稍坐。” 虫儿故意拖延时间,将盥洗的时间赖长,水花四溅里,认真听取李婉乐的一举一动。 她似乎并未挪动,静等着虫儿再返回身边,礼貌笑道“我看妹妹今日的气色,比起昨日来虽然红润许多,但是依旧病殃殃,不提神。” “我家二师叔精通医理,可惜暂不在岛,大师兄千叮咛万嘱咐,他是男子多有不便,要我处处体恤妹妹,不如趁此带妹妹去璧落岛下的弓尔山,找个医生看看病,如何?” 调虎离山之计吗? 虫儿涵礼一恭,愿意随她出岛。 李婉乐将法器祭出,是一条千红绫,素手抛出红绫后,那红绫百般变化,在半空扭织,最终化作一方舟形。 李婉乐的家室高贵,师傅赐的法器也算得上灵通,排场十足。 虫儿盘算,她有这等宝贝护体,还谋算自己的雏鴌砍刀,或许这柄巨刀内藏着惊天秘闻,也尤未可知。 佯装手脚笨绌,半晌才攀上千红绫。 李婉乐捻决而行,红绫初动,亦如登波行舟,快之非常,眼前闭合的空间倏然裂开一缝。 天空澄澈似镜,闭眼前与眨眼后的空间早已移步换景,弓尔山龙形山脉陡然闯入眼帘,冲击得俩个女子精神为之一振。 霓虹门远远甩在晨曦云海之巅。 李婉乐特意献技,将千红绫御驶得腾云驾雾,好不流畅。虫儿鼓掌再三,满脸堆笑叫她更加得意。 两女来到弓尔山的八麓山脉之一——封鲎山,处于主山的南麓,与紫竹山遥遥相对,"shuang feng"并起。 虫儿以前在行风赖住时,曾瞭望过此山,觉得霸气逼人,且巉悚惊怪。 如今李婉乐特意将自己引来此山,内心冥冥中觉得她另有所图,尤其,斩月的行风山庄,就在紫竹山上。 世间,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虫儿神思略略感受过衣服内的青铜鼎,如果对方真做出与斩月不利的事情,她必定出手击杀之。 李婉乐带着虫儿飞行半日,始终找不见落脚点,最后停在一处涯渊边沿,饕风虐体,叫虫儿疏松的神经绷然一震。 故意问道“李姐姐怎么把千红绫御到悬崖边来了?这么高的地方,怪吓人的。” 李婉乐抱歉笑道“真是对不起妹妹,我好像迷路了,早就听说封鲎山里的罗麻子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怎么住宅偏隐晦不显?”编着借口把虫儿先哄了下来。 随手扯开水袖,千红绫如同受召的洪溪,绸光水滑,倾刻钻入袖眼叠好。 虫儿先圜眼四周的环境,主动站在最靠近悬崖绝壁的位置,不出意外,对方心里就是这个意思。 李婉乐见状,果真笑了微笑,她这反应跟捡了极大的便宜似得,但又隐隐约约不叫虫儿发现。 虫儿搭眉鸟瞰,果然是杀人灭迹的好去处,不由主动道“李姐姐,那罗麻子找不见便算了,你看这个悬崖多高,一个不小心被风席卷,可就万劫不复。” “其实我自己也懂些医理,随便采些草药吃吃,几日就能痊愈。” 李婉乐冷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找不到罗麻子给你瞧病,莫说大师兄责怪,就是白公子回来,我也不好交代。” 虫儿鄙念,斩月那里还轮不到你交代。 眼瞅着李婉乐才靠前两步,忽然之间从崖涧里杀出四个蒙面黑衣人,来者一直闭息隐藏,此刻冲杀出来,周身的煞气勃然腾腾,格外令人森寒。 时机之巧,跟事先排演过的一模一样。 正文 第548章 请你舔 其间一冷静男子道“你可是璧落岛的女修!”指的却是李婉乐,她身着璧落岛特有的雪紫色华衫,十足的标致。 李婉乐色凌道“明知道是璧落岛的人,你们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其他三男均是呵呵贱笑。 冷静男子道“等得就是你,怎么会滚!”才说着,一柄鹰爪三刃钩从五指间一弹而成。 其余三个男子分别掏出三柄黑色的凫雀锯,化身渡鸦,一齐围在最外围,将虫儿与李婉乐团团围堵。 “班门弄斧!” 李婉乐横杀一眼,将水袖里的千红绫甩手飞出,千红绫半空百姿百态,愈飞愈长,化为一条红绸狂蟒,血盆大口足以与枭兽庞大的身躯,相提并论。 三个手执凫雀锯的黑衣人已经与李婉乐交手,虫儿暂不能脱身,相向奔跑护卫。李婉乐的音调陡然上升,喝道:“虫儿当心,我来对付这三个!” 千红绫犹如蛇转百褶般一一散开,李婉乐身形急速后退,同时再大叫:“虫儿快取出你的法器,这伙人并不好对付!!” 虫儿早有觉悟,将手塞入袖口,边朝悬崖峭壁边奔跑,边朝冷静男子喝道“有种不要打女人!” 那冷静男子见她似乎在手里隐藏着什么,手执鹰爪三刃钩,追在虫儿之后,一并奔至崖口。 “贱人,不要跑!”那男子的冷静毫不更替,仿佛气息不会变化。 虫儿心里骂道,姑奶奶如果不是装矬,保证不叫你活着逼逼歪歪,嘴上慌忙着“我不是璧落岛的人,刀剑无眼,不要把我砍着了,我怕痛!” 踉跄南奔,愈发靠近巉涯边沿,冷静男子将手里的鹰爪三刃钩对准虫儿的脚踝,脱手一勾,三个爪刃原是自由活动的,由三条细锁链剑头与爪刃。 此刻爪刃如猎兔鹰隼,接逐一攀来。 虫儿哎哎惨叫,借着奔逃的凌乱步伐,暗自巧躲开其二,爪刃仅是贴踝擦过,呜呜低鸣数声,倏然回钩,羁绊脚底的逃路。 咬牙一顿,让第三支爪刃顺利贯穿自己的皮肉,惨呼一声仰头栽倒,卷起链接爪刃的细锁,边朝崖边滚近。 冷静男子大约没猜到对手的不堪一击,将折回的两支爪刃左右在甩,直击虫儿的眼珠。 好阴毒! 虫儿微看李婉乐正在鏖战,不救自己恰是借口,冷笑一声,以手当盾。 呼啦啦,银光灳灳,生硬徒手接住两支爪刃。 两刃皆非凡兵,入手旋即切破皮肤,血流如注,虫儿痛得大汗淋漓,险些脱手,叫恶人挖出自己的眼珠。 冷静男子见她出手迅捷,微怪道“你的法器呢?难道你的手不想要了?” 他手里的剑体定有机关,也不顾虫儿双手血流,将三支爪刃一并阴损收回。 虫儿觉得凌迟一般,四肢被扯在半空痛彻心扉,连脚带手,仿佛被剜走血肉,直摧磨得她忍不住凄厉惨叫。 “混蛋!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雏鴌砍刀是镇湳王赏赐的,今早已经找不见啦!” 几乎断裂的双手,血糊糊得捂住几乎断裂的脚腕,虫儿尽量蜷缩住身体,凝息封闭自己的血脉,不让自己流血过度。 “什么!不见了!你确定!”男子骇然非常。 虫儿满脸惨白道“那砍刀我就收在内乾袋中,贴身装在肚兜里,刚才若不是掏着不见,怎么会叫你凭白残害!!” “难道,是他?!怪不得他要单独留下,原来如此!”冷静男子不再冷静,鼎天火气扯得面纱虎虎生风。 虫儿才不管他有多生气,反正该说的已经说完,她就该溜之大吉。 趁男子不备,虫儿翻身一跃,滚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只听男子大叫道“喂!” 似乎又听见男子甩出三支爪刃,虫儿远见三道阴飕飕的杀光,直追逐自己的身影。 真是斩草除根。 虫儿终于展露身手,灵活劈出双腿,准确无误地踢出一脚,将爪刃其一狠狠踹向巉涯间的缝隙,叫冷静男子抠都抠不下来。 “吭!!”三支爪刃相互缠击,纷纷缠住巨石,不再造成危险。 她的单薄身体依旧下坠,迅猛的烈风自下而上,将她空洞的身躯使劲上托。 咬牙掏出青铜鼎,虫儿将血淋淋的手伸入其间,掏出已经复苏的血妖。 血妖陡然变作犀利可怖的狂兽,经历几日青铜鼎的血肉伺候,居然又长大不少。 虫儿迎风喊道“你最近吃得太饱,给姑奶奶出来活动活动!” 血妖登风一般猛扑向崖壁的石隙,尾巴稳妥卷住虫儿的腰肢,确保主人的安全。 只见妖兽周体刚猛,四只斗大的铁爪深深刺入石缝,借此缓解向下坠落的冲击力。 一瞬间,土石剧损,飞尘遮日,草木皆散,落如世郧,但凡血妖滑坠的百米地方,悬崖峭壁间留下十道深入石髓的骇然爪痕,硬硬替巉石剥去一层嶙峋的皮骨。 但见血妖减速,原是快到地面,坡度减缓,虫儿摁手跨骑在血妖的背脊。 血妖扭转兽身,将虫儿驮稳,逢树便跳,连跃数百树冠,最终稳稳落地。 回眸隔着密叶深望,高耸的悬崖如同山体滑坡,尘土弥漫。 虫儿冷笑,起身跃下血妖的背脊,举起双手送在它舌头底下,“请你舔,咱这血一丁点儿都不浪费。” 血妖许久未吃,馋得要死,把虫儿的手指舔舐得干干净净,连带刀伤里的血沫,都绝无存剩。 妖儿吃出香味,还想再吃点,探出舌头来舔虫儿脚踝的浅伤,虫儿反手抽它一巴掌,调笑道“再敢放肆!” 血妖呜呜哀呻,低下头不敢造次。 虫儿满意斜它一眼,再昂头自言自语道“借刀杀人?这么烂的伎俩,也真是难为这些人了,不过,他们现在必定是认为青铜鼎里的死人盗走雏鴌,如果这个时候给他们点线索,想拿哪个开刀都是轻而易举。” 不过,杀人不是最大乐趣,虫儿忖度着,如果把想要雏鴌砍刀的幕后主使揪出来,会不会更有意思。 尤其,这个人似乎还故意支走独孤斩月。 正文 第549章 大黄,你撑住 虫儿将伤口包扎妥当,骑着血妖在封鲎山里大摇大摆,凭着血妖的技术,想重新回归璧落岛是有些难度。 如果,趁夜黑风高,她去弓尔山上偷匹霄腾飞马,就轻松很多。 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些时辰,闲来无事,索性参观封鲎山的嶙峋怪石,兀起而矗,壮堪沧海,仿佛整个世界的坚硬如铁,千姿百态,都集中在了同一座山中。 等待晚霞的莅临既快又慢,伤口的裂处又重新溢出血珠,虫儿只得将目光转移至山间岩缝里,希求寻找些止血的草药。 寻来找去。 忽然听见马儿轻微的鸣叫声,鼻孔喷出的嘶嘶气息在石林中尤其清晰,看来是有旁人在附近徘徊。 虫儿陡然来了精神,叫血妖躲回青铜鼎去,再看里面登徒子的尸体,早被两妖一夜残食得成血渣肉土,唯有虓尊尖刀被猩红洗刷得银亮。 或许用得上。 虫儿挥手叫两只妖兽不要再吃,留些皮肉骨头,随手将刀提出,在衣裙间抹去血污,颤颤巍巍朝马儿出声的地方拐去。 眼见石退湖出,在怪石附近原来有一方水草丰美的湖塘,湖面澄静送睡日,草色遥看近却无。 风景美处,一位着装怪异的中年男子,发束三鬏,满面麻坑,此刻正举着一条马腿,坐在塘边悠闲垂钓。 另一匹三腿黄马,则在草丛里悠闲自得。 一人一马都安静非常,仿佛溶解在画里的特异风景,可又比寻常风景更惹人注目。 某一瞬间,虫儿觉得是滑稽无比的,即使她把那三腿马搞到手,可是这马连腿都残缺不全,更何况是飞? 可惜她不能退。 只好扮作身受重伤的模样,边朝男子踉去,边哭道“大叔,救救我!大叔……” 那中年男子纹丝不动,手里的马腿鱼竿也毫无颤动,待虫儿跑至身边时,他才以某种古怪的声音告诫道“安……静……” 啥? “救救我,我快死了!”虫儿的演技炉火纯青,任何人看见她此刻泫然欲泣的苍白神情,都会动恻隐之心。 “安……静……” “不然,滚开。” 男子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水面的波动上。 虫儿扼声,眯起眼睛一看,马蹄上根本没有栓着鱼线,仅是平行蹬空在湖面六寸高的位置,似乎又不是在垂钓,而是在以味作引,以肉作线,请君上钩。 这是tm蛇精病吧? 虫儿暗叫倒霉,准备捂着心口,再偷偷摸摸地原路返回。 谁知中年男子突然大吼“看你往哪里逃,弄死你!!” 那声调急剧上升,连虫儿的狗胆包天,都禁不住骇然,噗通一声半蹲在地上,捂住脚腕道“我只是个良家少女,不要杀我!” 耳闻中年男子的气息,由近忽远,整个人扯着马腿在半空掀起一片乌云似的黑影,罩着水心劈空一砍。 “哗啦啦!”水花四溅,从水心中登时跑出一团污绿绿,水草般的小妖,那小妖体型虽小,竹著长短,但是出场十分惊人,直把半泊的水浪,荡漾至数米高,炸出层层水帘。 虫儿见开打了,继续捂着胸口躲得老远,免得被水淋湿衣袜。 中年男子遂厉道“大胆水参,你偷偷咬断我的马腿,等你好久了,纳命来吧!” 水参仿佛听懂,发出咯吱咯吱的怪笑,将每根参须甩动得高低错位,扫得水面如漩似涡。 中年男子才不害怕,更不重视,整个人浮在水面,马腿耍得如齐天大圣手里的金箍棒,三十六般花样夺人眼球。 两人交手甚恶,才战几十回合,潭水丁零如泼,草木摇晃似悴,一方好水土霎时被搅得惨绝人寰。 虫儿索性不装,翘起二郎腿欣赏起这场空前绝后的耗战。 眼瞅着被称作水参的绿妖怪,周身油滑,虽不是寻常人参的模样,却比那地精更通灵性,手脚并使,以水为台,在中年男子绝无破绽的马腿攻击中,频频优势。 中年男子冷叫道:“先让你几招而已,难道你身上还能涂油不成?” 不声不响地祭起手里的马腿,断腿倏尔在男子手里活泛一般,噔噔踏步,蹄间三寻。 从马蹄口飘出一缕白烟,他轻轻喝道:“去!” 这缕白烟顿时化作无数根白色长线,利箭般地射了出去,每一根线头都牢固缠住水参的参须,挣得小妖不断嘶吼尖叫。 男子得意,微微一笑,手指马腿道:“收!” 霎时间,水参凄厉的阴嚎声响起,每根参须被急速拽向马蹄。 虫儿神色稍变,觉得对方以大欺小,陡然对水参产生莫须有的同情心,盘算不如帮它一次。 从石头堆里拣出一片薄利的石片,趁二者对战焦灼,合指一弹,击打在偏处三腿黄马的鼻子上。 那两者打杀惊人,都无法撼动马儿吃草的决心,谁想虫儿拣选的薄石,斜飞如刀,在黄马举头摇鬃的瞬间,削烂它鼻头的皮肉。 黄马受惊不止,“咴!!!”得一声长鸣,只见它的另外三条腿突然与身体分离,抛弃马身,朝三个方向各自奔逃,残余的部分深坠入草丛,哀哀低鸣。 虫儿大骇。 中年男子更是惊骇,满口狂叫“大黄!大黄!你撑住!!” 他这一分神,结果被水参逮住机会,咔咔咔扯断白丝,扭着油光水滑的幽绿参须,一头重新扎入水中。 整个湖塘里的每一滴水,紧跟在水参的屁股后面,一同扎入地底下,仿佛水草丰美的池塘一夜干涸,仅留下皲渴的大地。 原来,整个水塘都是水参吐出来的,它逃跑得时候又尽数吸回去了。 好……大……一滩……口水。 虫儿恶心地检查自己浑身有没有沾到不干净的液体,忽然听中年男子急吼吼道“抱住它!快抱住它!” 也没管是抱住谁,虫儿耳聪目明,只觉得有某种东西朝自己怀内闪电奔来,下意识合手一搂。 一条奔腾如梭的马后腿,横冲直闯地蹿入虫儿怀抱,力道野蛮至极,险些把娇人撞翻在地。 正文 第550章 它吃了她的啥 虫儿只能使出全部力量,将马腿抱紧,防止遗漏。 中年男子也顾不得追逐水参,疯了似得将倒入草甸的马身抱到虫儿面前,言道“快帮我安上!” 虫儿坚持不懈,把马后腿朝正常的部位一插,一旋。 黄马的第一条腿总算是顺利回归正位。 中年男子赶紧再将手里对阵水参的马腿,一并插好。 一前一后两条腿,叫这诡异的黄马站得歪歪斜斜,但总算没有再倒下。 男子拍拍黄马略显不安分的背脊,抱歉道“老伙计,真是对不起啦!”抚顺凌乱的马鬃之际,还不忘帮它保持平衡。 另外两条马腿,早已经杳无踪迹,连毛都不曾留下。 感觉自己或许碰到怪人,虫儿还想提起裙角,准备开溜。 谁知那中年男子突而厉道“你不是要我救你吗?” 虫儿旋即深蹙峨眉,万分痛苦道“不必劳烦,等您抽空来救我,我恐怕已经歇菜,所以,我还是先自救吧!” 中年男子道“绝不行!” 虫儿暗猜,难道他看见自己的小动作? 男子继续道“你抱过我的马腿,而它没有踢你,所以我必须救你。” “可我又没拍你马屁啊?” 虫儿当即定论,此人已疯,讪笑着退了又退,“我其实就是把手划伤了,见血有点晕,晕了就喘不上气,喘不上气就胡说八道。” 随手展开双掌,叫对方看个一清二楚。 那麻脸男子只扫一眼,突然意外地扣死虫儿的双腕,虫儿欲驳,男子严道“别动,小心扭断你的手腕!” 直言不讳补道“你这掌心的伤口乃是鹰爪三刃钩所伤。”再侧看虫儿的脚腕伤处,“连你的脚腕的创伤加上,均是此刀累及。” “难道,你是璧落岛的敌人?” 男子只看一眼,就能说出伤口的来源,虫儿愕然脱口,“想知道我是谁,那得看你是谁了……” 男子毫不隐瞒,慷慨道“我乃璧落岛的二师尊,罗麻子。”手里捏死虫儿的劲力绝无松懈,生怕她真是璧落岛的敌人。 无巧不成书。 原来,还真有个罗麻子,李婉乐谎话连篇,简直把自己当猴耍。 虫儿对于此等粗蛮的制敌手法已经免疫,虽然痛彻心扉,依然装作喜从天降道:“真是太好了,可算苍天有眼,叫我误打误撞,遇见了您!” “对您说实话,其实我方才呼救,真是病急乱投医。” 她有点,开始想引火烧人。 “小女子鄙名虫儿,是最近暂住在璧落岛外围的客人,今日与李婉乐姐姐到封鲎山,就是特来寻您医病的,结果半路遇见四个匪人,扬言要杀璧落岛的人。” “错伤我的,就是其中一个,我也是费尽周折,被人砍伤手脚,才逃了出来。” 罗麻子直言快语道:“那,另外三个人拿着什么法器?” 虫儿准确道:“凫雀锯。” 对方的面孔确实变色,喃喃自语道“这四人平常老实巴交,不善言辞,怎么可能暗地里对同门下毒手?” 虫儿主动催促道:“麻子师傅,那三个拿凫雀锯的匪人,恐怕还在悬崖峭壁上缠杀李姐姐,您既然是璧落岛的师尊,请您现在赶紧移动贵步,去救她一命,不然可就为时颇晚。” 罗麻子不动声色,单对虫儿的表情,严肃认真地审视一番,断定她说得都是真话后,似有忿忿道,“不必,李婉乐不会有事。” 虫儿觉得他肯定比自己想得通透,还想再假装催他一催,加深好感。 罗麻子止手道:“不必多言,我说没事就没事,而且,我的马腿跑掉了两只,大黄没有四只马蹄,根本无法返回天上天。” 虫儿觉得自己划伤罗麻子的怪马,似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嘀咕道“这匹马连翅膀也没有,怎么可能飞得比霄腾更高?” 罗麻子细诊虫儿的手伤,从随身携带的药囊里掏出一颗蓝色药丸,托在掌心用嘴一吹,旋即度化成一缕游丝蓝焰,双掌再阖,直对向虫儿来不及收回的双手。 明显觉得一簇刮骨洗髓的气涌从伤口进入,沿着双臂筋脉流通,流淌的溪水般走遍全身穴道,减轻痛楚后,最终返还至罗麻子手心。 此刻,蓝色的气焰已经化作黑稠不清的污膏,罗麻子双手扣合,污膏顺势凝成一枚圆溜溜的乌丹。 两腿黄马最是开心,奔着残剩的跛腿靠在前面,罗麻子将乌丹朝它牙口一递,马儿粗舌卷舔,就吃回腹内,发出满意的咴咴声,高亢难安。 它,吃了,她的,啥? 对方分明救人,虫儿总觉得自己被占便宜,抬手一看自己的双掌。 伤口闭合如初,她这个最容易留疤的体质,竟然伤疤都未曾留下。 神啊! 虫儿撩开自己的袖子,毫不避嫌道“麻子大仙,我这三十六道旧疤,您能不能帮我去掉?” “还有这脖子上的牙痕?” “还有这……” 罗麻子大手一挥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专业的。”遂而用一双可以刺穿铁壁的目光,直将虫儿的脸颊往透彻盯。 “最是奇怪,身为女人,你脸上这块疤,为什么不求人帮你弄掉?” 原是被虫儿毁容的伤疤所吸引。 虫儿坦道“虽然我也爱美,可是此疤乃是我的救命护身符,万万不能驱体。” 罗麻子横她一眼,以某种虫儿来不及发觉的阴酸表情道“女人都是骗子。” 再道“话说你自称是璧落岛的客人,又眼睁睁见我的大黄分奔东西,不如这般。” “你先助我召出另外两条马腿,我再帮你返回璧落岛,找出伤你的人,当面对质。” “如何?” 想想也没有更快能返回去的路径,反正收拾李婉乐那几个贱人也不急在一时,索性出来转转涨涨见识。 最好摸清,这个臭老头手里的蓝色焰丸是个什么珍藏的奇物。 虫儿点头同意。 罗麻子一向性情古怪,他饲养的马也是怪中至怪,虫儿附在地上,仔细研究过两只马腿奔逃的去向。 封鲎山的石头数众,连草林子里也多多少少铺散着各类砾渣,极难留下蛛丝马迹。 正文 第551章 石林 忽然想起初见罗麻子时,他正用马腿钓水参上钩,莫不是这马肉大有蹊跷。 遂朝气定神闲的罗麻子建议道“咱们自己胡找,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我看您的大黄马颇受妖类的垂涎,不如请出个啖肉的妖精,替您来寻,如何?” 罗麻子沉吟,又赞道“短短时间内,姑娘便能看穿我的大黄最招妖类喜爱,实属难能可贵。” “但是除却方才那只躲命的水参,九尾龙族的地界里,妖族是极少出没的。” “如今,要么姑娘与我再费一番功夫,把水参找回来,要么,姑娘只能另寻其他妖物充数。” 虫儿三思,也不隐瞒道“小女子不才,其实手里正好捏着一只吃肉的妖兽,可以拿出来追寻马腿的踪迹。” 罗麻子眼里精光乍闪,终而褪色成一片平寂,颔首叫虫儿拿出来看看。 虫儿将青铜鼎从怀内掏出,从里面召唤出血妖,血妖如登红淋淋的彤云,眨眼立地而啸,震得一方山石飒飒起寒。 罗麻子骇然不止,周身褴褛的衣袖随风襬渡,大口囫囵道“你身上居然藏着如此枭猛的妖兽,竟还能靠近璧落岛半步之内?” 虫儿赶紧打岔,“大仙你此言差矣,我不是提前说过,我只是璧落岛的客人,只住在璧落岛的外围,既然我不是璧落岛内部的人,你管我哪来的妖物。” “再说,我又不欠你的情,方才替我医手,也是你担忧璧落岛的修士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故意施恩堵我的嘴。” “如今,咱能回去璧落岛,当然托您的福,如果回不去也无所谓,反正跟我同在璧落岛做客的人,自然会下来寻我,我正好落得潇洒。” 所以,她接下来做什么,都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罗麻子没想她条理分明,既不感恩戴德,又把自己驳斥到无话可说,言辞里带着某种刻意的沉稳道“现在的良家少女,都是如此牙尖嘴利?今日真算是领教。” 呃……贼老汉! 虫儿吐吐舌头。 “那就请这位姑娘劳驾,用你的血妖,帮我查探一下大黄的另外两条马腿吧!” 对方已经屈尊,虫儿也不咄咄逼人,朝罗麻子道“可否把你那黄马的血汁,给我的血妖偿一滴。” 罗麻子刚开始是绝对舍不得的,思量片刻,边轻声细语抚慰他的黄马,偷用自己的指甲猛一划,从马脖子处抠出一点血珠。 “接住!” 合指一弹,虫儿一拍血妖,血妖张口伸舌,把血珠吞入腹内。 许久以来,血妖哪种血味未曾尝过?尤其虫儿的血汁甜美,更是有幸舔过微舔,谁知这小小一滴马血入口。 血妖的整个颜色都不甚健康,来回吐着红幡似的大舌头,狂嘶不止,仿佛吃过狗屎一般恶心。 这真是奇了。 虫儿拍抚着血妖的背脊,安抚狂兽的躁动,边附在它耳侧哄道“乖乖在山里找到这个味道,一会儿奖励你吃肉。” 血妖总算安抚,尾巴勾起虫儿的蛮腰,将主人稳妥恭请在背脊间,四蹄追风,朝它口腔内存留的恶心气味,寻味蹿去。 罗麻子翻身跨上大黄马,奔驰在后。 一红一黄紧紧相随,遍行了大半座封鲎山,高耸入云的山崖地带渐渐脱离视野,石山的高度开始减缓,终于出现了低平的山坳与石林。 似是有走出封鲎山的趋势。 血妖的速度亦由此减慢,两只兽耳夹着极其敏锐的嗅觉,一并探试着令它作呕的血气。 天高地阔,少了悚栗山崖的阻挡,石林渐立,连风向亦变得统一,虫儿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觉得按照血妖小心翼翼的步伐,似乎是近了。 眼前虽然是石林,其实乃不过粗细一般地数丈高柱,耸立在地面上而已些历史,石柱表面被飞沙走石打造得粗糙不堪,仿佛自然铭印着一些天生的符文。 澹烈的日光洇起时,每根石柱间不自觉闪动着各色微弱的彩光。 显然这石林是一处密地,生人勿近。 虫儿觉得血妖的巨躯隐隐有些发怵,回眸对紧随其后的人道“大仙,会不会正是此处?” 罗麻子突然笑道“这里风景独好,你觉得是,就是吧。” 血妖突然顿足。 一种莫名的不详预感,在虫儿心头激荡,惑道“我说是什么?您说是什么?” 罗麻子已经再忍不住内心的喜悦,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 “你说的,是我家大黄故意释放的两条马腿,而我说的是,你的葬身地!” “你没想到吧,封鲎山的存在,就是扼杀一切敢于进入弓尔山的妖贼。” “妖孽!受死吧!” 此番狂语还未落尽,亦是风云色绝,平缓的山坳中突然狂风骤作,沙石走尘,一股强劲勃发的力量在平野间运行。 罗麻子与黄马忽然消失了身影,衬托着漫漫昏暗的风沙气色,虫儿抬头一望,无数块明黄色巨石在怒风的啕吼中,竟被吹到了半空中,随时随地压降下来。 不知何时起,走失的两条马腿毅然傲立在东西双位,蹄间随风溢出的白烟丝线,操纵着盘头环涡的风向,将越来越多的明黄色石块,笼罩在虫儿头顶。 黄石夹击着烟丝飞速旋转,视觉错乱下,观之如同符咒连绵的锁链,虫儿附近开始遍布上千个掌大铜镜,放出一道道黄光柱,组成一奇怪的法阵。 交织闪烁下,正好将自己与血妖困死在了里面。 两人所在整个空间中,更是一层接替一层的禁咒,仿佛波浪般的无穷无尽。到处着微弱的光。 这该死的罗麻子,居然以为自己与水参是一伙,想要处理了自己。 “老东西,亏我口口声声唤你做大仙,你却处心积虑算计我!” 虫儿出口成脏,也撕去乖巧的伪面,拍着血妖的头颅,喝声道“好妖儿,咱们主仆今日抵死要冲出去,到时候姑奶奶亲自剜下他的眼珠子,给你提神醒脑!” 说着,欲要纵起血妖冲杀而出,血妖煞气汹汹,听从虫儿的一切指挥,四爪同时刺向法阵的顶端,朝金光灿灿处拼命一挠。 正文 第552章 化妖 骤然,一声雷鸣,风卷残光,异阵内腾起道道反光的黄色,如同金云翻滚,又如油锅内滚灼的油花。 “滋滋滋滋!!” 将血妖挠出的刚爪狠毒一灼,当即痛得血妖撑开血盆巨口,夜鬼嚎声,重重跌落原地。 虫儿眼见坠地,两腿疾速登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双掌连拍地面,从血妖的背脊上跳了下来。 鹞子翻身,平安躲开了血妖极重的一击。 “血滴子!”虫儿关切一看,保护她的妖兽仿佛被瞬间汲取妖力,被灼伤的爪指间,滋滋喷洒出白色的烟丝。 腾至半空,与阵外马蹄溢散的白烟相吸合。 这个异阵,似乎在吃她的妖。 罗麻子早也不躲,站在虫儿能望及自己的位置,厉声斥道“小小妖孽,居然满口胡言乱语,打着我璧落岛的旗号,放走水参,害我黄马,居然还想利用诡计让我带你返回天上天?” “想我璧落岛内修行的弟子,皆是龙族各个贵戶的优秀弟子,怎么可能错伤于你?” “除非是他们洞悉你出身妖类,特意清理你的,你居然能跑到我的面前反咬一口,真是可笑!愚蠢!” 他的声音刺透异阵,如风雨将欲来,一片肃杀意。 虫儿看血妖的五指渐有消耗的趋势,简直怒不可遏,指着头顶的罗麻子叫骂道“都说我喜欢胡扯八道,没想到你比姑奶奶还能臆想连篇!” “放走水参,的确是姑奶奶看不顺眼,打你黄马,谁知道它会四分五散!” “姑奶奶虽然豢养着血妖,却绝对没叫它肆意伤害过任何善人的性命!” “倒是你的居心才叫叵测,你怕我跟你回璧落岛后,捉出璧落岛的不堪徒子,玷污了天上天的清誉,才想趁机杀人灭口!” 罗麻子泼口道“胡扯八道!小蹄子休要乱言,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刚才你一靠近我时,我就闻出你满身妖气冲天,所以故意将遯妖丹借助你的伤口处,打入你的奇经八脉试探你。” “谁知遯妖丹出体后,已经被你体内的妖气泫染的乌黑浑浊,我那黄马乃璧落岛内瞳炉炼就的剋妖利器,既能诱妖,又能噬妖。” “它吃了被妖气吸饱的遯妖丹,今日才会根据你的妖性,造出这方破妖法阵,吸尽你的妖力。” “话说,按照白黄蓝紫黑的阶层,你的妖性为黄,断来很是厉害,近乎可以达到灵妖的高阶了。” 虫儿气接道“难怪你自己不找两条马腿的去向,而是引我主动把血妖掏出来,再用什么乱七八糟的马血珠,来恶心我的血妖!!” “话说你是狗吗?就算我曾骑过血妖,身上略沾了它的体味,如此单薄的气味,你怎么可能辨得清楚?” 罗麻子仿佛被恭维一般,哧哧嘲讽道“永远不要怀疑一个大夫的鼻子,尤其这个大夫对所有妖物深恶痛绝的时候,哪怕你身上藏着好几种妖的气味,我都能闻得出,辨得明!” “好吧好吧!”虫儿为他过度的自信所不齿,掏出早藏好的虓尊尖刀,“姑奶奶早听说过璧落岛的阵法天下独绝,今日再说无益,等我破了你这乱七八糟的阵,在把你个贼老汉的血放给我的血妖消渴!” 眼瞅着血妖的气息奄奄,虫儿虽然不知虓尊尖刀的用法,已经飞身冲向头顶隔绝自己的黄色异阵。 罗麻子改为席地打坐,口诀果伐,拂眼瞰去,阵法内只剩下了一片朦胧,四周静无人声,只有阵内漫天漫地的急风响雷。 如果她出不来,连带那区区血妖,一个时辰内必定化为污血,由黄马啜饮后,增加驱妖怪力。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在风外亮了一亮,罗麻子有些分神,一脸严肃抬眼看天,双眉越皱越紧。 这个季节,何来走电? 裂妖阵中,虫儿利索的身影已经开始攻击八方阵脚,这个阵型是她从未触及过得,手里的虓尊不免凌乱不堪。 一边告诫自己大苦大难早都尝过无数次了,无须自乱阵脚,一边压抑内心冉冉升起的愤恨。 难道是她最近过得太快活,所以才低估了人心? 也不知道是她乱刺,或是碰巧用对了法器。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在裂妖阵低空处,道道黄色的光涌开始集结,逐渐浮现一个三角形神秘符文的光晕。 光芒不算多么刺目耀眼,但是那种叫人几乎喘不过起来的庞大灵压,让虫儿心中都不由自主的猛然一跳。 虫儿微微轻怔,正好身处光晕之下,符晕劈头盖脸直压向虫儿的天灵盖,似是要将她从低空镇压回底层。 血妖见她受攻,顾不得被吃走的妖力,喘吼一声,径直腾起倦怠的身躯拼死冲前,最先对接三角符芒。 “吼!!” 躲避不及的血妖瞬间就被淹没在了其中,东西双位迅速喷出的密密麻麻银丝,将血妖的四肢纠缠,妖体漫身血红色的兽发,稍一和光晕接触下,马上凭空化为了乌有。 而光晕还不肯罢休,一涨一缩之下向四周疯狂扩张而去,光芒刺目,马上要把血妖整个连皮带骨吞吸。 “给老娘住手!!” 明显感觉连珠的灵火被愤怒激发,就在体内百骇内隐动,但是却像找不到发泄口的洪潮,徒有增长势头。 虫儿怒不可遏,将自己的手掌以刀划破,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霎时殷血淋漓。 一手将血汁拍在血妖近乎垂死的口舌里,一手将带血的虓尊尖刀刺入光符的中心。 破破破!杀杀杀! 她怎么可能弱不禁风到如此地步,连个阵都无法破除! 手中虓尊尖刀仿佛被血水洗礼,在虫儿猛然往身前一挥的瞬间,九只白眼斑纹虎自光与血中诞生。 九虎各个威风凛凛,随着虫儿的刀尖指挥,不断嗫咬那吞噬血妖的光符。 趁此机会,虫儿拖住血妖的尾巴,拼死将它拖回地面,多少吸食了虫儿的血液,血妖本有些虚散的巨影,又重新开始凝聚。 暂时还死不了。 正文 第553章 顶进再顶进 还好,妖儿没死。 虫儿掏出青铜鼎,将血妖重新收纳,青铜鼎在裂妖阵内的黄芒淹没中,不自觉得散发出森郁的幽光,激怨激荡,仿佛水火难容的两端。 虫儿也好恨此阵的歹毒,不止是被骗的忿郁,更多也是对自身的无奈。 若果,她这副身躯的等级能再高出一筹,体内蓄势待发的莲月轮,也不至于频频失利。 失望可以激起一切斗志。 虫儿手内的尖刀愈发昂扬,挥引着九只白眼花纹虎疯狂攻击着法阵各处,不断试探。 九虎腾腾,鸣啸之声直冲法阵之内,震荡沥耳,九条虎尾韧如钢鞭,四爪一利之下直奔黄石扑去。 眼瞅裂妖阵内的道道黄光似有不敌,罗麻子气恼道“妖孽,难道你已经杀害了我璧落岛的弟子?快说,你手里的虓尊尖刀是何处得来?为什么连那执刀人也不可能驱出半只虎灵,而你区区一个妖,竟能同时驱放九只器灵?!” 话说时,召唤出另外两只马腿,封死南北角落,将裂妖阵的碾压力放至极限。 被九虎撼动的阵界,忽然又纹丝不动起来。 眨眼间,裂妖阵内已起了一股新的混黄气息,浓如黄墨,翻涌不止。 虫儿昂首站在法阵之中,死死盯着这股黄气。 继而,那股黄气一卷,分神作十道三角符芒,速度极快,转眼即至,逐一对决她无意中唤出的虎灵。 九九归一,符芒浩瀚,似有无穷无尽的溶蚀之力,眨眼融去两只虎灵。 虫儿手心震荡,再看手内的尖刀顿失铁色,整个刀体被无形中掰去两块。 难道,璧落岛的人能收回自己的法器。 虫儿脸色一沉,再不迟疑,也不见她如何作势,娇娆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黄气之中。 此举危险,大有玉石俱焚的恶处。 罗麻子甚是嚣厉,“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避开自己的祸事,现在三盏茶的功夫已经耗尽,再过须臾,你的妖身就会被溶解,死有余辜。” 虫儿才不上当,暴露自己的位置,紧闭着牙门直往法阵的符芒中冲击,混沌的气流渐渐将她包裹。 残剩的七只虎灵被她顶在前端,眼见着符芒盘旋不去,壮硕的灵兽随光消解殆尽,虫儿将心一横。 顶进再顶进。 直到不能再深入一寸,直到灵虎仅剩余一只,直到攥紧的尖刀随光消逝。 直到虫儿猛从口舌间激喷出一口鲜血,将连虎带刀散挂着一层血珠。 虫儿斜唇勾笑“我的血可以激发器灵的灵性,谢谢你的提醒。” 白眼斑纹虎骤然吸噬虫儿的血香,周身斑驳的皮毛间氤氲着殷艳的红光,仿佛披挂着无坚不摧的铁胄。 裂妖阵内的符芒吸噬八虎的灵气,原来一直盘旋的黄气中,一道晶莹异芒在其中闪了一闪。 刹那间,这空间紧迫的法阵内部,罡风大作,诡气大盛。 说时迟那时快,披血的灵兽竟然犹虎添翼,趋避一切消融而来的符芒,直冲撞向最高端的阵眼,炸得四平八稳的裂妖阵从根基处发出咔嚓咔嚓的碎片声。 “你的血里有什么!”罗麻子脸上突现怒容,“孽障,你竟然利用我们璧落岛的器灵,来攻击璧落岛的法阵,今日决计饶不了你!” 虫儿一声冷笑,却不答话,只闻她掌心的尖刀被血洗礼后,滑动起来高掀一声呼啸,锋芒大盛,从半空之中,灵虎的威猛之气大作,四只钢爪轮番斗阵,直把阵眼要拆碎一般。 虫儿承接胜势,一刀扎入探手可触的位置,那里的黄石依旧如陨摇摆,掌大的铜镜中晶光叠加,观之晦深莫测。 罗麻子绝对不会叫虫儿溜出裂妖阵一步,口内翻覆诵诀加深法阵的必杀力量。 虫儿心知肚明,已经难停步伐,硬着头皮强强对削,只盼着符芒能被自己冒死的一招破赆。 奔命须臾,灵虎皮毛间的血珠毕竟单薄,在阵光的消融中渐渐被反噬,紧接着这仅剩的灵虎也没能摆脱厄运。 虓尊尖刀在虫儿手心,如流萤散光,融汇至符芒的中央。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符芒的晶光凛凛,交织作一幅光幕,上面符咒密布,刚感应到虫儿的接近,符咒同时激射降下。 罗麻子大叫“妖孽,事到如今,你马上魂飞魄散,服是不服!” “不服!老娘死都不服!” 虫儿口中一声低啸,以人作刀,决绝冲入符芒内的阵眼。 轰的一声,人符对撞处,金光自行爆裂开来。一张金色巨网顿时凭空浮现,一下将虫儿卷裹在了其下。 虫儿觉得自己的低级妖身,根本撑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口里大念道“斩月!斩月!斩月!我爱你!” 再见! 所有符文一击在金网上,全都无声无息的化为了无形,流水般钻入虫儿的四肢百骸,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寸毛孔内,都散发出金融融的光焰。 她,也在溶解。 虫儿觉得自己周身乏力,本是略有消退的灵火突然激狂,将每一寸要被符芒吞噬的血肉牢牢封固。 连珠仿佛觉醒,纵然狐妖渡生的躯体不足以为神力驱使,但是连珠内猩红的光芒倾然万丈,绝不许符芒夺走一肌一肤。 虫儿觉得她快被这种矛盾的争夺撕碎,坚强的灵魂不由发出濒临死亡的呐喊。 她的头,更如被血淋淋地剖开,灌上热油,滋滋灼烧得脑浆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虫儿捂住整个欲要爆裂的灵盖,如果她再不声嘶力竭地发出喊叫。 就要活活被疼死! 晶芒加强,连珠囤围,双方势力各不相让,直把虫儿的每一寸肢体揉碎,再黏合。 冥冥中,第三种力量,从虫儿的肢体间开始觉醒。 耳侧,鬼哭狼嚎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拖着长舌惨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闻之惊心。 仅听得绿舌头熟悉的声音,激灵乍现一瞬。 它道“有机会,一定救我!” 虫儿瞠目结舌,符芒扯住四肢的金网开始集结在她的头部,半张脸上的疤痕突然活泛起来,如同蠕缩的蚂蝗,渐渐变成浓稠如痰汁的绿舌。 原来,它一直寄生在她脸上!! 正文 第554章 她是我的 符芒将绿舌从虫儿半边脸颊猛扯,灵火倾力一绷虫儿四肢,将这个不速之客决绝赶出她的体外。 “哈哈哈哈哈!我的妖力,可不止如此简单就能消灭!” 那绿色的舌头一声断喝,从虫儿的身体开始脱离,带走了寄主的精气神。 虫儿瞬时软如无骨,被连珠殷殷的血光重新包围起来。 只见从那绿色舌头开始卸去伪装,稠密的幽色逐渐凝集,最终化作一只裸露狰狞妖眼,瞳白里充斥着阴飕飕的血丝,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符芒。 恍如一梦,记忆里赤瑾阴森森的笑脸,被雷凰千丝万缕的金光撕得粉碎,白花花的眼眶内,溢出颗颗森红的血珠,与口鼻内飞溅的血水,汇作股股血泉,淌入四分五裂的身躯前。 他说,“带走……妖眼……自会见到……我的主人……” 妖眼!妖眼!妖眼! 以鹤峰眼骨与混世妖珠融合的妖眼,原来为了躲避雷凰的爆炸,伪装成疤痕一直都躲在自己脸上。 它竟然好意思叫自己救它! 虫儿脸上怒色更重,妖眼自私自利,将她的力气抽取自保。 虫儿顾不得酸软,将所有怨气汇在拳头,一拳砸向妖眼的背后。 妖眼威力强大,凭白被虫儿的身体滋补数月,愈发威势浩然,从惊悚的瞳孔中激爆出无数道阴绿的妖光,直杀向符芒。 强大的符芒居然不堪一击,被妖眼顷刻击碎的成陨灭的灰烬。 “哈哈哈哈哈~~~~~~~~”阴气中妖眼一阵狂笑,得意无比。 镇守四方的黄马马蹄白丝尽断,抽丝剥茧般被激得骨髓分离。 这邪眼实在威力无穷,丧尽天良! 眼看那妖眼破除裂妖阵后,甚至大有返回虫儿体内的趋势。 “你才是那真妖!!”罗麻子总算看得一清二楚,左手捻决,在身前虚空画圆,大念口诀召集马蹄。 马蹄肉胎尽碎,化作四蹄金印,与黄马的身体重合一体。 右手五指屈伸,指尖隐隐发出金光,片刻间已在身前重新结出一面金色黄马完整虚影。 金光辉煌,死死将妖眼离退的身影,抵持在近乎分崩离析的裂妖阵内。 妖眼屡次三番脱身不成,气恼有余,准备再钻入虫儿的肉身,让她先挡头阵。 突然。 电纹乍作,忽而从天际直劈头盖脸扑下一道霹雳,罗麻子被惊天动地的煞气骇然不止,顾不得将裂妖阵内的妖孽压死,从原地翻身而跃。 谁?! 一圆灵白的气结,带着万分鸷冷的弥天火气,披光戴电迎高砸下,不管所行之处冻噩了多少生灵,连石林亦被挂满霜泠。 整个封鲎山为之涂炭,气结直劈入裂妖阵的阵顶,将法阵的层层禁制碰击得毫无完体。 大事不妙!! 妖眼内的血色瞳孔骤然放大,又紧缩,急切将无数阴绿更快埋入虫儿的脸颊时。 独孤斩月金发猎猎,眉眼升寒,一双流珀的冷瞳中满满当当都是杀意横成。 “谁敢碰她,谁就死!!!” 虫儿倾城的脸庞恢复了原来的滑腻完美,可是她周身的狼狈叫独孤斩月心疼,尤其唇角凝固着殷红的血痕,简直要他艴然色凌。 双掌内,不自觉攥着电影十足的球型气结,左右一同拍击在妖眼的正心。 两圆结界中积攒了巨量的电泳,歘如白泓,直把妖眼的每一寸肌肉抨击得战战缩缩,毫无翻身的余地,绝对不敢再靠近虫儿半步。 妖眼颤巍巍地从虚空飘起,眼肌一胀一缩,忍不住一滴血泪喷涌了出来。 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剧痛蚀目,而那股被雷电击至麻痒感觉,也越来越逼近妖眼内湖。 独孤斩月单手勾起虫儿紧追不舍的身影,将她与妖眼安全分离。 “一切有我,你且放心。” 熟悉的冷窒声音冲击着虫儿的听觉,连珠保住了她的肉,但是斩月的贴心话语,才保住了她的魂。 虫儿气弱道“都怪我大意,你可不能暴露身份。” 这个时候,她还想护他。 独孤斩月窒息一凌,“连我都发誓不再伤你,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亦不作十全十美的打算,玉白的长手从腰际,噌亢抽出软剑。 冷冰冰镇定心神,眼角扫过飘在虚空处,兀自苦楚的妖眼。 也不曾问话,果决将软剑剑岚直斩向对方,他脸上冷杀气息沉如铅云,完美的嘴角紧绷一线,似乎已是难以反转臆念,直取对方性命。 软剑虽是软铁,绞杀的劲力绝不曾减低一分,森蓝的剑气如同电光石火间膨发的蓝色大帐,不留一丝逃跑的空暇,全部掷向妖眼顶头。 妖眼旋即鬼哭声声,朝虫儿哭求道“我绝没荼害过你,还赠血滴子与你保命,救救我,救救我!”。 在空中微一盘旋,慌张躲避软剑毁天灭地的鸷冷。 “你还敢骗她,要你狗命!” 独孤斩月冷声大喝,全身衣袍无风自鼓,原本精瘦的身躯似乎涨大了许多。 他左手执剑用力处,只听一声脆响,蓝郁郁的剑面内爆裂出灼灼电纹。 “轰轰轰轰!!” 清寂的天空中突然雷声煊赫,十几白日霹雳横空出世,封鲎山间,霎时风饕石虐,闪电仿佛被独孤斩月默默召集,一个个发出裂日的青光,浮在独孤斩月身前。 独孤斩月冷而骤冷,掌剑一翻,两目圆睁,全身上下隐有金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伤我爱者,死无葬身之地!!” 煌煌天威,万电归一,连整座封鲎山亦在他波涛汹涌的怒火中,逼向被摧磨的地步。 “啊!救我!我不能死!”妖眼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小白……”虫儿躺在他怀里,觉得斩月真是生气了,周身紧绷得像一座鸩骨的冰雕。 她不是善人,可是妖眼确如它自己所说,仅是寄生在她脸上,其实没有伤及她,甚至还给她血妖保命。 独孤斩月没听她的,执念着将汇聚在软剑四周的雷电,一击必杀,直刺向妖眼的正心。 “四皇子,剑下留情!” 正文 第555章 插你眼 同一时刻,罗麻子已从天摇地动中重新钻出,他从怀里祭起一卷画轴,已冲到跟前,扑面而来。 但一接触到到独孤斩月以强势召集的电泳,顿时化为尴尬,不能进前,就此僵持在半空。 虫儿再摸住独孤斩月的胸口“完了,那个麻子看出你的身份来了,我对不起你!” 独孤斩月只对她柔道“没关系,两个都杀光就行了。” 饶是如此,他手心的软剑已经势动,无尽的闪电凝合为一柱擎天巨电,绵绵不绝击向已无处可躲的妖眼。 妖眼与罗麻子一同绝望高呼“不要!!!” 虫儿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吻住独孤斩月的冷唇,遮挡他的视线。 “这两人还可利用,而你不能为我背负人命血债。” 独孤斩月明显感觉虫儿香软的唇瓣,像缺水的鱼儿一般在他口间蠕缩,粉腻的水舌寸寸勾画着他的唇形。 “小白,我想你,别离开我!” 她要用美人计,引他开口。 怀里的人软绵绵地在蠕动,胜天的怒火顷刻滚入他的腹部,将独孤斩月的身体某处灼得开始膨胀而坚硬。 自从他熟悉了她的每一寸美好与芬芳,被她润泽,被她紧裹,被她沉迷。 他就连魂魄,都想消融在她身子骨里,恨不能永不抽离。 才离开她两日,他就渴激得紧。 也不管合不合适宜,独孤斩月情难自已,大敞开唇门,激烈地邀请着虫儿的缠绵。 必杀的电光忽然失去了控制,四分五散做绫乱的游电,到处乱炸。 虽然最终不致杀命,但是将整方石林激荡得尘埃高溅。 妖眼见虫儿有意放它,准备要跑。 罗麻子一声大喝,如做狮子吼,声震四野,早攥在手里的画轴受灵光驱弛,光芒更盛,忽地将画轴张开。 “哗啦!”地一声,卷轴中间空白的画页,在半空中幻做一个“瀲”字,疾冲向前,打在那妖眼瞳上。 “哇~~~~~呀!”那妖眼本来厉害无比,被独孤斩月无意间的两圆电击,折损半成妖力。 罗麻子正是看中此机,准备将它一举缴获。 妖眼一声凄厉嚎叫,登时退了几步,周身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黔驴技穷。 妖眼正要绝地拼命,只是说时迟那时快,片刻间画轴间的“瀲”字越来越多,纷纷扰扰击打着妖眼的每一寸脊髓。 妖眼嚎叫不止,连连退避,做恐惧状,在被第一千个“瀲”字击中时,终于一声长嚎,妖目齐齐迸裂,骨骼乱响,“轰”地一声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 与此同时,罗麻子大叫“收!!” “啊!”一声尖叫,溃败的妖眼被径直收回画卷中间,画轴自动闭合,掩尽妖眼鬼哭狼嚎的哀泣,被罗麻子称手塞回腰带。 他朝独孤斩月单膝跪地,言辞凛然道“属下参见四皇子!!” 他的恭敬态度叫虫儿起疑,不由看看正在勾舔唇瓣余香的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道“掌嘴!” 罗麻子答“是!”抬起粗硬的大掌,结结实实地抽了自己两击耳光。 独孤斩月又问“我现在该如何称呼?” 罗麻子毕恭毕敬道“白公子。” 独孤斩月冷笑道“再抽!” 罗麻子居然魔障一般,抡起双掌将自己的老脸,噼里啪啦一顿狂扇,直抽得粗硬的脸皮内,每颗麻子都在泛红。 虫儿骇得变作木头。 独孤斩月道“你知道我为何罚你这第二次?!” 罗麻子抬眼看看虚软的虫儿道“我不该擅自用裂妖阵,来驱赶姑娘身体里的妖孽,此阵过于刚猛,极有可能危及姑娘性命。” …… 难怪罗麻子不折回去救李婉乐。 虫儿恍然大悟,“难怪李婉乐叫我来封鲎山,难怪这里有个罗麻子,难怪石林里正好有个裂妖阵!!” “独孤斩月!!你是混球!!”虫儿拿拳头使劲砸击独孤斩月的胸口,他能不能有话好好说,为什么总要设计她。 独孤斩月眼神示意罗麻子先退开一下,由着虫儿发疯发狂。 “因为我想教训你,趁机验收你这几年的学习成果。”他冷漠道。 “啥?”虫儿停止了拳头。 “你不觉得惭愧吗?”独孤斩月的神情自若,唯独冷淡的眼睛里,流淌着剖析一切的犀利锋芒。 他紧紧拥抱着虫儿,却像没有用劲一般。 “你的脸上寄生着妖怪,你居然这么久都发现不了?还美滋滋得以为那是伤疤?” “李婉乐怎么可能是我派来的人?她根本不认识你,主动接近你的居心何其叵测,你居然完全后知后觉?!” “罗麻子的谎言破绽百出,你居然还敢拿出护命妖兽,跟着过来找死?!” “我真是白把你推在外面,历练了这么久,你居然可以粗心大意到如此地步,叫我怎么放心你……” 独孤斩月不再说话,他真是有些生气,若果这一切不是他提前安排好的,虫儿此次必死无疑。 他,真是,生气。 虫儿也气了。 是啊是啊! 她最傻! 他最聪明,行不行! 也不顾得浑身颤抖,拼命从他怀里挣脱再挣脱,歇斯底里道“独孤斩月你这混球!反正都是你最有理!老娘夜夜被你弄得筋疲力竭,觉都睡不好,连脑子也变笨了!” “索性分手啊分手!!免得我脑子太笨叫你失望!!” “你耍我耍得可开心了,老娘这回离你远远的,叫你再找不见我!” “才说你,你就走……噗!!”独孤斩月的口内溢出一口鲜血,把虫儿接下来的抱怨尽数吓回肚子里去。 这……又是假的吧? 虫儿正在考虑,要不要担心这个杀千刀的大坏蛋。 独孤斩月已将她轻轻放下,捂着嘴巴,剧烈咳嗽不止,他的身体噤若寒蝉,抖如飒飒秋叶,只叫虫儿揪心。 虫儿赶紧撑扶着他的臂膀,将他拉在一块碎石上坐下。 独孤斩月咳了又咳,连连摆手道“你不是要走吗?走吧!” 虫儿真想踹他一脚,可是依旧服软道“走你个头,你不是叫我发誓不离开你嘛!大骗子!” 独孤斩月趁势将她拉住,突然呵呵笑道“哄别的女人,需要甜言蜜语,哄你,就需要我的命了。” “放心吧,方才太激动,血气逆行,调理片刻就好了。” 气不顺,又重重咳了又咳,直把俊颜咳得苍白无色。 虫儿简直心疼死了,边拍背替他顺气,边拖着哭腔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居然尚未痊愈,早知道我就不捶你了。” 以后,插你双眼就好。 正文 第556章 洗涮你 再将独孤斩月的头搁置在自己胸口,“不若你吸食点我的血,算我给你赔罪。” 也就属他,旁人她早往死里打。 独孤斩月的声线,透过虫儿的峰峦,冷绵绵地震响,“你把我推在这风景绵软的地界,我吸得,可就不止是血……” 张口,真隔着薄纱,湿濡濡得咬她。 虫儿呼吸顿促,捧着他的脸使劲打量着他,独孤斩月的眉眼里居然流转着诚挚的歉意,而不是戏谑。 “答应我,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也绝对不要再轻信任何人。” “你的使命,就是在这世间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而我的使命,同样是让你在这世间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还有,原谅我做的一切。” 虫儿鼻尖微酸,冥冥中觉得斩月此番话里,夹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谨慎与无奈。 偏他总可以说得妥妥当当,叫自己想追问原因时,又叫他极好地掩藏起来。 “那你这两日,一直在监视我?” “没有,对付李婉乐,你根本不需要我,再说罗麻子一直在暗处防着,所以我去湳洲城了一趟。” 独孤斩月翻身将虫儿拥入自己怀中,掏出内乾袋,从里面取出某人嚷嚷个没完没了的包裹。 故意拿指尖搓了搓,“里面装了多少私房钱,看把你诱引得整日念念难舍?” 虫儿怕他摸出那双虎头鞋,一把将包袱抢入自己怀里,胡言乱语道“就是些癸水带,我快来事儿了,女人的事情,你们男人不懂。” “是吗?” 独孤斩月的颊,不自觉韵起一层红。 虫儿也好羞涩,转移话题,再朝他道“斩月,罗麻子真是璧落岛的二师尊?” 独孤斩月“嗯”了一声,“咱们在无形塔里吃得大还丹,还有这漫头金灿灿的发丝,均是出自他手。” 虫儿呼道,“他的地位如此崇高,纵然知晓你是皇子,也不可能随你摆布?!” 独孤斩月温柔地摩挲着虫儿完洁无缺的脸颊,从一开始就深知,虫儿在他殊力护送下,根本就不可能伤及一发一肤。 他做任何事,都只为了她。 “罗麻子的年岁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老,我曾替他洗过身份,也答应了他的一个请求,所以他的臣服是绝对的衷心。” “记得跟你提过,我的父皇亲自教授我一切功法,绝对不许我进入璧落岛,但是璧落岛对于我来说,又是至关重要的地方。” “二哥早洞悉我的这层心思,才故意推我来这里,但是二哥他不知道,我也早有自己的盘算。” “罗麻子就是我布在璧落岛内的眼睛,那日你被白玉巨人拒之门外,我就暗自联系了这张王牌。” “他当即断定是你的身体有些问题,正好李婉乐不知道为什么缠上你,我就故意离开两日,一来叫罗麻子替你驱妖,一来看看你的城府,有没有变深。” “今日之事,虽然罗麻子出手狠辣,但是你不要怨他,他的身份极其特殊,若果不是你,我死都不可能动运璧落岛内的这张王牌。” “行风里我见识过你的医术,说实话,实在不敢恭维。” “罗麻子是璧落岛内肩负盛名的蛊医,尤善邪门医术,今日可以借口说你们是偶遇,相见恨晚。” “而且,我想让你受些教训后,知道自己坐井观天,放下杂念,专心跟他学医,为你将来多谋一份保障。” 本来,虫儿想趁机说出自己的转世身体,其实是正由狐妖度化,刚才的裂妖阵内,如果他没有及时显身。 或许,她真得会死。 斩月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也不打算说出来,叫他懊悔。 她处心积虑地爱他。 结果,他间接笑话她,是坐井观天的大青蛙!! “我的医术怎么不好?!我的医术怎么不好啦!!”虫儿蓦地睁开水蓝色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刚才是不是吐血了?!” “姑奶奶现在就给你露一手!叫你看看我的医术有多么令人叹为观止!” 说着去拉独孤斩月的手腕。 独孤斩月的手,瞬时和涂抹了冷脂的凉玉,软软滑滑地出虫儿的狼爪。 似有调弄道“叹为观止?你确定!!” 虫儿顿时觉得,自己被妖眼吸收的力量全部补充满满,一把将看似弱不禁风的坏蛋压倒,直接骑了上去。 “给你瞧瞧我的厉害!”虫儿把飞乱的长发用发簪别好,再将两湾水袖粗鲁挽起。 “今日,我就治治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毛病,叫你看看,姑奶奶是不是随便叫人欺负的软脚虾。” 准备将他压住,再捉准他的脉搏,谁知某人的反应,似乎超乎寻常的敏感,面色里才带着迷乱的红潋。 腿间的紧绷,已经灼伤了虫儿的幽心。 “你……刚吐了血,不是吗?”汩汩潮涌,自独孤斩月的身上,传播到了虫儿的密地,叫她忍不住夹紧。 “可我更是男人,尤其是两天没见过你的男人。” 独孤斩月忽然扶住她的腰,不叫她退,只叫她清醒地感受自己的膨胀。 “我们正在讨论医术的事情,不是吗?”虫儿将脸捂住,滚热的情浪,将她的羞耻心层层浸湿。 怎么办,她竟也好想。 “所以……”独孤斩月撑起上身,将羞涩的人儿严丝合缝地困在双腿间。 “你得先治好我,就用你自己,来治。”窃窃地低笑着,把她珠圆玉润的耳垂含入口内,咂咂碾弄。 虫儿被他唇手缠绵,朦昧不清的戏弄下,已是丢了魂,口里颤颤巍巍呻道“小白……小白……饶了我吧……好不好……” 奋热的火焰,险些将人儿的羞颜烧碎。 …… 独孤斩月突然捏住她酡红的面颊,似是挑弄,似是讪笑,道“小笨蛋,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嗯……” 虫儿朦胧着眼里的星云水光,娇滴滴撅起樱唇,欲拒还迎地嗔喘连连,等君采颉。 独孤斩月坏心地啄了一口,“但是我得忍住啊,你将来的师傅还在旁处守着,我不能叫他轻视了你。” “晚上,晚上我寻你去……” 他笑。 所以……他是在戏耍她?! 虫儿简直怒不可遏,睁大眼睛把他往死里瞪。 独孤斩月完全不怕对方把火泼在自己头顶,提前将虫儿的一双粉拳包裹在自己大掌内。 脉脉含情道“你再看我,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直接吃掉,还不吐骨头……” 虫儿“……” 正文 第557章 文盲不懂这三个字 两人双手相执,从裂妖阵的废墟内,并肩而出。 罗麻子正在石林外缘,仔细修补他的黄马。 虽然四蹄健在,黄马的每一寸骨肉已经被独孤斩月的雷电冲击,杀伐得干干净净,仅留下黄水晶般的肢体,保存着马儿的形状。 或许说,此马本就是灵力十足的器兽,只不过罗麻子将它特意塑作马型,又用马革裹之,叫人错以为是真马。 罗麻子见两人鹣鲽情深,形影不离,朝独孤斩月半跪拱手道“还请白公子原谅属下行事的粗鲁。” 独孤斩月早与虫儿知会,此事就算过去,但是他依旧威道“我知道你是忌惮虫儿体内的妖眼,取自于鹤峰的眼骨,恐怕阵浅,不能斩草除根,才布下中级灵阵。” “如今你这黄马也伤及不清,虫儿的祸患也已清除干净,咱们三人一笔勾销,绝不再提。” 虫儿摇摇他的袖子,“我其实还是很疑惑,旁人都觉得我的脸是被毁,偏你怎么看得出,那半颜疤痕是妖眼的出处?” 独孤斩月散笑道“地穴中我就与你一起,看一眼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忘?” 罗麻子听他一言犀利,知道龙族四皇子的心长七窍,玲珑聪明,主动将禁锢妖眼的画轴呈上,“此画轴正是用璧落岛第一阵法师潋锁行,体内分离的一缕神魄所铸,上百种禁制相互作用,宗妖以上灵妖以下的妖孽,但凡入内皆不可逃脱。” “除非是灵妖等级的妖孽心血,才能将里面的禁制溶解,但是据我所知,仅存的灵妖峯清羽早已经被雀无极所杀,所以妖眼入内,无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罗麻子将画轴贡献独孤斩月,以示自己的衷心。 独孤斩月流云挥袖,画轴推回对方怀里,“你能替我从潋锁行的身边盗得此物,已经表示了自己的衷心,包括里面的妖物,从此就属于你了。” 罗麻子还来不及高兴,他继续施命道,“但是,我命令你务必收虫儿为徒,将毕生所学倾力教导,如此一来,将来才配得起我给你的赏赐。” 斩月冷冰冰的语气里玄乎其神,搅扰得虫儿的好奇心被猫挠一般,简直恨不能挖出斩月的所有秘密。 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呢? 罗麻子言道“小事一桩。”再朝虫儿看来,“姑娘的机灵劲,我已经十成十得看入眼睛,但是有三点,也请姑娘注意。” “第一,我只能秘密收你这个徒弟,如果将来姑娘在外界惹祸,绝对不要提我的大名。” “第二,我对妖类深恶痛绝,所以姑娘怀里的妖物,绝对不许随意拿出来,在我面前显摆,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第三,我要求你持之以恒,吃苦耐劳,学习的过程中不许质疑我,更不许反驳我。” 虫儿正好也想打发时间,欣然点首同意。 罗麻子从怀里掏出一捆云母薄简扔给虫儿,“先把里面的每一种蛊物牢记,待熟能生巧之后,我再给你传授技法。” 遂对独孤斩月告辞道“潋锁行一向善疑,我不能呆得太久,就此告辞。” 忽而又朝虫儿问道“虓尊尖刀的主人,你是不是已经杀掉了?” 虫儿的脸色瞬时变得不太自然。 罗麻子谆谆告诫道“璧落岛的人都是大有来头,死了哪一个对四皇子都是不利……” 独孤斩月果决打断道“哪个危及到虫儿,那个就该死,不管是谁,你我都一样。” 罗麻子不想四皇子居然护她至此,不觉沉郁深看虫儿一眼,想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虫儿颔首道“罗大仙慢走,不送。”逐客的意味相当明显。 罗麻子碍着独孤斩月,干咳几声,直接跨上黄马,黄马四蹄飞升,摆出奔月架势,蹄间顿时腾出朵朵晶黄云彩,直飞上天。 待人走远,独孤斩月才朝虫儿讨道“你身上藏着的妖兽,拿出来叫我看一看。” 嗯?难道不问她杀生害命的事? 虫儿应接不暇,将青铜鼎掏出来叫他详细端量。 独孤斩月颠在掌心,观着鼎间三个奇形怪状的字道“司妖鼎?这不该是妖族的玩意儿,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避开虫儿,略看鼎内似乎躺着模糊血肉,两妖并存,心里大约也明白许多。 虫儿对他的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深深感慨道“有文化真是不一样,这三个字为什么我就愣没看粗来呢?” 独孤斩月宠溺凝她一眼,“只要你跟着我,再不离开我,将来只会比我更强。” “真得吗?”这一句夸赞叫虫儿得意无边,“但是小白,你不反对我操控妖兽行凶吗?” 独孤斩月将司妖鼎端端正正摆在她手心,大手带着她的小手,合力紧握。 “怎么会呢?只要能让你平安的东西,我什么都帮你准备好。” “小白,为什么你总提平安二字,难道我在你身边待着,还会不平安?” 独孤斩月的眸光微尘,躲过虫儿的目光追逐,有意无意打断道“话说,你这好东西哪里捡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这等手气?” 虫儿愈发觉得他在回避什么,暂时不能撬开他的嘴,只好实话实说道“湳洲城的一处民宅下挖出来的。” “湳洲城?”独孤斩月颇感意外,“你确定真是湳洲城?” 虫儿道“你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吗?难道与巨妖溷蠹有关?” 独孤斩月忽然笑道“其实你的敏度很高,可总也有犯傻的时候。” “总体来说,傻得很可爱,叫我忍不住怜惜。”故意揉揉虫儿气鼓鼓的脸颊。 “你看你,好不容易又变美了,可不要再整天疑神疑鬼的,小心长出皱纹,变成老太婆。” 言毕,情难自禁地俯头吻了吻虫儿紧紧皱索的眉头,十足得柔情。 虫儿假装疑心消除,忍不住吐吐舌头,心里盘思想,独孤斩月啊独孤斩月,你有什么不安的事情就瞒着我吧,雏鴌砍刀被璧落岛内的人觊觎的事情,姑奶奶也偏不告诉你,哼!! 正文 第558章 色相 独孤斩月将内乾袋重新交付虫儿,随之掏出久蕴在怀里的穿心,一并想套在虫儿的颈子上。 虫儿看穿他的举止,打算娇作一下,故意要推开他的手。 独孤斩月冷冷睇她一眼,虫儿赶紧装乖,把头主动伸过来叫他套,真是被吃死了的节奏。 他解释,“这刀意义非凡,我总怕你来日遇见危险,手里的武器配不上你的功法,你又莽撞送死。” “它虽曰穿心,但绝不是我想伤你心的意思,恰恰相反,是想让你用此刀攻击任何一个伤你之人。” “刀在你手,如果哪天你觉得我不好,是叫你来穿我的心。” 他的凉手拈刀一笑,将宝刀沿着她的喉心,锁骨,胸沟,一路滑贴在柔腻的肌肤,只送到不可再探之处。 好凉。 虫儿双手抱胸,摁住他慢慢滑梭的大手,脉脉痴凝他的眸子,“独孤斩月,再收下穿心可以,但是我要你一个真真正正的承诺。” “你必须发誓,此生绝对不给我捅死你的机会,一次也不行。” 虫儿间接在要他承诺,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独孤斩月直将她搂入怀里,“只要你不再轻易退回穿心,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两人手牵手,一并折返回天上天,潋锁行特赠的金叶子,飞御起来又快又稳。 待小宅快到的时候,虫儿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跟独孤斩月要打赌。 虫儿说,叫他先回小宅,自己跟在后面,如果等会儿有个女人会对他投怀送抱,叫他必须把清衣咒传授给自己。 独孤斩月莫名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清衣咒?” 虫儿横他半眼,“因为你那天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穿衣服的速度太快。” 当然,脱得也很快。 独孤斩月笑弯浅现,摇摇头,先朝小宅的漆门走去。 果然有女子嘤嘤恸声,在绿荫里影影绰绰,待独孤斩月还未多走一步,当真有个香喷喷的高挑美人,疾速向他怀里投来。 独孤斩月旋即冷肃一问,“谁?” 竟把李婉乐投怀送抱的十分热情,顿时骇退七成,眼见着嫡仙一般的俊美男子近在咫尺,冷冰冰得不容靠近。 李婉乐掏出巾绢擦拭着干泽的眼尾道“白公子,大事不妙,虫儿姑娘被恶人推到悬崖绝壁下面去了。” 呜呜呜…… 假意挤出数滴清泪,只因她觉得女子啜泣时,总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悯欲。 独孤斩月安静听她再详细解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物,起因,经过,结果。 最终反思是,李婉乐没能及时守护好他的未婚妻,实在是罪该万死。 但强调重点,她是好心带虫儿去看病,而且遇难的时候,有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在围攻她一个人,无暇分神。 她真得尽力了,她要求被原谅。 独孤斩月安静听完后,淡淡说一句,“璧落岛的女修遭人围攻,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去找潋师尊禀告,告诉我有什么用?” 虫儿抄后,动运敛息诀,早趴在小宅的屋顶,静观李婉乐丑态毕露。 要不是她不能笑,早都把房瓦笑烂了。 李婉乐的水眼睛,顿时水汪汪地攀量着独孤斩月,极尽可怜道“虫儿姑娘可是公子的未婚妻,我心里糊涂,首先忧着公子会焦急如焚,才苦苦守候你来。” “谁想公子竟说这绵薄的话……” 独孤斩月的颜色,依如浸玉之水,粼光相浃,淡淡继道“李姑娘事事替白某挂心,实在令白某感激,想来李姑娘才是世间最心细如发的女子,竟知道在小宅门口久久守我,而不必招人去悬崖底下寻白某的未婚妻……” 一针见血,堵得李婉乐的脸,瞬间苍华乏力。 独孤斩月轻手执过她拈在指尖的巾绢,颗颗细掩她额际散落的汗珠。 不知绢香,还是他香。 李婉乐受宠若惊,娇态自流。 独孤斩月弯唇散道“未婚妻而已,姑娘不必郁郁自责,更何况虫儿一直自认为是打不死的小强,没准待会儿自己就会回来。”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吗? 李婉乐将柔美的唇瓣,撮成圆形。 “啊哼!!” 打不死的小强踏着足以横杀四方的大步,从林间正途蹿出来。 李婉乐本有些泫醉的神经,倏得一绷,失口叫道“你怎么回来了?!” 不对。 “你怎么真得回来了?!”也不对。 独孤斩月伏头一抿,可没躲过虫儿怒火中烧的眼睛,旋即压抑着被愚弄的气焰,装作劫后重生道“李姐姐,可吓死我了……” 呜呜投入李婉乐的怀抱,顺便把独孤斩月撞开老远。 李婉乐万分尴尬,万分躁狂,在见到虫儿活生生地返回来,破坏良辰美景时,繁衍成十二万分的鸷毒,生硬搬开虫儿的纠缠。 道“都怪我不好,不该引你去封鲎山瞧病,意外被恶人推下悬崖。” 再一看虫儿的脸,跟见了活鬼似得惊声尖叫道“你的脸!!!” 虫儿佯装错愕,抚摸着自己晶莹无缺的脸颊,似是惊心动魄道“说来也真是玄奇,那恶人本是追杀我,逼的我不得已才选择坠崖,谁想悬崖底下恰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 “待我从清潭中拼命挣扎着游出来后,奇迹发生了,我的半颜伤疤居然被潭水融解,还来真貌。” 李婉乐怎么看,怎么觉得虫儿的话里,飘着阴飕飕的水风,直吹得她汗毛丛立。 虫儿还想再渲染一下神奇的气氛。 独孤斩月漫手扭住虫儿的小脸,欣赏之余,略是冷嘲道“既然那潭水可以活肌驱丑,你怎么不多泡几天?” 嫌她丑是怎么滴?! 李婉乐赶紧出来灭火道“虫儿姑娘因祸得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保佑姑娘大难不死。” “见姑娘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现在我赶紧去璧落岛里跟师傅们汇报一声,叫以后出岛的弟子都要谨防。” 不自觉得,越过偷窥独孤斩月的念想,只凝看虫儿美丽的容颜几眼,悻悻然离开。 虫儿还有些生气,独孤斩月的冷漠转眼成烟,瞧看虫儿的眼神又恢复至揪扯不断地黏腻。 虫儿赶紧摆正自己的态度,大声杜绝某人以任何形式来勾挑自己,“李婉乐我要留着,自己慢慢收拾,不用你牺牲色相,替我解围。” 正文 第559章 吃水儿 独孤斩月笑着贴近一步,“刚才打赌你输了,她可没投进我的怀里。 ” 一想,果然。 还是他最会使坏。 虫儿扁扁嘴,“她对你有意思,瞎子都看得出来,难道你故意让她觉得咱俩感情不合,她就不会再对我下毒手?” 独孤斩月又贴近一步,道“不是你跟她说,咱俩仅是认识的关系,做戏做全套,才是帮你。” “再说,李婉乐提及围攻你们的四人,连她五个,不知名的还有无数,这些危险并存,我必须要一一替你化解。” “我千辛万苦给你找了师傅,你现在的心思,全部放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事情中,就好。” 虫儿啐道“话是如此……可你刚才给她揩汗,你从来都没这般体贴过我!” 突然警醒,觉察独孤斩月的手已经把自己搂住,揪扯不断。 他道“你的汗从不用擦,我留着要吃呢……” 虫儿恶心推他“汗水怎么吃,多脏啊!” 独孤斩月谆谆善诱,“赤炎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据闻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颠倒乾坤,可是若得了火莲子,便可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 “这些我都舍不得取,偏就吃吃你的水儿,饮水思源,来救救我的相思病,你还舍不得与我?” 他把口里久蕴的凉气,绵绵腻腻地吹进她的怀里。 虫儿反应慢了一步,脸刷得红扑扑,直把他往璧落岛的大门推。 “你越说越没样子,刚才还叫我好好学习,这会儿子编着法儿戏我,赶紧走啊赶紧走,这大白天的,不要坏我名声。” 独孤斩月转身一滑,反从被推脱的位置,摇身一变,换成主动权的一方。 顺理成章,将她捆入怀里。 “可你打赌输了啊,愿赌服输就得补偿我。” 义正言辞的模样叫虫儿心旌,止不住得摇曳。 “我哪里答应过你什么……”来不及反抗,已经被某人横空抱了起来。 独孤斩月的身体微硬,连阔阔雄起的步伐也出奇地硬挺。 可他唇里的情话,却软酥如春地潜伏在虫儿耳畔。 “方才在封鲎山里,我怕你躺在石头上太硬,现在有床,很软很软,你也很软很软……” 虫儿别过耳朵,要躲开他的话引。 独孤斩月索性无耻到底,含住她微粉的耳垂,“自此以后,你眼睛里的水,只能给我。” “你毛孔的水,只能给我。” “你身子沁出的水,永远只能给我……” “我全要吃。” 眼见着小宅的门被他急切地推开,乏力回天,虫儿嗔怨道“我的命,才真是给你了!” 独孤斩月冷狞一笑“我才把我毕生的精华全给了你,别不领情。” 阖门一关,再不出来。 …… 独孤斩月走后,虫儿慵懒盘在床上,巧手打开斩月特地替她取回的包袱。 穿了脱,脱了穿。 任哪一件都撑不过他的扫荡。 索性猫儿一般赤条条赖在床头,亲亲她的虎头鞋,又把罗麻子赠的云母薄简取出来研究。 本以为是竹简刻字,谁想层层卷开后,竟是分作“妖”“补”“巫”“骨”“气”五种蛊医学识界,分别藏在云母薄片的折映里。 每每烛光流撒时候,光线对应的界就会以微缩的形态,悬浮在浅空。 若果对哪个感兴趣,探指再点,即会放大,活灵活现地叫人看清学懂,真是简易方便,叫她活到老学到老,都没有问题。 虫儿选择其中的“气”,伴迎着光芒微闪,世间成百上千种“气”,便如鱼鳞云一般,规规矩矩地排成一片,叫虫儿挑选。 这比青芜的言传身教可好玩多了! 虫儿随意点选一个,“合气”。 结果此合气非彼和气,竟是讲述男女调和之术,与太阴之道融会贯通。 虽是羞羞脸,虫儿旋即将简放平,依着上面的注解依葫芦画瓢,因为需要阴阳双修,所以增补的效果略有些差强人意,但是感觉腰肢的酸软立马减轻分耗。 哇哈哈。 以后再不怕他碾压了。 虫儿觉察此书的玄妙所在,更是有种捡到宝的莫名兴奋,遂将其他的部分都一一应光打开。 眼花缭乱,一应俱全。 尤其是触目“妖”界,才知妖族种类繁多,几乎存在幽幽古国内部,一花一叶,一蟛一蛴。 凡物阳神可以“聚则成形,散则为零“。而可以成精的甚至包括石头,有灵气的任何物都可以变化成形。妖乃是自然生物在修行后成为一种精灵,如果汲取了适当的灵气,则会脱化成形。 灵气,灵气。 鹤峰眼骨内残存的丝丝灵气,便引得三方大肆杀伐。 可见灵气在古国内,也是重要的存在。 虫儿臆测,整个幽幽古国内定然是四个强族的控制着绝大多数灵气,成妖的精怪也只汲取了很微弱的一丝半点低级灵气,修炼的时间要更长,成道的机会也更渺茫。 但是,反之思考,偌大的幽幽古国中,灵气的来源究竟在何处,又是如何被控制起来的呢? 再说,这九尾龙族的地位最贵,肯定控制精纯灵气的数量愈发沉积,想来龙族明令禁止妖族在自己的地界内繁衍生息。 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嫌妖族低贱,但是探之极深处思忖,会不会是杜绝妖族的贪婪,恐着小妖们察觉出精纯灵力的去向,才把这璧落岛偷偷隔绝至天外天,训练顶级练阵师来保护秘密。 觉得自己想对了路子,虫儿忍不住从床头跳落,在地面踯躅三圈。 璧落岛内的灵气是逼人的,连她这个根本没有修习过的人,都觉得扑面而来,更何况藏在司妖鼎里的两个品级低下的妖兽,简直扼死一般,动也不能。 当初那妖眼鬼祟,竟寄生在自己脸部,它是鹤峰与混世妖珠的化身,妖力一定惊人,才导致自己被璧落岛的白玉巨人拦截。 但是由云母薄简观之,罗麻子对妖族的研究已有些时候,用采集的标本来制简,日积成册。 斩月看见她脸上的疤痕,只会觉得蹊跷,但是罗麻子研究时日最长,一定是他首先察觉到妖眼的存在,才故意答应斩月献技。 否则他不会冒险去偷潋锁行的画轴,也不会欣然收下妖眼,更不会拿出如此宝贵的云母薄简,来混淆她的注意,麻痹她的判断。 虫儿有些气,她被红尘情事耽搁住了脑子,怎么能被罗麻子的糖衣炮弹哄的傻呵呵的呢? 正文 第560章 刀是他的 虫儿有些气,她被红尘情事耽搁住了脑子,怎么能被罗麻子的糖衣炮弹哄的傻呵呵的呢? 罗麻子分明知道拿鹰爪三刃钩和凫雀锯的人是璧落岛内的谁,却从始至终没有在斩月面前提及。 尤其他收徒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准自己叫他师傅,看起来合情合理,实际上却是不准自己参与进璧落岛的内部的意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由此推至,斩月对罗麻子这番心思,肯定多少是心知肚明的,或者他俩根本暗通曲款,一起来给颗糖来麻痹她。 否则斩月也不会把李婉乐的注意力,引导到他自己的身上去。 斩月,斩月!! 为什么要把她变成局外人?! 难道一个男人爱女人的方式,就是让她成为一个局外人吗?! 虫儿觉得自己无法冷静,一想到斩月把自己隔离在外,她就好生气。 打开内乾袋,虫儿嗖得提出雏鴌砍刀,这刀威武雄壮,顶级的质量与抓握感,都可以看出此刀是柄绝世无双的重刀。 可是,如今捏在手里,却忽地轻了一分,雏鴌的溢彩眼睛,华色蓦地减了一分。 虫儿轮刀,在小宅里举刀旋舞半圈。 “喀喀喀喀!”桌椅尽碎,杯盏喷裂。 威猛,反少了一分。 假刀。 独孤斩月跑出去两天,回来还给了她一柄一模一样的假刀。 虫儿不哭,也不闹。 冷白着一张脸,把唇口的肉直往碎里咬。 很好,很好,这才是他! 本想气他瞒他,却被他反过来蒙蔽。 不是要玩吗?难道她陪他睡得起,还怕玩不起吗? 彻夜难眠,虫儿手里攥着假的雏鴌砍刀,定坐在半张两腿的红木椅间,仿佛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既冷又硬。 门前人影错恍,香味最近。 是李婉乐来找虫儿吃茶的,她也辗转反侧睡不安稳,脚步里有某种虚乏,毕竟是练家子,依旧硬踩进了小宅的大门。 满屋子的碎木渣,破瓷片叫她着实高兴了一下,结果看见虫儿活生生地端坐在断椅之上,可把她骇了一跳。 “虫儿!”李婉乐失口喊她。 一声把虫儿的魂给喊了出来,虫儿前一秒钟是木讷与冷绝,看向李婉乐的时候已然冰消云散,笑意融春道“李婉乐,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久。” 满脸堆叠着夸张的表情,遂把雏鴌砍刀,立在对方看得相当清楚的位置。 李婉乐当场大惊,道“这刀,这刀不是让景若亓给偷走了吗?”,赶紧收声假装咳嗽一声。 景若亓。 呵呵,那个色鬼的名字。 虫儿“啊……”得回魂一般,将刀登时撂开一边,使劲扑倒李婉乐的怀里,大哭大嚷道“好可怕!好可怕!这刀里有鬼!!” 李婉乐被她诡异的反应搞得不知所措,前面还花枝乱颤的笑意,转眼凄凄惨惨得寒诉。 吓傻了吗? 李婉乐其实只是来看看虫儿的脸,想要确定一下她的伤疤是不是真得消失不见。 谁想虫儿一上来就喊鬼,直把她的心肝脾肺肾唤到半空中,高不成低不就。 “虫儿,虫儿,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想把不断颤缩的人一把掀翻,又不得不装出关心她人的嘴脸。 “咱们璧落岛的地界灵尊至高,莫说这世间绝无鬼怪,就是真存着不干净的祟物,也是绝对不敢靠近璧落岛一步哒。” “怎么会!怎么会!”虫儿凄厉惨呼道“这世间有神就有妖,有人就有鬼!” “这柄刀分明不见了踪影,为什么昨夜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一定是被他给提了回来!” “他?哪个他!” “就是他,你看他在刀上笑!”李婉乐被虫儿神经质的癫狂,搅扰得神思恍惚,真顺着虫儿的手指去看雏鴌砍刀。 干干净净的一柄绝世大刀,傲立于地面,刀光饮寒,散射出凛然霸气。 难道是景若亓在搞什么名堂?真是蠢货,不过是一把破刀,居然能叫他几日不露踪迹,他简直不知道,老大那边已经快沉不住气。 自作聪明,引火烧身。 李婉乐没好气道“哪里有人,青天白日的,虫儿你不如睡一会儿,比较好。” 正要把她推回床上,虫儿的脚忽然踩住木渣似得,蹬步飞上床头,滋溜缩在锦被中。 近乎绝望道“我不睡!我不睡!” “他浑身是血,他说刀是他的!” “我砍了他一个夜晚,可他不死!” “好恐怖,好可怕,你把刀拿走,求求你!快拿走!” 然后像只战栗的困兽,惶恐不可终日。 难道是坠崖时撞击了脑子?! 太好了,李婉乐呵呵窃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假意对虫儿再说几句表面宽慰的套话,随手将雏鴌砍刀背在肩头,兴高采烈地往璧落岛施去。 艳阳高照,热辣辣的光芒叫李婉乐的自得中,存着片刻的晕眩。 话说雏鴌砍刀还着实挺沉,对于她这个修习几百年的贵族女子来说,依旧是颇赘重些。 平常看见虫儿手提肩扛,都轻松非常,轮到自己的时候,感觉刀把她的细肩柳腰重重压折一般。 才没走几步,就开始热躁肆意,苦不堪言。 额头细汗丛生,融汇做晶莹剔透的汗珠,李婉乐隐觉得颗颗直压送眉梢眼角,不得不提袖去掩。 一擦,复擦。 袖角竟沾染得红殷殷一片,断断续续得斑驳似是血,又似是痂,延续着整个粉白的掌心,也赤色陆离。 血……血…… 怎么会这样? 李婉乐看看单手的血腥,蓦地一把将雏鴌砍刀抛开,刀柄没有血汁,但是她的双手已经洇红至极限,森森得骇然。 难道,刀上真有鬼? 恐惧不会因为血色的出现而激发,却会因为疑神疑鬼而膨胀。 李婉乐依旧深信璧落岛的界内,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鬼祟,反复安抚自己怦然乱摆的心跳,还要捡起巨刀。 弯身的瞬时,林间突然传至一声,那声音如泣如诉,竟把荫间虚虚的叶影,压抑得更加鬼气十足。 虫儿惨白着一张脸,边跑边叫,“刀放下!刀放下!刀是他的!他的!” 蛇精病! 李婉乐根本懒得理睬她,但是心里面难受控制,不断滋滋冒着阴飕飕的水汽,虫儿每一唤,都能激起她头皮毛孔的收缩。 她想走,腿已经难受控制,最重要的是,虫儿整个人居然已经靠得极紧,一张惊恐万分的脸遮挡住了李婉乐的所有感知。 “他说……刀是他的。” 虫儿嘿嘿一笑,撑住李婉乐准备躲闪的双肩。 正文 第561章 吓疯 “他说……刀是他的。 ()” 虫儿嘿嘿一笑,撑住李婉乐准备躲闪的双肩。 “虫儿!”忍无可忍,纵使青天白日,也叫李婉乐不愿再忍受下去,想伺机一掌劈在虫儿的天灵盖上,叫她去死。 虫儿的臂力突然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开,铁钳似的甲盖,剜抠着她的细皮嫩肉,叫她忿结。 “虫儿!你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发疯也该有个限度!!”她好痛,也有些丧失理智。 “嘘…………” 虫儿嘘声止她,“悄悄,他说刀是他的,呵呵呵呵呵……” 爆发出的低冷笑意,简直要李婉乐捉狂,她已经被缠得烦躁难安,打算祭出千红绫。 漠然,虫儿的背后“吧嗒!”滑出一条男人的手臂。 那手已经是破破烂烂,五指残缺四个,翻黑的肉筋里挤出脓浆色的稠液。 “噗啦……”腥臭的尸液爆浆一般,流淌了虫儿的整条袖子,直往她身上蜿蜒。 恶。 李婉乐已经闻见某种腐烂作恶的臭气,惊呕连连,“这是……呕……什么东西!!” 始见虫儿背后一直背着个男人,半个脑子已经被某种恶物嗫咬至千疮百孔,没有眼珠,口鼻歪斜,惨状极其骇然。 但是李婉乐仍旧在第一眼,认出了他。 景若亓。 景若亓忽然灵魂附体,舌头半吊在唇外,道“我的……”诈尸一般翻身跌落入李婉乐的怀里。 “啊啊啊啊啊!”李婉乐心理的恐惧瞬间放大到极致,她还没有亲手杀过人,也没有亲见过如此碎烂恶臭的尸体。 何况,他很熟悉,很熟悉。 瞪着对方黑洞洞的眼眶时,就会立即浮现出景若亓用眼睛如何打量自己的情境。 奈何,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已经飞在她的怀里,将她深深拥抱入白骨肉堆之中。 “别……别过来……呕!呕!”李婉乐朝后一踉,抱着奇臭无比的烂肉,再朝虫儿凄厉求救道“虫儿,拨开他。” 虫儿森郁一抿,“怎么拨……” 话说间,虫儿的脸竟不是李婉乐刚看见的模样,仿佛每个毛孔都被锉刀戳戮过,已经找不见五官的原型,血淋淋滴淌着臭哄哄的黏液。 只有,一双蓝幽幽的瞳孔膨胀至极,下一时,就会被眼眶挤烂。 夜晚不曾来临,昼亮叫每一片腐肉的侵蚀,看起来尤为新鲜。 “呕!”李婉乐被极度的刺激逼至绝境,怀里的腐败近乎渗透她的衣衫,皮骨,内脏。 “鬼!鬼!”李婉乐觉得眼前精光错闪,俯头栽向地面。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虫儿阴阴一哼,与此同时将秀足点在刀柄,雏鴌砍刀承力,倏然跃起刀锋。 “嘶啦!”送在李婉乐的小脸底下。 “啊!!!痛!!!” 感觉自己正撞在刀上,欲要昏厥的李婉乐被锯骨极痛唤回了魂魄,滚在地面左右嘶嚎。 好痛!好痛! 双手捧血!双手捧血! 她的脸! 虫儿蹲下拍拍她不断扭曲的肩膀,镇定自若道“景若亓说,这刀就是他的。” 李婉乐淌血的眼帘里,虫儿反复的话就是噬心的魔咒,伴随着虫儿脸上丝丝滑脱的肉皮,融化的血肉,清晰地在面前招展。 景若亓的脸,开始飘到了虫儿脸上。 “啊!放过我!”李婉乐最后失心一唤,披头散发朝璧落岛内跌跌撞撞冲去。 疯了,疯啦!! 虫儿一把揪掉脸上瘫软的腐烂皮肉,猛一甩,正掷在景若亓惨不忍睹的脸上。 这一甩不要紧,加之李婉乐的剧烈反抗,从肉堆里竟摔出几十颗白如米豆的古怪小卵,散如石子。 虫儿旋即搬看腐烂的肢体。 里面的小妖竟然…… 抬脚将十几颗小卵当即践踏得粉碎。 “景若亓,你永生不得安息了。” 眼里兜兜转转着无情的黠光,虫儿将司妖鼎朝地面的淋漓破碎的尸身,隔空一收。 利索扛起雏鴌砍刀,头也不回地回去洗澡。 等她洗得气爽,又更替新衣之后,推算着李婉乐神神癫癫闯回去,即使她什么也不敢说,但是与她一起的同伙慎重考虑,还是甚有可能夜访小宅。 拾掇好屋里的凌乱,虫儿将涂抹在雏鴌刀柄间的龙木脂粉擦干净,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草,其茎干内存着透明的汁浆,但是一沾染汗水,即会翻出血液一般的色彩,故此是巫蛊中常用的假血剂。 罗麻子的云母薄简中记载得清楚详实。 静等一会儿,小宅外脚步蹭蹭,虫儿主动走去迎阵,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姬幽冥。 想着对方不一定是李婉乐的同伙,也或许仅是关心同门师妹。 甜笑着问候道“姬大师兄,可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姬幽冥遂隐去了眉宇的疑结,满面温善道“哎呀,抱歉,实在对不住白公子的重托,把姑娘单单撂在林野间孤独。” “主要是璧落岛内旁事繁杂,又恐自己是个男子,与姑娘接触多了,惹人闲话。” 虫儿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平常有李婉乐姑娘来陪我,日子也就好打发多了。” 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把略想盘问的姬幽冥引入客厅。 姬幽冥有些吞吐,颊里隐燥,不好意思朝虫儿问道“说些不礼貌的话,不要惹姑娘生气,怎么你脸上的疤……” 缺少了疤痕的遮掩,虫儿的清春貌美里,倏尔蓬勃透着股勾魂摄魄的妖娆,拧着窈窕的身段款摆时,更是风致灼灼。 璧落岛里的美女不胜枚举,可根本抵不上虫儿随意得盈盈脉脉。 她比普通女子,更有一份顾盼生辉的风情,却比普通女子,更有十全的智慧与韧性。 不过,聪明是不能随便让陌生人看出来罢了。 大智若愚。 虫儿笑道“原来那疤痕是假的。” 哦!原来如此。 觉得自己的视线,不该情不自禁地逐荡在别人家未婚妻的脸上。 姬幽冥逼着自己细观屋内每一寸变化,奇怪,转移话题问“怎么感觉宅子里的家具少了几件?” 单手揽起衣摆,端正坐在虫儿左手侧。 虫儿眨眼道“若说我卖了,下弓尔山买零嘴回来解馋,姬大师兄可相信?” 她怎么可能从天上天下得去呢? 姬幽冥脸倏得一热,摇头道“虫儿姑娘原来是个活泼人,说起俏皮话来亦是真情流露。” 虫儿赶紧将前日李婉乐“特地”送她的剩余糕点端出来,对答如流“不要担心,那些家具被我挪到别处去应急,等过两日姬大师兄再来检查,保证完璧归赵。” 姬幽冥想说叫她爱惜师傅的东西,始终不好意思脱口,转而道“姑娘每天似乎还挺忙啊?感觉生活充沛得令人羡慕。” 虫儿双手巧摆,“实话实说莫要取笑,小白日日在璧落岛内修习,日子过得充盈,我也不想凭白蹉跎岁月,正好以前学过医术,在林子里采些活经络血的草药,防着小白受伤。” 姬幽冥噗嗤笑道“姑娘未免太杞人忧天了,白公子可是断不会受伤的人物,恐怕璧落岛里会受伤的,只有旁人的份。” 他这一笑,无端露出三分坦诚,是个不会耍阴谋诡计的坦荡君子,为人想事事求得圆润,反而磨平了性格,不够雷厉风行。 否则,也是个好男人。 虫儿突然觉得自己较之奸猾许多,不由改为气短道“我这些白药全部免费制作,送给璧落岛里的哥哥姐姐们使用。” 她这句话最暴漏自己的愚蠢,可以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岛里的贵族修士,哪个会稀罕她配得土药? 姬幽冥依旧笑道“好啊,等姑娘做好了,我随时来取。” 突然朝虫儿打问道“话说姑娘是学过医术的,有没有听说过世间有什么药引,可以使人丧失神智?” 虫儿眼帘微挑,“那实在是太多了,简直不胜枚举,常见得有苦艾草,迷幻蘑菇,曼陀罗,小韶子等等。” “人若误食了这些,都会神经错乱,情绪变化无常。” 捻起一枚小巧的核桃酥,朝自己口里一扔,嗯嗯点头称赞。 “话说咱们璧落岛里的植被繁密,瑶草喷香,如果想找些可以令人致幻的草药,起码也得要十天半个月才成。” “怎么,姬大师兄想要吗?我可以特地到山里帮你去找,就是费些功夫,不过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哈哈。” 好吃,好吃,叫他来吃。 “姑娘才来几日,人生地不熟的,也就无需劳烦了。” 姬幽冥应承,忙随手来尝,才品半个,瞳仁里爆出某种雷芒一乍的愕光。 连忙反手拍掉虫儿拿起的第三个核桃酥。 “啪!”猛烈的劲力不小心扫翻了盛放小点的瓷盘。 “这!”虫儿目瞪口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觉得自己的反常甚是明显,姬幽冥赶紧捡起地面的凌乱,朝虫儿赔礼道“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再送姑娘些更好吃的。” 说着,微微观察虫儿吃了糕点后的反应。 虫儿再三推诿,说不想再吃糕点了,就是内乾袋里的食品恐怕不够,希望李婉月有空的时候,劳烦能给自己送过来。 再提李婉月,姬幽冥忽然一句道“李师妹难道今早没有来过?” 虫儿奇怪道“没有啊,李姐姐说我昨天受了伤,今天不来叨扰我哒?” “你昨天受伤了?” 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李婉月回璧落岛,什么都不敢禀报。 随后将昨日出天外天,到封鲎山被恶人绞杀,李婉月一人敌三,自己被迫滚落悬崖,索性坠入深潭,被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救起来。 掀起袖角,让对方把岩石磨蹭下的刮伤看得真真切切。 罗麻子听从斩月,肯定会保她,李婉月吓得浑浑噩噩,更不会泄露。 这番话,有假有真。 偏叫姬幽冥回去有话可禀。 李婉月自己作孽。 谁能再怀疑她? 虫儿忽然说自己有些晕,可能是昨日受了惊吓,心脏飞跃得厉害。 姬幽冥赶快叫她回去休息,也不用送,自己飞快地跑回璧落岛内向师傅禀报。 正文 第562章 难搞的男人 一个已经送走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没有来。 () 折腾了一天,虫儿正想着养精蓄锐,倒在床上蒙面而睡。 静躺至黑,几步清冷的慢踱,如期而至。 独孤斩月进来发现屋内闷黑,取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又将迎风的窗户大开。 从里到外都是亮亮透透。 再看床上挺尸躺着一具人形,被子裹尸从头掩到脚,纹风不露,连气息的起伏也难见。 独孤斩月微喃,将手先伸了进去,里面的峰峦丘壑可是世间最妩媚娇软的。 不摸白不摸。 虫儿本要他开口,谁准他动手动脚? “嗵!”一脚把间隔彼此的被子直挺挺踹到床角去。 她的眼睛霎时装满了他,撑至再也放不下,连汪如蔚海般澄澈的地方,都布着撕裂的丝纹。 独孤斩月依旧毫无危机意识,挨身靠下,特意攀附在虫儿耳畔冷道“哪有不脱衣服,就等我来的道理……” 虫儿等他再靠近,在靠近…… 突然以某种毫无生命的口气道“你是谁?” 独孤斩月更坏笑道“你的,男人。” 此刻虫儿完全不觉得羞躁,只觉得一道苦痛,如雷贯心,直裂开她十几年来对他的执迷不悔。 叫她的真心,赤条条地曝露在严酷下摧磨。 “雏鴌砍刀是假的。”她偏要开门见山。 “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吗?”独孤斩月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自己的指尖缠缠把玩,他的鼻息追逐发丝的萦绕,香韵全进了他的肺腑。 “这刀或许是个祸患,对你来说,假的只会对你更好。” 虫儿冷一嘲道“枉你自称是我的男人,却要逼着我开始恨你。” 恨他? 独孤斩月淡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你!” 独孤斩月不见动作,已经将虫儿自床帷内拥至自己的怀抱里。 淡意里怀着刻骨的拒绝,道“就算划乱李婉乐的脸,依旧没有人会把你带入璧落岛里,我也一样。” “再不乖,罗麻子收入画轴的妖眼,重新贴在你脸上!” 就…… 这么被他反教育了?! 虫儿绝不甘示弱,“不知道原因,我是绝不可能傻呆呆地再留在璧落岛的外面!” “可是,我坚持不让你知道,又如何?” 独孤斩月放开手里玩弄的长发,玉立在虫儿面前。 虫儿亦坐直身躯,与他遥遥相对,忽然笑道“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因为姬幽冥很快就会发现我身上的疑点。” “我故意告诉他,自己是学医的,试想一个天天跟草药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偿不出李婉乐送的糕点里,参杂着迷魂药的涩味?!” “没准他也会和我一样觉得,你的医技拙劣。” 虫儿不依不饶,“李婉乐脸上的刀痕,是雏鴌砍刀造成的,罗麻子可以根据伤口判断出武器,只要潋锁行严下令医治璧落岛内的女修,罗麻子不知道此刀为我所有,还能不说?” “罗麻子只对我忠心耿耿,哪怕你不是我认定的女人。” “很多人都在咱们来得时候,看见我手里提的是雏鴌砍刀,这个赖不掉!” “现在是假刀,不怕检查。” 虫儿又惊唤,“李婉乐只是被我恶意刺激了一下,事后总会清醒,她难道不会直言说是被我害得,她难道是傻瓜?!” 独孤斩月最后驳道“罗麻子也可以叫她永远也醒不过来,只是一句话的事。” 哇哇哇哇! 好难搞! 虫儿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太好了,既然所有的后顾之忧,你都替我考虑周全,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带我进去,让我知道璧落岛里,到底是谁在打雏鴌砍刀的主意?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畏惧!” “你最近做得荒唐事,说得糊涂话,越是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越是分析猜测,莫非你在璧落岛里,是不是遇见以前的宿敌?” 独孤斩月的表情,忽而一顿。 猜准了,虫儿放心直言道,“你以前就是这般恶习,行风里你怕朱雀凤族的人来挑衅,故意赶我走了三次。” “无极宫里,你怕我和雀无极同归于尽,又设计刺伤了假扮你的墨轩。” “炇骨荒漠的地穴里,你不想让我涉险,在黑流沙里刻意对我翻脸无情。” 虫儿止手阻止独孤斩月的辩解。 “是的,我早都想明白了所有事,你就是这种一遇见危险,就先来刺激我的大坏蛋!” 虫儿磨磨牙齿,继续道“而这次,你的阴谋诡计使得更深,害我险些被你欺骗。” “否则,我也不会意外被罗麻子那个丑八怪狠狠教训,又有莫名其妙听你的话,去拜他为师。” “斩月,我斗胆喊你的名字,我绝对不会叫你担忧我,也绝对不会暴露你,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想学罗麻子的破蛊医,我也不想再当个局外人,十几年了,从小到大,我从来都只被你隔离!隔离!隔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对我也最无情!!” 忍不住扯出两行清泪,叫任何男人都会心生怜惜。 独孤斩月看了会儿,绝无怜香惜玉,严道“你不是总说,给彼此留下呼吸的空间吗?” 好想割了自己的舌头,她开始反悔道,“今时不同往日,而且妖眼已除,我坚信自己可以顺利进入璧落岛,之所以非要征求你的同意,是因为怕你气我擅作主张!” “我这么尊重你,你也尊重我一下嘛……人家突然想跟你天天在一起,无论早晚……” “斩月……嗯……我要你……”虫儿的眼泪说停就停,突然搂住他的脖颈,娇身拱起,频频摩擦着他的敏感,试图挑起某人的情趣。 妈的,万恶的美人计。 撅起粉艳艳的香唇,“吻我。” 独孤斩月拿眼尾撩她的黏腻,几乎没有情感剧烈变化,重道,“我说过的不行,它就叫不行。” …… 冰块! 虫儿气呼呼把他推开,默然从怀里取出穿心,很久没用过此刀,但熟悉的手感依旧得心应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只好把你先捅了,再亲自送你进璧落岛。” 字音尾落,虫儿已将穿心刺向独孤斩月的肩头,她是打不过他的,但是,起码也叫他忌惮自己! 错刀一飞,穿心便如囚笼禁足的猛虎,忽而重复自由,倏然一声竟逼到独孤斩月的肩窝。 独孤斩月默然勾唇,显然不以为意,连动亦不曾挪动,胸口播出一圆若有似无的气结。 “梆!” 气结如水荡漾,仿佛他的笑一并荡漾,软软将穿心弹在地上。 “妈的!”虫儿爆粗,“有种你不要用气结,咱们刀剑相驳,货真价实得干一场,谁赢听谁的!” 独孤斩月道“我没种。”掉头就走。 正文 第563章 糟糕 独孤斩月道“我没种。”掉头就走。 “你往哪里跑!”虫儿脸上顿然无光,提着穿心三步并作两步,追在飘然仙影之后。 独孤斩月走得快,高翻的阔袖随时随地在林荫间流梭,但是身影已是极远。 虫儿恼羞大怒,掌心一震,把穿心尾的水滴长链荡开,直滑翔去了独孤斩月渐被遮掩的影尾。 气叫道:“独孤斩月,你真不停下?” 独孤斩月一声不响,翩然的衫摆疾扫。 虫儿冷笑道:“你愈是避我,愈是证明我的猜测确信无疑,我自己进璧落岛!”调转方向朝璧落岛的石门跑去。 忽然耳侧运剑如风,虎跃鹰翔,飒飒连声,虫儿浑身左右,卷起精芒冷电。速速退了几步,突然一跃而上,悄然避开剑岚的拨扫。 独孤斩月觉得差不多避到掩人耳目的地方,借以一棵粗树遮挡彼此视线,才肯出剑教训她。 他不说话,虫儿反万分得意“不要舍不得伤我,你早知道我的性子,既然出剑,说明你还想坚定自己的固念。” 想他折磨自己的几年,哪个男人可以做到如此极致?看来只好动粗了。 用力将穿心一抖,水滴长链扭得龙飞凤舞,活脱脱焦龙一般婉转,煞气却不减分毫,贴蹭过蜇目的剑岚,直寻向独孤斩月的源头。 两人分站大树的左右,不见彼此的脸庞,只受彼此的杀招。 既护,且攻,还不伤感情。 刀剑韬略半晌,依旧分不出成败。 独孤斩月右手横剑一封,只听得“当”的一声,远远荡荡,穿心反击一歪,明晃晃的利刃偏擦过树干。要知高手较量,分寸之间都要计算得十分准确,虫儿知晓自己兵器的长短,水滴长链可伸可缩,轻松环扫,但是又极易甩开过度,缠绕在树干上,束手束脚。 而独孤斩月的软剑,除非是劈开树干,否则难伤树后的自己。 两人各分春秋,迟迟辨不出胜负,主要是独孤斩月还是多少存着避让虫儿的意思。 讨厌! 穿心仿佛读懂虫儿的心声,已伺机而动封了出去,来不及回防,独孤斩月的身手何等迅疾,软剑摆手向前一送,利刃冷森森飞出一丈幽兰的光,指到了虫儿的腰侧! “啪!”得脆响,代替了独孤斩月的大手,把虫儿的蛮腰拍了一把。 有些痛,跟扭了小腰一般开始酸麻入肉,连小腹也繁衍出隐隐约约的胀疼。 是不是动胎气了,该死,她从来不是个脆弱的人啊! 独孤斩月道“高下已分,你不要再使小性子了,赶紧罢手,咱们早些休息吧!” 虫儿原没看出独孤斩月的剑岚如此玄妙,冷汗迸流,飞身跃靠树前,大声喝道:“什么小性子?我若不是这执迷不悟的老毛病,能叫你再接近我?!” 一语双关。 独孤斩月心头一震,但他这招快如电光火石,要收手也不可能,“如果这次我始终不愿让你插手,你想离开我?” 他的问声倏冷,将碎碎震落的叶瓣冰封似的,片片卷阖着冬季的凉气。 虫儿神色自如,冷冷笑道:“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可是腰间差了股劲气,无论怎么做也难再绷紧,松垮的腰力带动臂力的缺乏,连刀再甩出去的准头,也降低三成。 她的身体亏损虚耗一直没有恢复,终于撑不住。 顺手扶在树后,佯装精神奕奕,再道“但是,你别想再睡我的床!” 独孤斩月左手本来是捏着软剑,横在胸前,突然直言不讳,“若是如此,那就不用再打,你无法越过这棵树,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眼见蓝光皱缩,俨然是独孤斩月将软剑收回,他既然敢公然收回法器,已然表明坚持不摇。 他真是顽固不化! 虫儿这时迫于无奈,百思中无暇考虑,觉得不如来点苦肉计,或许更有效果。 将穿心缩回别在腰后,故意叫道“姑奶奶不跟你玩了,我现在拿着雏鴌砍刀,大摇大摆地进璧落岛,李婉乐的同伙自动送上门后,我替你杀光他们!” 独孤斩月或许早猜她会鲁莽,无奈摇头一叹,快步流星直追上去。 他想,追到了,就打她屁股一顿。 虫儿连跑带跳,跃出近百米,感觉那个固执的家伙上了当,真来追自己。 哼哼! 突然转身作势,迅速将穿心弹开,手臂一圈,回手一刀,迎准独孤斩月藏软剑的腰带,使劲一掷。 打坏腰带的机关,叫他无法拔剑,自己就是大赢家。 此举带着十拿九稳的念想,虫儿瞳孔中爆射出无尽的晶芒,没有温柔,没有妩媚,有得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念。 只要她想做得事,一直都做到了。 “嘿!”飞火流星,穿心激昂,她单手间紧攥的水滴长链无限伸长再伸长,刀锋走动的反冲力叫虫儿的身子绷紧,弓如张弦。 独孤斩月俨然是没想到,这小妮子有使不完的花花肠子,眼珠子一转一个歪主意,甚是有些想叫她吃瘪的劣念。 想时迟,五指扶住腰带扣,拇指微播,整把软剑噌声脱鞘,绚烂如一夜春风的岚彩,将周遭一切馥郁的色彩冲洗得看不清新。 灳灳一剑,斩在水滴长链的中间,犹如斩断一条揪扯不安的长蟒。 他只是想叫她放弃,给她点挫败感。 熟知,虫儿暗地里根本未给水滴长链内注入任何力量,链内毫无支撑,形如碎玉。 “吭!” 玉链瞬时断作十几截,虫儿失去唯一的支持力,断线风筝一般朝后撞去。 糟糕!糟糕! 独孤斩月凝眉察觉自己判断失误时,虫儿娇软的身子已经背撞在不远的树干上。 “噗!”吐出一口血水,昏死过去。 ……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独孤斩月蓦地愣住,微看看手里擒拿的软剑,蓝光荧荧褪熄,一切仿佛黑沼里的恶念,瞬间缠住他的灵魂,扯住他浑周的痛觉。 这种感觉,真得极端不好。 他,怎么能伤她? “虫儿!”独孤斩月抵死扑了过去。 正文 第564章 肚子露馅 …… 清醒半晌。 虫儿舔拂着嘴里隐隐作痛的牙痕,自己咬自己一口可真tm的疼,何况还要喷出来些许血液,装装样子。 虽然虫儿早已经做好万全的措施,不过,树干撞击腰部时的劲力,可也不是吹得,加之旧伤新疾,险些腰折,害得她真得痛到忍不住晕厥。 那么,她的苦肉计奏效了吗? 一醒来后,眼睛也不敢睁,殷切盼望爱郎能把她搬进璧落岛,又不用再找借口,又不用再打架,何乐而不为? 哇哈哈,呃…… 转念又思,万一斩月只把自己抱回小宅治疗,那岂不是一切努力灰飞烟灭? 偷偷挑开一缝眼帘,看看自己究竟是躺在哪张床上。 只听独孤斩月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际晕开,“还装?” 把她的鬼心眼一发轰到天上去。 他,他,他在啊?! 怎么她一丁点儿也感觉不到? 虫儿稳住呼吸,叫自己的意识全部沉在后背与床相贴合的部位,仿如没有知觉的死人。 装……死…… 一直凉腻腻的大手,忽然揪住她的耳朵,使劲一提。 虫儿哇哇哇大叫“痛!痛死姑奶奶了!” 腰也痛,腹也痛,耳朵也痛!所有的痛楚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彻底冰封。 独孤斩月的表情简直冷得像一块冰,把万物苍生僵封在难以自拔的寒气中。 虫儿扯出一个极难看的哭脸,呜呜垂泣道“你终究对我最狠……” 独孤斩月道“哦?是吗?给你一次机会,换一句!” 虫儿思忖稍后,终于柔缓了腔调“你再生气,我终究也进入了璧落岛,不是吗?” 仅见自己躺卧的床,均为一价千金的金丝楠木雕制,加之被衾松软如鹄绒,屋内陈设之弥贵,根本不是自己的床,也绝不是尘间凡俗。 独孤斩月松开她的耳朵,“我要得不是你的得意,我要得是你的保证,保证以后不再用自己的安全做筹码!” 虫儿暗自庆幸,略带讨好道“你过来搂着我,我跟你保证。” 他的脸绷得紧,搂住虫儿的动作已经软如环斛,“你说,我听。” 虫儿贴合着他的耳洞,霎时认真道“都七年了,你还不懂吗?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 独孤斩月不再说话,虫儿觉得自己如此煽情,他竟没有反应,不觉想凝视他的眼睛,只望见他密浓的羽睫低垂,在眼睑处落下两片乌云。 始道“这件事,你不能恨我二哥,虽然我这次返回湳洲城,已经跟他打过一架。” 扯这么远? 虫儿点头应允。 独孤斩月才道“如潋裳所言,雏鴌砍刀正是由璧落岛打造,当时潋锁行发现有人潜入璧落岛,就是觊觎雏鴌砍刀时,故意说此刀乃锻造失败的破刀,假意丢弃,实际暗地里赠给二哥,叫他转在湳洲城守护。” “二哥本来真当垃圾一般,扔在武库里,谁想你偏挑这把刀,所以二哥一直寻思,不露声色,借助这把雏鴌砍刀,或许可以趁机除掉你。” “因为这把刀十分诡异,女人是绝对拿不起来的。” “他将我推到璧落岛,其一是满足我的心愿,教我授习,其二他猜我一定会带你来璧落岛,璧落岛里的细作看见雏鴌砍刀,就会主动缠上你,一箭双雕。” “二哥的心思细致,也算与我旗鼓相当了。” 虫儿吓懵了,镇湳王如此坦诚,会不会告诉斩月她是从鬼族地界逃出来的? 会吗?会吗?会吗? 早知道如今,她干什么告诉镇湳王许多秘密。 啊!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独孤斩月见她满脸灰苍,心疼开解道“二哥已经答应,不再干涉咱们,叫你也别恨他,只要给你换上假刀,在适当的场合将假刀撑断,缠上你的人,自然会离你而去。” 虫儿目瞪口呆,依旧没有活泛的气息。 独孤斩月吻她一口,补道“此刀虽然女子举托不动,但是,我深深探过,你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不用担心。”这一句,独孤斩月说完,自己都忍不住骄傲。 虫儿可不想跟他玩笑,斩月做事一向不露声色,她真怕他是故意演出毫不知情的轻快。 烦死了!烦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 朱门突然被推开,虫儿觉得实在无法在斩月的怀湾里再赖着,索性蛮挣,直接钻回被衾中假寐,借以躲避自己的慌张与焦虑。 独孤斩月早听出来者的脚步声是罗麻子,根本未曾起身,只等他进来。 罗麻子率先一躬身,朝独孤斩月道“李婉乐似乎有些清醒的趋势,现在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开口。” 独孤斩月道“李婉乐的父亲乃是九尾龙族的宰辅,算是权势颇重的,她又是嫡女,你若动手,怕潋锁行追查不放,危及你在璧落岛的地位。” “索性叫她醒来疯言疯语,等她把说出虫儿的名字,胡作非为时,我正可以借口保护爱人一击必杀,叫她自食恶果。” 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虫儿领情,可是斩月要替她杀人,虫儿又十分愁烦。 罗麻子有些忧虑地扫看一眼,闪烁其词道“可是如此一来,您也把自己处在最危险的地步……” 独孤斩月已经冷声打断道“你给虫儿医断的如何?她的腰部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她一直吃苦,遍体鳞伤,女子的腰部尤其重要不能积病,还烦你好好关怀病人。” 罗麻子果然不再多言,转言道“虫儿姑娘确实不该如此粗心,处处涉险,想她已经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虫儿鲤鱼打挺,翻身跃过独孤斩月的身体,一把捂住罗麻子的厚嘴,狂咳难安道“咳咳咳……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赶紧滚出去,我休息片刻就会恢复活力!” 罗麻子唔唔三叫。 虫儿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死里摁。 独孤斩月的脸已经黑透一半,“你放手吧,我已经听见了。” …… “你听错了!!” 虫儿一把反将罗麻子推到独孤斩月的怀里,自己鞋也顾不得穿,半扶着酸胀的腰际,头也不回地往出跑。 怎么会这样! 虫儿大骂着乌龟王八蛋,精赤着双足十步临出房门,赫然傻了眼睛,这处宅邸不知道在璧落岛的哪一处,光是偌大的走廊已然错综复杂。 往下跑,往下跑。 虫儿靠近彩漆楼梯,拍手一摁扶手的阑干,两腿已经从高层跃至下一层。 层层翻落,终于看见通往外界的大门,将门负累一甩。 独孤斩月早站在门口,负手玉立道“话没说清楚,你想去哪儿?” “姑奶奶无话可说!”虫儿把门拼命一阖,又把人关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定会把她再赶出璧落岛去! 正文 第565章 拍屁股 他一定会把她再赶出璧落岛去! 虫儿仅微微思索一瞬,独孤斩月将软剑梗在门缝中央,任她拼命硬推,已经无力回天。 独孤斩月提剑冷冷逼进来,虫儿懦懦后退。 他转手一剑飞天,将沉重的大门完全阖紧,嗡鸣的闭合声在空旷中回荡,独孤斩月的丰颜在郁蓝中冷肆。 他扯住她,“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苦苦骗我?!!!” 虫儿抵死反抗,“罗麻子胡说八道的,你不要听他胡咧咧!” “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尿频尿急尿不尽!!” “你看我!”独孤斩月牵死她的双臂,将她搬向自己, “难怪我觉得你鬼鬼祟祟,似乎是有事瞒着我。” “难怪我总觉得你最近似乎吃胖了,腰变粗了。” “你还是不信任我,是不是?!” “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做孩子的父亲,是不是?!” “你还想跑,是不是?!”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虫儿摇摇头,但是说不出话,这仅是一次意外的谎言,拆穿是迟早的事,却不该在这关键时刻。 “孩子的事……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就算是间接道歉吧。 “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独孤斩月根本不领情,迅疾一把将虫儿的上身摁趴在腿上,细护好腹部,顶起她圆翘的臀部。 “今天,我得再给你些教训才行!不然你不知道,我生气的时候有多残忍!” 虫儿趴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裙子蓦然高高掀翻,里裤撑开,露出丰润的香臀。 “你……你,你敢?!”难以置信,他要对自己施暴。 独孤斩月大掌一拍,“啪!”脆生生的音响,震碎了虫儿的惊撼,只剩下漫身上下热涔涔的羞腻。 “这是惩罚你,有了孩子,还不听话!还敢莽撞!还敢打架!还敢惹事!还敢受伤!还敢跳楼梯!!!” 对着白莹乱颤的两瓣,气不打一处来,连拍三把,“啪啪啪!!” 虫儿又羞又疼,失魂叫道“你疯啦,这是大门口!你想叫我丢人丢到天上啊!快放开我!” 独孤斩月冷笑,“这会子算你清醒,可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你用这种身子居然还敢对我使心眼,万一昨天失算把腰折坏,你想让我一起痛失两爱吗?” “你好残忍,你好残忍,分明孩子好端端得活着,你竟骗我!骗我!骗我!” “你可知道,我知道你把孩子堕杀的时候,真想杀死我自己!” “最毒妇人心!你骗我骗得好苦!” 气得很,又打两巴掌,恨拍出几朵粉红印子,直痛得虫儿哇哇嗷叫,还不想简单放过她。 “以前叫你在外面野跑,是想磨练你,结果养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如捆在身边学守规矩!” “啪啪啪啪啪!”趁着手感不错,再蛮拍几把。 虫儿被他束缚难动,想着硬碰硬,绝对是干不过他,装乖求道“我不是有意瞒你,而且我这胎渐稳,没有那么脆弱……” “啪!”独孤斩月寒眸紧狞,狠狠叫她长了记性。 虫儿遂改口道“我错了,再也不骗你,不拿自己和孩子冒险了!求求你了!” 拿出杀手锏道“我腰疼……” 独孤斩月确也舍不得真罚她,止手一掐细肉,道“这次是你借着孩子的光躲祸,再有下次,我有的是办法惩罚你!” 裙纱撩平,又将人原路抱回,虫儿装作委屈难堪的依人模样,小脸埋在他怀里,心眼里的算计逐个考量,盘算必须动用一切手段,留在璧落岛内。 屁股火辣辣得灼热,他真是下狠手了,当独孤斩月把人托在软塌上时,她夸张得一声凄叹,“嘶……轻点儿……” 独孤斩月冷瞟她一眼。 虫儿咬着甲盖,侧卧在塌里不敢知声。 罗麻子亲见虫儿枭蛮模样冲出去,回来的时候娇娇怯怯,也不看人,觉得煞是奇观,朝独孤斩月拜道“无论如何,恭喜白公子喜获麟儿。” 未婚先孕,恭喜你个头,找死啊,臭麻子! 虫儿摸摸自己的屁股,半柱香的时辰,似乎变得圆肿起来,效果惊人。 独孤斩月目光炯炯,失而复得的孩子叫他尤其激动,虽然气恨虫儿骗他,但是如今两人都安全地被自己守护,滚滚的浪潮将他冷冰冰的眸子,冲刷得有些红光。 忍着不表,淡对罗麻子道“虫儿不懂事,加之先前我的疏忽,也不知道她腹内的胎儿境况如何,还请二师叔给悉心调补一下。” 在孩子的事情上,冷傲的独孤斩月竟有求人的趋势,虫儿不觉心头微热,舔着脸觑看他一眼。 独孤斩月见她眉眼高低,抖出一种脉脉的风韵,有嗔有嗳,可怜疼人,哎,就原谅她吧! 收到邀请般主动坐到虫儿身边,将她的手腕送出,对罗麻子礼请。 罗麻子深感意外,取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黑子,置在虫儿腕间玄脉,黑子由固化液,眨眼渗透体肤,进入脉理。 在罗麻子的指引下,流走虫儿肢体内的全部玄脉脉络,只见他沉目凝思,细查一盏茶的长久,黑子才由耳道滚出,黑中杂黑,幽沉得发灼。 被罗麻子看了再看,捏成一缕黑烟,浸润在空气的透明中。 罗麻子沉默少许,才意味深长道“恕我真言快语,虫儿姑娘胞宫的脉象特别诡异,仿佛封闭的个体,完全不够通畅,我的黑子完全进不去。” 两人闻言都难免紧张,罗麻子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按理说来,虫儿姑娘的胞宫状况,是完全不会受孕的。” 虫儿噗嗤笑道“难道我肚子里鼓起来的部分是空气不成。” 罗麻子直言不讳道“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那只能说明,让你受孕的男人,实在太强大。” 这……算不算拍马屁呢?! 独孤斩月冷淡的脸上突然添了一丝笑韵,虫儿本来脸皮就厚,被他一笑,莫名其妙地厚脸翻红。 气呼呼反驳道“孩子好就好,其他都是浮云!” 罗麻子却不依不饶道“也不尽然,如果姑娘不弄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何如此怪异,又怎么去防范别有用心的人呢?” “看来,二师叔还有什么别的发现?”独孤斩月最是冷静,一语道破天机。 罗麻子得到主人的首肯,断然分析道“依照姑娘的玄脉阻塞之相,似乎一直有人在对虫儿姑娘下毒,导致她的胞宫不会受孕,这点我很肯定。” 什么鬼?她根本就不会中毒,好不好?! 正文 第566章 一套十 什么鬼?她根本就不会中毒,好不好?! 独孤斩月防她脱口而出,将她的整个人搂入怀里,眼神示意对方可以继续。 罗麻子道“其实,说姑娘体内有毒素也不尽然,但是姑娘的胞宫确实一直受损,长年累月,积久成疾,而且,我推测在姑娘怀胎的过程中,同样被更强的毒素攻击过。 “因为,我们都知道孕妇的身体最特殊,最禁不得风浪,但是回想起,我曾以裂妖阵与姑娘殊死对决过,如此霸道的刚猛阵势,都不曾撼动过姑娘的胎气,姑娘疼也不疼,伤也不伤,这难道不奇怪吗?” “姑娘的胎相为什么能如此坚固顽强,我猜半成是人为所致。” “还有,黑子所侦出的毒素,绝非普通的药物毒剂,也并非我所掌握的蛊毒,甚是诡异,如果想究问原因,恐怕只能将做这种背后放箭的人捉出来,当面质疑。” 虫儿闻言,已然骸骨骤冷,斥道“胡扯!全是胡扯!你就随随便便把了我的脉,难道便能看透所有一切症结吗?你在哄我,还是小白?” 罗麻子不愿争辩,只说“信不信由你,我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已。” 有种争锋相对的势头,在两者目光对接中,滋滋升烟。 独孤斩月朝他使个眼色,罗麻子恭然退避。 待他走远听不清楚,虫儿才放心气道“斩月!他简直是胡扯八道,我是天生的药人,怎么可能会中毒!”气呼呼地以手作扇,使劲扇去满颜的不快。 “怎么不会?”独孤斩月凌空反问,字句冷如冰霰,“九层香障内,你险些被火鼠尾部的毒液烧碎,难道也忘记了?” 扇在脸上的风蓦然摧骨,虫儿顶道“那是因为我第一次来癸水,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的药性解除,就被端木云那小人给暗害……” 端木云……端木云…… 药奴红口白牙,分明以冰针封死的人,又怎么会在勾栏里狎妓,再被傲狠割去首级。 药奴……药奴…… 心头铅石沉坠得厉害,连接着腹腰一并抽痛。 虫儿突然雷劈一般,从床上挣起,“什么我觉得,你觉得,如果当初你不了解他,为什么还将我寄养在寂雪啼苑?!” “话说他对我的好都是细致入微的,照顾我四年,他教我系鞋带,教我拿筷子,教我看书识字,教我闲趣解闷。” “当我无聊的时候,他会跟我玩耍!” “当我想你的时候,他会故意跟我吵架!” “当你抛弃我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安慰我!” “他做尽了你本该做的一切!!!” “所以你想爱他?!”独孤斩月冷静暴喝一句。 “所以我只爱你!大坏蛋!”虫儿罩着独孤斩月的领子使劲揪来扯去,略带苦痛道“所以我一直反反复复伤害他,所以我一直清清楚楚地装傻,所以你不能怀疑他!包括我也不能!” “寂雪啼苑里混入的细作那么多,隐浓是,幽碧也是,谁知道是哪个干的坏事,不准你单说药奴!!你这大坏蛋!” “你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我本是要堕杀的,只有药奴苦苦劝我留下孩子,只有他说会帮我保胎,给我一个无忧无虑的家!你这个大坏蛋!” “明知道危险,他还义无反顾地跟着我去救你,炇骨荒漠爆炸,就你我活着,药奴音信全无,现在连尸体都找不见,你不能怀疑他,我更不能!” 越说越急,其实怪不得斩月,她对药奴的怀疑也曾三番数次,只是她总恐怕是自己错了,生怕失去药奴这个好哥哥。 他是她,这世间亲人一般的存在。 她恨,自己也曾反复怀疑自己的亲人。 独孤斩月看她的唇抿得紧白,蓝眸中近乎冒出焚天巨火,生怕她再动了胎气,暗立一指弹击她的昏穴。 虫儿轻唔一声,倒入斩月放松的胸怀里,他道“就依你的意思,往后再不提药奴二字,你以后只要有我,就够了。” 接下来几日,两人均不再讨论有关药奴的话题,独孤斩月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关一切敏感的话题,满心直扑在虫儿肚子上,连床都不许她轻下。 虫儿受不了这种霸道的溺爱,日日简直如卧针毡,感觉屁股都要躺出茧子来。 就是怕他这样谨慎,才一直拖延不说。 待躺到第四日,她已经觉得蹉跎了一生的光阴,生不如死,索性豁出去。 趁独孤斩月去夏之岛修习的空档,将内力注入水滴长链,把链子拴在床腿,从高楼的窗户一跃荡下,双足落地后抖手撤力,将水滴长链与穿心一并戴回胸口。 璧落岛。 虫儿首次打量这个令独孤斩月都曾心驰神往的天界岛屿。 春时里的雏花稚草,滋养着复苏万物的勃勃灵力,但凡是岛内的生植灌丛,表皮都淡然覆辙一层灵气,遥看整个岛像氤着一片霭。 灵撑千般绿,翠点万树生。 如此重叠的灵力叫虫儿暗暗吃惊,甚至连她的皮肤血骨在出门的某一瞬间,亦有被灵气撕破的威胁。 敏感查觉得每个毛孔都被压抑,虫儿晕晕乎乎朝前迈出几步,才离开殿宇间的阴影,没头没脑,咚得一声,居然撞在无形的墙壁上。 整个人顺势四肢高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虫儿本就不舒服,再看看阻碍自己的破东西。 无意中发现一张巨大的透明结界,将独孤斩月暂住的殿宇,结结实实地封围在气结中央。 再仔细看,一套二,二套十,居然扣作十层牢不可破的气结。 春之岛内的灵气被阻隔在外,但是依旧叫虫儿莫名难受。 啊!难怪他放心把自己留下! 虫儿赖躺在地上,使劲朝气结两足频蹬,简直恨不得踹出个大洞来,叫自己钻出去。 抡起雏鴌砍刀,猛劈了几轮。 弹出穿心,乱甩了半晌。 或是灵气弥足充裕,独孤斩月的气结编织得固若金汤,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他是允许她进入璧落岛,可是,他同样禁锢了她!! 正文 第567章 猛浪的绝技 一万个草泥马在心尖奔过,虫儿指天骂地叫嚣半天,只觉得肺活量练习得犹善,其他再无意义,只好悻悻然爬回殿内,继续躺下保胎。 午憩过后,罗麻子照常来给虫儿问诊,虫儿说叫他以后不必来管自己,反正自己也活不久了。 罗麻子满脸麻坑,脑子可没长坑,听她怨天尤人的抱怨,就知道虫儿是想着法叫自己传话给独孤斩月。 不由蔑道“你以为四皇子想箍着你的自由吗?他把你藏在春之岛的事情,已经是冒着天诛地灭的风险了。” 虫儿哀怨了整日,听他如此,不觉翻眼道“我是他的未婚妻,跟他住在一起,难道不可以吗?” “可你们的关系,足够天经地义吗?” 只一句,把虫儿堵得半天喘不过气来,满脸通红。 罗麻子冷冰冰道“姑娘应该感受得出,整个璧落岛的四季岛内各分灵气,但是属春之岛的灵气最纯真充沛。” “虫儿姑娘可曾想过,这么好的一块地界,凭什么叫外人来住?纵使璧落岛的守门石人在四皇子的面前俯首帖耳,但是,他终究也不过是璧落岛的一个过路客。” “潋锁行受镇湳王的委托,帮忙传授几套阵法,借以应对湳洲城内的巨妖,但是根本没有说,要收四皇子为入室弟子,这一点,姑娘心底最好有数。” “啥?”虫儿恍然大悟,“可是……” “从来没有可是,只因为姑娘第一日来,将雏鴌砍刀一并提在手里,叫璧落岛混入的细作看到,潋锁行唯恐祸乱重回璧落岛,故意叫四皇子居住春之岛,借以迷惑敌人的注意力。” 罗麻子合指捻须,看着微有些糊涂的虫儿,定神继续道“先给你讲个故事。” “话说幽幽古国的五灵恶战,只为称霸整片广袤的大陆,其中最强的,刚开始其实是白灵璃魄,在与九尾长达一个月的鏖战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恍惚一念,才被九尾以铺天席地的电锁封死。” “动不能动的白灵在一瞬间,将全部的灵气同时抛弃,自己封锁了自己的神体,昏沉死去,而白灵体内喷发的巨噬灵气,在一瞬间袭击幽幽古国的每一寸土地,摧枯拉朽的力量几乎导致大陆危在旦夕,一夜崩溃。” “九尾只好倾尽全力,将一部分灵气自己生硬转耗,更多数的灵气压在弓尔山底,并耗费万年搬来割鹿山,白河山,无界山,铮風山,紫竹山,封鲎山,屠嚣山,渡涯山,青玱山等九山布阵,将弓尔山底的白灵灵气全部压制。” “白灵的灵气既纯又强,几乎每隔一千年就要将整个弓尔九山掀翻,九尾只好分出自己的神魄,耗费万年在弓尔山顶锻造天上天,联通九山布成阵上阵,持续克制灵气蠢蠢欲动。” “不禁至此,为了转耗白灵残余在外的灵气,九尾又耗费万年造璧落四时岛,借以虚化弓尔山底压制的至纯灵气。” “九尾为了克制强敌的灵气,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在幽幽古国的五族之内,也就存在九尾这一方神灵,所以九尾龙族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等同于幽幽古国的仙境。” “可是后来迦释罗的出现,叫九尾龙族重重担忧,恐怕再出现威胁龙族至高无上的权势的力量,为了提高龙族的战斗力,九尾龙族但凡到岁数的贵族内,都要选举功法基础奇佳的男女,入岛修习,借以在未来保护龙族子民的安危。” “但是几万年来,总有些人觊觎着九尾龙族压制住的白灵灵气,甚至曾有人谣言,说雏鴌砍刀是获取璧落岛内秘密的钥匙,但是都被潋锁行一一攻破,还将雏鴌砍刀借机处理,平息硝烟。” “四皇子能进入璧落岛,已经沾了镇湳王极大的光,首先龙帝独孤九明令禁止,不许他进岛修习,其次,四皇子现在在外界的传闻,应该是死于非命。” “如今雏鴌砍刀又重现璧落岛,本来就是棘手,姑娘此时的任性,有没有想过,会让四皇子陷入被暴露的困境?” 虫儿道“原来,你是做说客来的,但是你不了解我,如何断定我做事毫无分寸,”偏会害了独孤斩月。” “璧落岛内的细作一天找不到雏鴌砍刀,一天不会罢休,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配合斩月演一出戏,让所有人看出来此刀是假,那么到时候所有威胁,也不再是问题。” 虫儿说此番话,是自信十足。 “女人的见识都如此浅薄吗?”罗麻子忽而道。 虫儿早感知他对女人存着某种偏激,罗麻子果然鄙蔑道“四皇子如此说,仅是为了叫你安心,你反作真,可笑可叹!” “假若,真把假雏鴌砍刀当众撑断,但凡是有些头脑的,只会觉得姑娘是欲盖弥彰,反而更叫人生疑。” 虫儿原本生气,暗将他最后一句,置在口中咂咂咕咕,果然思虑不够周详,气也消罢。 朝罗麻子问“其实那日,你从我的伤口和口述的歹徒法器,早已经知道了璧落岛内部的细作是谁,想来你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就不要兜圈子了,直接说吧。” 罗麻子点头道“那几个人看见你无法进入璧落岛,直接亮出自己的法器,也是愚蠢至极。” “四皇子自从知道你怀孕了,这几日频繁找我,命令我务必守口如瓶,他说之前被爆炸伤及身子骨,恐怕功法受损过半,希望能利用春之岛的灵气,提高他自己的功法。” “先前有一点我没提及,潋锁行让四皇子居住春之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春之岛的灵气虽然弥足珍贵,但是旁人根本是带不走一分一毫。” “也就是说,密谋偷偷汲取了春之岛灵气的人,功法暂时会提高很多,但是终身不能出岛,因为出璧落岛务必路过夏秋冬三岛,而这三岛则会将春之岛的灵气成倍吞噬。” “设想假若四皇子在春之岛汲取一分灵气,那么路经其他三岛便会吞噬三分灵气,入不敷出,四皇子会被耗死在璧落岛内。” 死! 虫儿最听不得斩月死这几个字眼,指着罗麻子骂道“你既然之道有此玄机,为什么不告诉斩月,叫他涉险!!” 罗麻子不慌不忙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虽住着春之岛,可是他从来没有擅自吸取过分毫灵气,所以一直安全。” “可他如今之所以要冒险,还不是因为想提高战斗力,来确保你和孩子的安全。” “他简直是饮鸩止渴,只要是为你好的,我觉得他会十分百分千分对自己下毒手。” “我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把你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加重他的负担,让他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 虫儿不在说话,此时此刻的言辞泛滥,都会显得她是在矫情。 “你知道斩月的性格坚毅冷静,从来自有主意,不屈服于任何胁迫。” 目前,她只能说这一句。 罗麻子赞同道“你明白四皇子的处境极好,不枉我浪费此番口舌,只要你真心为他考量,愿意叫他心甘情愿放弃汲取春之岛的灵气,下一步我自然会将细作的名字拱手奉上。” 虫儿道“罗二师叔不是最瞧不起女人,独孤斩月又怎么会屈服在女人的浅薄手段里?” 罗麻子捻须笑道“也不一定,据说女人身上拥有三种水液,用来征服男人。” “一是楚楚盈人的眼泪。” “二是滔滔不绝的口水。” “这三嘛……”罗麻子故弄玄虚,拍拍虫儿略显警备的肩膀,“姑娘自己去查我给你的云母薄简,里面的‘气’部说得一清二楚,无须我这个光棍赘述。” “气”部虫儿早窥伺两眼,尽是男女合气的内容,想不脸红都难。 罗麻子突然起身道“今日待得时间太久,我的分神时辰已到,春之岛的灵气太纯猛,我这种凡俗人物是呆不久的……” 感觉话没说完,虫儿只见罗麻子浑身开始萎缩,连带衣服鞋冠一同,仿佛被抽取生命力的植物,最终皱变成一束稻草人,散作根根草植,转眼化为泡影。 “静待姑娘佳音……”草人音消形散,原是罗麻子为了躲避春之岛的灵气,每日借灵植物形登岛,替虫儿医治问脉。 罗麻子人虽走,说过的每一句话均在虫儿脑海回荡,她总是做着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确实没有从独孤斩月的角度来考虑过问题。 爱之深处,反而最容易钻牛角尖。 独孤斩月设身处地得为她考虑,反之,她也应该替对方分担。 虫儿羞抖着一双玲珑小手,把云母薄简里,关于那种方面的内容使劲偷看了几个。 虽然早领教过男女风情,床笫之欢,不过总要她主动蚀引对方,还真是刻骨的躁郁。 尤其那个姓独孤的家伙,似乎不太受用美人计这种套路活。 只好狠下绝招了。 大约是看了几个春光猛浪的连环图案,脑海里实在不敢放肆想象,虫儿接下来仔细梳洗打扮,穿得分外轻娆,只等着某男入阱。 正文 第568章 拔腰带 独孤斩月授习归来,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步履翩跹,尤其想到虫儿和孩子一齐等着他,无端的步伐登云,心花路放。 等他推门进入春之岛的殿宇内,空旷的殿廊也不再叫他倏冷,因为他知晓,在最高一层的某间房内,总有一盏灯明亮如煌。 只为他一人灼亮。 推手一展,娇态横成的可人儿此刻正在红烛下练字,狼毫里饱濡着墨汁,写在宣纸上,渗透每一处撇捺。 虫儿知道他来了,所以早点了红色的蜡烛,借以遮掩面颊内源源积累的赧晕。 好热!好热!比干架还热! 虫儿躁狂得香汗淋漓,拿手背反复一抹额鬓,看起来促狭中夹着鬼鬼祟祟的马脚。 独孤斩月静看她片刻,终于忍不住笑,慢慢走在她香软的酥背后,一把将她的小手包含在自己宽厚的大掌中。 他的每一寸都密切地贴附过来,叫虫儿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自己的背后沉稳跃动。 “许多年了,还是不会写字吗?”他问。 “写字是为了给人看的,又没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为什么要学?” 虫儿故意撅起嘴巴,天知道,她的脸已经憋涨得比猪肝更红,心痒手更痒,就差揪住独孤斩月的领子,直把他撂到床上。 “胡说,你以后就可以写给我看……”独孤斩月的手带着虫儿的手,在纸面上驰骋滑行,横是苍劲,竖是悬垂,他的腕灵活多变,携着她分毫不差地画出两个字。 “沉烟。” 虫儿轻读。 “这是什么?” 她回首睐他,粉唇近乎碰触他的侧颊,独孤斩月净白的颊角令人回味,虫儿禁不住想咬他一口。 “儿子的名字。”一整天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着孩子的名字。 虫儿笑迎他的唇息,“你要不要脸,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是儿子?” 独孤斩月将唇挪在她耳垂,轻以含舔“我天天进去见他,他亲口告诉我的……”,他的手开始摩挲虫儿的小腹,每一个动作都至轻至慢,蜻蜓点水,话涟搅乱了整室静谧的烛光。 “沉烟,沉烟。” 虫儿懒在他如酥的胸腔里,随着神情推移,与独孤斩月同做着一种安静而幸福的表情。 “斩月,我要哭了。” 她真得流下了眼泪,“前一个月,这孩子还只是个无名无姓的野种,而今天,孩子有了名字,也有了父亲。” 独孤斩月被针扎一般,将虫儿拥得极紧,“胡说八道,这孩子是我的精血,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他有名,叫沉烟,他有父亲,叫独孤斩月。” “从今往后,我与你,与沉烟,我们是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再也不分开。 时间静好,人易沉沦。 “恐怕,要分开。” 虫儿突然冷窒一语,打破了所有的温情话语,惊得独孤斩月直言道“你是在意我布在殿外的气结吗?” 虫儿摇头,“怎么会呢?我这些年一直过着囚禁,或半囚禁的生活,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话冥冥中会叫斩月难过,可她依旧直言不讳。 “我要说得是,我恐怕必须违背自己的誓言,离开璧落岛了……” 见独孤斩月量看自己的眼神,已经透着十足的紧张,虫儿道“因为我在离开你的这段时间,弄清楚了我的肉身,其实是由狐妖渡化重生。” “也就是说,没有连珠的保护,春之岛的高纯灵气早已把我撕碎,我脸上寄生的妖眼仅是开始,最终被灵气耗尽的,就是我。” “斩月,谢谢你用气结隔绝了灵气,否则,我今早走出殿宇后的第一种结局,或许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谁说说服男人,只能靠上床?! 虫儿暗骂罗麻子那个杀千刀的,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多,随随便便拿出来就是一道护身符,好不好?! 独孤斩月果然很担心,将虫儿扳正道“你没有骗我?那在封鲎山上,罗麻子的裂妖阵岂不是险些将你一并杀死?!” “没错!”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想想就后怕,如果他当时没有跑出来阻止,虫儿与孩子才真会烟消云散。 他,他真是蠢!! “因为你有事也爱瞒着我!”虫儿铿锵有力道“但凡你对我的感情,真像你自己说得一样炙烈,就不该束缚我的手脚,该让我真真正正地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解决所有烦恼,而不是成为你的负担。” 独孤斩月扳着虫儿的手,渐有些松弛,“罗麻子今日来跟你说过什么吗?” 虫儿微叹,任他的双手缓缓滑落无痕,“看来你真存着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没错,我不准你汲取春之岛的灵气,如果你先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那就不要再见我和孩子。” 顺手推他一把,将狼毫顺势夺过,在“沉烟”二字中乱抹浓重的一笔,涂抹得黑漆嘛唔。 先威逼,试试效果。 独孤斩月竟也不生气,抓住虫儿涂抹的柔荑,忽而笑道“小笨蛋变得聪明了,知道找我的弱点,我该怎么褒奖你呢?”捏住虫儿的琼鼻,挑弄一扭。 他又转移话题! 虫儿拍开他的亲昵,“可我这聪明绝顶的脑瓜,一遇见你只会又笨又蠢。” “今日你必须给句话,要么你吸收灵气,我走;要么你让我脱离春之岛的禁制,我们一起留在其他岛上。” 独孤斩月的坏手落空,眼神依旧散射着柔冷的珀色珠光,“但是,我若都不肯呢?” 虫儿知道滔滔不绝的口水招,算是用尽,索性用眼泪汪汪攻击对方。 哇得哭出声来,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垂挂眼帘,配合长睫扑闪,点滴成画。 “我的儿子才刚找到亲爹,我不要做寡妇!!” 完了,罗麻子那个杀千刀的还真tm说对了,斩月根本不受任何威逼,只好再用万恶的美人计了。 绞紧独孤斩月的腰带,野蛮与娇劲并施,直往断扯。 吟哼着一扯再扯,怎么也扒不开这该死的腰带,腰带解不开,怎么睡软他?! 正文 第569章 他没时间 独孤斩月略有笑意,始终未有表达,只摁住她看似明嗔,实则暗骚的小手。 略有些煞风景道“你的性子保守,今日反穿得如此艳香剔透,我就暗猜你有想法,对你有防,如今恐怕扒光你我的衣服,也不能遂你的愿。” 呃…… 眼泪戛然而止。 “累死姑奶奶了,不玩了!”虫儿气呼呼走在榻边,也不管自己怀孕的身子,噗通一声重坐在床沿,压得床板嘎吱猛唤。 独孤斩月终于笑道“你这头小倔,遇见我这头大倔,根本是比不过我的顽固的。”靠近虫儿,挨身坐下“但是虫儿爱我,我今日感受得最真。” 虫儿闷气道“我哪天不爱你?!你的事情总让旁人转述给我,从来不曾主动告知,叫我怎么继续爱你!” 独孤斩月揉搓着她气鼓鼓的小脸,道,“我亏欠了你太多,如今连一滴眼泪亦舍不得你流,现下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叫我现在陪你,还是想叫我永远陪你?” 这两个问题不一样吗? 虫儿斩钉截铁道“我就要现在你陪我,不求永远,太不切实际了。” 独孤斩月不说话,虫儿总觉得他想叹息,最终兜兜转转变作倾世笑韵,“好,我听你的,绝不去碰那些灵气,只陪你。” 哇!铁树开花啦! 虫儿不可思议地瞅着独孤斩月,独孤斩月破天荒道“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些牺牲,永远都是值得的。” 啄亲她粉嘟嘟的魇颊,怎么也爱不够似的,“但是,到了夏秋二岛上,里面的人无论是谁,再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让我忍不住防范你,好吗?” 独孤斩月能松口允她,已然叫虫儿心梅绽开,无暇回味他言辞里的每一处蹊跷,拍手称快道“你应允了我,我……我给你按摩!” 两脚脚跟啪啪对磕,绣花鞋前后落地,虫儿利索滚上榻间,满是讨好地捏住独孤斩月浑健的阔肩,轻重捏拿。 “斩月,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一定将身体调养的棒棒哒,到时候我用药血养着你,保证叫你的伤疾恢复如初。” “我还要加强锻炼,争取早日找到提升连珠力量的功法,等我的连月轮恢复以后,根本不用你守护我,我来保护你!” “咱们带着沉烟一起找个不见生人的山谷,安安静静,缠缠绵绵地度过余生。” “好不好,斩月……”虫儿捏着他,美好的憧憬叫她心荡神迷。 “好,都依你。”独孤斩月淡淡地同意道。 虫儿太幸福了,以至于没有闲暇发现,独孤斩月背对她的俊颜里,满满当当充塞着冰一般冷硬的担忧与沉默,直把五官绷得紧。 “斩月,我太……” 虫儿也没工夫说出来个爱字,就被独孤斩月突然扯进怀里拥吻。 他吻得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像是闷热的夏天突然卷来的一阵疾风骤雨,连豗电带冰雹,噼里啪啦的击得人应接不暇。 虫儿被他吸吮得口舌发麻,嘴唇被咬得有些疼痛。她脑袋晕乎乎的,总觉得能从他激烈的舔吻中感受到他略微混乱的情绪,冲动,急切,渴望,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从此以后,我会陪着你,就像你想要的一模一样。”他说,随即又将每个字眼,卷递入她的滑舌里去,叫虫儿湿漉漉,软绵绵地吃进心里。 缠缠绵绵,两人渐滚在宽大的软床中央,但是独孤斩月不方便压吻她,便强行拉起她,与他并肩坐着。 扣着虫儿的后脑,一边断断续续地吻着她,一边引着她的手去解他的腰带。 信誓旦旦要睡软他的诺言,转为阵阵瑟然的羞腻与怯懦,虫儿的手畏缩地要躲,被独孤斩月顺利擒拿,送去越来越下,明显热滚滚的位置。 “笨虫儿,我的腰带,可有按钮……” “咯哒……”腰带轻松解开了。 虫儿觉得眼前精光一闪,一具美好健壮的胴体,如同脱去胄甲的猛士,提前压伐而来。 这是谁睡谁啊?! “今日,我要和儿子好好诉诉苦,说他娘亲是怎么欺负我的。” 独孤斩月急躁地飞驰着,虫儿饶命似的攀勾着他的腰,足尖高跷。 娇口里断断续续道“慢……慢一点,我新学的合气技巧……可……可以进补的……你……你听一听……” 他才没功夫听。 第二日,独孤斩月依照诺言,将虫儿亲自带出春之岛,春之岛下方乃是夏之岛。 夏之岛的景色由浅绿转为浓绿,勃昂的盛况伴随着幽草璧树,愈发冲上云霄。 但是果真如罗麻子所言,夏之岛的灵气开始锐减。独孤斩月唯恐虫儿的肉身沾不得一星灵气,继续转降秋之岛,秋之岛多数为修习的修士居住,灵气自然又减半成。 还想把她送在冬之岛。 虫儿正求之不得,死活说自己怀胎弥热,偏要在凉爽的地方安胎。 独孤斩月赖不过她,明宠着将人先安排在秋之岛落脚的亭子里休息,驾驭金叶去向潋锁行告明情况。 虫儿负手而立,把眼前的秋之岛观察得细致入微,远闻秋果丰香,近赏榴裂菊黄,飕飕不觉风声,幽幽落叶凌舞,分外招人垂目。 虫儿有些懊悔,没有提早跟罗麻子谈好联络方式,又不能直接找他,从地面捻起一片黄绿纷呈的树叶,绕在指尖把玩。 才听有人蔑道“把这个乱闯璧落岛的贼人拿下!!” 虫儿一听就是老熟人潋裳的尖刻声音,回头淡笑道“潋大师姐好高的眼界,我与白斩姬公子一并被你请来,怎么能说是乱闯呢?”回眸一笑百媚生,直将十几个准备扑上来的女修定在原地。 好美,好妖娆!! 潋裳挑眉斜看,才发觉正是虫儿,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你脸蛋上的大疤呢?”,折手示意其他女修无须进攻。 虫儿盈礼一含,“疤痕是障眼法,早就拔除了。但看潋大师姐的架势,可是刚练习完功法?” 人在屋檐下,虫儿将礼数尽力做得周全,心想此处应是女修们的必经之路,应付过这些人后,就可以潜到男修们的周围,探看拿鹰爪三刃钩的家伙是谁。 不等潋裳答应,一名束斜月髻,脸盘微染酡红的女子迎头抢话道“来这璧落岛,你便是客,潋师姐便是主,主还没问你滞留此处为何鬼鬼祟祟,你反打问潋师姐的来处,是何居心?” 另一肤白貌美的清细佳人,也摆脱了淑女该有的矜持,叉腰漫道“话说,你那日不是进不来璧落岛的大门吗?如今明目张胆地驻足此地,东张西望,贼眉鼠眼,怎能叫潋师姐轻放了你?!” 虫儿鄙想,这些人没提李婉乐的事情,怕仅是单纯的狗眼看人低。 遂弯唇朗笑道“失敬失敬,这两位姐姐雄姿英发,争先恐后,一语道破天机,单看虫儿一眼,竟能替主子嗷吠至此,也令虫儿刮目相看。” 那两女愣滞分秒,前后气呼呼道“你敢骂我们是看门狗?!” “贱民,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十几个女修蠢蠢欲动,纷纷亮出自家法器,准备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恐吓虫儿。 虫儿以手示意,稍安勿躁,轻松快乐道“非也非也,两位姐姐猖獗一时,也该知僧要看佛面的道理,难道堂堂镇湳王的尊贵还比不上潋师姐的脸面吗?” …… “她是镇湳王的人?”有人窃窃私议。 “对啊,她和白公子是一并来的,或许也是镇湳王的亲信吧……” 论声细小,直听得潋裳彻头彻脸的不爽。 她的父亲虽是璧落岛内人人恭谦的阵法大师,但是出了璧落岛,依旧是皇权最大,如果此刻她嚣张跋扈,传在肇事者耳中,或许会给父亲添忧。 微敛嚣张,但依旧气扬道“听你一言,难道你承认自己是镇湳王的狗?” 十几个女修葱指掩口,低低耻笑。 虫儿哈哈,“非也非也,他是我的准妹夫,按照物以类聚的原则,潋师姐说我是狗,那我的准妹夫镇湳王也就是狗。” 柔珠叫她声姊姊,镇湳王就是她的准妹夫。 攀亲戚谁不会啊?更何况她都没好意思说,镇湳王是她未来的二伯呢? 十几个做着夸张耻笑动作的女修,闻言直接将手掩住圆怔的樱口,肤白貌美的女孩子惊呼道“你胡扯!镇湳王府根本没有传来过婚讯,镇湳王哪里来的未婚妻?!” 虫儿“哦……”拖长尾音,甚是不羁道“镇湳王的婚事细节,姑娘你关心的还真远。” 肤白貌美的姑娘禁不住脸热,称得粉层愈发焚热,一双羞目促狭慌乱,潋裳有些动气,对她道“曾雪琼,不用理睬她。” 再朝其他女修命道,“不与疯子论短长,咱们都是受过教养的贵族小姐,何须留在此地与疯子委蛇。” “再说,当初只请了白斩姬公子来璧落岛,她只是个拖后腿的罢了。” 曾雪琼听罢,转羞为兴,遂对与她呼应的红脸女子招道“华紫虞,你听见了吗?” 华紫虞似乎更缺心眼儿些,傻乎乎帮衬道“原来是个腌臜货,竟敢和镇湳王攀亲戚,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婆娘!” 其他十几人墙头草般摇曳不定,此刻见潋裳舌战中出了风采,又齐齐倒戈向潋裳,窃笑虫儿脸皮厚。 鸡鸭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闲话多,十几个女修的碎碎闲语,很快交织成高高低低的嘲弄,直围绕着虫儿的头顶,如同讨厌的蚊蝇。 正文 第570章 王莲 虫儿仍沉得住气,将内乾袋里的假雏鴌砍刀单手抽出,众女见她亮出法器,以为她准备攻击,前后闭紧嘴巴,将手摁住法器不语,机警地盯着虫儿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谁知,虫儿单手五指斡旋,把雏鴌砍刀像玩具一般,眨眼漩成一涡刀风,十几个女修裙裾随风高掀,开出朵朵雪紫色的绸花。 刀风搅扰得每个敌对的女子微眯眼睛,紧抓自己高掀的裙角,近乎尖叫。 “吭!”虫儿停止戏谑,将雏鴌砍刀一劲插在脚庞的石块中央。 此刀虽假,削铁如泥亦是足够。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璧落岛,不是你随便撒泼的地方!!” 潋裳已经耗尽自己最大的耐力,对方种种看似挑衅,但又不够惹火的行径,已经让她压抑在性格深处的蛮躁全部积攒在双拳,准备爆发。 虫儿的笑魇,如同烈夏中妍妍的火色菡萏,拌合着秋之岛的稠稠凉风,甚有些飕飕的阴气。 她道“你还挺容易多心,其实不干什么,我的刀失而复得,就想取出来凉凉风的。” “无聊!”潋裳鄙目轻看,香手轻招,把一干仗势的女修拢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欲要穿行。 待擦肩而过之际,虫儿确保每个人都看清楚她的雏鴌砍刀之后,突然对错过自己的潋裳阴声送道“傻逼,准备夹着尾巴要跑吗?” 她的声音奇小无比,仿如一根发丝般的针,直挑断潋裳苦苦仅存的理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占尽上风,成功的侮辱了虫儿的得意之际,稳操胜券的潋裳却意外出手了。 她的音容笑貌仿佛依旧还在眼前,但是眨眼间突然消失了踪迹,融解在秋之岛的美景中央,仅剩枫树吐火,锦菊添花。 “大师姐亮法器了!”华紫虞漂亮的眼睛中突然大放血光,连带十几个不明所以的女修亦驻足观看。 在她们的眼中,潋裳的一根手指,可以轻松解决一切麻烦,不用帮忙,免得碍手碍脚最后又被潋裳怪罪。 遁形? 虫儿并不觉得慌张,因为第一次看见潋裳披着变色龙纹斗篷时,就通晓其精通遁形之道。 只是,不知道她的武器,该是何物。 虫儿也不会傻站着挨打,一把将雏鴌砍刀抽出石缝,点足鹰跃,翩翩朝最靠近亭子的枫林钻去。 还没打,人影一晃十米,掠得极远。 曾雪琼哦呦呼道“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大师姐还没出手,人已经吓跑了,哈哈哈,走,咱们且随着看看去……” 感觉有热闹可供娱乐,一群人紧追在后面,裙带风廻,墨丝雪舞,穿花蛱蝶,高掀起阵阵琳琅香气。 虫儿俯身钻入一片丹枫中央,整个眼湖里顺时火色绚烂,树姿优美,叶形秀丽,最主要是因为枫树干高,但枝密,叶片密密匝匝叠做两道天然的叶墙,无形中给虫儿做了防护盾。 除非隐形的潋裳从天而降,否则只能乖乖顺在虫儿屁股后面追逐,虫儿扛着雏鴌如履登风,火叶静谧,风云色凌,火彤彤的色彩叫她兴奋不已。 “你给我站住!”潋裳急疾的命令声,紧追不舍。 傻子才站住! 九转十八弯,虫儿顺利通过枫林的守护,即刻得到了三种极有价值的推测。 第一,潋裳的法器一定不是鞭,剑,刀等适合短距离攻击的武器。 第二,潋裳暂且没有彻底伤人的狠厉和谋略。 第三,潋裳的脚力根本比不上自己。 判定完毕,虫儿流窜地更加迅猛,只觉得空气中的湿度,伴随着蓝天的乍现,隐隐骚扰虫儿的嗅觉。 附近有湖。 夹和着鱼蟹腥臭和荷花清香的水汽,叫虫儿第二个诡主意旋即准备在膺腔。 果然,枫林之后便是一处断桥,桥底风波荡漾,浓绿色的湖水,扯住繁花似锦的夏天的尾巴,终究是在夏末秋初的轮回,尽情释放即将燃尽的艳美。 满池的荷色正是如此邪肆,在陨落前,突发的回光返照,看起来嫣然又阴郁。 虫儿扫视过碧汪汪的一片,发现真是太巧了,湖面满当当停泊着斗筛大小的王莲,青黄色的小船布满整个湖面,露头的深红色花瓣,状如展翅的迦陵鸟,甚芳香。 一招沧云逐浪,虫儿已经奔在王莲肥阔的叶盘中央,朵朵碧玉盘似的叶面漂浮在湖面,托举着她轻妙的身姿。 尤其肩负重刀依旧体态缥缈,看起来似是凡胎俗骨,又像超脱了轮回的沉重。 轻飘飘得不像人。 虫儿边跑,边挥刀斩乱湖面的静谧,待她选定守株待兔的绝佳地点后,轮刀在身周高掀起一圈勃然大怒的刀气,衔接她之前滑动过的足迹,整个湖内喷溅起层层叠叠的水帘,高接旭阳。 水花四溅,如金蛇狂舞,待珠圆玉润的颗颗乱水,重新回归湖塘的怀抱。 池塘里除了虫儿脚底稳踩的莲盘,其余露头的王莲已经被麾猛的刀气斩草除根,仅剩下光秃秃的莲茎留在水面。 尚有十几片碧玉盘苟且在原处,排列弯弯曲曲的一线,连接湖畔与虫儿脚底。 她给潋裳,独造了一条王莲浮桥。 追过来的十几个女修只见水花四溅,湖内颠覆,待看清楚虫儿快刀斩乱麻的极妙身手之后,恍如隔世一梦,纷纷重足滞立,唯盼潋裳赶到。 紧接着一阵强风吹过,把翘首以盼的女修吹得东倒西歪,而后,第一片王莲的叶面旋即沉潜,湖水波澜,继而又如恢复弹力的簧般,倏然跃出水面。 第二片莲盘没有触动,静如处子。 潋裳的法器很重? 虫儿疾快地做出判定,潋裳没有利用法器,她此刻定是乘坐着某种会隐形的超重器兽,徘徊在湖畔,缓缓选找自己的突破口。 虫儿圜视四野,她站在湖水中央,目标极其明确,索性她早判断潋裳身边没有飞箭,否则才是给别人当活靶子。 绕在湖周零零星星的人数开始增加,或男或女,当人群听说是有人单挑潋裳时,勃然兴致盎扬。 再一瞅,是一位体姿婀娜,姿容绝华的妙龄少女,既波动着撩人的妩媚,又摻合着鄙视的顽笑,令人翘首咂舌。 虫儿将雏鴌砍刀担在颈后,两只纤葱细手左右攀在刀柄,肆意笑道“潋大师姐,人家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与我一言不合而已,何苦把我逼在如此境地?” “虫儿我从来没有学过正派功法,您可是璧落岛的第一嫡传,何苦咄咄逼人,为难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弱质女子呢?” 虫儿言辞可怜,叫人侧目而视,有人问华紫虞与曾雪琼,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这二人其实也开始有些糊涂。 糊里糊涂之际,某一人突然凌空喊道“大师姐,算了吧,你看人家小姑娘已经唯唯诺诺,就不要再施狠手,索性放了她出来,免得师尊责罚。” 曾雪琼一听此言,臭骂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叫大师姐此刻撒手,她的威严又何在?!” 那人继续道“能进入璧落岛的都是客,此刻将人逼在池心出不来,万一失足落水淹死了,也不是正派所为吧?!” 华紫虞推开碍手碍脚的曾雪琼,蛮瞪她的笨嘴拙舌一眼,稍显圆滑道“大家不明真像,都不要胡说八道了,大师姐仅是要跟这个家伙切磋切磋的,但是那个家伙打不过就跑,绝不是大师姐欺负外人!” 见人群似有明白的迹象,虫儿又隔空喊话道“官官相护,璧落岛的人当然护着璧落岛的人,与其在旁边说便宜话,有本事你们把潋裳从湖边叫走,不要欺负我一个可怜兮兮的外人,如何?” 华紫虞登时说不出话,朝曾雪琼使击眼色,曾雪琼低头装作没看见,华紫虞暗下跺了跺脚。 谁敢叫潋裳此刻退身出去? 湖畔陡然陷入一阵焦灼的沉默,那某人又叫道,“湖心的姑娘,你放心走出来吧,大师姐就算再生气,也绝对不再为难你了!!” 虫儿高高兴兴道“那我可要走出湖面啦!谢谢潋大师姐手下留情。”一步一莲,轻轻松松朝湖畔掠去。 溜了对方大半天,以潋裳的性格,她真能吃下这哑巴亏?虫儿反嘲。 潋裳绝不能吃下这哑巴亏!! 湖塘,漫天飞舞的透明气流急速向一起聚拢,从虫儿脚底的莲盘齐刷刷狂扭而来。 潋裳的声音冷啸道“我今天就是要欺负外人,你们能怎么破?!全都滚开!” 原本不见人不闻色的空荡处,一条张牙舞爪的透明色巨兽快速成形,呼啸着向虫儿冲去,上面隐约跨坐着个人影,正是急火攻心的潋裳。 虫儿大声喝采:“好啊!璧落岛的人都是狗屎,仗着人多欺负外人!!”顺便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抖手抡出一股暗莹莹的刀风,看似很不起眼,出手后立即化为九十一条刀影,轰轰烈烈地飞了出去。 一一扑命袭向蹿过来的隐形巨兽。 正文 第571章 我的过河梯 巨兽看似猖狂,但终究不会水,躲开九十一条刀影,第一步错踏着王莲的叶片顺利腾空,结果高起重落,笔直掉进湖里,溅起巨浪滔天的水花。 虫儿临看水花高扬,撞击出一圆深坑,果然是头威猛非凡的大兽,此刻半空悬浮着水滴,实实在在勾勒出巨兽的外形,犹像一条断尾巨蜥,竟脚踏湖底一步步挪来。 挪来的还有潋裳盛气凌人的狂嚣声,“贱人,叫你再阳奉阴违,让我里外不是人,凭白遭受旁人的笑话。” 虫儿嗤之以鼻,要得就是你被人耻笑。 视死如归道“哼哼!我虫儿横竖就是一死,难道还怕你不成!” 不愿怠慢,身子轻轻一动,如莲花曳风缠舞,手里的雏鴌砍刀又渲染出另一样风景,直抡出上百道刀影,渔夫撒网一般,砍向巨兽的每一处软蠕蠕攀爬的骨节。 “噗噗噗噗!”刀声连撞,有的散落在湖面,伴随着巨兽亦步亦趋的笨重脚步,踩进水底,有的噴击中目标的皮肉,发出绵软的声响。 螳臂当车! 看不清潋裳作何表情,只明见水中震跃的涟漪愈来愈近,虫儿几乎开始闻见水底泛涌的淤泥腥臭,将她的五感包裹。 如此锋芒毕露的刀气,亦不能阻碍隐形巨兽的脚步,不会又是个刀枪不入的玩意儿吧?! 虫儿啐!合该手里的雏鴌砍刀是把顶级假货,浪费她的绝妙刀影。 潋裳骑兽,丝毫不觉得自己以大欺小,用一种几乎尖刻的声音怒骂道“你个不开眼的混蛋,刚才你骂我什么?有种你不要装委屈,当着大家的面,实打实再给我说一遍!” 靠近,等靠近。 “哈哈哈……”虫儿笑道,依旧用只有二者听清的音调,故意挑衅道“没想到潋大师姐居然喜欢找骂受辱,那姑奶奶就白送你一千遍好了……傻逼!傻逼!傻逼!!!!” 将脖中的穿心一把弹出,翠丽狷红的冷玉刀锋,似乎嗅出主人的召唤,在腥臭包围中散发出忧郁的利芒。 虫儿深深闭气,一跃扑入池中。 潋裳突然掀开头顶的变色龙纹斗篷,露出扭曲愤恨的容貌,她的骄傲与自尊遭受空前绝后的挑战,遂朝水底沉去的人影狠毒叫道“该死的,你又耍什么阴谋诡计!有种你出来说!!有种你再出来说一遍!!” 终于朝自己身下的隐形巨兽施令勃然道“玄夔兽,给我使劲踩,踩死她!!!” 玄夔兽听命,轮番践踏起湖底的泥水,将整个湖面搅扰得沸沸扬扬,乱如鼎烈。 从未见过潋裳如此丧心病狂,围观的修士手心开始拧着冷汗,曾雪琼不由朝华紫虞咬耳朵道“大师姐这样会不会弄出事来啊?” 华紫虞原本蠢傻的红润面颊里不由飘过某种黠色,朝曾雪琼侧耳道“你若果害怕的话,就赶紧去请师尊来,否则被旁人占领先机,这个好处就叫别人得去了……” 曾雪琼也不动脑子,觉得她的话尤其真理,偷偷退出几步,唤出法器真朝头顶的夏之岛御飞而去。 虫儿扎沉入水底,因在鬼族连番涉水,稍微掌握些泛泳的技巧,暂且紧紧闭住呼吸,展开双臂朝湖内游去。 此时此刻,水面激荡,水底浑浊,她已经明显感能受水中的世界,俨然被巨兽的庞蹄肆虐到不容驻留。 混淆的试听叫人不容睁眼,却令人分外感觉水流泥沙的清明走向,当巨兽的身体朝八方狂摆时,湖底霎时规律地形成一柱旋转不停的流沙涡。 虫儿双手大撑,捻决注力,脆弱的水滴长链立即变作坚韧不拔的钢铁锁链。 催动坚实的长链,首先迎上隐形巨兽的巨蹄。 巨兽四蹄,为保平衡仅能做到后足蹬地,前足奔腾。 咆哮的巨兽有若规律声,赫然察觉此巨兽的动作其实还稍显迟缓,属于有机可乘。 待巨兽左蹄高抬的空档处,虫儿灵巧地翻滚扭曲,水滴长链越拖越长,钻身缠上巨兽支撑的后两足。 刻意不让水滴长链收紧,操纵着水滴长链游向后方,蹄声践踏湖底的疯狂举动,引发整个湖泊嗡嗡震撼,虫儿寻找空隙凫出水面。 深换一口新鲜空气。 有人隐约看见她露头出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大叫一声,“她浮出水面啦!!” 仅闻此声,虫儿赶紧深呼吸后,又重新钻回泥水中央。 “踩她!!踩她!!”潋裳以为虫儿深陷囹圄,旋即侧转巨兽的方向,巨兽随即高抬右腿,朝虫儿淹没的位置拼命一踩。 虫儿手心里松弛的水滴长链,被隐形巨兽无意识地转身,倏然绷紧,牢牢缠住巨兽的后足。 无形中,给了她的双臂一种强有力的甩动力,将人从极其危险的泥淖里,眨眼甩送至安全的地带。 水底缺氧的压力叫虫儿略有些吃不消,待巨兽服从命令,持续攻击她消失的位置时。 虫儿伺机绑定了巨兽的后足,顺藤摸瓜,揪着手中的链条,咬牙游到了巨兽的肚皮底下。 再探头出来,深深呼吸一口空气。 妈的,险些把脑子憋炸! 索性周遭的人,包括巨兽的注意力尽数聚集在虫儿销声匿迹的位置,加之水花四溅,掩人耳目,更没有人察觉她在最短的时间,又移换了浮游的地点。 这下没有后顾之忧,虫儿也不叫唤,也不暴露,双手紧攒着水滴长链,不让自己被野兽扭动的蛮劲甩脱,时而换气,时而缄默,藏在乱湖与兽腹中间,得空钻出个头来找寻时机。 潋裳先前甚是得意,一盏茶的时辰后,巨兽的枭蛮力量渐有增加,但是她的心底没理由的开始发慌。 这么长时间不露头,莫非真被踩死了?? 潋裳喝停玄夔兽的进攻,侧耳倾听着湖底的一切举动。 “喂!!”她喊叫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地骂我吗?怎么不说话啦?!” “喂!你再不出来,我可叫璧落岛内的器兽汲光湖里的水,把你撂在淤泥里,泡成肉泥啦?!” “喂喂喂!!”久久无人答应。 其实待玄夔兽不再捣乱时,虫儿已经顺手从水底折出一截荷茎,中通外直的管道做为吸氧口,完全不用冒头,仅需躲在玄夔兽腹底踩水换气,也能支持许久。 岸上的人见状,不由骇然撤去数步,有人开始低低咕咕道“大师姐这回可闯祸了。” “弄死一条人命啊……” …… 旁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叫潋裳捉狂,她怎么看虫儿都不像短命鬼的模样,口里絮絮叨叨着“不怕!不怕!就是她真死无葬身,也是自寻活该,都怪她自己,都怪她自己!” …… “全都让开!师尊来了!” 正文 第572章 你跳,我也跳 “全都让开!师尊来了!”曾雪琼突然朝气氛有些诡异的人群中呼了一句,众人皆恍如噩梦方歇,举头拱手迎接师尊潋锁行大驾。 一片紫雪色的祥云从天而降,上面玉立二人,正是慈眉善目的潋锁行和唇角冷硬的独孤斩月。 大家看见师尊仿佛降世神通,如何说曹操曹操就到,慌忙阖手揖礼。 独孤斩月已经待不得祥云停落,一缱飞下,遏制人群的恭卑,极其冷炙道“那姑娘人呢?!” 所有在场男女均是一愣,他的冷言冷语犹如冬阳里骤发的走电,干裂地劈在每个人的头颅上。 独孤斩月更冷道,“快说,我虫儿呢?!!” 好强的气场,好威严的质问。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浑噩淋漓一般,被他愈发低沉的嗓音瞬间拽入枯骨的冰潭,难以喘息。 都不说话,都不敢说话!! 混蛋! 独孤斩月已经不甚确定,虫儿怀着孩子!虫儿怀着孩子!虫儿怀着孩子! 她怎么可能斗得过湖心悚矗的玄夔兽?! 他的五指开始抚向自己的腰带,软剑割裂血肉的声音,仿佛已经在他耳畔轰鸣。 不过是杀人!不过是杀人! 独孤斩月的鸷冷目光,开始扫杀在场的每一个参与者。 这些人的贱命,足够赔他的虫儿和孩子吗?!! 够吗!! 潋锁行冥冥中觉得,秋之岛内的寒气骤然逼人,甚至有种无端的窒息感,将他这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亦压制得微慌分寸。 潋锁行顾不得拢回他的紫云轮,跟在独孤斩月之后,以某种不自觉的,略带安抚的口气朝湖央责道“潋裳,你把那个姑娘怎么了,快说话!!” 这不是一个可以争辩的问句,而更一个足以定罪的惊叹句。 潋裳本来稍有些惴惴不安,被两个人前后夹问,精神头里立刻渗透出某种超乎于紧张的不屑一顾。 她道“你们在问谁?问我吗?我在这里就一定和我有关系吗?” “这么多师弟师妹都在这里,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们,偏来问我?!”纤手高掀,将身上披挂着的变色龙纹披风奋然扯开。 潋裳清晰的音容笑貌伴随着衣服的退离,开始变得分外透彻,连带她骑下的玄夔兽的庐山真面目,亦退麟般层层显露。 那玄夔兽果真像只断尾的变色龙,周身布满鳞甲,随着周围的环境改变色彩,只是四肢更为发达,亦可攀爬行走。 “裳儿,现在可不是固执的时候,爹且问你,那个跟着白公子一起进入璧落岛的姑娘呢?”潋锁行并未动怒,但是字里行间已经对这个骄纵的女儿,略带失望与痛心。 “不知道!” 潋裳的火气也不是一天造就,“谁想找她谁就到这水里面,自己翻去,本姑娘可没时间奉陪到底。” 说毕,指挥着玄夔兽朝湖外挪去。 独孤斩月可不容她放肆,他的大手把软剑牢牢地把控着,五指骨节嘎巴撼响,直将根根青筋暴起。 先杀她? 先救人!先救人!虫儿不会游泳!! 当潋裳初提湖水二字的时候,独孤斩月已经果断纵身一跳,跃入浑浊的湖塘。 “哇!!”湖畔登时沸腾起来,人人攀在湖边观望。 潋锁行大呼,“裳儿,赶紧喝停玄夔兽,当心再创祸端!” 潋裳不听,执意而为。 玄夔兽的四只巨足已经开始挪动,水底的淤泥全部被翻腾搅乱,暗涌飞卷着猖獗的泥溏,甚至比活流沙更能席卷人的躯体。 此刻跃入水底,根本是危险重重,一个不当谨,甚至有被玄夔兽踩死的可能。 可他不管!他不管! 他的虫儿在里面! 冰冷的湖水浸湿独孤斩月的衣衫,刺激了他的四肢百骸,心里仿佛被千刀万剐,顾不得死,也顾不得瞎。 独孤斩月在泥水中使劲睁开了眼睛,纷如沉渣的泥浆把他绝美的瞳孔抽打,研磨,遮蔽了他的视线,叫他的眼珠子亦被无情摧残。 他可以使用气结,但是不行!他要更清晰,更清晰地找到虫儿。 水底污浊一片,臭的,脏的,晦气的,一齐来阻碍他的行动,独孤斩月的眼睛实在是太疼了,这种非人的虐待叫他情不自禁眨动眼睛。 可是玄夔兽移动所带动的涡流,折腾他的肢体,耗费他的体力,"bo bo"绊绊将他卷覆,吞噬,再覆盖。 泥沙俱下,污秽肆虐,独孤斩月隐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某种致命的螫痛麻痹着他的瞳孔,膺腔里紧紧压抑的气息,也越来越魇然,肺部憋涨的几乎要爆裂。 但他不能换气,不能! 找!找!找! 他已经尽力潜至深处,依旧摸不到虫儿的身影。 他要疯了!明明前一秒就在身边撒娇的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 你在哪?你在哪! “虫儿!!!”挤出最后半口残存的气,他朝水底撕心裂肺地呼唤着,每一个喷薄而出的水泡都在脑海里炸裂,如同冰雹袭击过的庄稼。 该换气了……他的大脑因极度缺氧而闷如陈鼓,嗡嗡响起警钟。 但是,不行!不行! 就是眼睛残废了,就是缺氧昏厥,他绝不能叫虫儿淹在冷冰冰的水里。 他……不……能! 不能再放弃她! 突然,一支横长的瑜龠如破竹之势,倏尔刺入水底,瑜龠上静立着姬幽冥,进入浑浊的湖水后,准确捉住独孤斩月的后腰,将他拼命托出险恶的水域。 “虫儿还没找到,你滚开!!!” 独孤斩月翻手一拍,使劲拍向对方已经靠近的胸口,冰冷反击姬幽冥的帮助。 他不能走,所以用力是十分的蛮狠。 姬幽冥觉得心脏被生生挖出一块,瞬时满口溅喷红血,他赶紧自封穴道防止暴毙,朝已经发狂的独孤斩月喊道“她在上面!” …… 她在上面! 独孤斩月脑子白光一闪,姬幽冥顾不得伤痛,随即将他掺住,两人驾驭着瑜龠,疾快飞出水面。 “虫儿!虫儿!虫儿!……”独孤斩月一出水面就开始剧烈咳嗽,伴着急切的呼唤,声声磨人。 正文 第573章 撞树 他的眼湖里充塞着沙泥,叫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又胀又麻,几乎失明一般。 其实潋裳驾驭玄夔兽上岸的时候,虫儿紧扒着水滴长链,一同跟着安全出来了。 她根本没注意跳湖的人是斩月。 等她发现有人喊她时,独孤斩月已经推开姬幽冥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奔喊着她的名字。 虫儿只见他双眼紧闭,眼角滴挂着黑污污的泥渣,满脸沧然灰色,叫人心疼。 赶紧迎身上前,捉住对方胡乱摸索的大手,“小白,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你怎么掉水里去了?” “啊!” 虫儿惨呼,忽然被一双手臂死死掐紧肩膀,使劲揉进怀里去了。 独孤斩月已经丧失分寸,冷严喝道,“你到底听不听话!你到底能不能叫我省心!你到底在乎不在乎我!” 他的粗鲁,几乎把人撕碎,虫儿由他死死圈固着,改由痛呼道“小白!这里人好多,你先不要生气,听完我的解释,好不好?!”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扣死她的肩膀,连肉皮都要扳下一层。 他生气了。 虫儿明显感觉不妙,掏出手绢给他擦眼睛,边低眉顺目道“那回去再说,让我先看看你的眼睛,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到底是哪里……” 潋裳的玄夔兽被她收回入变色龙纹披风中,故意走在揪扯不断的两个人旁。 “啧啧啧……”她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还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你tm滚开!”男女齐声厉道。 潋裳怔忪,回神才咒骂道“你们!”,气愤得小脸涨红,被华紫虞强硬拖拽开来。 虫儿惊对独孤斩月道“你逼格高,爆粗口这种小事,还是叫我来做比较好。” 潋锁行见索性都没有事,对独孤斩月温醇道“裳儿今日鲁莽,回头我定会责罚她,这姑娘没事且好,倒是白公子的眼睛看起来不大妙,与我一起去二师弟罗麻子那里看诊一番,如何?” “好!”虫儿也很担忧独孤斩月的眼睛,极力想找个更优秀的医者给他检查。 “不必,告辞!” 她正要推他,独孤斩月陡然鸷冷无语,将虫儿直接扛上肩头,说走就走,完全不给潋锁行保留任何颜面。 众弟子首次见师尊如此吃瘪,潋裳更是气恼到火冒三丈,她自来心高气傲,还没有受过如此莫名其妙的委屈,不由地将恶毒的视线凌迟向离开二人的背影。 无视她的人该死!无视她爹爹的人更该死!! 此刻最是反复高叫着该死的人,却是虫儿。 她呼道“根本是潋裳故意寻衅滋事,我都已经躲在水底避开她,你还想叫我怎么样,难道跪在地上跟她求饶吗?” 独孤斩月不说话,仅仅扛着她,冷冰冰地朝下一层冬之岛的位置走去。 他要把她赶出璧落岛去了?! 不行!不行! 虫儿几乎以某种不屑的口吻刺激他道“独孤斩月,我白爱了你一场,原来你也只是个缩头乌龟!!” 他的力量大得惊人,任虫儿拳打脚踢,怎么也挣脱不开。 虫儿突然想起某个曾经强迫过自己的禽兽,虽然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但是,现在他们的行为,却是一模一样的。 极其讨厌! 虫儿也不再考虑,用词狠稚道“你甘心做乌龟,可不要教我做王八蛋!” “独孤斩月,你放我下来,我恨你!!” “独孤斩月,你再逼着我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事,我,我,我就打掉肚子里面的孩子,叫你再也没有借口来管我!!” 天哪!她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沉默许久的男人,终于开口问道,这疑问如火如荼,烈火烹油般在二人心间炙烤。 “我说,我说你快撞树啦!!” 虫儿抬头看见独孤斩月歪歪斜斜地走向一棵参天古树,完全没有避开的趋势。 “嗵!”独孤斩月重重撞击在粗糙的树干上,树干缭乱,某处枝丫愈发坚韧,何况他的步伐又狠又沉,撞击的瞬间亦是生猛无比。 虫儿被他稳妥地放在地面,相安无事,可他自己洁白的额头瞬间滚出三股血溪,直淹进紧紧闭合的眼眶里去。 懊悔,自责,反思,一同伴随着独孤斩月淤紫的伤口,源源滚入虫儿的心窝。 天哪,她这都是干了些什么啊!! 手忙脚乱地搬看他的伤口,赫然发现独孤斩月琥珀色的眸子居然睁得圆瞠,瞳孔中布满绯红色的血丝,额角滚落的血珠冲刷着零散的淤沙,绘出一幅蜇人眼目的血污图。 独孤斩月隔着血与沙,神情略有些凝滞,他想把虫儿看个究竟,最后所有的言辞都化作秋之岛里的一鸣雁哀。 “你长大了,”他说,“终究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虫儿被他此话一激,言不由衷道“如果在七年前,你愿意像现在这样爱我疼我宠我,我肯定会像哈巴狗一样对你处处摇尾乞怜,所以别忘了,终究是你造就了今天的我。” “是你!就是你!!” 天哪!她又说了些什么?!她的舌头失灵了吗? …… 独孤斩月没有回答,他喃喃低语,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爱你,与不爱你,大概在你看来,最终都是错误的。” 虫儿“……” “照顾好自己,今日你这一苦肉计,潋锁行是绝不会叫你离开璧落岛的。” 独孤斩月的彻骨冰冷,伴随着额角伤口的愈合,又重新注入到他的身体里面。 他又变成冷瑟瑟的一块寒冰,忽然叫人无所适从,虫儿简直懊悔的要死,小手禁不住去拉他的袖角。 袖角里兜满了泥水,叫虫儿只触摸到了浓稠到化不开的郁结,最终从她严丝合缝的五指间,匆匆滑脱开去。 独孤斩月头也不回,远如一朵沉落在天际的云。 虫儿彻底解放了。 终于潋锁行因为潋裳的恶意攻击,顺顺利利地留居在璧落岛内的夏之岛上。 终于潋裳因为忤逆师尊罪,被关在秋之岛里闭门思过七日。 终于她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夏之岛内的任何宫殿,结识任何璧落岛内的修士。 终于可以摆脱独孤斩月过分的钳制,干些自己预谋要做的坏事。 等谋求雏鴌砍刀的人倍她完美的干死,斩月肯定还是会乖乖回到她的怀里。 只要她成功清除斩月在璧落岛内的宿敌,斩月就会回来。 哈哈哈,斩月就是总被别人捧在高处,所以才暂时接受不了自己处处忤逆他的安排。 斩月会理解她的,斩月会原谅她的,斩月会回来的。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被撕碎了,她的魂被丢弃了,连她的五脏六腑也被烈火焚烧一般。 整个人,日日夜夜都不在状态呢?! 虫儿把烧得滚热的水倒入异花馐草中。 罗麻子冷肃道“这是我费劲三百年,辛辛苦苦,刚栽培出的葵蛊草。” 虫儿把一把丹砂洒在喷香的大米饭中。 罗麻子顿足道“我一天就吃一顿凝神饭,这正是我的午膳。” 虫儿把屋子里盛着毒虫,毒蛇,毒蟾,毒蝎毒蜈蚣的瓶瓶罐罐碰撞个横七竖八,搞得满屋子里五毒混乱。 罗麻子终于忍无可忍地敞开殿门,磨牙切齿道“谢谢姑娘今天来我的骎蛊殿参观,如果姑娘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三件事,此刻就赶紧离开,不要让旁人瞧见你我亲近。” 虫儿踩着地上的五毒,神思飘离道“小心谨慎必是自然,只不过潋锁行那日亲见他家的宝贝闺女如何欺负外人,恐着岛内有人密报镇湳王,说他有意纵女伤人,到时候是脏是净,可不是他一介武夫可以撇清的。” “现今终究是皇权天下,九尾龙族中,镇湳王继承储君地位的概率可是大之又大,且不说斩月的地位特殊,就是我这种阿猫阿狗,潋锁行亦是不敢全然得罪。” “这不,他遣姬幽冥送我来找你检查身体状况,诚心与贼心那可是大大的并存呦。”只有让脑子里拼命想些有价值的问题,才不枉她苦苦开罪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罗麻子虎目骤烦,“我该夸姑娘是专门装通透呢?还是故意演糊涂呢?” 顺手指一指被虫儿搞得乱七八糟的骎蛊殿。 “呵呵呵……”虫儿挠挠头,“二师尊你要求我办的事情,我已经顺利圆满地完成任务。” 斩月被她得罪得彻彻底底,光是想想,虫儿的心肝脾肺肾简直在五脏庙里大打出手,直逼得人干咽苦水。 “所以,拿鹰爪三刃钩和凫雀锯的三个贼人,还需要二师尊您依照当初的诺言,亲自引荐。” 罗麻子做出了沉思状,脸上的每一个灰赭色的坑点,都突然生动立体起来,“姑娘兑现了诺言,本来我应该是毫无保留地把另外四个人的姓名,直接告诉你。” “可是有一点,我深信白公子也是考量到这一点,才与姑娘难以调和。” “那就是,这些人,你我根本不能滥动,包括白公子亦反复嘱命我,不能轻易出手。” 啥?这样的混账话是啥意思? 正文 第574章 我们俩 虫儿蛮拍桌角,“你耍姑奶奶我玩吗?” 倏尔挑起一缕青丝,冷悠悠地绕耍在葱茏指尖,“凭着他们手里的武器,难道一个月的时间内,我还找不出来?凭着那个毁容的李婉乐做线引,难道我还找不出来?” “你们觉得我是谁?我的智商就那么低??” 罗麻子直迎着她的讽刺,道“可是姑娘如今已经进入了璧落岛,那些人也不是白痴,不暗自找寻姑娘的麻烦已经是蹊跷非常,怎么可能乖乖手持同样的武器,等着姑娘去寻仇?” “姑娘莫急,还让我先给你解释一番。 ” “其一,白公子是真打算汲取春之岛的灵气,我也是明知他的个性,想着他深深眷恋姑娘,才出此下策,引着姑娘帮忙。” “其二,早说过,璧落岛内的这些人都是九尾龙族的贵族出身,背后都有极其强硬的靠山,如果随便杀死哪一个,到时将祸源引在无辜的人头上,姑娘可希望因为一己私欲,就错伤无辜?” 是啊…… 虫儿惭愧地摇摇头,当她猜出这些人是斩月的宿敌时,确实是昏头昏脑,莽撞愚笨了。 “其三,李婉乐的背景更是厉害,所以她出事后,姑娘可见璧落岛内的其他人谣言蜚语?” 嗯,虫儿默然点头。 “那是因为潋锁行将她藏了起来,最近正要我想办法医治,可是白公子说李婉乐对你图谋不轨,害姑娘性命,虽不能死,但也不能轻饶,所以暂且叫她疯疯傻傻。” “可是,她的家人一旦跳出来查探,可就很容易把姑娘牵扯进去。” 扯出她,斩月会护她,那斩月假死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 她为了出气,似乎做下蠢事。 她绝不能害斩月,绝不能。 罗麻子见她的眉宇里存储着满满的悔丝,也算心安道“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尽力弥补,不过白公子也说了,待慢慢能顺藤摸瓜,找出这伙人背后真正存在的势力,他一定帮你手刃这四个人,消姑娘心头之火。” 啊,她是要替他解围,可是怎么反过来,总是他替她出气呢? 一想到他的冰冷模样,虫儿周身泄了气,软趴趴地蜷在椅子里,人都已经得罪了,现在才知道真相。 目光骤然炯厉,鸷毒剜向不明所以的罗麻子,他tm是不是故意拆伙儿来的。 罗麻子禁不住她目光如炬,打个标准的寒颤,“最近就不要再惹事,李婉乐发疯的事情尚未查明,景若亓又从璧落岛凭空消失,潋锁行虽有礼让镇湳王的意图,但是捉到蛛丝马迹,依旧会把你交出去顶罪。” 虫儿突然笑颜如花道“二师尊,你这些谆谆教诲的话,是不是小白教你说给我听的?” 他终究舍不得她以身犯险,哈哈哈。 “没有,是我用自己的脑子想的。” 罗麻子不知道二人闹掰,依旧我行我素道“这几日白公子呆在春之岛上修习,一直未曾下来过,我也不便叨扰。” “话说,你既然明白我告诉你的道理,就乖乖呆在夏之岛,好好保胎,把云母薄简里的内容学习苦练。” “过几天抽空来一趟,我考考你。” 虫儿木讷地点点头,滞愣半晌,突然暴跳如雷道“妈的,小白的话姑奶奶都不听,怎么就听了你的!!” 罗麻子义正言辞道“你说脏话,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以后要注意素质!注意胎教!” 虫儿“……” 姬幽冥在骎蛊殿外阶等她,艳阳高照,白玉阑干,乌丝垂顺,负手执瑜,一切等待的背影都变得美好而深邃。 唯独不是斩月。 哎,本来应该就是他,静等着自己款款而来的。 鼻尖微酸,虫儿使劲把酸味吸回鼻子内,朝姬幽冥走去。 姬幽冥听见动静回首,安静的目光正撞上虫儿的楚楚可怜,心脏突然发病似的停滞不跃,憋涨得痛感直充胸腔,甚至脸被染红,脖子被憋粗,强抑制着胸口的悸动,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艰涩道“刚才见二师尊开了次门,又掩住和姑娘谈论了许久,是姑娘被玄夔兽伤得极深吗?” 虫儿摇头低笑,“此话是大师兄问我,还是师尊问我?” “啊?”姬幽冥满脸糊涂的样子,配合在安静的气场下,越发生动有趣。 虫儿掩口莞尔,“若是姬大师兄关心,那么虫儿除了呛到几口泥水,根本没有什么大碍。” “若是姬大师兄要禀告师尊,就说我伤得不清,需要在他借给小白的小宅里,再睡个一年半载。” “这?”姬幽冥的表情迅速感染了虫儿。 虫儿反拍拍他的胛骨,哈哈大笑道“不要误会,我就是不想与女修一起住在夏之岛的内阙里,免得再惹潋裳讨厌,颇想在风景美好的地方独居一段时间。” “放心,你可以跟师尊说,我以十二万分的人格保证,绝对不会乱跑,就乖乖蹲在小宅里养伤。” “姬大师兄,你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顽皮地朝姬幽冥眨动自己水灵灵的蓝色眼睛,殷切的恳求,便如和光露水流到了对方的心窝里。 “行吗?帮帮忙呗?”虫儿酥酥挽住他的胳膊。 从来没有妩媚的女人跟他撒过娇。 姬幽冥瞬间被电打雷劈一般,“我……我试试看。” 得嘞! 虫儿心里自然有她的小九九,万一斩月忍不住被衾寂寞,半夜来找她…… 哈哈哈哈!予他方便,就是予己方便。 虫儿忍不住吞吞口水。 姬幽冥突然道“咦,那不是白斩姬公子吗?” 在哪?!在哪?! 虫儿一把撂开姬幽冥的胳膊,循着他的视线追逐而去,但见独孤斩月身着雪紫色的修服风仪俊朗,冷淡错过他们二人,朝骎蛊殿冉冉蹬去。 他早看见她?听见她? 不知道,反正此刻没理睬她。 虫儿心里陡然怒不可遏,甚至更沉的反是失落,朝他的背影忿喊一声,“喂!那个姓白的,你没看见我吗?” 独孤斩月的脚步根本没停,甚至连留恋的余地也不曾施舍,轻轻地来又冷冷地离,毫无情感纠缠。 呃…… 她要不要冲上去把他给摁倒,给他颜色? 姬幽冥打断她的思路,道“白公子的眼睛这几日不太舒服,估计找二师尊瞧眼睛,没太注意到姑娘。” 他不理睬她。 虫儿只注意到这一点,浓郁的失落瞬间又全部演变成灼心的不屑。 老娘还懒得理睬他呢! 朝姬幽冥不齿道“他那天不就撞树把头撞破了,能跟眼睛有什么关系?这种人就是位高权重,最受不了委屈,怕是偷懒不想练功,故意装瞎呢!” “位高权重?” 姬幽冥略怪道“白公子确实是眼睛不舒服,难道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虫儿哼道“他总爱自以为是瞒着我!谁管他为什么!”摆摆衣袖,准备自顾自地离开。 姬幽冥更是怪异道“姑娘可是白公子的未婚妻啊,白公子对姑娘的真情感炙天地,怎么忽然感觉你们俩之间……” “什么未婚妻?!”有他这种未婚夫吗?!吵架之后,他根本都没来找她!也不关心她肚子里的小宝贝!难道还叫她先来求他?! 做梦!!! 虫儿小脸绷得硬,两只眼睛几乎喷出怒红来,大言不惭道“我们俩离啦!” 朝姬幽冥露出个你也别烦我,小心我咬你的表情,甩起大步流星,朝台阶下方走去。 等姬幽冥无奈离开后。 虫儿砍断五棵橘树,劈碎四块太湖石,瞪跑十几个红男绿女之后,又返折了回来,偷偷藏在骎蛊殿外的白玉阑干背后,安静等着某个没良心的家伙出来。 哎,她真是没出息,火发完了,又觉得舍不得斩月吃苦,偷偷回来窥伺他,万一他真把眼睛撞坏了,这世间只有自己能救他啊。 等又等,食指快把白玉阑干壁间抠出眼窟窿,独孤斩月才孑身退出骎蛊殿的朱门,皎冉的脸上竟裹了圈白纱,蒙住了双眼。 天哪!他真撞瞎了吗?! 顾不得羞耻心,虫儿提着裙角,三跨步就临飞至独孤斩月面前。 “小白!”她关切地扯住他的手,气喘吁吁道“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嘛?” 独孤斩月没说话,他的眼睛被仔细蒙住,露出高挺的鼻子与棱角分明的唇,唯有额角的创伤转为黑紫,可想而知他当时碰击的有多么凶猛。 “劳你挂心,我好着呢。”不咸不淡,不惊不喜,他把手绝决抽离回去,纵然指尖永远蕴藏着难以摆脱的冷意。 此时此刻,他居然不愿施给她一分一毫。 “小白……”虫儿的脸色唰得惨白起来,笼罩层层阴霾,“你……” 他们只不过是意见不合,为什么要搞得跟天崩地裂似的。 小时候看过的言情小说里,这会儿子不是该男主拼命哄着女主,哭死赖活地恳求被原谅吗? 怎么到她这里就失灵了呢? 独孤斩月唇角微抿,“那就这样吧!”抽身转离,衣角翻飞如行云流水,终究是个冷冰冰的表情,连离开的动作堪比抽刀断水的绝决。 正文 第575章 端木 什么叫,那就这样吧?!他想冷战是怎么滴?! 虫儿简直气翻了,左脚斜踢在白玉阑干上,劈哩喀喇直踹掉一排。 还不解气,右腿接连三击,把迸飞在半空的横栏踢送在地面,“嗵嗵嗵!!”入土三分。 如此激烈的控诉,独孤斩月充耳不闻,仿佛故意刺激她,安静走到另一边的阑干处,单手扶持着稳稳步下台阶,远远避开虫儿的愤怒范围。 “你!算你狠!” 好好好! 虫儿挥袖扫开沸沸扬扬的沉渣碎石,拍拍肚皮自言自语道“你想故意激我,姑奶奶偏不上钩,咱们就跟你奉陪到底!!” 接连几日,虫儿重新振作了精神,当真不在介意独孤斩月的任何事情。 反正不见他,眼不见为净! 潋锁行很快默许虫儿的请求,虫儿将璧落岛外的小宅搬移到了夏之岛,斩月曾经给她采过一大捧菡萏,哄她欢心。 索性,便将宅子搬在荷池边上,她深爱的男人不明所以,她喜爱的花草起码能叫她快乐。 虫儿还把云母薄简日夜取出来供读,她最中意里面的“妖”部,准备仔细研读,看看能不能找寻到破解她妖身的良法。 只有一日晨,她正早起吐故纳新,忽然之间听闻璧落岛外守门的白玉巨人暴喝道“退退退!!!” 熟悉的命令声环围着璧落岛四岛上空,激震的整个天上天,仿若瞬间坍塌一般。 比叫她退出璧落岛的声音,还要响亮上数百倍。 虫儿的鼓膜仿佛瞬间穿孔,捂住双耳大叫道“又tm是哪个倒霉鬼,全都跑到璧落岛里是要凑什么热闹!” 忽然恍悟,只有与妖眼旗鼓相当的妖族,才能被阻挡在巨石门外啊。 把自己故意装扮的妖艳非常,扭着腰就朝夏之岛的边沿走去。 但见璧落岛门外,虽是隔高望远,依旧是横绽着十里彩旗,赤橙黄绿青蓝紫将白玉门外渲染得额外招摇而隆重。 好奇心作祟,虫儿还想看得再真切些,可惜她根本没有可以飞行的法器,如何也下不去这夏之岛。 正想着要不要请罗麻子来帮忙。 七片金叶子乘风破浪,在岛外的空间里滑翔辗转,忽然高高低低地在虫儿头际交织如梭,或盘或旋,献技似的逗留数周,瞄准白玉石门处,临云俯冲,一一规矩,排作北归雁字,朝热闹飞去。 正是璧落岛的几个紫衣男修,金光雁紫,好不风流倜傥。 虫儿掏出怀里的穿心,思度这些纨绔子弟再敢炫耀,直接一刀把御叶的人影剽飞,砍下来的金叶子留给自己使唤。 虫儿拈刀,只是刚有此想法,突然恶念应验,七叶之一凌乱了步伐,没头苍蝇状飞下来一片。 上面的紫衣男修煞是惊慌失措,对站立不移的虫儿失声高叫道“躲开!躲开!快躲开!” 要撞上啦!! 眼见失去平衡的金叶子,仿如一柄荡漾着金波的镰刀,朝自己的头颅砍来。 虫儿静等,一直待及危险靠近的瞬间,俯身环抱自己的小腹,以左肩支地,侧滚至远离危险的花草中去。 连滚三周,蹬足支地,整个人轻松避险,麻溜地站起婷婷的身姿。 金叶子上的男修可就没有如此顺利,跟着失灵的叶片同归于尽似的,一头撞在荷池的浅塘口。 瞬时轰隆,草叶与泥浆齐飞,惊起一滩鸥鹭。 巨响之际,虫儿赶紧躲开水烟扑面,碎步冲向出事的地点。 一名周身湿渌难堪的男修从池塘边攀爬出来,泥塑的胚胎一般,看起来狼狈至极。 他的金叶子似乎折断在池水中,污泥浊水,根本瞅不清楚,沉到哪里去咧。 男修似乎想捻决召回金叶子,可是才把右肘微抬,旋即傲嗷惨叫不止,像是骨裂般呲牙咧嘴,痛呼天地。 虫儿也顾不得骂他,暂先上去询问,“帅哥,你胳膊没事吧?” 那男修真是极端的苦楚,瑟瑟回道“没事,胳膊断了。” 虫儿好心道“胳膊断了还能叫没事?” 凑上身去细观他的反应,真是痛不欲生的架势,不由亲切道“帅哥你看起来伤得挺严重的,不如去我暂住的小宅,让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可好?” 想着璧落岛里的男男女女经常一起修习,应该不会太封建,虫儿善心提出建议。 男修满脸滚着泥汤,也看不清楚面目,只听他嘴角嘶嘶倒抽着凉气,此刻也不能往骎蛊殿跑,只好踉踉跄跄跟着虫儿折回。 虫儿将他安置在门外的湖石旁,取出干净的纱布于剪刀,把男子的袖子剪开后,真见他的肘弯弓曲,没有淤血。 看来是骨折了。 给斩月做的伤药总算派上用场,男修内服活血药后,虫儿叫对方忍着痛,悉心砍回数截木枝,再以纱布将折断的胳膊束扎仔细。 男子脸上已经被豆大的汗汁,冲洗成泥水花斑,看起来分外狼狈。 虫儿道“帅哥,你伤得是右臂,最近需要好好调养,但是正好不用练功,因祸得福哪!” 男子说“姑娘救命之恩,不足为报,鄙人端木磊,一定记得姑娘的好。” 端木…… 虫儿忽然笑道“久闻灵龙帝都的端木一族,乃是赫赫有名的医门神徒啊。” 端木磊闻言极度不齿,道“吾端木非彼端木,那个端木一族盛产留恋温香软玉的浪子淫医,我这种低户子弟,可不敢与之高攀,怕沾染了浪名。” 不屑一顾外,朝虫儿又问“看姑娘懂得医术,难道是那个端木一族的门下之徒?” 她恨死端木云了,怎么可能跟那种淫货搅和到一起? 同样不齿道,“怎么可能?我这种赤脚医生,更加是高攀不起。” 随手浸湿一方巾帕,递与端木磊道“我叫虫儿,帅哥你擦擦脸吧!” 端木磊此刻也不甚痛楚,接过巾帕将满了污秽擦拭干净,露出一张坚毅刚强的脸。 与端木云那张喇叭花小白脸,根本不在同一条平行线上。 大概是同姓不同族吧。 端木磊再三谢过虫儿,将巾帕要拿回去,说被泥血染脏,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虫儿连连回应不用,根本没有对方执拗,实在抵挡不住对方的诚恳谢意,只好由着他去。 端木磊收回脏污的巾帕,突然重复又问,“姑娘方才说自己叫虫儿,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虫儿觉得他好奇怪,仔仔细细地解释了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端木磊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就是白斩姬公子的未婚妻啊,我常听姬幽冥大师兄提起姑娘的芳名,说姑娘知书达礼,为人爽利,比其他女子更加令人折服。” 原来,她在其他男人眼中有如此优秀? 哈哈哈,独孤斩月你个小冰块,你听见别的男人是怎么夸奖老娘的了吗? 掩口羞涩道“大师兄就会开玩笑,不过他说得都是真得,你们最近这两天看见白斩姬的时候,一定要多给他宣传宣传本姑娘的优点。” 见端木磊木然难语。 正文 第576章 来人了 虫儿哈哈拍拍他的肩头,转移话题道“话说刚才璧落岛下彩旗招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端木磊一听此句,也顾不得被虫儿拍疼的肩膀,赫然挺立道“坏了,今日有贵人前来璧落岛,师尊命令我们几人出门迎客的。 ” 又谢过虫儿,准备要转身走人。 虫儿更快,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的金叶子已经沉池了,怎么下去呢?” 端木磊艰难从怀里掏出另一片金叶子,他还没说话。 虫儿一把夺过道“你受伤了,怎么能再飞呢?万一又栽倒,小命就嗝屁了!!” 端木磊准备再回复。 虫儿直接答应道“好吧,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你这般诚挚的肯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哦,不对,是护送帅哥你一起去白玉石门吧!” 言毕,眨闪分外妖娆的眼睛,满肚子的鬼机灵倾数溺回蓝色的海域深处,让端木磊瞬间觉得像被暗算,又像被占了便宜,傻傻分不清楚。 俩人共御金叶子,朝璧落岛的白玉石门欻然飞去,虫儿瞭见两尊庞然大物左右分立,手里提着的人斩刀霍霍发寒,不由回忆自己曾被璧落岛的禁制冲击,险些命丧黄泉,头皮间悚悚发麻,隐觉每根毛发都在倒立。 端木磊并不知其所以然,仅对虫儿叮嘱当心,莫被大风扯去脚底的平衡,飒飒朝石门冲刺一穿。 她既然能被斩月抱进璧落岛,肯定就能随随便便走出去。 可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实在太刻骨,虫儿的心口被无端的担忧倏尔一提,堵在嗓子眼毫无喘息的余地,待安全飞出石门之外,后背的纱裎已经被骤发的冷汗浸润得透凉。 璧落岛外早已经是人头济济,但是并不热闹,如此众多的人群汇集一堂,竟连分毫嘈杂声都未曾溢出。 所有人都分外宁静,每一个静如止水的脸庞上,卷绕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半空仅散发出风穿旗旌的游荡声。 静谧,才是主导。 出来后,虫儿一双眼睛就不再安分,她一直苦苦寻找,地面的彩旗层层叠叠,能顺利找寻出一个人的身影,亦如大海捞针。 斩月……斩月……你在吗? 想想自己真是贱,为什么偏是端不高自己的身价,如果她不理睬他,把他再当作空气般对待。 那么最后投降的,也绝对不会是自己。 说到底,她终究爱他最多。 端木磊明显感觉虫儿心不在焉,好心又提醒她一遍,注意安全。 虫儿应付性地点点头,终于发现彩旗之下,璧落岛的弟子似乎排列出整齐的阵法群,将巨石门外严防死守。 队伍外围竟是九尾龙族的龙甲武士,身着银色铠装,手持重刀,把所有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潋锁行站在巨石大门的阶梯中央,似乎在与什么人物对峙,那个人物还不曾露面。 一具立方形的黑色曜石棺,摆放在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把周围所有迎风招展的绚烂色彩,瞬间抹杀得干干净净。 看不见的人冷道“潋锁行,今日本殿乃是领龙帝之命,要进入璧落岛修习的,如今你把本殿拒之门外,是想忤逆皇命吗?” 这冷冰冰的声音,分外有些耳熟,尤其绵冷的余韵,竟与斩月十足的相仿。 虫儿吃惊不已,端木磊操控着的金叶子已经缓缓赘入男修的阵营。 俩人偷偷摸摸混入人群,视线再被彩光遮掩起来,看不分明。 有人对端木磊挑道“你怎的出来这般慢,错过了精彩好戏!” 端木磊抑声问,“谁来了?” 那人又想说,始才看见端木磊背后的窈窕美人儿,转为啧啧称赞。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们在这里受晒,原来你小子跑去享福了。” 虫儿觉得这两句诗韵尽数被糟蹋干净,反唇相讥道“我怎么隐约闻到一股人渣味?” “在哪?” 那个说话的家伙马上撑圆鼻孔,使劲儿闻东闻西,甚至故意闻闻自己的下腋,嘴里赞叹道“香香哒!” “噗……” 几人间,忽然放出来个惊风唳雷的大响屁,走风露屁的男修赶忙朝着闻味道的家伙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马友亮,把你的天然体香污染了。” 周围列阵的男修实在忍不住,装了半晌冷脸,实在是绷不住劲,全部噗嗤傻笑起来。 虫儿和端木磊也忍俊不禁。 方正的队列某处,伴着笑声,开始左摇右晃起来。 修士间忽然有人冷杀道“都想死吗?” 所有面带微笑的男修,包括马友亮,立刻将游到嘴角的笑意重新咽回肚子里,顷刻之间站得比白杨树还要笔直。 虫儿瞧,甚至连端木磊也变得不苟言笑,盘思说话的家伙一定权威极高,不由好奇斜看一眼。 仅见一名身量精瘦的冷酷男子,领着其余三个男修,规规矩矩地站在所有人的首位。 看不清脸,看不清脸。 四人均是雪衣紫衫,背影腾空,与人无异。 但是虫儿看见他的腰间,别着一柄鹰爪三刃钩,另外三人腰间则是凫雀锯。 无巧不成书。 虫儿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往后撤退,她一直是很想知道其余四个人的名字,但是如今情况大不相同。 罗麻子的教训给了她灵感,这些人无非是替人送命的喽啰,独孤斩月谨慎提防的宿敌,终究是躲在背后的暗鬼。 她不能再打草惊蛇。 虫儿不小心撞疼了端木云断裂的右臂,他不声不吭,反见虫儿的眉梢凝结着沉重的思绪,捂着脸的模样十分蹊跷。 不由追问道“姑娘可是不高兴吗?马友亮这个人是最油嘴滑舌的,说话没有心眼,你不要气恼他。” 虫儿低声笑笑,“我也不是小气人,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想休息片刻。” “再说这里毕竟是男修呆的地方,人多口杂,我还是应该偷偷潜入女修的阵营中,更加妥帖。” 端木磊细思如实,给虫儿指明方向,叫她慢行。 二人话别,虫儿提着裙角,偷偷朝女修的阵营里溜去,她住入夏之岛的事情,恐怕那四个人多半不知道,再说她身上穿的亦不是璧落岛特有的修服。 若被察觉,那也是极容易成为箭靶的。 虫儿边挪边想,反反复复把最近的事情理顺。 其一,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是景若亓拿走了雏鴌砍刀。 其二,佩戴鹰爪三刃钩的家伙肯定以为自己已经摔死了。 其三,李婉乐肯定想独吞雏鴌砍刀,邀功请赏,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另外四个人,就被自己错手弄疯了。 其四,李婉乐疯了,但被潋锁行封锁消息,所以这些人似乎没有机会知道此事。 其五,这些人定然是有组织的,而且同伙应该为数不少。 如此看来,她目前的处境相当危险,如果想由明转暗,把自己隐藏起来,只能假他人之手,给自己重塑金身。 但是,如果她不主动跳出来当诱饵,那伙人找不见景若亓的前提下,斩月就会成为下一个活脱脱的箭靶子啊! 斩月!对不起! 虫儿懊恼,没注意脚底下的石块,趔趄半滑,侧身重重摔了出去。 “哎呦喂!” 有人提前伸出双手,把她的腰腹牢牢把握进自己的胸怀中,稳妥地保护起来。 又冷又香的胸膛瞬间安慰了虫儿忐忑不安的心脏,她在第一瞬间回首看他。 独孤斩月依旧蒙着素色的丝纱,微微翩动的羽睫,震得纱面波澜起伏。 他的鼻息清清淡淡地噴洒在虫儿的眼前,让人熟悉,让人回味,让人揪心。 “几日不见……” 独孤斩月将虫儿轻轻地放在地面,表情半掩在丝纱之下,清冷得如同隔着纱笼眺望月光,总是存着朦胧到数不清的距离。 “毛手毛脚,别挡路。”他说。 随着五指点云,若有似无地拂过虫儿的小腹,冥冥中携着依依不舍的溺味,唯独再对虫儿时,又是沉甸甸的冰冷。 他真得想跟自己冷战到底,是不是? 虫儿擤擤微酸的鼻韵,主动退开七八步的距离,阴阳怪气道“您慢走,不送勒!” 独孤斩月的喉结滚了再滚,俊雅的容颜里有些令虫儿着迷又落寞的东西,终究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他到底是生不生气了呀? 虫儿莹润的水眸,湿漉漉地对看向他时,独孤斩月又撇开她的视线,独自朝潋锁行的方向走去。 还是生气呢! 虫儿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要看男人的脸色过活?踮着细细密密的碎步,跟在他身后。 潋锁行已经与对方僵持半晌,和蔼可亲的面目已经开始隐隐波动着怒纹,但是依旧保持着恭礼的良好修养。 他朝湮没在黑曜石棺的人,不亢不卑道“殿下乃龙子皇孙,能屈尊莅降璧落岛,乃是璧落岛之万幸。” “索然,这禀石棺是万万不可入璧落岛内部,且不说棺材的晦气,单是璧落岛的守门巨石人,已经喝止该棺入内。” “巨石人守门万年,不允许进入的人物,恐怕是连一根头发丝亦不可入内。” 潋锁行的谆谆告诫,诚感九天,周遭之人闻之皆为赞同。 正文 第577章 放肆的小白 唯独这不见人面的殿下,忽而阴森森冷笑道“听大法师一言,确有道理,本殿也绝非强人所难,只不过这棺椁中的死者生前夙愿就是进入璧落岛一窥。 ” “而且,这死者的身份高贵,只因横死在外,龙帝恐其阴魂不归,特引璧落岛特有的灵气,为其引魂超度。” 潋锁行恭道“殿下大义,可惜天命难违啊!” 黑暗处的男子早知不好应付,依旧水波不兴道,“可是本殿也听说,前些日子曾有人同样被阻挡在白玉巨石门外,如今反舒舒服服得寄居在夏之岛内。” “不知道是否天道使然,或是人为行之。” 看来此位殿下是做出十足的筹备,绝非贸然而来,所有略知皮毛的修士们,纷纷开始臆测那石棺中躺着何人的尸骨。 潋锁行亦是骇然,但是千年的修为让他早已看透人生百态,很会刻意经营自己的无辜。 “是吗?”回头朝姬幽冥质问道“那几日除了白斩姬公子到访时,巨石人阖礼跪拜,可还有别人被巨石人驱逐在外的事情吗?” 姬幽冥单手执着瑜龠,他自然领悟潋锁行的暗示,依话顺理道“那日恰巧师尊闭关修炼,白斩姬公子忽然造访璧落岛,白公子乃镇湳王特荐的亲信,前来璧落岛修习灭妖大阵。” “所有人均被白斩姬公子的忽然造访所吸引,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被拒之门外。” “不过跟着白公子的姑娘,倒是因为身体不适,才被勉强安排在夏之岛内调养。” “不知道殿下的消息是否出现纰漏,才叫这事情始末中出现误会。” 说罢退至一旁,听候定夺。 潋锁行对姬幽冥的答话相当满意,自己又再补充道“殿下方才也是亲见,白玉石人感应天数,不准许进入岛内的人物,是绝对分毫不敢造次的。” “如果巨石人驱逐了白公子带来的姑娘,那她强行进入就是作死之举,而且如今那个姑娘好端端地在岛内修养,足以击破六皇子听来的恶意谣言。” “潋某人臣服龙帝数千载,尽心恭礼殿下,绝对是不敢撒谎。” 那殿下突然冷笑不止,“话说大法师推脱说自己闭关修炼,就能堵住目睹全部事件的悠悠众口?” “罢了,你们现在去把那个白斩姬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娘给本殿找过来,本殿亲自定夺,到底是谁想唬弄本殿。” 这…… 虫儿听得是一清二楚,她倒是想会会看不见脸的讨厌殿下。 独孤斩月忽然转身摁着虫儿的肩膀,长指尖依旧点着寒烟,触之透骨。 “你别捣乱。”他最近的话很少超过四个字。 也不顾虫儿眼光里纷繁复杂的痛斥,自顾自朝璧落岛的大门步近。 他以某种不大不小的冷绝口气,沉积言道“其实殿下不过是想将那石棺搬入璧落岛,何须多费口舌,劳神动众?” 藏在暗阴里的殿下突然不说话,静静聆听独孤斩月的第二句话。 独孤斩月遂其愿,第二言道“只消把这禀棺椁里的尸体拉出来,万刀剁成肉泥,分批抬进璧落岛去。” “这具肉尸上的妖性,就不会被白玉石人拒之千里了。” 平地里,莫名刮起一阵阴风,每个人都禁不住缩起脖颈,来抑制住漫身耸立的鸡皮疙瘩。 “四哥……”阴暗处的殿下开始从虚黑里挣脱,黑潮开始从他的头顶滑退,露出了流水一般洁净细腻的容颜。 这个水做的少年,终于更加成熟,纤长的四肢百骸朝着肌腱匀实的方向,在迈进。 他努力想成为斩月一般高冷的男子,尚浅的岁月终究未能把他周身的水分,历练作彻骨的寒冰。 也或者说,独孤斩月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 谁也不可能成为他。 “不是四哥……”浅华殷切看向白斩姬的眼神,赫然以为白斩姬是个货真价实的瞎子,蓦地又回复了流水一般的无声无息。 他的声线依旧稚嫩,但是美轮美奂的容颜,已经朝着男子汉的方向在滑行。 浅华长大了。 但是,千目却永远只能是个孩子。 虫儿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袖子里的穿心竟然“噔!”得弹出锋芒,她这个杀伐老手,居然也有颤抖不安的时候。 她好怕,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好怕浅华会认出斩月。 索性没有,浅华对白斩姬的建议简直深恶痛绝,他道“你敢放肆!!……” 白斩姬继续放肆,执意打断道“其实,也可以把棺椁里的人,用阴阳双火焚毁成灰,总之殿下想办的事,白某都愿意倾力一试。” 虫儿才发现,独孤斩月表面针锋相对的话,里面尽藏着对弟弟的无限宠溺。 他早认出浅华的声音了。 浅华总觉得对方似曾相识,但又不甚确定,条件反射以某种厌烦的口吻道“你姓白?难道就是我二哥哥豢养的狗吗?” 独孤斩月几乎无觉道“在下正是白斩姬。”,朝浅华施手一恭,做了个标准的敬阖之礼。 浅华无形中觉得,自己的地位被抬得奇高无比,愈发昂扬道“大胆奴才!本殿正找你,偏自己送上门来,你知这棺椁里躺着的人可是谁?!” “是我四哥独孤斩月,九尾龙帝十几个孩子中,唯一准姓独孤的人?!” “你竟敢扬言挫我四哥的骨,扬我四哥的灰……哼!怕你才是该死之人!!” 浅华大手一挥,整排龙族武士掴刀压来,大有将白斩姬就地正法的趋势。 虫儿的喉头窒紧,捏着穿心的小手里腻着凉渍渍的汗液。 斩月会有办法的!斩月会有办法的!她不能添乱! 白斩姬果然不惧风暴,倾世温雅,抿一笑道“先耳闻,龙帝曾经特意颁布圣旨,绝不许四皇子踏入璧落岛半步。” “又目睹,九尾龙族的四皇子因触犯天条,被龙帝抽取龙脊,驱逐出圣殿。” “再传闻,四皇子已经命丧黄泉,尸骨无存。” “不知道六殿下想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除白某之外的悠悠众口,将一个生不能入,死不能请的皇族遗子,硬送入璧落岛内呢?” 还击得漂亮!除浅华外的一干人等都不由颔首称是。 毕竟六殿下终究只是个儿子,永远不是他老子独孤九。 虫儿安心把指尖的穿心又重新收妥,独孤斩月那口不烂之舌,目前还没人能辩得过他。 没人能打得过他。 没人能谋得过他。 他如此晦深莫测,深谋远虑,什么事都会自己拿稳主意,未雨绸缪,很难受人摆布。 甚至就连她也不行。 虫儿忽然觉得欣慰,又难过。 正文 第578章 璧落岛合伙人 浅华终究历练不足,但他也不是愚不可及的蠢人,冥冥中觉得姓白的故意讲了一套不可悖逆的真理,唯独在某句处,依旧留下破绽,叫自己去钻。 () 明知是圈套,浅华依旧钻得心甘情愿。 因为,白斩姬很像他在这世间最崇拜的人。 “为什么本殿要找理由去说服其他人,难道姓白的你的身份能盖过其他所有人?!” “殿下此言捧杀白某了,其实并不是白某自恃有镇湳王撑腰,就妄敢顶撞六殿下。” “而是白某根本不需要殿下的任何理由,已经被六殿下的人格魅力所倾倒。” 哇!华丽丽地拍马屁啊! 潋锁行的神色不觉惊异,他的粗手开始捻须细酌,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白斩姬是帮着璧落岛出头的。 虫儿当然知道斩月是为什么,不由嫉妒起浅华那个刚脱乳毛的小屁孩。 浅华也始料不及,“你崇拜本殿什么?!” 白斩姬义正言辞回曰,“殿下与四皇子之间诚挚的兄弟情义。” “都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恐怕四皇子若不是经历了生死劫难,恐怕极难看出这冷漠的宫廷后院,竟还有六皇子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替他找寻遗骨,完成夙愿的好兄弟。” 哇靠!这马屁拍大了吧! 众人列站的法阵开始微微松懈,叽叽喳喳的窃然议论,想荒漠里被风拂过的沙岭,扬起一层颗颗点点的细尘。 虫儿发觉浅华的小脸红中惨白,透着不自然的尴尬,旁人瞥见会以为是羞涩 ,但也难免会觉得是心虚。 在九尾龙族未来权贵的接班人们面前,斩月免费替他播扬美名啊? 说他重情义,难道还不好吗? 潋锁行似乎看出些门道,忙出来打圆场道“六皇子此等宅心仁厚,尊重弟兄,令潋某羞愧难当。” “话说死者为大,无论四皇子是否曾被龙族驱逐,如今已经逝如东水,如果六皇子为了完成兄弟的遗愿,尊服了龙帝的指派,借助璧落岛的灵气替四皇子超度怨气,我潋某人亦是无话可说。” “只不过,现在巨石人阻挡着这禀棺椁,任谁也没有办法通过,并非潋某人有意刁难,还望六殿下海涵。” 问题绕了一个圈,终究是回归原位。 潋锁行再建议道“皇命难为,但是璧落岛的白玉石人也万万动不得的,不若六皇子暂将四皇子的棺椁安排在璧落岛之外,派您的贴身武士日夜把守,璧落岛的灵气可保四皇子肉身不腐。” “最近几日我费尽心思,尽力布出另一个大阵,助棺椁入璧落岛。” “殿下,不知您意向如何?” 璧落岛内第一阵法师都如此低声细语,纵然浅华有三成登顶龙座的机会,亦不敢太过嚣狂。 遂遣人将黑曜石棺搬至荫蔽处,命下数十武士分作三队,日夜轮流当值,确保棺椁里的尸身安然无恙。 虫儿目睹一切,心里挠痒得紧,明知道独孤斩月好好地活在自己身边,依旧忍不住想探寻一下棺中藏着掖着的究竟是谁? 尤其,或许还是个妖物。 趁着潋锁行与浅华虚与委蛇,漫岛的人撤得撤,进得进,虫儿大略观察了棺椁的摆放地点。 看守得人数太多,得用什么方法才能顺利靠近呢? 踮着脚尖正想歪主意,只见独孤斩月跟着几人,慢慢往璧落岛门内走的时候,双侧巨峰般的石人忽而又跪拜下来。 惊风饕石般的气魄,令靠近周遭的人,逼不得已被双位石人的巨声震退数米。 独孤斩月脚底稳如磐石,忽然之间又想这石人,好死不死地一番瞎叫,恐招惹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听声辨位,郑重其事拜厄浅华,道“奇观奇观!六殿下高应天辉,竟为璧落岛巨石人尊崇,特此该受所有人等尊拜。” 浅华被石人的声量宏波所怔,蹙眉朝陪伴左侧的潋锁行问“这又是搞什么?” 潋锁行自然也不敢实话实说,遂朝浅华极尽礼数道“六皇子,这璧落岛的巨石人万年不移,今日专朝您跪拜。” 其余的意思,也就是浅华能明白的意思。 浅华年纪尚轻,强绷着唇角不笑,略存心事看向璧落岛外的白玉石人。 神思反而偷偷滑落,滑落,最终坠落在白斩姬不苟言笑的五官中去。 潋锁行再恭请他时,浅华恍如一梦,遂一并走回璧落岛内。 独孤斩月跟着进入。 虫儿待男男女女纷纷走尽,又想看看黑曜石棺的确切位置,埋头走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 虫儿眼帘中忽然闯出一双翘鼻缨络绣花鞋,被雪紫色的纱裙掩着,着实引人注目。 抬头一看,居然是小红脸华紫虞。 来者不善,尤其是避开睽睽众目,偷偷挡着自己道的人,更加居心叵测。 华紫虞道“我师姐因为你的干系,被关在秋之岛里,大家都被你当时故作迫害给设计了,觉得你最无辜可怜。” “可是,我看得最是一清二楚,大师姐为人性格傲慢偏执,想激起她的怒火,继而引她犯事最是简单。” 虫儿左顾右盼,华紫虞阻挡自己的地方,正是偏僻无人的幽暗。 难道,她想替潋裳出气? 虫儿大大咧咧道“所以呢?”莫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还能打过自己? 华紫虞遂笑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想跟你做比买卖?” 虫儿“……” 华紫虞继续道“实话实说,因为我听说你是白斩姬公子的未婚妻,所以唯独对你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想让你帮我再激潋裳一次,最好让她在六皇子面前丢丑,让六皇子觉得她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又粗俗不堪的女人。” 虫儿“……” 华紫虞道“实不相瞒,我的父亲是九尾龙族的将作大监,地位尚算尊崇,可惜我并非嫡女,而是个不招人看重的庶女。” “想你也该知道,我们这些贵戶所甄选出来的男女,进入璧落岛学习阵法是其一,找个好郎君,寻个金玉枝才是重点。” “我家里的嫡长姐不愿吃苦,爹娘自会谋个好郎君,只好把我这个下贱一等的庶女推出来,由我自生自灭。” “试问,谁能甘心情愿,一辈子做那低人一等的?” 所以,要嫁就嫁最好的,例如皇子?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虫儿蓦然惆怅,觉得自己索性是第一目标便已十分的明确,否则也会遇到类似繁杂的琐事。 其实,也不然,皆说女子命比纸薄,容颜易老,但是想雀无极,梵音公主之流,皆是黄袍加身,权利纵横,莫说男人敢挑她们,就是被她们鞋底踩死的男人,也是不胜枚举。 虫儿虽然与二者乃生死宿敌,但是依旧倾佩她们的果伐与霸气。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不由朝华紫虞质疑道“可你脸上这两坨红,不打算先治一治……” 华紫虞哧哧掩口,“我记得姑娘刚进璧落岛的时候,似乎脸上一半是疤痕吧?” 哦……她是假的。 虫儿再点头道“可是,六皇子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小,老牛吃嫩草可不太好吧?” 华紫虞的笑意依旧不减,“我觉得只要女人有足够的美貌与手腕,任何男人都该不在话下。” 此话确实真理。 考虑片刻,虫儿直言道“不行!” “为什么?我还没有开出自己的价码,告诉你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华紫虞略带差异。 虫儿自然知道找个熟悉璧落岛内部的女子,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想起好弟弟千目,浅华可是千目心头最在乎的人,若果由她来做这棒打鸳鸯的恶人,虫儿真怕自己吃罪不起。 虫儿毫无遗憾道“总之,我有些不能答应你的理由,所以你想得到皇子的抬爱,恐怕只能自己去解决潋裳了。”语毕,有些想绕过对方走掉了。 华紫虞突然冷笑道“可是,如果六皇子知道,今天璧落岛的白玉石人,其实是向着白斩姬公子行礼,而并非是向他自己,你觉得以六皇子如今被龙帝万分宠爱的地位,他会不会借机拿白公子开刀?” 拿斩月开刀?太可笑了。 虫儿同样露出足够阴森的表情,“那我也可以先杀了你,除之而后快。” 华紫虞一看虫儿的狠绝比自己更甚,不由怯了三分,连连摆手道“我那说的只是下策,其实我还有更加好的策略,说与你解气。” “我今日一直留心观察你,发现姑娘你对置设在璧落岛外的那秉黑曜石棺尤其重视。” “但是姑娘你也看见了,想靠近那秉石棺尤其困难。但是若果你我合作,咱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把潋裳的变色龙纹斗篷偷到手,到时候莫说是璧落岛,就是上天入地,姑娘都是畅通无阻的。” 正文 第579章 一层膜 虫儿本来也不想理睬她,可是一听华紫虞说,能把潋裳可以隐形的变色龙纹斗篷偷到手,除了窥探黑曜石棺,她更可以潜入男修的地盘,查出拿鹰爪三刃钩的家伙到底存着何种目的。 最主要的是,她若果再做坏事,独孤斩月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哈哈哈,太好了。 就是总感觉对不起她的小胖子弟弟,继而转念一想,就算华紫虞把脸上的红斑抹干净,也不一定能打动浅华的心。 虫儿怎么看浅华那个小子,都觉得他最终是弯的。 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动心,假意同意道“因为你告诉了我,你的脸的事情,也告诉了我,你是个戍女的实情,六皇子突然造访,机不可失,我相信你不会是和潋裳串通一气,来骗我的。” “不过丑话可是说在前面,我只负责替你拖住潋裳,教她爹爹没有机会把其他女子送到皇子身边。” “可是六皇子终究能不能看上你,我可就不敢帮你了。” 华紫虞莞尔低笑,一双红颊近观如两团盛放的牡丹,霎时娇艳滴血。 “成交。” 至傍晚,华紫虞就给虫儿搞来一身璧落岛女修专门穿着的衣饰。 华紫虞这个人聪明,为人又极其会伪装成虚弱无害,趋炎附势的模样最容易让人错觉她的心性愚蠢,但是实际上却是心思机警的一个女人。 虫儿穿上雪紫色的轻缈纱裙,乌发束冠,看起来跟普通的女修毫无二致。 华紫虞进屋细瞅片刻,水唇润泽半晌终于吐露心声“索性你已经有未婚夫了,否则我最该防范的不是潋裳,而是你。” 虫儿权当对方是恭维自己,颇为镇定道“话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今夜潋锁行就要在炪炀宫替六皇子接风洗尘,咱们可以这般行事……”华紫虞靠近虫儿的肩侧,俩女细细耳语。 炪炀殿内,人影与觥筹交错。 虫儿才发现,瞎跑了七八年,参与了各色各样的迎宾宴会。 竟没有一场像今日般百无聊赖,毫无风趣。 只见金丝楠木雕琢的繁复食案,是足够的灼人眼球,喷洒着靡靡香味的珍馐美馔,是足够得勾人涎水,中央舞剑的男修,是足够得精彩绝伦。 但是,就是无聊透顶。 每位参席者都强顶着一张张极力撑起的笑脸,实在不想笑了就猛灌些佳酿。 酒到哪里都是好东西,尤其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最能调节气氛。 天上天界里的芸芸众生受惯了千篇一律的修习生活,比起界外的红尘滚滚自然多了分清高与寂寥。 男人们忙着饮酒,但是女人们忙着的可就是比美。 或有不稀罕荣华富贵的,但是绝大多数女子还是希望能嫁到世上最好的富贵窝里,今夜纵然不能穿金戴银,但是眉眼一定用最好的螺子黛轻描细化,口唇一定润涂着上等的玫瑰脂。 她们的父母把她们送来璧落岛,就是为了今天而已。 虫儿坐在女修中央,实在有些好笑,每一双顾盼生辉的水眸都暗自勾勒着六皇子浅华的清俊风貌。 浅华的长相真是一等一的丰俊,虽然年岁上略青稚些,但谁都看得出他将来一定大展宏图。 虫儿的眼睛只忙着勾搭独孤斩月,他的眼睛上依旧敷着清素的纱帛,隐约里虽是白璃魄的脸,但是年岁与容貌最是一个男子成熟诱人的时候,像株优坛婆罗花,三千年才一绽的灵瑞与空起,值得世人膜拜等待。 恍惚中,虫儿也觉得糊涂,她到底爱得是哪一个他?独孤斩月?还是白璃魄? 不知道,他还生她的气吗? 前段时间他给的糖太多太香太腻,这几天他反给自己吃闷棍,虫儿才赫然警觉。 md,她牙疼。 突然某两道凌厉的眼神隔着层层空气,斧子一般劈向自己愈发迷恋的眼神。 糟糕! 虫儿摸摸脸上敷裹得一层白兮兮,烂糊糊的恶心药膜,正将整张容颜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眼睛处都做了特殊处理,叫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对了,她现在穿着华紫虞的衣服,配着华紫虞的发饰,顶着华紫虞的大名呢! 迎光逆流,居然发现浅华在瞪自己,独孤斩月仿佛也隔着纱帛在瞪自己,两个相坐甚远的美男子一起瞪自己。 引发的结果就是,整个炪煬宫的女修全部都在瞪自己。 她,招谁惹谁了?! 潋锁行看六皇子的目光不甚友善,顺着他若有似无的怒气找到虫儿,一见她满面不伦不类,无意故意道“华紫虞,你的脸怎么了?” 虫儿的唇角被药膜裹着,压抑声音含含糊糊道“我想去脸上的红气,结果把脸给错伤了” “噗嗤……”私底下有女修忍不住嘲讽,忽而醒悟师尊在芸芸众生中,只点题了华紫虞的闺名,被她占了先机,不由又气恼起来。 浅华倒是不甚在意任何女子,可是这个华紫虞直勾勾地死盯着白斩姬,脸上贴着的恶心玩意儿里简直快渗出望眼欲穿的水来。 浅华冥冥中觉得特别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隐约觉得白斩姬身上有种他最熟识的气味。 四哥独孤斩月的气息。 人的容颜易改,但是气味不会随意改变,尤其四哥的清冷气息积沉了近两千年,莫说旁人,就是他自己刻意仿造,也仅学两分不到。 人人都说四哥死无葬身之地,连父尊也无言默认,偏他第一眼看见白斩姬的时刻,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是,也或者不是,暂且不说。 但是那个叫华紫虞的家伙看起来,忽然觉得怎么如此令人厌恶,逼得浅华刻意营造的心如止水,也不止不住地流出丝丝腻烦。 “华紫虞……”浅华淡淡咛出她的名字,“本殿记得龙帝手下的一员将作大监便是姓华。” 群下的女修们,有人开始挑眉瞪眼。 大概吧……虫儿想也没想,满口唔唔说“正是家父。”不自觉偷看独孤斩月一眼。 他肯定是看不到自己的真面目。 他肯定是懒得再管自己。 总之就是,冷冰冰不瞄人的高冷派头。 切!揍性!虫儿也不再多看他半眼,专心应对浅华。 正文 第580章 故事 切!揍性!虫儿也不再多看他半眼,专心应对浅华。 浅华自有想法,忽然打断对虫儿的询问,转头对潋锁行道“本殿累了,咱们早些散尽了吧!” 起身要走。 独孤斩月三指阖捏着琉璃盏,盏内酒液摇晃如镜,与他疏散的完美薄唇交相辉映,意外冷淡道“六殿下好大的威风。” 他坐在潋锁行与浅华的下手侧,突然这番语词苛厉,却像骑在二人的头上。 浅华当即对他好感无存,道“姓白瞎子,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本殿回宫就寝?还是你觉得,我二哥对你的信任,已经可以令你越过任何等级?” 炪煬宫里本就无趣的氛围,忽然因为微妙的质疑,蓦地沸涨起来。 “殿下确实该休息了……”潋锁行紫衫盘云,见双方水火难容,他这个中间人哪方都不好开罪,只好主动跳出来充当和事佬。 独孤斩月并不领情,再晃琉璃盏,“六殿下过于敏感,白某的措辞可能微微有些不当,白某重说一次。” “六殿下今日口口声声说是奉龙帝之命,来璧落岛内修习阵法,但是据白某所知,龙帝的每位皇子入岛后,都与璧落岛内的其他修士平起平坐,虽然六皇子初来仓促,还未行拜师大礼,但是在龙帝心底,已经该是位尊师重道的徒子徒孙了。” “既然尊师重道,还请六殿下坐下来继续跟大家联络情感,岂不妙哉?” 虫儿咂咂舌头,对独孤斩月更是刮目相看。 浅华略有踟蹰,直接跳过主题,故意责难道“白斩姬,你凭什么在本殿面前狂口妄语?对本殿下更加不用敬语?!” 独孤斩月颇冷静道“因为白某是璧落岛的客,而殿下则是璧落岛的徒,道不同不相为谋。” 反正都不是主,怎能不平起平坐? 浅华冷冷耻想,这个白斩姬看起来很不好应付,此刻收拾他,是叫旁人捉了自己的短处,说自己不够成为帝王气度与手腕,白斩姬的根基定是深厚,否则不敢嚣张至此,还得从长计议。 暂且隐忍忽视吧! 稳妥坐下,朝潋锁行的态度亦有所改观道,“潋师尊既然着人叫本殿坐下,想必是有什么不同于凡界的精彩表演,不若今夜趁此良辰美景,请出来叫本殿一睹璧落岛师姐师兄们的风采好了。” 潋锁行听着火盆子又扣在自己头上,心里有些气恼白斩姬多嘴,但又有些感激白斩姬替他争锋。 功过相抵。 于是道“璧落岛乃是清静的练功场所,但凡进入四岛的贵族子弟们,早已炼就清心寡欲,沥断俗肠,何来精彩纷呈的歌舞表演呢……” 师尊! 璧落岛内的女修皆闻言俯叹,您老人家自己清心寡欲,可不要说别人都是吃素的,好不好? “不过!”潋锁行好一番转折,又道“今日殿下入岛本来就是喜事一桩,更何况殿下金口玉言,虽然下坐的徒儿们尚未准备,但是但凡觉得自己有些本事,可以拿出来露脸的,今夜全部可以尽情挥洒展示。” 话里话就是,你们就撒丫子作吧!老头子我管不动了。 众人哗然。 男子们当然是希望皇子可以提前看见自己的功法与能力,女子们则是贡献美貌与才艺,潋锁行一言如同放羊的皮鞭,众人纷纷请辞回去寻来看家宝贝。 六皇子借言去换身轻松常服,稍稍回来。 潋锁行才偷朝白斩姬耳道“白公子,虽然皇权的明暗争斗令人咂舌,但是老朽希望在璧落岛内,是干净的。” 这世间可没有干净的地方。 独孤斩月温雅笑道“大师的善意白某呈情,您不必担心我是镇湳王派来激怒六皇子的利剑,他能跑到这里来,镇湳王其实一点耳闻也没有。” “你是说……”潋锁行有些顿悟,捏着白花花的胡尾道“六皇子是假借龙帝的口谕,自己跑来璧落岛的?” 独孤斩月最通晓浅华的性格,安抚潋锁行道“六皇子终究年岁尚轻,玩心颇重,大师您只要控制好列位蠢蠢欲动的修士们就好,白某保证,他绝不会乱了您的岛。” 潋锁行常年与皇权多打交道,听白斩姬一言茅塞顿开,反复嘟哝道“不乱就好,不乱就好,别处可以乱,但是璧落岛绝不许乱,一分差池,毁缺天下啊。” 独孤斩月不说话,默默轻抿着杯中的酒液。 他的心事也藏在酒杯中央。 突然,听到折回的六皇子问道“华紫虞,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肯挪动呢?!” 原来浅华的栖殿极近,他故意要求更衣,常服换完就重回炪煬宫,一见潋锁行与白斩姬神秘耳语,果然有些暗地勾当,令他忿忿不平。 再看偌大的正厅,仅留着一个女子讪讪坐着。 她不打算争取抛头露面一下吗? 虫儿支手盯着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这是管不住的病,得吃药! 眨眼被浅华叫了一声,总算把她的游魂召回,自恃几年前折腾过他,当下无人时,总有些洋洋洒洒的得意,了然于胸。 装腔作势囫囵道“小女子愚笨,也不会什么惊艳绝伦的才艺,与其呆会儿子丢人现眼,还不如乖乖呆着做木头人,留着劲头默默为其他师哥师姐抚掌喝彩。” 潋锁行闻言,颇是赞同道“但凡女子心细似发,陈府渐沉,紫虞你如此坦诚,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敢于承认自己的不完美,也懂得平心静气欣赏别人的优势,在咱们璧落岛的道学中亦是中程的思想境界。” 虫儿没想到自己随便唬弄浅华的戏言,竟被潋锁行如此抬举,撮圆小嘴合不拢。 独孤斩月哼哼冷笑,偏不叫她得意,剖析锋利道“最怕有的人故意场前露怯,麻痹别人后,才使真功夫。” 虫儿的脸刷得惨红,这个家伙是拿她使用不正经手段,死皮赖脸呆在璧落岛的事情说事吗? 独孤斩月! 虫儿稳稳起身,将久坐不展的纱摆轻轻弹开,瓮声瓮气回复着潋锁行,“那徒儿还是先回去一趟吧,待其他师姐妹们到齐,我再回来。” 浅华发觉白斩姬似乎话中有气,虽然不甚明显,依旧是愠闷不已,瞬间提升了兴趣。 眼下就三个人,谁会是白斩姬泛怒的对象呢? 浅华以尊贵无比的口气对虫儿道“本殿也觉得白斩姬言之有理,你们这些贵族小姐养尊处优,你们的父辈都是龙族的重臣良将,拿着皇族的饷银,不可能连一星半点陶冶情操的功夫,都不曾教会列位吧?” “所以,今日本殿就偏要强人所难,见识一下龙族的下一代栋梁,是否真如绣花枕头般不堪入目。” 这小子,红唇白牙的好刻薄呢! 虫儿又把独孤家的列位贵祖贵宗操骂一遍,分外坦诚道“小女子愚钝,真得什么都不会。” 想想华紫虞要求自己尽量拖时间,不由再为难道“讲故事算不算是个优秀技能呢? 三位男子皆是轻笑,浅华尤是蔑然若尘,“那就给你机会,讲的好,本殿有赏,讲的不好,本殿可要姑娘一个惩罚。” 虫儿得令含礼,缓缓将自己的视线游走,把在场的老青少三人细瞅一遍,开始在炪煬宫的厅堂里走走停停。 看繁光四射的华宴,看璀璨夺目的灯火,看夜寂尘嚣的轰轰烈烈,仅显她盈身柔立,曲韧的腰肢随着纤巧步履的款摆。 隐隐约约,在思游里,虫儿觉得走完了自己半生的际遇。 有天真,有烂漫,有徒有其表的绚丽,有舍身安命的挣扎。 直到她已经饱含水液的眸子,再对上独孤斩月眼前的纱帛。 独孤斩月忽然灵犀一笑。 虫儿冥冥中感觉腹内许久不曾调皮的孩子,随着他那一笑,催促似的蹬了她的肚皮一脚。 世间最爱的二人给了自己最深的灵感,虫儿眉眼正色,开始讲一个她曾经看过,却觉得自己一生都会回味无穷的故事。 “在一个寂寞的秋天黄昏,无尽广阔的荒野中,有一位旅人赶着路。突然,旅人发现薄暗的野道中,散落着一块块白色的东西,旅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人的白骨,伴着夜间阴森森的夜风,看起来格外瑟骨。” “哪里来的白骨呢?”浅华忍不住疑问。 虫儿没有理睬他,继续以一种低迷,而又充满奇幻的语调继续道。 “旅人正疑惑思考时,忽然从前方传来惊人的咆哮声,随着一只大老虎紧逼而来。看到这只老虎,旅人顿时了解白骨的原因,立刻向来时的道路拔腿逃跑。” “旅人跑得又快又疾,仿佛自己稍稍耽搁一恍,便会被恶虎的血口吞去,但显然是迷失了道路,旅人竟跑到一座断崖绝壁的顶上。” “那断崖深邃无边,如果失足掉下去,定是万劫不复,可是眼见着恶虎转眼扑近!” “在毫无办法之中,幸好发现断崖上有一颗松树,并且从树枝上垂下一条藤蔓。旅人便毫不犹豫,马上抓着藤蔓垂下去,可谓九死一生。” 三个男子听到此处,不由得疏松一口紧窒的气息。 太紧张,太刺激了。 正文 第581章 结果是虫儿顽皮,待他们放松时,她又以更紧张的口吻厉声道。 “老虎眼看好不容易即将入口的食物,居然被逃离,可以想象它是如何懊恼地在崖上狂吼着。” “旅人好感谢啊!幸亏有这藤蔓,终于救了宝贵一命。旅人暂时安心了。 但是当他朝脚下一看时,不禁啊了一声,原来脚下竟是波涛汹涌、底不可测的深海,怒浪澎湃着,而且在那波涛间还有三条毒龙,正张开大口等待着他的坠落。旅人不知不觉全身战栗起来。” “这也太倒霉了。”浅华不自觉得从鸾椅间站起身来,他的心情此刻正被旅人崎岖的命运所揪扯,忍不住又重复道“这个旅人也太倒霉了!!” 潋锁行年岁最长,饱经风霜,不由得点首应和六皇子,待他掉头去看白斩姬的反应时。 发现白斩姬已然冷得如一泓冰泉,手里的琉璃盏不声不响,竟被他捏成了粉渣。 虫儿也沉浸在这个故事的奇幻处,她那撑不开嘴的压抑声调,在空荡荡的殿堂了,听起来犹如诵经般空寂,又变幻莫测。 “但更恐怖的是,依靠救生的藤蔓,在其根接处出现了两只白色和黑色的老鼠,正在交互地啃着藤蔓。眼见救命的藤蔓马上就要断裂!” “旅人拼命摇动藤蔓,想赶走老鼠,可是老鼠一点也没有逃开的样子。而且每次摇动藤蔓,便有水滴从上面落下来。” “这是树枝上蜂巢所滴下的蜂蜜。由于蜂蜜太甜了,旅人竟完全忘记自己正处于危险万分的境地,此心陶陶然地被蜂蜜所夺。” “旅人自动遗忘了一切苦难,将舌头伸长,把每一滴甘甜的蜜汁,卷入自己的舌底。” “旅人觉得,这就是天堂!!” (该故事并非精灵原创,而是出自于《佛譬喻经》,一则在于影射男女主角的命运,二则向精灵最挚爱的《寻秦记》致敬,特此申明) “哇!!太棒了!” “哗哗哗!!” 虫儿身后开始有人喝彩,原来是返回去取拿物什的修徒们已经折返,听见炪炀宫里有人讲故事后,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精彩纷呈时无人敢吟一句,直到最后演变为暴风雨般的喝彩。 大家都被如此酣畅淋漓的刺激故事所折服,在被旅人坎坷命运的垂叹之际,又深感结局的出乎意料。 每个人重新回归座位后,都在谈论着故事的精彩细节,唯独大厅里的四个人毫无兴奋,静静地回味着故事里的每一个玄机之处。 独孤斩月将捏碎的琉璃盏,冷冷拂入袖内,突然打断所有人的热烈,以极其鸷冷的声线,对虫儿解释道。 “姑娘的引经据典,出自于 释迦牟尼佛在《佛譬喻经》中,有一段有名的譬喻。” “这愚痴的旅人之相,便是我们所有众生的人生之真相。” 独孤斩月有意无意重提“我们”二字,虫儿的手一直抚慰着腹部的小生命,母子倏尔心意想通似的,皆跃动不止。 斩月,斩月…… 虫儿才发现,他眼睛虽然蒙着,其实早从她变调的话音中认出来她。 她逃不过他的掌控,一辈子都是。 独孤斩月见众人的喧哗渐渐消溺,转而陷入他的解语声中。 他补道“无尽而寂寞的荒野是譬喻我们无尽寂寞的人生,秋天的黄昏是譬喻人生的孤寂感。” “路边的白骨是指我们人生旅途中,家族、亲属、朋友等的死亡。我们活到现在,应该看到很多白骨,那时我们有何想法?有何感触?我们可曾注意到紧逼而来的“无常之虎”?” “而饥饿的老虎所譬喻的,既是我们自己的死亡。” “接着我们攀上崖顶的松树,松树是指金钱、财产、名誉、地位等等。这些东西即使拥有再多,在死亡的面前也仍是无力的。” “深海所譬喻的便是地狱。坠入此地狱,必须承受八万劫中大苦恼,这一件事情便称为——后生一大事。” “显现地狱之苦的是这三条毒龙,这三条毒龙指我们自己内心的贪欲、嗔怒、愚痴。”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自因自果”的因果法则是不会有丝毫差错的。由自己所不断造作的罪恶所生出的地狱,最后还是由自己坠入。” “而这最最令人着迷的蜂蜜,是指人的五欲:财、色、名、食、睡。一天之中,我们不断所想的,持续所求的,无非是为了这五欲的满足。” “佛曰:人生难得今已得, 佛法难闻今已闻, 此身不向今生度, 更待何生度此身。” “原来如此,”潋锁行最先领悟道“白公子果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旁人皆耽溺于故事的浮表之中,却不知佛祖的深层领悟。” 其余弟子也是顿然开朗,点头称是。 六皇子浅华心里的某处,今日被虫儿的故事波动,又被独孤斩月的譬喻翻搅,某种难以启齿的晦涩,叫他的思想,忽然坠到了某个深度,无法自拔。 他对虫儿严肃道“听姑娘的故事栩栩如生,总感觉姑娘尤其将你自己与故事中的旅人合二为一,所以故事讲出来才更为丰富,如同身临其境。” “那么,如果姑娘真如故事中旅人,一直饱受四面八方的胁迫,那么姑娘最想舔舐的蜜汁,本殿尤其想知道,是为何物?” 虫儿避重就轻,笑回“殿下看来对我讲的故事尤其喜欢,是准备嘉奖我的意思吗?” 浅华贵首默许。 虫儿摸摸脸上稀烂如泥的药膜,甚有大言不惭道“我想要,一张能被世人平等接受的脸蛋,和一个护我永世周全,令我心安无忧的男人!!” 啊!!…… 独孤斩月将第二只捏碎的琉璃盏,淡然扫回宽阔的云袖内。 其他人,尤其是女修们可就瞬间被点燃心头怒火,以犀利如刀的目光来分割她的骨肉。 看华紫虞平常老老实实的跟在潋裳的屁股后面,今天怎么能当众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 她那最后一句,最后一句简直是当众勾引六皇子殿下垂青的秽语啊! 正文 第582章 幸福 浅华颇为鄙睨道“姑娘没想到还真好意思开口啊!”他还想讽刺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时。 虫儿提前扯着嗓子,哈哈大笑道“本姑娘说的这些东西,肯定不是跟六皇子要得,其实本姑娘什么赏赐也不要,就是请六皇子金口玉言,兑现承诺。” “本姑娘最拿手的故事讲完了,现在只想得到六皇子的御准,回栖殿将脸上的药膜换新,而已。” 什么也不要?她敢公然挑衅自己?! 浅华眯眼将这个暗称看不上自己的华紫虞,仔仔细细看入俊美的瞳湖中。 很好,很好,看来以后的日子里,除了练功,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虫儿大摇大摆走出炪煬宫,华紫虞那边的手脚估计已经动好了,取出她赠送的灵沙梭晷,对着月光细瞅,上面的小沙针恰好对在早先商量好的位置。 估计按照计划,华紫虞一会儿会自己贴着新药膜,再重新回归众人的视野里。 掀开药气浓郁的软膜,终于可以畅快呼吸夏之岛的舒爽夜风。 夏之岛飘忽不定的灵气,在夜间昏暗的空间里,如同极光一般绚丽多姿。 月亮,总比地面更近,硕大的玉轮仿若触手可及。 有一种淡然的清甜香味,忽然钻入虫儿的鼻孔,她觉得自己满肚子里瞬间被挖得空空荡荡,饥肠辘辘就想吃饭。 脚下已经不听使唤,虫儿闻着香味,寻寻觅觅,沿着羊肠石径,找到了一小片密闭的葡萄园。 夜虽是漆黑的,但月亮明润无比,葡萄园内碧云层叠,密匝匝的葡萄,似座座珍珠塔,如堆堆翡翠珠,每一颗葡萄都像一颗又大又光泽的猫儿眼,使人口生蜜意,甜沁心脾。 虫儿使劲吞吞口水,翻栅栏摸了进去。 不是我要吃,不是我要吃,是孩子要吃,不让孩子吃,万一将来生出来大小眼,恐怕连媳妇也讨不到手。 虫儿念念有词,猴娃子一般连揪带扯,转眼嘴里塞满甘甜的果肉,怀里聚捧着十几串玲珑剔透的果宝。 这里有些显眼,还是回去吃吧! 惴惴祟祟,虫儿伸手再摘最后一串。 机敏感觉背后冷风莫名一吹,等她把满怀葡萄一齐砸向不善来者时。 对方轻巧无声的步伐已经是极端靠近,避开葡萄袭击,眨眼单手捉住虫儿张牙舞爪的大手。 “我不是来偷葡萄的!”虫儿不敢扯嗓子乱叫,声音压低。 “捉不到是拿,捉到了就是偷!”独孤斩月冷漠的站在眼前,眉眼被月光遮映着,轮廓愈发不食人间烟火。 竟是他! “你跟着我来做什么?!” 虫儿气不打一处来,夺回自己被捏痛的小手,双手细细揉搓骨节处的扭痛,心内既想对方主动多说几句,她自己又怕丢面子,不想多语。 独孤斩月冷道“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 双手在空中摸啊摸,撇开虫儿气鼓鼓的小脸,直摸到葡萄架下去。 他竟然敢说这么冷淡的话! 虫儿有些委屈,郁闷的脸颊在月轮的晕染下,多了一层灰白。 她好想一走了之,再不理睬他。 但是肚子咕噜噜的叫着,饥饿难耐的滋味才叫人更加觉得孤独。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一泓流水的声音从葡萄架下潺潺流下,持久的声音停止后,虫儿似乎还看见那个隐约的男人抖了抖腰臀。 呃…… 虫儿颤抖得指着还不知大难临头的家伙,近乎郁结道“你……你……你为什么不去厕恭?你……你……你知道,姑奶奶想吃这里的葡萄吗?” 独孤斩月慢慢而回,“我视力不好。” “所以才说,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再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见。” 数语堵得虫儿面红耳赤。 我没见!我才没见过那个! 虫儿突然好讨厌他,跌跌撞撞朝后倒退去,见不起,难道她还躲不起?! “你淫了!”一甩长发,受调戏的小妇女般,捂着嘴脸要跑。 “等等!” 独孤斩月猛一把扯住她的手,极其精准,比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要准确无误。 虫儿被他一扯,十魂立刻甩去三魄,握着他久久没摸过的大手道“等什么等,你不是已经厌烦我了吗?为什么还要拉住我~~~” 冥冥中感觉他嗯的低哼半句,手心里黏糊糊一片,不由自主产生不爽的联想。 “恶,小白,你手心沾尿啦?!” 抬手再看他拉住自己的五指,渗出红花花的血珠。 “小白!你尿血啦?!” 虫儿也不躲了,仔细注视着独孤斩月转为乌云密布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早叫你要知道节欲,节欲,怎么会尿血呢?” 年轻轻的,身体怎么会被这么快就掏空呢? 她下半身的性福怎么办! 独孤斩月已经忍无可忍,连他千年修炼的冷漠个性也忍不住要爆炸。 “谁说我跑这里解手?” “谁说我尿血了?” 轮到他甩开她的小手,“第一,我刚才不小心捏碎了琉璃盏,特意取了壶清水,刚才在葡萄架下净手。” “第二,我手上本就有碎瓷扎破的伤口,被你猛一扯,才流出血来。” 虫儿眯起眼睛细看他宽大的掌心,果然有几个深邃些的创口血流不止。 “小白……”虫儿瞬间就心疼了“你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啊?!” “为什么要捏碎杯子呢?谁惹你生气了?” “你这手心里万一扎入了琉璃盏的碎片,可就麻烦了。” 说着,虫儿就将他的手心摊开,神情含住了依旧汩汩冒出血珠的创口。 “虫儿……”他惊厥要躲。 虫儿的舌头已经开始在他的手心扫荡。 独孤斩月看不清,感官忽然尤为明锐,虫儿粉嫩的香舌在他的记忆里又软又滑,此刻正细细勾舔他的每条掌纹。 “到我怀里来。”独孤斩月腹内紧着一口躁涌,结出一方气结,将虫儿拉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虫儿的头一直低垂着,乖顺的如同一只波斯猫。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独孤斩月道。 虫儿不答话,舌儿丝丝缕缕地在他的手心游走,但凡是碰触到伤口的位置,她都是谨慎又当心,润着唾津的湿滑,翻寻出伤口里暗藏的碎渣。 她的唇瓣一张一阖,像柔软而诱惑的夹棍,靡靡虐待着伤口里的痛楚,喷薄出焦炉般滚烫的唇息,灌溉入体,引得他越来越沉坐不住。 他要被融化了。 这番唇舌并施的感觉叫独孤斩月倍感神荡,仿若一滴水坠入干涸的庄稼,眨眼被地裂吞舐的干干净净,升腾冒烟,遂而引发极度的渴望。 他想要她,想得又急又渴,短暂的别离,竟给他造就了无数次辗转难眠的春梦,在他睁开眼睛发现被衾虚寒,佳人不再的时候,排山倒海而来的就是极度的懊悔。 “虫儿……”独孤斩月觉得他的嗓音里快冒出焦灼的柴烟,“别弄了,咱们谈谈吧……” 虫儿的心情疾速坠入万劫不复的悬崖,斩月明显带着拒绝的音调叫她心如死灰一般。 他想说什么呢?想说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呢?”停止所有的动作,她垂着头,小心翼翼。 一不注意,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入她自己早备好的掌心,默默地,直把整个瘦弱的身体砸得体无完肤。 这世间只有他能伤她,哪怕是他微冷的一个字眼。 独孤斩月蒙着眼,可他的听觉出奇的敏锐,微听,已经伸出大手摩挲着虫儿的下颌。 “我想说,虫儿……我们不如……”指尖追逐着迷人的泪珠的来源,虫儿噙满伤心的湖泊里,盈盈一水间激荡着讶异的光澜。 “你闭嘴!” 虫儿忽然捂住独孤斩月的唇息,“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肯定会改的。” “斩月,你知道我这个人说话从来不动脑子,喜欢凭着自己的喜恶胡言乱语。” “你不叫我进璧落岛,我现在每天蹲在小宅里,根本不乱跑。” “你叫我不再招惹那四个人,我当真躲他们远远的。” “你喜欢我听你的话,那我以后就听你的话,我不想你再冷冰冰对我,那感觉我已经承受了七年,如今实在是受不起……” 我完全不想和你分开,哪怕是最没有自尊的求你一次。 “你怎么会这样想?”独孤斩月将她的玉手,重新捏回自己掌心,轻揉慢拧,直将她指尖积郁的寒凉,慢慢磨褪。 “炪煬宫里,你冒顶着华紫虞的名字,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以为你才是不顾一切的那个人,结果怎么又把难题,落在我的头上……” “你不该骗我……” 虫儿的脸,瞬间被拆穿谎言的表皮,里面猩红腻白简直昭然若揭。 急叫道“斩月你听我解释,那是你最近不理我,我实在气不过,才跟华紫虞搭了伙。” “只要你不再气我,我可以立刻跟她拆伙,我也可以主动离开璧落岛,继续呆在璧落岛外等你……” 这回,独孤斩月反而捂住她蠢蠢欲动的唇,靠近道“小傻瓜,你以为我依旧在意你的那点小借口?你以为,我不理睬你,是因为我要跟你分手吗?” 被他一语中的,虫儿的泪水又重新滚落。 正文 第578章 璧落岛合伙人 浅华终究历练不足,但他也不是愚不可及的蠢人,冥冥中觉得姓白的故意讲了一套不可悖逆的真理,唯独在某句处,依旧留下破绽,叫自己去钻。 () 明知是圈套,浅华依旧钻得心甘情愿。 因为,白斩姬很像他在这世间最崇拜的人。 “为什么本殿要找理由去说服其他人,难道姓白的你的身份能盖过其他所有人?!” “殿下此言捧杀白某了,其实并不是白某自恃有镇湳王撑腰,就妄敢顶撞六殿下。” “而是白某根本不需要殿下的任何理由,已经被六殿下的人格魅力所倾倒。” 哇!华丽丽地拍马屁啊! 潋锁行的神色不觉惊异,他的粗手开始捻须细酌,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白斩姬是帮着璧落岛出头的。 虫儿当然知道斩月是为什么,不由嫉妒起浅华那个刚脱乳毛的小屁孩。 浅华也始料不及,“你崇拜本殿什么?!” 白斩姬义正言辞回曰,“殿下与四皇子之间诚挚的兄弟情义。” “都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恐怕四皇子若不是经历了生死劫难,恐怕极难看出这冷漠的宫廷后院,竟还有六皇子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替他找寻遗骨,完成夙愿的好兄弟。” 哇靠!这马屁拍大了吧! 众人列站的法阵开始微微松懈,叽叽喳喳的窃然议论,想荒漠里被风拂过的沙岭,扬起一层颗颗点点的细尘。 虫儿发觉浅华的小脸红中惨白,透着不自然的尴尬,旁人瞥见会以为是羞涩 ,但也难免会觉得是心虚。 在九尾龙族未来权贵的接班人们面前,斩月免费替他播扬美名啊? 说他重情义,难道还不好吗? 潋锁行似乎看出些门道,忙出来打圆场道“六皇子此等宅心仁厚,尊重弟兄,令潋某羞愧难当。” “话说死者为大,无论四皇子是否曾被龙族驱逐,如今已经逝如东水,如果六皇子为了完成兄弟的遗愿,尊服了龙帝的指派,借助璧落岛的灵气替四皇子超度怨气,我潋某人亦是无话可说。” “只不过,现在巨石人阻挡着这禀棺椁,任谁也没有办法通过,并非潋某人有意刁难,还望六殿下海涵。” 问题绕了一个圈,终究是回归原位。 潋锁行再建议道“皇命难为,但是璧落岛的白玉石人也万万动不得的,不若六皇子暂将四皇子的棺椁安排在璧落岛之外,派您的贴身武士日夜把守,璧落岛的灵气可保四皇子肉身不腐。” “最近几日我费尽心思,尽力布出另一个大阵,助棺椁入璧落岛。” “殿下,不知您意向如何?” 璧落岛内第一阵法师都如此低声细语,纵然浅华有三成登顶龙座的机会,亦不敢太过嚣狂。 遂遣人将黑曜石棺搬至荫蔽处,命下数十武士分作三队,日夜轮流当值,确保棺椁里的尸身安然无恙。 虫儿目睹一切,心里挠痒得紧,明知道独孤斩月好好地活在自己身边,依旧忍不住想探寻一下棺中藏着掖着的究竟是谁? 尤其,或许还是个妖物。 趁着潋锁行与浅华虚与委蛇,漫岛的人撤得撤,进得进,虫儿大略观察了棺椁的摆放地点。 看守得人数太多,得用什么方法才能顺利靠近呢? 踮着脚尖正想歪主意,只见独孤斩月跟着几人,慢慢往璧落岛门内走的时候,双侧巨峰般的石人忽而又跪拜下来。 惊风饕石般的气魄,令靠近周遭的人,逼不得已被双位石人的巨声震退数米。 独孤斩月脚底稳如磐石,忽然之间又想这石人,好死不死地一番瞎叫,恐招惹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听声辨位,郑重其事拜厄浅华,道“奇观奇观!六殿下高应天辉,竟为璧落岛巨石人尊崇,特此该受所有人等尊拜。” 浅华被石人的声量宏波所怔,蹙眉朝陪伴左侧的潋锁行问“这又是搞什么?” 潋锁行自然也不敢实话实说,遂朝浅华极尽礼数道“六皇子,这璧落岛的巨石人万年不移,今日专朝您跪拜。” 其余的意思,也就是浅华能明白的意思。 浅华年纪尚轻,强绷着唇角不笑,略存心事看向璧落岛外的白玉石人。 神思反而偷偷滑落,滑落,最终坠落在白斩姬不苟言笑的五官中去。 潋锁行再恭请他时,浅华恍如一梦,遂一并走回璧落岛内。 独孤斩月跟着进入。 虫儿待男男女女纷纷走尽,又想看看黑曜石棺的确切位置,埋头走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 虫儿眼帘中忽然闯出一双翘鼻缨络绣花鞋,被雪紫色的纱裙掩着,着实引人注目。 抬头一看,居然是小红脸华紫虞。 来者不善,尤其是避开睽睽众目,偷偷挡着自己道的人,更加居心叵测。 华紫虞道“我师姐因为你的干系,被关在秋之岛里,大家都被你当时故作迫害给设计了,觉得你最无辜可怜。” “可是,我看得最是一清二楚,大师姐为人性格傲慢偏执,想激起她的怒火,继而引她犯事最是简单。” 虫儿左顾右盼,华紫虞阻挡自己的地方,正是偏僻无人的幽暗。 难道,她想替潋裳出气? 虫儿大大咧咧道“所以呢?”莫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还能打过自己? 华紫虞遂笑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想跟你做比买卖?” 虫儿“……” 华紫虞继续道“实话实说,因为我听说你是白斩姬公子的未婚妻,所以唯独对你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想让你帮我再激潋裳一次,最好让她在六皇子面前丢丑,让六皇子觉得她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又粗俗不堪的女人。” 虫儿“……” 华紫虞道“实不相瞒,我的父亲是九尾龙族的将作大监,地位尚算尊崇,可惜我并非嫡女,而是个不招人看重的庶女。” “想你也该知道,我们这些贵戶所甄选出来的男女,进入璧落岛学习阵法是其一,找个好郎君,寻个金玉枝才是重点。” “我家里的嫡长姐不愿吃苦,爹娘自会谋个好郎君,只好把我这个下贱一等的庶女推出来,由我自生自灭。” “试问,谁能甘心情愿,一辈子做那低人一等的?” 所以,要嫁就嫁最好的,例如皇子?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虫儿蓦然惆怅,觉得自己索性是第一目标便已十分的明确,否则也会遇到类似繁杂的琐事。 其实,也不然,皆说女子命比纸薄,容颜易老,但是想雀无极,梵音公主之流,皆是黄袍加身,权利纵横,莫说男人敢挑她们,就是被她们鞋底踩死的男人,也是不胜枚举。 虫儿虽然与二者乃生死宿敌,但是依旧倾佩她们的果伐与霸气。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不由朝华紫虞质疑道“可你脸上这两坨红,不打算先治一治……” 华紫虞哧哧掩口,“我记得姑娘刚进璧落岛的时候,似乎脸上一半是疤痕吧?” 哦……她是假的。 虫儿再点头道“可是,六皇子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小,老牛吃嫩草可不太好吧?” 华紫虞的笑意依旧不减,“我觉得只要女人有足够的美貌与手腕,任何男人都该不在话下。” 此话确实真理。 考虑片刻,虫儿直言道“不行!” “为什么?我还没有开出自己的价码,告诉你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华紫虞略带差异。 虫儿自然知道找个熟悉璧落岛内部的女子,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想起好弟弟千目,浅华可是千目心头最在乎的人,若果由她来做这棒打鸳鸯的恶人,虫儿真怕自己吃罪不起。 虫儿毫无遗憾道“总之,我有些不能答应你的理由,所以你想得到皇子的抬爱,恐怕只能自己去解决潋裳了。”语毕,有些想绕过对方走掉了。 华紫虞突然冷笑道“可是,如果六皇子知道,今天璧落岛的白玉石人,其实是向着白斩姬公子行礼,而并非是向他自己,你觉得以六皇子如今被龙帝万分宠爱的地位,他会不会借机拿白公子开刀?” 拿斩月开刀?太可笑了。 虫儿同样露出足够阴森的表情,“那我也可以先杀了你,除之而后快。” 华紫虞一看虫儿的狠绝比自己更甚,不由怯了三分,连连摆手道“我那说的只是下策,其实我还有更加好的策略,说与你解气。” “我今日一直留心观察你,发现姑娘你对置设在璧落岛外的那秉黑曜石棺尤其重视。” “但是姑娘你也看见了,想靠近那秉石棺尤其困难。但是若果你我合作,咱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把潋裳的变色龙纹斗篷偷到手,到时候莫说是璧落岛,就是上天入地,姑娘都是畅通无阻的。” 正文 第579章 一层膜 虫儿本来也不想理睬她,可是一听华紫虞说,能把潋裳可以隐形的变色龙纹斗篷偷到手,除了窥探黑曜石棺,她更可以潜入男修的地盘,查出拿鹰爪三刃钩的家伙到底存着何种目的。 最主要的是,她若果再做坏事,独孤斩月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哈哈哈,太好了。 就是总感觉对不起她的小胖子弟弟,继而转念一想,就算华紫虞把脸上的红斑抹干净,也不一定能打动浅华的心。 虫儿怎么看浅华那个小子,都觉得他最终是弯的。 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动心,假意同意道“因为你告诉了我,你的脸的事情,也告诉了我,你是个戍女的实情,六皇子突然造访,机不可失,我相信你不会是和潋裳串通一气,来骗我的。” “不过丑话可是说在前面,我只负责替你拖住潋裳,教她爹爹没有机会把其他女子送到皇子身边。” “可是六皇子终究能不能看上你,我可就不敢帮你了。” 华紫虞莞尔低笑,一双红颊近观如两团盛放的牡丹,霎时娇艳滴血。 “成交。” 至傍晚,华紫虞就给虫儿搞来一身璧落岛女修专门穿着的衣饰。 华紫虞这个人聪明,为人又极其会伪装成虚弱无害,趋炎附势的模样最容易让人错觉她的心性愚蠢,但是实际上却是心思机警的一个女人。 虫儿穿上雪紫色的轻缈纱裙,乌发束冠,看起来跟普通的女修毫无二致。 华紫虞进屋细瞅片刻,水唇润泽半晌终于吐露心声“索性你已经有未婚夫了,否则我最该防范的不是潋裳,而是你。” 虫儿权当对方是恭维自己,颇为镇定道“话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今夜潋锁行就要在炪炀宫替六皇子接风洗尘,咱们可以这般行事……”华紫虞靠近虫儿的肩侧,俩女细细耳语。 炪炀殿内,人影与觥筹交错。 虫儿才发现,瞎跑了七八年,参与了各色各样的迎宾宴会。 竟没有一场像今日般百无聊赖,毫无风趣。 只见金丝楠木雕琢的繁复食案,是足够的灼人眼球,喷洒着靡靡香味的珍馐美馔,是足够得勾人涎水,中央舞剑的男修,是足够得精彩绝伦。 但是,就是无聊透顶。 每位参席者都强顶着一张张极力撑起的笑脸,实在不想笑了就猛灌些佳酿。 酒到哪里都是好东西,尤其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最能调节气氛。 天上天界里的芸芸众生受惯了千篇一律的修习生活,比起界外的红尘滚滚自然多了分清高与寂寥。 男人们忙着饮酒,但是女人们忙着的可就是比美。 或有不稀罕荣华富贵的,但是绝大多数女子还是希望能嫁到世上最好的富贵窝里,今夜纵然不能穿金戴银,但是眉眼一定用最好的螺子黛轻描细化,口唇一定润涂着上等的玫瑰脂。 她们的父母把她们送来璧落岛,就是为了今天而已。 虫儿坐在女修中央,实在有些好笑,每一双顾盼生辉的水眸都暗自勾勒着六皇子浅华的清俊风貌。 浅华的长相真是一等一的丰俊,虽然年岁上略青稚些,但谁都看得出他将来一定大展宏图。 虫儿的眼睛只忙着勾搭独孤斩月,他的眼睛上依旧敷着清素的纱帛,隐约里虽是白璃魄的脸,但是年岁与容貌最是一个男子成熟诱人的时候,像株优坛婆罗花,三千年才一绽的灵瑞与空起,值得世人膜拜等待。 恍惚中,虫儿也觉得糊涂,她到底爱得是哪一个他?独孤斩月?还是白璃魄? 不知道,他还生她的气吗? 前段时间他给的糖太多太香太腻,这几天他反给自己吃闷棍,虫儿才赫然警觉。 md,她牙疼。 突然某两道凌厉的眼神隔着层层空气,斧子一般劈向自己愈发迷恋的眼神。 糟糕! 虫儿摸摸脸上敷裹得一层白兮兮,烂糊糊的恶心药膜,正将整张容颜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眼睛处都做了特殊处理,叫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对了,她现在穿着华紫虞的衣服,配着华紫虞的发饰,顶着华紫虞的大名呢! 迎光逆流,居然发现浅华在瞪自己,独孤斩月仿佛也隔着纱帛在瞪自己,两个相坐甚远的美男子一起瞪自己。 引发的结果就是,整个炪煬宫的女修全部都在瞪自己。 她,招谁惹谁了?! 潋锁行看六皇子的目光不甚友善,顺着他若有似无的怒气找到虫儿,一见她满面不伦不类,无意故意道“华紫虞,你的脸怎么了?” 虫儿的唇角被药膜裹着,压抑声音含含糊糊道“我想去脸上的红气,结果把脸给错伤了” “噗嗤……”私底下有女修忍不住嘲讽,忽而醒悟师尊在芸芸众生中,只点题了华紫虞的闺名,被她占了先机,不由又气恼起来。 浅华倒是不甚在意任何女子,可是这个华紫虞直勾勾地死盯着白斩姬,脸上贴着的恶心玩意儿里简直快渗出望眼欲穿的水来。 浅华冥冥中觉得特别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隐约觉得白斩姬身上有种他最熟识的气味。 四哥独孤斩月的气息。 人的容颜易改,但是气味不会随意改变,尤其四哥的清冷气息积沉了近两千年,莫说旁人,就是他自己刻意仿造,也仅学两分不到。 人人都说四哥死无葬身之地,连父尊也无言默认,偏他第一眼看见白斩姬的时刻,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是,也或者不是,暂且不说。 但是那个叫华紫虞的家伙看起来,忽然觉得怎么如此令人厌恶,逼得浅华刻意营造的心如止水,也不止不住地流出丝丝腻烦。 “华紫虞……”浅华淡淡咛出她的名字,“本殿记得龙帝手下的一员将作大监便是姓华。” 群下的女修们,有人开始挑眉瞪眼。 大概吧……虫儿想也没想,满口唔唔说“正是家父。”不自觉偷看独孤斩月一眼。 他肯定是看不到自己的真面目。 他肯定是懒得再管自己。 总之就是,冷冰冰不瞄人的高冷派头。 切!揍性!虫儿也不再多看他半眼,专心应对浅华。 正文 第580章 故事 切!揍性!虫儿也不再多看他半眼,专心应对浅华。 浅华自有想法,忽然打断对虫儿的询问,转头对潋锁行道“本殿累了,咱们早些散尽了吧!” 起身要走。 独孤斩月三指阖捏着琉璃盏,盏内酒液摇晃如镜,与他疏散的完美薄唇交相辉映,意外冷淡道“六殿下好大的威风。” 他坐在潋锁行与浅华的下手侧,突然这番语词苛厉,却像骑在二人的头上。 浅华当即对他好感无存,道“姓白瞎子,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本殿回宫就寝?还是你觉得,我二哥对你的信任,已经可以令你越过任何等级?” 炪煬宫里本就无趣的氛围,忽然因为微妙的质疑,蓦地沸涨起来。 “殿下确实该休息了……”潋锁行紫衫盘云,见双方水火难容,他这个中间人哪方都不好开罪,只好主动跳出来充当和事佬。 独孤斩月并不领情,再晃琉璃盏,“六殿下过于敏感,白某的措辞可能微微有些不当,白某重说一次。” “六殿下今日口口声声说是奉龙帝之命,来璧落岛内修习阵法,但是据白某所知,龙帝的每位皇子入岛后,都与璧落岛内的其他修士平起平坐,虽然六皇子初来仓促,还未行拜师大礼,但是在龙帝心底,已经该是位尊师重道的徒子徒孙了。” “既然尊师重道,还请六殿下坐下来继续跟大家联络情感,岂不妙哉?” 虫儿咂咂舌头,对独孤斩月更是刮目相看。 浅华略有踟蹰,直接跳过主题,故意责难道“白斩姬,你凭什么在本殿面前狂口妄语?对本殿下更加不用敬语?!” 独孤斩月颇冷静道“因为白某是璧落岛的客,而殿下则是璧落岛的徒,道不同不相为谋。” 反正都不是主,怎能不平起平坐? 浅华冷冷耻想,这个白斩姬看起来很不好应付,此刻收拾他,是叫旁人捉了自己的短处,说自己不够成为帝王气度与手腕,白斩姬的根基定是深厚,否则不敢嚣张至此,还得从长计议。 暂且隐忍忽视吧! 稳妥坐下,朝潋锁行的态度亦有所改观道,“潋师尊既然着人叫本殿坐下,想必是有什么不同于凡界的精彩表演,不若今夜趁此良辰美景,请出来叫本殿一睹璧落岛师姐师兄们的风采好了。” 潋锁行听着火盆子又扣在自己头上,心里有些气恼白斩姬多嘴,但又有些感激白斩姬替他争锋。 功过相抵。 于是道“璧落岛乃是清静的练功场所,但凡进入四岛的贵族子弟们,早已炼就清心寡欲,沥断俗肠,何来精彩纷呈的歌舞表演呢……” 师尊! 璧落岛内的女修皆闻言俯叹,您老人家自己清心寡欲,可不要说别人都是吃素的,好不好? “不过!”潋锁行好一番转折,又道“今日殿下入岛本来就是喜事一桩,更何况殿下金口玉言,虽然下坐的徒儿们尚未准备,但是但凡觉得自己有些本事,可以拿出来露脸的,今夜全部可以尽情挥洒展示。” 话里话就是,你们就撒丫子作吧!老头子我管不动了。 众人哗然。 男子们当然是希望皇子可以提前看见自己的功法与能力,女子们则是贡献美貌与才艺,潋锁行一言如同放羊的皮鞭,众人纷纷请辞回去寻来看家宝贝。 六皇子借言去换身轻松常服,稍稍回来。 潋锁行才偷朝白斩姬耳道“白公子,虽然皇权的明暗争斗令人咂舌,但是老朽希望在璧落岛内,是干净的。” 这世间可没有干净的地方。 独孤斩月温雅笑道“大师的善意白某呈情,您不必担心我是镇湳王派来激怒六皇子的利剑,他能跑到这里来,镇湳王其实一点耳闻也没有。” “你是说……”潋锁行有些顿悟,捏着白花花的胡尾道“六皇子是假借龙帝的口谕,自己跑来璧落岛的?” 独孤斩月最通晓浅华的性格,安抚潋锁行道“六皇子终究年岁尚轻,玩心颇重,大师您只要控制好列位蠢蠢欲动的修士们就好,白某保证,他绝不会乱了您的岛。” 潋锁行常年与皇权多打交道,听白斩姬一言茅塞顿开,反复嘟哝道“不乱就好,不乱就好,别处可以乱,但是璧落岛绝不许乱,一分差池,毁缺天下啊。” 独孤斩月不说话,默默轻抿着杯中的酒液。 他的心事也藏在酒杯中央。 突然,听到折回的六皇子问道“华紫虞,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肯挪动呢?!” 原来浅华的栖殿极近,他故意要求更衣,常服换完就重回炪煬宫,一见潋锁行与白斩姬神秘耳语,果然有些暗地勾当,令他忿忿不平。 再看偌大的正厅,仅留着一个女子讪讪坐着。 她不打算争取抛头露面一下吗? 虫儿支手盯着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这是管不住的病,得吃药! 眨眼被浅华叫了一声,总算把她的游魂召回,自恃几年前折腾过他,当下无人时,总有些洋洋洒洒的得意,了然于胸。 装腔作势囫囵道“小女子愚笨,也不会什么惊艳绝伦的才艺,与其呆会儿子丢人现眼,还不如乖乖呆着做木头人,留着劲头默默为其他师哥师姐抚掌喝彩。” 潋锁行闻言,颇是赞同道“但凡女子心细似发,陈府渐沉,紫虞你如此坦诚,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敢于承认自己的不完美,也懂得平心静气欣赏别人的优势,在咱们璧落岛的道学中亦是中程的思想境界。” 虫儿没想到自己随便唬弄浅华的戏言,竟被潋锁行如此抬举,撮圆小嘴合不拢。 独孤斩月哼哼冷笑,偏不叫她得意,剖析锋利道“最怕有的人故意场前露怯,麻痹别人后,才使真功夫。” 虫儿的脸刷得惨红,这个家伙是拿她使用不正经手段,死皮赖脸呆在璧落岛的事情说事吗? 独孤斩月! 虫儿稳稳起身,将久坐不展的纱摆轻轻弹开,瓮声瓮气回复着潋锁行,“那徒儿还是先回去一趟吧,待其他师姐妹们到齐,我再回来。” 浅华发觉白斩姬似乎话中有气,虽然不甚明显,依旧是愠闷不已,瞬间提升了兴趣。 眼下就三个人,谁会是白斩姬泛怒的对象呢? 浅华以尊贵无比的口气对虫儿道“本殿也觉得白斩姬言之有理,你们这些贵族小姐养尊处优,你们的父辈都是龙族的重臣良将,拿着皇族的饷银,不可能连一星半点陶冶情操的功夫,都不曾教会列位吧?” “所以,今日本殿就偏要强人所难,见识一下龙族的下一代栋梁,是否真如绣花枕头般不堪入目。” 这小子,红唇白牙的好刻薄呢! 虫儿又把独孤家的列位贵祖贵宗操骂一遍,分外坦诚道“小女子愚钝,真得什么都不会。” 想想华紫虞要求自己尽量拖时间,不由再为难道“讲故事算不算是个优秀技能呢? 三位男子皆是轻笑,浅华尤是蔑然若尘,“那就给你机会,讲的好,本殿有赏,讲的不好,本殿可要姑娘一个惩罚。” 虫儿得令含礼,缓缓将自己的视线游走,把在场的老青少三人细瞅一遍,开始在炪煬宫的厅堂里走走停停。 看繁光四射的华宴,看璀璨夺目的灯火,看夜寂尘嚣的轰轰烈烈,仅显她盈身柔立,曲韧的腰肢随着纤巧步履的款摆。 隐隐约约,在思游里,虫儿觉得走完了自己半生的际遇。 有天真,有烂漫,有徒有其表的绚丽,有舍身安命的挣扎。 直到她已经饱含水液的眸子,再对上独孤斩月眼前的纱帛。 独孤斩月忽然灵犀一笑。 虫儿冥冥中感觉腹内许久不曾调皮的孩子,随着他那一笑,催促似的蹬了她的肚皮一脚。 世间最爱的二人给了自己最深的灵感,虫儿眉眼正色,开始讲一个她曾经看过,却觉得自己一生都会回味无穷的故事。 “在一个寂寞的秋天黄昏,无尽广阔的荒野中,有一位旅人赶着路。突然,旅人发现薄暗的野道中,散落着一块块白色的东西,旅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人的白骨,伴着夜间阴森森的夜风,看起来格外瑟骨。” “哪里来的白骨呢?”浅华忍不住疑问。 虫儿没有理睬他,继续以一种低迷,而又充满奇幻的语调继续道。 “旅人正疑惑思考时,忽然从前方传来惊人的咆哮声,随着一只大老虎紧逼而来。看到这只老虎,旅人顿时了解白骨的原因,立刻向来时的道路拔腿逃跑。” “旅人跑得又快又疾,仿佛自己稍稍耽搁一恍,便会被恶虎的血口吞去,但显然是迷失了道路,旅人竟跑到一座断崖绝壁的顶上。” “那断崖深邃无边,如果失足掉下去,定是万劫不复,可是眼见着恶虎转眼扑近!” “在毫无办法之中,幸好发现断崖上有一颗松树,并且从树枝上垂下一条藤蔓。旅人便毫不犹豫,马上抓着藤蔓垂下去,可谓九死一生。” 三个男子听到此处,不由得疏松一口紧窒的气息。 太紧张,太刺激了。 正文 第581章 结果是虫儿顽皮,待他们放松时,她又以更紧张的口吻厉声道。 “老虎眼看好不容易即将入口的食物,居然被逃离,可以想象它是如何懊恼地在崖上狂吼着。” “旅人好感谢啊!幸亏有这藤蔓,终于救了宝贵一命。旅人暂时安心了。 但是当他朝脚下一看时,不禁啊了一声,原来脚下竟是波涛汹涌、底不可测的深海,怒浪澎湃着,而且在那波涛间还有三条毒龙,正张开大口等待着他的坠落。旅人不知不觉全身战栗起来。” “这也太倒霉了。”浅华不自觉得从鸾椅间站起身来,他的心情此刻正被旅人崎岖的命运所揪扯,忍不住又重复道“这个旅人也太倒霉了!!” 潋锁行年岁最长,饱经风霜,不由得点首应和六皇子,待他掉头去看白斩姬的反应时。 发现白斩姬已然冷得如一泓冰泉,手里的琉璃盏不声不响,竟被他捏成了粉渣。 虫儿也沉浸在这个故事的奇幻处,她那撑不开嘴的压抑声调,在空荡荡的殿堂了,听起来犹如诵经般空寂,又变幻莫测。 “但更恐怖的是,依靠救生的藤蔓,在其根接处出现了两只白色和黑色的老鼠,正在交互地啃着藤蔓。眼见救命的藤蔓马上就要断裂!” “旅人拼命摇动藤蔓,想赶走老鼠,可是老鼠一点也没有逃开的样子。而且每次摇动藤蔓,便有水滴从上面落下来。” “这是树枝上蜂巢所滴下的蜂蜜。由于蜂蜜太甜了,旅人竟完全忘记自己正处于危险万分的境地,此心陶陶然地被蜂蜜所夺。” “旅人自动遗忘了一切苦难,将舌头伸长,把每一滴甘甜的蜜汁,卷入自己的舌底。” “旅人觉得,这就是天堂!!” (该故事并非精灵原创,而是出自于《佛譬喻经》,一则在于影射男女主角的命运,二则向精灵最挚爱的《寻秦记》致敬,特此申明) “哇!!太棒了!” “哗哗哗!!” 虫儿身后开始有人喝彩,原来是返回去取拿物什的修徒们已经折返,听见炪炀宫里有人讲故事后,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精彩纷呈时无人敢吟一句,直到最后演变为暴风雨般的喝彩。 大家都被如此酣畅淋漓的刺激故事所折服,在被旅人坎坷命运的垂叹之际,又深感结局的出乎意料。 每个人重新回归座位后,都在谈论着故事的精彩细节,唯独大厅里的四个人毫无兴奋,静静地回味着故事里的每一个玄机之处。 独孤斩月将捏碎的琉璃盏,冷冷拂入袖内,突然打断所有人的热烈,以极其鸷冷的声线,对虫儿解释道。 “姑娘的引经据典,出自于 释迦牟尼佛在《佛譬喻经》中,有一段有名的譬喻。” “这愚痴的旅人之相,便是我们所有众生的人生之真相。” 独孤斩月有意无意重提“我们”二字,虫儿的手一直抚慰着腹部的小生命,母子倏尔心意想通似的,皆跃动不止。 斩月,斩月…… 虫儿才发现,他眼睛虽然蒙着,其实早从她变调的话音中认出来她。 她逃不过他的掌控,一辈子都是。 独孤斩月见众人的喧哗渐渐消溺,转而陷入他的解语声中。 他补道“无尽而寂寞的荒野是譬喻我们无尽寂寞的人生,秋天的黄昏是譬喻人生的孤寂感。” “路边的白骨是指我们人生旅途中,家族、亲属、朋友等的死亡。我们活到现在,应该看到很多白骨,那时我们有何想法?有何感触?我们可曾注意到紧逼而来的“无常之虎”?” “而饥饿的老虎所譬喻的,既是我们自己的死亡。” “接着我们攀上崖顶的松树,松树是指金钱、财产、名誉、地位等等。这些东西即使拥有再多,在死亡的面前也仍是无力的。” “深海所譬喻的便是地狱。坠入此地狱,必须承受八万劫中大苦恼,这一件事情便称为——后生一大事。” “显现地狱之苦的是这三条毒龙,这三条毒龙指我们自己内心的贪欲、嗔怒、愚痴。”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自因自果”的因果法则是不会有丝毫差错的。由自己所不断造作的罪恶所生出的地狱,最后还是由自己坠入。” “而这最最令人着迷的蜂蜜,是指人的五欲:财、色、名、食、睡。一天之中,我们不断所想的,持续所求的,无非是为了这五欲的满足。” “佛曰:人生难得今已得, 佛法难闻今已闻, 此身不向今生度, 更待何生度此身。” “原来如此,”潋锁行最先领悟道“白公子果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旁人皆耽溺于故事的浮表之中,却不知佛祖的深层领悟。” 其余弟子也是顿然开朗,点头称是。 六皇子浅华心里的某处,今日被虫儿的故事波动,又被独孤斩月的譬喻翻搅,某种难以启齿的晦涩,叫他的思想,忽然坠到了某个深度,无法自拔。 他对虫儿严肃道“听姑娘的故事栩栩如生,总感觉姑娘尤其将你自己与故事中的旅人合二为一,所以故事讲出来才更为丰富,如同身临其境。” “那么,如果姑娘真如故事中旅人,一直饱受四面八方的胁迫,那么姑娘最想舔舐的蜜汁,本殿尤其想知道,是为何物?” 虫儿避重就轻,笑回“殿下看来对我讲的故事尤其喜欢,是准备嘉奖我的意思吗?” 浅华贵首默许。 虫儿摸摸脸上稀烂如泥的药膜,甚有大言不惭道“我想要,一张能被世人平等接受的脸蛋,和一个护我永世周全,令我心安无忧的男人!!” 啊!!…… 独孤斩月将第二只捏碎的琉璃盏,淡然扫回宽阔的云袖内。 其他人,尤其是女修们可就瞬间被点燃心头怒火,以犀利如刀的目光来分割她的骨肉。 看华紫虞平常老老实实的跟在潋裳的屁股后面,今天怎么能当众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 她那最后一句,最后一句简直是当众勾引六皇子殿下垂青的秽语啊! 正文 第582章 幸福 浅华颇为鄙睨道“姑娘没想到还真好意思开口啊!”他还想讽刺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时。 虫儿提前扯着嗓子,哈哈大笑道“本姑娘说的这些东西,肯定不是跟六皇子要得,其实本姑娘什么赏赐也不要,就是请六皇子金口玉言,兑现承诺。” “本姑娘最拿手的故事讲完了,现在只想得到六皇子的御准,回栖殿将脸上的药膜换新,而已。” 什么也不要?她敢公然挑衅自己?! 浅华眯眼将这个暗称看不上自己的华紫虞,仔仔细细看入俊美的瞳湖中。 很好,很好,看来以后的日子里,除了练功,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虫儿大摇大摆走出炪煬宫,华紫虞那边的手脚估计已经动好了,取出她赠送的灵沙梭晷,对着月光细瞅,上面的小沙针恰好对在早先商量好的位置。 估计按照计划,华紫虞一会儿会自己贴着新药膜,再重新回归众人的视野里。 掀开药气浓郁的软膜,终于可以畅快呼吸夏之岛的舒爽夜风。 夏之岛飘忽不定的灵气,在夜间昏暗的空间里,如同极光一般绚丽多姿。 月亮,总比地面更近,硕大的玉轮仿若触手可及。 有一种淡然的清甜香味,忽然钻入虫儿的鼻孔,她觉得自己满肚子里瞬间被挖得空空荡荡,饥肠辘辘就想吃饭。 脚下已经不听使唤,虫儿闻着香味,寻寻觅觅,沿着羊肠石径,找到了一小片密闭的葡萄园。 夜虽是漆黑的,但月亮明润无比,葡萄园内碧云层叠,密匝匝的葡萄,似座座珍珠塔,如堆堆翡翠珠,每一颗葡萄都像一颗又大又光泽的猫儿眼,使人口生蜜意,甜沁心脾。 虫儿使劲吞吞口水,翻栅栏摸了进去。 不是我要吃,不是我要吃,是孩子要吃,不让孩子吃,万一将来生出来大小眼,恐怕连媳妇也讨不到手。 虫儿念念有词,猴娃子一般连揪带扯,转眼嘴里塞满甘甜的果肉,怀里聚捧着十几串玲珑剔透的果宝。 这里有些显眼,还是回去吃吧! 惴惴祟祟,虫儿伸手再摘最后一串。 机敏感觉背后冷风莫名一吹,等她把满怀葡萄一齐砸向不善来者时。 对方轻巧无声的步伐已经是极端靠近,避开葡萄袭击,眨眼单手捉住虫儿张牙舞爪的大手。 “我不是来偷葡萄的!”虫儿不敢扯嗓子乱叫,声音压低。 “捉不到是拿,捉到了就是偷!”独孤斩月冷漠的站在眼前,眉眼被月光遮映着,轮廓愈发不食人间烟火。 竟是他! “你跟着我来做什么?!” 虫儿气不打一处来,夺回自己被捏痛的小手,双手细细揉搓骨节处的扭痛,心内既想对方主动多说几句,她自己又怕丢面子,不想多语。 独孤斩月冷道“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 双手在空中摸啊摸,撇开虫儿气鼓鼓的小脸,直摸到葡萄架下去。 他竟然敢说这么冷淡的话! 虫儿有些委屈,郁闷的脸颊在月轮的晕染下,多了一层灰白。 她好想一走了之,再不理睬他。 但是肚子咕噜噜的叫着,饥饿难耐的滋味才叫人更加觉得孤独。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一泓流水的声音从葡萄架下潺潺流下,持久的声音停止后,虫儿似乎还看见那个隐约的男人抖了抖腰臀。 呃…… 虫儿颤抖得指着还不知大难临头的家伙,近乎郁结道“你……你……你为什么不去厕恭?你……你……你知道,姑奶奶想吃这里的葡萄吗?” 独孤斩月慢慢而回,“我视力不好。” “所以才说,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再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见。” 数语堵得虫儿面红耳赤。 我没见!我才没见过那个! 虫儿突然好讨厌他,跌跌撞撞朝后倒退去,见不起,难道她还躲不起?! “你淫了!”一甩长发,受调戏的小妇女般,捂着嘴脸要跑。 “等等!” 独孤斩月猛一把扯住她的手,极其精准,比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要准确无误。 虫儿被他一扯,十魂立刻甩去三魄,握着他久久没摸过的大手道“等什么等,你不是已经厌烦我了吗?为什么还要拉住我~~~” 冥冥中感觉他嗯的低哼半句,手心里黏糊糊一片,不由自主产生不爽的联想。 “恶,小白,你手心沾尿啦?!” 抬手再看他拉住自己的五指,渗出红花花的血珠。 “小白!你尿血啦?!” 虫儿也不躲了,仔细注视着独孤斩月转为乌云密布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早叫你要知道节欲,节欲,怎么会尿血呢?” 年轻轻的,身体怎么会被这么快就掏空呢? 她下半身的性福怎么办! 独孤斩月已经忍无可忍,连他千年修炼的冷漠个性也忍不住要爆炸。 “谁说我跑这里解手?” “谁说我尿血了?” 轮到他甩开她的小手,“第一,我刚才不小心捏碎了琉璃盏,特意取了壶清水,刚才在葡萄架下净手。” “第二,我手上本就有碎瓷扎破的伤口,被你猛一扯,才流出血来。” 虫儿眯起眼睛细看他宽大的掌心,果然有几个深邃些的创口血流不止。 “小白……”虫儿瞬间就心疼了“你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啊?!” “为什么要捏碎杯子呢?谁惹你生气了?” “你这手心里万一扎入了琉璃盏的碎片,可就麻烦了。” 说着,虫儿就将他的手心摊开,神情含住了依旧汩汩冒出血珠的创口。 “虫儿……”他惊厥要躲。 虫儿的舌头已经开始在他的手心扫荡。 独孤斩月看不清,感官忽然尤为明锐,虫儿粉嫩的香舌在他的记忆里又软又滑,此刻正细细勾舔他的每条掌纹。 “到我怀里来。”独孤斩月腹内紧着一口躁涌,结出一方气结,将虫儿拉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虫儿的头一直低垂着,乖顺的如同一只波斯猫。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独孤斩月道。 虫儿不答话,舌儿丝丝缕缕地在他的手心游走,但凡是碰触到伤口的位置,她都是谨慎又当心,润着唾津的湿滑,翻寻出伤口里暗藏的碎渣。 她的唇瓣一张一阖,像柔软而诱惑的夹棍,靡靡虐待着伤口里的痛楚,喷薄出焦炉般滚烫的唇息,灌溉入体,引得他越来越沉坐不住。 他要被融化了。 这番唇舌并施的感觉叫独孤斩月倍感神荡,仿若一滴水坠入干涸的庄稼,眨眼被地裂吞舐的干干净净,升腾冒烟,遂而引发极度的渴望。 他想要她,想得又急又渴,短暂的别离,竟给他造就了无数次辗转难眠的春梦,在他睁开眼睛发现被衾虚寒,佳人不再的时候,排山倒海而来的就是极度的懊悔。 “虫儿……”独孤斩月觉得他的嗓音里快冒出焦灼的柴烟,“别弄了,咱们谈谈吧……” 虫儿的心情疾速坠入万劫不复的悬崖,斩月明显带着拒绝的音调叫她心如死灰一般。 他想说什么呢?想说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呢?”停止所有的动作,她垂着头,小心翼翼。 一不注意,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入她自己早备好的掌心,默默地,直把整个瘦弱的身体砸得体无完肤。 这世间只有他能伤她,哪怕是他微冷的一个字眼。 独孤斩月蒙着眼,可他的听觉出奇的敏锐,微听,已经伸出大手摩挲着虫儿的下颌。 “我想说,虫儿……我们不如……”指尖追逐着迷人的泪珠的来源,虫儿噙满伤心的湖泊里,盈盈一水间激荡着讶异的光澜。 “你闭嘴!” 虫儿忽然捂住独孤斩月的唇息,“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肯定会改的。” “斩月,你知道我这个人说话从来不动脑子,喜欢凭着自己的喜恶胡言乱语。” “你不叫我进璧落岛,我现在每天蹲在小宅里,根本不乱跑。” “你叫我不再招惹那四个人,我当真躲他们远远的。” “你喜欢我听你的话,那我以后就听你的话,我不想你再冷冰冰对我,那感觉我已经承受了七年,如今实在是受不起……” 我完全不想和你分开,哪怕是最没有自尊的求你一次。 “你怎么会这样想?”独孤斩月将她的玉手,重新捏回自己掌心,轻揉慢拧,直将她指尖积郁的寒凉,慢慢磨褪。 “炪煬宫里,你冒顶着华紫虞的名字,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以为你才是不顾一切的那个人,结果怎么又把难题,落在我的头上……” “你不该骗我……” 虫儿的脸,瞬间被拆穿谎言的表皮,里面猩红腻白简直昭然若揭。 急叫道“斩月你听我解释,那是你最近不理我,我实在气不过,才跟华紫虞搭了伙。” “只要你不再气我,我可以立刻跟她拆伙,我也可以主动离开璧落岛,继续呆在璧落岛外等你……” 这回,独孤斩月反而捂住她蠢蠢欲动的唇,靠近道“小傻瓜,你以为我依旧在意你的那点小借口?你以为,我不理睬你,是因为我要跟你分手吗?” 被他一语中的,虫儿的泪水又重新滚落。 正文 第583章 蜜汁,蜜汁 独孤斩月唇角摸索,吮吻她的泪渍,“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放弃你这么好的女人呢?小笨蛋!” 独孤斩月紧紧搂着她,就像搂着世间仅存的宝,“不敢理你,躲着你,是我自己的原因。 ” “那日你说的话,的确叫我神伤,我觉得自己假装不爱你,或者拼命得爱你,无形中,都伤害了你。” “虫儿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养尊处优,特殊的生存环境塑造了我说一不二的决断与霸道。” “这近两千年的坏个性成了顽疾,让我总想时时控制你,要求你,把你禁锢在我的计划里,给你灌输我的思路。” “其实,你原本是只天真无邪的鸟儿,应该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地长大,是我为了锻造你,才把你一次次,按照我的构思推向熔炉里冶炼。” “虫儿,你说得对,确实是我的私心杂念,促成了现在的你,我本该对你负责,而不该不闻不问,继续强迫你。” “我们的个性都太强硬,谁都不能从根本上说服对方,这段相处的时间,我们彼此一直在歧义!摩擦!撞击!” “虽然表面上似乎完美解决,但是,实际上只会将你我推得更远,以至于我最终会失去你!” “虫儿,这几日不与你接触,甚至对你冷漠,只因为我一直反复思考我们的将来。” “我们要过一辈子,就得做出适当的改变,磨平彼此的棱角,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与对方,真实地交流。” “虫儿……”独孤斩月把她的手攥得紧,骨节咯吧轻颤,“小笨蛋,我最心爱的小笨蛋,你就是你,不用委屈你自己。” “从今往后,我愿意努力改变自己的控制欲,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去完成你的任何想法,我愿意把自己的想法与你真诚的分享。” “或许,我们之间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其他的摩擦与挫折,但是,我不会叫你再难过流泪,也不会叫你再觉得自己依旧被禁锢。” “你不用改变,因为你是最好的,虫儿,改变的人应该是我,我该让你更信任我,该让你觉得与我在一起,不是另一种禁锢。” 虫儿惊骇了,独孤斩月仿佛一夕之间说完了所有的承诺。 她听得认真至极。 “那你,还允许我继续调查雏鴌砍刀的事情吗?” 不会了,不会了,她知道这件事对斩月影响恶劣的时候,她就暗自发誓,不再意气用事了。 她也要改变,为了能跟他天长地久,她也一定要改变! 独孤斩月突然笑道“我为什么把眼睛蒙起来,里面蕴涵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懂吗?” 眼不见为净…… “你太坏了!”虫儿捶他,娇媚绵软的声音带著愧疚,“斩月,你最好!” 独孤斩月闻言心中益发柔软,接受虫儿大大的熊抱,胸内盈满千言万语。 “别说话!吻我!” 听见虫儿柔情万千的命令,独孤斩月的心彷佛被一道重锤敲过,清醒体会着她婀娜多姿的娇躯,涌起一股强烈爱怜的**。 他想占有她,想疼爱她,想用他的火热一遍又一遍的怜惜她。当爱中有怜,百炼钢也为她化成饶指柔。终於,他的唇抵死贴向她的。完美的双唇辗著她的渴求,舌头毫不客气的滑进她樱唇里,男人尽情掳掠她甜蜜的水液,激情的与她的小舌纠缠在一块。 交颈悱恻中,独孤斩月粗喘著气,“虫儿,你刚才的故事里,我的地位是恶虎,还是毒龙……” 哦,那个故事啊! 虫儿在热吻之中完全发软,他吻的好深好重,若不是小手抱著他,只怕她早已滑落瘫软在地。 “你谁也不是。”虫儿双眼迷蒙,身体泛起激情的热度,她的脑袋险些已无法思考。 谁也不是?独孤斩月有些分神。 “那我在你心中……”独孤斩月声音低哑的道,想及虫儿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暗指自己曾遭受的迫害与惊惧,他已经担忧得控制不住捏碎两只琉璃盏。 他也怕自己的个性,把她逼得太急。 “斩月。” 虫儿贼笑,跃过他胸口的起伏,路过劲腰的踟蹰,趁机将一只小手塞入那处,顽劣捻弄。 独孤斩月瞬间引爆了全部的抑制力。 他憋的太久,如同堤坝奔泄。 “斩月,你是那滴蜜汁,纵然四面楚歌,但我终身都想舔个没完没了的,那滴蜜汁!!” …… 虫儿傻笑了许久,直到华紫虞踩了她十几脚,某人才恍若初醒。 华紫虞很是佩服道“女人在恋爱中果然是最容易耽溺的一方,如果不能保持着绝无仅有的理智与冷静,最后恐怕连渣子也被男人吃得干干净净。” 虫儿笑魇不减,“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酸味颇重,而且,我有那么明显吗?” 华紫虞直指她的脸,“就一个字,浪!” 虫儿居然不生气,呵呵笑道“姑奶奶今天就是洪湖水,浪啊浪!” 华紫虞白眼猛翻又斗几句,才转为正题道“昨晚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华紫虞笑“也不是杀人放火,况且今天就能出效果,不过……”她又不笑了,“你昨天是不是惹六皇子动气了,为什么我昨日返回炪煬宫,感觉他看我的视线,冥冥中有些排斥呢?” “而且,回去栖殿后,曾雪琼缠着我说,非要我讲什么蜜汁的故事,幸亏我推说自己累瘫了,才把她骗走。” 蜜汁,蜜汁。 以后,她的蜜汁,谁也不能舔! 虫儿腆笑,把那个故事给华紫虞重新讲述一遍,华紫虞听后沉思不已,“好好好,念为欲驱,人生不过如此,我们都在己欲的漩涡里行走,或生或死,这个故事真是极好的。” “虫儿,跟你这样的女子打交道才最轻松自在!”唯恐对方会想偏,华紫虞继续道“你的性格爱憎分明,我大约有些看出,这世间你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可是一旦相信了,你会比最真诚的人还真诚。” “虫儿,你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你的境界,跟这岛里的哪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虫儿不应。 华紫虞道“希望,我最终能跟你做朋友。” 想跟她做朋友的,华紫虞真是第一个。 正文 第584章 凑热闹 想跟她做朋友的,华紫虞真是第一个。 虫儿道“你跑来我这里已经超过三盏茶的时间,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华紫虞听出了对方的拒绝,虽然惋惜,毕竟是个精明能谋的女子,转而分析道“以前或许会,因为我走的方向多是潋裳的闺阁,但是如今大家都盯着六皇子这块大肥肉,谁还会多留意谁?” 虫儿掩口,“六皇子真可怜,哪里是进来人间仙境,简直是掉进狼窝里。” “他才不可怜!”华紫虞纠正一下,“皇子此时此刻进入璧落岛,正是他培植亲信的恰好时机,其他皇子早已经在龙族各地站稳脚跟,六皇子的筹码,其实并不多。” “那,你能给六皇子的筹码是多少?”虫儿认真看她,觉得对方如果是真诚以待,这点小事,也不会是秘密。 华紫虞坦诚道“我的父亲大人手里握着九尾龙族近三十万的精锐龙骑。” 果然如此。 这里的每一个人,果然背景宏厚。 思来想去,还是潋裳最单纯,觉得璧落岛内,是她自己逞威逞福的天下,殊不知围在身边的,才是各怀鬼胎的权谋家。 虫儿忽然想起那个死鬼景若亓,试探问道“先前见过一个拿尊虓尖刀的,看起来觉得很厉害的样子。”满脸配合出极端崇敬的样子。 “谁?”华紫虞难以置信道“景若亓那个色胚,哪里厉害了?” “话说这个大色胚,他家的来头也仅算中阶,但是四处拈花惹草,喜欢招惹璧落岛内的女修。” “平素里油腔滑调,没个正形,我们璧落岛里的女修间都暗地里骂他泼皮无赖。” 虫儿早知道那个混球是个色胚,觉得机会来了,尤其斩月也装瞎,更是如虎添翼,佯作吃惊道“那景若亓竟然是个小人,可我看他身边经常围着四个人,还以为是他的小弟呢!” 华紫虞呵呵轻笑,“你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呀,不过景若亓确实有三个好兄弟,平常明暗里混在一起,那三个人是刘侍中家的亲亲三兄弟,刘龙,刘麟,刘豹。” 又奇怪问,“你想认识这些人吗?我可以穿针引线。” 虫儿正思索着,不该是四个人吗?突然被华紫虞反问,张口唾弃道“胡说,姑奶奶可是有未婚夫的!” 华紫虞好生笑她一笑,突然看看从袖子里掏出的灵沙梭晷,“时辰到了,今天你也去秋之岛观赏一下,师尊今日要正式收六皇子为徒,有一场别开生面的隆重仪式,不容错过。” 虫儿允诺,随后两人作别。 华紫虞前脚方行,独孤斩月摸着便来到小宅,他已经暗示不管虫儿,但依旧叮嘱她不要惹火烧身,虫儿坦诚告诉他,自己只想搞到潋裳的变色龙纹斗篷,看看浅华安置在璧落岛外的黑曜石棺,里面装得是谁的尸体。 反问他有没有同样好奇心作祟? 独孤斩月捏捏她渐有些丰润的脸颊,散淡溺道“我的好奇心可没有你这般层出不穷。” “反正孩子生下来后,你也没功夫再调皮捣蛋,如今真不管你。” 而后,盛邀虫儿一齐去秋之岛看热闹去。 虫儿求之不得,拖着独孤斩月的大手,一齐驾驭金叶子飞到目的地。 秋之岛的外观上居然发生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变化,岛沿处冒出几座拔地而起的熔炉,一座是瞳孔状,一座是血口状,还有一座是胸腔状。 远观奇特新颖,看起来由像真实的模糊血肉,近看这些熔炉内无烟无霭,不走热气,炉壁仿佛沉积亿年的冰冷古化石,绝非任何铜铁金属。 虫儿的手被独孤斩月转而狠狠攥着,甚至将她细白的嫩手捏出血印,也浑然不觉。 此时诡异,独孤斩月一半的身躯,已经被冷水泼洗一般,凉透了。 她把剧痛忍在腹内,窥视独孤斩月常年止水般的表情,居然将五官绷得跟底下的熔炉同般坚硬,比裹在眼外的纱布更苍白。 他有点不太正常。 虫儿攀附在他肩头,小声嘀咕道,“别担心我会摔下去,相信我,我就是你的眼睛,呆会指挥你缓缓降落下去。” 其实斩月的眼睛到底如何,他只说受了伤,暂时不能见光,但是虫儿反复要求亲自检查时,他又倔强不肯同意,搞到最后虫儿只得作罢。 独孤斩月仿佛没听见她的安抚,直到虫儿踮足发现,他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毒蜘蛛编结的青网般密集向上,直冲击得双太阳穴处,勃勃跃动。 虫儿才顿悟他是真的不对劲,似乎被邪气魇住,推手搡独孤斩月一把,独孤斩月仿佛从无尽的悬崖峭壁跌落,猛抽一口新鲜气息。 虫儿把他稳稳扶持,也不惊呼,也不慌乱,沉着拔下耳环,在他手背第二掌骨中点处的合谷穴,猛捷一戳。 独孤斩月当下将咽在喉口的气团,顺利呼出体外,胸口积郁的邪气才算没有要命。 “谢……谢谢……”独孤斩月气息不住地吞完又吐,转眼之间,俨然汗流浃背,“让你担心了。” 怕虫儿担忧,独孤斩月忍着极度强烈的不舒服,为她绽开一记笑脸。 两人被迫降落在偏远的位置,独孤斩月极抱歉道“今日恐怕不能再往前走了。” 虫儿担忧观他,“其实我也不喜欢凑热闹,不如让我送你去骎蛊殿找罗麻子瞧瞧究竟好了。” 独孤斩月摇头否决,只对虫儿催促道“璧落岛的拜师大典隆重非常,你自己去凑凑热闹,我先回小宅休息片刻,毕竟我功法底子深厚,你不用担心。” 虫儿知道倔不过他,恰好她也有事要处理,勉强将独孤斩月推送在金叶子上,目送他摇摇晃晃离开秋之岛,方才离开。 众炉之下,群子比肩。 潋锁行对空打出一道紫色幡旗,幡旗迎风昂扬而起,直劈向云海,云海巅处陡然聚变,卷起一阵像雾不是雾,似风又非风的漫天紫烟。 紫烟甚有灵犀一般,金蛇狂舞着,往璧落岛内的秋之岛滚滚而来。 所有在场的璧落岛修士们各个大义凛然,仿佛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俨然是见惯场面的。 虫儿偷偷混在人后,发尾裙角都被紫色的烟气扯得厉害,索性她功法渐深,可以勉强保持站立。 此时再看其他人纹丝不动,原来是口里捻着定风诀,才保证不被吹得东倒西歪。 再看潋锁行不愧是九尾龙族的第一阵法大师,两阔飞袖一甩。 “咻咻咻!!”扬出无数道紫色的小幡旗,追在大幡旗之后,渐形渐合,排出一幅画面奇玄的怪异图形,趁着紫烟弥漫,将秋之岛内的灵气层层吸附。 只见周遭的花儿颓形,树群萎靡,表面的生命力被图形汩汩汲取。 而花草树木的根须则突然活了一般,紧抓秋之岛的每一寸土壤不放,抵死吸收土壤里原本就充沛的灵源。 一吸抵吸。 波纹一般荡漾开来的秋初之灵,被怪异图形吸食得饱饱实实,终化作三簇喷薄欲出的火焰,斜飞入最显眼的三座熔炉间。 真奇,真妙!! 虫儿不由为潋锁行的功法所痴迷。 潋锁行见熔炉各个活色升烟,知大势所至,鹤发童颜中盛满轻松道“今日大吉,会得乾坤融结意,四岛镇地量宇宙,瞳炉,腭炉,胸炉间的灵气已然备足,且恭请六殿下先尊拜炉焸!” 虫儿好生奇怪,为什么要先拜焸神? 正文 第一章 火莲秘密(一) 明明是三伏天,却远觉得今晚的月色比寒冬更淡,更凉。 天际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月波中一闪而过,势如雷电。 前者前进动作极快,行过之处竟留下残影,根本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后者武功修为终是差出一截,依稀可辨出是一白衣男子。 疾风猎猎,划过脸畔如刀切肤,生疼火辣。可此时白衣男子的目光全然敛在前者身上,一刻不敢转移,身下脚步更是不敢凌乱,生怕跟丢了这唯一的希望。 前者丝毫不体谅男子微微急促的喘息,依旧在前面急速奔走。 其实与其说是奔走,倒不如说是腾云飞掠,天底下会轻功的高手如繁星一般,却均比不上这位脚法之轻,速度之疾。但凡他触过的垂花繁草,仅似春风拂面;但凡他踏过的野水浅塘,也只蜻蜓点水。 这样的轻巧飘逸,大概…… 世间只有鬼魄能够办到。 幸而白衣男子知道前者并不是鬼…… 纵使真有鬼魄在前引领,他也情愿一赴黄泉。 只为他心中所想。 月朦胧,鸟朦胧。大地万物沉睡梦乡,丝毫没有被两人间的追逐所惊动,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越过几座山丘,掠过几道小溪,来到一座山前。本以为到了,可前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直直冲向前去,瞬间隐匿于山间。 男子是见惯风浪之人,此时心底亦有些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穿石而过,消失于无形,莫非他真是…… 没有时间多虑,男子毫不犹豫的冲向坚硬的山石,哪怕粉身碎骨…… 谁料想触到的不是巨石,而是一条隐现微光的狭缝迎接男子的到来,男子深缓一口凉气,原来是山涧隐匿于山沿藤蔓中,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山隙狭长而幽深,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石间水露滴淌,发出脆生生,阴绵绵的响声,随着冷风回转,宛若冤魂低咽,陡增无尽鬼气。 前者熟门熟路,早不见了踪影,唯留下男子在这黑潮阴森之地艰难徘徊。这里的环境他并不熟悉,莽撞前行也许会带来杀身之祸。行到此处暗藏危险,白衣男子不禁放慢脚步,调匀气息,侧耳倾听,眼睛尽力适应山涧的黑暗好找寻出路。 可这山涧一片死寂,连光线也是稀稀弱弱,阴风习习,吹过他修长的身躯,颈间阵阵寒凉,激得他心头一紧。 他的手亦不自觉地抚向腰间软剑…… “哇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自尽头传至,想必已是到了目的地。 这笑声沉如暮钟,低旋绵长,带着前者无尽的内力,在山缝中迂回。 白衣男子立即源着笑声勇往直前。这笑声给他指明了方向,脚下的崎岖山径立马变得平缓起来,突然眼前光源乍现,虽只有手指大小,但愈往前行,光线愈足。不消片刻,方才的鬼地方被白衣男子甩在脑后,天地豁然开朗。 白衣男子渐停脚步,只觉眼前光亮耀眼,眼睛条件反射地微闭起来,待目光适应由黑转明的环境后,他定睛一看四周环境,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第二章 荷池 男子睁开眼睛的刹那,天地间的美景便决堤洪水般的袭向他的瞳孔。 若说江南三月的繁花,烟雨妖娆,安置在这里也不过是农家的碧玉;若说漠北的草原,青青郁郁,移栽在这里只会冲淡这里的苍翠幽色;若说华山松柏秀颀挺直,到了这里便是老态龙钟;若说西湖洞庭水光潋滟,流淌至这里仅会凸显死气沉沉。 这里的花极美,美到撼人心魂 这里的草无暇,青到苍翠欲滴 这里的树挺拔,宛若接天连地直指苍穹。 这里的湖波艳光飞溅,撒了银霜金粉一般。 白衣男子暗忖这些年江南海北他也走过不少地方,可是如此撼人心魂的美境也就仅此一处。这里的山,这里的树,哪怕是花瓣间的一滴露珠,也浑然天成带着风姿绰约的娇态。 这里的一草一木简直不是些死物,竟像活着的一般欣欣向荣,艳光夺目。 竟像活着的一般…… 男子微汗。 “哈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月光照在前者身上,终于照亮了他的模样。 光头,素衣,破草鞋,颈子上挂一串大佛珠,每个若果子般大小,不知是什么质材,月色下乌润锃亮,看他一身破烂,唯这佛珠值些银两。 原是个寒酸和尚。 本是个寒酸和尚,可这和尚相貌却不寒酸,浓眉斜飞入鬓,眼大虎虎生威,唇如点朱,齿白无暇。笑起来自是一派豪放潇洒,年纪不过两千岁有余,脸上的浅纹却更彰显岁月历练带来的男性魅力。原本一身褴褛,竟反衬得他超凡脱尘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和尚性子直爽,也不管文雅与否,抬起大脚直唤道:“你追了洒家三天三夜,可把洒家追得紧,你瞧这一双草鞋已磨得不能再破了!”和尚大声嚷嚷,却绝无撒泼之意,只是他脚上草鞋果真磨损的厉害,仅是鞋带夹在脚趾缝里,鞋底破破烂烂,一片光明。 那鞋子挂在脚趾间摇摇欲坠,配着和尚夸张的表情,滑稽可笑。 白衣男子大概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闻声一言不语,立即蹲下身子势要脱下自己的锦靴。和尚眼疾手快拦住他,笑道:“公子的靴子还是自己穿着好看,洒家一粗鄙之人,如若穿了此靴,恐怕路也是走不得了。” 和尚这一扶持,近看男子一眼,虽是短暂一瞥,旋即神魂颠倒起来。 天下竟有这等标致的男子! 和尚只觉面前一片光芒直射眼海,这白衣男子果真个金雕玉琢的神仙隽容,面带皎月之霞光,目含浩日之光辉,剑眉似刀裁漆墨,唇润如咬碎樱桃,长发飘飘隐含暗夜之黑晕,脸颊精致宛若冰铸雪刻。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白色的长衫不尽仙风道骨,通体的贵气势如钱塘潮涌。 上天将所有完美都赋予他一人,确唯独没有造出能够形容他姿貌的词语。上天造出此地绝色风景,却衬不出此人绝世倜傥。 和尚看他竟看得出神,忘了手还搭在男子肩头。此时场景,无端得生出些暧昧来。 白衣男子显然见惯不怪,轻轻一咳,立刻唤回和尚元神,震得和尚心头一紧,老脸羞出一层红云。 白衣男子顺势轻轻一恭金体,言道:?“在下独孤斩月,这厢有礼!” 他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原来叫独孤斩月。独步天下,貌斩月华。这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名字。 可他……却姓独孤。 和尚本是尴尬,方才一听男子报上自家姓氏,脸上绯红旋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屑,道:“独孤九是你何人?” 独孤斩月不卑不亢回道:“正是晚辈的父王。” 和尚冷笑:“看你贵气袭人,早该料定你绝非凡人,原是九尾龙族的后裔,难怪你能追上我的步伐,不过洒家山野寡人,见识浅短,就不对皇子你行礼了,还望皇子海涵,莫要怪罪。”和尚说是恭敬,嘴角揶揄反是愈来愈浓。 独孤斩月揣测和尚排斥皇家,大抵是有什么隐情,尤其他直呼父王名讳时的不恭,看来里面还夹杂些许个人恩怨。他不怒反笑道:“大和尚莫要迁怒与我,我早已不是九尾龙族的人了。” 和尚奇道:“此话怎讲?” 独孤斩月接话又道:“一来我已是皇族弃子,名分全无,何来尊贵。二来我龙筋已抽,与我的父王母兄恩断决绝,早就形同陌路了。现在我与你一般,皆为凡人无异。”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他的俊容波澜不惊。往日抽龙筋的撕心裂肺,赶出皇族的奇耻剧辱,如今早已化作轻烟,随风飘散了。 和尚大惊:“抽掉龙筋,赶出皇族,虎毒不食子,独孤九竟狠毒至此。实在太可气了。”他猛的瞥过独孤斩月白玉一般的脸颊,恍然大悟:“难怪你费尽心机找寻赤焰火莲,原来你是想归为神位,独霸天下。” “大和尚又要错怪我了,如果贪图神圣不死,我还不如乖乖做我的龙子龙孙,练得些阴谋算计,害得些兄弟手足,将来一日登上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起天地同寿,世间孤独可划算的多了。”独孤斩月缓缓道来,语调充满男低音特有的磁性,温柔且铿锵,任凭谁也不敢再怀疑他高洁的灵魂。 “倒是大和尚你不好好守着赤焰火莲,佯装化缘和我套近乎在前,知我是在寻找赤焰火莲在后,便故意引我走了这三天三夜的弯路,最后终是将我带来这里。只可惜真的火莲是否在此,那就犹未可知了?你的居心是否叵测,就更是值得在下推敲了。”独孤斩月眼底倒映水月,漾起一丝波纹,很快隐匿在不变的笑颜底。 他这质疑的表情虽清淡如风,却故意到深深刺痛和尚的尊严。和尚暗叫聪明,没想他居然看穿他的小把戏,还反将自己一军,此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底有怨口难诉,动手更显理亏,他眼睛咕噜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独孤斩月知道豪爽之人最藏不得秘密,也最受不得冤枉,他只是随便诈他一下,和尚就露底了,他虽未明说,但独孤斩月一听便知,火莲果真在此。 他也放肆一笑道:“我果真也未追错你!” 有的人交往一世,却交不到彼此真心,有人萍水相逢,三言两语,便能拿命相托。两人仅是几句交流,便能观出对方皆是正人君子。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豪放洒脱,一个淡然舒畅,如和谐之曲,交错盘环,振荡这里的每一寸天地景物。 正文 第二章火莲秘密番外(二) 笑毕,和尚大方道:“洒家法号四破,不是帽衫裤鞋四破,而是我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守那些个清规戒律,洒家我一破妄语,实中称假,虚中含真;二破偷盗,珍中偷精,粗里盗细”和尚越说越起兴,喉底声音浑沉愈响,仿佛他的所为皆是值得可歌可颂的功德,“三破酒戒,梦里畅饮,酒中癫狂;四破杀戒……杀我想杀,斩了尽天下妄佞!所以洒家就成了名副其实得的四破”说完又自嘲大笑起来。 笑声似是感染了独孤斩月,他也轻笑道:“大师傅性情爽直,恁的些个清规戒律本就困不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大师傅你也并非天地不怕,如果再破这情爱之戒,你就该唤全破了。” 四破笑回:“情爱是毒,且无解药,洒家装天的胆子怕也是避犹不及。”说罢挠挠秃头,呵呵傻笑起来,这行为与他刚毅外表极为不符,霎时憨态可拘,可爱非常。 “情爱是毒……”独孤斩月将此话低念一遍,表情若有所思起来。神铸的容颜因沉思而彰显淡淡的忧伤,世间女子,哪怕是男子,看到这等忧郁的表情,皆会为他动容心碎的 四破见他不再言语,知他原是为情所困,嘻笑道:“独孤公子品貌世间少有,爱慕之人必定颇多,此番前来寻这绝世赤焰火莲,如果不是为自己,我猜……就是为哪个绝世的佳人了!” 独孤斩月听罢眼波流转,旋即升起一丝烟霭,仿若千山暮雪,炯炯升辉,他惊诧道“大和尚你可会读心?” 四破哈哈一笑“公子今年尊齿几何?” 独孤斩月复答“如果还在龙灵帝都,小生今年也便一千两百二十岁有余。何谈尊齿?” 四破笑眯眯地接嘴道“我看你这千百岁也是浑活了。” “哦……此话怎讲?”独孤斩月听他这般诽语,非但不恼,人也更填恭敬。他脸上的阴郁只消稍退,月光的皎洁便立刻在眼眸中煜煜生辉,照的脸颊光彩夺目,净如白玉。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四破笑颜不改,只是语气沉稳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皆为隐退,沉声缓道“我夸公子貌如春风,品似美玉,绝不可能在为人处世中行差踏错,如此翩翩公子却被赶出龙灵帝都,只怕是武逆了你老子独孤九的意愿,看公子以及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生子的佳龄,我猜公子反的正是他为你定好的婚事。公子不能顺应父命,此乃你混活其一。” “九尾龙族是何等高贵大族,贫户都各个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何况是掌管六界的皇家,能与贵族结为姻亲的怕只会是能与之相为抗衡的朱雀凤族,你若悔婚,真真是驳了朱雀凤族的面子,还坏了两大强族的连结,不理会江山社稷之重,这是公子混活其二。” “公子被抽去龙筋,可见公子当时执迷不悟到不惜与父族为敌,怕是公子爱上的人完全不能被家族认可,由此可断你们虽情比金坚,却身份悬殊之巨,公子不懂还转,意气用事,将自己逼上绝路,此乃公子混活其三。” “赤焰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颠倒乾坤,若得了火莲子,那可便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方才与公子沟通,洒家知后两者公子是全然不屑一顾的,那公子定是为前者而来,可见公子的心上人已经危在旦夕了,既能抗天,却不能保护挚爱,早知情爱似毒,却不能克欲,害人害己。此乃公子混活其四。”四破凝视着独孤斩月的脸颊,笑颜仍然未减,语调愈发沉重道“洒家拙见,不知可猜中公子几点?” 独孤斩月玉容本是沉寂,听四破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颜色竟随着四破的语调更加深沉下去,乌成一汪深潭,不见任何风波,更没有水纹。潭心仅是沉着静着,白那衣裹着的颀长身躯,微风拂过居然带出比月色还凉的寒气。 只是须臾间,他脸上旋即绽开笑魇,嫣然好似春回大地,苏暖和煦的容光驱走一切阴霾,那眼中更是拨开乌云见明月,杏花飘洒,落英缤纷。他柔声道“大和尚分析鞭辟入里,十分精彩,若非今日才与你见面,我都不禁要怀疑你是我父王的眼线……呵呵……” “不过……不知大和尚今年贵龄几许?”本以为他要质疑四破和尚的身份,可独孤斩月话鋒陡转,突然的令四破有些迷惘。 四破挠挠秃头,嘿嘿憨道“洒家贱长公子几百岁。不知公子问这作甚?” 独孤斩月不答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守护赤焰火莲,已有几载?” 四破听他又一问,狐疑接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不想这随性的野僧,仅回这短短两句话,仿佛招引起他不快的回忆,情绪着实像灌了铅水一般,猛沉下去,似有不能释怀的情愫在胸,千斤压顶。 四破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独孤斩月也不管那四破作何反应,接言道“大和尚这千百年怕也是混活了。” “我也混活了,呵呵,公子但说无妨”四破眼波一转,语调虽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独孤斩月负手而站,迎向月光,身形如长风,似玉立。思绪几秒,沉吟道”你既叫四破,但却禁锢在世俗法理中,可见破的也只是名字而始终不是观念,这是大和尚混活其一。你守着赤焰火莲此般圣物,却只想着它是救病升仙的灵药,逢人便肆意揣测其居心,轻贱他人品格,此乃大和尚你混活其二。你说情爱是毒,不敢碰触,却不知不食乏知其味也,我既承得住千万般的磨难,必要得起这百转千回的磨情。大和尚你唯情爱避之不及,恐是自己已然中过情毒,才如此苦心劝解别人与你一并舍弃七情六欲,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你来说是毒药的,于别人来说,或是最好的良药。此乃大和尚混活其三,不知我说的这些大和尚你可同意?” 四破恍然,他将独孤斩月的话在嘴边轻声回味几遍,目光渐暮然开朗起来,笑容亦恢复至眼底,他道“公子雄辩,可洒家以四由对你三理,应该是洒家略胜一筹吧?” 独孤斩月无奈淡笑道“好个泼僧,硬要争出胜负,也罢,今日能认识大和尚你,也不枉我来此一遭。我天性固执,否则不会因为情爱丢了尊贵,此次寻着赤焰火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成功作罢,不成功,我也绝不独活。如果大和尚你看不出这点,才真是混活透顶了。” 四破听罢大叫道“早等你说此话呢!如果要得赤焰火莲,就要踏着我的尸身方可过去,公子觉得有几成胜算可赢我?” “没有,但我非试不可!”独孤斩月的语气决绝,不容质疑。 夜似乎深了,盛夏的夜晚尽也带着丝丝寒意,而此时此刻,一股肃杀之气贯穿山谷,在两个刚谈的来的人之间盘旋,或许他们可以做朋友,可在这之前,要看有没有人先死。 今晚月华瑕白,可独孤斩月却觉得那是死后失血过多的惨白。他的修长手指再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虽说鱼死网破或是最坏的打算,可是就算流淌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全力以赴,横竖都是死,他更愿意有希望的死去。 四破没有动,以他的武学造诣他根本不需要动,他静静端详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像是观察一个为情所困的困兽,又或是…… 在回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冲动,也一样的……可怜。 这是一种不记后果的可怜,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可怜。这最最可怜的,是它是天底下所有痴男怨女的可怜。 谁种的因,谁要承受这果。 四破叹叹气,缓言“痴货!都是痴货!”,似是说独孤斩月,也似是说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来吧!赤焰火莲注定是你的!”四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平而友好地向独孤斩月招了招手。 独孤斩月默默跟在四破的身后,这次两个人没有进行轻功的角逐,反而走的异常缓慢,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难行进了。 或者可以说,这片土地太柔软了,不似烂泥般的污软,倒似海绵般,虽软犹韧,弹性十足。脚上的劲道一触着地面,就被卸掉了大半,若果不是底盘稳健的高手,恐是很难从山涧走到这美境中央。 他们越接近中心地带,路越软滑,人高的草木在小径两旁茂密翠拔,拂过人的脸颊四肢,竟也不扎人了,简直就像是美人的素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挠你一下,跟你开个玩笑。 不过此时此刻的过路人可决然不会魂动心痒,脖颈间悄然无声地被“抚摸”一下,任谁都会心惊肉跳。 “这片湿地公子竟走的这般好,如果刚才咱俩真动起手来,公子也是有胜算把握的。”这地方四破熟门熟路,走起来轻松自在,嘴上不觉也油滑起来。 “大和尚是现在想和在下干上一架吗?”独孤斩月很是淡然,聪明如他,走上一截路程后,他便掌握了行路的诀窍,借力用力让他的腿脚省了不少功夫。腿脚一轻松,嘴上的功夫就开始显山露水了。 正文 第三章 火莲秘密 番外(三) “哈哈哈哈……”四破洒脱大笑,震的几只熟睡的鸟儿也惊觉逃命去了“公子何等素养,今日跟洒家这粗鄙之人也插科打诨起来!” 独孤斩月亦笑道“能跟大和尚你一较嘴皮功夫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说的真诚非常,或许是与四破的投缘,或许是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赤焰火莲,他的眸子不停闪着星光,照亮了整张俊丽的容颜,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到了!这就是‘莲冢’了!”四破剥开最后一束草丛。明艳艳,璧幽幽的一塘荷池便笼罩在轻纱似的月波之中。 若说这山间峡谷是人间仙境,那这荷池便是九天仙女眼间的一滴泪。天地把所有的精粹汇集于此处,用叠翠染青了春池,将流金镀缀了秋波。接天莲叶无穷碧玉,暗香浮动月乘黄昏。片片玉盘不见星点碎荷,唯有中央亭亭玉立着一枝硕大的白蕊。 但见这白荷仍未绽放,荷苞紧闭宛若娴静处子,沐浴着月光,竟散发着比月色更纯洁润盈的霞光,一瞬间,连这皓月也成了它的陪衬,尽显苍白无华,更无灵犀可言。 赤焰火莲,这就是传说已久的赤焰火莲。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至宝,这就是他要的解药。 独孤斩月缓步走向洁白的荷朵。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眼底却满满都是赤焰火莲的形影。 近了……越近了……那花朵的纯洁之气已然在眼前氤氲,恍惚间那花朵幻化成白衣仙子,披着月色纺织的薄纱,在碧玉般的荷盘上轻歌曼舞。 独孤斩月一伸手,修长的手指居然真的触摸到了这朵半人高的奇葩,心底蓦然一怔,手指尖是温热的。再摸,这花瓣竟带着生命的温度……是温热的,宛如触着少女的嫩颊,滑腻,柔软……而温暖。花间隐隐传来酣睡的呼吸声,清浅且均匀。 他回神再看四周,原来早已不在地上,而在荷池的中央,娇柔的莲盘稳稳地拖住他的身体,在他来的水路上,荷叶亦不再散乱漂浮,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荷叶小径。池中沉浮许多鱼般星影,若隐若现,时而发出低低的,少女嬉戏般的娇笑。 这里的东西果真都是活物!这里的树,这里的草……尤其是这株火莲,它们的体内都真真正正存在着生命;亦或是,正有了这株火莲的存在,才将活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至山间万物体内。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生长地!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葬身地…… 宝物,他果真找到了宝物! 独孤斩月眉间飞起一股喜色,暗觉十年了!十年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哪!他的笑颜浓成一股美酒,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要醉了…… 四破适时打破他的遐想,他早随独孤斩月的脚步来到赤焰火莲的身边。他浅笑吟吟道:“赤焰火莲果真是这普天之下的瑰宝,单看这不凡的气度,已然是胜过人间无数了。不过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带走它?” 独孤斩月聪慧,心想绝不可能将如此硕大的花朵全部摘走,应该是另有其法。他肃然恭谨道“大和尚意愿将此宝赠与在下,实乃极大之荣光,此德此恩,永生难忘!”他没有提要字,而是用赠字抬高四破,言下之意是赠花之人是你,你也必告我移花之法。 四破不急,呵呵一笑道“今日你见得到这赤焰火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但这赤焰火莲认不认你,随不随你走,则要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独孤斩月疑惑地听完四破的话,不知这赤焰火莲竟还暗藏玄机。不等他发问,四破快他一步又言“赤焰火莲的传说不知公子你可听说过?” 独孤斩月不言算是默认。 四破笑道“想你也该听说几分,必竟这赤焰火莲的生成也是你爹独孤九一手促成的。当年我们这幽幽古国并存人族,鬼族,魔族,朱雀凤族和你们九尾龙族这五大种族,那时的人族比起现在可算得上是强族了……”四破的嗓音低沉盘旋,将独孤斩月的思绪也拉回到那段尘封的历史中去。 “人族的强大全部仰仗他们的人神——迦释萝,据载这位人神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尤其他右手上的‘流云之歌’乃法器之绝,厉害异常,因饱饮敌人之鲜血而呈耀眼的猩红,据说迦释萝的强大神力都来源于此,靠着如此盛威带着人族走向强盛。当时人族之强是空前绝后的,就是你九尾龙族也望尘莫及。”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这迦释萝最终也被强敌斩杀,他手上的流云之歌也不知所踪,据说是坠入这里的湖底,幻生成这赤焰火莲。” 四破忽然巧笑一转话鋒“公子应该知道这人神最后败于谁手吧?”他眼含精光,咄咄逼向独孤斩月。 果真是个泼僧! 独孤斩月暗自肯定四破与父王之间一定有何瓜葛,但这和尚不过两千岁的年纪,与父王的高寿差距遥遥甚远,他一时间也无暇思考。只能暂且提防他的用心,静观其变。毕竟他的目标先是得到赤焰火莲。 他按兵不动道“这迦释罗败于我父王之手。” 四破见他依旧镇定,知他方才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不免讪讪道“我以独孤九与迦释萝的恩怨做饵,想引你为了赤焰火莲求我一求,我也好坐地起价。可见你丝毫不为所动,我这实中称假,虚中含真的一破可真算是白叫了。哈哈!”四破爽快一笑,方才的紧张旋即消散。 独孤斩月随即也暗怪自己多心揣度,俊脸上的戒备消除淡然许多。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不管是花,还是人,都不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四破接道“既然你知这花于你九尾龙族的孽缘,公子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颔首。 四破道“明知这花对于别人来说是灵药,对你这个龙子来说有可能是灾祸,公子仍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重重颔首! 四破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痴货,都是痴货”他这句话已说二遍,但这次说的深沉入骨,似在说独孤斩月,似在说天下痴"qing ren"……隐隐的更似在说他自己。 “既然这段孽缘源自于你九尾龙族,那只有你九尾龙族的鲜血来化解这份冤屈了”四破瞳孔陡然放大,面色死灰般木然死盯着独孤斩月的眸子,盯地他心底直发毛。 正文 第四章 火莲秘密 番外(四)) 森冷的阴风卷起莲冢的寒气,鬼魅般地朝独孤斩月英挺的身躯拂来。 瞬间阴森可怖,“你的血……你的血……”四破鬼厉鬼泣的声音来回在耳畔飘游。 他的脸色亦变得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修长的手指骨节略呈清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坚定,现在恐怕就是挖掉他的双眸,那里还是如此般决绝。 因为他的心坚定不移! 独孤斩月的手第三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这次他的手没有落空。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凌空略过,横斩四周月华。原来不止他的容颜,他的剑亦能斩月。 只见那剑软如丝,滑如蛇,剑身三尺左右长短,三指并拢宽窄,通身璧白无暇,是把秀气的剑,可它的威力却不容小天觑,所行之处留下闪电般的蓝色魅影,宛如斩断了所有的月芒,留下一片暗影。 独孤斩月右手拔剑,手腕灵活一转,软剑在空中急旋一周,势如猛虎,朝他右面的脖颈挥来。 此剑眼间要扫至独孤斩月美玉般的颈子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四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出。用食指与中指将软剑牢牢捏住。这一捏他心底剧震不止,原来此剑竟薄如宣纸,滑如抹油,如若不是他刚才使出八成功力来捏住此剑,独孤斩月的身首早该异处了,一想到这,四破惊得一身虚汗。 软剑虽被四破拿住,但剑气却仍然将他右边的长发齐齐削断,雪白的脖子上立即被剑气切伤表皮,渗出殷红的血珠。 “大和尚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丝愠怒了。平素里他是极不轻易表露心态的,可就是皱一皱眉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摄杀了力无限,令众人噤若寒蝉。 独孤九说他天生该当个王者。 可他终究选择做个护花使者。 四破见他不怒而威,舌头紧张的在嘴里打滑,反倒恬不知耻地笑起来“为了这赤焰火莲,你竟连命都可以舍弃,”四破很是佩服道,”我跟公子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我生性活泼,不用那么多血,你看你看,三滴就够了。” 说着从独孤斩月脖子上的伤口上摸了一把,两眼贼却兮兮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捏住剑的手指追加一分力道,深怕他顺势刺过来。 独孤斩月被四破大手拂了一把后,暗觉有丝微热力渗入伤口,怕是他恐他怪罪,偷偷输了点内力为他止血。 这就够赎罪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于他!独孤斩月微怒道“你该叫四赖!” 四破谄媚笑到“公子说什么都对……呵呵……你看你看,赤焰火莲要开花啦!”他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花上。 独孤斩月果真上钩去看火莲,或者是他懒得理会这个四赖,故意去看火莲。 四破暗舒一口气,他的个性实在是太坏了,呵呵。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个性的时候,他小心的将手心吸附的三滴血滴在赤焰火莲的花尖上。 艳红的血衬托着娇嫩的白,红便红的越发嚣张,白亦白的越发惨然。他不禁想起她倾世的面庞,脸未施粉却白雪三分,唇未点绛却艳胜牡丹,一双凤目虽是紧闭,却睡犹胜醒,娇娇俏俏。 不过今日之后,她不用在睡下去了,她的眼湖会重新注入粼粼的春水,微波底会继续倒映他的伟岸身影,他想听她再一次含笑唤他“月……我的月……” 第一滴血……落下……赤焰火莲吞食下咽,连花颈也发出咽下的声响,花瓣转瞬变成粉红色。原是叶脉里开始有血液流淌。 第二滴血……落下……赤焰火莲成了红色,血液开始在它体内奔腾。 四破此刻发出全部内劲捏住软剑,高喊到“公子可需抓稳了!”他的脚力紧紧吸住底下的荷盘,稳如磐石。 第三滴血……终于落下……赤焰火莲的叶脉血液沸腾至极,花瓣赤如炎日,须臾间燃起冲天火焰,汹涌如厉鹤长鸣,婉转似怒凤舞火。 热浪将独孤斩月的身躯推动向后挪去,他想学四破定在荷叶之上,双脚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险些飘走。 “抓紧你的剑!”四破怒目圆睁呵斥道,他释放完三滴血的手已经回归胸前,拈住拇指与中指,摆出转法轮印。双腿跨沉,重心压低,将所有力量用来稳定身躯,与此同时,四破索性用手掌握着独孤斩月的剑身,用力太狠,他的手已经血流成涌。 独孤斩月暗惊不已,原来四破仅靠他一人之力来保证两人不被热浪卷走。斩月惭愧,隧用龙家绝学撑起一块结界,用来抵挡赤焰火莲释放出的强热力量。 眼见火浪势头凶猛无比,一浪高过一浪,热量成万倍增长,独孤斩月的结界已经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两人身上的汗水被蒸腾的滋滋冒烟,如同被剥光在铁板上炽烤,四破血红的双眼似要瞪破,他大叫道“天要灭我还太早了点!” 他的手撤去转法轮印,在脖间的玄石佛珠中转手一绕,串起玄石重新结了一个无畏印,口中大念波日波若密心经,进入澄空状态。 随见那乌黑锃亮的玄石佛珠中隐隐约约散出紫气,这紫气愈来愈浓,似云又似雾,清浅却迷蒙,紧紧盘旋在四破和独孤斩月身周,顿时清凉不少。 紫气终于充满结界,紫闷闷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四破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破!” 无尽紫色烟霭万马齐鸣,奔腾如潮,瞬间击溃赤焰火莲的怒火攻势。所覆之处,消火除焰。仅留几处星星之火还在吞噬大地,无奈败局已定! 独孤斩月看看满目疮痍的大地,刚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是不是……他有些错了…… “没有阴,阳何俱,没有一刻的毁灭,哪来的世代昌繁,一切不过都是人的执念,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四破的声音缓沉而至,独孤斩月连忙看向自己的恩人。 四破显然精疲力竭,他瘫坐在这片焦土中唯一保留的荷叶上,大火烧尽了一切,连同脚下的莲冢亦烧干了,这枝赤焰火莲大概真是要绝世无双了。 “公子应该庆幸我们还活着。活着才是最好的!”四破的衣衫更是褴褛,怕是刚才用尽全力保全二人,被暴起的肌肉所崩裂,可他的神情超然且舒爽,仿佛从未如此卸下重负过。 “小弟先前多有无礼,请受小弟一拜”独孤斩月真心实意地扑至四破面前,深深一拜。 四破电击一般扶他起身,豪言道“公子要折煞洒家啦!快快放过我的老腰,让我先歇息会子,不然洒家正值壮年却要折腰啦!”言语至此他人已躺在干涸的池底,做死人状。 “快去看你的宝贝吧!”他催他快去。 独孤斩月闻言浑身一凛,他的一袭白衣也被烈火灼破多处,白玉的脸盘亦熏了黑烟,虽说翩翩不在,却更添历劫后的淡然,他依旧是那个遗世独立,俊如神明的龙族公子。 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心急如焚,既快且慢,终行至赤焰火莲的身旁,那娇滴滴的花朵也如凤凰涅槃,被烈焰灼烧成真正的赤红色,涂了猩红的血液一般,妖冶而殷红的怒放在这月空之下。 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花香,赤焰火莲绽放的一刹,亦释放了毕生的精气。 独孤斩月定睛在花间一寻,只见金黄的花蕊间横躺着一个不足一月大的婴孩。这婴儿通体圆润雪白,虽是闭眼熟睡,却已经可爱煞人。 独孤斩月的心立即阴冷一大截。 再仔细看看,也只能寻着这个孩子,别无他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炎火莲? 这赤炎火莲未免也太……活生生的了吧?活生生到了一种他简直不敢想,甚至是……不敢用的地步。 他很想回头再次质疑四破。可四破已经盘坐在那里闭目打坐,他身上条条伤痕,沽沽地渗透着血珠,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刺激了独孤斩月的神经,他确切的知道,这次,四破没有开玩笑。 不管事实怎样,他只好决定相信这婴儿就是那包治百病的灵药,他的心……也强迫自己去相信。 独孤斩月用残破的锦袍包起火莲花中娇嫩的婴儿,那孩子抱在手里,居然那么柔而无力,看的他的心也瞬间荡出些水样的柔情。 他还能做他想做的事吗?对这个无辜的孩子而言…… 他抬头望望疮痍的四周,在望望清冷的月色…… 为什么它尽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的心底孤寂地,无望地呐喊,千遍……万遍…… 这是上苍给他开的玩笑吗? 他为他的狂妄要付出代价了吗? 如果它只是朵不知什么的花,也许就好了…… 他的心空前绝后乱成一团麻,紧缠着他的脖子,他的心快搅碎了…… 独孤斩月抱着孩子,来到四破面前。那孩子依然熟睡,她时不时露出的笑窝,随随便便就刺痛他的眼睛…… “你竟然没有质疑我,洒家很高兴!”经历浩劫之后,四破缓缓睁开的眼眸底竟然烧尽繁杂,一片澄定。 “我该怎么做?”独孤斩月的心好冷,可他现在嘴边吐出的字更冷。 “疼惜她……宠溺她……爱护她……”四破不看孩子,在躲着什么似的。 “我的一生,只对我爱的女人做这些事。”他双眼淡扫一刻,这娃娃这麽小,给他当女儿都嫌嫩。 可是,她居然在梦里对他笑! 这个小笨蛋!! “那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解药了。只要你把她当做药,而不是人!洒家耗尽千年功力助公子得此仙药,你我缘分,我与火莲缘分,皆已然尽头,只希望公子得你所想,永不后悔!” 四破仿佛说够了一生的话,他朝独孤斩月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此时四破与先前判若两人,有些冰冷无情。 独孤斩月想他终是完成使命,怕是迟则生变,便不做长久打扰,礼貌的道了别,朝原路返回。 眼见独孤斩月的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之中,四破终于绷不住最后一根神经,他连滚带爬爬到赤焰火莲那殷红的艳姿之下,脸面紧紧贴住干涸的池底,似颠又似狂,如泣如诉道 “都说情爱是毒,我看大概都毒不过这人心啊!” “素素,素素……我终是只用陪着你一人了……” 正文 第585章 耍你没商量 但见浅华已经穿着璧落岛的雪紫色华贵长衫,玉带金冠,从旁处宽步伐履,踱踱迈来。 满脸英姿飒爽的神情,在紫色与灵气的调和中愈发高不可攀。 浅华依照**师的旨意,先端正地拜谒炉焸,又恭谨地附在阶前,跪拜天上天界下正对的弓尔山巅。 最后谦虚地叩拜潋锁行。 天地人三方的圣明算是拜齐。 虫儿以为算是结束,谁知潋锁行大开瞳炉的炉口,对浅华道“但凡九尾龙族的后人进入璧落岛修习,先拜师后,总得由瞳炉亲自为皇族煅冶出一把天生的命数法器。” “大皇子的骨蛓和二皇子的摩勒金环,皆由瞳炉亲自锻造。” “三炉之中,以瞳炉为皇族至上,如今烦请六殿下亲自迈入瞳炉中央,由秋之岛的灵力根据您的力量所向,为您量身定制!” 这是把活生生的人,放入炉鼎中去冶烧吗? 浅华凝神不语,既然大哥二哥均完成挑战,完美无缺地冶炼出自己的法器,那么他也同样不存在任何问题。 遂朝人群中淡淡观望一眼。 紫色的气帐已经驱入三炉之中,列为璧落岛的修子们均是看得清清楚楚,分外惹目。 唯独白斩姬那个冷傲的家伙,仿是迟迟不曾出现。浅华早听父尊说过,这世间总就有些人,偏是不入俗流的个性,恃才傲物却又胸怀若谷。 如能得到此等凤毛麟角的人才鼎力相助,更会增加自己的实力,如虎添翼。 可惜这种人,现在仅向着他的二哥。 浅华觉得白斩姬太目中无人,所以自己总忍不住盯着他,是因为实在厌恶这个人。 大方挥去心内的不快,在众目睽睽之下,安静走入瞳炉的中央,阖膛紧闭。 轰轰然,虫儿感觉道道紫色的火焰,突然从瞳炉间腾空而起,将炉壁的每一寸钢筋铁骨包裹如蚕茧一般。 潋锁行以指作笔,批出方八合真言,八言汇尽天下至真至纯至霸至刚,袈裟一样映日绽开,贴表在紫火之外。 火气毫无热度,但纯猛至极,伴着八合真言的附加,登峰造极之时,瞳炉陡然睁开眼睛。 一只琥珀晶晶的瞳孔展现在秋之岛间。 桀骜,冰冷,犀利,又掺杂着浓烈的不甘,愤懑的遗怆。 虫儿还没见过如此惊悚,但是又灵贵逼人的眼睛,似是龙瞳,却又比龙的眼睛更犀利而威严。 她当下骇然如澜,潋锁行竟然拿某种神物的瞳孔来充当炼器炉。 其他的弟子其实也未曾见过几次瞳炉开炼,可况瞳炉睁眼后精光万丈,刺得每个人的头颅都像被凭空割去一层皮毛,又阴又慎,纷纷闭紧自家的眼睛,不敢妄观。 当中,有几名修士忍不住极度恐慌,暗下希望曳风逃窜,潋锁行早把他们每个人封锁得紧,借由众人排列的独特阵法,灌输百家之力,加大瞳炉的功效,缩短时辰。 列位徒子也是不负师望,纷纷祭出自己的独门法器,这些法器均是由璧落岛内的其他熔炉冶造,同样吸附着满满的秋之灵气。 此刻瞳炉熔熔召唤,引得其他法器亦朗朗洪响,震如雷震子擒鼓起电。 虫儿不在行列,尽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不断在众人之间搜索,待一炷香的功夫耗尽,已经找出刘家三位兄弟的坐处。 那三个人身躯前确确实实攀飞着凫雀锯,面色凛然,正襟危坐。 在他们身周的其他子弟,亦是各备法器,琳琅满目。 虫儿再找三巡,独独不见鹰爪三刃钩的踪迹,心里略有些忐忑不安。 皇子到访,绝不可能只有这个人不见踪影。 莫非,他最近不在璧落岛内? 莫非,他是去找失踪的李婉乐和景若亓? 莫非,他已经开始留意她…… 的确!的确! 她大费周章得激怒潋裳,她成日在璧落岛里晃来晃去,那三个刘氏兄弟只不过是摆在前面迷惑她的木偶。 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估计早已经盯上自己了。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就……太好了! 虫儿摩拳擦掌。 始然天摇地晃,瞳炉内的艳色瞳孔骤然紧缩,潋锁行大喜过望道“奇了,真是奇了,六皇子果然慧根生道,三炷香的时间,竟然能从瞳炉中练就出法器,真是可喜可贺。” 遂朝瞳炉顶礼膜拜,罢手收敛回所有的八合真言。 所有弟子面前的法器一齐坠地,连带瞳炉内缩紧的肌理同时放松,变作散淡冰冷的视线,裹织在最外层的紫色烟气,仿若零散初颤的午夜兰花,瓣瓣抖开。 瞳炉缓缓合上眼睛,继续这死亡般的沉睡。 众人陆续站直身躯,迎接璧落岛最尊贵的师弟。 孰知,炉膛刚开伐的一个瞬间,竟听六皇子浅华再里面冷冷喝道“干什么!!!谁准你们开门的,关上!!” 群弟子皆是震惊无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所云。 潋锁行忙朗声恭喜道“六殿下稍安勿躁,这瞳炉是自行闭阖的,说明殿下您在炉内的法器已经炼就,殿下仅须手执法器,贵步迈出即可。” “你胡说!!”浅华的吼声在瞳炉内跌跌撞撞,继而觉得自己不该肆意暴躁,转而稳进道“本殿下的法器实在太重了,况且方才在炉内也耗损很多真力,现在想在瞳炉内修调须臾。” “潋锁行……哦,师傅,还得烦请您老人家先叫各位师兄师姐回避,本殿稍后出来。” “这??”潋锁行甚是怪异,先前早已有两位皇子入炉,也不见有如此繁杂的境况,更何况这场拜师大典,也才刚刚进行一半而已。 皇族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 遂对列位徒弟们施命道“尔等们也劳累了,且都回去好生休息,明天在阵法场上,尔等再见识六殿下的法器吧。” 赶紧遣散了所有的修士,虫儿早已经躲起来,一直等所有人都散尽,才又探出小脑袋来,细细观察。 直等最后一个人影消匿,浅华才冷着一张极其郁结的面孔,从瞳炉中缓缓蹬阶而下。 见了潋锁行也不施礼不叩首,自顾自得闷不吭声,看见对方犹如看见仇人一般。 道“潋锁行,你是不是在耍本殿下?” 正文 第586章 不出去,你进来 怎么可能呢? 潋锁行分外讶异道“六皇子是否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愚弄皇子呢?” 浅华实在生气,“你把本殿困在这瞳炉中央,憋闷半晌,居然什么法器都没有炼就,便急忙把本殿呼出来。 ” “什么法器都没有炼就吗?”潋锁行罡步伐伐,走至瞳炉底端扬眉高望,或有释然道“这瞳炉已经自我封闭,俨然是完成冶造的……若不然……六皇子可有仔细等待,因为镇湳王用此炉冶炼出的摩勒金环,便是极其渺小之物。” 接下来的解释,浅华倒是没有听仔细,就是单把顽炎的封号听了个认真,闷闷不乐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 “师傅你不提醒,本殿倒险些忘记,刚才大典,话说那个叫白斩姬的今日怎么独独不来……”浅华笑得不阴不阳,“难怪瞳炉内空无一物,看来今日是有人暗中作梗,故意要本殿当众出丑?!” 潋锁行顾不得自己位尊年长,朝浅华急疾呼吁道“殿下,我的好殿下!今日的事情真得是极度蹊跷,但是我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此事万万牵扯不到镇湳王及任何人!” 是吗? 浅华的笑意更冷,“既然师傅觉得误会,那么本殿明日该拿什么法器,去应付其他的师兄师姐呢?” “这……”潋锁行登时语结,白斩姬曾说过,六皇子在璧落岛里是无法兴风作浪的,如今看来,白斩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再瞅六皇子常年平静如水的五官之下,其实隐隐藏着某种并不多见的邪肆,似乎气恼之余,更是想拿住自己把柄的狡黠与张狂。 大概,自己阻拦他将那秉棺椁搬入璧落岛时,殿下已经怀恨在心。 潋锁行此时真是进退两难,进,只能冒犯皇子,退,只能听从摆布。 看来,只好先找个借口,拖他一拖,再觅个时间请出腭炉或胸炉,另煅一柄次等法器,来稳住殿下。 可是,万一被龙帝洞悉出法器的残次,他万年来的功德基业可就毁于一旦。 进难,退亦难,他该如何快速抉择呢…… “且慢!!”虫儿窃听许久,粗略看出里面的问题,主动从潜藏自己的巨石中飞身而出,翩翩落在两者中间。 两人闻声迢迢传至,皆是正色应对。 “你是……”潋锁行对虫儿属于完全陌生的询问。 “你是!!”浅华看清楚后,则是深感意外。 虫儿推测浅华暂时不会在人前承认自己,朝两人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小女子名唤虫儿,是白斩姬公子的未婚妻。” 潋锁行先前没有见过虫儿,她冒冒失失地冲出来,恰给他矛盾至极的心态提供了缓冲期,赶紧转移话题道“久闻不如一见,姑娘竟是虫儿。” “话说,小女潋裳管教不严,以至于伤及姑娘,我这做父亲的本应该亲自赔礼。” “可是,虫儿姑娘今日怎么会藏在石后呢?” 潋锁行平易近人的德行最叫人倾佩,虫儿正想帮他一下,装作可怜道“潋**师德高望重,传至九州,其实小女子一向仰慕您的功法,总期许有朝一日能亲见尊颜。” “那潋姐姐与小女子间,也是误会所致,索性小女子平安无事,由请潋**师也不必再责罚潋姐姐。” “今日原本我规规矩矩呆在小宅里不敢乱跑,但是我的未婚夫他突然说身体不适,不能按时辰参加拜师大典,只好托我前来跟您和六皇子知会一声。” “结果前脚才来,发现**师您正呼风唤雨,好不威风,六皇子霆威阵阵,好不气派。” “虫儿一时自卑又胆怯,只好暂时先躲起来,等其他人都散尽,才敢出来见人。” 潋锁行听着滴水不漏,但是浅华可不甚高兴,瓮声瓮气道“那么说,你该听不该听,该见不该见的,全部沾齐了?” 虫儿一本正经道“虫儿愚钝,什么也不懂,但是虫儿特别坚信一点,潋**师的盛名在璧落岛外传播了千年,他的为人与功法,虫儿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其实没进璧落岛前,她根本不知道潋锁行是人是鬼。 浅华忽然想起以前种种,尤其讨厌虫儿油嘴滑舌,现下她居然能混入璧落岛,而且藏至今日才显身。 尤其,她居然还是白斩姬的未婚妻!! 故意为难道“听你的意思,潋**师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这瞳炉也是没有问题的,而本殿下才是最有问题的,对吗?” 虫儿记得以前是自己用鼻孔看对方,几年不见反过来,如今是这小子用鼻孔看自己。 磨磨牙道“怎么可能?!” “启禀殿下,其实刚才虫儿已经把二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虫儿觉得两位都各有道理。” “古人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才顾不得自身卑贱,想出来给两位分析一下。” “您们看!刚才那瞳炉外狂风骤雾,瞳炉内烟云缭绕,连我躲得远都看得不清不楚,想六殿下您在里面,空气不流通,再加上第一次心里压抑,内忧外患,不一定真没有好好找遍瞳炉内的每一个角落。” 终归还是说浅华的问题最大。 “你胡扯八道!”浅华来气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本就糟糕透顶,现在看第二眼更是深恶痛绝,更不要说是听她如此天方夜谭。 他瞎吗?他聋吗?她当他还是个小屁孩子吗?! 虫儿早算准他会是这副死德行,朝两人请命道“不然,允许我再进瞳炉里走上一圈,万一能寻出些什么……” “凭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要求进入瞳炉……” “那就殿下自己亲自去找。” “你……来人啊!把她这刁民给本殿拖下去砍了!!”浅华早忘记把旁人驱散得干干净净,连他的贴身卫士也都留在璧落岛外。 潋锁行聪明,突然洞悉虫儿的某种意思,伸手抚慰着六皇子的冲天怒气,“殿下稍安勿躁,虫儿姑娘一看就是心性淳朴,没见过世面,否则也不会冒冒失失地钻出来开罪殿下您。” “但她绝对是出于好意,不若咱们三人比肩再入瞳炉一巡,起码让三人都心服口服。” 浅华听罢,哼了一声道“若是没有,你们两人都担当不起!”气呼呼走在最前。 潋锁行微微沉气,虫儿知道他心里肯定益发有怒不可遏,一语双关道“我说得肯定不会有错。” 正文 第587章 戏霸 三人前前后后,重新登上阶梯,潋锁行拿出幡旗再将瞳炉祭开,炉体微微轰鸣,浅华一言不发,首先冲了进去。 () 潋锁行无奈不语一并随入。 虫儿总觉得,自己仿佛真要钻入神物的眼珠子里面,半是惊喜,半是惊恐,抬起秀足骨气一迈。 只一刹那!!瞳炉闭合的眼帘夹缝中,骤然泄出一层诡谲多变的光。 那光如刀,亦如斧。如电,亦如露。 虫儿脑子里某个角落的封闭记忆,被回力猛击,精钢混筑的坚固大坝被撞开一缝,露出些许有关记忆的尘封的沙粒。 一颗,两颗,三颗……纷如光尘。 她居然在沙漏间,看见一个男人的脸。 金发,珀眼,眉目里藏着绵冷和冰霄,唯唇角的散笑最是万物苏醒的沐春的风。 白璃魄…… 白璃魄??!! 那不是独孤斩月假扮的吗?!天天都守在身边的人,夜夜看在眼底的脸,怎么可能会像尘封的密图,倏然再显?! 脑子里好像要被纷纷扬扬的气涌光波撕炸,白璃魄隐隐约约的笑脸,熟悉又陌生。 他说:“我等你……我等你开……” 他拿又细又长的指拨了拨她,挑逗又专情。 “啊!!”虫儿心里拼命尖叫着,所有的记忆仿佛出现某瞬间的混乱,让她整个人都摇晃着。 浅华才走几步,回头看见这个死女人摇来晃去,双目的视线仿佛没有停驻在同一个焦点,甚至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忿恼之余,上前恶劣地在虫儿脸上拍了一把,出手极狠。 “啪!” 链接恍惚情景的线,忽然被打断似的,天地豁然开朗,虫儿分散的瞳孔瞬间合聚一处,转为异样的愤怒,责骂道“你打我脸?” 她这宝贝脸蛋,仅被斩月打过,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是真碰过的,也都凄惨地死去。 虫儿阴森森的视线里带着一种嗜杀成性的血气,把蓝色的瞳孔浇筑成一方血海。 浅华从没见过如此像发狂的野兽一般的眸,竟骇了一跳,“我是殿下……是皇子,是高贵血统的拥有者,打你是你的荣幸。”他的惯有的高扬语调,不自觉得畏缩不前。 “虫儿,你……”不要再直勾勾得盯着我了! 浅华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不行!她不能动手!!起码现在不行! 虫儿使劲晃晃脑袋,这瞳炉内的感觉真得很不好,叫人窒息。 潋锁行亦关怀道“虫儿姑娘可无大碍?亦是老朽的疏忽,这瞳炉内饱含灵力,并非凡夫俗子皆能进来的地方。” 虫儿摇头,“大师所言极是,不若我就呆在炉口换换新鲜空气,二位进内部去找一找。” 浅华又是一哼,“没用的女人,还偏要进来丢人现眼。”此话几乎脱口而出,又冥冥中恐惧着虫儿方才得眼神,没敢把话头往绝决处说,扫扫袖子,径自走了走进内里。 潋锁行避开浅华的耳朵,压抑声音问道“姑娘,这可是故意的?” 他以为自己在演戏呢,虫儿赶紧点头道“大师对白斩姬平素照顾尤佳,身为小白的未婚妻,虽是自不量力,但也见不得皇权压人。” 潋锁行拂须点头,“小女不如你。”提防着六皇子回头,紧跟上去。 虫儿但见这方瞳炉内筋骨分明,晶瞳清澈,果然是颗活脱脱的眼珠子。 瞳炉内里狭窄,估计浅华很快回来,虫儿从怀里掏出内乾袋,把雏鴌砍刀敏捷抽出,飞身挂在瞳炉的低层血管间,再悄悄溜回门口,半死不活地依偎在原地,作迷迷茫茫的状态。 本来,她这刀是想用来引蛇出洞的,如今有这样一个天赐良机,正好把这破刀转嫁在浅华头上,或许对自己更有利处。 脚步碎碎,那俩个人果然很快回来。 虫儿将头一歪,大约真像不久于人世。 浅华其实完全不想再迈入瞳炉一次,仿佛第二次证明自己的愚蠢似的,两双眼睛毫无目标的线,漫天乱撒,缠住哪里算哪里。 正欲出去,忽然雏鴌砍刀体量过巨,大约也是虫儿没有安置好,刀体微滑,偏是巧妙,不偏不倚地迎头坠落,重重斜劈在浅华前脚错二寸的位置。 “嗵!” 刀坠如轰,险些劈了六皇子的龙头。 “哇!!!”浅华忙抽后脚紧躲,直撞上追来护他的潋锁行。 潋锁行眼疾手快,单脚起飞蹬开刀柄,双手揽月,把浅华摇摇欲坠的后仰身躯抱个满怀。 “滚开!!” 浅华的态度粗鲁得不像他自己刻苦修炼的样子,连脖颈里都不自觉地染出一层红色。 潋锁行觉得是自己触犯了龙体,赶紧推手行礼,但是话刚到嘴边,无意间瞅见被自己踢开的巨刀,端重的五官里瞬间浮现出极其复杂的云样怒纹。 雏鴌砍刀!!雏鴌砍刀!!怎么会偏偏好死不死,单是这把搅弄是非的刀呢? 再看虫儿姑娘的表现不像是开玩笑,脸上的素白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难道刚才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位姑娘的意思? 或者,是有人故意指示这位姑娘找机会,把雏鴌砍刀借机承给六皇子? 但是绝非可能啊?因为瞳炉是灵炉,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的,她又怎么会算准六皇子没有炼就出自家的法器? 一时间,潋锁行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搅扰的不知所以,尤其联想到最近璧落岛内,无缘无故消失的景若亓,和疯疯癫癫大喊鬼怪的李婉悦。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叫他开始慌张。 人死事小,但璧落岛是不能出任何差池的地方,在这个岛里,存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九尾龙族镇守万年的秘密。 浅华本想借此发作,结果同时也看见了插立在地间的巨型宝刀。 此刀流光溢彩,属于猛放与精细,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体,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浅华对此刀尤其欣赏。 主要,这刀比任何哥哥们的法器,都要嚣张又威严。 “此刀就是本殿下命定的法器吗?”他已经撇开紧张的潋锁行,径直将雏鴌砍刀提入双手内反复把玩。 好沉重! 浅华将砍刀对着光线绞削一番,卷卷刀锋立刻衍变做九九八十一道风采,仿若把无形的光线切割作片片飞叶,与光化尘。 好锋利。 浅华越看越喜欢,简直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对潋锁行谢道“亏得师傅提醒徒儿重新进来,否则一定会错失如此玄奇的旷世宝刀。” 潋锁行不住地点头又摇头,“此刀名唤雏鴌砍刀,的确是老朽在万年来所练就过的芸芸法器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刀,可是此刀,此刀它……” 浅华喜得宝刀,已经看进眼睛里再也拔不出来,一听潋锁行吞吞吐吐,不由阴目道“难道,师傅觉得本殿下不配此刀的嚣张与霸气?!!” “不,不是!殿下您误会了。”潋锁行想解释,但是觉得此刻多说多错,寻思着先问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再规劝六殿下放弃此刀。 前后说了几句得体的溢美之言。浅华闻言后更是喜笑颜开,当即甩开潋锁行与已经逐渐恢复清醒的虫儿,高高兴兴地返回他暂住的栖殿。 等人真正走远,潋锁行才朝虫儿道“不知姑娘可否舒服些,不如你我一并走出瞳炉,老朽有些话想当面跟你问清楚。” 虫儿原本已经调息顺畅,知道潋锁行要问雏鴌砍刀的事,拍干净衣袖间的尘灰,安静地跟随出去。 潋锁行将虫儿引至远离瞳炉的旷野之地,瞳炉与其他众炉便如消融的冰块般,渐渐融化在秋之岛的每一寸空气中,无形无踪。 虫儿等着潋锁行的问话,结果潋锁行并不开口,直将她反反复复看到透彻,然后才道“六皇子与二皇子毕竟同属龙族血脉,相煎何太急啊。” 虫儿听他是误会,赶紧解释道“潋**师误会了,这柄雏鴌砍刀是把假刀,而且刚才用这柄假刀来糊弄六皇子,也是虫儿情急,根本与镇湳王无关。” 潋锁行又是沉思半晌,精明分析道“依据姑娘的解释,雏鴌砍刀是一柄不祥之刀的事情,看来姑娘其实已经知道了。” “不祥之刀?”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虫儿只坦诚道“也不敢隐瞒法师,其实此刀确是镇湳王送给我防身用的,后来跟着小白进入璧落岛,才知道此刀原是产自于璧落岛。” “但是法师说此刀乃不祥之刀,虫儿真是一星半点儿也不清楚,如果知道有这样的实情,虫儿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出来糊弄六皇子呀!!” 说着拍拍胸口,假意自我安慰道“索性还好还好,此刀是假刀,不会把晦气的事情传染给六皇子,更不会连累到璧落岛,也不会连累到您。” 她的举止完全朝着又蠢又善的方向延伸,估计潋锁行暂时还看不穿她的小吧? 潋锁行当真觉得虫儿似乎真诚无比,又继续疑问道“既然姑娘说刀是镇湳王送你的,那姑娘又如何慧眼独具,看出此刀是假呢?” “这……”以为她答不上来吗?她撒过的谎已经可以绕着幽幽古国三圈了,好不好? 虫儿忽然犹豫起来,吞吞吐吐道“我不太敢说。” 正文 第588章 洗白白 潋锁行示意她但说无妨。 虫儿一言一顿,将李婉乐带她出天外天治病,在封鲎山遇见四个恶徒劫杀她俩,期中三个男子围攻李婉乐。 而另一个男子把自己逼在悬崖边后,只说手里的雏鴌砍刀是假的,然后硬逼着自己跳崖。 结果崖底有深潭,又幸亏遇见万能的罗麻子,才又捡回一命。 虫儿此言与姬幽冥的禀告,和罗麻子的答复如出一辙,就更显弥足真实。 最妙的是疯疯癫癫的李婉乐被藏匿后,总说反复说虫儿的刀是她的!虫儿的刀是他的! 可见李婉乐才是璧落岛里真正的内鬼,而且一定是被虫儿手里的假刀骗了,才惨遭同伙的毒手,导致痴傻。 虫儿假意自己笨嘴拙舌,赶紧朝潋锁行抱歉连连,说自己天性稚讷,估计是某方面得罪了人,所以潋裳才格外讨厌自己。 如今又自以为是聪明,错把雏鴌假刀给六殿下拿走,真是害人害己。 经历一圈波折,总算把自己洗白白的。 只看潋锁行打算怎么处理浅华手里的雏鴌砍刀了,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六皇子出事的。 潋锁行则是后悔万分,因为当年为了保密,连带镇湳王那边他也没有说十足的真话,所以璧落岛内的人几乎从未知晓雏鴌砍刀的模样,甚至连姬幽冥和罗麻子也不知道。 否则,早有人跟自己汇报孽刀重现,怎会再发生如此恶性循环的事情? 潋锁行边忖着不妙,边叫虫儿不要四处声张,他自有方法把那假刀处理干净。 虫儿惴惴,抱歉再抱歉,眼见对方已经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兴趣,只得提早道别,转身忍不住,露出早已憋不住的得逞笑意。 虫儿在秋之岛通往女修练功的必经之路坐了许久,上次正在此处偶遇潋裳,虫儿守株待兔错过好几茬人,终于守到华紫虞跟几个其他的女修翩翩而来。 华紫虞本没看见她,而是旁边的曾雪琼突然啧啧骂着“真不要脸,师尊怎么会叫这种女人住在璧落岛里?”其他女修盲从跟着,各自抒发对潋裳的深切同情,和对虫儿厚颜的无情痛斥。 被粗言秽语一说,华紫虞的红脸不觉蒸发着烧炙感,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些俗人降低到了一个层面。 虫儿已经笑眯眯地走过来,曾雪琼第一个冲上去骂道“小蹄子,你可把我的大师姐害惨了,不呆在夏之岛里忏悔思过,竟还敢出现在秋之岛里!!” 虫儿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像无视一坨狗屎般,无视了她的叫骂。 只对华紫虞道:“姓华的姐姐是哪位?”,语气中毫无不耐烦,满满都是平淡。 华紫虞怔惊,赶紧以不齿的口吻回道“我的姓氏也配你这种俗人轻叫?!曾雪琼说得对,你个贱人害惨了大师姐,不夹着尾巴快滚,还敢再跑到我面前寻衅,想找死吗?”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女修装腔作势,纷纷仗势欺人起来。 曾雪琼见华紫虞出口伤人,觉得她定然出面撑腰,益发挺起胸脯,斜眼瞧人。 虫儿不卑不亢,只面无表情道“你家潋师尊在瞳炉传话,叫你过去,我只负责传话,行不行由你。”言罢也不做多余解释,把一干人等空气般撂在眼后,绝对不花一分功夫。 几个人气急,尤其曾雪琼更是跺脚臭骂,“紫虞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可不能上当!” 也有人帮衬道“师尊找你,定然会派本岛的弟子前来,怎么会叫她个野丫头来放肆。” 余下几人均是附和。 华紫虞笑道“姐妹几个的好意,紫虞心领,这贼丫头确实不是什么善类。” “不过这里毕竟是璧落岛,想她也不会对我怎样,所以我还是亲自去看看究竟,万一真是师尊叫,可就麻烦了。” 三言两语摆脱所有人,朝瞳炉的额方向走去,待走至半道,细观身后没有人跟着,转而调整方向,去了完全相反的路径。 佳人早等。 华紫虞见虫儿驻在枫林深处,上前抱歉道“刚才说的话是骗人的蜚语,你可不要生气哦。” 及靠近,虫儿猛然挥手一飞,一道虹影闪电袭来,华紫虞吓了半跳,双掌一拍夹。 掌心凉腻,原是一片枫叶。 虫儿哈哈笑道“你还挺聪明,知道朝反方向来寻我。” 华紫虞露出慧心笑意“我跟你说过,我对六皇子是志在必得的,你故意说师傅在瞳炉传我,而六皇子下令不许靠近瞳炉,相悖之言,走的路也必是南辕北辙。 虫儿满意点头道“你果然冰雪聪明,不过废话少说,今天瞳炉的事情,是你做得吗?” 瞳炉? “瞳炉怎么了?”华紫虞的疑问毫无做作,一双眼睛里瞪满了疑惑的迷波。 虫儿随即调转话头,道“潋锁行夜宴那日,你要我假扮你坐在炪炀宫里,结果你去干了些什么?” 原来是问这些? 华紫虞真是佩服对方提问的跳跃性,对虫儿坦诚道“我在潋裳那里稍做了些手脚……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虫儿道“没有,只不过我既然与你合作,自然希望你的事情我能知晓一二,否则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咱们也好全身而退。” 华紫虞听见虫儿与自己冥冥中亲近,也是分外欣喜,两人简单交流几句,虫儿告诉华紫虞,明日潋锁行或许会举办另一场隆重仪式,来庆祝六殿下炼得法器。 或许,是华紫虞与六皇子第一次接触的好机遇。 华紫虞重谢虫儿,两人趁着暮色渐沉,恐人怀疑实在不能耽搁,偷偷驾驭金叶子将虫儿送回夏之岛间。 虫儿担忧独孤斩月的异常,别离对方,就直往荷池旁的小宅里冲刺。 结果屋内空空如也,甚至连宅外的荷池也悄无声息。 这人,跑哪里去了? 虫儿被揪扯的神经又攥紧几分,本来她想尽早赶回来给心上人好好扎几针,舒筋活血的。 既然不在,或许是自己调节真气后,好了便离开了吧。 虫儿走出屋门,抬头遥望最顶层的春之岛,早知道跟华紫虞借来金叶子一用,纵然春之岛的精纯灵气或会撕碎自己,但是起码她要知晓,心上人是不是安全回到栖殿。 距离,距离,她与他的距离总是无处不在。 虫儿凝眉细望,忽然觉得某种微乎其微的,琉璃振动的波动,在鞋底稳稳踩踏着的地面,浅浅显现。 起初她是没在意的,等她觉得这种波动不是来自于地表,而是来自于湖面的时候。 门前荷池里的片片玉盘已经狂飞起来,把整片池塘搅扰得寸叶不宁。 虫儿的本能是想逃跑,强烈的震荡已经叫她的脚底难以保持平衡,但是想起独孤斩月至今不见人影,她又无法说服自己,两者间毫无关联。 弹出穿心,虫儿竭力稳住脚底渐涨的波澜,踩着的泥土仿佛不再坚韧,而像棉花糖一样松软又黏腻,大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天翻地覆的烂泥,翻盖在池塘底下。 “小白……?”虫儿试探一唤。 叶驰荷荡的水塘内突然横空劈出一条白色的闪电,虫儿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闪电的每一片逆鳞,便被一条巨大的龙尾卷住肩膀,直拖入水池深处。 正文 第589章 你不会冷 死了!死了! 虫儿抵死窒住呼息,牙关处在冰凉的池水里拼命吐出串串急促的泡沫。 肩头的收缩感越来越重,简直把她的骨头拧碎似的,虫儿抛却胸腔内最后半口鲜气,大叫一声“斩月!!” 迎面撞击上一圆柔软的气结,气结渐渐隔绝了水底的潮涌,里面的每一寸空间都被白色的巨大尾巴层层叠叠侵占,尾翼间的每一片晶润的鳞甲与界壁轻轻摩擦,泛泛出某种旖旎又夺目的光彩。 仿佛从月轮中诞生。 尾翼间罅中渐渐露出半具精壮的男子,玉带今冠早已被蛮力碾碎,漫头金色的长发像凌乱的纱帘一般,笼罩着男子痛苦又绝望的俊美五官。 他好苦楚,每一根发,每一片麟,每一处肉都像要背弃他似的,独孤斩月已经竭力压抑自己身体的剧烈变化,否则他早已经腾空而起,把璧落岛的方圆土地攻击到体无完肤。 为什么,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却越来越痛!! 脑壳撕裂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腿脚上冥冥中捉住具娇软的身子,不对,他的腿已经变成了尾巴。 就像一道无法摆除的厄运,把他的腿砍断后,生硬接上了不属于他身体的东西。 那不听话的东西不知道把谁也一同扯入这见不得人的痛苦的深渊。 独孤斩月双臂微绽,虫儿便像梭鱼般,猛地扎进他已经冷如冰窟的怀里。 “斩月!斩月!”虫儿觉得他像要死去一般,使劲揉搓他冰冷如石的肌理。 上一次,他可没有如此怕人的模样,仿佛自己不牢牢地捉住他,他就要烟消云散去了。 独孤斩月眼睛依旧蒙着,隐约听见虫儿声声唤他,咧开滴血的唇瓣道“怎么是你?!为什么每次我这样凄惨,偏被你看见!” 他的狼狈不堪,最不想让她看见。 虫儿才不听他浑话,独孤斩月口里吐露的微弱气息,吐在她的胸口,都像冰针那般冷炙入骨。 再搭上对方的脉搏,忽悬忽沉,真是僵死一般的光景。 “别怕!别怕!”虫儿叫他别怕,使劲将自己的真气,以口对口,渡入对方已经咬烂的唇肉间。 可是,她自己怕得要死,连指尖亦忍不住地颤抖。 别死! 不知为何,虫儿想到一个死字,突然大骂起自己的愚蠢,怎么可以诅咒那个最深爱的人? 纵然最恨他的时候,也绝对没对斩月说过一个死字,而今,她这个活生生的药人就在眼前,她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独孤斩月反复扭转着,他的尾巴已经难受控制,除了池底的藕根被扫荡的天翻地覆,甚至半池的水浪,已经被他拍送到了四面八方。 他好痛苦!痛苦! 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很快就会有人来!! 独孤斩月使劲推开虫儿,“这次,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我送你走!!” 他的长尾已经稳妥缠住虫儿的小腹,浑身的冷汗层层渗透,给华白的尾麟打上一层艳光四射的腻霜。 “绝不可能!”虫儿亦觉得这次独孤斩月的情形看起来尤其糟糕,抵死抱住他冷冰冰颤缩的胸膛。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死亡都不可能把你我分开。” “斩月!斩月!” 独孤斩月的长尾明显摆动更加剧烈,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星月倒异。 可是虫儿惊悚地察觉到,他的长尾居然不断在增长,增长,直把正方池塘满满当当地侵占。 迟早长到所有人都瞒不住。 两人心有灵犀想做一处,虫儿定然是不能见独孤斩月受苦的,不由自主地攀附他的肩头,低语恳求道“不如吸我的血试试?” 独孤斩月绝决摇头,不行!!不行!!我送你离开!! 可是虫儿竟猜得到他会拒绝,把早捏入手掌的穿心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 用力猛鸷,登时血红如瀑河。 “吸不吸,由你,反正血总是得流淌!”虫儿绝不允许自己涌出一滴眼泪,纵然独孤斩月受罪的模样已经将她的心头凌迟千遍万遍。 但是,她的意识总是最坚定的。 若果这般他还不吸,那就再割一刀下去……直逼着他喝。 独孤斩月心内纠结挣扎,舍不得虫儿,舍不得孩子,阵阵甘甜的血香温润了他几乎冷却的鼻息,心爱的人滚滚流淌的血液摧磨着他的魂,炙烤着他的心。 这血的香味,赤果果得诱引他犯罪! “为什么总叫我欠你!”独孤斩月低喝,准确地含住了虫儿的伤痕。 他的舌尖激渴又忏悔,粗硬的细苔伴随着舌面的舞弄,颗颗刮磨着虫儿腕间的每一寸肌理。 方寸的细腻肌肤里,全是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 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女人,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虽然他当初下定决心去磨练她的时候,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执意。 如今他后悔的要死,虫儿腕间的每一道伤痕,乃至她全身的累累疤印,果真像皮鞭似的,每一条都抽打在他的心尖。 虫儿的伤,他没有亲见,可虫儿的每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都是他亲自扼造的,参与的,毁灭的!!! 既然明知道会心痛,为什么还要送她出去受苦?既然明知道有些事情将无法逆转,为什么他一意孤行,还要再求她回来? 他错了,为什么他英明果决了千年,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一错再错?! 他知道,他早知道,纵然身赴地狱,万劫不枯。 他还想拥着她,还想吻着她。 虫儿看出他撕心裂肺的表情中,掺杂了浓浓的愁肠百结,贴心将他的头,反而柔拥在自己怀里。 “你为什么会这样,我早见过,早想过,但是原因早已经不重要,现在予我和孩子来说,我们只要你。” 只要你,别无旁求。 “斩月,斩月,我们不要在这里,水池太小,终究会叫你暴露。” 独孤斩月要蜕皮了,她知道的。 “咱们偷偷飞去冬之岛,那里天寒地冻,荒无人烟。” “你一直怕冷,我知道,我会用我的血滚热你,抱紧你,不冷,不冷。” 独孤斩月渐渐消停了挣扎,他朦胧听见“冬之岛”三个字,长尾横扫千军,倐倏然自池塘里一飞冲天。 月波无渡。 独孤斩月真如飞龙腾云,长尾卷如飞练,片片霓白的鳞甲仿佛披染彤云,泛着血淋淋的撕裂的绉光。 虫儿毫无错愕,冷静指挥着他躲过所有殿群与阙宇,两人紧紧相拥,化作一闪淋漓的电纹,弹指一挥间,自夏之岛钻入皑然不见天际的冬之岛内。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牢固拥着独孤斩月,两人撑起结界,像滚雪球似得钻入幕天席地的白帐之间。 热气涔涔渐升,结界内织起一层靡人的雾。 独孤斩月不由瑟瑟,“冷,好冷。” 虫儿笑他,道“老婆孩子亲自给你焐着,还冷吗?”她身间的衣服,已经在对方拼命的挣扎中,褪得干干净净,羊脂白玉般浸润着他的每一寸。 他这样冷冰的男人,竟也会像个孩子般虚弱乏力。 虫儿的手腕早已经麻木失觉,能有什么关系呢?她倾尽温柔地抚弄着他的长发,满心只叫他放松。 独孤斩月已经竭力停止继续吸吮虫儿的血汁,他的身体即将要开始进行另一种疯狂的变化,每一片血肉俨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撕心,裂肺,一次比一次更剧烈。 准确找到虫儿噙笑的软唇,尽管他的口舌内,还充溢着对方甘甜的血水。 他舔舔自己的,又舔舔虫儿的。 还是她的最好吃。 “下次我再这样,你就别管我了。”独孤斩月抚摸着孩子的位置,这个小家伙一直安安静静,难道也怪自己叫他的娘亲吃苦? 虫儿咬他,“休想。” 独孤斩月吃痛,缩回了纠缠不断的舌。 “你这个样子,只有我配知道,若其他人看见,我会亲手宰他!!”虫儿追逐而迎,把他逃走的柔软又重新吮回自己口内,以蜜津细细安抚着。 趁彼虚弱,对他霸道的感觉,其实还蛮爽的。 她这次,可以威风凛凛地爬在上面,叫他求饶。 没有了后顾之忧,虫儿附耳传授着合气的妙法,独孤斩月竟能乖乖顺从,软筋酥骨任她摆弄。 两人快美地分享着彼此的情趣与苦楚,在茫茫不见边际的雪原之底,在彼此顽蠕的身躯间,汲取爱意的滋养,次第逐放。 正文 第590章 跟我热闹 独孤斩月觉得鼻尖微痒,羽绒般,探手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就听见女子娇俏的窃笑声。 朦胧一眼,原是虫儿早醒,单手支撑小脑袋,拇指勾挑起他的细绺金发,在他的鼻息间画圆。 轻痒坠坠,如初啼牡丹尖的春露,一荡就荡进心里去。 回想啜饮了虫儿那么多血,他的双眸已经不再干涩,可以自由睁开,本来他是想好好吻吻他的救命宝贝。结果发现,彻夜经历过蜕皮换骨的极痛过程,四肢百骸的皮肤都新滑如初,骤然觉得重生的毛孔间缺乏了阻障,夹满雪味的细风滋溜溜地往肌肤内钻去。 他是天地间最“赤果坦诚”的人。 柔情化冷,绵绵朝某个得意忘形的家伙瞪道,“你敢把我撂在外面?” 虫儿稳稳妥妥卷在独孤斩月悉数尽褪的尾皮囊内,或是故意撩他,恣意慵懒道“有本事,你把这身皮再穿回去……” 话没说完,独孤斩月敏捷的上半身已经扑袭而来,纵使他的腿部仍有些疲软,两只均匀净手已经擢罩住她的柔软,任她再多长十条腿,也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太灵活,虫儿很快就求饶连连,独孤斩月蛇盘在全身,叫她又酥又软。 邪肆朝她唇间喷了一口凉溢溢的酸气,“话说,你那些千奇百怪的姿势,都是谁教你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虫儿唰得脸红,偷拿秀发遮住自己的魇颊,蚊子哼哼道“这种事情会跟谁学,自学成才呗……” “不老实,惩罚你。”他的手把她擒得动弹不得,才是真不老实。 虫儿边笑边躲,“好人,你可放过我,我今天还要出去凑热闹,脖子上可不能有红点子。” “凑什么热闹?”独孤斩月问她,“跟我在一起,保证你热闹……” 虫儿捂住他快吻上来的唇,急忙告饶“好人,你快放了我吧!我今天的事情必须办成,否则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跟你在璧落岛里朝朝暮暮?” 独孤斩月闻言,真罢下手来,“感觉你又没干什么好事似的……要不要老实交代一下……” 他那眼睛如何明锐得清澈,最能看穿人心惶惶似的,在虫儿的五官内扫了一扫,谨慎地寻找着蛛丝马迹。 虫儿本就不敢说自己把雏鴌砍刀推给浅华的事,唯今被他凝神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了。”独孤斩月的笑意又重新漾回唇畔。“总逼着你撒谎,还不如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今日恐怕是走不起来,只能呆在这冬之岛的雪层底。” “外面的世界暂时由着你去疯吧!”溺然捏住她的鼻子,“但是,一定注意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你俩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没想到他会如此纵着自己,虫儿心里大呼万岁,把他好生亲了又亲,反复嘱托他休息好了就出来找她。 借了独孤斩月的金叶子,又跟他套出驭叶飞行的口诀,在他气结的护送下,别离冬之岛,直飞向秋之岛的繁肆处。 天野垂垂,竟零散飘着同样的金叶子,虫儿一瞧,原是壁落岛的其他弟子也在赶路。 正盘思着要不要随上去混个脸熟,等会儿也好借机跟着一起进去。 头际清脆一响道“虫儿姑娘,你去哪里?” 虫儿应声眺望,端木磊背着一柄七星幻狼刀,单立在金叶叶面,飒爽飞来。 “端木兄,好巧,好巧。”虫儿热情招手,将他呼唤到身边,真诚关切道“你右胳膊的骨折可痊愈?怎么刀也背上了?” 端木磊略显尴尬“二师尊最近出天外天,我这胳膊根本没治,奈何今日要遵循师命,出来替六皇子助威。” 撩开宽大的袖子,露出整条右臂,上面密密缠裹着白花花的绷带,看起来觉得还是很痛。 虫儿怪道“这骨头上的伤如果不谨慎处理,轻者落下伤疾,重者可就是终身残疾啊,你这人,明明那天看见我的治疗手段,怎么不来向我求助呢?” 忽然想起男女之别,啧啧蔑道“看你这个人一脸正气,心无旁骛,居然还挺封建的。” 根本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继续补充道“明天你找个时间去我的小宅,我保证把你的胳膊,给你医治得跟崭新的时候一模一样。” 端木磊插不得话,只好憋着笑问“姑娘善心,不过这会儿子看你风尘仆仆,是想去哪里呢?” 虫儿道“我也是无聊,想去看看六皇子今日得到什么法器,凑凑热闹,正犯愁自己并非壁落岛的弟子,恐怕人家阻挡,不让我进去。” 端木磊听出她的请求,应笑道“你是壁落岛的贵客,既然师尊都让你住进来,怎么可能不让你参观?” “再说就是简单的挑选器兽的仪式,没什么可瞒着人的**,壁落岛里的旧习俗,没什么意思的。” “嗯?”虫儿分外奇怪“器兽不该是与法器同时炼就的吗?这种高大上的野兽也能随挑随选?” 忽然觉得自己说话时还是应该谨慎点,不要一不留神把尊虓尖刀里,集聚九虎的事情给脱口而出。 端木磊由衷赞道“没想到姑娘还亲眼看见过器兽啊?话说非是危及性命的关头,一般壁落岛的弟子是不会驱出器兽的。” 转而颜色难看道“不过潋裳最是例外,那日她把自己的玄夔器兽驱出来,在湖面折磨姑娘你,也确实令人愤慨。” 啊,那天的事情,端木磊居然也在现场? 虫儿干咳,“莫再提,莫再提,技不如人,羞死人了。呵呵!”假笑得嘴疼。 突然,想起一件紧急万分的事情,这件事居然被她忘记得干干净净。 作死啊,作死! 听端木磊无心一言,她才忽然回忆起,那日湖畔里戏耍潋裳,为了叫所有人看清她的人,和手里的刀,虫儿可是把各种刀法,足足轮个齐全,唯恐旁人看不见。 万一今日,浅华举出雏鴌砍刀,莫说其他人或许会道出事实,就是他埋在壁落岛内的眼线稍稍告密。 那她就死!定!了! 正文 第591章 器兽 端木磊看虫儿的神情微异,以为她担忧,遂解释道“姑娘也不用太忌惮潋裳,她今日虽然也在唤兽云池,但是被关禁闭许久,想她也是不敢随便逞凶的。 ” 潋裳放出来了?华紫虞昨日怎么不见提醒自己? 端木磊又继续揭秘道“本来潋裳暂时尚未到达解除禁足的时辰,可是听说昨天晚上,华紫虞带着许多女弟子跪在师尊的栖殿之外,口口声声求师尊网开一面,师尊难敌幽幽众口,也就勉为其难早放她出来几日。” “吃一堑长一智,在六皇子的面前,潋裳还是会颇为收敛一些的。” 听对方反复宽慰自己,虫儿适度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意,“话虽如此,但是我今天还是不要出面了,免得招惹不必要的争端。” 她得偷偷溜去才行。 端木磊大约没有听清,只对她高唤道“虫儿姑娘,你快看,咱们已经到了唤兽池的云层,我这就带你过去。” 啥? 沿着对方的手指指向,再一看两片金叶子已经飞出秋之岛的边际线,在旁边处蔚蓝的云海深处,层层密密的云堆仿佛重峦叠嶂的怪石峰,从冬之岛一直挺拔至春之岛的高处。 以前从来未见过如此弥大的云鼎,仿佛天上天的云彩都开始受到召集,汇聚于此。 虫儿正是纳闷,忽然端木磊叫了一声“当心!”,虫儿条件反射踩稳脚底金叶,迎面撞击上一层根本看不清,摸不着的气层。 立刻通身的舒爽换作潮润的透凉,触感像水,又像雾,这气层薄透如膜,刚一贴近,虫儿胸口的连珠平熄许久,突然威风大振,把她整个肉身使劲一扯。 金叶子一穿而过,险些把她四分五裂,悻悻回首再看,虫儿始才愕然重立。 如她所见,春之岛的精纯灵气从天际的这一侧丝丝泄露,形成一层单薄到几乎没有痕迹的灵力瀑布。 倾泻的灵瀑遇风摇曳,彩光闪烁,却像一帘天然的屏障,将飘入璧落岛内部绝大多数的风雨雷电阻遏在外,确保四岛的安全。 而在灵瀑流淌的低端,按照奇异阵型排布着数千的法阵群,符光略影,彼彼相链,毫无漏洞,仿若一圆浩大的镜面。 借助天然灵力的运转,将其余的灵瀑反噬回天际,并借助云层的积累,既不让其形成雨雪,又形成了极其奇观的唤兽云池。 端木磊大手招呼道“姑娘且来,估计此时正是最精彩的时刻。” 虫儿想,等大家清清楚楚看见六皇子手上的砍刀时,怕才是最精彩的时刻呢。 嘴上忙应称,小心翼翼跟着他一齐飞向云池顶端。 此刻幻兽云池外已经是人头攒动,每位璧落岛的修子皆是金冠紫符,各个灵透潇洒。 潋锁行携着众弟子半恭着六皇子的銮驾,潋裳和姬幽冥以璧落岛第一弟子的身份,分别站在师尊的左右。 潋裳不知道是因为伙食太好,还是静心更健康,纵然被禁足一周,脸蛋上的粉红却比平常更嫣然动人,阵阵散发出青春扑面的风采。 浅华的心思从来落不在美女身上,他直关心对自己更有价值的事情,丝毫没有与列位师兄弟们打招呼,只忙着与潋锁行交谈。 虫儿一瞧人山人海的架势,再次跟着端木磊混入最后。 正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先甩开端木磊,先前那个油嘴滑舌的马友亮突然横杀出来,一把重重拍在端木磊的肩头。 “嗨,兄弟!” 端木磊痛得瞬间脸色发青。 马友亮毫无觉察,又是按照先看看端木磊,再看看虫儿的顺序,不怀好意道“这可是第二次,你俩被我逮着姗姗来迟啊!” 意犹未尽啊,意犹未尽。 虫儿懒得跟他耗时间,开门见山道“白斩姬是我的未婚夫。” “真的吗?!!”马友亮的视线重新落在端木磊已经发黑的脸上,郑重其事道“没想到你的七星幻狼刀耍得如此好,比锄头挥舞得还好。” 意犹未尽啊,意犹未尽。 虫儿与端木磊相看一眼,一人给他的眼眶送出一击老拳。 马友亮立刻捂着眼睛,痛哭流涕道“我这双眼睛可是用来寻找真相的智慧之眼,你们,你们太暴殄天物了。” 虫儿窃笑,找到一齐揍人的小伙伴,这感觉还蛮爽的。 吵闹几句,哗然的人群突然静谧了下来,端木磊将还在乱吼乱叫的马友亮单手提起,虫儿及时配合,将手绢塞入他的口内,叫他再也不能胡言蜚语。 原是潋锁行的手中高高擒着一枚白圆剔透的东西,竟也不知是何物,所有嘈杂的乱声不约而同地一齐闭嘴。 “这是如意蛋。”端木磊处理好马友亮,低声给虫儿解释道“这个蛋里关着的就是将来要居住在法器中的器兽。” “如意?那岂不是跟抽奖一样,抽到不同的如意蛋,就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奖品?”虫儿的小脑瓜里总是会充满着各种奇思妙想。 端木磊仿佛能读懂,不甚在意道“也可以如此理解,因为这些如意蛋,听说都是师傅从春之岛里的某个尤其隐秘的地方挑选出来的。” “白斩姬公子一进入璧落岛,就被安排住在春之岛上,难道他从来都没有发现什么神秘的地方吗?” 虫儿摇摇头“小白虽然居住在春之岛,但是上面的灵力刚猛,除了休息,他平常也不会长时间待在岛上,更不会四处乱走。” 忽然哧哧笑道“我发现你好多事情都是听说来的,话说,你们男人四下无人的时候,是不是比我们女人更加八卦闲扯?” 冷眼看看已经不在叫唤的马友亮,他的两只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般大小,畏畏缩缩的模样既可怜又可笑。 虫儿叫端木云把他放下来。 马友亮双脚一下地,立即将手绢从嘴里抽出来,上面溢满唾液,恶心地滴淌着银丝,讪讪问道“美女,我想这个东西你也不会要了吧?” 虫儿狠狠白他一眼,孰知他居然厚颜无耻主动靠上来,继续着端木磊的话题,谄媚解释道“其实,美女你刚才的理解是有误的,这个如意蛋里的器兽,根本是不存在于幽幽古国的普通兽群。” “不存在?” “没错,春之岛历来是璧落岛的禁地,历来除了师尊本人,其他人都是不能靠近的,一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二来是没有那么长的寿命。” “至于岛上为什么会长出如意蛋,是什么东西结成如意蛋,我们这些普通弟子,是根本无从知道的。” “但是,这些如意蛋被丢入幻兽云池后,池里的灵水会激发如意蛋的破裂,蛋破后的东西,根本是没有形状的。” “这个时候,手执法器的人一同跃入幻兽云池,以法器之力召唤无形之物聚形,能力强者,召唤出来的就更强大,反之能力弱的,召唤出来的就很孱弱。” 虫儿突然想起景若亓,那个色胚子居然也能聚集九虎之威,看来这如意蛋也并非真如意。 催促马友亮继续道“依照你的意思,待会儿如意蛋落水,六皇子也必须跳入幻兽云池才行,难道……需要六皇子全力击败这器兽,器兽才能乖乖跟着殿下?” 端木磊跟着笑了笑。 马友亮本是个油里油气的人物,突然嘴角边的讪笑沉了下去,变成难得的一本正经,幽幽道“不是击败,是杀死。” “看究竟谁能杀死谁,谁才能做谁的主。”端木磊适当补充一句,平静的音色中突然出现与马友亮一般阴郁的论调,杀伐气息渐渐深重,刺得虫儿的后脊犹然升起汩汩寒涌。 她面朝马友亮问道“你的法器是什么?怎么不见你背在身上?” 马友亮炸开一击自嘲式的笑容,哈哈讽刺道“所以说,大概璧落岛里最废物的就是我,因为我没有器兽啊。” 呃? 没有多余追问的时间,潋锁行手里的如意蛋轻抛重落。 稳稳沉入幻兽云池的水心中央,没有涟漪,没有声音,没有光环。 每个人都窒紧呼吸,静静等待。 那枚微不足道的蛋,沉入水中如泥牛入海,顷刻不见了任何踪迹。 潋锁行朝六皇子请道“一切还需皇子谨慎处理。” 浅华只听潋锁行说:“全力以赴,杀了他!” 强烈的自信心便如蓬勃涨开的海绵,瞬间将他的胸膺充塞得激情昂扬,话不多说,直接从鸾车中提出雏鴌砍刀,少年意气,眨眼一并跃入唤兽云池内。 少女们的春心,立刻激荡起来。 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六皇子手中的刀,似曾相识。 虫儿觉得眼前微昏,朝后退了几步,端木磊正在身后,适时得扶了她一把。 “虫儿姑娘,你怎么了?” 可惜虫儿已经听不大清楚,因为她心里已经转动过无数种补救的策略。 浅华手里的刀是假刀!! 根本不会有任何器兽,被催化出来!! 虫儿此刻最佩服潋锁行,分明知道雏鴌砍刀是假刀,怎么可以大张旗鼓,把所有人都召集来看笑话呢?! 反正她是不敢看了,虫儿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准备做一只头埋入沙堆里的鸵鸟。 只听端木磊突然奇怪道“咦,马友亮那个小子怎么不见了?” 只听人群中突然高声凄厉叫道“天哪!!好大的器兽!!” 怎么回事? 正文 第592章 拽荡 怎么回事? 人群的目标明确一致,纷纷涌向唤兽云池的外延。 虫儿的心境比任何人更加急切,几乎是比前面的人跑得更快,凌波微步间已经甩开所有人的拥堵,独自立在最前沿。 端木磊大声叫着“姑娘!姑娘!当心!”被远远甩在身后。 偌大的唤兽云池仿佛另一片蔚蓝的天野,里面聚积着万年未曾降下人间的雨水,只在云层围裹的水池里静静地等待。 毫无死气,也无生气。 不过此时此刻,云池中已经浸泡着一人一兽,两人间的生死激战,将为整个云池注入短暂又血腥的欢乐。 虫儿清晰地看到浅华手里的雏鴌砍刀熠熠生辉,而另一处更为广阔的空间里,一个超级巨大的半透明怪兽,正在渐渐形成规模。 这怪兽比虫儿对阵过的玄夔兽更加庞巨,真如一座活动的泰山。 浅华俨然不是对手,就算他手里挥舞着正宗的雏鴌砍刀,都抵不过怪兽的一根手指。 千钧一发,围观的璧落岛修子们看的目不转睛,虫儿的心情俨然更加恶劣。 再看潋锁行,满面红光,胸有成竹的样貌更加激怒了虫儿,她当初想如此计策的时候,根本是觉得潋锁行会处理好一切的。 好吧,好吧。 在独孤斩月还不知道自己把他最亲爱的小弟推入火坑的时候,她还是自己来解决问题吧。 虫儿的目光不再急躁,转而变作扫荡,把唤兽云池附近的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仔仔细细地排查后,目前也只有端木磊可以帮忙。 重新转回方向,说曹操曹操到,端木磊也已经找到身边。端木磊看她的心情似乎不好,一脸犹豫,不由疑惑问“虫儿姑娘,你这看热闹的急切个性怎么如此强烈,我追在后面愣是被你甩出二里地来。” 虫儿也没有跟他嘻嘻哈哈的功夫,严肃问道“端木兄,如果请你帮我把潋裳叫到这里来,对老兄你来说,算不算什么极大的困难?” 端木磊也被传染了,认真道“这个时间叫她来,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虫儿道“我不会与她找麻烦,也不会与她动手,我只是想跟她和解的。” “和解?在这个时候?”端木磊才质疑道,已经有人高喊道“六皇子出手了!!” 来不及了。 虫儿抛开端木磊的迷惑,再次冲在云池最佳观看处。 浅华的砍刀已经乘风破浪,掀起弥高的水浪,如同唤醒沉睡的苍龙,盘桓错节,直分三路砍向巨兽的头部。 错的!!错的!! 虫儿忍不住叫出声音“怎么可以在第一招就攻击敌人的头部呢?太愚蠢了!!” 可见浅华养尊处优惯了,在对战巨兽中毫无实战经验,之后必定要吃亏。 果不其然,那巨兽的静敏度相当高超,智商也绝对不是蠢物。 浅华劈斩而出的刀龙有如真神一般,三路风驰电掣地杀招撞击而来的时机,巨兽的尾巴已经环成一圈金环,迎头对接。 “当当当!!!” 水底登时鸣声闷闷,传导至池面,炸喷起三股巨大的高浪,水花四曳,喷洒在人的身上居然不湿不潮。 死寂的云池中立刻活泛起来。 好蠢!! 骂浅华,也骂自己。 虫儿不能再浪费多余的时间,顾不得与端木磊继续交谈,轻灵的身躯已经避开沸沸扬扬的水珠,直朝潋锁行的方向掠去。 潋锁行正仔细观测着六皇子与巨兽的动向,忽然招手传唤来潋裳与姬幽冥。 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潋锁行对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已经跟随为师许久,也修习了近百年的功法,今日为师也请你们看看,顺便考考你们。” “这唤兽云池内的器兽,与六皇子相较量,你们觉得谁的胜算更加大?” 潋裳与姬幽冥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师尊考验的这道题目,有什么含义在内。 姬幽冥单手执瑜龠,近乎平静道“怕是这个器兽的体积会占尽更大的优势。” 从六皇子出手的第一招来推测,他在功法上只讲求了力度,但是在谋略上还是略欠经验。 潋裳本就是个易躁的女子,觉得六皇子以第一招就出尽全力,给对方某种错觉来迷惑敌人,故然回答“女儿反觉得六皇子会胜。” 潋锁行捻须点头,不对二人的回答置于评价,又忽然问道“如果今日六皇子不幸被器兽所杀,你们二人觉得当龙帝责问起,整个璧落岛的人能不能侥幸逃过此劫?” 潋裳直接对答如流道“那是他学艺不精,自己找死,凭什么叫我们来给他赔命?难道皇子的命就值钱,我们的命就下贱吗?” 潋锁行闻言哎哎叹了口气。 姬幽冥此刻大约领悟了师尊的意思,自主请命道“师尊的言下之意,徒儿已经听明白了,师尊其实是想让潋裳与徒儿一起偷偷下幻兽云池,暗中帮助六皇子,助他一臂之力?” 潋裳可不想帮那个眼比天高的六皇子,不由嘟哝道“凭什么要我去,璧落岛的弟子如此众多,随随便便还选不出个送死的吗?” 潋锁行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和蔼可亲,骤然严厉道“可是你的玄夔兽和你的变色龙纹斗篷,是隐形的,难道你忘记了?!!” 潋裳立刻不再说话了。 姬幽冥终于理解师尊的话里内涵,朝潋锁行礼貌至极道“师尊对徒儿的信任,幽冥感激至深,幽冥一定不负师望,尽心辅助师妹攻击,暗地协助六皇子杀死器兽。” 潋锁行终于重现和蔼可亲,他拍拍爱徒的肩胛,似有难掩苦衷道“其实莫说你今日身为璧落岛的弟子,且说你将来成为九尾龙族的人臣,护卫主子的性命安危,都是义不容辞的。” 再对潋裳苛责道“早放你出来是有目的的,今日成功便罢,不成功你继续关禁闭去!!” 她可是父亲的独女,掌上明珠!何时频频遭受父亲如此严苛对待。 愤恨一甩袖子,擅自先走。 潋锁行趁此机会又低声道“也替为师保护好潋裳。”一颗父亲的悯爱之心始才显露。 姬幽冥还来不及答应,幻兽云池里的情况突然恶化起来,翻滚的斗争将沉澈的水面搅扰的溟濛不清,只觉得整个云池在拽荡。 怕是六皇子与器兽的交锋,真正开始了。 正文 第593章 玩隐蔽的 潋裳越想越生气,凭什么父亲永远只知道守卫那些趾高气昂的权贵,和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从来不替她这个亲生女儿多做作打算。 此刻云池内浊浪排空,阴风怒号,地震池摇得叫人心惊肉怕。 云池里的器兽,可是超级巨型的啊! 潋裳忽然觉得自己跳进去就是送死,回头且看姬幽冥仍未跟来,索性意气用事驾上金叶子朝璧落岛飞,到时候父亲无计可施,自然会派别人去自寻倒霉。 想着此举妙极,潋裳脚底的走向已经明显变化,正欲离去,只见一个身影遥遥腾杀而来,根本不作多想,正要回避的时候。 虫儿杀气肆意,行动敏之又快,几乎眨眼功夫落在潋裳眼前,潋裳一瞧是老仇家,正要施骂,虫儿一招鹰爪手,已经将她的咽喉锁死。 潋裳登时难以呼吸,不能反抗。 虫儿道“姑奶奶没时间跟你逼逼歪歪,把你的变色龙纹斗篷给姑奶奶借出来一用!!” 潋裳哪里受过此等鸟气,偏长着一张刻薄不饶人的嘴角,嘶嘶冷笑道“今日不知是我触霉头,还是那六皇子触霉头,怎么谁都想打我的斗篷的主意。” “啪!!”虫儿抽手一击耳光,干脆利索。 潋裳瞠目结舌,单手捂住自己的脸蛋,脸颊燃起一层火源般的羞耻感,连脖根里都透着耻辱的红色。 “你!!!”潋裳的眼睛也开始发红。 可是虫儿的意志比她更加坚定,不达目的,今日休怪她下手无情。 于是高高扬起右手,准备再结结实实给潋裳一击耳光。 姬幽冥总算赶来,一看此景,赶紧双手拦住虫儿高扬的巴掌,霎时差异道“虫儿姑娘切勿动手,师妹今日不能与姑娘纠缠,师尊对我们二人是另有安排的。” 潋裳听见后,对虫儿爆发的怒火顷刻转向姬幽冥,口里叫骂道“姬幽冥,你看看我都被外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心情要带我去幻兽云池里救那个破皇子?!!” 接下来的骂骂咧咧,虫儿也无心再听下去,只对姬幽冥道“难道,潋锁行也想着用变色龙纹斗篷?” 姬幽冥默认。 潋裳可不干了,拼命拿自己的指甲抠挖着虫儿锁死自己喉咙的手,边凄厉阴损道“你们够了,我绝对是不会下去的!!” 虫儿觉得自己的手背被野猫狠挠,急躁的心情也随之暴戾无边,极度邪鸷朝潋裳笑了微笑。 “没关系,我送你!!” 手指间的力道瞬间激增,潋裳的喉咙立刻再散发不出任何嘈杂的声音,净白的脸盘青而转黑。 姬幽冥出手再拦截时,虫儿居然拖着潋裳渐软的身躯,连步虎跃,两个人一同朝着云池最沸腾的水面,绝命跃下。 潋裳冥冥中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等心脏甩出一个新高度之后,她已经和世间最讨厌的人一并沉入乱涌之中。 水底刀光剑影,煞气横冲直撞。 虫儿尝试着在云池中正常呼吸,发现云池中果然没有水液,存在的仅是像某种密度极高的云气,参合着春之岛的丝丝灵气,在池内龙舞狂蛇。 她的胸口连珠立马全副戒备,溢出清晰的红色光澜,将她的每一寸血肉牢固扯住,不让丝毫灵气来撕碎她的妖身。 潋裳微微差异虫儿胸口的衣裳里,如何透露出如此绚丽夺目的红光,姬幽冥也已经沉入池内,在混乱的涌流中找见她们的踪影。 虫儿忍住周身相斥相抗的撕扯力,朝潋裳故意鄙视道“你已经被拖下水来了,不可能现在还会游上去,在你老爹面前丢人现眼吧?” 潋裳气急败坏,回想起虫儿的种种劣迹,扬手势要抽回这笔血债。 姬幽冥又是恰好捉住她的手,对两个女子谆谆告诫道“胡闹够了,既然咱们三个都下来了,潋裳你就赶快撑开变色龙纹斗篷,召唤出玄夔兽,这里虽然暗影不明,但是咱们进入云池的事情不可被其他人瞧见,否则真是害了师傅。” 潋裳骂骂咧咧,事已至此也别无它法,只得将变色龙纹斗篷从意念中祭出,那斗篷千姿百态,眨眼变成一方大帐,里面流光溢彩,一只断尾巨兽从大帐内缓缓攀出,虫儿一观正是那日险些踩死自己的玄夔兽。 玄夔兽一出法器,瞬时气定八方江湖,何况又是诞生于幻兽云池内的器兽,更加是欢乐非常,长嘶难抑。 不情不愿,潋裳自己擅自骑上玄夔兽,将变大的色龙纹斗篷甩给姬幽冥,十分尖刻道“玄夔兽会隐遁,自然会把我隐藏在鳞甲中央,可是斗篷只有一件,你俩自己想办法挤着吧。” 忿忿一夹玄夔兽的后脊,玄夔兽层鳞竞相隐变,最终将潋裳的身影一并消抹干净,人兽遁向远处。 姬幽冥单手执拿斗篷,简直无话可说,两个人怎么可以共用一件衣服呢? 虫儿二话没说,直接扯过变色龙纹斗篷直接先披上,遂朝他沉道“赶紧来,发什么呆啊?!” 姬幽冥无奈摇头,掀起巨长的斗篷一角,燥着脸钻了进去。 “那个……”实在是尴尬到骨髓里,姬幽冥总觉得自己像钻入姑娘的衬裙里,怎么都像个流氓做派似得。 虫儿冷道“我为什么进入云池的原因,你想知道这个吗?” “无可奉告!” 根本不顾对方的难受,虫儿祭出金叶子,让姬幽冥与自己前后站立,追在潋裳消失的方向,一闪而逝。 此刻。 浅华已经与那个巨大的器兽斗争了近七百回合,浅华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耗费至极限,但是那不成形的巨兽俨然是在玩弄他的精力与耐心,根本不像在实心实意得跟浅华搏命。 浅华暗咒潋锁行,到底是安着什么样的居心,竟给自己安排了如此难以敌抗的硕大器兽。 才想着,那纹丝未动的巨大器兽仿佛终于玩腻了猎物,周身混沌不清的皮肤接连不断地炸开,犹如点燃了一个个威力劲足的炮仗,荡起的条条水泉直冲四空。 那只器兽长近百米,体形巨大平滑的体表上,突然开始长出像豪猪一般冲天耸立的尖刺,唯独尾部圈起的金环坚硕无比,竟是个攻守兼备的绝佳器兽。 浅华大约看出该器兽的顶级优势,心里的沮丧顷刻被喜悦所取代,太好了,如果他能拿下这只攻守俱佳的特品器兽,那么在众多皇子之中,他的雏鴌砍刀与器兽,都将是最强的存在。 可是,器兽如今明显感觉不甚开心,它将隐匿多十的护刺层层露出,就是不想再跟自己继续这种不痛不痒的无聊游戏。 果不其然,巨兽见浅华被消耗的力气也差不多,转将周身的护刺鼓劲一绷,肌肉间的强大张弛度,立刻赋予了满弓般的推射力。 “咻咻咻咻!!!”万刺齐发,密如擂鼓阵雨般的护刺从巨兽体内脱体而出,纷纷攘攘射向完全惊愕不止的浅华。 一击必杀,他毫无还手的余地。 窒息,窒息。 浅华拢起鬓角微散的秀发,凝神屏息,准备抡起雏鴌砍刀来个鱼死网破之际。 忽然,漫池密密麻麻,毫无破绽的护刺雨中,在浅华面前的某处忽然半空停出一方空洞,仿佛撞击到什么坚硬无比的盔甲似得,不再继续前行。 眼睁睁地看着其余的护刺箭般射来,根本无需躲藏,像射偏了靶子,全都朝其他方向刺去,唯独空余出浅华的位置。 活见鬼?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浅华趁着器兽体表的护刺全部疏空,毫无防备之际,用力辟出一招流云刀花,形如双色旋涡一般急速转动,攒风继电般地袭向巨兽空荡无物的后脊。 巨兽怕也是被眼前诡异的事情所怔呆,片刻疏于防范,双色旋涡从它后脊一路旋转过去,直击向它尾部的金环。 巨兽因痛失叫,仿佛有千百万个人同时嚎叫,声音极其凄惨恐怖,余韵摧山。 虽然浅华不知道是因为何故,但是藏在隐形斗篷下的虫儿可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潋裳驾驭着玄夔兽,在他最危机的时刻,施与了全力帮助。 看来,潋裳的功法也是深藏不露的。 虫儿对姬幽冥说“咱们也不能落后,巨兽受挫后必定再次积累满身的护刺,重复攻击六皇子,不若你我现在背后再偷袭一把,让巨兽无暇攻击。” 姬幽冥合力赞道“好,姑娘你只需将金叶子驱使灵活,我的法器自然叫那巨兽多吃些苦痛。” 两人制定好作战策略,相互配合,虫儿镇定神思,悄然避开巨兽体表间新生的护刺,贴着刺根急飞,姬幽冥挑出自己的瑜龠,掌中一摩居然变成一柄坚烁无比的 长臂螺纹钺,钺首银光森森,眨眼可将皮肉斩开,厉害非常。 虫儿危机之中不忘调侃,“本以为你是玩音乐的,没想到那乐器中竟还能含着摧人利器。” 姬幽冥眼神微赧,以同样调侃的语气回驳道“其实我也以为姑娘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弱女子,谁想到你的功法竟也不在姬某人之下。” 两人互一沉思,不再赘言,直往巨兽的命门处隐秘飞去。 正文 第594章 三方夹击 虫儿驾驭金叶子的技巧灵敏,渐行渐进,极度谨慎地规避开巨兽疯狂的扭转和嘈杂的音浪,悄然贴近了它的尾环。 () 险恶的环境下一看,这渐有兽形的庞然大物果然体量骇人,单是一轮尾环则有一幢十层鼓楼大小。 不容小觑。 姬幽冥不再赘言,默默思量着该如何在险境里提高自己的优势,挫败敌手。 细观,巨兽的尾环遭受六皇子倾力一袭,纵然筋骨藏匿在厚实的皮肤之间,但是依旧划破了皮肤表面,渗透出汩汩难见色彩的涌流。 姬幽冥当即敲定主意道“只消在巨兽受伤的位置再补充一刀,增加创口深度,就可以增加六皇子的攻击机会。” 他与虫儿竟心有灵犀,虫儿脚踏金叶子,侧飞如同金鳞梭鱼,转眼之间将姬幽冥送去最佳的攻击地点。 说时迟那时快,姬幽冥口里朗朗念诀,手中的长臂螺纹钺突然灵光乍现,自柄间的三洞中靡靡升出三股金光,金光蛇缠汇聚于钺首,仿如给钺斧镀满三层金膜。 斗大的利刃顷刻之间衍变做数十米大的铮铮铁刀,仿佛开膛破肚的利器,煞是骇人。 虫儿屏息凝气,侧身一转金叶子的飞向,迎头撞击巨兽不断摇荡的尾轮。 撞击!!撞击!! 在鱼死网破的危机瞬间,虫儿飞翔的方向已经由碰撞改变为侧贴而过。 姬幽冥此刻正借助虫儿替自己造就的完美角度,一刀挥就,找准尾环间破损的那细微一处,猛然劈去。 金光镶嵌的钺刀骤然爆出一轮金灼灼的冰冷煞气,一击猛刺入巨兽的皮骨之内,借趁虫儿倾斜划拨的助力,挥钺切下。 “吼~~”巨兽明显感觉又一波来自尾环处的巨创,本就暴躁异常的身躯更如泰山转移,巅摇地动。 虫儿趁势,又扯起金叶子在巨兽摇晃之间左右蹿飞,姬幽冥心领神会,高扬金鳞鳞的巨长钺刀。 一击!二击!乃至十连击!刀刀摧骨! 巨兽难移四肢来驱赶这种苍蝇式,又痛彻心扉的叨扰,只得将初生的尚未成形的护刺调转方向,宣雷密雨般径直刺向尾环的连绵痛处。 眼见密密麻麻的笋芽尖刺迎风撒来,虫儿知道潋裳捏着暗助六皇子的命令,是死都不可能管着自己和姬幽冥的死活。 遂朝身后的姬幽冥凝气呐喊道“快把姑奶奶的腰抱紧!!!”满身满眼的注意力集中在巨兽尾环下的那一方寸求生险地。 姬幽冥黑眸淡沉,暂时敛回法器,也不顾男女礼宜,双手绕过虫儿纤细的腰肢,紧紧张张贴附上去。 两人合披一帐方圆的变色龙纹斗篷,在如同流陨转逝的超极速度之下,硬着头皮与呼啸而过的护刺群对接。 虫儿娇身微缩,灵摆如簧,小心翼翼地在刺群的夹缝里来回穿梭,姬幽冥绝不多言一句,由着虫儿果决判断,一种难掩的绝对信任,在彼此之间默契形成。 浅华那刀本是准备试探一驳,用足了七成七的真力,对面巨兽仗着皮糙肉厚,再重砍它一刀也顶多是隔靴搔痒。 但是恍惚间觉得分外诡异,巨兽的挣扎反应更像是心浮气躁的勃怒之举,非但射光了全身初生新成的护刺,连带它的固守亦是方寸大乱。 好机会!! 浅华本有些垂败的艰涩心情,瞬间转而欣喜起来,冥冥中觉得自己的功法竟然如此神妙,可以将如此盘踞的狂兽,轻松击扰到晕头转向。 索性拿出在龙殿里学足的上乘功法,将全部贮存的真气拌合着熟记于心的法决,准备人刀合一。 眼见他以刀为笔,内注禁咒,在头际上空勾勒出一方诡异的金盘刀阵法图。法图大吐金光,随着浅华的玉手抖擞,上百道丈许长的刀气从图阵中喷射而出,化为一片密密麻麻刀影向对面射去,在半途中刀形汇聚,相互联结一体,化为一片森森然的寒光,刺目耀眼。 潋裳早已看见虫儿二人做下的好事,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又瞥见六皇子如此气势恢宏的一招,不觉芳心隐撼,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但看巨刀刀气的走向,潋裳推测如无意外,应该会正劈在巨兽首心。 随即驾驭自己的玄夔兽,风卷一团坚硬无比的弹甲,此兽在隐形时候体表形成一层无坚不摧的金刚铁膜,正以弹丸之速疾疾追向六皇子列出的刀影。 玄夔兽速度更具优势,第一撞击在了巨兽大约左眼的位置,巨兽防不胜防时已经被击中左眼,登时眼眶内的内无形的浆涌迸溅,血窟窿。 巨兽惊怔朝反向微躲,正迎上六皇子送来的森然刀气,刚猛无比的刀锋直斩向巨兽的额心,登时两股血花喷如泉洒,浓浓稠稠得汇聚成酱汤一般的花驳颜色,若果此兽成形,血肉有色,此刻的狼狈状态绝对可以称谓血流如河,惨绝人寰。 巨兽前后夹击,已然点怒了它的全部耐心,索性也不再与六皇子磨蹭,撑起摇摇欲坠的庞然身躯,四肢搅动狂风怒涛般的斗气,模模糊糊直撞击向六皇子原先浮游的位置。 虫儿与姬幽冥勉力逃过一劫,眼见着庞然大物的状态已经被击扰至分崩离析的癫狂状态,赶紧对身后的男子建议道。 “咱们给它来招釜底抽薪,将它的博大身躯颠覆过来,六皇子眼明手欢,最后一刀他必将亲自手刃器兽,咱们到时候也算功成身退。” 这样,对斩月也算有了完美的交代。 姬幽冥依旧应和她的决定,只说“姑娘最好从巨兽腹下纵穿而过,那时咱们更好避开巨兽的疯狂搏击。” 两人眼界相当,一拍达成共识,虫儿更加屏息凝视,操纵者金叶子如蹬罡风之境。 此刻在巨兽身旁环绕已经是相当的困难,姬幽冥稳稳地捉紧虫儿的纤腰,多出几分气力帮她站稳,又扣诀再招呼出长臂螺纹钺,钺刀隐芒后再被取出,霎时光彩辉煌。 虫儿借助这番煌煌异彩,叶底升烟,躲避着愈来愈汹涌难控制的气流,从夹缝中准确地沿着巨兽尾环的下部分,顺滑至腹胸底下。 眼见这怪兽的体表又开始长出新一层的护刺,连腹部位置都布满无遗,可谓滴水不漏。 暗暗替浅华捏一把冷汗,幸亏有他们几人暗自相助,否则这个混小子是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正文 第595章 他妈的,狐狸 时不及思,两人已经避开重重阻碍奔至巨兽的腹下。 姬幽冥手里的长臂螺纹钺已将高涨旗鼓,他并没有作太多举动,只是从变色龙纹斗篷的隐蔽之下突然挣脱出来,双手高执钺刀,如同开天辟地的英雄,一刀刺在巨兽敦厚的皮肤内,借助虫儿的极速配合之力,一圈接一圈的划割着巨兽的每一寸粗糙的表皮。 巨兽浑然不舒,开始寻找痛苦的根源,金叶子一极高的旋转速度,趁护刺尚未成熟的契机,眨眼已经在巨兽的腹背处周旋上百圈。 如若乱刺乱斩,巨兽坚硬的刺甲则是天然的保护屏障,但是虫儿的金叶子始终围绕着同一寸皮肉,自下而上,螺旋前进。 巨兽躁痛难抑,口里的咆哮亦是震耳欲聋,浅华眼见这食古不化的枭兽被斩首心之后,居然想与自己同归于尽似得,破命袭来,不由心尖微沉。 看来不出杀招是绝不可能的了,遂引动手里的雏鴌砍刀,再从背后轮画出一方更大更阴的金盘刀阵法图。 法图浩瀚如阳,登时迸射出成千道顶级的刀影,渐渐汇聚成一份巨阙刀影。 其实他不知道真相,如果他手里捏着的宝刀是真迹,此刻的威力肯定会暴涨成百上千倍。 但是如此嚣猛的刀阵已经令浅华的心底有些小小的飘然。 母妃早就说过他将胜于任何一位皇兄,成就一方霸主,此刻一枚冉冉初生的野心,在他的心头激荡。 四哥!四哥!!给我力量。 在他凝练图阵的数秒时间内,潋裳也轮转起玄夔兽,将巨兽不断挥舞的前肢给予重重打击。 一方在明,双方暗助,浅华终究祭动硕大的图阵刀影,在他的意念之下,直冲冲得迎上已经不甚疲惫的无形巨兽。 “轰!!!!” 三方之力,其利断金,轰得一声暴烈之后,白光金芒从巨兽的腹背,四肢,以及面首之位交织不定,巨兽宛如激流中终而分崩离析的磐石,纹丝不动得将所有剑光吞没入自己的巨硕身躯内。 积累,积累,终而从各个皮骨破裂的地方喷出细碎的灼目强光,形成无数环不断扩展的光环,最终环环相击,狠狠冲击向幻兽云池的各个角落。 虫儿离得最近,赶紧调转金叶子朝远处躲避,或许是旋转得太过于极速,搅得她的头像盘在云际的风筝,突然晕眩不止,整个人摇摇欲坠。 姬幽冥眼疾手快,不喊不叫时已经将快要晕倒的虫儿揽入最近的臂弯内,强行用意念控制了金叶子的走向,将二人一起护送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虫儿眼前微黑,冥冥中听觉突然灵异,似乎隐闻那分崩离析的巨兽腹内虚弱叫道“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那声音真是十足的耳熟,虫儿登时清醒,看见姬幽冥正紧贴得搂着自己,尴尬至极,一把推开对方的胸膛。 姬幽冥却不让了,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语言顿厉道“姑娘也太看轻我姬某人,现在咱们尚未脱险,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姬某人一定谢罪。” 虫儿才不听他,突然精神大振一把将姬幽冥的控制力从金叶子间挤走,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我不能走,因为那巨兽里似乎有人!!”虫儿一脚踢向姬幽冥的小腿骨,“还是你先走,等会我给你赔罪!!” 姬幽冥一听此言,第一感觉是虫儿方才颠簸,会不会是糊涂产生了幻听,但是又不希望她一个人犯险。 再说六皇子接下来必定是要招招要了巨兽的性命,此刻让她一个女孩子糊糊涂涂得靠近巨兽,俨然是他见死不救。 翻身避开对方的凌空一脚,旋身稳立后遂将双手继续搂住虫儿的腰肢,反复敦促道“如果看不到人,咱们迅速回来。” 虫儿也不拒绝,强打起精神,直朝着巨兽轰然倒塌的巨大阴影处如梭飞去。 此刻这巨兽已经是奄奄一息,坚硬无比的皮囊间,每一根护刺都被撞击的光环灼得焦黑,横七竖八的裂口间依旧冲击着渐渐孱弱的金光,仿佛巨兽的生命也随着金光泄尽而流逝。 虫儿细观两圈觉得并无异常,姬幽冥已经开始催促她道“六皇子该来杀了此兽了,但是姑娘不用担忧,这只是说明皇子占有了该兽的全部灵魂性命,过后它的体内祭出生死契,从今而起就是六皇子刀内的器兽了。” 虫儿本也疑惑,忽闻又是一阵唉唉的求救声,话不多说,直接拉着姬幽冥透过巨兽的斑驳伤口,朝内脏里面钻了进去。 姬幽冥怎知她会如此疯狂,寻思着干脆以手刀将她击晕。 孰知虫儿的动作更加敏捷,一并透骨寒凉的碧玉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然留下,不然滚!”冷冷一眼,叫姬幽冥默默地捏紧了自己的双拳。 两人果真乘着金叶子飞入巨兽的腹内,眼前本还是隐现着汩汩流淌着浓稠浆液的可怖场景,入腹以后情况天旋地转。 整个巨兽天摇地晃,马上就要崩塌的可怖场景,叫人头皮发麻。 而巨兽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明亮如昼的萤石在朝外界冲击着光澜,里面并排排布着三个作用各不相同的法阵,一直苦苦支撑着巨兽的一切行动。 假的?障眼法? 虫儿与姬幽冥面面相觑,同时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法阵中央躺着一个紫服男子,二人赶紧跳下金叶子赶过去一看,居然是马友亮这个小子。 马友亮的腿部被姬幽冥攻击巨兽时的刀气所伤,血如泉涌,汩汩地朝外流淌着,连森森腿骨也看得清楚。 他模模糊糊看看虫儿,又看着姬幽冥,难改油嘴滑舌道“我大师兄是个好男人,你要放过他。” 姬幽冥刚把自己的衣服上撤下一条白布,虫儿的粉拳已经砸在他的头上。 马友亮抱头痛呼,整个人也清醒不少。 姬幽冥一改往日的平静,用了十足的野蛮手段,把他的腿上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 这也叫马友亮痛得唉唉哭号。 他道“这个事情不能怨我,这是师尊他老人家说的,是个肥肥的肥差,只让我乖乖蹲在这里面守好巨兽的幻象,只要觉得六皇子打够了,就装死就好了。” “我一直是璧落岛的废物,难得有机会立一次汗马功劳,如今全毁了,怕是我这条腿也保不住了。” 虫儿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驰而过。 不由愤愤道“你怎么不感激我们返回来救你,若是六皇子的砍刀乱飞,怕是你这个小命今日也要交代在此。” 说曹操,曹操到。 浅华见巨兽几乎僵死,准备放出最后的绝命一招,将巨兽真正杀死,敛作刀内器兽。 姬幽冥已经背起马友亮,准备拉着虫儿重新返回至金叶子上。 马友亮惨白着一张失血过多的小脸蛋,凄凄惨惨戚戚叫道“不行,我还不能走,师尊说要在六皇子放必杀技的时候,推动三个法阵,借此引爆强力冲击,毁掉整个幻象和法阵遗迹。” “但是我现在腿受伤了,到时候小师弟我恐怕要和这假货一起灰飞烟灭啦!!” 虫儿的左眼皮被他的男高音喊得一齐跳啊跳,潋锁行你这老狐狸,好个“毁尸灭迹”啊。 虫儿自告奋勇道“大师兄把你扛出去就行,这里剩下的部分留给我处理就好。” 马友亮立刻开心道“好啊好啊!” 姬幽冥一把将他撩回地面,脸色极度凝滞,马友亮被摔得不轻,抱着自己的大腿道“大师兄,你见色忘友,太残忍了,哎呦!!我尾巴桩啊!!哎呦!!我的膝盖骨啊!!哎呦!!我的大拇指啊!1” 虫儿一脚稳稳贴贴得踩在他的嘴上,马友亮立刻不再出声,嗡嗡闷响。 她全心只对姬幽冥冷寂道“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所做的决定,从来都不是由你来决定。” “更何况这仅是小事一桩,”虫儿捉住他捏紧的拳头,把每根指头一一撑开,引着他的冰冷大手拉住马友亮的衣襟。 “姑奶奶玩火的时候,你俩估计还在尿炕呢!”不由朝姬幽冥露出甜甜一笑,万分感激道“其实最谢谢你今日的倾力配合,姬大师兄,咱们待会云池边见。” 姬幽冥忽然胸口窒憋,深深凝望虫儿几眼,觉得她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盈润眼湖里的坚定和果决,是他在这世间所见过最美的海渊。 他再磨蹭下去,就真不是个男人。 话不多说,俯身将叽里呱啦的马友亮从虫儿的绣花鞋底抽了出来,扛上自己的肩头。 虫儿在他踩在金叶子的瞬间将变色龙纹斗篷给两人一起披上,“你们师尊用心良苦,可不要叫他的用心毁于一旦。” 待会完事,她会等待浅华离开再出去的。 姬幽冥的喉头滚了又滚,只说“待会见!” 快速驾驭着金叶子,头也不回得飞出了幻兽的驱壳。 眼送二人飞远,虫儿转而不断揉搓着自己一双蠢蠢欲动的细手,近乎顽皮道“那么接下来,姑奶奶我该怎么搞破坏呢?” 呃…… 粉舌微吐,妈的蒙圈儿了,忘记问了。 正文 第583章 蜜汁,蜜汁 独孤斩月唇角摸索,吮吻她的泪渍,“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放弃你这么好的女人呢?小笨蛋!” 独孤斩月紧紧搂着她,就像搂着世间仅存的宝,“不敢理你,躲着你,是我自己的原因。 ” “那日你说的话,的确叫我神伤,我觉得自己假装不爱你,或者拼命得爱你,无形中,都伤害了你。” “虫儿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养尊处优,特殊的生存环境塑造了我说一不二的决断与霸道。” “这近两千年的坏个性成了顽疾,让我总想时时控制你,要求你,把你禁锢在我的计划里,给你灌输我的思路。” “其实,你原本是只天真无邪的鸟儿,应该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地长大,是我为了锻造你,才把你一次次,按照我的构思推向熔炉里冶炼。” “虫儿,你说得对,确实是我的私心杂念,促成了现在的你,我本该对你负责,而不该不闻不问,继续强迫你。” “我们的个性都太强硬,谁都不能从根本上说服对方,这段相处的时间,我们彼此一直在歧义!摩擦!撞击!” “虽然表面上似乎完美解决,但是,实际上只会将你我推得更远,以至于我最终会失去你!” “虫儿,这几日不与你接触,甚至对你冷漠,只因为我一直反复思考我们的将来。” “我们要过一辈子,就得做出适当的改变,磨平彼此的棱角,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与对方,真实地交流。” “虫儿……”独孤斩月把她的手攥得紧,骨节咯吧轻颤,“小笨蛋,我最心爱的小笨蛋,你就是你,不用委屈你自己。” “从今往后,我愿意努力改变自己的控制欲,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去完成你的任何想法,我愿意把自己的想法与你真诚的分享。” “或许,我们之间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其他的摩擦与挫折,但是,我不会叫你再难过流泪,也不会叫你再觉得自己依旧被禁锢。” “你不用改变,因为你是最好的,虫儿,改变的人应该是我,我该让你更信任我,该让你觉得与我在一起,不是另一种禁锢。” 虫儿惊骇了,独孤斩月仿佛一夕之间说完了所有的承诺。 她听得认真至极。 “那你,还允许我继续调查雏鴌砍刀的事情吗?” 不会了,不会了,她知道这件事对斩月影响恶劣的时候,她就暗自发誓,不再意气用事了。 她也要改变,为了能跟他天长地久,她也一定要改变! 独孤斩月突然笑道“我为什么把眼睛蒙起来,里面蕴涵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懂吗?” 眼不见为净…… “你太坏了!”虫儿捶他,娇媚绵软的声音带著愧疚,“斩月,你最好!” 独孤斩月闻言心中益发柔软,接受虫儿大大的熊抱,胸内盈满千言万语。 “别说话!吻我!” 听见虫儿柔情万千的命令,独孤斩月的心彷佛被一道重锤敲过,清醒体会着她婀娜多姿的娇躯,涌起一股强烈爱怜的欲望。 他想占有她,想疼爱她,想用他的火热一遍又一遍的怜惜她。当爱中有怜,百炼钢也为她化成饶指柔。终於,他的唇抵死贴向她的。完美的双唇辗著她的渴求,舌头毫不客气的滑进她樱唇里,男人尽情掳掠她甜蜜的水液,激情的与她的小舌纠缠在一块。 交颈悱恻中,独孤斩月粗喘著气,“虫儿,你刚才的故事里,我的地位是恶虎,还是毒龙……” 哦,那个故事啊! 虫儿在热吻之中完全发软,他吻的好深好重,若不是小手抱著他,只怕她早已滑落瘫软在地。 “你谁也不是。”虫儿双眼迷蒙,身体泛起激情的热度,她的脑袋险些已无法思考。 谁也不是?独孤斩月有些分神。 “那我在你心中……”独孤斩月声音低哑的道,想及虫儿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暗指自己曾遭受的迫害与惊惧,他已经担忧得控制不住捏碎两只琉璃盏。 他也怕自己的个性,把她逼得太急。 “斩月。” 虫儿贼笑,跃过他胸口的起伏,路过劲腰的踟蹰,趁机将一只小手塞入那处,顽劣捻弄。 独孤斩月瞬间引爆了全部的抑制力。 他憋的太久,如同堤坝奔泄。 “斩月,你是那滴蜜汁,纵然四面楚歌,但我终身都想舔个没完没了的,那滴蜜汁!!” …… 虫儿傻笑了许久,直到华紫虞踩了她十几脚,某人才恍若初醒。 华紫虞很是佩服道“女人在恋爱中果然是最容易耽溺的一方,如果不能保持着绝无仅有的理智与冷静,最后恐怕连渣子也被男人吃得干干净净。” 虫儿笑魇不减,“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酸味颇重,而且,我有那么明显吗?” 华紫虞直指她的脸,“就一个字,浪!” 虫儿居然不生气,呵呵笑道“姑奶奶今天就是洪湖水,浪啊浪!” 华紫虞白眼猛翻又斗几句,才转为正题道“昨晚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华紫虞笑“也不是杀人放火,况且今天就能出效果,不过……”她又不笑了,“你昨天是不是惹六皇子动气了,为什么我昨日返回炪煬宫,感觉他看我的视线,冥冥中有些排斥呢?” “而且,回去栖殿后,曾雪琼缠着我说,非要我讲什么蜜汁的故事,幸亏我推说自己累瘫了,才把她骗走。” 蜜汁,蜜汁。 以后,她的蜜汁,谁也不能舔! 虫儿腆笑,把那个故事给华紫虞重新讲述一遍,华紫虞听后沉思不已,“好好好,念为欲驱,人生不过如此,我们都在己欲的漩涡里行走,或生或死,这个故事真是极好的。” “虫儿,跟你这样的女子打交道才最轻松自在!”唯恐对方会想偏,华紫虞继续道“你的性格爱憎分明,我大约有些看出,这世间你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可是一旦相信了,你会比最真诚的人还真诚。” “虫儿,你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你的境界,跟这岛里的哪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虫儿不应。 华紫虞道“希望,我最终能跟你做朋友。” 想跟她做朋友的,华紫虞真是第一个。 正文 第596章 强撸灰飞烟灭 时间急迫,恐怕也来不及再去追马友亮问个明白,干脆跟和稀泥一般,胡乱瞎搅一气。 虫儿临至三个法阵中央,但见法阵三种色彩,黄金符山,红艳灵石,蓝冰镜池,三原色彼此交融汇聚,最终在中心位置形成一窟淡淡的赭色区域。 正是马友亮当初平躺的位置,虫儿立即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话说刀气都砍到自家腿上,这个人怎么都不知道先挪移个安全的地方呢? 赶紧跃入赭色区域,盘腿坐下,虫儿的狭窄视觉立马飞散至四面八方,由远至近可以目测任何角度。 浅华的最后一技必杀已然挥就,雏鴌砍刀虽是假冒,但是斩月依旧选用了最为上佳的灵铁,此时刀气在浅华俊朗的身体前后盘出一股绝无仅有的龙状刀锋。 刀气四爪登云,血口噬人,迢迢冲着巨兽的心窝勇猛杀来。 假刀对战假兽,虫儿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一想笑屁啊,基本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边问候浅华全家,边挑出自己的穿心宝刀,朝赭色区域内胡乱砍削几下,也不知道是否误打误撞,竟在区域内形成一股逆向漩涡。 漩涡开始由小变深,开始将周遭的三色纷纷卷入区域中心,随着三个法阵中零零碎碎的石符加入,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其恐惧的黑色空洞。 虫儿知道不可再等,抽身断水,敏捷离开黑色的空洞位置。 浅华刀龙乘风破浪,呼啸刺入巨兽的心窝位置,透过巨兽逐渐稀薄的皮肤,同样被黑色空洞吸收干净,积少成多,蓄势待发的模样仿佛一转眼,整个巨兽即将在这一场啼笑皆非,但又势在必行的闹剧中,精彩陨落。 大功告成! 虫儿利索翻身,竭力避开黑洞渐强的吸噬力量,擦着假兽的裂纹边沿,麻溜弯腰钻出。 这一时,三色法阵均被黑洞吞噬得干干净净,彼此间的力量在广博的空间内形成了摧毁之势的新兴阵群。 阵群达到极值后突然自爆,仿佛火山喷发的壮观,又仿佛万倾良田同时被雷电集中,排山倒海的火与电在幻兽云池中央此消彼长,极为可怖。 浅华知道自己成功,抄起雏鴌砍刀朝反方向急疾逸逃,明显感觉整个后方的每一寸云水喷薄欲出时,雷暴般的巨响已经刺激了他的耳畔。 他根本没有回头再看,感觉四肢百骸被强大的冲击力冲击到千米之外,再不驻足,险有撞击在云池壁端的飞来横祸。 潋裳冥冥之中驾着玄夔兽,想着必要时可以出手相助。 虫儿同样亦在假巨兽分崩离析的近处,可是她的处境就要危险许多。 巨兽在六皇子的必杀技中,被光影割裂成破碎的形状。 六皇子冥冥之中要撞击云池的瞬间,突然被某种看不见的软物截住,躲过危机。 虫儿两臂来回折摆,希望能距离爆炸更远一些。 强撸灰飞烟灭啊!!快快快!! 金雷轰然不绝,大约是来不及了,虫儿赶紧抱住肚子,让自己沉入云池底下,虚虚实实的黑色池底就像夜幕降临一般,自下而上将虫儿蜷成的一团娇影,慢慢吞没。 说时迟那时快。 独孤斩月撑着一圆结实的气结及时赶到,将沉坠的人儿包入气结中央后,冲击波随后将气结抨击至远,直在云池奇形怪状的云壁间来回弹击数千次,才最终稳稳停靠下来。 虫儿早被独孤斩月扯住蛮腰,谨防着她在气结的运转中被颠簸误伤,他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胸怀结实处,给她最稳定的可靠性。 眯着眼睛窥视,金雷交相辉映的光彩,透过牢不可破的气结,在他的绝美眼魄里熊熊燃烧。 云池内骤亮然后骤暗,一切关于幻兽存在过的痕迹终于烟消云散。 “小白~~”虫儿故意头晕目眩,小鸟依人地勾着他的脖颈,赖皮膏药般紧贴着他坚实的肌肤。 话语里有撒娇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跟心上人的讨饶。 独孤斩月肯定舍不得让她吃一星半点的苦罪,仅是捏住她的耳朵,使劲提在自己的冷唇间,一字一冰雹道。 “你~又~欠~收~拾~了。” 什么呀! 虫儿哪里敢跟他讨价还价,主动转过头来啄了他略显冰冷的唇瓣,乖顺听话道“你腿硬了,就开始欺负我。”无辜地眨弄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她今天真得没有打架,真得,相信她。 独孤斩月的冰冷外壳忽然裂开一缝,唇角微微兜着一丝笑意道“幸亏我怕你惹事,出来看看你,不然真就叫那光火烤熟你的屁股。” 意犹未尽,大手顺便搭在了她的圆翘上。 他真是进步神速啊,在哪里都可以挑起她的情趣了。 虫儿想着也好,赶紧把他诱出云池去,免得叫他跟浅华碰上。 “咱们出去吧……”虫儿决定出卖点色相。 熟知云池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浅华在冲击中毫发无损,径直开始寻找器兽吐出来的生死契。 结果就发现了一圆类似四哥拿手结界的气结,正飘飘荡荡得要离开云池。 四哥!!四哥!! 浅华根本忘记寻找什么生死契,满心满眼仅想叫那气结停驻下来。 独孤斩月被虫儿缠得紧,准备回去再收拾这个粘人的坏虫子。 浅华急切一刀已经劈斩而来,正好击中在气结背方。独孤斩月早已耳闻动静,故意瞬间撤出大部分气结,再将虫儿保护周全。 “吭!” 刀气砍破气结的瞬间,也砍在独孤斩月的肩头,瞬时皮开肉绽,在他挺阔的背脊处砍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血!! 虫儿登时骇得杏眸圆瞠,简直暴怒道“我,我弄死你个小兔崽子!” 独孤斩月反而淡笑道“你还是有空弄死我吧!” 回头对急切追来的浅华道“啊,不知六皇子在云池里,白某活该挨此一刀。” 虫儿跳起来要检查他的伤口,就是微微割破了点皮肤,她也心痛得会死啊。 独孤斩月一把将她摁死,不能挪动分毫。 正文 第584章 凑热闹 想跟她做朋友的,华紫虞真是第一个。 虫儿道“你跑来我这里已经超过三盏茶的时间,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华紫虞听出了对方的拒绝,虽然惋惜,毕竟是个精明能谋的女子,转而分析道“以前或许会,因为我走的方向多是潋裳的闺阁,但是如今大家都盯着六皇子这块大肥肉,谁还会多留意谁?” 虫儿掩口,“六皇子真可怜,哪里是进来人间仙境,简直是掉进狼窝里。” “他才不可怜!”华紫虞纠正一下,“皇子此时此刻进入璧落岛,正是他培植亲信的恰好时机,其他皇子早已经在龙族各地站稳脚跟,六皇子的筹码,其实并不多。” “那,你能给六皇子的筹码是多少?”虫儿认真看她,觉得对方如果是真诚以待,这点小事,也不会是秘密。 华紫虞坦诚道“我的父亲大人手里握着九尾龙族近三十万的精锐龙骑。” 果然如此。 这里的每一个人,果然背景宏厚。 思来想去,还是潋裳最单纯,觉得璧落岛内,是她自己逞威逞福的天下,殊不知围在身边的,才是各怀鬼胎的权谋家。 虫儿忽然想起那个死鬼景若亓,试探问道“先前见过一个拿尊虓尖刀的,看起来觉得很厉害的样子。”满脸配合出极端崇敬的样子。 “谁?”华紫虞难以置信道“景若亓那个色胚,哪里厉害了?” “话说这个大色胚,他家的来头也仅算中阶,但是四处拈花惹草,喜欢招惹璧落岛内的女修。” “平素里油腔滑调,没个正形,我们璧落岛里的女修间都暗地里骂他泼皮无赖。” 虫儿早知道那个混球是个色胚,觉得机会来了,尤其斩月也装瞎,更是如虎添翼,佯作吃惊道“那景若亓竟然是个小人,可我看他身边经常围着四个人,还以为是他的小弟呢!” 华紫虞呵呵轻笑,“你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呀,不过景若亓确实有三个好兄弟,平常明暗里混在一起,那三个人是刘侍中家的亲亲三兄弟,刘龙,刘麟,刘豹。” 又奇怪问,“你想认识这些人吗?我可以穿针引线。” 虫儿正思索着,不该是四个人吗?突然被华紫虞反问,张口唾弃道“胡说,姑奶奶可是有未婚夫的!” 华紫虞好生笑她一笑,突然看看从袖子里掏出的灵沙梭晷,“时辰到了,今天你也去秋之岛观赏一下,师尊今日要正式收六皇子为徒,有一场别开生面的隆重仪式,不容错过。” 虫儿允诺,随后两人作别。 华紫虞前脚方行,独孤斩月摸着便来到小宅,他已经暗示不管虫儿,但依旧叮嘱她不要惹火烧身,虫儿坦诚告诉他,自己只想搞到潋裳的变色龙纹斗篷,看看浅华安置在璧落岛外的黑曜石棺,里面装得是谁的尸体。 反问他有没有同样好奇心作祟? 独孤斩月捏捏她渐有些丰润的脸颊,散淡溺道“我的好奇心可没有你这般层出不穷。” “反正孩子生下来后,你也没功夫再调皮捣蛋,如今真不管你。” 而后,盛邀虫儿一齐去秋之岛看热闹去。 虫儿求之不得,拖着独孤斩月的大手,一齐驾驭金叶子飞到目的地。 秋之岛的外观上居然发生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变化,岛沿处冒出几座拔地而起的熔炉,一座是瞳孔状,一座是血口状,还有一座是胸腔状。 远观奇特新颖,看起来由像真实的模糊血肉,近看这些熔炉内无烟无霭,不走热气,炉壁仿佛沉积亿年的冰冷古化石,绝非任何铜铁金属。 虫儿的手被独孤斩月转而狠狠攥着,甚至将她细白的嫩手捏出血印,也浑然不觉。 此时诡异,独孤斩月一半的身躯,已经被冷水泼洗一般,凉透了。 她把剧痛忍在腹内,窥视独孤斩月常年止水般的表情,居然将五官绷得跟底下的熔炉同般坚硬,比裹在眼外的纱布更苍白。 他有点不太正常。 虫儿攀附在他肩头,小声嘀咕道,“别担心我会摔下去,相信我,我就是你的眼睛,呆会指挥你缓缓降落下去。” 其实斩月的眼睛到底如何,他只说受了伤,暂时不能见光,但是虫儿反复要求亲自检查时,他又倔强不肯同意,搞到最后虫儿只得作罢。 独孤斩月仿佛没听见她的安抚,直到虫儿踮足发现,他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毒蜘蛛编结的青网般密集向上,直冲击得双太阳穴处,勃勃跃动。 虫儿才顿悟他是真的不对劲,似乎被邪气魇住,推手搡独孤斩月一把,独孤斩月仿佛从无尽的悬崖峭壁跌落,猛抽一口新鲜气息。 虫儿把他稳稳扶持,也不惊呼,也不慌乱,沉着拔下耳环,在他手背第二掌骨中点处的合谷穴,猛捷一戳。 独孤斩月当下将咽在喉口的气团,顺利呼出体外,胸口积郁的邪气才算没有要命。 “谢……谢谢……”独孤斩月气息不住地吞完又吐,转眼之间,俨然汗流浃背,“让你担心了。” 怕虫儿担忧,独孤斩月忍着极度强烈的不舒服,为她绽开一记笑脸。 两人被迫降落在偏远的位置,独孤斩月极抱歉道“今日恐怕不能再往前走了。” 虫儿担忧观他,“其实我也不喜欢凑热闹,不如让我送你去骎蛊殿找罗麻子瞧瞧究竟好了。” 独孤斩月摇头否决,只对虫儿催促道“璧落岛的拜师大典隆重非常,你自己去凑凑热闹,我先回小宅休息片刻,毕竟我功法底子深厚,你不用担心。” 虫儿知道倔不过他,恰好她也有事要处理,勉强将独孤斩月推送在金叶子上,目送他摇摇晃晃离开秋之岛,方才离开。 众炉之下,群子比肩。 潋锁行对空打出一道紫色幡旗,幡旗迎风昂扬而起,直劈向云海,云海巅处陡然聚变,卷起一阵像雾不是雾,似风又非风的漫天紫烟。 紫烟甚有灵犀一般,金蛇狂舞着,往璧落岛内的秋之岛滚滚而来。 所有在场的璧落岛修士们各个大义凛然,仿佛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俨然是见惯场面的。 虫儿偷偷混在人后,发尾裙角都被紫色的烟气扯得厉害,索性她功法渐深,可以勉强保持站立。 此时再看其他人纹丝不动,原来是口里捻着定风诀,才保证不被吹得东倒西歪。 再看潋锁行不愧是九尾龙族的第一阵法大师,两阔飞袖一甩。 “咻咻咻!!”扬出无数道紫色的小幡旗,追在大幡旗之后,渐形渐合,排出一幅画面奇玄的怪异图形,趁着紫烟弥漫,将秋之岛内的灵气层层吸附。 只见周遭的花儿颓形,树群萎靡,表面的生命力被图形汩汩汲取。 而花草树木的根须则突然活了一般,紧抓秋之岛的每一寸土壤不放,抵死吸收土壤里原本就充沛的灵源。 一吸抵吸。 波纹一般荡漾开来的秋初之灵,被怪异图形吸食得饱饱实实,终化作三簇喷薄欲出的火焰,斜飞入最显眼的三座熔炉间。 真奇,真妙!! 虫儿不由为潋锁行的功法所痴迷。 潋锁行见熔炉各个活色升烟,知大势所至,鹤发童颜中盛满轻松道“今日大吉,会得乾坤融结意,四岛镇地量宇宙,瞳炉,腭炉,胸炉间的灵气已然备足,且恭请六殿下先尊拜炉焸!” 虫儿好生奇怪,为什么要先拜焸神? 正文 第597章 哄小孩 浅华所有的希翼在一瞬间化为泡影,他的四哥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呢?遂而冰冷高傲道“你俩是什么身份的东西,本殿在云池里猎绝器兽,你俩跑进来做什么?!不怕本殿治你二人死罪吗?” 近乎咬牙切齿,方才杀死巨兽的兴喜均不如此刻的伤心失望。 () 他是怎么了?那个答应陪他成长,又答应陪他贺功的人,分明已经死了的。 他又在期许什么奇迹发生呢? 浅华想,这云池里的都是云水,而他眼眶里的才不是泪。 他这种失落默默传染了独孤斩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独孤斩月忍着伤口溢出的滚滚血水,突然半跪下来,朝浅华真诚庆贺道“皆闻龙族皇子能独立杀死器兽的不在少数,但是今日六殿下以强劲的实力,杀死了如此庞巨的器兽,简直令白某人五体投地。” 浅华心里蓦地高兴,鼻尖又哼哼不屑一顾,他以为他是谁? 这世间谁也比不得他的四哥。 虫儿本来挺感动,再瞅浅华不识趣的嘴脸,心里犹是怒不可遏,骂,你个黄口小儿,若不是姑奶奶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只假兽也把你给火化成渣! 独孤斩月侧首冷削一眼。 虫儿头顶被撞钟一敲,拱手高呼道“六皇子功法盖世,真乃少年才俊!令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独孤斩月偷拧她,道“真浮夸……” 浅华被灌了一脑子**汤,内心兴意连连,狠厉仅瞪着虫儿道“废话少说,还不快滚!” 靠! 独孤斩月紧紧握住虫儿的拳头,直身告辞道“今日的确是虫儿笨手笨脚,不小心围观时坠入云池,多谢六殿下隆恩,白某人现在就拉她回去严惩不贷。” 拉着虫儿要告辞。 浅华突然想起什么,忽然又对独孤斩月道“姓白的,你不够诚实啊。” 独孤斩月回眸微笑,“怎么不够真诚呢?” 浅华从身后拿出雏鴌砍刀,掂量在手心里,意有所指道“我故意砍了你一刀,你居然什么话都不说就想走,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 “而且,你说她是围观的时候坠下云池,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是她?” “你们什么时候下云池的?在这里面呆了多久?看了多久?为什么从头至尾我一丁点儿也没发现?” “最主要的是你!”浅华拿着雏鴌砍刀的刀尖,对准独孤斩月的鼻子,这个动作极具欺辱性,连虫儿也忍不住想抽他了。 “最主要的是你,你一向爱跟本殿对着干,从本殿进入璧落岛的第一天起。” “话说,我二哥是不是对你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交代?!” 浅华手里的刀尖,直戳戳得顶在独孤斩月秀挺的鼻尖。 独孤斩月冷冷清清,毫无惊愕,亦是胸无杂念,光明磊落道“六皇子如此忌惮着镇湳王,实属杞人忧天,话说殿下您既然对任何人都不够放心,不如白某叫您一个安心的秘诀。” “杀了白某,就可以解除您的一切后顾之忧了。” 独孤斩月迎着刀刃迈前一大步,浅华禁不住连连后退,他想死吗?他想死吗?! 虫儿甩开独孤斩月的牵制,前身挡在他俩之间,怒不可遏道“浅华,你以前不是善于猜忌的孩子,今天怎么如此糊涂。” “告诉你小子,白斩姬是我的男人,如果你敢动他,我就先杀了你!!” 虫儿一刀流出,将雏鴌砍刀从独孤斩月的眼底拍开。 独孤斩月也不谢她,冷冰冰道“你自己都要倒霉了,还敢跳出来逞能?”他的眼色,狠狠飘向浅华手里的砍刀,质疑之韵狠狠落在虫儿耳畔。 呃…… 虫儿心里不禁吐吐舌头,纸始终包不住火,死就死吧! 浅华的刀忽然又调整方向,指在虫儿心口,分外气愤道“其实最讨厌,最该杀的就是你!!” “行风里,我就觉得你不安好心,时时刻刻想借机靠近我四哥。” “想你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居然敢假扮新娘子,跟我四哥一起拜谒天地,我当时虽然没有出席,但是不代表我从未关注。” “后来出事,你还不要脸地纠缠四哥,他都冷冰冰地把你推开,你还恬不知耻地叫他爱你。” 浅华越说越气,水样的清俊容颜里传递出来的只有怨毒的责难。 “再后来,后来你不见了,行风里那么多男人找四哥的麻烦,若不是你不见了,四哥觉得愧疚难挡,也不会撇开一大家子人,执意要去寻你。” “他若不离开行风,直接和那个愚蠢该死的梅姑娘结婚,或许也不会死在外面,也不会尸骨未寒!” 没想到在浅华眼中,他竟然将自己与独孤斩月的横死联系在一起。 “殿下!”独孤斩月大约看出浅华的激动里,透着莫须有的诡异,见不得虫儿难过,冷彻心扉道“四皇子死或者不死,请不要跟无辜的人扯上关系。” 他说得绝决,叫浅华莫名其妙地失去控制,声嘶力竭叫喊道“本殿骂这个贱人有什么错!她缠了四哥,又缠雀漓潇,现在跟你又纠缠不清!你这个白痴还以为自己捡到个处女?!” “她身为女人毫不知耻,只知道依附于男人,难道我骂她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有什么不对吗?” 他疯了,为什么他要说这些,尤其在看到白斩姬对虫儿细致入微的好时,他的嘴就封不紧呢? 他怎么可以嫉妒她呢?! 白斩姬不是四哥!绝不是!! “啪!!” 独孤斩月的大手已经挥出,把浅华半边苍白的脸庞,抽打得红赤如霞。 他的琥珀色眸子里锁定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坚毅,叫所有人都瑟瑟害怕。 “我不许你评论她的不对,任何人都不行,哪怕你是我的……” 虫儿一把握住他的手,接缝插话道“小白,你背后的伤口又出血了,咱们走吧走吧!” 她从没想过,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朝秦暮楚的贱货。 她……她……她的身子确实不干净,她确实害了独孤斩月。 “谁准你们走!”浅华的雏鴌砍刀开始凭空挥舞,“姓白的,你敢打我的脸!我这脸,谁打过谁就该死!!” 独孤斩月根本没有理睬浅华的蹊跷之举,单手紧搂着虫儿,转身要离开。 浅华怒叫一声。 忽然整个幻兽云池里暗波又起,一道百丈宽的红绫从云池之上盘缠降来,把整个云池内的云水搅扰得仿佛寒雨摧遥。 数十修子纷纷坠入云池内里,好像铅石如水,昏昏沉沉得不省人事。 是出什么大事了?! 独孤斩月神色动容,回首对浅华冷道“今日的事情,看来你我已经不能解决,现在我和虫儿要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殿下还是暂且留在此地,好好冷静一下吧。” 说着也不管浅华是什么状态,弹指飞出另一枚金叶子,眨眼化作叶舟大小,温柔地扶着虫儿登上去,一闪飞逝。 此刻,幻兽云池上面已经打得昏天暗地。 原本璧落岛的每个修子,都在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六皇子与器兽间的精彩对决。 就在独孤斩月与浅华起冲突的前些时辰,一名毁容的疯癫女子,挥舞着她的千红绫,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把措手不及的修子们扫荡一片。 待人们纷纷祭出法器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竟是失踪多时的李婉乐。 此刻她已经神志不清,披头散发的模样尤胜发狂的母狮,一道惊悚可怖的巨大疤痕,近乎将她的脸一分为二,原先的秀美可人完全不复存在。 修子们一瞧,居然是同门中最熟悉的女修,往日的情谊未免脑海浮现,不由手下留情片刻。 谁想这李婉乐居然疯癫得厉害,她的千红绫又属于法器中品级较高的利器,毫不浪费吹灰之力,已经把许多修子横扫在地。 潋锁行本来就很担忧自己的计划能不能实现,谁知李婉乐的莫名造访,更叫他的心情烦乱。 遂以狮吼传声整个幻兽云池,长呼道“快保护六皇子的安全,不能叫李婉乐靠近皇子。” 扬手飞袖,从修袍的阔大袖筒里甩出一朵紫意盎然的祥云,祥云遇风化形,变成一笼紫色的拦天巨网,严丝合缝地将整个幻兽云池封锁干净。 修子们一听师尊放话,觉得李婉乐此番诡异的出现,或许会伤及六皇子的安危,不由得拿出真正本事,开始专心擒拿她。 李婉乐已经疯癫极致,一道千红绫豪气绽放至数百米,像红色的游蛇一般在祥云笼罩之下,狂舞之姿,霎时染得每个人的眼眶里都溢出怒红。 虫儿与独孤斩月极速冲出云池时,她已经与众人交手数百回合,疯疯癫癫叫人摸不清套路的同时,对同门下手亦是狠毒。 虫儿遥遥一见她把千红绫汇成一面好战的绫刀,不由觉得大事不妙。 独孤斩月绝不肯放手,只对她说“你的穿心拿出来,有我在,就不准你交手。” 虫儿哼道,尚未说。 独孤斩月已经冷眼相送,淡淡补充道“今日我叫你一技新法决,让你见识一下穿心的巨大威力。” 虫儿知道雏鴌砍刀的事情上,他或许要大发雷霆,只好把穿心小心翼翼地递在他手心。 回想起姬幽冥与自己的配合默契,为什么眼前的男人总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把她当小孩子哄呢? 人群,已经开始炸锅了。 正文 第598章 谁疯了 人群,真得开始炸锅了。 李婉乐出手不凡,由见群人围着自己混转,嘻嘻哈哈得笑道“刀是我的,刀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单手翻转间,将千红绫抽作涓涓流泻的彤云,红熠熠得煞时夺人眼魄。 一道蜿蜒不绝的红绫迷障,顺势坐落在整个幻兽云池中央,无门无路,扰人心智。 她将自己的身影藏匿在期间,旁人根本找不见李婉乐到底躲在哪里。 一些功法高超的修子,不会被绚烂的嫣红绫浪卷扰,但是修为尚浅的弟子们就比较糟糕,斗阵须臾就被诡异的图形搅扰得晕晕乎乎,自己迎头撞上,或者失足跌入幻兽云池。 潋锁行一面镇定自若地指挥这清醒的弟子排兵布阵,攻击百丈红绫造就的迷障,一边暗自气恼自己疏忽大意,孰能料想一个疯子竟然能发挥出巨大的潜能。 仿佛她的功法冥冥中,提高了数千倍似的,极为惊恐。 斗阵须臾,壁落岛的弟子,两成就被李婉乐的癫狂打个落花流水,哎哎惨嚎。 潋锁行正准备亲自上阵。 独孤斩月的妙白身影已经凌波盛风,惊鸿一般飞至磅礴惊云的迷障之巅。 在纷乱嘈杂中,他始终保持着绝佳的警敏度,数眼扫视出李婉乐的藏身之处,仿佛神识大张,二指合弹,将穿心云剑一般弹出入障。 穿心彷如注入无限活力,根本不似一柄匕首,更像是飞火流星的陨石,刺破层层密密的红浪,一击中的。 顷刻钟下,被红绫笼罩的迷障中,传出女子声嘶力竭的惊魂惨叫,直把八方围堵来的人的耳膜,狠狠刺穿。 潋锁行不由传功吼道“白公子,切勿杀她性命,生擒。” 虫儿被独孤斩月安排在人迹偏疏密的祥云笼沿,嘴里甚是不服气道“这个潋老头真不识心,左脸让人家打完,还要把右脸送给别人打。” 独孤斩月当然城府极深,知道潋锁行的隐忧,每次下手前肯定是深思熟虑的。 但见他以匀白的小指,轻一勾挑水滴长链的尾稍,整个水滴长链间立刻波澜壮阔,掀起一场疾风暴雨般,竟将红绫迷障中惹事的女子高高掀起。 李婉乐的面目狰狞至极,穿心并没有刺中她的要害,而是穿过她的左肩,将她硬硬拖了出来。 “啊!!!” 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新艳扼人的血濂被李婉乐狂乱抽搐的五官,汇聚作恶鬼夜行的梦魇。 每个人都被如此干脆利索的身手吓呆片刻,李婉乐仿佛不知疼痛般,又发出更加凄厉地尖笑。 她扯住刺透肩膀的穿心,生硬将匕首又扯退出胸前,淋漓的血肉伴随着每一颗珠子的倒退,喷泉样子颗颗溅飞。 直到她把穿心提在手心间,摇摇晃晃指着独孤斩月道“景若亓!!景若亓!!你这个混球,如今砍刀就在我的手里,我不怕你!!有种你来杀我!!哈哈哈哈” 死死曳着穿心的利刃,决不让独孤斩月抽去分毫。 独孤斩月冷然道“李婉乐,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没有你所谓的景若亓,你只不过是被自己的恐惧征服,现在赶紧跟我离开此地,莫再伤害无辜。” 话说着,他已经款款向她走去。 李婉乐的恐惧表情,似乎又被疼痛拉扯成奇怪的形状,她忽然呵呵笑道“跟你走,你是谁?”嘴角一歪,不禁流下汩汩的口水。 几个修子发觉李婉乐的千红绫法力骤然减弱,纷纷逃出迷障,围堵在她的身后,等着偷袭。 独孤斩月不慌不忙道“我是新来壁落岛的白斩姬,你之前给我送过膳食,姑娘忘记了。”他冷冷地礼貌着,双眸稳静如潭,潜移默化地安抚着狂躁的女人。 白斩姬?李婉乐突然阖掌大笑道“白公子,白公子,你终于记起我来了,婉乐好开心啊!!” “白公子,你长得真美,从我见你第一眼时,就喜欢你,可是你有未婚妻。” 未婚妻!! 李婉乐的脸色勃然大变,像笼罩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黑膜,凄然暴喝道“虫儿!!你个贱人给我出来!!虫儿!!你出来说清楚,刀是谁的!!” “李婉乐,你喊姑奶奶做什么?”虫儿一看居然还有自己露脸的机会,暗地摩拳擦掌,婷婷袅袅地走在独孤斩月身边。 潋锁行见事情似乎另有什么隐情,平袖一展,示意所有的弟子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独孤斩月冷冷哼了一下,虫儿赶紧送上个无奈的甜蜜微笑。 她叫我来的!真得是她叫我出来的哦!! 虫儿严肃对李婉乐说“姐姐,听说你找我,有何贵干?” “哦,听说你今日胡闹,是把重要的刀弄丢了,可是你看看我。”虫儿周身妖娆一旋,“我身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你要的任何东西,你再撕心裂肺喊我也没有用。” 最后搂住独孤斩月的腰,宣誓主权道“这是姑奶奶的男人,你们这些骚妖艳鬼都得给姑奶奶滚远点。” 李婉乐听不懂似的,睁着一双朦胧不清的眼睛,呆滞扫了虫儿半晌“不对,你不是虫儿!!” “虫儿的脸上有疤,她是个大丑八怪!!” 虫儿双手对插腋下,轻松自在道“姑奶奶叫了几年的虫儿,以后姑奶奶还叫虫儿,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都疯了,还在这里胡扯!” “既然没有你要的东西,就赶紧回去躺着,你的幕后主使不会为难一个疯子的。” 李婉乐情绪激动道“我没疯!我没疯!我说你不是虫儿,你就不是虫儿!!” 独孤斩月轻轻挡在虫儿的身前,低声劝告道“你激她也没用,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雏鴌砍刀最终是交给谁。” 虫儿无语赞同,仅对李婉乐道“好吧,既然我不是虫儿,那你觉得,我该是谁呢?” 不顾独孤斩月的暗示阻扰,虫儿已近缓缓靠近着李婉乐的眼前,叫她看个明明白白。 李婉乐登时陷入囹困,在她眼前的脸分明熟悉又可恨,五官里飞扬着智慧又轻蔑的从容。 虫儿等她看直了眼,忽然低声道“秘密被你发现了,我是景若亓啊,刀是我的。” 景若亓!!景若亓!! 李婉乐的面前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面,虫儿的脸皮慢慢地滑到下颌,露出了半张肌理**,白蛆满目,滚淌着酱红色臭血的脸。 景若亓的脸!! 李婉乐的瞳孔皱缩成一线,“啊!!!!!”,终于奔溃道“是景若亓害我,是景若亓害我!!我要杀死他!!我已经杀死他!!” 正文 第一章 火莲秘密(一) 明明是三伏天,却远觉得今晚的月色比寒冬更淡,更凉。 天际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月波中一闪而过,势如雷电。 前者前进动作极快,行过之处竟留下残影,根本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后者武功修为终是差出一截,依稀可辨出是一白衣男子。 疾风猎猎,划过脸畔如刀切肤,生疼火辣。可此时白衣男子的目光全然敛在前者身上,一刻不敢转移,身下脚步更是不敢凌乱,生怕跟丢了这唯一的希望。 前者丝毫不体谅男子微微急促的喘息,依旧在前面急速奔走。 其实与其说是奔走,倒不如说是腾云飞掠,天底下会轻功的高手如繁星一般,却均比不上这位脚法之轻,速度之疾。但凡他触过的垂花繁草,仅似春风拂面;但凡他踏过的野水浅塘,也只蜻蜓点水。 这样的轻巧飘逸,大概…… 世间只有鬼魄能够办到。 幸而白衣男子知道前者并不是鬼…… 纵使真有鬼魄在前引领,他也情愿一赴黄泉。 只为他心中所想。 月朦胧,鸟朦胧。大地万物沉睡梦乡,丝毫没有被两人间的追逐所惊动,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越过几座山丘,掠过几道小溪,来到一座山前。本以为到了,可前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直直冲向前去,瞬间隐匿于山间。 男子是见惯风浪之人,此时心底亦有些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穿石而过,消失于无形,莫非他真是…… 没有时间多虑,男子毫不犹豫的冲向坚硬的山石,哪怕粉身碎骨…… 谁料想触到的不是巨石,而是一条隐现微光的狭缝迎接男子的到来,男子深缓一口凉气,原来是山涧隐匿于山沿藤蔓中,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山隙狭长而幽深,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石间水露滴淌,发出脆生生,阴绵绵的响声,随着冷风回转,宛若冤魂低咽,陡增无尽鬼气。 前者熟门熟路,早不见了踪影,唯留下男子在这黑潮阴森之地艰难徘徊。这里的环境他并不熟悉,莽撞前行也许会带来杀身之祸。行到此处暗藏危险,白衣男子不禁放慢脚步,调匀气息,侧耳倾听,眼睛尽力适应山涧的黑暗好找寻出路。 可这山涧一片死寂,连光线也是稀稀弱弱,阴风习习,吹过他修长的身躯,颈间阵阵寒凉,激得他心头一紧。 他的手亦不自觉地抚向腰间软剑…… “哇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自尽头传至,想必已是到了目的地。 这笑声沉如暮钟,低旋绵长,带着前者无尽的内力,在山缝中迂回。 白衣男子立即源着笑声勇往直前。这笑声给他指明了方向,脚下的崎岖山径立马变得平缓起来,突然眼前光源乍现,虽只有手指大小,但愈往前行,光线愈足。不消片刻,方才的鬼地方被白衣男子甩在脑后,天地豁然开朗。 白衣男子渐停脚步,只觉眼前光亮耀眼,眼睛条件反射地微闭起来,待目光适应由黑转明的环境后,他定睛一看四周环境,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第二章 荷池 男子睁开眼睛的刹那,天地间的美景便决堤洪水般的袭向他的瞳孔。 若说江南三月的繁花,烟雨妖娆,安置在这里也不过是农家的碧玉;若说漠北的草原,青青郁郁,移栽在这里只会冲淡这里的苍翠幽色;若说华山松柏秀颀挺直,到了这里便是老态龙钟;若说西湖洞庭水光潋滟,流淌至这里仅会凸显死气沉沉。 这里的花极美,美到撼人心魂 这里的草无暇,青到苍翠欲滴 这里的树挺拔,宛若接天连地直指苍穹。 这里的湖波艳光飞溅,撒了银霜金粉一般。 白衣男子暗忖这些年江南海北他也走过不少地方,可是如此撼人心魂的美境也就仅此一处。这里的山,这里的树,哪怕是花瓣间的一滴露珠,也浑然天成带着风姿绰约的娇态。 这里的一草一木简直不是些死物,竟像活着的一般欣欣向荣,艳光夺目。 竟像活着的一般…… 男子微汗。 “哈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月光照在前者身上,终于照亮了他的模样。 光头,素衣,破草鞋,颈子上挂一串大佛珠,每个若果子般大小,不知是什么质材,月色下乌润锃亮,看他一身破烂,唯这佛珠值些银两。 原是个寒酸和尚。 本是个寒酸和尚,可这和尚相貌却不寒酸,浓眉斜飞入鬓,眼大虎虎生威,唇如点朱,齿白无暇。笑起来自是一派豪放潇洒,年纪不过两千岁有余,脸上的浅纹却更彰显岁月历练带来的男性魅力。原本一身褴褛,竟反衬得他超凡脱尘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和尚性子直爽,也不管文雅与否,抬起大脚直唤道:“你追了洒家三天三夜,可把洒家追得紧,你瞧这一双草鞋已磨得不能再破了!”和尚大声嚷嚷,却绝无撒泼之意,只是他脚上草鞋果真磨损的厉害,仅是鞋带夹在脚趾缝里,鞋底破破烂烂,一片光明。 那鞋子挂在脚趾间摇摇欲坠,配着和尚夸张的表情,滑稽可笑。 白衣男子大概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闻声一言不语,立即蹲下身子势要脱下自己的锦靴。和尚眼疾手快拦住他,笑道:“公子的靴子还是自己穿着好看,洒家一粗鄙之人,如若穿了此靴,恐怕路也是走不得了。” 和尚这一扶持,近看男子一眼,虽是短暂一瞥,旋即神魂颠倒起来。 天下竟有这等标致的男子! 和尚只觉面前一片光芒直射眼海,这白衣男子果真个金雕玉琢的神仙隽容,面带皎月之霞光,目含浩日之光辉,剑眉似刀裁漆墨,唇润如咬碎樱桃,长发飘飘隐含暗夜之黑晕,脸颊精致宛若冰铸雪刻。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白色的长衫不尽仙风道骨,通体的贵气势如钱塘潮涌。 上天将所有完美都赋予他一人,确唯独没有造出能够形容他姿貌的词语。上天造出此地绝色风景,却衬不出此人绝世倜傥。 和尚看他竟看得出神,忘了手还搭在男子肩头。此时场景,无端得生出些暧昧来。 白衣男子显然见惯不怪,轻轻一咳,立刻唤回和尚元神,震得和尚心头一紧,老脸羞出一层红云。 白衣男子顺势轻轻一恭金体,言道:?“在下独孤斩月,这厢有礼!” 他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原来叫独孤斩月。独步天下,貌斩月华。这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名字。 可他……却姓独孤。 和尚本是尴尬,方才一听男子报上自家姓氏,脸上绯红旋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屑,道:“独孤九是你何人?” 独孤斩月不卑不亢回道:“正是晚辈的父王。” 和尚冷笑:“看你贵气袭人,早该料定你绝非凡人,原是九尾龙族的后裔,难怪你能追上我的步伐,不过洒家山野寡人,见识浅短,就不对皇子你行礼了,还望皇子海涵,莫要怪罪。”和尚说是恭敬,嘴角揶揄反是愈来愈浓。 独孤斩月揣测和尚排斥皇家,大抵是有什么隐情,尤其他直呼父王名讳时的不恭,看来里面还夹杂些许个人恩怨。他不怒反笑道:“大和尚莫要迁怒与我,我早已不是九尾龙族的人了。” 和尚奇道:“此话怎讲?” 独孤斩月接话又道:“一来我已是皇族弃子,名分全无,何来尊贵。二来我龙筋已抽,与我的父王母兄恩断决绝,早就形同陌路了。现在我与你一般,皆为凡人无异。”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他的俊容波澜不惊。往日抽龙筋的撕心裂肺,赶出皇族的奇耻剧辱,如今早已化作轻烟,随风飘散了。 和尚大惊:“抽掉龙筋,赶出皇族,虎毒不食子,独孤九竟狠毒至此。实在太可气了。”他猛的瞥过独孤斩月白玉一般的脸颊,恍然大悟:“难怪你费尽心机找寻赤焰火莲,原来你是想归为神位,独霸天下。” “大和尚又要错怪我了,如果贪图神圣不死,我还不如乖乖做我的龙子龙孙,练得些阴谋算计,害得些兄弟手足,将来一日登上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起天地同寿,世间孤独可划算的多了。”独孤斩月缓缓道来,语调充满男低音特有的磁性,温柔且铿锵,任凭谁也不敢再怀疑他高洁的灵魂。 “倒是大和尚你不好好守着赤焰火莲,佯装化缘和我套近乎在前,知我是在寻找赤焰火莲在后,便故意引我走了这三天三夜的弯路,最后终是将我带来这里。只可惜真的火莲是否在此,那就犹未可知了?你的居心是否叵测,就更是值得在下推敲了。”独孤斩月眼底倒映水月,漾起一丝波纹,很快隐匿在不变的笑颜底。 他这质疑的表情虽清淡如风,却故意到深深刺痛和尚的尊严。和尚暗叫聪明,没想他居然看穿他的小把戏,还反将自己一军,此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底有怨口难诉,动手更显理亏,他眼睛咕噜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独孤斩月知道豪爽之人最藏不得秘密,也最受不得冤枉,他只是随便诈他一下,和尚就露底了,他虽未明说,但独孤斩月一听便知,火莲果真在此。 他也放肆一笑道:“我果真也未追错你!” 有的人交往一世,却交不到彼此真心,有人萍水相逢,三言两语,便能拿命相托。两人仅是几句交流,便能观出对方皆是正人君子。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豪放洒脱,一个淡然舒畅,如和谐之曲,交错盘环,振荡这里的每一寸天地景物。 正文 第599章 双合 漂浮在云池的千红绫又重新注满恐慌之力,随着千红绫的剧烈抖动,轰隆隆的腾空之声接连不断地从李婉乐身边传出。 随着以她为中心,方圆数里云池,被几条粗狂又猩红的绸涛密密连连的包裹起来,仿佛一圆即将裂发的蚕茧。 潋锁行终于大叫道“不好,她要祭出器兽了!!”遂然将紫色的祥云笼打开无数个大门,叫壁落岛的修子们先撤出去。 登时幻兽云池边乱如火攻之下的蚁巢,倾而覆出。 独孤斩月一把揪住虫儿的小手,将她牢牢撤出千红绫喷发的攻击范围。 冷绝对她叮嘱道“看来这李婉乐的器兽非同寻常,你跟着这些修子一起出去,我收拾完她,自然回来找你。” 虫儿也不知道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惊悚,抱着独孤斩月的胳膊道“你答应叫我的新招式,我还尚未得见,绝对不会离开。” 又宽慰他道“我惹的祸,不该让你承担,这次,就让我呆在你的身边,就像你第一次交我一样,好吗?” 独孤斩月凝思一晌,“抱紧我!!” 虫儿大喜过望,将独孤斩月牢牢拥抱,金叶子粼粼闪入脚底,俩人同飞而起,紧急避开了已经暴涨至喷裂的红茧之外。 红茧狂扭不断,最终抽丝而开,里面钻出一只浑身缠裹血色纱布的人形巨兽,从头到脚毫不露出,只有一副獠牙呲在口外,啖着浓臭恶心的涎水。 红衣器兽苏醒,但是李婉乐已经不见身影。 潋锁行万年不曾改变的和蔼容颜,突然爆出某种极度难以置信的挫败感,终而失望叫道“李婉乐,本师看错你了,你居然出卖了自己的器兽,将它妖化来提高自己的实力。” 扼腕痛心道“为师本来还在惋惜你的遭遇,如今彻然大悟,你是自己入了邪魔妖道,怪不得任何人。” 在对留下来的人道“可以狙杀她,我想她的父亲也不会惋惜家族出来个歪门邪道。” 所有留下来的功法高强的修子,开始齐心协力,一同涌上前去围堵那红衣器兽,一时间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虫儿内心也深感震惊,想那李婉乐的功法她是见识过的,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如今居然可以与器兽合二为一,甚至妖魔化。 这会不会太不正常了。 独孤斩月拧她圆臀一把,不由叮嘱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脚底站稳,我可是要攻击她了。” “学着点!!” 柔软的水滴长链在独孤斩月宽大的掌心内,忽然像活动流淌的水滴,颗颗往穿心的玉心钻去。 虫儿仅知道水滴长链可以无限拉长,谁知道它竟然还可以缩回。 待穿心吃光所有的水滴长链之后,几寸长的匕首忽然变厚变宽,变成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剑,剑体壁润透亮,刃内充斥着毛细血管一般的网络,莲花含蕊的剑柄抓握起来格外趁手。 虫儿惊叫道“好你个贼小白,这么重要的秘密,你居然蛮得如此深?!” 独孤斩月弯唇浅笑,提着新成的穿心剑,朝红衣器兽的位置绝决杀伐而去。 李婉乐与器兽融合为一体之后,再无其他声响传出,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衣器兽身间的红绫突然仿佛可以无穷无尽地伸展,那些红绫如同摆舞的舞娘,须臾在半空悬浮出了四五个红色的圆球,数量渐渐得变多,空间变得越狭窄。 很多修子被这些红色的圆球阻挡去路,只得先与这些碍事的玩意儿纠缠一番。 再加之这红圆球上不知道有什么恶心的黏人液体,绝对不能碰触,一旦接触后当即会被粘贴得结结实实。 很多修子都被粘结在圆球上,不得反抗挣扎。 红衣,红绫,红球,一片猩红接天连地,将幻兽云池的云际渲染得如同血光世界的深渊。 忽然自密密层层的红球阵中出传一声冷喝之声,震得冶红光霞一阵颤抖。接着“砰”的一声,一道百丈的玉绿剑光竟破开红衣器兽创造的艳霞冲到了最内面,金叶子一个盘旋想要朝某方向飞走似的。 但那一声冷哼后,一道冷玉色剑光也从艳霞中激射而出,一闪即逝后,瞬间化为一团刺目绿芒将阻挡金叶子前行的某个红球,给斩的粉碎。 红衣器兽仿佛没有料想,居然有武器可以突破它的粘液,一阵玉剑翻滚后,密密匝匝的红球自某处立刻变得稀薄起来,露出独孤斩月和虫儿的身影。 独孤斩月道“这穿心的质材世间绝无仅有,今天用来沾染这些秽物真是令宝剑蒙尘。” 虫儿趁机偷问道“为什么这柄穿心中央似乎有血管形状的叶络存在?为什么我从来未曾发现过?” “这穿心或许在机缘巧合之下吃过你的血,激发了它的灵性,我也是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细细研究过它,才发现它可以吞噬自己的水滴长链。” 虫儿一想果不其然,在行风时,这刀真是吃过她体内横冲直闯的血气,化解了她被乱气四分五裂的危机,也让她体内的灵火得到一丝启发。 除此之外,穿心从没有主动吸噬过她一分一毫气血,一直相当安静。 独孤斩月冷冷挥舞着穿心长剑,将更多更黏腻的红球斩成七零八落的碎片,纷纷飘入云池的水面间,仿如秋霜降临后的枫叶,红叶胜于二月花。 红衣器兽见状似乎很是吃惊,兽色微变。 “咻!!”的一声闷响,一蓬银丝从它的獠牙大口内激射而出,一卷之下就将附近的红球包裹其中,再往口内吞噬而回。银丝几个闪动后,独孤斩月本来要迎接的所有红球就踪影全无了。 虫儿也懒得再想穿心的事情,赶紧对他告诫道“这个家伙的涎水黏性极强,千万要避开它的口角,免得被黏住。” 话音才落,红衣器兽果真从口内喷液,一股强大之极的银丝冲天而起,接着另三股道银白色粗柱随之激射而出,直溅向二人脚底的金叶子处。 四道粘液齐发,随之阵阵阴风狂往二人身边聚集而来,同时轰鸣声大作,四周浮现出无数红粼粼的邪气。 所有的红球甩开其他纠缠不清的璧落岛修子,陆陆续续封堵住虫儿与独孤斩月的后路,单单将二人包围起来。 独孤斩月冷静驱动金叶子避开四道袭击,自若将手中穿心剑往虫儿手中一抛。四指一扶玉腰带,从里面掏出自己的贴身软剑。 “正好别人看不见,我就和虫儿你来一套双剑合璧,那这个器兽来叫你几路剑法。” 虫儿连连点首,太好了,现在,她才是真正与心爱的男人并肩作战。 刹那间,独孤斩月软剑狂摆,一团兰铮铮的电光浮现在了半空中,虫儿也赶紧跟着依葫芦画瓢,将穿心剑挥作一模一样的的姿态。 一声闷响,一道沁玉一般无二的虚幻剑影闪现而出,虫儿几个闪动后,就狂涨到了半丈之大,与独孤斩月的剑岚完美地交缠而出,笔直着刺向红衣器兽忿忿大张的巨口。 冷玉噙冷电,徐徐一动,已然是双色并存,风驰电掣。几乎同一时间,另一边的红衣器兽也起了惊人变化。 只见红色波涛口心处一道刺目液柱喷射而出,所有水面如同瀑布般的向四周狂滚而去,赫然浮现一道红绫做得粘稠盾牌。 两道剑光迎击盾牌,霎时碰击出哗啦啦的胶黏水声, 剑光滴溜溜一转而下,滑坠向了红衣器兽的偏下处。 虫儿惋惜一叹。 独孤斩月反而冷嘲道“你才刚使一招,就想克敌制胜,难怪总是被人先打得灰头土脸。” 啥? 虫儿最烦他笑话自己,也不顾他的打算,荡剑驳去,一剑玉光播出两弯月牙状的利索青芒,左右补袭难缠又恶心的器兽。 器兽口内的粘液盾牌南北稍稍挡,再将虫儿的两弯剑光杀招轻松顶回。 独孤斩月边笑边调转足底金叶,领着虫儿滑翔半圈,“逞强的后果知道是什么吗?” 虫儿背后狂吐着舌头,就你牛,就你牛!! 真不想再理睬他。 孰知独孤斩月突然回头,轻轻在她额头偷吻一口,“就是被我惩罚。” 温柔而甜美的惩罚。 虫儿的脸不自觉红躁不止,赶紧催他道“还是让你教我吧,我不逞强了。”又羞又怯,危机中显露的柔情蜜意格外甜醉。 独孤斩月继而又冷道“那就睁大眼睛仔细!”玉手流转软剑,“噗噗”两声后,软剑四周喷出了一道奇粗的蓝色电柱,卷出片片蓝色霞光。 一闪即逝,眨眼没入到红衣器兽的粘液液盾间,顿时巨兽口门附近水雾一阵翻滚,电柱和蓝霞齐往狂涌中去,开径僻路。 水液导电。 红衣器兽终于发出一声类似狼吼的哀绝惨叫。 虫儿眼欢手疾,跟在独孤斩月之后,重新又劈斩新的一剑,幽润的穿心剑光滴溜溜一转下,分别化为两道雾柱飞出,往红衣器兽被分裂开的破绽中狂灌而入。 寥寥数剑真如阴阳双合,惊人异常。 玉光和和电霞所过之处,只是片刻工夫,就清出了一大片空罅,但是随即四周恶臭的粘液重新被红衣器兽吐出,立刻滚滚得再次覆盖上了。 抽刀南断水,该如何是好呢? 正文 第600章 红衣和红球 独孤斩月仿佛知道虫儿心底的忧惧,从容对她笑道“才是第二剑,无需忧虑担心。 ()” 虫儿心里紊乱的神思顷刻稳定些许,揽着他的小手越发密切起来。 她深切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天涯海角,即使她将来的能力比现在更强,也或弱,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的心总能平静若海。 两人心领神会,呼吸一致,待金叶子再次闪光靠近红衣器兽时,那蛮兽大约觉得自己厉害无比,遂将口内的粘液又喷出七道,形成了巨大的七方盾牌,准备将二人的威胁从眼前撞击开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 虫儿觉得这器兽如此防护着自己的血盆大口,那它的嘴里定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攀在独孤斩月的耳朵上,窃密道“打出一道障眼法,偷偷靠近红衣器兽的耳边,你将我撂下去,我滑到它嘴里看看,或许内有乾坤。” 独孤斩月点点头,把手里的剑蓝流畅炫摆,剑气从半空中勃勃升腾,汇聚作一方电光闪烁的十字锥形,重重刺向器兽潜藏在层层红绫中的左眼位置。 此剑法刚猛用劲,是先前两剑的百倍之余,只瞧眼前的空间被强烈的电泳照得炽烈如昼,连红衣巨兽包裹在红绫之下的瘦骨嶙峋,也透视得隐隐约约。 器兽受光惊然竦栗,骇得赶紧将七方盾遮挡在只见眼前,口门的防备立刻疏散。 虫儿早做足准备,要执剑跃下的时候,独孤斩月单手摁稳她的香肩,命令道“我怎么可能叫你犯险。” 随着剑光威力的爆发,十字电光锥直戳向七方盾的正心,“轰”声骤响,云池亦随光摇摇震荡,仿佛盛夏夜突然莅临人间的万道雷暴,惊心动魄。 抨击散射而出的奇强精光,瞬间耀得所有人都羞目难睁,虫儿隐隐觉得足底的金叶子沉了微尘。 独孤斩月的身躯倏然从她眼前转瞬即逝,仅留着虫儿一人孑然在上,抵死想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看对方已经飘落在哪里。 “小白!小白!!” 虫儿咬牙切齿地呼唤他,这个可恨的家伙!! 强光顿而转弱,虫儿的视觉顷刻后才缓缓恢复可视度,结果一个硕大无比的七方盾已经黏糊糊得挡立面前。 马上就要撞在上面啦!! 虫儿赶紧驾驭金叶子反身回旋,险些来不及,金叶子精致的底纹摩擦着七方盾的盾面擦身而过,噌出油泠泠的光华。 索性虫儿反应足够灵敏,若是叫她被那盾上的恶心水液粘上一二滴,估计连饭也吃不进去了。 越想越厌烦,也不知道是更气谁,虫儿手里的穿心剑也要发威。 回想着独孤斩月说,穿心曾经吃过自己的血,虫儿默默对穿心道“你既然吃过姑奶奶的血,那你今天可要好生给姑奶奶效力,拿出你的本事来,不然姑奶奶怒了,还叫你当个不起眼的小匕首。” 遂而将整个精神灵魄的注意力,灌注在穿心锋冷的剑刃中央。 如果你属于我,请替我效力!! 斩月!!斩月!!我来帮你!! 虫儿视线死死地锁定在七方盾上,独孤斩月估计正在向红衣器兽的口门攀爬,而她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七方盾返回器兽的口门内。 否则,如此胶黏的水液,定会让斩月牢牢粘死在里面。 他把自己生死的关键防线,留给了她。 细思极恐,时间已经不能在耽搁下去,效仿着先前学过的两招,将穿心挥确出两弯水濂状的青色剑气,横竖劈向七方盾的中央。 口里夸张叫道“李婉乐!李婉乐!!你个大傻瓜!!就是姑奶奶耍你玩,有本事你来捉我啊!” 故意将金叶子驾驭得摇来荡去,叫红衣器兽的注意力只锁死在她自己身上。 红衣器兽被方才的电纹十字锥骇得半死,迟缓半晌才恢复反应,感觉自己在被光线炽目的时候,有人暗中放剑,重重砍击了它的七方盾,不由从胸腔中发出呼哧呼哧的闷喘声。 虫儿就是要叫它心烦似的,抡起穿心剑,飞到左边,左一剑,滑翔右边,右一剑。 招招尽力,但是开溜的速度也极其敏捷,偏不叫巨兽拿准她的盘算。 红衣器兽真心嫌她聒噪,七方盾暂时不出击,只将浑身上下的红绫层层飘展。 一时间,虫儿的身周像突然生长出许许多多的海带群似得,每一道猩红色的红绫看起来都是一般弱不禁风,亭亭玉立,可是实际上却像千百道软骨钢刀,轻微碰触一下就会滑破皮肤。 好厉害。 虫儿暗自腹诽,这个时候要是能用司妖鼎把这红衣器兽收敛去就好了。 嘴里更叫猖狂道“李婉乐!你自己就是玩千红绫的,怎么你的器兽跟你一样娘气十足,根本不像个厉害的角色嘛!!” 挺臂横削一剑,将欲要缠绕自己的红绫利利索索砍去数十条。 眼前顿时清明干净。 红衣器兽哪里肯轻饶她,不断变换着自己的方位,甚至被砍去的红绫也更快得补充起来,仿佛无止无尽。 斗争了一炷香的时间,虫儿见独孤斩月还没有发来信号,不由慌张起来,莫非斩月出师不利,被黏住了? 她得去救他!! 虫儿驱动足底的金叶子,盘桓而起,对准口门处稳稳不动的七方盾,一个俯冲,笔直冲刺而去。 黏就黏吧!完全忽略去七方盾的恶心与浓臭,虫儿飞蛾扑火一般,急速飞身上千。 神思仅一瞬间,虫儿隐约觉得巨大的红衣器兽大约四肢百骸处,有僵直不紊的一瞬。 待她整个人要撞击在上的同时,器兽的腹内似乎发出了排山倒海的一声轰响。 只见整个器兽开始不断得膨胀,再膨胀,如同无限的气体涌入,直将整个硕大的兽身冲击得圆圆滚滚。 虫儿暗觉大事不妙,准备再该转方向,索性直接冲击向器兽的兽口时。 一道蓝盈盈的闪电,翙翙而出,眨眼擦过虫儿的身边,闪电上的人立刻搂住她还来不及停止的身躯。 虫儿猛地撞击入独孤斩月的胸怀,动势如火如荼,直撒得满眼金花,整个人也摇摇晃晃。 正文 第二章火莲秘密番外(二) 笑毕,和尚大方道:“洒家法号四破,不是帽衫裤鞋四破,而是我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守那些个清规戒律,洒家我一破妄语,实中称假,虚中含真;二破偷盗,珍中偷精,粗里盗细”和尚越说越起兴,喉底声音浑沉愈响,仿佛他的所为皆是值得可歌可颂的功德,“三破酒戒,梦里畅饮,酒中癫狂;四破杀戒……杀我想杀,斩了尽天下妄佞!所以洒家就成了名副其实得的四破”说完又自嘲大笑起来。 笑声似是感染了独孤斩月,他也轻笑道:“大师傅性情爽直,恁的些个清规戒律本就困不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大师傅你也并非天地不怕,如果再破这情爱之戒,你就该唤全破了。” 四破笑回:“情爱是毒,且无解药,洒家装天的胆子怕也是避犹不及。”说罢挠挠秃头,呵呵傻笑起来,这行为与他刚毅外表极为不符,霎时憨态可拘,可爱非常。 “情爱是毒……”独孤斩月将此话低念一遍,表情若有所思起来。神铸的容颜因沉思而彰显淡淡的忧伤,世间女子,哪怕是男子,看到这等忧郁的表情,皆会为他动容心碎的 四破见他不再言语,知他原是为情所困,嘻笑道:“独孤公子品貌世间少有,爱慕之人必定颇多,此番前来寻这绝世赤焰火莲,如果不是为自己,我猜……就是为哪个绝世的佳人了!” 独孤斩月听罢眼波流转,旋即升起一丝烟霭,仿若千山暮雪,炯炯升辉,他惊诧道“大和尚你可会读心?” 四破哈哈一笑“公子今年尊齿几何?” 独孤斩月复答“如果还在龙灵帝都,小生今年也便一千两百二十岁有余。何谈尊齿?” 四破笑眯眯地接嘴道“我看你这千百岁也是浑活了。” “哦……此话怎讲?”独孤斩月听他这般诽语,非但不恼,人也更填恭敬。他脸上的阴郁只消稍退,月光的皎洁便立刻在眼眸中煜煜生辉,照的脸颊光彩夺目,净如白玉。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四破笑颜不改,只是语气沉稳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皆为隐退,沉声缓道“我夸公子貌如春风,品似美玉,绝不可能在为人处世中行差踏错,如此翩翩公子却被赶出龙灵帝都,只怕是武逆了你老子独孤九的意愿,看公子以及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生子的佳龄,我猜公子反的正是他为你定好的婚事。公子不能顺应父命,此乃你混活其一。” “九尾龙族是何等高贵大族,贫户都各个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何况是掌管六界的皇家,能与贵族结为姻亲的怕只会是能与之相为抗衡的朱雀凤族,你若悔婚,真真是驳了朱雀凤族的面子,还坏了两大强族的连结,不理会江山社稷之重,这是公子混活其二。” “公子被抽去龙筋,可见公子当时执迷不悟到不惜与父族为敌,怕是公子爱上的人完全不能被家族认可,由此可断你们虽情比金坚,却身份悬殊之巨,公子不懂还转,意气用事,将自己逼上绝路,此乃公子混活其三。” “赤焰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颠倒乾坤,若得了火莲子,那可便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方才与公子沟通,洒家知后两者公子是全然不屑一顾的,那公子定是为前者而来,可见公子的心上人已经危在旦夕了,既能抗天,却不能保护挚爱,早知情爱似毒,却不能克欲,害人害己。此乃公子混活其四。”四破凝视着独孤斩月的脸颊,笑颜仍然未减,语调愈发沉重道“洒家拙见,不知可猜中公子几点?” 独孤斩月玉容本是沉寂,听四破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颜色竟随着四破的语调更加深沉下去,乌成一汪深潭,不见任何风波,更没有水纹。潭心仅是沉着静着,白那衣裹着的颀长身躯,微风拂过居然带出比月色还凉的寒气。 只是须臾间,他脸上旋即绽开笑魇,嫣然好似春回大地,苏暖和煦的容光驱走一切阴霾,那眼中更是拨开乌云见明月,杏花飘洒,落英缤纷。他柔声道“大和尚分析鞭辟入里,十分精彩,若非今日才与你见面,我都不禁要怀疑你是我父王的眼线……呵呵……” “不过……不知大和尚今年贵龄几许?”本以为他要质疑四破和尚的身份,可独孤斩月话鋒陡转,突然的令四破有些迷惘。 四破挠挠秃头,嘿嘿憨道“洒家贱长公子几百岁。不知公子问这作甚?” 独孤斩月不答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守护赤焰火莲,已有几载?” 四破听他又一问,狐疑接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不想这随性的野僧,仅回这短短两句话,仿佛招引起他不快的回忆,情绪着实像灌了铅水一般,猛沉下去,似有不能释怀的情愫在胸,千斤压顶。 四破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独孤斩月也不管那四破作何反应,接言道“大和尚这千百年怕也是混活了。” “我也混活了,呵呵,公子但说无妨”四破眼波一转,语调虽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独孤斩月负手而站,迎向月光,身形如长风,似玉立。思绪几秒,沉吟道”你既叫四破,但却禁锢在世俗法理中,可见破的也只是名字而始终不是观念,这是大和尚混活其一。你守着赤焰火莲此般圣物,却只想着它是救病升仙的灵药,逢人便肆意揣测其居心,轻贱他人品格,此乃大和尚你混活其二。你说情爱是毒,不敢碰触,却不知不食乏知其味也,我既承得住千万般的磨难,必要得起这百转千回的磨情。大和尚你唯情爱避之不及,恐是自己已然中过情毒,才如此苦心劝解别人与你一并舍弃七情六欲,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你来说是毒药的,于别人来说,或是最好的良药。此乃大和尚混活其三,不知我说的这些大和尚你可同意?” 四破恍然,他将独孤斩月的话在嘴边轻声回味几遍,目光渐暮然开朗起来,笑容亦恢复至眼底,他道“公子雄辩,可洒家以四由对你三理,应该是洒家略胜一筹吧?” 独孤斩月无奈淡笑道“好个泼僧,硬要争出胜负,也罢,今日能认识大和尚你,也不枉我来此一遭。我天性固执,否则不会因为情爱丢了尊贵,此次寻着赤焰火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成功作罢,不成功,我也绝不独活。如果大和尚你看不出这点,才真是混活透顶了。” 四破听罢大叫道“早等你说此话呢!如果要得赤焰火莲,就要踏着我的尸身方可过去,公子觉得有几成胜算可赢我?” “没有,但我非试不可!”独孤斩月的语气决绝,不容质疑。 夜似乎深了,盛夏的夜晚尽也带着丝丝寒意,而此时此刻,一股肃杀之气贯穿山谷,在两个刚谈的来的人之间盘旋,或许他们可以做朋友,可在这之前,要看有没有人先死。 今晚月华瑕白,可独孤斩月却觉得那是死后失血过多的惨白。他的修长手指再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虽说鱼死网破或是最坏的打算,可是就算流淌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全力以赴,横竖都是死,他更愿意有希望的死去。 四破没有动,以他的武学造诣他根本不需要动,他静静端详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像是观察一个为情所困的困兽,又或是…… 在回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冲动,也一样的……可怜。 这是一种不记后果的可怜,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可怜。这最最可怜的,是它是天底下所有痴男怨女的可怜。 谁种的因,谁要承受这果。 四破叹叹气,缓言“痴货!都是痴货!”,似是说独孤斩月,也似是说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来吧!赤焰火莲注定是你的!”四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平而友好地向独孤斩月招了招手。 独孤斩月默默跟在四破的身后,这次两个人没有进行轻功的角逐,反而走的异常缓慢,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难行进了。 或者可以说,这片土地太柔软了,不似烂泥般的污软,倒似海绵般,虽软犹韧,弹性十足。脚上的劲道一触着地面,就被卸掉了大半,若果不是底盘稳健的高手,恐是很难从山涧走到这美境中央。 他们越接近中心地带,路越软滑,人高的草木在小径两旁茂密翠拔,拂过人的脸颊四肢,竟也不扎人了,简直就像是美人的素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挠你一下,跟你开个玩笑。 不过此时此刻的过路人可决然不会魂动心痒,脖颈间悄然无声地被“抚摸”一下,任谁都会心惊肉跳。 “这片湿地公子竟走的这般好,如果刚才咱俩真动起手来,公子也是有胜算把握的。”这地方四破熟门熟路,走起来轻松自在,嘴上不觉也油滑起来。 “大和尚是现在想和在下干上一架吗?”独孤斩月很是淡然,聪明如他,走上一截路程后,他便掌握了行路的诀窍,借力用力让他的腿脚省了不少功夫。腿脚一轻松,嘴上的功夫就开始显山露水了。 正文 第601章 刀半 独孤斩月撑起气结把二人牢固保护起来的一瞬,整个圆滚滚的红衣器兽倏然爆炸。 无穷无尽的电纹,如同无穷无尽的裂口,将整个器兽滚硕的身躯瞬间撕得粉身碎骨,甚至将整个幻兽云池外的祥云笼炸开一半。 虫儿紧紧抱着独孤斩月,连头都抬不起来,独孤斩月将电泳释放干净后,第一时间就赶紧返回来带她走。 两人虽然有气结保护,但是仍旧一路狂奔,直跑出电泳喷裂的范围之外,独孤斩月才力量耗尽,不足以持续支撑气结的厚度。 纷纷滚落在幻兽云池的边沿。 红衣器兽的爆裂最是凶猛,一排一排的电浪翻卷着碎如尘渣的红色绫布,仿佛粒粒分明的血浪一般冲击向四面八方,转眼这些细红的碎屑,也随着电泳的狂澜,被焦灼成黑色的残渣,随风散尽。 虫儿翻滚了十几圈才停驻下来,索性独孤斩月一直将双手贴护着她的腹部,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力,虫儿仅是脸上及身上各处留下了清淤与擦伤。 待她人微一停,赶紧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另一边昏昏沉沉的人。 独孤斩月的情况明显比她要糟糕许多,整个人星眸紧闭,大约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似乎一时间很难醒来。 “小白!!” 虫儿急切地喊他,连拉带扯也没有叫他清醒过来,极端的恐惧在她的心间膨胀,仿佛她也是那只红衣器兽,马上就要濒临极值,炸裂作碎片。 “哇!!” 最终忍不住,虫儿扑在独孤斩月的身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瑟瑟发抖得不成人形。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去招惹李婉乐那伙人。 她也好恨,为什么她和斩月苦苦守护璧落岛的时候,潋锁行那些混球,一个也不出来帮助他们。 虫儿越想越委屈,直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哭得独孤斩月忍不住翻她白眼道“你想做寡妇,好要好多好多,好多年呢!” 他没事!! 虫儿的眼泪戛然而止,一拳砸在他的胸口道“妈的,你敢骗老娘?!老娘锤死你!!” 独孤斩月捂住胸口,狂咳不止道“虫儿!!咳咳咳!!虫儿!!你!!” 他还没喊完,感觉一双手使劲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嘴眼口鼻紧紧搂在两封绵软的山峦中间。 不叫他说话!虫儿自己说“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你也不要打架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谁也不能出事!!” 硬硬憋回眼眶里的泪水,又忍不住再流下来。 看似太平的弥漫烟色中,突然有人说“把我的刀还给我!!把我的刀还给我!!”仿佛阴魂不散的冤魂,在电闪雷鸣之后,又从死亡的黑幕中缓缓走了出来。 虫儿与独孤斩月同时闻声而去,居然是李婉乐。 她刚才祭出器兽后就一直不见踪影,此刻突然露出面来,尤胜从地底爬出来似的僵尸,阴嗖嗖叫人心惊肉跳。 虫儿道“李婉乐,你的器兽死了,可是你居然没有同归于尽,这是你的造化。” “不要再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和你的恩怨就到此一笔勾销,我也不想再招惹你背后的人物。” “但是你私底下偷偷利用器兽妖化,现在只看你的师尊能不能放过你。” 李婉乐蓬头垢面中,渐渐露出一双被阴云蒙蔽的眼睛,依旧疯疯癫癫道“我的刀,我要刀。” 虫儿拧眉,想她大势已去,也不跟她计较,扶起独孤斩月,准备和他离开。 谁想迎面又走来三个人,居然是潋锁行,华紫虞和六皇子浅华。 原来潋锁行见李婉乐放出器兽,担心尚在云池内的潋裳和六皇子,先跃入云池去保护浅华的安危。 谁知潋裳并不在云池底下,而华紫虞正在与六皇子并肩作战,一齐消灭云池里黏腻骇人的红球。 所以等清理完了云池内的战场后,他们三个人才迢迢赶来。 所以,潋锁行等人根本没有看见独孤斩月使用软剑御电的危险时刻。 浅华一见虫儿居然存心放过今日的肇事者,心中新怨旧恨一发不可收拾,单手提着雏鴌砍刀,朝素不相识的李婉乐厉声道“今日你搅得本殿下的顶级器兽都没来得及成功收敛,就烟消云散,本殿下正恨你万分,你居然还在疯疯癫癫的胡搅蛮缠。” “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要刀吗?本殿这里就有一把,你要不要?!!” 独孤斩月一把扯住虫儿的衣服,暗示她不要多说话,虫儿其实也没料想会是如此情况,不由屏息凝视,注意二者接下来的动作。 李婉乐的毁缺容貌慢慢从乱发的阴影中,慢慢探了出来,顷刻嘻嘻尖笑道“刀!!我的刀!!” 像个疯癫中毫不知清醒的奔跑者,笔直得冲向六皇子的面前。 浅华顿时火冒三丈,“好,你居然真敢要本皇子的刀,那本殿就成全你!!” 一刀捅入李婉乐的腹内,穿膛而过,汩汩血红的血浆,胜如她昔日素手心里流转灵妙的千红绫。 众人想喊一声,已经为时晚已。 浅华忽然阴鸷无比道“属于本殿的东西,永远不喜欢别人惦记着。”语毕,在他纯水一般透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如影随形的,几乎看不清的嗜血冷笑。 李婉乐满心欢喜地扑来,谁知命陨如此,但是她的双手一直固执得扯住腹前的半截雏鴌砍刀,依旧执迷不悟道“刀,我的刀,我家主人的刀~~” 她似乎想把雏鴌砍刀抽出身体,结果,这雏鴌砍刀才被拉扯出一寸的距离,竟然咔嚓一声脆响。 雏鴌砍刀,从刀身中间断裂开来。 李婉乐失去所有的支撑力,轰然倒地不起,在她身上,真的还留着半截她梦寐以求的雏鴌砍刀。 而另外半把刀,则在六皇子浅华的手里,浅华登时双目圆瞋“我的雏鴌砍刀!!怎么会这样!!” 潋锁行与华紫虞赶紧搀扶住他近乎崩溃的身躯,华紫虞凤眸轻转,赶紧安慰道“殿下勿恼,且听小女子细细道来。” “咱们璧落岛内冶炼出来的武器,多是世间极其难见的珍宝,凤毛麟角,可是也具有着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必须让法器专属的器兽赶紧寄居期间,靠着法器日积月累的灵力增长,来加固法器的力量。” “今日六皇子一人独站那浩然庞大的恐怖巨兽,原本那巨兽死后,它的体内会立刻祭出生死契,从此替殿下效犬马之劳。” “可是如今李婉乐好死不死得跑出来发疯,还把自己的器兽妖化,间接把殿下本应该得到的生死契给搅扰的七零八落。” “您的宝刀久久得不到器兽的添补,再加上殿下您对阵巨兽时用力刚猛吗,这法器自然撑不多久,一分两半。” 几人只间静静听着华紫虞的周密分析,虫儿心里尤其波澜壮阔。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会编瞎话的高手,结果山外青山楼外楼啊。 潋锁行简直感动得老泪纵横,满满都是赞美的眼神看着华紫虞道“子虞天性聪敏,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然后对浅华恭歉道“都怪老夫没有看出李婉乐的野心,才使六殿下痛失宝刀,不过殿下放心,老夫必定为殿下您亲自再冶炼一柄更好的法器,如何?” 浅华冷冰冰看看地上僵死的尸体,那尸体里还嵌着半截雏鴌砍刀,不由阴阳怪气道“师傅的眼睛还真是奇怪,怎么看出来的,看不出来的,都是你。” 潋锁行被他一语封死,再好的脾气,不由也皱皱眉头。 独孤斩月拍拍虫儿的小手,眼神示意默默离开,虫儿放眼一观,散逃出去的璧落岛修子,有人又陆陆续续地折回,再想雏鴌砍刀如今断裂正是天赐的好事。 以后估计那些好事之人,也不会再来纠缠自己了吧? 遂然乖顺地扶着心爱的男人,驾驭金叶子返回夏之岛的小筑。 殊不知,浅华的眼神早已经锁定了她的背影,直看到他心灵深处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经过一场耗战,虫儿分外珍惜与独孤斩月在一起的时光。 平素里,独孤斩月修习完之后,总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虫儿。 虫儿也将穿心剑再变回匕首模样,默默地将匕首贴胸收藏起来。 她现在潜心研究罗麻子送给她的云母薄简上的内容,每日基本上不在璧落岛里走动。 华紫虞后来有一日来专门朝虫儿拜谢,说六皇子在幻兽云池底下得到她的帮助,如今看她的眼神里,多少有一丝不一样。 虫儿笑说多亏华紫虞自己聪明,懂得在危机中表现自己,不用谢她。 华紫虞赶紧做下保证,待潋裳这次再关禁闭,她一定可以帮助虫儿拿到变色龙纹斗篷。 虫儿先问,为什么潋裳又给捉去关禁闭了呢?她不是应该立功了吗? 忽然,又后悔叹气道“其实,当时那斗篷就捏在自己手里呢,怎么就给姬幽冥和马友亮给披上了呢?” 对了,姬幽冥! 正文 第602章 两男碰面 对了,姬幽冥!! 虫儿心底又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她的好奇心真的是太重了,为此也吃过不少亏,所以还是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不怀好意又朝华紫虞调侃道“话说那个潋裳又被她老爹罚去关禁闭,八成跟你是脱不开干系的吧?” 华紫虞低头一莞,对虫儿毫无保留道“潋裳虽然素日里嚣张跋扈,对我苛责非常,但是我仅是叫她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昏睡过去,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所以,在幻兽云池的时候,潋裳其实是昏睡了,而不是离开。 但是潋锁行不明就里,以为她根本没有服从命令,所以气上加气,纵使潋裳道明事实,潋锁行也只会更加气恼她半途而废。 由此推断,潋裳与姬幽冥领命要进入幻兽云池保护六皇子的事情,华紫虞早已闻风筹谋了。 虫儿忽然拍拍华紫虞的香肩,真诚恳切道“幸亏咱俩是同盟,哈哈哈,我们就好好的做朋友吧!” 华紫虞并不觉得虫儿的话里,有讽刺自己的深长意味,而是平心静气道“其实我也是杞人忧天,潋锁行似乎并没有想将自己的女儿推在六皇子的身边。” “而经我自己观察,潋裳对六皇子的态度也足够粗蛮,所以我的主要防范人选,不该是潋裳。” 虫儿噗嗤轻笑,再像饱经沧桑的老人似得,又拍拍对方的额头,“话说紫虞姐姐,女人这一辈子不该总是为了男人而活,我现在看见你,就想起自己当年为了得到小白的心,亦是费劲手段。” “索性如今我知道他也深爱着我,否则,女人一辈子活在得不到的阴影之下,实在是太可怜了。” 华紫虞幽幽轻叹道,“那就竭尽全力,用尽手段,让自己变得不可怜。” 虫儿还想再规劝她一番,结果小宅外阔步连声,显然是有人来了。 赶紧施出眼色,华紫虞心领神会,人像风儿一般从小宅的后窗潜跃。 虫儿轻抚云鬓,把小宅的门推开一瞧,竟是姬幽冥在门口踟躇不定,瑜龠执在掌心频敲连连,神思里忧郁不决。 变色龙纹斗篷在他怀里吗?变色龙纹斗篷在他怀里吗? 成百上千只猫儿在她心口挠啊挠,痒得虫儿好想上前问一问究竟,但是有话在前,她最好还是放弃这个打算。 赶忙出声招呼道“姬大师兄,你可找我有何贵干。” 姬幽冥原本决意欲离,听虫儿黄莺出谷般的妙音轻啭,不由小心翼翼地举头迎望。 霎时尴尬道“虫儿姑娘在里面干什么呢?” 一听他没渊没由的话,虫儿盈盈笑答,“睡觉!” “额,”姬幽冥似乎某根神经一扯,赶紧回复道“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转身是要离去,虫儿已经走到他身边,大方道“姬大师兄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我是说,你如果不进去坐坐,我可就准备休息了。” 然后做出一个有请的手势,请他进去说话。 姬幽冥越发不好意思,跟着虫儿进屋坐下。 虫儿准备好了瓜果糕点,茶水瓜子,招待贵客。 姬幽冥一瞅满桌子的糕点,突然回忆旧事,猛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原本答应请姑娘尝一尝咱们璧落岛里神膳堂的顶级糕点的。” 独孤斩月其实早叫虫儿吃了个腻,可是她又不想打击对方的美意,只得充满欢喜道“难得姬大师兄记得,没有关系啊,只要你哪天想起来,也可以帮我拿些来,叫小妹我也尝尝这璧落岛第一美味。” 姬幽冥连连称没问题,然后就一直不说话,偶然在品茶间略望虫儿一眼,而后又 极快得调转视线。 搞得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虫儿主动替他的茶杯中添茶,小声安抚道“姬大师兄的意思,小妹已经明白了。” “小妹从来不是长舌妇人,绝对不会把你与潋裳一齐进入幻兽云池,帮助六皇子攻击器兽,包括那个器兽时假的,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大师兄也可以回禀潋师尊,虫儿敢以性命保证,不会乱嚼舌根。” 姬幽冥顿悟,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虫儿姑娘你误会了。” 不是这个意思吗? 虫儿又说“那我就明白了,马友亮辜负了师尊的信任,这件事我也会替他保密的。” 姬幽冥的头还在摇。 呃。 虫儿终于明白,转身从自己特设的药橱中取出两包治伤活血的特效药,细细叮嘱道“一包送大师兄你治疗,一包送给马友亮,他怕事情败露,师尊责罚,肯定不敢找罗麻子医腿。” 姬幽冥的耳根红得厉害,一把将两包药粉揣入怀里,急忙站起身来告辞道“看见虫儿姑娘平安无事,姬某人也放心,今日还有要事缠身,就不便打扰了。” 真是扭头便走,虫儿也不知道他到底吞吞吐吐的想要说些什么,只好微笑着将人送走。 结果姬幽冥人还没有走出门去,又见端木磊步履生风走了过来。 端木磊看见大师兄正好也在,两个男人客套两句,两方话别,端木磊英姿飒爽,径直走进了虫儿的小宅。 虫儿只好把姬幽冥用过的茶具收起,又换成崭新的一套。 端木磊倒也不客气,一双眸子把虫儿的小宅观察得清清楚楚,然后由衷赞叹道“早听说过师傅有这样一间雅致的小宅,如今倒叫姑娘收拾得更加精致舒适。” 然后开门见山道“那日在幻兽云池,姑娘后来跑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找见,一直担惊受怕。” “今日受训完毕,正好来看看你,那天的情况危急复杂,实在怕姑娘你出事,索性看到你平平安安,我也就放心了。” 虫儿看他真是个有心人,使劲朝他谢了又谢,随后提议正好他来,可以替他检查一下胳膊上的伤势。 端木磊不好推却,忍痛将衣袖拉高至胳膊肘处,虫儿观他整条手臂都缠着绷带,实在不好检查,只得叫他脱下一条袖子,露出整条肩臂详细检查。 端木磊刚开始有些委婉,虫儿立马冷嘲热讽道“平常罗麻子在璧落岛里看诊,那要是女弟子得了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病,难道就不给二师尊瞧了吗?” 真是,走到哪里都莫名其妙得搞封建。 正文 第603章 谢谢你 端木磊立刻二话不说,让虫儿仔细得检查,大概这些俢子的身体素质过硬,感觉他的骨裂处红肿渐退,虫儿取出早已研制好的伤骨散,给对方仔细敷上,又重新包扎绷带。 端木磊特别感激,大赞虫儿心灵手巧,虫儿最经不得人夸,拍着对方的肩胛,态度自然言笑晏晏。 某人进来就看见一幅男笑女乐的碍眼画面。忍不住冷说一句“打扰二位,我稍后再来。” 虫儿抬眼一瞧,独孤斩月的脸色如常,不过透着寒意十足的敌对性。 今天是桃花朵朵开吗? 虫儿也不知为什么偷踹端木磊一脚,那小子不由脸红,赶紧把褪下一半的衣服往身上套。 形迹可疑。 虫儿干笑着解释说自己给端木磊包扎呢。 独孤斩月也不跟对方打招呼,冷然坐在端木磊的旁边,像谛审犯人一般问道“你和端木云可是属于同宗同族?” 冰冷冷的态度,叫整间小宅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端木磊尴尬瞧虫儿一眼,虫儿赶紧接话道“没关系,你先走吧,等过几天再来我这里换药。” 根本无视独孤斩月冷郁的眼神,将端木磊诚挚无比地送出门去。 待人走远,才把房门关上。 独孤斩月从椅子间站直身姿,把虫儿紧阖的房门又重新推开,包括所有的窗户,也一并敞开。 “这屋子里的男人味道太多,得吹吹风。”然后又冷冰冰走在原来的座位上,把端木磊用过的茶具,一指弹出窗外。 虫儿好笑他的反应,又生气他的态度,不由噘嘴道“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有叫你吃醋的时候。” 独孤斩月不说话,把虫儿收拾桌子的小手猛鸷擒获,转身一旋,把晕晕乎乎的娇人儿扯进自己怀里。 “我不光吃醋,还得亲手检查一下,有没有人敢觊觎我的地盘。”说着把鼻子没入虫儿的"shu xiong"里,使劲得闻了又闻。 虫儿气呼呼道“你居然敢怀疑姑奶奶的人品,要知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有没有做过狂蜂浪蝶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独孤斩月已经由冷化柔,不禁打趣她道“男人检查女人,靠得是一层膜,但是反过来,女人怎么检查男人呢?” 这是什么鬼问题? 虫儿感觉胸口被绵冷的气息要浸透了,周身花枝轻颤,赶紧把独孤斩月的脸推开,用小手合捧着。 “你会说这种羞脸话,难道你以前跟别的女人练过手?”股故无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腔里焚烧。 回想他以前和梅姑娘双宿双栖的甜蜜模样,怕是早就窃玉偷香了!! 独孤斩月身上的醋劲,成百上千倍的浸泡着虫儿的内心,大约他更喜欢吃醋的人是她,故意将她的细指从下颌捏起,放在口中轻轻舔咬。 “我可是纯纯正正的表里如一,你瞧我的床上功夫寥寥,可都是你教的。我什么都不会。” 他,什么也不会。 虫儿本被他的轻咬细咂舔酥了心房,听此妄语,气不打一处来道“分明就是你!分明就是你!怎么会是我教你的!!” 独孤斩月飘然轻笑,对于戏弄虫儿这件事,他最是乐此不疲,谁叫她敢往屋子里招男人。 对她言辞冷肆道“你可知道我以前看见樱祭夜,药奴,和那个雀漓潇整日缠着你,我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以后,旁的男人,都不要理睬他们,就是看一眼,也绝不行。” 虫儿乘势往他怀心里紧钻,猫儿般以颊摩挲道“那你也要离别的女人远远的,就是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彼此彼此。 独孤斩月温柔地抚弄着她乌黑的发道,“我的眼睛里,从来都只有你,信不信。” 虫儿心尖略酸,默默汲取着独属于他的冷香,清冽如一直凌霜寒梅,沁心润脾。 她的双手紧紧地锁死他的腰肢,“斩月,斩月,我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今日与华紫虞交谈之后,她尤其想说给他听。 她道“谢谢你爱我,叫我不再觉得自己可怜。” 独孤斩月的指尖顿了微顿,继续梳理道“我也谢谢你,愿意总是爱着我,不离不弃。” 两人默然无语,紧紧相依。 直到夜间虫儿休息下,独孤斩月将娇人儿温柔地抱在床上,替她盖好锦被,方才蹁跹离去。 虫儿睡得香甜,感觉整个人都飘浮在海绵间,柔软稀松。 忽然闻到一股水合花的清香,如同少女芊芊莹软的细手,微微勾点着虫儿的鼻尖。 水合花,水合花。 突然想到李婉乐身上那股强烈的芬芳,就是水合花的味道,整个畅美的梦境倏然变成极其惊惧的恶魇,叫虫儿抵死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反若紧紧黏贴,根本揪扯不开。 真正诡异的事情更加惊悚起来,虫儿冥冥中感觉有一双手在她的全身流淌。 那双手轻而似云,柔而似霭,不像是真正的手指的肉质触觉,但是比任何人的手指都更加灵活多变。 真是一股恼人的春风,将虫儿遍体的汗毛都吹得林林葱立,禁不住冒出涔涔冷汗。 直到那手指越发过分,高低平缓之后,袭向了她的小腹。 几乎是出于母爱的本能,虫儿瞬间挣脱梦魇,直勾勾坐起身来,爆喝道“混球!谁敢摸我!!” 夜风舒凉,床周根本没有其他鬼鬼祟祟的东西,虫儿抬手一抹额头,已经被冷汗淋湿,像被疾风骤雨摧残过一遍似的。 再看全身的里衣穿戴得整整齐齐,根本不像被歹人摸索过那般凌乱。 莫非,是她做春梦啦?! 虫儿万分鄙视自己,随后调转身姿,又重新躺卧入眠。 次日清晨,虫儿大约梦中糊涂,反正起床后浑身都不畅快,想想自己怀胎已经数月,最近一直没有好生调养过自己的身体。 收拾得漂漂亮亮,去找罗麻子给自己检查。 罗麻子正在骎蛊殿忙着,虫儿将假雏鴌砍刀已经断裂的事情,隐隐约约告诉对方。 罗麻子不由慨叹,也就是六皇子少不更事,容易被糊弄过去,否则整个璧落岛都会陷入危机。 虫儿也当即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拿凫雀锯的是刘家三兄弟,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雏鴌砍刀断裂,对她来说正是种解脱。 因此,拿鹰爪三刃钩的人姓甚名谁,也不再重要,就算哪日再碰上,她也绝对能避多远避多远。 罗麻子没想她竟然自己看通透了,也是可喜可贺。 虫儿忽然一问,“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罗麻子问“是胎梦吗?” 虫儿的脸禁不住泛红,“就是那种,那种怪怪的,感觉有人在摸你,但是真的似乎有人在摸你,结果睁开眼睛后,空荡荡的梦。” 罗麻子闻言,露出好死不死的一番损笑“话说咱们九尾龙族的孕期在三年,你这胎芽尚小,实在想做些运动也是未尝不可。” “目前这个情况,就要靠你们夫妻俩自己调和了,旁人是帮不了忙的。” 暗示她空虚寂寞冷吗? 虫儿故意大大咧咧道“还以为你平常一副牛逼的模样,什么都知道呢,结果也就是个庸医。” 无视罗麻子使劲抽出的嘴角,将坐着的椅子使劲一踹,拧着尙算纤细的腰肢,返回自己的小宅。 回家途中,老远就看见某个家伙在自己门口巴望,再细瞅竟是姬幽冥。 虫儿见他一会儿从荷池沿的石台间坐起来,一会儿高抬拳头要敲门,但是门根本没有敲到的时候,他又转身返回石台坐着。 行迹算不得可疑,但是真的叫人忍不住嘀咕。 想起答应独孤斩月不能再看别的男人,虫儿只得从花圃里采来一大捧鲜花,佯装嗅花模样,小心翼翼地朝姬幽冥走去。 姬幽冥原本也打算走了,回身恰好看见虫儿回家,手捧鲜花的风姿如幻似梦,正映衬那句话,人比花娇。 神思经不住摇曳,怔怔站住忘记了移步。 虫儿依旧主动打招呼道“姬大师兄最近好有空呢!”打算忽略对方的一切举动,赶紧钻进小宅里去。 她这么听斩月的话,斩月会表扬她吗? 姬幽冥俨然是做足了准备,伸手拉住虫儿的衣袖,赶紧道“姑娘且等一等,姬某有事相求。” 虫儿慌忙扯开自己的衣袖,密切关注周边的一切动静道“姬大师兄真是言重了,我身单力薄,能给你做什么呢?” 姬幽冥觉得自己似乎是强人所难,只好对虫儿抱歉微拱,说不该贸然来访。 神色落寞之极,转身抑郁离开。 虫儿见此情景心里突然很是纠结,斩月只是叫她离其他男人远一些,可是姬幽冥在她眼中,应该算是共患难的朋友。 不由抱歉道“姬大师兄慢行,虫儿的话才说了一半,你若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虫儿只要可以办到,还是想帮忙的。” “可是,”姬幽冥见虫儿回复自己,益发吞吐忐忑其起来。 虫儿再三宽慰他放心,说无论他说什么事情,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保密。 姬幽冥又是思虑,然后坦诚道“我可不可以借姑娘你一用。” 正文 第三章 火莲秘密 番外(三) “哈哈哈哈……”四破洒脱大笑,震的几只熟睡的鸟儿也惊觉逃命去了“公子何等素养,今日跟洒家这粗鄙之人也插科打诨起来!” 独孤斩月亦笑道“能跟大和尚你一较嘴皮功夫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说的真诚非常,或许是与四破的投缘,或许是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赤焰火莲,他的眸子不停闪着星光,照亮了整张俊丽的容颜,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到了!这就是‘莲冢’了!”四破剥开最后一束草丛。明艳艳,璧幽幽的一塘荷池便笼罩在轻纱似的月波之中。 若说这山间峡谷是人间仙境,那这荷池便是九天仙女眼间的一滴泪。天地把所有的精粹汇集于此处,用叠翠染青了春池,将流金镀缀了秋波。接天莲叶无穷碧玉,暗香浮动月乘黄昏。片片玉盘不见星点碎荷,唯有中央亭亭玉立着一枝硕大的白蕊。 但见这白荷仍未绽放,荷苞紧闭宛若娴静处子,沐浴着月光,竟散发着比月色更纯洁润盈的霞光,一瞬间,连这皓月也成了它的陪衬,尽显苍白无华,更无灵犀可言。 赤焰火莲,这就是传说已久的赤焰火莲。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至宝,这就是他要的解药。 独孤斩月缓步走向洁白的荷朵。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眼底却满满都是赤焰火莲的形影。 近了……越近了……那花朵的纯洁之气已然在眼前氤氲,恍惚间那花朵幻化成白衣仙子,披着月色纺织的薄纱,在碧玉般的荷盘上轻歌曼舞。 独孤斩月一伸手,修长的手指居然真的触摸到了这朵半人高的奇葩,心底蓦然一怔,手指尖是温热的。再摸,这花瓣竟带着生命的温度……是温热的,宛如触着少女的嫩颊,滑腻,柔软……而温暖。花间隐隐传来酣睡的呼吸声,清浅且均匀。 他回神再看四周,原来早已不在地上,而在荷池的中央,娇柔的莲盘稳稳地拖住他的身体,在他来的水路上,荷叶亦不再散乱漂浮,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荷叶小径。池中沉浮许多鱼般星影,若隐若现,时而发出低低的,少女嬉戏般的娇笑。 这里的东西果真都是活物!这里的树,这里的草……尤其是这株火莲,它们的体内都真真正正存在着生命;亦或是,正有了这株火莲的存在,才将活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至山间万物体内。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生长地!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葬身地…… 宝物,他果真找到了宝物! 独孤斩月眉间飞起一股喜色,暗觉十年了!十年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哪!他的笑颜浓成一股美酒,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要醉了…… 四破适时打破他的遐想,他早随独孤斩月的脚步来到赤焰火莲的身边。他浅笑吟吟道:“赤焰火莲果真是这普天之下的瑰宝,单看这不凡的气度,已然是胜过人间无数了。不过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带走它?” 独孤斩月聪慧,心想绝不可能将如此硕大的花朵全部摘走,应该是另有其法。他肃然恭谨道“大和尚意愿将此宝赠与在下,实乃极大之荣光,此德此恩,永生难忘!”他没有提要字,而是用赠字抬高四破,言下之意是赠花之人是你,你也必告我移花之法。 四破不急,呵呵一笑道“今日你见得到这赤焰火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但这赤焰火莲认不认你,随不随你走,则要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独孤斩月疑惑地听完四破的话,不知这赤焰火莲竟还暗藏玄机。不等他发问,四破快他一步又言“赤焰火莲的传说不知公子你可听说过?” 独孤斩月不言算是默认。 四破笑道“想你也该听说几分,必竟这赤焰火莲的生成也是你爹独孤九一手促成的。当年我们这幽幽古国并存人族,鬼族,魔族,朱雀凤族和你们九尾龙族这五大种族,那时的人族比起现在可算得上是强族了……”四破的嗓音低沉盘旋,将独孤斩月的思绪也拉回到那段尘封的历史中去。 “人族的强大全部仰仗他们的人神——迦释萝,据载这位人神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尤其他右手上的‘流云之歌’乃法器之绝,厉害异常,因饱饮敌人之鲜血而呈耀眼的猩红,据说迦释萝的强大神力都来源于此,靠着如此盛威带着人族走向强盛。当时人族之强是空前绝后的,就是你九尾龙族也望尘莫及。”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这迦释萝最终也被强敌斩杀,他手上的流云之歌也不知所踪,据说是坠入这里的湖底,幻生成这赤焰火莲。” 四破忽然巧笑一转话鋒“公子应该知道这人神最后败于谁手吧?”他眼含精光,咄咄逼向独孤斩月。 果真是个泼僧! 独孤斩月暗自肯定四破与父王之间一定有何瓜葛,但这和尚不过两千岁的年纪,与父王的高寿差距遥遥甚远,他一时间也无暇思考。只能暂且提防他的用心,静观其变。毕竟他的目标先是得到赤焰火莲。 他按兵不动道“这迦释罗败于我父王之手。” 四破见他依旧镇定,知他方才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不免讪讪道“我以独孤九与迦释萝的恩怨做饵,想引你为了赤焰火莲求我一求,我也好坐地起价。可见你丝毫不为所动,我这实中称假,虚中含真的一破可真算是白叫了。哈哈!”四破爽快一笑,方才的紧张旋即消散。 独孤斩月随即也暗怪自己多心揣度,俊脸上的戒备消除淡然许多。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不管是花,还是人,都不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四破接道“既然你知这花于你九尾龙族的孽缘,公子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颔首。 四破道“明知这花对于别人来说是灵药,对你这个龙子来说有可能是灾祸,公子仍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重重颔首! 四破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痴货,都是痴货”他这句话已说二遍,但这次说的深沉入骨,似在说独孤斩月,似在说天下痴"qing ren"……隐隐的更似在说他自己。 “既然这段孽缘源自于你九尾龙族,那只有你九尾龙族的鲜血来化解这份冤屈了”四破瞳孔陡然放大,面色死灰般木然死盯着独孤斩月的眸子,盯地他心底直发毛。 正文 第604章 小骗怡情 姬幽冥看起来真是尤其不好意思,颇是为难道“虫儿姑娘,我想借你一用?” 啥? 虫儿环住胸口,登时满脸鄙夷道“大师兄,你还真是会借啊,恐怕这个请求,恕小妹我绝对不能答应。 ” 姬幽冥连连摆手道“虫儿姑娘你莫要误会,我知道姑娘早已有了未婚夫,我~” “哎,算了,此事的确是姬某强人所难,没有顾虑周全。” 也不想让虫儿再拒绝自己,赶紧道别离开。 虫儿远见他的背影里也是心事重重,反思自己或许是想偏处,钻了牛角尖。 但是,跟其他男子过多接触,的确是不好。虫儿努努嘴巴,把此事顷刻撂在脑后,开开心心地捧花入屋。 至夜十分,虫儿昏睡得梦呓喃喃。 睡梦里,鼻尖的清香又重新拢聚,云雾般缭绕着她的嗅觉,竟能超过满池菡萏的清雅芬芳,独占香韵悠长。 是谁? 虫儿的脑海里才产生质疑,那一双无骨轻手继而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理,描摹着她的唇瓣,颜頬。 指尖的温润在香郁中,氤氲出层层黏黏的波,滑当在虫儿吹弹可破的肌肤间,顷刻荡漾起靡靡的樱粉色的轻颤。 虫儿觉得好热,突然就如火如荼得在脑子里焚烧起迷茫的雾。 这是谁的手?是斩月吗? 虫儿使劲扒开睡眼,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恶作剧,结果只是徒劳。 当那双流连忘返的手开始变得急促而轻佻,时不时得在她的小腹处来回摩挲,虫儿的心口骤然收缩,整个人奋力扯断香味编织的网,瞬间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刀已经蓄势待发,直劈向对方的脖颈处。 一招落尽,俨然是横批在空气中间,小宅内依旧空寂无声,只有她愤怒的呼吸声,在孤单得起起伏伏。 虫儿简直怒不可遏,就算是跟自己开玩笑,起码也该有个限度,尤其她骇然发现,这个人绝对不存在于梦中。 因为她若隐若现地听见男人清晰的吟喘,那种带着不安分和邪火中烧的龌龊声音,虫儿只一听,就会激起虐杀执念。 举起穿心在整幢小宅内横扫纵荡,断定那股香味已经完完全全消逝干净。 睡意早已经清退的彻底,临着朝阳的曦光,虫儿不管不顾,跑去骎蛊殿找罗麻子。 罗麻子炼蛊彻夜未眠,本打算合衣休息,结果童子传报,说有女子闯入殿来,赶紧出门招呼。 一瞅是穷凶极恶的虫儿,赶紧叫殿内的童子撤去,再对她道“早说过,不要在璧落岛里随随便便与我亲近,咱们应该属于不认识的关系。” 若不是独孤斩月罩着她,罗麻子真想把某人以璧落岛的严苛规矩,好好惩罚一番。 虫儿才不怕他,直言不讳问“老罗,你好好回想一下,我有身孕这件事,你有没有到处跟别人去说。” 当他是长舌妇吗? 罗麻子本来就不甚高兴,听她说话没大没小更是戳痛怒点,不免阴郁着麻脸道“你和四皇子根本尚未成亲,就已经珠胎暗结,不管你的身份将有多麽高贵,但是婚前有孕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你的名誉就会扫地。” “我与你无冤无仇,更何况还有无形中的利益揪扯,现在,你觉得我还会到处去告诉别人,你怀孕了吗?” 虫儿想想此理非常,是她太鲁莽,赶忙知错就改,向罗麻子真诚道歉。 可是,除却罗麻子,就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她有身孕了啊?! 那一双无声无息的诡异之手,时不时得抚摸她的肚子,虫儿真的很害怕,孩子就是她活下来的一切动力,绝对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罗麻子以为她是孕期幻想症作怪,也不与她真生气,善言叫她宽心,还把最近特意替她炼制的保胎丸递予,反复叮嘱女人在怀孕的时候确实容易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或梦境,要虫儿自己学会调适。 虫儿心里有苦倒不出,拿了药只好谢别罗麻子,从骎蛊殿悻悻退出。 思来想去,会不会是自己为了彰显身段的妖娆,把衣裙穿得太贴身,叫有心人看出自己的小腹有些凸起,所以起了歹心。 会不会是那个拿鹰爪三刃钩的家伙呢?! 越想越恐慌,虫儿准备去找独孤斩月,厚着脸皮叫他最近晚上来陪自己睡觉。 谁想独孤斩月修习完毕,正好来探望虫儿,眼见虫儿两眼顶着黑圈,满脸焦虑,不由刮刮她的鼻子道“小笨蛋,是不是想我了睡不着?” 虫儿口是心非,要他滚远点,独孤斩月乘势将她锁入怀里,乖乖哄着“你现在身孕见长,我怕伤到孩子,所以才暂时跟你分开睡,若果你保证夜里不蚀引我,我就可以 夜夜陪你。” 蚀引他?!! 虫儿在他肩头使劲咬一口,以示泄愤,独孤斩月轻哦一声,乘胜追击道“你再咬我,我就不走了。” 捉住虫儿纷纷落下的粉拳,偏就把她逗弄得脸红脖子粗。 两人缱绻半晌,虫儿真想叫他晚上别走,陪伴自己,结果独孤斩月抱歉说,因为在幻兽云池挄了六皇子一耳光,那小子明里假装忘记,实际上总找麻烦。 最近浅华要出去寻找无尘木和金缕丝,催促潋锁行做出法阵,把璧落岛外的黑曜石棺椁搬进来,但是非要独孤斩月跟着一同去。 潋锁行在法器的事情上亏欠浅华,只好间接求独孤斩月答应。 毕竟是亲兄弟,他也只好应允下来。 虫儿心里落寞,不过她也不想总是缠着彼此,满眼欢喜叫独孤斩月一定给自己买点好吃好喝的回来。 独孤斩月突然关住房门,突然露出邪冷的表情,废话少说,打横抱起虫儿就往床边走。 嘴里头头是道说“你的桃花运一直都太旺盛,我今夜就偏不走了,叫璧落岛里其他的男人看见,也趁早死了贼心,我才好安心上路。” 战至天明,独孤斩月方舍得离开虫儿的温润香软,身心舒爽地复命上路。 虫儿才回想起,某人曾说要为孩子着想,不易留恋床事的豪言壮语。 骗子!!骗子!! 正文 第605章 出来玩玩 独孤斩月走了三日,这三日居然没有再被那双手骚扰过,莫非真是她身体空虚,才造成的靡靡幻觉? 虫儿百无聊赖,翻出藏在家中的虎头鞋,准备扯些料子,在宅子里学做些女红。 只听姬幽冥在喊“有人在家吗?” 虫儿心里登时惊慌,莫非他又要旧事重提,赶紧把虎头鞋和其他绣线裹成一团,塞入床底,口里答应道“就来!” 出门迎接时,发现姬幽冥手里提着精致的四层粉彩花卉食盒,神光奕奕地靠近。 这是准备用美食计吗? 虫儿也不进屋,专门走到小宅的南窗底下站着,嘴里娇道“还是这里凉快,屋子里都快闷热死了。”取出手绢在脸颊旁扇了又扇。 姬幽冥当真以为是屋子里热,跟着移到南窗下,面上沉静着融融的笑意,很是开心道“今日来烦姑娘并不是为事,仅是答应过姑娘的话,姬某今日必须得做到。” “姑娘现在就可以尝尝,才出炉没多久,正是酥美时候。” 虫儿礼笑着接过食盒,打开第一层盖子,里面的食物清香扑面而来,小点做得精细美观,仿佛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工艺品,叫人根本舍不得吃。 肚子里的馋虫顷刻都被调动胃口,顾不得吃相文雅,虫儿一口塞一个,由心大加陈赞道“真是此味仅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啊!!” 然后再道“话说神膳堂的糕点我也吃腻许多,与这盒子里的食点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这第一层的第一口就如此惊艳绝伦,恐怕这神膳堂的手艺也不过尔尔嘛。” 姬幽冥听了很是开心道“姑娘喜欢就好,也不免我完成了一桩心事,可以了无牵挂得离开璧落岛了。” 离开? 虫儿点头道“潋师尊能有你这样一位衷心聪慧的弟子,可是他的福气,话说你这次接了任务后,要走几天呢?”忍不住吃啊吃,第一层食盒里的小点马上就要见底。 姬幽冥开心满足的笑颜登时郁郁寡欢起来,“我这次是要离开璧落岛,再不会回来了。” “恩!!”虫儿点点头,突然觉醒道“啥?为什么?难道师尊觉得你那天的任务完成的不好,或者是他怕你始终会暴露秘密,趁机找个借口,把你赶出去吗?”虫儿气愤交加,忍不住打开第二层食盒,妈的,看起来更香更精致! 姬幽冥终而沉郁道“不是,是我要成亲了。” “成亲?成亲不是天底下最可喜可贺的事情吗?”虫儿把嘴捂住,深怕里面的残渣喷出来。 “话虽如此。”姬幽冥深深凝望虫儿一眼“可是如果不能跟自己心爱的姑娘结婚,那么成亲又能具备什么样的价值,我又怎么能耗近万年,去看一张令自己厌烦的脸?” “再说,如果成亲后,璧落岛的俢子们就要离开师门,我暂时觉得自己学艺未精,不想离开璧落岛。” 话语结束,深深从肺腑吐出一口闷气,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块,砸地有声。 虫儿反思极是,如果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睡在一个被窝里,该是多麽令人苦楚的事情。 不免同情起对方的遭遇。 还是她最好,没爹没妈的,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再一看手里捏着的半截甜点,突然觉得又甜又腻。 果然是美食计啊。 不由对姬幽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说吧,你想叫我干些什么呢?” 姬幽冥赶忙表示,自己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虫儿止手叫他安静,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都可以听来考虑一下。 姬幽冥的眼中忽然闪烁起死灰复燃的星光,照耀得整个人都风采俊朗起来。 “虫儿姑娘可不可以跟我下璧落岛,替我办一件小事,就行。” “假装你的女朋友吗?”虫儿开门见山,毫不婉转。 姬幽冥闻言狂咳不止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就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绝对没有什么高难度。”说完整个脸绯红联翩,连耳根子都烧起羞躁的火红。 只要不是出卖**的事情,他都不叫事情。 虫儿想着正好可以出璧落岛玩玩,心里也是莫名的开心,跟姬幽冥约定好后,俩人分道扬镳。 次日清晨,虫儿在璧落岛外偷偷等待姬幽冥,她虽然在行动上不受璧落岛的限制,但是身上并没有可以驾驭飞行的金叶子,多亏姬幽冥提前借她一片。 姬幽冥仅跟潋锁行说自己回去处理些私事,足月便回来。 两人本该光明正大的离开,但是又恐着对虫儿的名声不好。 只好姬幽冥飞在前面,虫儿跟在后面,待都从天外天出去后,才又在弓尔山上回合。 姬幽冥家的宅邸便矗立在弓尔山的高层,巍峨显赫的位置,彰显着他家举世无双的地位。 虫儿遥遥看见姬家宅邸建筑宏伟,琉璃金瓦,红墙高院,好不气派,不由赞叹不已。 大师兄,大师兄,连李婉乐那个不知辈分的家伙,她爹都是宰辅大人,姬幽冥排第一位,家世肯定是煊赫非凡。 姬幽冥被虫儿几夸,由是不好意思道“其实那都是祖辈们留下的功绩,我们这些子孙辈身受庇荫罢了。” 虫儿笑他分明是土豪权贵,还整天藏掖着,叫自己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姬幽冥更是腼然道“璧落岛里人人皆有背景,我家除了父辈的官职特殊外,还有个姐姐嫁入龙宫,封为贵妃。” 贵妃,那岂不是跟浅华的老妈,雀灵韵平起平坐。那姬幽冥的老爹,岂不就是国丈?那姬幽冥可就是国舅爷啊! 正想再奉承他几句,好心情忽然遏制,虫儿满脸黑郁道“话说,你这次的婚事,是不是龙帝亲自指婚的?” 姬幽冥没有作答。 虫儿转身朝璧落岛的方向,开始往回飞。 她疯了吗?去招惹独孤九?!莫说不能叫独孤九发现她的藏身处,就是独孤斩月也会打断她的狗腿。 姬幽冥正要说话,转眸见人没了,赶紧快飞将她拦住,反复追问是不是他哪里得罪了虫儿。 虫儿一本正经道“刚才问你,如果你这门亲事是由龙帝指婚,那我可死都不敢帮你。” 姬幽冥一听呵呵释然,“并不是,是从小家中父母定下的娃娃亲,而且几百年来且见过几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虫儿听后更加释怀,主动又跟着姬幽冥往回走,窃窃偷笑道“姬大师兄,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谁想也会有怎么多花花肠子。” “话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如果我手里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姬幽冥忽然笑起,仔细看看虫儿的眉眼,然后自言自语道“首先不能太漂亮。” 又瞧瞧虫儿的身段,道“不要太瘦,最好丰满一些。” 整个观察完虫儿的一切,“性格要温柔娴淑,举止要大方得体,最好不会武功。” 呃,完全跟自己背道而驰嘛,虫儿的自信心突然被打击到体无完肤,难道说她这种活泼开朗,又武功盖世的女孩子,就得不到广大单身男士的青睐吗? 不禁干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想到姬大师兄的口味与众不同,但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叫你早日美梦成真。” 姬幽冥闻言而笑,“世间的女子皆像花儿一般,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枝,最喜欢的那枝被占去了,怎么还能找到另毫无差别的一枝?” 虫儿想他说得真是有理,准备点头附和,结果姬幽冥拦住虫儿的话头,然后道“其实,这次请虫儿姑娘来帮忙,实在是有一个很不好意思开口的理由,刚才一直憋着不说,是怕姑娘笑话。” “我这个未婚妻其实是九尾龙族抚远大将的独生千金,我们两家商定在我成年后就举行婚礼,结果被我一拖再拖。” “今年打着过节的由头将我叫回,恐怕是再拖不过去了,所以我想请虫儿姑娘能不能男扮女装,跟我一起回去暂住几日。” “家里面人见我有朋友在家,估计也不好对我下歹手,更会给我留着几分薄面。” “到时候,姑娘假装旧疾发作,我找个由头把你送出来,给家里发个火信说自己拒绝此门婚事,就能趁机再溜回璧落岛了。” “就这么简单?”虫儿诧异道无法自拔,哇靠,就这么简单? 好没有难度的挑战啊?! “姬大师兄,你可真会卖关子,害得我以为是多麽艰巨的任务呢,简直是动动脚趾头就可以搞定。”虫儿拍过胸脯,立马跟姬幽冥讨衣服。 姬幽冥早准备妥当,将一身尺量合体的长衫递给虫儿。 虫儿换衣后,再将长发高束,以羽冠装饰,手执着十二骨白面扇,看起来风度翩翩。 姬幽冥不觉赞叹道“虫儿姑娘真是个妙人,不管男装,亦是裙罗,总是人群中最出挑的。” 虫儿早扮惯男装,习以为常,两个人当即以兄弟道友相称,一齐朝姬幽冥家的府邸飞去。 才到门口,只听得虎扑龙啸,嘈嘈杂杂不像是在欢庆姬少爷归家,而更像是在吵架。 虫儿与姬幽冥面面生疑,赶紧朝门口飞去。 正文 第606章 二货美女 才瞭望姬幽冥家的朱漆大门,竟见一个妙然女子与门前的两尊石雕斗武,虫儿细瞧,旁人家的守门石皆是石狮,而姬幽冥家的则是龙虎各一,栩然霸道。 再看那女子身穿水绿山青色的明媚长纱,虽然与石兽对阵的架势足够的野蛮,但是腰腿间的绿蕴缥缈,已是风情万种。 这个女子大约也是刚打上门来,吵得姬府上下不得安宁。 家里的小厮丫鬟,婆子马夫,还有林林总总的一群大小主子,全都闻声跑出。 那女子见人老老少少冲出来,前前后后围堵了几十号人物,不由放肆道“我是抚远大将家的独生千金阮小玉,听说你家公子回来,今日专门来你家寻事,现在快叫你家的姬幽冥少爷出来,说我有话跟他讲!!” 姬幽冥的脸色瞬间变得郁郁,他看虫儿时,虫儿脸上正挂着不怀好意的邪笑。 “大师兄,你这位未婚妻的作风真是异类大胆啊,都打到家门口了,真有虎狼之势。” “其实这样的女子性格刚烈,更是性情中人,你若是肯好好给个机会了解彼此,不一定你俩会成为神仙美眷哦?!” 姬幽冥的微感头痛道,“就怕她的性格比你想象的更加恐怖,我才不想跟她继续这段不可能的因缘。” “而且,你看她如今的表现,如此骁蛮霸道,甚至潋裳望之都会自愧弗如,虫儿姑娘觉得,这个阮小玉是很想嫁给我的意思吗?” 虫儿点头迎合道“郎无心,妾无意,强扭的瓜不甜,的确不该将你二人使劲撮合在一起。” 姬幽冥深叹一声,高空隔问道“小玉小姐,你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 虫儿跟着一起飞下地面。姬家大宅门口的所有人也都高高抬起头,赫然发觉自家少爷与另位秀气公子一起翩然下凡,纷纷主动退避开来。 守门龙虎且都乖顺地返回门口,霎时由沸腾中安静下来。 阮小玉一见姬幽冥,又不自觉得看看虫儿,很是惊奇道“你两人哪个是姬幽冥?” 虫儿的唇角又不由自主地荡起坏笑。话说这个阮小玉长得真是十足的漂亮,大眼柳眉,身段袅袅,应该是男子们梦寐以求的佳偶。 可惜,不是姬幽冥喜欢的风格,长得再美也白瞎。 姬幽冥很是无语道“小玉小姐,咱们去年就在望春楼里见过的,你又忘记了吗?” 难道他的脸长偏得如此平凡,撂在人堆里就看不出谁是谁吗? 阮小玉恍然彻悟道“你那个时候不是穿着黄色的衣服吗?今天穿着玄锗色的长衫,我当然看不出来了。” 众人呃呃,无语偷汗。 姬幽冥修养良好道“话说,你今日搞得如此兴师动众,把我家邸前的护宅灵兽都惊醒了,到底找我有何贵干?” 阮小玉将手插在蛮腰处,柳眉里充斥着满满的厌恶道“我来跟你退婚的!!!” 果然被姬幽冥说准了,还好他也正有此意,否则该是多麽尴尬啊!! 姬幽冥依旧不变声色道“退婚之事,也不是你我二人的小孩子游戏,小姐难道觉得跑到姬家门口乱喊一声,咱们的婚事就可以烟消云散吗?” “诚然,你是女孩子名声为重,退婚这种事情由女方来开口,当然更好。” “不如这般,咱们分别约上彼此的家中长辈,找寻一处好地方,坐在一起详细再谈,也好过小玉你这样在门口胡闹。” 姬幽冥在璧落岛受训百年,气度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阮小玉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好!!” “为什么?” “因为本小姐明日要张贴榜单,以武会友,然后跟着这些武道中人学习切磋,说不定还要云游四海,这么多重要的事情堆在眼前,哪里还有闲功夫跟你扯皮?” 虫儿算是看清楚这位将军千金的性格,算不上刁蛮,只能是傻得可爱罢了。 不由摇动起手里的骨扇,装作放浪的模样轻慢道“以武会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子还以为是比武招亲呢,害得白站这些时辰。” 遂对姬幽冥建议道“姬兄,既然这位阮姑娘等不及要立刻跟你取消婚约,不如现在叫人搬出桌椅,摆上笔墨纸砚,姬兄你当场濡墨挥毫,写一封退婚的函笺,一式二份。” “然后您两位在上面签字画押,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替你做个人证,再拿到衙门里公证一下,岂不是干脆利索,又成全了阮姑娘的急切心愿?” 这? 姬幽冥断然觉得如此草草了事,更何况背着父亲,似乎很是不妥。 但是阮小玉很开心,抚掌称赞道“对对对,还是眼前这位公子聪明才智,姬幽冥,你就是做事拖拖拉拉不干脆,快跟人家学着点。” 又问虫儿道“聪明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区区贱名,也根本不值得一提。”虫儿执扇遮脸,朝姬幽冥挤挤眼睛。 “那正好我懒得听,你就不用说了。”阮小玉口直心快,挥起袖子对旁边的几位仆从唤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搬桌子,拿笔墨纸砚去啊!” 几仆看看姬幽冥的脸色,姬幽冥尚未颔首,几个人飞快地跑回宅内。 分分钟又将所有的物资准备齐全。 虫儿颜笑妍妍,真推着姬幽冥上前去写那函笺,姬幽冥总觉得她笑得格外夸张,心里寻思真是不该偏叫她来瞧自己的笑话。 暗自低语道“姑娘可不要再闹我,这样做真的就是笑话了。” 虫儿才玩得开心,不免再接再厉道“姬大师兄这般推推诿诿,难道,你对阮小玉其实是存着什么心思哒?!”一句话堵得他如鲠在喉,只得作罢。 阮小玉已经命人磨好浓墨,铺好宣纸,还替姬幽冥双手送上狼毫,言辞恳切道“姬少爷,可就麻烦你快一点了。” 两个女人左右一齐催,姬幽冥深思一瞬,真接过笔来在宣纸上写下“退婚书”三字。 虫儿暗下观察着两个人的脸色,姬幽冥属于被逼的无奈,但是阮小玉的模样却是耐人寻味的。 她的眼睛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宣纸上的黑字,然后使劲眨了再眨。 看起来像极端的迫切,但是始终没有看过姬幽冥的脸一眼。 这女人会不会? 正文 第607章 毛手 虫儿心里冥冥中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证据之前,尚且不敢妄断悱恻。 姬幽冥才写半篇,忽然从朱门深处走来婷婷袅袅的十具身姿,为首的年纪最长,虽然有些岁数,但是依旧雍容华贵,看得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其余的女子也各是各的美艳,每人都像包含蜜汁的桃子,芬芳扑鼻又惹人垂涎。 为首的中年女子大约听见门口的胡闹,颇是威严道“冥儿,你千里迢迢归家不知道进屋给母亲请安,还得母亲亲自出来迎你?” 姬幽冥一听是母亲大人出来,赶紧将笔墨搁置,快步迎接道“孩儿糊涂,不该在此处混闹,还望母亲赎罪。” 说着要跪下去谢罪。 其余的九个美艳女子纷纷叫大夫人息怒,再说姬幽冥才回来,风尘仆仆很是辛苦,赶紧下来二人上来拉着姬幽冥的胳膊,叫他赶紧回去盥洗。 阮小玉见状马上叫道“姬幽冥,你是不是男人啊,这玩意儿写一半就跑了吗?” 姬夫人早知道是她在外面捣乱,变作和气道“原来是抚远将军家的千金啊,我说怎么吵吵嚷嚷的,你可是冥儿的未婚妻,是哪个眼里缺水的佣人,敢把你拒之门外,告诉本夫人,本夫人一定重重处罚。” 又招招手道“玉儿,来,快过来,我这个未来的婆婆正好想跟你唠唠嗑,赶随我快进来。” 阮小玉浑身一个机灵,早听小道消息说姬幽冥的老妈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当年虽然表面上同意她家老爷纳妾,可是所有的姬妾的胞宫听说都被以毒药摧毁,绝对不能怀有姬家的骨肉。 这些年之间娶进来的美女是越来越多,可是孩子却仅有姬幽冥和他那个做皇贵妃的姐姐。 手段阴损又残忍,可谓令知"qing ren"闻风丧胆。 阮小玉在姬家人里最害怕她,纵然自己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但也盖不住这姬夫人外柔内阴的前事。 赶紧回答道“我明天还有要事,今天的事情就作罢,反正这件事我已经敲定主意,无论任何牛鬼蛇神,都不能叫我改变心意!!” 说完便走,多一句浪费的话也没有。 虫儿且看二人的寥寥数语,冷婆婆遇见二货媳妇,估计这事要是成了,对整个姬府包括姬幽冥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姬幽冥见那个麻烦精走了,赶紧将虫儿引荐给母亲,说是同在璧落岛里修习的师弟,专门来玩几天的。 姬夫人对外一直秉持温柔贤淑的美名,尤其对独生子的宠爱,看见虫儿仪表堂堂,满脸都是欢喜。 在一群姨娘们的簇拥下,虫儿与姬幽冥拍拍忐忑的胸口,一齐迈入深宅大院。 虫儿被安置的客房尤其雅致,姬夫人夜里专门筹备歌舞飨宴,请她玩个开心。 虫儿见国丈似乎不在家中,偷偷询问去哪里了,姬幽冥说是受龙尊之命外出公干,过几日便回来。 晚上的节目尤其精彩,虫儿心里大呼可比璧落岛间的清汤寡水有意思多了,未免玩得很晚,才回自己的客房躺下。 睡至半夜时分,虫儿酣然入眠,觉得胸口颇是躁痒,梦里寻思是自己的裹胸布缠得太紧,把小手塞入里衣扯了微扯。 结果莫名摸到一只手,同样停自己的胸口,似乎正要触及她的裹胸布, 货真价实的毛手!! 那毛手的主人没想到虫儿会惊醒,自己也吓得赶紧收回手去,在虫儿的软塌间留下明显的滑走痕迹。 虫儿第一反应高抬长腿,竟像在半空中踢到什么透明的东西。 “噗通!”一声闷响,似有个男人摔倒在地,发出凄楚的一声哼叫。 妈的,真的不是梦!! 虫儿单手拍摁床榻,利索从软塌间跃起,重重落在地面上发出响动的位置,重压左膝膝盖,准备将那个看不清的人压个半死。 孰知单膝落地后,对方似乎更快一步闪开,近乎是连滚带爬,要朝门口滚了出去。 虫儿恼羞成怒,把脖子上的穿心一把撤下,抡起一刀就往门口的位置扫荡,动作一气呵成,狠辣无比。 “噔!!”穿心玉光辉辉,一刀插在门栓上,将整条门栓瞬间砍成两半,左右坠落后,无意将门敞开。 糟糕!! 虫儿觉得对方的身手似乎比自己狡猾,刀也顾不得取回,三步飞跃就要劈在门口的空白处。 对方撑着被挫伤的肢体,赶紧拉开屋门踉踉跄跄地窜了出去,回首将房门阖回半扇。 虫儿正好踢在门沿,如燕子灵动回身,稳稳又站回地面。 那人逃跑的脚步声开始渐远,夜里四下无声,但是在高手的耳朵里,再轻微的逃跑声,虫儿也是听得清晰可辨。 可是她根本没有去追,因为在交手的第一刻,虫儿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不急于暴露自己,虫儿又回去安稳睡下,毕竟她的猜测得到证实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 次日清晨,虫儿早早起来在院子里练功,一把羽扇耍在掌心犹如游龙梭行,又似凤舞九天,煞是惬意潇洒。 但凡路过的小婢女不由掩口窃笑,偷偷窥伺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姬幽冥取来他的瑜龠,也恰好出来练功,结果看见虫儿游龙走凤,风姿飒飒,单手执着乐器,背靠垂荫柳树,忽然灵感大作,吹起瑜龠来。 只闻得瑜龠喉啭引声,脆如云山化泉,灼切润耳,调令婉转悠扬,时而亢奋嘹亮,引得虫儿手里的十二骨扇也姗姗起风,沧竭有力。 正是龠音和舞的绝美之时,连花草树木都频频垂摆,更何况姬府的很多人都纷纷驻足倾耳。 虫儿的手里引着扇走,忽然优柔的姿势临风一变,合掌将骨扇掩起,重重敲向姬幽冥的头部。 姬幽冥不疾不徐,将瑜龠担手一挡,恰挡住虫儿咄咄逼人的狠猛一招。 感觉虫儿的眼神里杀机肆意,姬幽冥以为虫儿是想跟自己实打实得切磋一番。 谁知虫儿忽然笑了起来,颇是得意道“我这一招你虽然接的够妙,可是如果我用的是自己的武器的话,恐怕就穿破大师兄你的胸膛了。” 随手做了个一刀切的动作。 姬幽冥脸色未变,不由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姑娘换了法器,姬某人照样轻松阻挡。” “那改日,我可要亮出自己的法器,跟大师兄你好好切磋一下。” “不过,”虫儿冥冥中靠近着姬幽冥,直把他的一发一肤细瞧入髓,以某种迷惑人心的口吻数道“我的刀子一出,总是要见红削肉,才能收得回来的。” “好,随时恭候大驾。”姬幽冥没有任何不妥反应,回答得总是彬彬有礼。 两个人哈哈一笑,虫儿取来汗巾将自己的额间汗水拭净,回头看见姬幽冥还没有走,准备再修习一会功法。 径直走在他身后位置,拿着汗巾突然擦在他的额头处,使劲一擦。 “嘶!”姬幽冥轻轻一唤,叫虫儿的心情登时跌落谷底。 赶紧关怀道“大师兄,你的头怎么了?是受了伤吗?” 虫儿的突然亲昵叫姬幽冥微微然赧红了脸庞,不自觉挡开虫儿的好意,似是尴尬道“上次在幻兽云池里,咱们殊死搏斗的时候,不小心被巨兽伤了点皮毛,不过这些轻伤早好啦,就是刚才姑娘无意间碰起来尚有些痛感。” 虫儿赶紧关切道“大师兄你怎么不早说呢,正好我可以帮你医治一番啊!”说着人已经要扑上去了。 姬幽冥的脸更是红的不自然,左躲右闪,口口声声拒绝观瞻,偏不叫虫儿靠近。 两个人正争执不下,看起来像是打得火热,忽然听见院子里的小婢跑来禀告,言明大夫人要公子赶紧去一趟,说有要事商量。 虫儿趁机说今天自己想出去逛逛,买一些生活用品。 姬幽冥回复说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要自己待会寻着空子,再出门巡她。 虫儿连连摆手,声称自己早年在弓尔山待过,熟门熟路,根本不会迷路。 姬幽冥也不好推却,就叫一个小厮替虫儿引路,等她收拾好以后,给她牵来一匹二翼的霄腾飞马,将人恭送出去。 虫儿一直笑颜相送,等出了姬家大门之后,瞬间改变面孔,方才气哼哼道“姬幽冥,你以为姑奶奶早忘记了,变色龙纹斗篷一直在你手里的事情吗?” “你竟然敢三番四次的半夜里,来骚扰姑奶奶的玉体,亏我还被你的道貌岸然所欺骗,觉得你是一个好人,真心实意跑出璧落岛来帮助你,结果你反是要对姑奶奶做手脚,真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虽然我今早真想出刀剁掉你的贼手,但是只有叫你痛苦一辈子,才能解去姑奶奶的心头之恨,所以今天姑奶奶今天就去会会那个阮小玉,叫你分明讨厌她,还偏得跟她成亲!!” 也不需要耗费多少工夫,虫儿只是稍稍大听抚远大将军府邸在哪个山头,路人皆知将军家的独女今天在哪里特设了擂台。 哼哼,虫儿心尖里透露出寒人肌肤的笑意,姬幽冥,叫你敢给姑奶奶玩阴的。 正文 第608章 鲦鼓 抚远大将军的豪宅座落在弓尔山的南麓,正对着紫竹山与封鲎山,是虫儿熟识的故地,重游起来未免亲切。 暂将二翼飞马寄管在他处,摇着骨扇去寻找阮小玉的设擂台处。 阮小玉那二货美女真得缺心眼似的,将擂台设在将军府的大门口,完全不顾及将军的颜面扫地,远远就荡来阵阵喧嚣锣鼓,直幻觉是平地乍起的雷暴。 本以为如此喧嚷非凡,肯定有不少的围观群众,熟知门口门可罗雀,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只有鼓阵擂擂,瑟瑟起风惊雷。 这摆得哪门子擂台? 虫儿思忖定是这抚远大将的威名远播,大家又知道将军千金脑子缺弦,甚至连个围观的百姓都没有,凄凉得就剩下鼓声。 阮小玉完全不在意冷清的场面,搬出一张虎皮太师椅,潇潇洒洒地座在椅间,翘着二郎腿一直斗啊斗。 她在这里守株待兔,虫儿反是有些为难,如果直接冲上去就打,感觉自己急不可耐,如果现在去买通几个打手,虫儿暂时也找不清好帮凶。 突然回想起罗麻子送给自己的云母薄简里,似乎有些用处,赶紧从内乾袋里掏出简册,翻出里面各个子集。 终于在蛊集中,找出一个结草拟人的良法,赶紧依法炮制,扎出几十个小草人,以自己的血加上血妖的妖气,在黄符间依图画咒,紧贴在草人肩背。 只一阵风拂过的短促时间,几十个草人倏然变作八尺男儿,身体发肤紧驰有度,眉眼高低英雄豪杰。 虫儿喜出望外,将操控所有草人的传声符捏在手里,叫那些帮凶先去会一会阮小玉。 震天锣鼓早就停下,阮小玉午膳已用过,盯着太阳昏昏欲睡,虽然丫头环伺扇风遮阳,还是挡不住无聊狂狼般来袭。 心想着大约没人敢来,准备叫人把自己抬回去休息。 只听得某男子大喊一声,“听说将军府千金以武会友,我等兄弟前来应战。” 阮小玉眯着惺忪眼睛,空荡荡的比武擂台上忽然强风送勇,眼皮底下一闪飞出来几十个大汉,耀武扬威的样子特别扎眼。 阮小玉的疲倦一扫而空,抱住拳头连连应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感谢各位大哥们的积极参与,愿意前来切磋武艺,小女子我的苦苦等候总算没有白费。” “各位大哥是先吃饭呢?还是咱们直接比试?”阮小玉的诚心态度叫虫儿吃惊,莫非这个将军千金不是真傻,而是个学武的痴子,一见功法就舍生忘死? 赶紧操纵草人的头子应允道“这个时辰太阳都要下山了,谁有功夫吃饭,赶紧开始比划吧!” 阮小玉赶快称好,又道“那几位是要一起上呢?还是要一个一个来?” 草人正面面相觑,虫儿利用传声符默念道“还迷糊什么啊?都一起上去揍她!” 草人大哥朝阮小玉叫道“废话少说,咱们打完了还要赶着回去吃晚饭呢!” 阮小玉深色由善变邪,深郁道“我也正是此意,速战速决更好!!” 她从身上突然变出一只鲦纹小鼓,鼓身仿佛双面沙锤,鼓身满满都是蜷鲦细纹,配着醒目灼凉的喜红色,灵气之余又叫人的魂魄深处不觉一颤。 见她将鲦鼓贴在腰侧,两只白手轻轻置在鼓面,五指一拨,鼓面上蒙着的鲦鱼细皮,被微拨后顷刻泛动出淡然的彩光。 瞬时,将军府外休息的鼓手都像同时着魔了一般,不约而同举起鼓槌,左手同击鼓面。 “咚!”齐声暄暄,连整个大地的动了微动。 “咱们上!”草人大哥在虫儿的暗中操纵下,第一个冲上前去,飞起一脚直踢向阮小玉的肩头。 阮小玉妩媚浅笑,五根玉指再像玉制的鼓槌,一一拨弄鼓面。 一波尚未荡匀,另一波五彩缤纷的纹光冲击而来,霎时所有鼓手整齐化一,将早已高举的右手齐刷刷落下。 又是一道宏波震天,甚至将整个云际荡开,但是内涵暗藏在鼓韵里的勃然杀机,伴随着每一只鼓面的原点,交织震荡开来,形成满满一网浑厚的声音,直把天地间又是狠然一撞。 “咚!” 那高飞的草人老大甚至还来不及触及阮小玉的一根头发,瞬间被鼓声的轰然震耳撕得粉身碎骨。 一时间,那残破的四肢百骸,随着声音的减退而枯萎,最终变成一捧野草,纷纷扬扬得洒落在阮小玉的头上。 啊!! 虫儿惊叹,难怪没人来看将军千金的热闹,原来是她的鲦鼓煞气腾腾,谁也怕被当场撕得面目全非啊! 好可怕! 虫儿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叫剩下的草人赶紧冲上去。 阮小玉见是草扎的假人,用障眼法来耍自己玩呢,心里的火气登时弥天。 “是哪个杀千刀的卑鄙小人,居然敢来戏弄本小姐,叫你速速显出原形!!” 两只小手圆甲扣扣,铿锵有力,摩挲在碗口大小的双面鼓上,拨手一弹,盈盈唱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选自《诗经》) 这是一首著名的爱情诗,该诗叙述了一位征夫对心上人的日夜思念,让人慨叹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烂漫誓言,又回味今生死离别,天涯孤苦,岂能不令人流泪蒙眬,肝肠寸断! 但是阮小玉的歌喉宏阔,反而唱得坚毅豁达,似是表达了她对衷心事物的执意追求,更是对情爱的一心固念。 她的玲珑小鼓纵然精细,但是控鼓技法十足的精湛,一直到最后都能发出强烈的声韵,次第波来,脉络分明,而余韵依次递进,熟然天成。 其余的数十草人可是享受不了如此音韵,被阮小玉带动的齐鼓轰鸣,震荡得纷如草芥,各个飘零。 正文 第609章 连环 阮小玉登时大声气愤道“是哪个泼皮无赖躲在暗处,居然放出草人来混淆视听,还不赶紧给本小姐滚出来,否则本小姐就催动锣鼓,把你像草人一样撕个粉身碎骨!!” 虫儿也不心疼那些草人,自己是第一次试做,能有如此效果已经特别满意。 主要,她要得是出场氛围足够炫目,就好。 漫天沉沉扬扬的碎绿色,仿佛给眼帘前拉上浪漫的绿色帷幕,虫儿的飘摇身姿,就在漫漫星绿中,潇洒登场。 虫儿摇扇轻笑道“昨日初见阮小姐,就觉得小姐的楚楚姿容惊为天人,今天再见小姐的身手,真是飒飒英姿,令人侧目。” 扇子果然是男人们的装逼利器,恭维的话被徐徐的扇风轻吹,愈发显得悦耳动听,虫儿简直要被自己迷醉了。 谁想这个阮小玉居然毫无动容,双手轻阖,十个指头流水一般点击过鲦鼓鼓面。 噔噔登噔,规律的点击声云崖雨雾一般环撒开来,所有的锣鼓忽然一齐整齐轰鸣。 漫天细细碎碎的草叶本如纷飞雪花,忽然被锣鼓震荡,瞬间粉碎做沉渣,被鼓风再吹,连个渣宰也不曾停留,云消雨霁。 浪漫出场被毁灭得干干净净,虫儿准备回忆一下樱祭夜的撩妹手段,孰知阮小玉冷然言语道“这位公子,今日你可是前来比擂会友的吗?” 虫儿赶紧追问道“阮小姐可把虫某忘记了?虽然咱们昨日方才初见,可是阮小姐的音容笑貌已经在虫某的心间深深铭刻啦。” 阮小玉对甜言蜜语更无动容,只说“本小姐从没时间去了解别人的心情,若果公子不是前来比武的,就请回去吧。” 也不做任何请人离开的姿势,只忙着走到矮几前端起银耳燕窝,润喉清咽。 虫儿勾唇冷笑,双腿跃跃,已经飞至虎皮太师椅间,翘起二郎腿,嬉皮笑脸地打量起阮小玉的饮茶姿势。 “你想看什么!!”阮小玉将玉盏往几面重重一磕,“话说,你想调戏本小姐不成?!!”说着又要去击打腰间的鲦鼓。 虫儿连将骨扇摇曳,不紧不慢道“非也非也,虫某今日虽然不是来与小姐切磋武技的,但也绝对不是登徒子。” “小姐虽然不肯说见过虫某,令小人暗自神伤,但是我的兄弟此刻受得伤是鄙人的千倍,万倍,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来求求小姐,快去救救他。” “你的兄弟受伤,难道不该去看大夫,看我来做什么?”阮小玉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虫儿,发现他的笑意里闪动着黠光,但是又不是极端讨厌。 虫儿也看出对方不是很厌烦自己,趁热打铁道“小姐看来真是健忘,我的兄弟就是姬幽冥啊!” 啊!是他!! 阮小玉难眠得意笑道“我昨天根本没有出手伤他,他怎么就受伤了?怕是太没出息,被本小姐惊吓得摔了一跤吧。” 虫儿赶紧道“非也非也,是姬大哥的相思病犯了。” 阮小玉再笨也听明白了,不由转身避开虫儿的**言谈,虫儿哪里肯放过她,赶紧略身一闪,又迎着阮小玉的正颜。 “姬大哥昨夜喝得叮咛大醉,才跟兄弟我仔细道明,原来他对小姐早已经心生爱慕,而且爱你至深。” “昨天姑娘逼到家门口退婚,实在是叫他伤心入髓,所以才死死赖着,偏不肯写那个退婚函笺。” 提到退婚函笺,阮小玉终于想起虫儿,玉手指到“原来我昨天真见过你,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虫儿心里鄙念,因为你的脑子被狗啃了啊,嘴里依然痛道“是啊,可怜我的姬大哥有苦在心口难开,明明痴恋小姐,却死活不肯说出来,所以我这个当兄弟的,今日就跑出来两肋插刀啦!” 阮小玉听她碎碎之言,思虑片刻,道“其实,姬幽冥是本小姐的未婚夫之事,本小姐也是没有什么怨言的。” “可是他实在不是个男人,而且毫无大男子气概,更让我对其屡次失望,所以与其跟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不如早早离开。” 虫儿想,姬幽冥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连耍个流氓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玩意儿,实实在在的道貌岸然。 不由假意道“姬大哥人挺好的啊。” 阮小玉听此言,简直触怒雷管道“莫再说他,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个胆小鬼,前前后后叫我失望无数次。” “第一次,是我幼时去姬府玩耍,特意给他带去一只万年少见的三腿绿癞蟾,结果他非但不喜欢,甚至当场撂在池塘里,说我伤害小动物。” “第二次是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给他一柄铜剑,说叫他给我捉一道闪电回来,我要用来炼自己的鲦鼓。结果他说下雨了得赶紧回家。” “第三次,也就是去年,他与我约在望春楼,穿了一件满大街都会撞衫的黄色长衫,我说叫他赶紧脱掉,不然不要跟我讲话,结果他又走了。” “昨日也是,我都把笔墨纸砚给他摆好,可他一见姬夫人出来,赶紧又逃回家里躲着。” “像他这种没担当,没魄力,又没有功法的家伙,谁会跟他百年好合啊!” 阮小玉说得气息灼灼,仿佛对方干得都是天理难容的恶事。 虫儿也算了解二人的矛盾之处,不由自主又添加一句“可是姬大哥不知道小姐是因为如此原因,才抛弃他啊!” “不如这般,明天小弟做庄在望春楼重新办一场宴席,咱们三人把话挑明,不是更好。” “不好!!”阮小玉早已经铁心道“本小姐这辈子已经许下心愿,只嫁给能打败我的男人,像姬幽冥这类懦弱男子,我是不会再看他一眼。” “所以,你回去也劝他放弃吧,我和他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阮小玉似乎跟虫儿说烦了,不由得挥挥手,叫她也赶紧离开。 重要的信息虫儿也听个大概,赶紧与阮小玉道别,匆匆赶回姬府。 姬幽冥不在姬府,姬夫人作为东道主,依旧准备了更加丰盛的飨宴,今日还特意请来了歌舞艺妓,叫虫儿尽兴。 虫儿实在推诿不得,只好满口灌酒,再偷将酒水吐在袖子间,把满嘴满身糊弄的酒气冲天。 姬夫人看她醉得不省人事,专门叫小厮将虫儿扶送回屋。 虫儿路上故意晕晕乎乎,满身酒味把小厮熏得痛苦难移,最终将人草草推上床榻,盖上被衾,逃也似地离开。 等人跑远,虫儿赶紧跳下床来,掏出自己沿路买好的去腥草,置再在舌尖几片咀嚼除味,又将那日阮小玉穿过的同色绿纱裙穿好,背上箩筐翻身飞在高耸的房檐间,朝姬幽冥的房间跑去。 等到了位置,虫儿将房瓦一一掀开,透过孔隙往屋子里一看,姬幽冥的床榻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心尖冷笑一声,将两口袋火磷粉松手一扬,满屋子里飘得到处都是,这些火磷粉只要等屋子里的火烛燃烧,主动会燃起火来。 重新盖好檐瓦时,把水绿色的袖角撕下一块,夹在缝隙间。 一切准备好,虫儿又掉转方向,趁着夜色跑到姬夫人的房上,待姬夫人尚未归屋时,依法炮制,同样在她的屋里撒上火磷粉,不过这次,虫儿是坐在姬夫人的床头上。 姬夫人酒过三巡,也是娇人微醉,被两个环伺轻慢地扶入屋内,正准备要推门时。 虫儿在黑暗处压低声音道“莫开门!!敢叫出声当心烧死你!!” 一主二仆登时骇个半死,连推门的手也畏缩在半空,绝不动一分一毫。 姬夫人颇为紧张道“谁?”推门的手往左面的丫鬟腰间一掐,那丫鬟恍然大悟,偷偷踮起脚尖,去叫家中的护院。 虫儿并不能滞留太长时间,只装狠道“本小姐的事情被你破坏,来寻仇的!!” 说时迟那时快,虫儿瞬间打燃手里的火折,往火磷粉处一扔,将房门一脚踢开,正把门口不敢妄动的两个女人,横撞得左倒右歪,哀哀痛呼。 火磷粉遇火即燃,虫儿的脸根本没叫门外的人看清楚,熊然的烈火已经耀得整个屋子里骤如彻日。 姬夫人捂着自己被门沿撞痛的额头,只看见一袭绿色的纱裙从头顶一闪而过,露出一截妖娆的背影在火光中慢慢熔解在黑暗里。 姬夫人才要尖叫时,虫儿已经极快得翻上墙头,眨眼消失在姬府的林立黄脊间。 虫儿边跑边脱,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感觉护院的叫喊声从身后追来时,又将手里涂满火磷粉的绿裙子点燃,扔在姬府的院子的草丛里。 而自己侧身一滑,滑到了靠近自己休息的客房,翻身进去。 推开门后又将脱下的沾满酒香的旧衣穿起,在嘴里重新含上偷存下的半盏酒,赶紧钻入自己的被衾中。 待她竖起耳朵细听,整个姬府里到处有人呼唤“走水啦!走水啦!!” 简直热闹得要炸锅似的。 她还来不及偷笑,房门被突然踹开,只觉得昏暗中冲进来一个男人的影子,虫儿赶紧装作醉酒的昏沉模样。 姬幽冥二话不说,把虫儿直接拦腰抱起,直往宅子外面冲去。 再看姬府中姬幽冥的卧房方向,火光里也开始冒出白烟。 正文 第610章 给你擦身 姬幽冥怀里抱着虫儿一路狂奔,家里的仆人手提水桶,分作两拨与他们擦肩而过,紧赶着去灭火。 闻他叫道“夫人可有从她的厢房里出来?” 小厮连忙回应他,“夫人早已经移步去了侧苑,正在指挥大家灭火呢!” 姬幽冥将他撂下,抱着虫儿往侧苑大步流星,虫儿装着醉生梦死,眼睛一下也不敢睁,她这次手下留情,用得火磷粉更容易起烟,估计不消多时,两处火势都会得到控制,不会损失太多。 到达侧苑,姬妇人正在发着冷怒,虽然火已然扑灭,但是纵火伤人的家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把护院狠狠责骂一场,才卸下的火头,再看见姬幽冥怀里抱着男人的瞬间,又死灰复燃。 颇是严肃道“幽儿,家里走水的时候,你将为娘的抛下,跑去干什么了?!” 姬幽冥反而从容道“母亲可不是瞧见,我这兄弟喝得叮咛大醉,莫说是逃走,万一丧生火场,儿子根本不好回去跟师傅交代啊。” 姬妇人走来,猛一瞧虫儿的醉状,披头散发,满身酒气熏天,嘴里喃喃道“枉他一个男人,居然能喝成如此狼狈不堪,居然走水了都醒不来,还要你去抱他……” 愤怒的话语突然不能衔接,因为虫儿从姬幽冥怀里露出来的半张脸,居然看起来如此娇艳欲滴,一张樱唇在鼻息的抚送下,如同花瓣开合。 姬妇人的头颅仿佛又被门沿重重一击,忍不住伸出手去摸虫儿的胸口。 姬幽冥转身一避,颇为讶异道“母亲这是干什么?虫儿可是跟儿子一般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您这是想摸哪里?!” 姬妇人将落空的手返回,扶住自己微微晕眩的头部,自言自语道“对对对!为娘的忘记了,他是个男人。” 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如此不舒服。 姬幽冥深怕母亲起疑,又补充道“虫儿与儿子在璧落岛里一起修习研道,一起沐浴涤身,偶然还一起睡觉,是儿子最亲近的知己,方才听说他喝醉,有些急了,希望母亲不要气恼儿子。” 虫儿腹诽,谁他妈跟你一起洗过澡!伪君子! 姬妇人宽慰自己道“你从小就是家中独子,没有弟弟妹妹,在璧落岛内修习能找见个同甘共苦的知己,难免看得极重。” 心情,更加不好。 “现在火灭了,你抱着他总归不像样子,叫小厮送回去吧!” 姬幽冥断然拒绝,“没关系,这兄弟晚上睡觉不大老实,容易动手动脚,还是我亲自去送吧!” 告辞姬妇人,真将虫儿往原处送去,先把人轻轻地扶上床榻,又把虫儿散乱的乌发归拢好,盖上被衾后,再在床头顺手的地方摆上一盏醒酒茶。 姬幽冥横竖打量着醉气冲天的人儿后,忽然笑了一笑,举着蜡烛走到卧室外的小厅,取下一本古籍,正正经经地坐在外面挑灯夜读。 他居然没走?想干什么! 虫儿也不怕他,准备试他一试,突然踹开被衾,抱着床头大喊“好热!好热!热死我了!” 姬幽冥赶紧从小厅进来,见虫儿满床打滚,赶紧上前摁住她不断扭摆的身体,关心问道“姑娘是不是酒喝多了,心口烧?” 单手扶起对方软腰,虫儿故意将一口酒气喷他满脸,嘿嘿笑道“你是谁?这么晚不归家,是想轻薄我吗?” “告诉你,我家小白知道了,揍死你!”抡起拳头使劲砸他的胸口,咚咚闷响。 姬幽冥吃了拳头竟没生气,生生承受,边说道“喝点解酒茶,就不会难受了。”边将茶盏送在虫儿口边。 虫儿抵死不再张嘴,流了满怀,把衣襟处淌得湿湿嗒嗒,一半的胸口里透着水渍,黏腻不堪。 姬幽冥赶紧将虫儿的领口微微拉开,虫儿一想里面穿着夜行衣,正准备照准他的太阳穴,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方反而先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松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将虫儿的脸颊和下颔擦拭干净,又重新端来一盏醒酒茶,叫虫儿乖乖喝下。 谨着虫儿胸口湿漉漉得难受,连推带哄叫虫儿自己把纱巾塞入怀里,闹了许久,才又让她睡下。 忙完一切,姬幽冥深深叹道“原来女孩子喝醉了,也挺粗鲁。”不觉揉搓自己酸胀的双臂和胸口,又重新返回小厅里看书,谨防虫儿又难受喊热。 从头至尾规规矩矩,根本没有做一星半点越矩越礼的非分之事。 但是他越是守规矩,虫儿越是生气,如此虚伪客气的面孔,令人越发想要揭穿。 次日晨,姬夫人早早就将姬幽冥唤去,虫儿借口四处转转,一瞧姬夫人与姬幽冥两处住处已经灼烧得面目全非,此刻府里趁早传唤泥瓦匠,正在紧急拆除修建,心里的闷气多少纾解。 故意在道路旁守着姬幽冥,远见他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身深蓝色的窄袖鲤炆袍,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比穿璧落岛的修子服饰更增添许多气派。 不过他的神思里不大爽快,虫儿赶紧扶着树,装着宿醉难受的痛楚模样。 姬幽冥果然先看见她,主动迎上来问早道“兄弟怎么起得如此早?”微看虫儿的脸色,真诚关怀着“是不是胃里难受?不如你回房躺着,我再给你端碗温胃醒酒的粥羹去。” 虫儿赶紧拦着他,说自己仅是有些头晕目眩,缓缓就好。又佯着惊奇问,为什么姬府里有几处房屋间散放着烟灰气息,莫不是晚上走水。 姬幽冥笑道“看来你的酒力真是不如男子。”遂又叹息起来“虫儿觉得我那个未婚妻阮小玉,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虫儿早等此话,老实回复“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我怎么能看得出来子丑寅卯?” 就像我根本没看出来,你是个活脱脱的人渣一样道理。 姬幽冥反笑道“男人看女人才最容易走眼,可莫说你们都是同类呢!” 也没让虫儿插嘴,今日有些异样开心道“我的母亲,今早居然叫我去抚远将军府提出退婚一事,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尖刻问题,我们姬家都一力承担。” “而且母亲大人说得决绝,说此门婚事如果不能退却,她就亲自把父亲找回来,叫他去说。” 虫儿几乎喊起来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郁郁寡欢,难道是突然爱上那个阮小姐了?” “再或者,是抚远将军家的势力太过强硬,你担心会给姬家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正文 第611章 挂在杆子上的男人 姬幽冥否决道“并不是如此,我姬家的实力其实比阮家更甚,此方面只有他们攀着姬家,决没有姬家被强压头的说法。” “其实,能够顺利退婚我当然求之不得,只不过觉得阮小玉毕竟是个女孩子,若果让我亲自先提出来的话,恐怕将来会有很多闲言碎语来攻击她,那么到时候阮小玉再觅佳郎,怕是会遇到层层阻碍。” 虫儿暗骂你个装货,嘴里安慰道“姬大哥你可真是杞人忧天,你看那个阮小玉神经大条,根本是个武痴模样,怎么会在意这些无所谓的闲言碎语。” 故意拿胳膊撞了一下对方的胳膊,似是真心规劝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姬大哥你不趁着姬夫人发话的时候,赶紧快刀斩乱麻,那机会的尾巴可就要溜走了。” 姬幽冥将虫儿的忠言反复三思,道“好吧,再拖下去,伤害得人越多,索性她阮小玉估计也是求之不得的。” 遂叫下人们准备丰厚的礼物,写下拜帖叫跑腿的小厮先送到抚远将军府内。 虫儿硬说要给姬幽冥出谋划策,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去将军府凑热闹。 待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抚远将军府外,只见将军府外立着一根长约三十几米的高干,上面大约有个人在嗷嗷惨呼。 虫儿想这个阮小玉搞什么鬼,姬幽冥的脸色瞬时凝重,再看那杆顶惨叫的人正是被派来送拜帖的小厮。 这小厮也是倒霉,浑身被剥得精光,挂在高处瑟瑟发抖,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姬幽冥亲笔书写的拜帖,随着赤条条的身体迎风招展。 虫儿觉得最该挂得是姬幽冥本尊才对,结果姬幽冥瞧她观察得目不转睛,不顾男女之别,忽然捂在她的眼睛前方,谆谆告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虫儿呸道“那玩意儿早看腻呢,再说也太短了!”忽然飕飕冷风吹拂而过,把杆顶的赤男吹得飘啊飘,虫儿浑身经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默念想“斩月,斩月,不是说你,你别生气啊!你最宏伟磅礴!!” 瞥见姬幽冥的怪异脸色,嗤嗤解释道“姬大师兄不用捂,那人挂得比天都高,我什么也看不清哒。哈哈!!” 姬幽冥也没理她,准备飞身把自家的小厮先解救下来。 孰知他身未动,抚远将军家的大门吭铮拉开,里面走出两排龙族武士,将姬幽冥带来的仆厮团团包围。 “且慢!!!” 阮小玉身穿习武劲装,将齐腰的长发合梳在头顶,不缀不饰,看起来干净又飒爽。 “谁敢救他,就是与我将军府对着干!!”所有的武士将腰间的佩刀一齐举出,虎视眈眈得望着所有来犯者。 姬幽冥大约早见惯不怪,冷了眉眼对阮小玉道“我记忆里,阮小姐可不该是如此欺凌弱小的霸道之人吧!” 说着将手覆上那根高杆的杆壁。 “蹭!!”一道暴光平地削起,但见阮小玉飞身在离自己最近的武士之前,抢过他的佩刀,一刀斜插在姬幽冥伸出的五指间,牢固定在高杆上。 “姬幽冥,本小姐说话你没听懂吗?”阮小玉出手极快,叫所有人望而汗颜。 姬幽冥默默收回手,依旧对她礼貌道“怎么装不住了吗?小玉,你又突然认识我了吗?” 阮小玉哈哈笑道“你真是没出息,居然对这么一丁点小事耿耿于怀,话说本小姐想认识你就认识你,不想认识你就不认识你,全是本小姐说了算的。” 阮小玉拿出小拇指比了比,突然颜色泠然道“话说,我跟你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姬幽冥,你真是个伪君子,昨天前天本小姐亲自去姬府退婚,你口口声声拖延着,事后还派人来跟我表达爱慕之意,如今居然敢派人来直接跟我说退婚的事情,本小姐岂能轻易饶你!!!” “爱慕你?”姬幽冥咂咂声疑,“谁说的?” 虫儿猛一把将姬幽冥的脸搬向自己,单手甩开骨扇遮住二人口角,朝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道“你是傻瓜吗?这种问题居然还能真问出来?这个阮小玉肯定是在众人面前给她自己脸上贴金,难道她随便指指我,姬大师兄就觉得真是我跑来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还好她反应快,心脏都快脱臼了。 姬幽冥微微将自己的耳朵从虫儿的唇息间挪开,浑身不自然道“你是女人,肯定最了解女人的想法,我信你还不成吗?” 尴尬推开虫儿的小手,朝阮小玉正色道“前日你那般胡闹,我没有当众与你撤销婚约,只是给你留着薄面,但是你昨夜真的是非常过分,居然……” 虫儿翻一白眼,将姬幽冥的脸又搬向自己,简直快把嘴皮子贴在对方耳洞上,竭力压制自己的紧张道“干坏事的人,会承认自己干了坏事吗?若是待会她抵死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姬大师兄还能报案不成?” 虫儿感觉嘴角的心脏甩得飞速,不由得观察阮小玉的表情,她也正是疑惑不解的模样,惊讶得打量自己与姬幽冥在咬耳朵。 姬幽冥再次避开虫儿热切的举措,脸膛里滚过道道卷浪的红晕,喉头窒紧微颤道“姑娘有理,不过先松松手,可好。” 虫儿哦了一声,赶紧松开对方的耳朵,很是不好意思道“姬大哥,你就当我是个纯爷们就好,不用尴尬,哈哈。” 姬幽冥离开虫儿的禁锢,神色慢慢恢复从容,轻咳半声对阮小玉道“总之,咱们二人如此长久拖着,对彼此也是极不公平的。” “虽然今日是姬某主动迎上门来,但是事后阮小姐可以四处放话,说是由你主动放弃这门婚事,如此以来,也不会伤害小姐您的名声。” 虫儿赶紧暗自祈祷,阿弥托福,两个人千万不要再对口供了,干点坏事不容易啊,提心吊胆的。 阮小玉蛮腰一插,回应道“本来,你这样替本小姐考虑,本小姐该谢谢你。” “但是,你阳奉阴违的小人德行,叫本小姐的心情特别不爽,所以,今天本小姐可没工夫与你斗智,只想揍一你顿。” “如果你能在本小姐的眼皮子前,救走杆子上那个倒霉鬼,本小姐马上与你取消婚约,老死不相往来。” 姬幽冥本来不想跟她动手,既然对方是摆好阵势,有备而来,不由从背后取出瑜龠,又回头叮嘱虫儿道“姑娘,你可当心。” 朝阮小玉拱手一摆道“那……” 有请二字根本说不出来,阮小玉已经将鲦鼓唤出,玉手轻播。 一纹纹飞雪留霜般的鼓声开始泛起,源源不断地袭向姬幽冥的半腰位置。 虫儿本希望对方被揍,但是面子上过不去,只坐在飞马背上,对姬幽冥淡然叮嘱道“当心!” 姬幽冥礼貌笑道“谢谢提醒!”整个人晃如鸿雁,双臂轻展,扶摇直上九万里,飞蹬在高杆的中腰位置。 那鼓波荡漾而来,没有击中目标,狠狠撞击在高杆底部,那杆子如玻璃芦苇轻轻一晃。 阮小玉冷笑道“姬幽冥,你永远只知道走走走,根本就不是个真男人,今天,我非得揍你一场,叫你再缩手缩尾!” 整个人闪眼消失,虫儿的目光旋即打量头顶,阮小玉已近追在姬幽冥身后。 两人一瑜龠,一鲦鼓,很快揪扯成一团。 虫儿淡笑着对地下的所有人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们手里的礼物给将军大人抬进去啊!” 又对站得笔直的龙族武士教育道“你们将军的独生千金在高杆上面飘着呢,你们也不赶紧回府里取出帐子,在杆子下面拉起来,万一小玉小姐打不过我姬哥哥,被两脚踹得失足掉下来,你们这些狗头,可够将军大人砍的吗?”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慌张离开高杆周围,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虫儿再望二人的交战状况,果然是精彩纷呈的生死角逐。 阮小玉大概真是讨厌极了姬幽冥,将腰际的鲦鼓拨弄得啵啵悦耳,潋潋滟滟的鼓浪就像无数只跃出海面的五彩鲦鱼,利用令人眼花缭乱的列队变幻,既躲着姬幽冥的袭击,又可以将自己的攻击角度变得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而姬幽冥满心只想先把挂在杆顶的赤果小厮先救下来,至于阮小玉的纠缠不断,他则是采取能避就避的心态,既不叫对方得寸进尺,又不想理睬对方的一招一式。 两个人,一个抵死攻击,一个拼命躲避,虫儿叫人抬来虎皮太师椅,自己以躺卧的姿态对旁边的人招呼道“如果,你感觉他俩打得差不多了,记得叫醒我。” 小厮认得虫儿是少爷的好友,赶紧连连允诺。 待虫儿才阖眼睡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那个小厮听话催她道“虫公子,我家少爷把人救下来了。” 虫儿激灵睁眼一看,那个被剥光光的小厮,此刻抱着粗圆的高杆,正颤颤巍巍,一寸一寸朝地面滑下来。 摩擦生热,那小厮时不时喊得凄唉,煞是可怜。 再看姬幽冥没有后顾之忧,也想顺着杆壁下来,可是阮小玉死死纠缠着他,就想以更加恶劣的招式,将姬幽冥一举击倒。 虫儿啧啧,叫身边驻留的下人,赶紧去救那个困在杆子上光身子的可怜虫。 而自己则一颗一颗地揪下水滴长链上的珠子,邪气十足笑道“姬幽冥,等你不得不娶了阮小玉后,天天得跟她斗武,保证烦死你!!” 正文 第612章 准备要走 阮小玉早就想跟姬幽冥一战高下似得,将他的手脚纠缠得极其紧切,完全不叫对方有溜走的任何可能。 姬幽冥倒是与她想要的恰恰相反,觉得男子风度,不应该对女孩子下死手,甚至连法器都没有展开,仅用瑜龠跟对方搏斗。 两人真是在高杆上斗得太久,阮小玉早已经沉不住气,手里的鲦鼓使唤得流云潇洒,直用最绵密的鼓音,狠窒纠缠姬幽冥的一举一动。 虫儿捏着水滴珠子,一直等,一直等。 直等到阮小玉实在憋不住火,将自己的秀足狠狠踹向对方的小腹处时,恰是机会。 虫儿全神贯注,把周身的力量汇聚二指中央,阖力一弹,那玉珠顷刻如簧间弹子,倏倏然疾飞消逝,无声无息地顶入阮小玉小腿背后的承筋穴。 阮小玉斜飞出去的一脚登时改变角度,揣入在姬幽冥的下腹处。 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姬幽冥容颜微拧,瞬间改变了自己的阻挡策略,将手里的瑜龠轻轻点在阮小玉踢来的足尖。 虫儿伺机又在阮小玉的足底多处痛穴连弹数十几颗玉珠,颗颗猛鸷,若不是对方穿着绣鞋,很容易穿肉而过。 “你好狠!!” 阮小玉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抚鼓播出数十层五彩缤纷的鼓浪,这些浪纹表面看起来纷繁好看,博人眼球,但是实际上暗藏杀机,携带者击鼓者满满的怨怒,近乎让挨者必死。 姬幽冥看出阮小玉下死毒手,也不愿再坐以待毙,将手中瑜龠幻变做长臂螺纹钺,横手一斩,将阮小玉的鼓浪层层破开。 只听得头际“嘣嘣”“嘣嘣”的弦断之声,五彩的波浪被钺刀恢弘的刀锋齐头斩开,断开的彩绳一般,纷纷朝高杆的木质杆面缭乱袭来。 忽闻咔嚓的断裂声响,数道断纹将杆面削掉一层薄皮,整个高杆倍受摧残,横七竖八砍出无数道痕迹。 姬幽冥劝道“小玉小姐,很多问题都不是拳脚能解决的,咱们还是趁杆子断裂之前,飞到地面上平心静气地讨论吧!” “你我如果再执意下去,把杆子击毁到粉身碎骨,莫说将将军大人的府邸砸坏,就是下面林林总总站着如此众多的人,也难免伤及无辜。” 阮小玉从未见过姬幽冥展示过如此气派的法器,觉得对方根本没有尊重自己,反而更加激愤道“想的美,今日我就是把下面的人命都赔上,也要叫你拿出真本事来。” 十根葱葱玉指盘缠做兰花状,如轻似重地拨击着鲦鼓鼓面,霎时间从鼓面内陡然化出浓稠的五彩云烟,这些云烟始如曦阳底萦绕迂回的云环,再而流淌如奔腾的江河,最终变成一条巨大的五彩鲦鱼,扭转着庞硕的鱼身,直往姬幽冥的眼前撞击。 姬幽冥临危不乱,把手中的长臂螺纹钺高举过顶,待那五彩鲦鱼沿着高杆,盘旋而下时,挥钺豪斩,直将鱼头鱼身鱼尾从中间一刀两断,动作干脆利落。 孰知被劈开的两截,当众化成两条细受的五彩鲦鱼,一只继续与姬幽冥纠缠,一只绕在背后,使劲地攻击着高杆上断横累累的部位。 她是想玉石俱焚吗? 姬幽冥准备好好要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比较,起码要给她点应有的教训。 待他点着杆面,准备要越过五彩鲦鱼造成的眼花缭乱,直击阮小玉时。 整个高杆突然土崩瓦解,断裂成数十截粗细不同的锋利木渣,狠狠刺向地面。 地面上撑帐篷的武士不由得纷纷让开,避免自己倒霉,被轰然断裂的木渣刺中头部。 但是虫儿的身影一直站在高杆之下,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其实,虫儿趁他们二人打得火热之际,给高杆断裂的危机里,做了些小手脚。 她仅是还没有来得及逃跑而已。 姬幽冥也不知怎么想得,几乎忘却了虫儿的功法高超,直接调转方向,点踏着快要坠地的块块木段,飞身而下。 他觉得自己把人请来帮忙,就应该保护好他人的人身安全,再无俗念。 谁知阮小玉哪里肯轻易饶他,拨鼓起舞,一只五彩鲦鱼规规矩矩地将她安全的托起,而另一只得令,继续去纠缠姬幽冥,偏不让他顺利落地。 一边是想救的朋友,一边是讨厌的野蛮小姐,姬幽冥也不知道脑子里为何登时清明,直接反手将长臂螺纹钺的刀里催发出万丈刀光,毫无掩饰,也毫无迟疑,全部砍向阮小玉坐下的五彩鲦鱼。 飞身下地,在高杆倒瘫之前,拉住虫儿的手,将她扯到帐篷底下避难。 阮小玉登时呆若木鸡,如此密集而强大的刀风,由胜浩瀚无边的日芒喷发,叫她的五彩鲦鱼瞬间身重万刀般,被打回原形,变成云雾状的烂泥。 她不由得发出惊悚的凄厉尖叫“啊!!”长长恶呼一声,掉在武士们早拉扯好的帐篷顶上,幸免于难。 索性姬幽冥最后一刀气场恢弘,将整个高大的木杆砍得零零碎碎,纷如鹅毛大雪,毫无威胁。 阮小玉挣扎着站起来,要骂人时,那些沸沸扬扬的木渣齐力铺洒,只把她整个人又埋了起来。 虫儿也是极为吃惊地看着姬幽冥,他也不说话,拉着虫儿穿过所有的帐篷之底。 恰好听见阮小玉羞愤难抑的长呼,等二人再看她的下场,正好木屑倾盆而下,把人再给埋得结结实实。 一时间,将军府前大乱,许多武士们都赶紧扑上去,把将军小姐从木屑中往出刨。 虫儿趁乱松开姬幽冥的手,颇是讶异道“姬大师兄,你的钺刀居然威力无穷到如此地步,怎么在幻兽云池里,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像今日这般威力?” 姬幽冥觉得虫儿把手抽走,某种空落落的感觉,瞬间冲击着心房,再看虫儿仿佛不知道刚才自己有多麽危险,反倒先问钺刀的事情,难免神魂深处失落无比。 他默然搓搓空廖的大手,然后对虫儿说“今日看来是不适合再提退婚的事情了,咱们走吧。” 说着先自己招呼了家奴,领着人往回家的路上走。 虫儿的表情瞬间换做诡计得逞般的顽皮,朝姬幽冥吐吐色头。 想叫姑奶奶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事情没有办成,姬幽冥又被姬夫人叫去问话。 虫儿才不管他们之间要闹到如何鸡飞狗跳,只要保证自己吃好喝足,身心愉悦就行。 算着斩月估计快回来,她也不想再跟姬幽冥虚与委蛇,准备着买些回去要用到的生活用品,就离开姬家。 东西买好后,虫儿到处寻找姬幽冥,觅了好几处亭台,才在假山下看见他的身影。 此刻姬幽冥正与家里的厨娘说话,那厨娘反复唠叨说最近家里的鼠患闹得厉害,内厨好多准备下的新鲜食材,都被老鼠偷偷祸害了不少,而且还专挑好的吃,品色稍差的都被浪费了。 姬幽冥特意询问,这些府内的事情,怎么不去跟大夫人禀告,为什么要说与他听。 厨娘赶紧看四下无人,才鬼鬼祟祟道“姬府里从来没有闹过鼠患,但是自从少爷您带着那个虫公子回来后,咱们府里的厨房就开始出现问题。” 厨娘还想再说一句,姬幽冥止手叫她闭嘴,然后很火大地将她训斥一番,冷冷告诫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许乱说,而且私底下也不许尔等胡言乱语,当心惩罚你们!” 厨娘没想到少爷居然会发货,而且声色历任的模样叫人害怕,赶紧抽着自己的嘴巴,说不该乱嚼舌根子。 姬幽冥挥手叫她下去,再看远处时,正好虫儿已经气呼呼地掠走了。 这是怀疑她是贼吗? 虫儿还没被人怀疑过是个贼,心里面久积的怒火正需要发泄,踮着轻步,一路跟着那个厨娘,一直跟踪到她的前脚要迈进厨房。 虫儿心底冷哼一声,飞身跨在厨房旁的凉亭处,单手捡了一堆碎石子,抄手给那厨娘的脚底狠准得扔了一颗。 等那厨娘脚底没踩稳,顺势滑倒之际,虫儿又抄手送了另一颗,让那厨娘侧摔得更猛,直接一头撞击在门沿上,痛苦得嗷嗷直叫。 心底嘿嘿嘿冷笑,忽然她的耳侧又擦过一方石块,把那个厨娘半扶着门框的手臂击中麻筋。 厨娘直接甩了两足,直勾勾倒地难起,颅后重重砸在地面,噗通声之后就是哀哀的泣号与叫骂声,不绝于耳。 虫儿回头一看,是姬幽冥手里抖着四五块石头,很是好笑道“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报复别人?怎么样,心里可解气了吗?” 虫儿才不想看他的笑脸,准备从凉亭里退身离开,姬幽冥眼尖,瞧见她手里提着琳琅的物什,霎时介意道“这些粗人不过是信口开河,难道以姑娘的豁达性格,还要跟粗人置气?” 虫儿掂掂手里的包袱,无所谓道“我刚才丢她两颗石头,叫她一顿惨摔,已然是解气了。” 再朝姬幽冥解释道“你与那个阮小玉的婚事,大约真是搅黄了,我也没出什么力气,所以还是先回璧落岛吧。” “你?”姬幽冥大感意外,声调不由提高几个分度,呼喊道“你要走?这才几日,你居然要走?” 正文 第613章 变态,搓死你 虫儿反问“有什么不可吗?”将双膝前的灰尘细细拍干净,“我本来也不是出来做客的。 ” 说着,准备要朝自己住的客房走去。 姬幽冥忽然拦她,“可是我还不能走。” 虫儿礼貌笑道“不是催姬大哥走,而只是我自己上路,你好不容易回家过节,这几日虽然乱七八糟的遇见很多事,但是结局终究是你想要看到的。” “大师兄,你且好好地留下跟家人团聚,我自己先行一步就好。” 她这话登时堵着姬幽冥剩下的理由,跟对方拜了拜手,自顾自地回客房收拾东西。 姬幽冥突然又没头没脸地敲响了她的房门,虫儿虽然不开心,但是依旧客气将她迎进屋子里。 这次,他先说话道“我仔细想想姑娘确实是被我请来帮忙的,随时想回璧落岛都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对于我这个求人办事者,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总觉得姑娘好不容易被我请来,不让姑娘玩个尽兴,实在是我待客不周。” 说着接过虫儿才整理一半的包袱,真诚邀请道“我们九尾龙族的万花节可是三百年才遇一次,特别好玩,姑娘如果真执意要走,恐怕你到时候要后悔。” “怎么个后悔法?”虫儿要抢回包袱,姬幽冥仿若先见,一个轻松转身避开虫儿伸出的手指,连连退后道“其实姑娘也不该急在这一时,反正万花节也就是在七天之后,待节日过完,姬某必定亲自将姑娘安安全全送回璧落岛,保证!!保证!!” 虫儿一时间觉得,姬幽冥或许从未做过如此仓促的事情似的,口齿说话也不甚流畅,隐隐约约夹杂着不可告人的跳跃心情。 盘思着,对方果然是想做什么恶事,否则不会如此殷切得挽留自己。 既然他不要脸,还要执迷不悟,那么虫儿也想正好捉住他的尾巴,叫他彻底丢人现眼。 只好装作勉为其难的表情,说自己其实也想参加一下热闹的节日。 姬幽冥顿时眉开眼笑,轻松舒缓了一口急切的气息,口口声声保证一定会好好款待虫儿,叫她不虚此行。 两人话别后,姬幽冥特地让后厨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甜品,亲自送去她的客房。 直到虫儿装困,说要歇息,姬幽冥才恍然大悟,尴尬离开。 虫儿总觉得他今日的表现尤其怪异,会不会是想趁这几夜再来动手,暂将一套杯盏以粗布包着,再用绵厚的内力砸得粉碎,把院内的必经之路和屋内的廊道洒满细茬子。 佯装躺在床上假寐,耳朵却在认认真真听取门外的一切响动。 入夜静谧,岚秋下的蛐蛐忍不住发出阵阵哀鸣,来祭奠盛夏过后的最后悲寂。 她一直数着蛐蛐的鸣叫声,一次又一次,直到数道五千多响时,从庭院里的碎石处发出明显的咯兹咯兹的摩擦声。 这脚步声或重或浅,就像鬼魅般的虚无,悄然自院外游来。 待及门前时,那如云似雾的脚步声忽然驻停,转而又迈到没有铺细渣的窗下,虫儿暗惊莫非是对方发现了自己布置的碎渣? 孰知那来者大约被虫儿踹过几次,也长了记性不敢随便冒犯,虫儿探出头看时,对方已经从窗户纸外捅进一截竹管。 此刻竹管里翠烟邈邈,怕是迷幻心智的淫邪之药,大约吹了许久,那个藏在窗花下的身影才“嘎吱”一声推开房门,鬼鬼祟祟地踩进虫儿的卧房之内。 “嘎吱!嘎吱!嘎吱!”脚步声飘无靠来,虫儿眯着眼睛一看,姬幽冥那厮果然是怕丢丑,真披着变色龙纹斗篷,只能听见叮叮咛咛的摩擦声,一个鬼影子也看不见。 穿心早已经化成长剑,虫儿把剑体贴靠着自己,从玉剑剑体散发的淡淡冷气,叫她的心情激动得难以控制。 如果,如果,他敢再随手胡乱抚摸自己,尤其是不该摸的地方。 她就一刀削去他的脑袋,再用变色龙纹斗篷把他裹好,扔进池塘里喂鱼。 绝狠的想法让虫儿精神大振,不由大睁开自己的蓝盈盈的眸子,这眸子在月色投影下的暗罅处,闪烁着冷凝的幽光。 靠近,靠近。 虫儿发现她的被衾被悄悄掀开一角,一直悄然拉开全部,暴露出她的窈窕身躯。 她故意穿得少,单薄的里衣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愈发醉人,引人联想咽唾。 只等某个人的手,摸过来。 然后,虫儿的脖子上,真的感觉到有人的两根指尖,轻轻缩缩的滑过,如饥似渴。 “死变态,纳命来!!” 几乎是对方刚触及自己的一瞬间,虫儿一剑穿心,在黑暗处留下一道明晃晃的玉色幽影,锋刃已经刺向对方大约心脏的位置间。 只听某人惊骇喊道“妈啊!!”整个人侧身躲避,被玉剑贯破胸口的皮肤,朝背后仰身晃去。 竟然没刺准?! 虫儿气急败坏,一脚勾扯在床榻间的被衾上,使劲一送,被衾瞬间绽开,遥遥飘升,至扑向要潜逃的无影身体,将那个人的头部稳稳蒙住。 “唔唔唔!!”对手急吼。 在对方使劲欲要甩开蒙脸的障碍物时,虫儿已然跃身照着那扭曲的背影,横脚劲踹。 对方闷哼半声,被虫儿从床头一直踹到门口,飞出三四米的距离。 虫儿冷哼一声,发现对方被自己的内力震伤后,居然像只毛毛虫,裹着被衾向门口匍匐前进时。 她大步伐伐,竞追而上,一脚死死踩住被衾的拐角,那人不顾身上难扯的纠缠,执意还要朝门外攀爬。 一柄寒光铮铮的玉剑顺势刺在他的脖颈之下,一剑刺破对方肩膀处的皮肤。 男子哼声渐起,那渗透出血液的密红处将变色龙纹斗篷打湿一处,露出鳞片的痕迹。 虫儿才不可怜对方,践踏一脚,只踩住对方腰脊的位置,拧脚一转,钻心彻骨的疼痛完全叫男子难以逃离。 虫儿道“看在你也照顾过姑奶奶的份上,我就削断你一双腿,叫你永远不能再对女人做坏事。” 将剑拔出后,举刀要砍。 只听男子忽然大吼道“姑娘饶命啊,是我!!是我!!不要杀我!!” 正文 第614章 小贼有理 只听男子大吼道姑娘饶命啊,是我!是我!不要杀我!” 虫儿一听居然不是姬幽冥的声音,奋力刺下的剑尖斜劈在对方脖颈的位置,不叫对方敢偷跑一步。 () 递手再使劲把对方被血染投的变色龙纹斗篷处一扯,所有的隐形全部消退,仅留下一具颤颤巍巍的身体,在地面哀然抖擞。 “姑娘别杀我,我错了,千万不要杀我。” 虫儿拿剑拍击对方脏污的脸庞,那人哭哭啼啼得回头一看。 居然是油嘴滑舌的马友亮?! 虫儿一脚踢在对方的屁股上,将再其踹出二三米之外的距离,马友亮卷身一顿再滚,口里不断发出凄厉的求饶声。 虫儿仗剑直指他的鼻尖,问道“在你死之前,姑奶奶问你,是谁暗中派你来骚扰本姑娘?你们又想在本姑娘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马友亮由匍匐的狼狈模样,咕噜翻身变成下跪的姿势,颇是可怜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大约连喊了上百次,直吵得虫儿头痛欲裂,“烦死了!!闭嘴!!不然马上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爆喝一声后,果然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马友亮双手捂紧口角,连鼻孔一并掩盖,仅溜转着一双惊恐极度的眼睛,里面满满写得都是求饶与哀绝。 这样的人,从骨子里都难成大事,就是白送给人家做狗,人家都闲他窝囊。 虫儿将手里的穿心剑收起,冷声再问“姑奶奶暂时先不杀你,这下,马友亮,你给姑奶奶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尤其,是不是姬幽冥叫你来的?!” 马友亮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小朋友,抱着头干嚎几句,将鼻涕使劲往鼻腔内擤了又擤,才啜啜泣泣道“不是大师兄的问题,都是我自己起了坏心,想偷你怀里的匕首。” 突然偷看虫儿的脸色变化,觉得虫儿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生气,索性大胆道“事情是这样的。” “先前,潋裳与你在秋之岛的湖畔里对打时,我看见你肩上扛着一柄大刀,后来从湖里被救上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把玉质匕首,当时那匕首碧光点翠,我靠得近看得真,第一眼就喜欢。” “回来后心里总想,你一介女流,凭什么可以在身上配备如此豪华的武器,尤其见你跟姬大师兄,端木师兄,还有那个白公子来往密切,就想偏了,觉得姑娘一定是靠着男人,才凭白得了好多便宜。” “啥?你再说一遍!!”虫儿抬高大腿。 马友亮赶紧捂着屁股,痛楚泣号道“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还不成吗?” 虫儿真心见不得男人窝囊,暗啐一声收起腿脚,搬来一把椅子气呼呼坐下,居高临上道“好好给姑奶奶讲讲你的这些龌龊心思,讲舒服了,姑奶奶就放你一条生路!” 马友亮连连称是,道“那日在幻兽云池里,我本来是按照师尊的意思,去驱御那头假的器兽,结果被伤坏了腿,被你和姬大师兄发现。” “本来我该谢谢你们的,结果又一想,万一你与大师兄跑到师尊哪里,随随便便说一说我的事情,那么师尊答应给我的法器,就真的泡汤了。” 话说至此,仿佛触及了马友亮的伤心事,呜呜干啜道“整个璧落岛的人都有法器,唯独我没有,大家背地里都叫我白痴,傻子,窝囊废!!我不服气!!” 虫儿一脚瞪在他的肩膀上,将人踢得在地面上又连甩两个跟头,口了冷森森道“说人话,不要给姑奶奶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马友亮被挫败得威风全无,也索性豁出去不要脸,跪爬在虫儿脚底,不住恳求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姑娘救出我的性命,结果我还忌惮姑娘。” “从幻兽云池里出来,大师兄叫我把变色龙纹斗篷还给潋裳,我寻思反正东西不见了,潋裳也会怪罪大师兄的失误。” “所以我把东西偷偷藏起来,准备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的贴身武器先偷到手,再用这匕首干些坏事,破坏你的信誉,让师尊从心里觉得你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听你说的任何事。” “而且,你也会把这笔账算在大师兄的头上,以为是他暗中穿着隐身斗篷害你,而不会怀疑我。” 好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虫儿坐在凳子上未动,抬脚照准踹在马友亮的下巴上,马友亮应声倒地不起,捂着嘴巴闷闷发出惨嚎声。 啧啧称奇道“我以为你只是个油腔滑调的人,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你的歹心居然如此深重,亏得我和大师兄救了你的性命,谁想你居然恩将仇报,不远千里迢迢,处心积虑来设计我们两个人反目。” 越想越气,虫儿顿时好生后悔,觉得自己才是最傻,居然被如此低劣的计谋算计,反而把姬幽冥推向深渊。 懊悔归懊悔,虫儿又冷冷问他道“话说,你只是想把我的穿心偷走,为什么总是频繁抚摸我的肚子?” 马友亮一闻此言,骇得连连叩首道“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就是鬼心眼子再多,也绝对不会对女人做哪些龌龊的事情,这点我敢以人格保证!!” “你还敢说自己有人格?!”虫儿跳起来,斜劈马友亮一脚,对方这回反倒有理,不甘心白白挨打,咕噜咕噜滚开虫儿的攻击范围。 继续装可怜道“姑娘也别生气了,其实这些天我心里也并不好过,毕竟才与姑娘见过两面,伤害你,我也于心不忍。” “来姬府的这几天,我吃不上,睡不好,到后厨里偷吃几口好的,还被别人当做老鼠防范,睡在凉亭里,夜风吹得我的腰子都裂痛。” “我也不容易,我也就是想在璧落岛混了许多年,不能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我也不想永远低人一等。” “我。” 虫儿看他那脏污的手使劲揉揉肚子,里面发出呜呜咽咽的饿嚎声,再看他胸口的衣衫被利剑滑破,血水点滴渗透,把胸口浸染的红艳艳一片。 难免叫人动恻隐之心。 虫儿想应该砍下他一双手,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可是,她如果这般做了,才会变作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 正文 第615章 负荆请罪 不由将穿心剑收回,再叫他起来说话。 马友亮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虫儿道“毕竟你也是个可怜人,而且你的诡计也没有实施成功,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马友亮本以为虫儿会把自己押解回璧落岛,交由师尊处置,居然能被原谅,整个人紧绷的神经不由释然。 虫儿没收了变色龙纹斗篷,给他包扎好胸前的伤口,找了些剩饭吃下。 直等到早晨姬幽冥来寻虫儿,安稳睡了一夜的马友亮突然生龙活虎地跳了出来,可把姬幽冥吓了一跳。 按照虫儿的指示,马友亮说自己半夜从璧落岛飞来,就是为了能偷偷在弓尔山玩意圈。 姬幽冥见他蓬头垢面,很是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宅邸在什么地方?” 虫儿使劲踩着马友亮的脚尖,他赶紧撒谎道“昨天在市廛里偶然看见虫儿姑娘,呃,虫儿公子买东西,就一直偷偷尾随而来,半夜翻墙进宅,想尽早给大师兄一个惊喜的。” 虫儿轻轻咳了一声,马友亮立刻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姬幽冥诉苦道“大师兄,你瞧我的腿还伤着一瘸一拐的,能从天上天飞下来已经是万幸,如今在弓尔山也就你一个亲人,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看他撒娇撒得十分娴熟,虫儿也不由解释道“反正我暂时也不回去了,索性到时候咱们三个人一起返回天上天吧。” 姬幽冥眼睛里的神采,顷刻亮如初日,“当然没有问题,我姬府家大业大,莫说你俩只住十几天,就是住一辈子,我也可以养着。” 虫儿见他真诚,忽然想起自己不但怀疑他的人品,还把人家的宅子少了两处,把人家的老妈用木门撞个半死,心里的惭愧如海面升潮。 不由得把马友亮往死里瞪。 马友亮背脊处泛起滚滚寒潮,不由挽住姬幽冥的胳膊,亲切万分道“大师兄,你看我浑身都脏死了,你赶紧带我去最豪华的香水行馆子里,我要好生泡汤。而且,我还要吃燕窝鲍鱼,最好是十头鲍鱼!!” 姬幽冥被他搂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回首再看虫儿时,虫儿正伸个懒腰,准备回房间里再补觉。 三个人正各分东西,忽然有小厮朝此方跑来,边跑边抵死叫唤道“不好啦!!不好啦!!抚远将军家的千金又来寻事了?!” 阮小玉?! 虫儿的睡意顿时全消,想起自己做过的好事,心底叫苦不迭。 姬幽冥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趁机甩开马友亮的纠缠,领着一众仆厮走出宅子去看个究竟。 只见七八十个龙族武士,合力高高抬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方台。周围用水绿色的轻纱围成一帘纱幕,彩风飘飘,隐约见纱幕里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阮小玉这是要搞什么鬼? 马友亮的脖子伸得比公鹅还长,只想从姬幽冥的背后探出半寸。 虫儿抽手一巴掌,把他像苍蝇一般拍开老远,忧心忡忡道“不要挡姑奶奶的视线。” 姬幽冥也绝得心生厌烦,实在不想多看阮小玉一眼,但是人家又逼在家门口,不得不走下楼梯,迎面接上。 龙族侍卫的领队主动走出来,特别恭敬地对姬幽冥道“奉我家小姐的死命,特给姬公子送来一份致歉的礼物,希望公子自己亲自上去领取。” 姬幽冥使劲朝那方台中央看去,希望透过层层曼曼的绿帐看出些究竟,但是看来看去偌大的台子上,似乎也就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不由朝那个领队肃穆道“你把这个东西抬回去吧,并告诉你家小姐,该说的话,昨日已经说完了,也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只求她好自为之。” 说着,招呼虫儿与马友亮回宅吃饭。 那个领队大约已经被阮小玉反复叮嘱过无数遍,根本没有理睬姬幽冥的话,仅是回头道“兄弟们,东西放下吧!!” 数十人号令齐声,嘿呦,将偌大的木头方台摆在姬府门口,挡住姬府的出入通道,不叫人容易进出。 虫儿的右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凶多吉少,莫不是那个二货小姐送了具尸体来,故意害人吧? 姬幽冥很是生气道“赶紧把这个东西给我抬走,否则我就挥刀劈了它,免得放在门前,总叫人觉得我姬府软弱可欺。” 又补充道“我只数三声,三声一到,可休怪我翻脸无情。” 虫儿看他真是生气,那静静的脸庞上出现从不曾属于他的勃然怒纹,当真是讨厌极了阮小玉。 只听他的口中开始清清楚楚数道“一~” “二~” 阮小玉全无半点反应,那木台上的隐约身影,也毫无清楚的回应。 姬幽冥当真说到做到,赫赫大怒“三!!!” 也不见他动手,只觉得当场的人全部都被某种无形中的力量凝滞难行,四面八方爆出鳞次栉比的夺目光彩,每个人都不受控制将自己的眼睛紧紧合住,根本没看见到底姬幽冥是如何出刀。 虫儿的功法虽然高深,但是也难以抵挡光芒刺目,不过她比起寻常人更加具有某种敏锐度,所以姬幽冥的长臂螺纹钺砍中木台时的碎裂声响,虫儿听得最为真切。 待刀光激增又减退之后,虫儿最先看见在木台中央趴着一具娇娆的身躯。 正是阮小玉。 她身穿着单衣单裤,光洁玉润的身躯在云雾般的纱笼下,透射出莹润的光泽。 她的悲部满满背负着荆条,锋利的尖刺很容易就划破她娇嫩的肌肤,划出细如发丝的血痕,点缀出殷殷然的红珠。 她总是嫌弃姬幽冥没有男子气概,大约是算着对方不会真把木台砍断。 但又或者想跟自己赌一赌,看看对方的勇气够不够奋勇。 总之光线偏要落尽后,阮小玉卷曲着近乎裸透的身躯,软倒在方台的碎片之间。 虫儿也不知如何考量,下一步先脱下自己的罩衣,迎着光线的寸寸虚弱,提前一步遮盖在对方的背后。 女人,终究不该为难女人。 姬幽冥朦胧中才看清阮小玉的娇柔身躯,近乎展现在所有人眼前,回手再以钺道轮旋,掀起一层更高强的金风,莫说是家里的弱俾,就是孔武有力的龙族武士,也被狂啸的刀气一扫,仰头冲击在十米开外。 人仰马翻之际,阮小玉微微睁开眼睛看眼前的男子几眼,略带着埋怨与娇憨道。 “姬幽冥!你打败了我,我阮小玉以后就是你的女人了!!” 姬幽冥怔然愣住,手里的长臂螺纹钺险些扔出去。 阮小玉不敢妄动自己的身体,依旧软附在地上重复道“我先前做错了很多,今日专门到姬府门口与你负荆请罪,还望你收回成命,不要与我退却婚约,我一定再不干那些混事,专心致志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这回是虫儿吓得蹲了下来,很是恳切地摸摸阮小玉的额头,不烧啊,这丫的真的如自己所猜,是个货真价实的二货武痴吗? 阮小玉啪得拍开虫儿的手,很是冷切道“把脏手快拿开,本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再敢瞎碰就砍掉你的手臂。” 不让碰是吧?虫儿一把抽掉盖着对方的罩衫,自己好自穿上,叫阮小玉的白腻的好身材在太阳底下昭然若揭。 姬幽冥显然没有被眼前乌龙的场景所惊动,他的神思深深陷入某种囹吾,分明最看不起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说变就变,转眼就说愿意嫁给自己。 这叫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此刻尤其不想理睬阮小玉的疯癫,更不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阮小玉一见遮身的东西没有了,赶紧对姬幽冥连连救助,其实她本想着将姬幽冥诱入纱帐内,到时候说他看见过自己的清白身体,就是跳进黄河里也会原谅自己。 谁想,他居然会砍破自己的陷阱,不由朝那些缓缓爬起的龙族武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武士被刀风旋倒,简直羞愧难当,赶紧站直威武的身躯,将阮小玉三人滴水不漏地围在正中间,并且全部面容朝外,一背当墙,不叫外人看见小姐的姿容分毫。 虫儿穿紧衣服,总觉得事情因自己而起,她若不管不顾,才是天理难容,不自觉对阮小玉道“话说你这小妞也太善变,前些日子打上门来,大吵大闹着就要退婚,今天跑来说不要退婚。” “你且当姬府是什么地方,这些可笑的事情传到外人耳朵里,你想让姬府上上下下的人,该如何做人?” 阮小玉嘟哝着“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们之间的事情,再说,不是你跑来说姬幽冥对我……” 虫儿咳咳咳咳狂咳道“你胡扯什么啊,分明就是自己脸皮厚,发现姬大师兄功法卓群,起了色心,如今想赖在我的身上,好推卸你自己的责任。” “再说,我找你,我哪里知道你住在哪里啊,我又不是本地人。” 心里叫着惨了惨了,把自己套进去了,万一姬幽冥知道是自己在背后捅刀子,那他还不得恨自己一辈子? 姬幽冥俨然对她二人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只对围在外面的武士道“阮小玉,我父亲的地位,比抚远将军的身份高之弥多,你三番四次攻击我的家人,已经可以将你送入死牢,所以再没有撕破脸皮之前,赶紧领着你的人回去。” “否则,我堂堂七尺男儿,也绝不会放着你为非作歹。” 也没有经过虫儿的允许,径直拉起她的袖子,将人往姬宅内拉去。 虫儿真是后悔死了,真不该把姬幽冥推下火坑,不由得狠狠瞪了马友亮一眼。 马友亮忽然周身打了个激灵,感觉恶念产身,连耳根子都红了。 正在此时。 正文 第616章 谁是真威风 正在此时。 有人冷然一怒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姬府门口可是尔等撒泼打滚的地方?” 众人怔惊,一看居然是一队四翼霄腾快骑自头顶盘旋飞来,黑压压得彷如一团乌云盖顶,霄腾身上披挂着姬家特有的符徽,但凡姬府的下人全部都跪下迎接。 姬幽冥扯住虫儿袖角的大手,不由自主地紧了微紧,而后松开。 飞马持续盘旋数十周,其中一匹飞马故意靠近阮小玉的头际,在快接近的瞬间,扯下自己的斗篷,严严实实投掷在阮小玉的身躯上,侧手一揪马缰绳,霄腾立刻四翼对拍,扶摇直上,在众多飞骑中一马当先,最快冲在门府口,临身跃下。 紧随的马厮赶紧将马儿牵去。 从姬幽冥与众人的反应上看,此人正是姬家的男主人,虫儿只见他身材健壮,略有些肚腩,但衬着嘴上的八字胡,深沉精湛的眼神,只显得威仪不凡,龙行虎步,更像是一名骄傲的常胜将军。 姬靖远略略扫视周遭乱哄哄的一切,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似得,对站在姬幽冥身旁的虫儿充耳不闻。 仅严肃地略过一切人体,只对姬幽冥道“去,把你的未婚妻抱回屋来。” 多一句话未曾有,扭头领着他的仆人,大步阔伐,迈入姬府内部去。 姬幽冥双目低垂,也没有看周围的任何人,听顺着走上前去,把满是得意的阮小玉卷在斗篷中央,抱入姬府大门。 阮小玉很是开心的模样,从斗篷中伸出两截玉白色的手臂,紧紧搂住姬幽冥的脖子,满是洋然道“我愿你委身于你,姬哥哥还是很开心的吧?” 姬哥哥? 姬幽冥险些把她连人给扔出去。 虫儿看见此情此景,心里真的不是滋味,看来这姬老爷是个严守刻板的人物,再加上阮小玉的态度陡变,估计姬幽冥是难逃此劫。 恰时,马友亮看了半天红火,也是看出些歪门邪道,赶紧诞笑着靠近虫儿道“早听说这位姬老爷除了怕老婆,再的谁也不怕,如今姬老爷一回府中,恐怕咱们两个日子就不好过了,不如虫儿与我趁此赶紧搬出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虫儿把他的嘴脸往远拍开,满是讽刺道“你想搬什么?这是姬师兄的家,滚边儿待着去!!” 踹开马友亮的纠缠,虫儿偷偷找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把变色龙纹斗篷往头肩一披,瞬时化作隐形,跟着姬幽冥的脚步窥觑而去。 只见姬靖远最先登上花梨镶珐琅太师椅,正襟危坐,待等到姬幽冥磨磨蹭蹭抱着人进来后,始而威严道“孽子!!赶紧跪下!!” 阮小玉死死扯着姬幽冥的脖子,偏不让他放下,姬幽冥只得平托着她,乖乖跪下地面。 姬靖远火气稍歇,转而幽冷道“我才出外几日光景,你这孽子怎么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姬幽冥恐是从小受父辈制约过多,也不说话,只是忽然抬起一根手指,点击了阮小玉耳后的穴位,叫她干瞪眼睛,结果什么也听不见。 姬靖远不由更加满意他的表现,儿子嘛,就该有个儿子样,老子说话的时候,做儿子的就得认真听着。 邃然谆谆告诫道“正好现在仅有咱们二人在,为父的也就掏心掏肺教子一言。” “男人嘛,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个阮小玉虽然在弓尔山上的恶名远播,传说是飞扬跋扈又习武成痴。” “为父知道让你娶她是委屈了儿子,可是当年为父不是也不得已娶了你的母亲,只要把女人的地位给她坐稳,事后还不是三妻四妾照样风流快活?” “主要,她的父亲,那个阮胖子,手里握着重兵,咱们家的大姐儿在宫里做皇贵妃,如果咱们父子俩不联合一气,使劲在她背后给她撑腰,她猴年马月才能坐上龙后的高位,与那个朱雀凤族的二公主雀灵韵相抗衡。” “儿子。”姬靖远的声线已经几近可能到和蔼可亲。 “咱们做男人的就应该能屈能伸,女人的事情根本就是浮云,只要能睡觉,能生养,就算娶得不是你自己的真心所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幽冥还是一言不发,仿佛木头人一般跪着,连阮小玉眨巴着眼睛望他,希求知道两人之间究竟谈了些什么话,但是姬幽冥依旧只是块木头,不动声色。 姬靖远将桌面上的茶盏举起来一个,使劲朝地面猛砸。 “哐当!!”一声,碎裂成渣。 阮小玉的耳朵受此声音,突然间能听见声音,只问姬靖远的声音威严轰耳道“总之,我们姬家不能做违背纲常的事情,就是抚远将军亲自来提退婚一事,我也厚着老脸,跟他求上一求。” 阮小玉霎时有些感动,谁想自己做了如此多败坏名声的挑衅,姬老爷居然还愿意接纳自己做他的儿媳妇。 高兴不过三刻,姬夫人冷切的声音从门外钻了进来“老爷,我也有话想进来说一下。” 轻轻柔柔的一句,叫姬老爷腾身而起,主动拉开门,恭请姬夫人进来。 姬夫人的额头上缠着绑带,淡然对姬幽冥说“既然把人抱进宅子里,就先去给姑娘找件衣裳换上,免得叫下人看见了笑话,不成体统。” 姬夫人的威严不像姬老爷显露在表面,她的一字一句都有刻骨的魔力。 姬幽冥一把将阮小玉从怀里撂下,拂去衣袖间的尘灰,夺门走出,阮小玉也没告别,紧紧追着跑了出去,附在背上的荆条从斗篷里漏了出来。 姬夫人正好捡到,等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二人时,她已经坐在了刚才姬老爷坐着的位置。 “这门婚事,老爷你准备同意了吗?” 姬靖远听见夫人一言,赶紧卸去所有的伪装,唯唯诺诺地恭守在姬夫人面前,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老鼠。 “一切听夫人安排。” 姬夫人可不是随便就会满意的对象,她像教训下人一样,对姬靖远施令道“以前就提防这阮小玉不肯同意此门婚事,要找麻烦,趁冥儿回来,才找个由头叫老爷你先出去躲避几日。” “那日故意叫冥儿前去将军府退婚,她倒反巴巴的自己贴上来,欲擒故纵,总算是顺了我们的所愿。” “若果不是我给你发火信,说事情已经成熟,估计你怕是永远不肯回来了吧?” 姬靖远赶紧指天发誓,绝对不敢。 正文 第617章 热的,高耸 姬夫人霎时满脸嫌恶道“罢了,你的出身本来贫贱,亏得我娘家的抬举,才叫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 “如今冥儿跟你可不相同,他身上流淌着我族的高贵血液,本来就不应该跟那阮胖子结为姻亲,来遭受那一对白痴父女的纠缠。” “为了平衡咱家大姐儿在龙宫里的地位,我才舍得让宝贝儿子吃这一亏。” “可是,冥儿这次回来过节,带来的那个小子,却让我很是担心。” 姬靖远赶紧追问,“哪有个小子,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姬夫人冷嗤嗤一笑,“除了女人,你的眼睛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姬靖远满面惶恐难安,慌张着俯首扣罪,说自己心里得真爱,绝对只有姬夫人一位。 姬夫人才懒得听他鬼扯,野蛮打断他道“你稍后自己去看看那个叫虫儿的公子,冥儿说是他的师弟,但是怎么看都是绝对女里女气,妖媚非常,让我总担心他其实是走男风路子的,如今就怕冥儿少不更事,被这种妖魅子男人勾得忘记了本分,做出了失本分的事情。” 此话叫姬靖远深为震撼,绝定待会就去看看虫儿是何方神圣。 姬夫人仿佛还不舒服,继续又道“不如今夜你派个人去瞅瞅,如果是个男人,最好找个借口给下点慢性毒药,如果是个女子,就半夜里想办法掳走。” “我纵然再不喜欢阮小玉,但是我的心肝儿子,也不能让贫贱的女人捡了便宜,更不能叫男人给拐去!!” 姬靖远慌忙扶起姬夫人的芊芊玉臂,与她再三挑四捡说了些家常话,忽然半是谄媚,斗胆套在姬夫人的耳畔说了几句**的话。 姬夫人揪起他胸口的一块皮,直把他痛的嗷嗷叫,噗嗤嫣然笑骂“你这死鬼,肯定得先把我伺候好,否则,你的那些姨太太,本夫人都叫旁人给你喂去。” 姬靖远畏缩,说保证高质高量完成任务,搀扶着姬夫人,双双朝闺阁内走去。 待男女走远,虫儿才掀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退去隐形。 姬夫人的阴险与姬老爷的虚伪,虫儿是一星半点儿都不介意,她只可怜姬幽冥。 原来不管她做什么,这姬家人都会使尽全力叫他与阮小玉成婚。 看来她还得多开动脑筋才行。 金风玉露相会之时。 虫儿照常睡下,忽然门外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鬼祟之声,类似马友亮做得那个全套,又罗里吧嗦的来了一遍。 等外面的人觉得屋子里面的动静变成熟睡,才鬼模鬼样得钻进屋子里来。 这人正是姬晋远手下的武师,受了主子的安排,专门来完成任务。 始闻那人摸索到虫儿的床榻间,先将刀子比划出来,检验床上的人是否睡熟,发现没有反应后,把手塞入被衾,朝床上之人两腿中央摸了一把。 鼓得,硬的,火热热,货真价实。 武师再把被衾盖好,心里已经明白如何禀明情况,复而原路返回。 等武师跑了个无影无踪,虫儿才一咕噜从床底下钻出来,露出万分得意的表情,扬手将被衾扯了个精光。 床上露出了光溜溜的马友亮,已经被她提前劈晕,替自己隐瞒真相。 待第二日早晨天蒙蒙亮,虫儿特意去找姬幽冥,既然姬夫人恐怕自己的儿子搞那断袖之癖,不如她将计就计。 姬幽冥洞悉了父母双方的意图,彻夜难眠,正一个人在后花园里对影独酌,心里苦水翻涌。 虫儿故意咳嗽道“昨夜里未见阮小玉回家的动静,如今看来,必定是宽松住下了吧?!” 姬幽冥根本不瞅她,也知道对方的脸上带着何种笑韵,很是苦楚道“当初把你拉来,拼死赖活得不叫你走,如今我自己反而最想逃离,真是自作自受。” 虫儿知道他的另一层意思,淡笑道“其实,大师兄又何苦难受至此,不过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罢了,何苦把你为难成如此狼狈。” 姬幽冥对着手中的金杯细细一照,果然是两眼带黑,胡茬微露,好一番可怜的德行。 不由反驳道“姑娘如此笑话我,可是因为姑娘有佳郎相伴,如果硬把姑娘许配与我,虫儿,你可还愿意吗?” 姬幽冥放下酒杯,虫儿忽然觉得他微醺的眸子里半是戏谑,半是真诚,穿过清晨舒爽的稀弱光线,汇聚成两道凶猛的力量。 这力量把虫儿撞击得无地自容,赶紧打岔道“虫儿若是有个亲生姐妹,我就把她嫁给你。” 姬幽冥心里苦苦一笑,表面装作玩笑后的揶揄,再往口内灌入一杯酒液。 虫儿低头反思片刻,很是真诚地对姬幽冥道“其实,我也很了解你的处境,不如我们来联手,一齐想办法,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姬幽冥默默一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背弃家族?” “再或者,随便找个女子嫁给我,让阮小玉做个小妾?这样她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他的眼睛里勃然一亮,惊叫道“确实确实,不如虫儿你假装嫁给我,到时候阮小玉肯定放不下身份,就不会再纠缠我了。” 姬幽冥突然大胆起来,想要扯住虫儿的小手,虫儿踉踉跄跄急切退开十几步的距离,决绝反对道“凭什么,你疯了吗?还是喝醉了?病急乱投医就是急着送死!” “我家小白如果知道了,他会杀死你我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想想那个血淋淋的画面,虫儿恶寒。 姬幽冥哈哈扯开笑脸,指着虫儿道“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把姑娘你卷入我们这种表里不一的家庭里面,纵然我是姬家的长子,有时候都深恶痛绝。” “姑娘就真当姬某人是醉了,随意说得一场糊涂话,不要记恨我才好。” 踉踉跄跄,准备要折回屋子里休息。 虫儿站立不动,一言一句道“其实,我可以假扮是你的同**人,尤其只叫阮小玉看见,这样她说不准会嫌弃你,自动放弃。” “要知道,她先前到你家闹事,姬夫人故意岔开话题,而姬老爷躲出千里之外,就是害怕阮小玉这面悔婚。” “如果她肯放弃,那么其他人都无可奈何。” 姬幽冥没想到虫儿居然会有如此主意,反生疑道“为什么是同**人?” 虫儿也不想多解释姬夫人与姬老爷的对话,直说“这样才能叫那个阮小玉更加痛恨你,别无他法。” “除非是姬师兄你怕自己将来名声不好。” 姬幽冥朗然唤道“不可能,姑娘都已经牺牲至此,我怎么可能如此不受抬举?” 答应的是相当的爽快,反叫虫儿不知所措。 姬幽冥眼神里的酒雾忽然散去,璩璩缀亮道“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这段感情,如何?” 要不要这麽快? “从哪里开始?怎么开始?”虫儿隐隐中感觉很不好,但是哪里不够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姬幽冥真是很快投入了角色里,主动约着虫儿一同吃早膳。 两人才比肩走到膳堂口,只见阮小玉横冲直闯走了出来,看见姬幽冥的第一句话是“姬哥哥,你赶快吃饭,吃完饭后咱们俩一起去比划比划!!”看她欢欣妍妍,简直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姬幽冥只手撑开彼此间的距离,真将虫儿保护在自己的侧边,满是不屑道“待会儿,我要陪重师弟出门,恐怕夜里还得在外留宿一宿,方能回来。” 虫儿想,假的,假的,不过是骗人的而已,尴尬朝阮小玉解释道“我俩就是出去走走,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脸为什么红如火灼。 姬幽冥道“男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给女人说,哪怕明知道咱俩今夜去逛窑子,女人能说个不吗?” 姬大师兄的作风突然豪放,叫虫儿无所适从,赶紧尴尬道“不会,不会,我不逛不了窑子。” 阮小玉总见姬幽冥服服帖帖的模样,他突然顶撞起来,叫自己有些不够适应。 恰巧马友亮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草丛里,赶紧找件衣服穿起,跑来找虫儿与姬幽冥。 听见窑子二字,霎时幸喜道“你俩要去哪里?赶紧把我也带上,叫我也开开眼荤。” 虫儿见他色急模样,想起他还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有没有占过便宜,一拳将他挥倒,气呼呼地径自朝门外走去。 姬幽冥补踢一脚,阮小玉直接像八爪鱼般补缠上来,好言挽留道“昨日就说过,我以后规规矩矩嫁给你当媳妇,姬哥哥,你走哪里,我就跟哪里,誓死不离不弃!” 姬幽冥抬手将她撒开,以某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狠鸷告诫道“我就是喜欢男人,也不会跟你多纠缠一秒,不怕难看,就赶紧滚回家去。” 啥? 阮小玉精神恍惚一瞬,居然松开了手,表情凄惨道“你,你,你居然知道这个秘密……” 姬幽冥将手抽退,“对,就和你家里的那个人,是一样的。”狠话说完,把阮小玉抛下,赶紧追向虫儿的背后。 正文 第618章 曼珠沙华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市廛间走着,虫儿虽说答应姬幽冥,但是依旧尴尬至极。 姬幽冥安静的脸上,几日来总算展来最温文的笑颜,近乎每一家店铺都要唤虫儿进去瞧瞧。 虫儿总觉得别扭,打开十二骨扇遮住脸道“咱们早说好的,也只是在阮小玉面前演一演,现在大师兄你不用与我太亲密,正常一些就好。” 姬幽冥笑答“你怎么知道阮小玉没有跟来?”眼神微一暗示,虫儿沿着细狭处蜿蜒瞧去,阮小玉身上的水绿色衫痕刚刚一闪而逝,飞快得躲了起来。 真作孽。 姬幽冥信手拈来,正举起一束赤?金纹玉冠,虽然并不昂贵,但胜在做工十足的精细华美,见他将这玉冠比划在自己乌墨染成的发髻间,对虫儿笑道“这冠子,虫儿觉得我带着可好看?” 虫儿拧眉观察片刻,发现还挺好看,不由得赞赏道“土豪怎么打扮都是美的,就是把抹布穿在身上,也是分外高级。” 姬幽冥五指细细把玩,真心舍不得再放下,转眸道“既然你觉得好看,那你就把它买下来送我?” 啥?明抢? 虫儿瞠目结舌道“我突然发现,你带着这个冠子,丑得像一坨屎。” 姬幽冥早料到,哈哈笑道“你今天说什么都是做无用功,你如果今天不给我买,我可就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还是,你没钱,舍不得给朋友送一份礼物,来报答我在璧落岛里对你的关照?” 关照你个鬼啦!! 虫儿扁嘴想,我都没给自己的男人买过东西,给你买真是叫你赚了。 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锭子,真把这个赤?金纹玉冠买下送他。 姬幽冥接来“礼物”,郑重其事地将羽冠顶在发髻上,突然就称得他玉树临风起来。 虫儿懒得夸他,气呼呼得自己先走一步,姬幽冥整理好发髻边两根垂带,伸手拍了她的肩头一把,笑意不减,更有得意道“看来你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铁公鸡,莫非白公子家教甚严,从来不肯给你零花钱?” 虫儿切道“姑奶奶还用他给钱花才能活吗?姑奶奶的钱都堆在家里,花也花不完。” 想想,鹜面若是在身边就好了,阴招耳里的金银珠宝够用几辈子。 姬幽冥见她若有所思,指着鼻子笑道“看看看,分明是舍不得给朋友花钱的模样,还敢嘴硬?!” 虫儿直接给他一拳,“大师兄,你今天是不是笑得太多太灿烂了点?当心风大闪坏舌头!” 姬幽冥快步退开,避确虫儿的粉拳,敛起笑意道“怎么样?现在不紧张了吧?”意犹未尽的笑韵,重新变回虫儿所熟识的大师兄。 虫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替我调节心情?” “其实不过是一场戏,算不得真的。”姬幽冥说着,分外亲切得贴近虫儿的肩部,与她同步而行。 是啊,是啊,把戏演好,她也就不会总是后悔自己给姬幽冥添了乱子。 偷偷窃看身后的位置,阮小玉已经不在那里带着,但是这个妹子贼心难死,肯定还在旁处躲着。 不由私下问道“姬大师兄,难道咱们俩真的要去窑子里逛吗?” 姬幽冥咳嗽脸红道“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我就是为了骗骗阮小玉,那种风月场所,我绝对从来没去过。”怕虫儿不信,伸出三指指天发誓。 虫儿觉得他的反应太夸张,取笑道“早听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为了杜绝养成淫习,成年后家里就给配着通房丫头,哪里还有什么纯洁可言?” 姬幽冥的脸由红转暗,很是在意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仿佛与虫儿真是一对恋人,被恋人误会之后,整个人的语气也变得低沉。 虫儿也觉得谈论的话题过于亲昵,赶紧调转方向道“姬大师兄,你不是说几日后,是咱们弓尔山的万花节吗?不如你现在带我去弓尔山的主山上耍耍,提早凑个热闹。” 姬幽冥当即答应,两人驾驭金叶子,翩然飞至弓尔主山,那里因为过节已经是相当隆重,家家户户都准备饰花新衣,屋里屋外清扫得井然有序,自备的花车也是各色创意。 虫儿才发现,不管哪家准备如何欢度节日,所有用的花束,都是火红到洇血的曼珠沙华。 这种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这种花经常长在野外的石缝里、坟头上,所以有人说它是“黄泉路上的花”。 不由万分好奇道“话说不是叫万花节吗?为什么偏才一种花?不要欺负我没读过书哦?” 姬幽冥笑答“此万非彼万,这是龙帝所规定的,每年一度的万花节里,每家每户都必须用尽万朵曼珠沙华来装饰,否则就会带来不吉祥。” 虫儿吐舌,小声嘲讽道“这花红得就像血,又是终身相错的花语,而且还长在坟头上,怎么能算作是吉祥的征兆。” 姬幽冥四下环顾,然后认真讲解道“小时候我其实也不甚明白,但是后来我的姊姊嫁入皇宫后,才得来最为怪悚的一种说法。” “听说龙帝独孤九在年少时,曾经挚爱过一个女子,听说叫水儿。” 水儿?水儿!! 虫儿猛然想起自己在鬼族手里时,曾经在阴镜的境界内,透过红菀的记忆,看见独孤九死命纠缠着伽释罗,拼命要他的水儿。 估计,怕就是这个水儿。 虫儿的好奇心最强,赶紧缠着姬幽冥,找了一处幽密的湖畔凉亭,坐下来讲个清清楚楚。 待二人齐齐坐好,姬幽冥继续讲道“九尾龙族的龙后之位,本来是定给朱雀凤族的大公主雀无极的,但是因为水儿的出现,独孤九直接推掉与朱雀凤族的联姻。” “这个龙帝对水儿是极其的深宠,哪怕是水儿最喜欢的血红色曼珠沙华,龙帝也是命令整座弓尔山遍布花海。” “结果,或许是龙帝的宠爱太过专一,引起了其他妃子的觊觎,频频从中作梗,生硬让龙帝以为,水儿是伽释罗送在他身边的奸细,对她由爱生恨。” 正文 第619章 眼睫毛 “听姊姊说,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她入主龙宫时,那个叫水儿的已经不在了。 ” “只听有的妃子说,是独孤九亲手给水儿喝下堕胎药,令她心如死灰,把她逼走了;也有妃子说,龙帝将水儿从弓尔山颠推入山崖下的曼珠沙华深处,亲手送她上路。” “总之这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女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可是九百年后突然有一天,龙帝外出狩猎时带回来一个男孩子,居然跟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据闻是水儿临死前生下来的孩子,就因为如此,龙帝把自己对水儿的爱全部灌注于他一人身上,甚至不管祖例,只允许这孩子一个人姓独孤。” “啊!!!”虫儿失声大叫道“你说的这个孩子是不是独孤斩月!!” 姬幽冥用某种怪异的神情鄙视道“怎么,你跟四皇子很熟吗?” “哈哈哈哈!!”虫儿干笑,“怎么可能,我这种土狍子怎么可能认识四皇子这种高级人物。” 心里暗想,斩月这个家伙居然是从外面领回来的野孩子,为什么这种事情他从来不说?大坏蛋!!忽然觉得他又好可怜,等他回来,一定要好生抱抱他。 斩月,斩月,我忽然好想你啊。 姬幽冥没有察觉虫儿眼睛里的深深思念,依旧讲述道“原本在弓尔山境内,是绝对不允许再种植曼珠沙华的,可是正是因为这位四皇子的回归,龙帝才下令,每年有一天,举国必须用尽万朵红艳滴血的曼珠沙华,来妆点整个弓尔山,或许是祭奠自己曾经的爱人吧!” 祭奠爱人?! 虫儿狂呸一口唾沫,“这种男人还配祭奠什么爱人!!混球!!渣男!!”一想起她心爱的小月月居然张着跟渣男一样的脸蛋,虫儿简直恨不能给斩月换张新脸。 索性,就叫斩月一直贴着白璃魄的脸吧!!! 姬幽冥看虫儿满脸嫌弃的表情,很是好笑道“虫儿,你知道吗?这世间的女子何其多,可只有你在骂人的时候,魅力非凡,引人瞩目。” 啊?是吗?虫儿哈哈摩挲着后脑勺,忽而腼腆道“我是比较粗鲁啦,大师兄你就不要间接取笑我了,哈哈。” 一双水韵阑珊的眼睛,左右摇摆不定,就像大海里的水全部注入天虹,满满都是蓝色。 姬幽冥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最应该做些什么,手指抬举三次,才从虫儿的脸颊上捏起一根纤长的睫毛。 虫儿反应慢半拍,姬幽冥已经将睫毛点在食指中央,信誓旦旦道“不知姑娘可否听说过,如果捡到异性的眼睫毛,摆在食指正中央,然后默默在心里许一个愿,愿望就可以成真。” 啥? 虫儿掩嘴笑道“姬大师兄,没想到你还挺能胡扯。” 姬幽冥反而严肃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想,这一双眼睛中才能长近百根睫毛,物以稀为贵。如果掉进眼睛里,会蛰得人泪流满面,屡屡抱怨。” “可如果把你们女孩子的眼睫毛拔个干干净净,想必哪个女孩子也抵死不从。” “由此可见,这眼睫毛是不是弥足珍贵的神异之物?” “所以,拿女孩子最在乎的物件起誓,是不是颇为灵验?” 虫儿笑拍他一把,“大师兄原来才是油嘴滑舌的高手,不动声色就把女孩子的心思摸透了。” 姬幽冥被拍后,反而笑意深邃,假意夸张避开虫儿的黑手,连连呼道“莫拍莫拍,我要许愿了。” 说完闭紧双眸,屏住呼吸,对着从虫儿脸上拈来的睫毛,郑重其事许着愿望。 专注的男人,最是引人神荡。 姬幽冥许完心愿,煞有介事地将指心的睫毛吹远,虫儿总觉他更像是一声叹息,把某种不能言说的烦恼吹出体外。 两个人一直在户外坐了许久,彼此间再无交流,各自烦恼着自己的心事。 姬幽冥忽然从凉亭的石凳,翻身一跃,跳出了亭子的范围,对虫儿道“走吧,演了一天,咱们也该回去吃饭了。” 虫儿被他淡声一唤,恍如一梦道“不是今夜说不回去吗?” 姬幽冥肯定道“从咱们离开姬府去市廛晃了许久,再到弓尔山来玩了半天,就已经不再见阮小玉的身影。” “她肯定是回姬府里赖着了,所以真把姑娘约出去躲一夜,我怕马友亮那个不成事的回璧落岛以后乱说。” “到时候白公子不明所以,我怕会造成你们间不必要的误会。” 遂然伸出自己的大手,举高伸向虫儿,“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虫儿一看台阶并不高许多,也没有多心,扶着姬幽冥递出的手使劲朝凉亭外一跳。 脚尖刚一落地,就觉得地面略有苔藓,分外滑腻,整个人的平衡瞬间失衡,虫儿赶紧捉稳姬幽冥的手,将脚撇开来站稳身姿。 殊不知,也是倒霉,竟然把脚脖子狠狠一扭,险些把赶紧扶助自己的姬幽冥扯倒。 听见虫儿哎哎痛呼,赶紧蹲下身子,一捏虫儿的脚腕,虫儿立刻扯开嗓子大呼道“痛死姑奶奶啦!!” 姬幽冥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能叫虫儿唤出来的痛,那就真叫痛。赶紧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能站稳的。” 虫儿简直也被自己的蠢笨打败,特别羞愧道“估计是身子变重了,不能再做这类跳跃运动。” 姬幽冥以为她说重,是属于吃胖了的重,赶紧凑过来说,“没关系,正好我不怕重,我把你背回去。” 虫儿慌张摆手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大师兄呢?我一瘸一拐得也能回家。”甩开手臂,正步往前走了几步。 “嘶!”这扭伤跟刀伤真不一样,直痛得虫儿整条腿抽搐。 姬幽冥无奈道“姑娘素日里总批评说,我们这些男人封建!封建!怎么今日自己却封建起来?” 笑着在虫儿面前又底下身躯,“快上来吧,我背你,你现在穿得就跟个纯爷们一样,难道还怕人家戳你的脊梁骨?” 虫儿反思果然,很是不好意思得跟他再客套几句,反正只是背一下,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姬幽冥背起虫儿,驾驭着金叶子往姬府的方向快速起飞着,忽然把虫儿在背上掂了掂,煞是奇怪道“根本不重,还嫌轻呢。” 虫儿假装没听懂的样子,跟着他一起回家。 才进宅门,就见姬老爷阔步走出来,姬幽冥直背着虫儿往进闯,根本没看见对方似的。 姬老爷已经从武师的口中得知,虫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由想起姬夫人的冷酷叮咛,朝身后的武师一瞥。 武师赶紧上去,要从姬幽冥的背上接过虫儿,孰知姬幽冥避身一闪,冷道“滚开!” 姬老爷不禁眯起精光闪烁的狭长眸子,极其严肃道“不识好歹,你的岳父大人已经杀到咱们家的门上来了,你还想固执到几时?” 阮小玉的爹?抚远将军? 虫儿主动从他背上往下爬,姬幽冥反而擒至更死,把她牢牢箍在背后,很是坚定道“来了可更好,我正准备见他。” “是贤婿要见本将军吗?” 朗然豁达的声音穿透所有人的背脊,几人回头一看,一个身材滚肥的男人正从一匹巨大的八翼霄腾间缓缓爬下,眼见他身穿银白色九尾龙纹戎装,模样虽然算不上器宇轩昂,但气派上已然是虎虎生威。 待他攀下马来时,数十人组成的飞翼快骑也从蔚蓝的高空中慢慢溶解而出。 排位第二的飞马颜色最是纯正,仿佛白雪春阳,浑身找不出一根杂色鬃毛。 坐在上面的男子才最是晃眼,满头鎏金长丝随风摇曳,彷如晃眼的灼目光芒,在所有人中,都是最耀眼生辉的星。 把飞在最前面的浅华,生硬地比下半截去。 虫儿开始暗自扭住姬幽冥后背的细肉,频频低促道“快快快,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只能死给你看了!!” 姬幽冥的视线也同样落在那个人的脸上,喃喃自语道“看来那个心愿,只有我自己当真了。” 双手渐松渐滑,让虫儿踮着脚,连跑带蹒,拼死往自己住的客房跑去。 阮将军正好步来,一瞅姬家父子已经出门相迎,不自觉得问道“刚才跑掉的小子是谁?” 姬老爷笑着摆摆手“不值一提的人物,将军不用挂怀,”故意阴了姬幽冥一眼,要他知晓好歹,莫要犯浑。 三人彼此间根本来不及客套,转身恭迎六皇子的莅临。 浅华的飞马澐然坠地,他也不叫任何人来牵,就等着独孤斩月翩然出手,他正好踩踏着他的臂弯,利索翻身而下。 独孤斩月淡然扫视自己雪净的衣衫袖尾,端端印着一迹脚印,也不生气,阖指轻弹了弹,慢慢跟了上去。 姬幽冥一见他是此等闲庭野鹤的态度,估计是根本没有看见虫儿的存在,心里的晦暗顿时敞明几分,窃窃对姬老爷道“儿子还是进去避一避,后面这两个人可是璧落岛的人,看见我在这里终究不好。” 正文 第620章 醉了有美人 姬老爷听着儿子说想避,嘴角的八字须抽了微抽,“你的姓氏就是你的身份,他们谁听见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用退却。 ” 继而对阮将军腹语道“亲家公怎么与六皇子巧遇?” 阮将军名曰阮大庞,最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物,闻言不讳道“帮六皇子到远地求些珍异的宝物,千里迢迢才赶回来。” 此刻,浅华正到,三人纷纷迎立恭谨,浅华谁也没看,只对姬老爷道“国丈爷近日身体可好?” 姬老爷连连答曰“仰仗龙恩,自然是好之非常。”又说些表面客套的虚话,抒发对六皇子高山仰止的情感。 姬幽冥知道这类高不可攀的“亲戚”,眼睛里堵着大山,平素里根本是看不见旁人的。 尤其是六皇子的母亲——雀灵韵,更是家姐的宿敌,更不能不防。 所以在幻兽云池内,若不是虫儿满心帮着六皇子,其实他手下多少留存着真正的实力。 目前,他最怯怯的竟是六皇子身后的白斩姬,纵然自己也没做过什么越礼的事情,也没存过什么非分的想法。 终究,虫儿只会跟着白斩姬走。 姬幽冥的心登时空如风穴,将他的眼神不断地吹向白斩姬的脸上。 白斩姬依旧平平淡淡,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送出,冷冰冰得彷如冬溪中渐封的霜淩。 姬老爷的心情可不是十分舒爽,想他们姬家的声名在弓尔山上是如何鹊起,怎么璧落岛的俢子都如此高冷,起码连声大师兄,私底下也是该敬畏的吧。 姬老爷连声恭请着几位入府,将六皇子的客房安排在全府内最上佳的位置,原本想故意冷待一下白斩姬。 孰知六皇子直接明道“这位白公子沿路上把本殿伺候的很是到位,本殿舍不得他住远,就在这屋子的近处找一个相差无几的,容本殿方便使唤。” 姬老爷服帖允诺,待所有人都置办到位,将一众贵客迎入膳堂,姬夫人早已经置办得妥妥当当,巧笑倩兮地恭着列位。 待所有人入席,姬老爷一把扯住阮大庞的滚圆胳膊,略有不满道“亲家爷真是做得好主,怎么把贵客迎入姬府来住,为何不恭去你的抚远将军府里?” 阮大庞掂掂肥硕的肚皮,煞有介事道“你不高兴雀皇妃的独子,来你家里做客吗?” 姬老爷赶紧不说话,避免说多错多。 阮大庞粗手如铁,轻轻拍在对方的肩头,“好亲家,莫要紧张,咱们可是铁打的亲家,什么事情都不能毁坏咱们两家的情感。” “除非,有人管不住儿子,想要放弃我这般好的女儿。” “尤其,雀皇妃的儿子其实也相当不错,我的宝贝女儿如果能做王妃,其实我也是更加乐意见到。” 他的话意味深长,将姬老爷的心瞬间调动得惴惴难安。 莫非,这个阮胖子想投靠雀灵韵的爪翼之下? 没料想阮大庞的话锋斗转,语气忽然亲切道“可惜,我不想与你为敌,我早看过你的儿子玉树临风,又长着一张懂得疼女人的脸。” “我的身份地位已经知足,也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像你的女儿一般,送入龙宫中去吃苦。” 阮大庞的五指开始收力,只把姬老爷精壮的身躯捏得微微团缩起来。“所以,本将军的意思,就是令郎的意思。” “还有,我的将军府里,谁都不能进去,包括皇子也不行。” 眼看着姬老爷的身子已经无法承受更加强大的握力,阮大庞转而揉抚道“咱们一起进去吧,起码叫六皇子知道,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送的关系。” 阮大庞提前说了所有的话,权衡了所有的利弊,姬老爷纵然想反驳几句,但是为时已晚,鼻子由旁人牵着,只能心里骂阮胖子不是东西,故意拿六皇子来扭转局面。 将阮大庞目送走后,叫人把姬幽冥传唤出来,跟他推心置腹道“去,今天无论如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就是跪着也好,把阮小玉亲自接来,务必叫六皇子看见你俩是恩爱的场面。” 姬幽冥想着才不,孰知姬夫人从膳堂里出来,只对姬幽冥道“如果你不在乎,那个叫虫儿的家伙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那儿子现在就可以进去跟阮将军提退婚的事情。” 姬幽冥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虫儿的功法与儿子旗鼓相当,母亲也不用威胁我。” 姬夫人笑道“如果用毒呢?你会知道为娘的采用什么成分的毒液?你也会算准对方合适发作暴毙?” 说着,轻柔捉起姬幽冥冷得虚汗淋漓的手“傻儿子,只是一场戏而已,今夜应付过去之后,一切都可以慢慢再议。” 姬幽冥忽然觉得深恶痛绝,即使这双手势母亲的温暖玉手,依旧叫他无形中泛着恶心。 可是,他也觉得自己很恶心,因为别无他法。 虫儿忍住脚踝的扭痛,在房头上趴了大约两个时辰,膳堂里面载歌载舞,觥筹交错,霎时热闹非凡,恍如人间乐境。 她的眼睛一直紧紧锁定在独孤斩月的身旁,眼见他正浅笑淡酌,左右一并坐着两个芙蓉国色的舞姬,一个替他执杯,一个钻在他怀里娇嗔。 姬老爷佯装嫉妒道“六皇子手下能人居多,如过江之卿,仅看这位白公子已然是个中翘楚,谈吐非凡,就连美人们都知道,该往哪里投怀送抱,哈哈哈。” 阮将军甚是同解地点点肥硕的头颅,捉住旁边伺候自己的舞姬,狠狠逗弄着女子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那舞姬连忙吟呼道“将军可心疼着奴家,不然奴家也要去白公子那里钻去了。” 众男皆是淫淫一笑。 阮小玉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仿佛并不生气,反而是某种近乎哀怨的感慨,随着男人们的绵长笑意,了然而叹。 姬幽冥一直坐在她的身侧,但是注意力也不甚集中,其实这满屋子里有谁的注意力是集中的?不过是借着声色犬马的掩饰,来遮挡各怀鬼胎的狎念罢了。 他给阮小玉主动拣起一筷子菜,正往对方嘴里送去。 阮小玉回头望他,突然偷问道“你觉得是我可怜,还是我的父亲可怜?” 姬幽冥仿佛没听懂,愣了一愣。 她又继续道“你觉得是我美,还是你藏起来的那位公子美?所以,你没有资格对我凶,更没必要装模作样。” 这回姬幽冥听懂了,想暗示对方该闭嘴的时候且闭嘴,始发现,阮小玉近乎倔强的眼睛里,居然被泪水拍打得湿润,滴水即将纷涌。 近百年,他从没见过她掉过一滴眼泪,花半开,酒微醺,莫不是这种虚与委蛇的场景,也叫她伤心。 姬幽冥突然神魂撞钟,指指自己的眼睛,阮小玉使劲眨动眼睫毛,一颗星子坠落的时候,叫谁也不曾注意。 浅华是整个膳堂里,身边唯独没有坐着美姬的男子,他的眼睛里从来搁不下任何女人,哪个敢贴上来就是送死。 这是他跟四哥学习的,可惜四哥不在人世,而白斩姬的举止可就放浪许多。 浅华莫名觉得烦躁,接过姬老爷的话头道“酒是色媒人,这白公子再正经的人物,也终究没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德行。” “也为难他了,跟着本殿东奔西走,风餐露宿,索性本殿今日讨个人情,愿姬老爷把这两个娇滴滴的美姬,送给白公子,也叫他夜里驱寒,好继续装腔作势。” 独孤斩月听出了此话里的讽刺,故意顺嘴道“不必不必,白某人习惯夜里抱着枕头睡,抱着美人睡,可怕睡不踏实。” 浅华立刻回驳道“男人抱着枕头睡能有什么出息,索性本殿今日做主,你且将两位美人一同领去,看谁在璧落岛会说些什么?!” 话锋直指着姬幽冥。 姬幽冥正讨厌浅华的不可一世,阮小玉忽然说“你们这些男人扯的话题太秽乱,叫本小姐听着不舒服,姬哥哥,你扶我出去走走,免得我恶心得想吐。” 话说间,把姬幽冥手里的筷子一甩,拉着他往出走。 阮将军一瞅,可不好,扯开嗓门骂道“小蹄子!!头发长见识短!!!”再对六皇子抱歉道“从小缺娘的管教,回去就抽死她!” 浅华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看白斩姬的难堪。 独孤斩月忽略期间的波折,直接将两位女子搂得窒紧,回应道“既然皇子美意,那白某当然乐享其成,不过就是不知今夜,是这两位美娇娥替本公子取暖,还是本公子替美人取暖?且得到床上一试究竟,方可知晓。” 他还真是不要脸啦!! 浅华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为什么他希望白斩姬能像四哥一般冷智,可是他却非要像个流氓色棍。 不由得在桌肚底下握紧拳头,恨不能把那两个不知羞耻的贱婊从白斩姬身边扯开。 接下来的宴会也渐渐无聊,大家都喝醉了,白斩姬被美人酒色伺候,愈发玄醉到晕晕乎乎。 两个美人只好领了姬老爷的意思,先把他瘫软的身躯夹住,送回客房中去。 正文 第621章 双星揽月 独孤斩月摇摇晃晃,被两个妖娆女子一路夹稳,直往西处厢房送去,只他一个八尺男儿喝得晕醉如泥,再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把两个娇滴滴的妹子压得香汗淋漓。 才步过浮桥,独孤斩月一个踉跄,快要跌倒下去,一个美姬赶紧拽紧他的胳膊,嘴里娇呼道“白公子可要当紧,此水虽然不足五尺深浅,可若是跌落入水里,九月岚秋,浸湿了身子,定是要伤风感冒的。” 独孤斩月口吃不清道“小美人可真是贴心,你怎么知道水的深浅不足五尺,可是想与本公子鸳鸯戏水?" 那女子被调以后,脸颊熏红,怯滴滴道“公子好坏,奴家自小就会凫水,单是在湖畔悄看一眼,都可以猜出水的深浅。” “是吗?”独孤斩月眯眼而笑,诱人的笑韵立刻把两个女子荡得恍恍惚惚,简直不知天南海北。 凉夜双星,兔月侵桥,拦宇辉而尚浅。 独孤斩月道“夜凉了,真是不禁冻,啊,啊秋!!” 使劲打出一个喷嚏,两肩不由微含,扶着他的两个美人儿还来不及惊呼,只感觉被人从身后扯住领子,使劲一甩。 “噗通!!”“噗通!!”两声哗响悦耳,两个美女在池水里深深浅浅,大呼好凉。 独孤斩月再看四周,人影无踪,扑在桥栏上笑道“两个美人怎得如此性急,怎奈秋水炎凉,本公子还是回去泡热澡,二位且慢慢享受。”转身后收敛回所有的熏染醉态,冷然朝自己的客房回去。 等他走远,虫儿才褪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眼珠里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好不容易才抑制回腹。 独孤斩月!!没想到姑奶奶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居然是如此浪荡作风! 虫儿愤愤看向从池水里,扑腾而出的两个湿漉漉的女子,用脚尖勾起足底的一颗石块,使劲一踢而去。 爬在后面的女子,好不容易站直身体,忽然觉得额头一痛,单手无处痛处,泪花瞬间如雨泼洒,模糊视线,顺手拉着前面的湿透女子,咕噜咕噜又重新滚回池塘里,把满池子的腥臭污水,好好喝了个饱。 唯恐浅华那个坏东西,再送旁的女子给独孤斩月送去,虫儿反复一想,还是跟着去了。 独孤斩月步履生风,边是欣赏风景,边是吹风散去酒气,遥遥慢晃,才走到自己的住处。 有人正在等他,是姬幽冥。 姬幽冥把阮小玉撇下以后,极快地去找虫儿,孰知虫儿根本不在屋内,第一个想法就是虫儿会来此处。 结果看见独孤斩月形单影只,他就更是担忧。 会不会真如母亲所言,虫儿已经遭遇不测。 他这粗糙一想可不要紧,十魂立刻丢失了七魄,转身就往膳堂的位置里跑。 “大师兄,别来无恙。”独孤斩月冷冷把他喝住。 姬幽冥不得不强制自己稳下心思,回眸对答道“白公子也不是璧落岛的修子,对我直呼其名就好,太尊贵的称呼恐怕姬某人也担当不起。” 独孤斩月礼貌笑答“姬大师兄何必如此自谦,在璧落岛的时候,我的未婚妻深得大师兄的照顾,虫儿一直如此唤你,白某也跟着叫而已,没有不敬的意思。” 听出对方的言谈里,有某种冷淡的疏离,姬幽冥道“夜深了,我也不打扰白公子休息,姬某现行告辞。” 独孤斩月疑笑道“姬大师兄不是在这里守着我回来吗?” 姬幽冥转身回道“等白公子的不是姬某人,怕是两位如娇似玉的美娇娥呢?”一想起对方在酒宴中对其他女子的放浪行径,他更是为虫儿感觉到不值,像虫儿若果知晓她的未婚夫背着自己,偷那露水之情,肯定会伤心欲绝。 他顷刻为她感到不值。 独孤斩月听出他话里的反韵,也不以为怪,只冷淡道“天高皇帝远,虫儿待在遥不可及的位置,不是你我所能顾及的。” 不是你我,不是你。 姬幽冥的脸上如同被扇了无数击耳光,对答道“望白公子洁身自爱。”转身直接离开,再无缀语。 他现在只想先找到虫儿,其他的事情,包括他心里的秘密,且等虫儿平安归来再说。 独孤斩月也不睬他,冷冷淡淡地折回自己的房间。 虫儿的心里登时也恨得要死,冷透的脊尖开始层层泛着寒凉的波,直把四肢百骸也冻僵。 他终究对她是无情,往日的蜜语终究最虚伪。 虫儿的脚步惴惴,开始往回走。 忽然听独孤斩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最难消受美人恩,既然两位美人湿着身子,也要进来与白某共度良宵,那白某今日拥得揽月双星,自然跟两个美人儿欢愉至天明。” 双星揽月?他敢背着她玩双星揽月?! 所有的失望与羞愤,齐齐攻击着虫儿脆弱的神经,她什么也顾不得,就连脚腕上的扭伤也顾不得痛,三步并作两步,蹒跚直独孤斩月特意阖紧的房门,一把踹开竹雕屋门,准备一剑砍死床上的三个奸夫淫妇。 只觉得屋内红烛妩媚,散曳着糜淫的光芒,虫儿的眼睛不由睨起,只看见床上空荡荡的,连被衾也尚未拉开。 滚哪里去了呢? 只听门后的男人用极其冷炙的迷人嗓音,一字一顿道“秋风寒身,竟可以把门吹开到大敞。’ 糟了。 虫儿立马不再多动一分一毫,竭力屏住呼吸,保持着木头人一般的姿势。 独孤斩月单手轻推房门,将敞开的屋门又紧紧合上,嘴里继续冷绵道“窗子也锁了,门也锁了,这回应该没有什么风,能从外面突然钻进来了吧?” 那栓门声惊得虫儿重足而立,每根发丝都透着紧张的光泽。 他是在诈她,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 虫儿慢慢底下身子,把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柔软的球形,这时的脚痛才真的叫痛彻心扉。 该死的独孤斩月,他肯定是看不见自己的。 虫儿慢慢往床底下滚挪,每一下的极近小心翼翼,能躲过他的双耳才行。 独孤斩月环顾四下,毫无任何动静,不由微捏自己发胀的太阳穴,“难道是花酒喝多了,怎么如此晕眩?”身形摇摇欲坠,直往床上的方向卷去。 花酒? 虫儿迟疑了顺刻。 独孤斩月忽然准确地瞅向虫儿的头顶,冷笑道“别躲了,你再滚,也滚不出我的手掌心。’ “虫儿,你忘了,雀无极用织金大人来围剿你我的时候,那个巨兽也会隐遁,而且,是我把她杀死的。” 感觉虫儿肯定抵死不肯出来,又潇洒补充道 “你的独特香味,在我方圆十米之内,我就闻出来了。” 正文 第622章 猪腿 “你的独特香味,在方圆十米之内,我都能嗅闻出来。 ” 她身上有味儿? 虫儿偷偷将自己的鼻子挪在腋窝下面使劲一闻。 独孤斩月忽然动如鹰隼,一把准确扯住虫儿颈后的所有衣物,捉小鸡似得拎在楠木攒花海棠花围式拔步床上。 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如风消散,恍惚之间,她的身躯已经被对方冷实的胸膛,困堵在方寸之地里,难得辗转。 看不清虫儿的表情,已经听见她的哀哀惨叫与重息,独孤斩月单手握住八步床榻间的雕花围柱,单手要去扯开虫儿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 虫儿知道已经纸包不住火,露出两只小手,抵死阖握住对方略显愠怒的手指。 “别碰我!!”她的愤怒油然而生,“你的手这么脏,不要随便碰我!!” 想起他是怎么去触摸那两个衣着暴漏的女子,虫儿开始露出自己的指甲,用甲贝肆意扣扯他的皮肉。 独孤斩月不知道疼,依旧我行我素,渐躲避着对方的枭蛮,渐把她胸口的斗篷扯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香软胸脯。 “你敢嫌弃我的手脏?”独孤斩月冷冷一笑,这笑声仿佛魔鬼发出的低吟,既魅惑,又幽森,寒意十足,叫虫儿肺腑里攒足的涛涛火涌,在不知不觉中扑灭多半,转而开始后悔,不该来挑战对方。 独孤斩月才是真生气,纵然从头至尾,他的表情都在浅笑,可是他的眼神,早已经冻结成琥珀色的凌风,他道“我的手若是脏,你今天趴在姬幽冥的肩上亲密无间,岂不是要脏透了。” 他,他居然看见了,那么远的距离啊?! “你胡扯!!”虫儿硬起头皮,勇敢顶撞道“我们是清白的,不是你心里那种猥琐的关系!!” 她的力量始终抵不过对方,索性忍住痛苦,轮蹬起双足,要把独孤斩月从拔步床的围屏踹出去。 独孤斩月比她贼多了,提前一步快骑在她的膝盖间,把那两只乱来的秀足压制的服服帖帖。 嘶!! 痛彻心扉的伤痛瞬时钻入虫儿的脑海,若非她的身体素质强于寻常女子,或许此刻眼前一花,直接眩晕过去。 独孤斩月可不放过她,持续低冷道“你肯定是不会背叛我,可是,你反而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你是我的女人,你该在璧落岛里乖乖等着我。” 而不是像以前一般,跟着别的男人浑跑。 虫儿知道他话的意思,多少痛苦中也想解释一番,“姬大师兄有难,他照顾过我,我来帮帮他而已,难道说,你和这世间的男子一般,只允许自己在外面逢场作戏,根本不许女人有自己的异性朋友们?不公平!不公平!我不服!!” 她的身躯不停得扭转,独孤斩月稳坐如山,丝毫不肯怜悯,虫儿胸口的斗篷已经被他扯开,如同打开一道大门。 他的手,就开始顺理成章地钻进门里,不朝上去,反而顺流直下,沿着她紧敏的腹,直滑到她的缝隙上,盘旋萦绕。 不看虫儿的脸,独孤斩月故意将自己的话语凝结成冷然的东风,带着攻城一般的果断与桀骜,冷冰冰道“你不服不行,因为你的男人是我,我说不许你跟别的男人说笑,你就是看别的男人一眼,我都要剜掉他的眼睛。” “你,你敢!!”虫儿咆哮。 “我怎么不敢。”独孤斩月忽然站直身躯,“姬幽冥明知道你有未婚夫,还偏叫你出璧落岛,他还敢背你。” “噌!!!”软剑出鞘,执在独孤斩月细白的指间,骤然喷发出毁天灭地的煜煜蓝光。 “我根本不屑碰这世间的任何女人,因为她们都不是你,可是,碰了你的男人,我也绝不轻饶,他今天哪里敢背你,我就砍掉哪里。” 回想起他今日所瞧,从未泛起过的酸味简直能摧毁人的所有理智,从那一刻,独孤斩月就知道了,他再也不能允许别的男人觊觎她。 更何况,她的身份又是全天下最特殊的,一旦她的善心被某个道貌岸然的混蛋所利用,那么虫儿纵然躲到天涯海角,也没有藏身之处。 更何况,她还怀有他们的骨肉!!! 她总是不听劝,总是在该机敏的时候犯浑。 难道说,只有他们只有像以前一般彼此分离,她才能更成熟吗? 不不不!!!他已经再也不能失去她,一分一毫都不行。 他要干什么?! 虫儿骇然,他是要去杀死姬大师兄吗?! 眼见对方仗剑欲行,虫儿径直扑在他的背上,把他的腰紧紧锁死。 “小白!!小白!!我错了!!”为什么认错的人是她呢?可是她的口齿俨然朝着承认错误的方向,开始呼唤“我只是想帮助姬大师兄退却婚约,顺带出天外天玩上一玩。” “他背我,是因为我受伤了。” 对,她受伤了。 虫儿仿佛在淹死前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松开独孤斩月的腰,转而捂住自己扭伤的脚腕,凄惨哭道“我的脚,我的脚,是不是断了,好痛啊!!” 真受伤了吗? 独孤斩月放下软剑,把虫儿颤颤缩缩的娇躯又重新抱回榻间,这次再不野蛮,满满的都是怜惜。 虫儿的裙子缓缓掀开,脱去绣鞋和罗袜,真见一只脚腕处红肿得猪蹄似的,独孤斩月喃喃奇怪“你不是号称打不死的小强吗?怎么能笨到把脚扭伤?”不顾虫儿杀人般的眼神,又继续揶揄道“我这双手可脏了,你还需要我继续检查吗?” 他还敢小心眼呢! 虫儿掀开斗篷上的帽沿,露出一双委屈至极的红肿眼睛,登时叫独孤斩月懊悔一番,责怪自己何苦跟她来硬的,弄伤了她之后,自己又心疼得紧。 都说情爱是毒。 如今他简直是饮鸩止渴。 独孤斩月慢道“你可忍着点。”将手上渐蕴出一团气涌,缓而柔得遮盖在红肿得位置,忽然又道“亏你自称医术高明。” 很想一脚把他的手给踹开,虫儿狠鸷看他时,独孤斩月纤长的眼睫平顺的低垂着,在眼睑上投影出两片疏黑的睫云。 这时候的他,总是最温柔的。 想起自己也有很大的错处,斩月早看见自己,知道她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故意演出风流戏,好让她主动出现。 小别胜新婚,怎么看怎么觉得斩月此番回来,愈发清高诱人,尤其他将内力运出来替自己疗伤,叫虫儿的伤痛消除后,贼胆立马渐长。 虫儿一时感动,嘴角甜蜜蜜叫道“斩月!”要扑上去把他搂住。 独孤斩月勾唇一笑,使劲摁了一把红肿处。 虫儿“嗷嗷!!”叫着又倒回枕头上。 独孤斩月心里早不生气,可脸上偏不叫虫儿得逞,依旧寒冷入骨道“你不说清楚,那姬幽冥是怎么把你拐带出璧落岛的,我可不许你乱摸。” 这他妈太反转了!! 只好把前因后果,给对方老老实实交代个清楚,既无夸张,也无虚构。 独孤斩月听后不作声色,也无表情,他的眼神一直默默流淌着,忽然双手各握着虫儿一只足尖,把她的腿高高抬起。 纱织的流星罗裙,瞬时沿着她光滑的腿淌退至腰际。 “你想干啥!!”虫儿瞬时颜色斐然,用手遮盖着腿间。 独孤斩月一本正经道“你这两条腿,仔细瞧瞧,是不是变粗了?” 果然比先前粗了一圈,看起来好像两条白花花的大猪腿。 虫儿赶紧摇头,把腿往回抽,连忙羞喊道“人家是孕妇,腿部会水肿是很正常的,你干什么把人家的腿提那么高,羞死啦!!” 独孤斩月偏捏着她的双足,边从腰上抽下腰带,边认真说着“知道你为什么会轻易扭伤吗?正是因为腿部水肿造成的,如果不采取适当的措施,下次还会再扭伤。” 说着把虫儿的两只秀足,分别吊在围屏两角。 虫儿总觉得好尴尬,把长裙全部遮挡在关键部位,才故作镇定道“话说,你总盘问我的事情,且说说你和浅华两个人去了哪里?事情有没有办成?” “男人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 独孤斩月自然而然地躺在虫儿外侧,单手扶着耳畔,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虫儿的一切表情。 另一只手则抚摸着爱人的肚子。 虽然才足数月,但是比起他走的时候,明显膨胀了许多。 这叫独孤斩月幸福,他以后再也不离开她了,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原因。 “其实我早知道你跟着姬幽冥跑了。” 独孤斩月突然道,“你想我走了,怎么可能只把你孤零零地留下?” “我命令罗麻子一定要时时监督你的动向,结果他火信里说你与姬幽冥鬼鬼祟祟的,前后出了璧落岛,我早知道他是姬家的嫡子,想着把你拐带到他家的可能是最大,所以东西一到手,就扯着浅华往弓尔山来。” 不然,他怎么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跑到姬府来呢? 弓尔山离龙宫咫尺之距。 虫儿的嘴唇微微抖动了起来,她实在说不出抱歉的话来。 正文 第四章 火莲秘密 番外(四)) 森冷的阴风卷起莲冢的寒气,鬼魅般地朝独孤斩月英挺的身躯拂来。 瞬间阴森可怖,“你的血……你的血……”四破鬼厉鬼泣的声音来回在耳畔飘游。 他的脸色亦变得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修长的手指骨节略呈清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坚定,现在恐怕就是挖掉他的双眸,那里还是如此般决绝。 因为他的心坚定不移! 独孤斩月的手第三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这次他的手没有落空。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凌空略过,横斩四周月华。原来不止他的容颜,他的剑亦能斩月。 只见那剑软如丝,滑如蛇,剑身三尺左右长短,三指并拢宽窄,通身璧白无暇,是把秀气的剑,可它的威力却不容小天觑,所行之处留下闪电般的蓝色魅影,宛如斩断了所有的月芒,留下一片暗影。 独孤斩月右手拔剑,手腕灵活一转,软剑在空中急旋一周,势如猛虎,朝他右面的脖颈挥来。 此剑眼间要扫至独孤斩月美玉般的颈子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四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出。用食指与中指将软剑牢牢捏住。这一捏他心底剧震不止,原来此剑竟薄如宣纸,滑如抹油,如若不是他刚才使出八成功力来捏住此剑,独孤斩月的身首早该异处了,一想到这,四破惊得一身虚汗。 软剑虽被四破拿住,但剑气却仍然将他右边的长发齐齐削断,雪白的脖子上立即被剑气切伤表皮,渗出殷红的血珠。 “大和尚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丝愠怒了。平素里他是极不轻易表露心态的,可就是皱一皱眉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摄杀了力无限,令众人噤若寒蝉。 独孤九说他天生该当个王者。 可他终究选择做个护花使者。 四破见他不怒而威,舌头紧张的在嘴里打滑,反倒恬不知耻地笑起来“为了这赤焰火莲,你竟连命都可以舍弃,”四破很是佩服道,”我跟公子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我生性活泼,不用那么多血,你看你看,三滴就够了。” 说着从独孤斩月脖子上的伤口上摸了一把,两眼贼却兮兮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捏住剑的手指追加一分力道,深怕他顺势刺过来。 独孤斩月被四破大手拂了一把后,暗觉有丝微热力渗入伤口,怕是他恐他怪罪,偷偷输了点内力为他止血。 这就够赎罪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于他!独孤斩月微怒道“你该叫四赖!” 四破谄媚笑到“公子说什么都对……呵呵……你看你看,赤焰火莲要开花啦!”他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花上。 独孤斩月果真上钩去看火莲,或者是他懒得理会这个四赖,故意去看火莲。 四破暗舒一口气,他的个性实在是太坏了,呵呵。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个性的时候,他小心的将手心吸附的三滴血滴在赤焰火莲的花尖上。 艳红的血衬托着娇嫩的白,红便红的越发嚣张,白亦白的越发惨然。他不禁想起她倾世的面庞,脸未施粉却白雪三分,唇未点绛却艳胜牡丹,一双凤目虽是紧闭,却睡犹胜醒,娇娇俏俏。 不过今日之后,她不用在睡下去了,她的眼湖会重新注入粼粼的春水,微波底会继续倒映他的伟岸身影,他想听她再一次含笑唤他“月……我的月……” 第一滴血……落下……赤焰火莲吞食下咽,连花颈也发出咽下的声响,花瓣转瞬变成粉红色。原是叶脉里开始有血液流淌。 第二滴血……落下……赤焰火莲成了红色,血液开始在它体内奔腾。 四破此刻发出全部内劲捏住软剑,高喊到“公子可需抓稳了!”他的脚力紧紧吸住底下的荷盘,稳如磐石。 第三滴血……终于落下……赤焰火莲的叶脉血液沸腾至极,花瓣赤如炎日,须臾间燃起冲天火焰,汹涌如厉鹤长鸣,婉转似怒凤舞火。 热浪将独孤斩月的身躯推动向后挪去,他想学四破定在荷叶之上,双脚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险些飘走。 “抓紧你的剑!”四破怒目圆睁呵斥道,他释放完三滴血的手已经回归胸前,拈住拇指与中指,摆出转法轮印。双腿跨沉,重心压低,将所有力量用来稳定身躯,与此同时,四破索性用手掌握着独孤斩月的剑身,用力太狠,他的手已经血流成涌。 独孤斩月暗惊不已,原来四破仅靠他一人之力来保证两人不被热浪卷走。斩月惭愧,隧用龙家绝学撑起一块结界,用来抵挡赤焰火莲释放出的强热力量。 眼见火浪势头凶猛无比,一浪高过一浪,热量成万倍增长,独孤斩月的结界已经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两人身上的汗水被蒸腾的滋滋冒烟,如同被剥光在铁板上炽烤,四破血红的双眼似要瞪破,他大叫道“天要灭我还太早了点!” 他的手撤去转法轮印,在脖间的玄石佛珠中转手一绕,串起玄石重新结了一个无畏印,口中大念波日波若密心经,进入澄空状态。 随见那乌黑锃亮的玄石佛珠中隐隐约约散出紫气,这紫气愈来愈浓,似云又似雾,清浅却迷蒙,紧紧盘旋在四破和独孤斩月身周,顿时清凉不少。 紫气终于充满结界,紫闷闷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四破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破!” 无尽紫色烟霭万马齐鸣,奔腾如潮,瞬间击溃赤焰火莲的怒火攻势。所覆之处,消火除焰。仅留几处星星之火还在吞噬大地,无奈败局已定! 独孤斩月看看满目疮痍的大地,刚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是不是……他有些错了…… “没有阴,阳何俱,没有一刻的毁灭,哪来的世代昌繁,一切不过都是人的执念,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四破的声音缓沉而至,独孤斩月连忙看向自己的恩人。 四破显然精疲力竭,他瘫坐在这片焦土中唯一保留的荷叶上,大火烧尽了一切,连同脚下的莲冢亦烧干了,这枝赤焰火莲大概真是要绝世无双了。 “公子应该庆幸我们还活着。活着才是最好的!”四破的衣衫更是褴褛,怕是刚才用尽全力保全二人,被暴起的肌肉所崩裂,可他的神情超然且舒爽,仿佛从未如此卸下重负过。 “小弟先前多有无礼,请受小弟一拜”独孤斩月真心实意地扑至四破面前,深深一拜。 四破电击一般扶他起身,豪言道“公子要折煞洒家啦!快快放过我的老腰,让我先歇息会子,不然洒家正值壮年却要折腰啦!”言语至此他人已躺在干涸的池底,做死人状。 “快去看你的宝贝吧!”他催他快去。 独孤斩月闻言浑身一凛,他的一袭白衣也被烈火灼破多处,白玉的脸盘亦熏了黑烟,虽说翩翩不在,却更添历劫后的淡然,他依旧是那个遗世独立,俊如神明的龙族公子。 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心急如焚,既快且慢,终行至赤焰火莲的身旁,那娇滴滴的花朵也如凤凰涅槃,被烈焰灼烧成真正的赤红色,涂了猩红的血液一般,妖冶而殷红的怒放在这月空之下。 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花香,赤焰火莲绽放的一刹,亦释放了毕生的精气。 独孤斩月定睛在花间一寻,只见金黄的花蕊间横躺着一个不足一月大的婴孩。这婴儿通体圆润雪白,虽是闭眼熟睡,却已经可爱煞人。 独孤斩月的心立即阴冷一大截。 再仔细看看,也只能寻着这个孩子,别无他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炎火莲? 这赤炎火莲未免也太……活生生的了吧?活生生到了一种他简直不敢想,甚至是……不敢用的地步。 他很想回头再次质疑四破。可四破已经盘坐在那里闭目打坐,他身上条条伤痕,沽沽地渗透着血珠,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刺激了独孤斩月的神经,他确切的知道,这次,四破没有开玩笑。 不管事实怎样,他只好决定相信这婴儿就是那包治百病的灵药,他的心……也强迫自己去相信。 独孤斩月用残破的锦袍包起火莲花中娇嫩的婴儿,那孩子抱在手里,居然那么柔而无力,看的他的心也瞬间荡出些水样的柔情。 他还能做他想做的事吗?对这个无辜的孩子而言…… 他抬头望望疮痍的四周,在望望清冷的月色…… 为什么它尽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的心底孤寂地,无望地呐喊,千遍……万遍…… 这是上苍给他开的玩笑吗? 他为他的狂妄要付出代价了吗? 如果它只是朵不知什么的花,也许就好了…… 他的心空前绝后乱成一团麻,紧缠着他的脖子,他的心快搅碎了…… 独孤斩月抱着孩子,来到四破面前。那孩子依然熟睡,她时不时露出的笑窝,随随便便就刺痛他的眼睛…… “你竟然没有质疑我,洒家很高兴!”经历浩劫之后,四破缓缓睁开的眼眸底竟然烧尽繁杂,一片澄定。 “我该怎么做?”独孤斩月的心好冷,可他现在嘴边吐出的字更冷。 “疼惜她……宠溺她……爱护她……”四破不看孩子,在躲着什么似的。 “我的一生,只对我爱的女人做这些事。”他双眼淡扫一刻,这娃娃这麽小,给他当女儿都嫌嫩。 可是,她居然在梦里对他笑! 这个小笨蛋!! “那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解药了。只要你把她当做药,而不是人!洒家耗尽千年功力助公子得此仙药,你我缘分,我与火莲缘分,皆已然尽头,只希望公子得你所想,永不后悔!” 四破仿佛说够了一生的话,他朝独孤斩月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此时四破与先前判若两人,有些冰冷无情。 独孤斩月想他终是完成使命,怕是迟则生变,便不做长久打扰,礼貌的道了别,朝原路返回。 眼见独孤斩月的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之中,四破终于绷不住最后一根神经,他连滚带爬爬到赤焰火莲那殷红的艳姿之下,脸面紧紧贴住干涸的池底,似颠又似狂,如泣如诉道 “都说情爱是毒,我看大概都毒不过这人心啊!” “素素,素素……我终是只用陪着你一人了……” 正文 第623章 举着啥对着你 独孤斩月又道“罗麻子反复叮嘱我,你这身体底子很虚,加之胞宫的问题,能怀上孩子就要好好休养,尤其头一年里绝对不能动火动武,做好保胎的一切准备,孩子会不会流掉是次要的,主要是大人的性命也是很有可能受到威胁。” 她真是羞愧到无地自容。 独孤斩月适时地递过来一条坚实的臂膀,虫儿乘势钻了进去,对方揽手一抱,真真正正地将虫儿拥入怀里,仔细地守护起来。 他咬住她的耳朵,清楚柔道“这才叫,月揽双星。” 虫儿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她递上了自己的唇瓣。 独孤斩月咛唔一声,被虫儿的舌头紧窒地堵在唇边,辗转舔舐。 浅华回了房内一直久久难眠,他实在想再证实一次,这个白斩姬是不是四哥独孤斩月。 待他悄然溜至墙头,执着杯子扣在耳畔,隔着一层墙皮使劲一听。 白斩姬那里正是地动山摇,隐约听见女子口里妖娆,高低喘吟着“行行好,行行好,快把我腿解开,那里不能吃,我还要见人呢!” 果然是个色胚!! 浅华气愤至极,将手里的水杯一把砸在墙头,登时瓷渣如絮花飞斜,迷红了他的双眸。 第二日下午。 虫儿才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返回自己的客房。 浅华半夜就谴人来叫独孤斩月,孰知他说没空,硬硬拖得到了快晌午,才出去复命。虫儿暗自庆幸没人知道屋子里的人是自己,否则她的脸都没处塞了。 好不容易挪回去,才一进苑门,只见两个男子一并飞奔过来,姬幽冥俨然是彻夜未眠,整个人的状态好像跑了几千米的距离,疲乏中浸透着恼怒。 他看虫儿的脸色不佳,气急败坏道“你告诉我,昨晚是不是有什么人对你不利!!” 有!虫儿实在说不出口,究竟是谁对自己不利,只好尴尬笑道“我这不是健健康康的,大师兄你怎么啦?” 马友亮也赶过来,他倒是把虫儿看个仔细道“大师兄你太杞人忧天了,你看虫儿姑娘艳光四射,分明是跑出去偷嘴了的感觉。”昨夜姬府宴请六皇子,恐怕虫儿也是应邀前去,吃喝个足够吧。 为毛独独没有请他?! 虫儿狠瞪他,“谁偷吃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脸就红得连耳根子也灼烧起来。 姬幽冥看虫儿脸红得不正常,直接将手背搭在她的额头上,尤其关心道“姑娘是不是最近真吃了什么?或许有人会对姑娘不利,暗中下手也有未可知?”昨夜已经反复思考无数遍,总觉得母亲若是想下毒,应该是找不到任何机会的。 他的无意识动作,骇得虫儿整个状态都极为紧张。 别碰我,别碰我,斩月说要砍掉你的手!! 几人才刚各自纠结,只听姬府里的浣婢突然叩门,小心翼翼恭礼道“奴婢是来取虫儿公子的换洗衣物。” 虫儿赶紧搭话说“谢谢姑娘,不必了,本公子的衣物喜欢自己清洗,不用劳烦姑娘洗。” 马友亮见机插嘴道“大师兄,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虽然我不是你请来的,但是进门就是客,你不该叫个漂亮的小妞,来给我细细内衣外衣袜子吗?” 姬幽冥顶他一眼,虫儿道“你可真是个懒汉,要让人家小姑娘洗衣服,就赶紧去拿。” 马友亮听了笑容灿烂,屁颠屁颠将自己的几件臭衣服一并塞给浣婢,叫她一定当心着点,都是上等的云缎丝。 那浣婢捏着鼻子,脚步轻轻离去。 虫儿趁机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好困,必须要睡上一觉,自己先离开。 姬幽冥总觉得他母亲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动了杀念,就绝对不会放弃。 遂拉住也打瞌睡的马友亮,说在虫儿这院子里纳会子凉。 马友亮说大秋天的,纳个屁凉。 姬幽冥又建议,不如讨论一下在璧落岛里学过的阵法。 马友亮直接翻白眼。 姬幽冥只好拿出绝招,说想赌两把。 马友亮登时龙马精神,揪着姬幽冥就坐在院中的凉亭中央。 赌了好些时候,马友亮总不见赢,一气之下拍了把石桌,毕竟是有些功法底子,登时将满桌的牌九,茶果震飞在半空,泼了自己一身脏污。 输了钱,他也不想给钱,找个借口赖着要走,姬幽冥其实一直吊着他的性子,看时机成熟赶紧安慰,叫他回去换身新衣换个手气,没准回来就赢了。 正摸准了赌徒的心理,越输愈想赢。 马友亮骂骂咧咧回自己的屋子,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清洗得崭新,规规矩矩摆在床头上。 看来老天爷都叫他赢,遂欢喜换了新衣,重新回到虫儿的院子里,继续拗赌。 虫儿哪里知道姬幽冥的担忧,简直被两个家伙吵闹得要死。 准备要扑到门口,敞开嗓子骂人。 孰知她刚一翻身,又被某物重重压回床上。 虫儿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准备出刀刺去时。 独孤斩月的笑声穿过无形的身影,靡靡绕耳道“不知你是怎么爱我的,居然连我一直跟着你进来,你都没有发现。” 啥? 虫儿道“我又没长着狗鼻子,再说,你不是被浅华唤走了吗?怎么有时间跟着我?” 独孤斩月根本没有拉开变色龙纹斗篷一丝,依旧像团空气似的,连他的丰厚嗓音也突然变得通透起来,“伺候小朋友,哪里有伺候你,来得舒服。” 他这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却把虫儿的脸上惊出了一层香腻腻的羞汗。 “不是吧?又来?” “外面可是隔墙有耳,还是四只耳呢?” “我好累,让我睡一睡吧!” 虫儿对着空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句,唯独不听见独孤斩月的回复,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销声匿迹。 怕是生气走了吧? 虫儿唏嘘不已。 孰知,在她脸前突然戳来某样硬邦邦的长东西,骇得她条件反射朝后一躲,“噗通!!”一声撞个整个床都响起来。 独孤斩月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飞上床榻的。 虫儿捂着撞痛的头,嘶嘶轻叫道“好人啦,你要怎样。” 冥冥中感觉,脸跟前看不清的东西,依旧戳在那里原地不动。 独孤斩月道“小笨蛋,你可猜猜,我举着什么东西,正对着你的脸呢?” “猜对了,就请你吃。” 正文 第585章 耍你没商量 但见浅华已经穿着璧落岛的雪紫色华贵长衫,玉带金冠,从旁处宽步伐履,踱踱迈来。 满脸英姿飒爽的神情,在紫色与灵气的调和中愈发高不可攀。 浅华依照大法师的旨意,先端正地拜谒炉焸,又恭谨地附在阶前,跪拜天上天界下正对的弓尔山巅。 最后谦虚地叩拜潋锁行。 天地人三方的圣明算是拜齐。 虫儿以为算是结束,谁知潋锁行大开瞳炉的炉口,对浅华道“但凡九尾龙族的后人进入璧落岛修习,先拜师后,总得由瞳炉亲自为皇族煅冶出一把天生的命数法器。” “大皇子的骨蛓和二皇子的摩勒金环,皆由瞳炉亲自锻造。” “三炉之中,以瞳炉为皇族至上,如今烦请六殿下亲自迈入瞳炉中央,由秋之岛的灵力根据您的力量所向,为您量身定制!” 这是把活生生的人,放入炉鼎中去冶烧吗? 浅华凝神不语,既然大哥二哥均完成挑战,完美无缺地冶炼出自己的法器,那么他也同样不存在任何问题。 遂朝人群中淡淡观望一眼。 紫色的气帐已经驱入三炉之中,列为璧落岛的修子们均是看得清清楚楚,分外惹目。 唯独白斩姬那个冷傲的家伙,仿是迟迟不曾出现。浅华早听父尊说过,这世间总就有些人,偏是不入俗流的个性,恃才傲物却又胸怀若谷。 如能得到此等凤毛麟角的人才鼎力相助,更会增加自己的实力,如虎添翼。 可惜这种人,现在仅向着他的二哥。 浅华觉得白斩姬太目中无人,所以自己总忍不住盯着他,是因为实在厌恶这个人。 大方挥去心内的不快,在众目睽睽之下,安静走入瞳炉的中央,阖膛紧闭。 轰轰然,虫儿感觉道道紫色的火焰,突然从瞳炉间腾空而起,将炉壁的每一寸钢筋铁骨包裹如蚕茧一般。 潋锁行以指作笔,批出方八合真言,八言汇尽天下至真至纯至霸至刚,袈裟一样映日绽开,贴表在紫火之外。 火气毫无热度,但纯猛至极,伴着八合真言的附加,登峰造极之时,瞳炉陡然睁开眼睛。 一只琥珀晶晶的瞳孔展现在秋之岛间。 桀骜,冰冷,犀利,又掺杂着浓烈的不甘,愤懑的遗怆。 虫儿还没见过如此惊悚,但是又灵贵逼人的眼睛,似是龙瞳,却又比龙的眼睛更犀利而威严。 她当下骇然如澜,潋锁行竟然拿某种神物的瞳孔来充当炼器炉。 其他的弟子其实也未曾见过几次瞳炉开炼,可况瞳炉睁眼后精光万丈,刺得每个人的头颅都像被凭空割去一层皮毛,又阴又慎,纷纷闭紧自家的眼睛,不敢妄观。 当中,有几名修士忍不住极度恐慌,暗下希望曳风逃窜,潋锁行早把他们每个人封锁得紧,借由众人排列的独特阵法,灌输百家之力,加大瞳炉的功效,缩短时辰。 列位徒子也是不负师望,纷纷祭出自己的独门法器,这些法器均是由璧落岛内的其他熔炉冶造,同样吸附着满满的秋之灵气。 此刻瞳炉熔熔召唤,引得其他法器亦朗朗洪响,震如雷震子擒鼓起电。 虫儿不在行列,尽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不断在众人之间搜索,待一炷香的功夫耗尽,已经找出刘家三位兄弟的坐处。 那三个人身躯前确确实实攀飞着凫雀锯,面色凛然,正襟危坐。 在他们身周的其他子弟,亦是各备法器,琳琅满目。 虫儿再找三巡,独独不见鹰爪三刃钩的踪迹,心里略有些忐忑不安。 皇子到访,绝不可能只有这个人不见踪影。 莫非,他最近不在璧落岛内? 莫非,他是去找失踪的李婉乐和景若亓? 莫非,他已经开始留意她…… 的确!的确! 她大费周章得激怒潋裳,她成日在璧落岛里晃来晃去,那三个刘氏兄弟只不过是摆在前面迷惑她的木偶。 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估计早已经盯上自己了。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就……太好了! 虫儿摩拳擦掌。 始然天摇地晃,瞳炉内的艳色瞳孔骤然紧缩,潋锁行大喜过望道“奇了,真是奇了,六皇子果然慧根生道,三炷香的时间,竟然能从瞳炉中练就出法器,真是可喜可贺。” 遂朝瞳炉顶礼膜拜,罢手收敛回所有的八合真言。 所有弟子面前的法器一齐坠地,连带瞳炉内缩紧的肌理同时放松,变作散淡冰冷的视线,裹织在最外层的紫色烟气,仿若零散初颤的午夜兰花,瓣瓣抖开。 瞳炉缓缓合上眼睛,继续这死亡般的沉睡。 众人陆续站直身躯,迎接璧落岛最尊贵的师弟。 孰知,炉膛刚开伐的一个瞬间,竟听六皇子浅华再里面冷冷喝道“干什么!!!谁准你们开门的,关上!!” 群弟子皆是震惊无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所云。 潋锁行忙朗声恭喜道“六殿下稍安勿躁,这瞳炉是自行闭阖的,说明殿下您在炉内的法器已经炼就,殿下仅须手执法器,贵步迈出即可。” “你胡说!!”浅华的吼声在瞳炉内跌跌撞撞,继而觉得自己不该肆意暴躁,转而稳进道“本殿下的法器实在太重了,况且方才在炉内也耗损很多真力,现在想在瞳炉内修调须臾。” “潋锁行……哦,师傅,还得烦请您老人家先叫各位师兄师姐回避,本殿稍后出来。” “这??”潋锁行甚是怪异,先前早已有两位皇子入炉,也不见有如此繁杂的境况,更何况这场拜师大典,也才刚刚进行一半而已。 皇族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 遂对列位徒弟们施命道“尔等们也劳累了,且都回去好生休息,明天在阵法场上,尔等再见识六殿下的法器吧。” 赶紧遣散了所有的修士,虫儿早已经躲起来,一直等所有人都散尽,才又探出小脑袋来,细细观察。 直等最后一个人影消匿,浅华才冷着一张极其郁结的面孔,从瞳炉中缓缓蹬阶而下。 见了潋锁行也不施礼不叩首,自顾自得闷不吭声,看见对方犹如看见仇人一般。 道“潋锁行,你是不是在耍本殿下?” 正文 第624章 粉嘟嘟的 什么东西又长又硬,还能吃?这这…… 虫儿捂住绯红的双颊大叫道“你好污,小白,我们友尽!” 独孤斩月冷肆一笑,撑手送开变色龙纹斗篷的帽檐,露出皓月般无暇的颜孔,眸子里满满写着鄙夷。 “你已经不纯洁了。”说着五指推移,从袖口里拿出一根粉嘟嘟的人参状异果。 看着分明更猥琐! 且听他道“此番去了远地寻找无尘木和金缕丝,我也专门给你寻些滋补品,给你和儿子调理身体。” “昨天太生气了,所以今日才拿来给你吃。” 说着,虫儿感觉他的身体就攀在眼前,将粉嘟嘟的东西往她嘴里挪送。 “快点吃,趁热呢!” 虫儿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急切,忽然问道“这长得再奇怪,也不过是只异果,怎么会发热呢?” 独孤斩月笑答“小笨蛋,你可不懂吧?这参叫男儿香,会从男人的体表汲取温度,我回来的路上一直紧贴在胸口,借助自己的体温给你暖着它,此刻正是功效最强的时候,你吃了绝对可以滋补美容。” 看他真挚,虫儿万分感动道,“小白,你对我真好。”小手主动擒在对方的五指表面,摩挲之间将那根粉色的参捏入自己掌控。 这手感,这温度。 虫儿笑吟吟道“这玩意儿得了你的真传,跟你长得真像。” 谈笑间,只见她的手忽然猛送,将那玩意儿一把塞进独孤斩月的嘴里,撑得他登时目瞪口呆。 “混球,你敢来骗我,我叫你去死!!”虫儿下一个动作既是提出穿心,精小的玉刀在她手心里寒彩熠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击杀之。 “彻夜,我和小白一直纠缠,怎么没见他胸口贴着如此恶心的玩意儿!” 虫儿一刀绝狠贯喉,才不给对方任何逃生的余地。 假独孤斩月嘴里堵得满满当当,惨叫一声,被当场砍断脖筋,血溅五步。 诡异的事情随之发生,那假独孤斩月的尸体开始收缩,渐软渐细,连带他口中紧塞的粉参,消融的雪团般滑入喉头,随着血珠的喷溅,缩回原来的模样。 竟是一根细瘦的胡须,但是比较起正常的人须,庞然千百万之倍。 那胡须依旧不是死物,在血泊里蠕蠕扭动,向往外面逃去。 床上的血花都是幻象,开始蒸腾作迷离的烟气,遮蔽着胡须的逃跑路线,又阴毒得刺激着虫儿的呼吸。 她虽然不怕毒,但也赶紧将口鼻遮掩,在越来越滚涌的烟瘴中仔细循着那玩意儿的踪迹。 奈何,大海捞针似的。 正在气急败坏的关键时候,忽然听见外面的马友亮极其凄惨的一声嚎叫,他这叫声相当邪异,比夜里猫儿闹春的低唔还挠人心扉。 怎么了? 虫儿暂得作罢,冲开烟瘴跑出屋去。 只见凉亭里的马友亮滚在地上,姬幽冥高举着长臂螺纹钺,要朝他的肚子破去。 虫儿心口紧窒,赶忙上前扯住姬幽冥已经落下的钺锋,口里叫骂道“姬大师兄,你可也是魔障了,怎么能对同门师弟下此毒手?!” “虫儿松手!!”姬幽冥催促喊道“你可误会我了。” 再看地上的马友亮整个脸是又黑又紫,鞋袜在挣扎中早已经不知去向,连脚带手,四肢齐齐充血,鼓得就像饱胀的紫色瘤球,马上就要破裂流出脓浆脂血来。 此刻,他喊完最后一声,已经是没有进肺的气息,死尸般直挺挺躺着,只等着咽气。 怎么会这般? 虫儿不顾姬幽冥的劝阻,蹲身一看,赫然惊觉原是马友亮的衣服越来越小,诡异地将他整个人卷裹再卷裹,虫儿靠之极近,甚至能听见骨头咔咔得碎裂声。 姬幽冥一把拉开虫儿,叫她当心,一手高高举起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长臂螺纹钺,一刀砍下。 仅存着“亢噹!!”一声,甚至把姬幽冥的手臂都震麻,飞散出多多星花。 难道这衣服还是精钢不坏的制裁。 姬幽冥偏不信邪,抡起法器,对准马友亮的颈,胸,胸三处又是三连击。 “噹噹噹!!”钺刀与渐小的衣服间,顷刻喷发出灼灼亮眼的金花,衣服依旧拼命收缩着。 马友亮在劫难逃,已经奄奄已死。 这是见鬼了吗?弓尔山上是不可能存着妖物的啊?! 虫儿偏不信邪,对姬幽冥道“我也来试一试。” 掏出穿心,对准马友亮身体的正中间,使劲一划。 孰知,那渐渐收缩的衣服,仿佛只对穿心宝匕起作用,虫儿一刀直接划入马友亮的五脏六腑,当即开了胸膛,血如泉涌。 马友亮“哇!”得一声传了口急气,双眼死死看了虫儿一眼,仿佛她是凶手般。 惊恐,怨念。 最后倒地呕出一口黑紫的血污,彻底死了。 这!! 死在虫儿手中的人已是不少,可是,那些都是该死之人啊。 她看看手里的穿心,再看看马友亮死不瞑目的表情,那张黑紫面孔中,圆瞠着两只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珠。 头皮震时一麻,虫儿把穿心直接给撂了出去。 她,她是杀人了吗? 姬幽冥也没料想,扑上前以二指探着马友亮的鼻孔,没有气息进出,真是死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搂住虫儿的后背道“姑娘不用担心,你若不出手救他,他也是会被衣服勒死。我会替你作证的,这根本不是故意杀人。” 虫儿觉得他此刻也是慌乱,说话颠三倒四,原本冷静的大脑由不住得晕眩。 她确实只是帮人,不是杀人。 姬幽冥又道“不如咱俩找个地方,先把人埋了,然后装作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如何?” 虫儿木然点头,又赶紧斥责道“姬大师兄,你糊涂了,若果这般毁尸灭迹,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两个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院子外面脚步纷涌,俨然是来了很多人的样子。 消息怎么可能传出去得如此快?! 姬幽冥一把扯起虫儿的腰身,将她从血泊中拉起来,对她说道“今日这事你要保密,永远不要告诉旁人。” 从地上捡起穿心,捏在自己的手里,大步走上前去,主动拉开院门。 正与要推门进来的阮大庞险些撞上。 阮大庞今日又钻入亲家爷府间面见六皇子,几人随之喝酒闲聊,喝得兴起时,姬夫人偶提怎么儿子久久不见,阮大庞才发现未来女婿当真不在,回想起阮小玉归家时脸上的不高兴,心里有气,摇摇晃晃就出来寻找。 姬夫人也怕他酒醉砸坏家里的东西,借口一起来寻,同时拉着姬老爷比肩同行。 独孤斩月看姬幽冥不在,或是去纠缠虫儿,冷淡地跟在后面。 他若出来,浅华更不能少看他一眼。 一共五人,加上仆从鬟伺,林林总总数十人众,边赏玩园里的景致,边挨着寻来。 姬幽冥与阮大庞险些在门前撞上,阮大庞看他平常稳稳重重的人物,今日莽撞,忽然很不开心,觉得自己是岳父大人,理该教育晚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姬夫人忽然叫道“冥儿,你身上怎么有血。” 所有人才看清他手里提着一把冷玉匕首,配合着他的苍然表情,由像个鬼魅幽魂。 独孤斩月瞧见穿心,以为虫儿出事,才不管别人,三步并作两步撞开挡路的阮大庞,一掌推在姬幽冥身上,把他推个趔趄,直接仰后倒在地上。 姬夫人连忙叫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推我的儿子。”不管不顾,领着所有人就进去了。 半是下午时分,光线越过最强,转而减淡,进来的人都明显看见凉亭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而虫儿正呆滞得坐在血水里,满脸都是血花,看起来尤其森人。 血流成河!! 正文 第625章 你好,我总好 血流成河!! 当即有几个丫鬟失声尖叫,甚至有人扑在外面狂吐不止。 姬幽冥喊道“人是我错手杀得,你们都别乱叫!!”又对独孤斩月道“白公子,虫儿吓傻了,你赶紧扶她离开。” 独孤斩月不用他叮嘱,已经略飞在虫儿身边,如此虚弱又惊恐的人儿,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满心的担忧瞬间变成愤怒,直握成两只铁一般的拳头,欲将虫儿从死人身边抱出来。 她一辈子只能亏欠他,而不是别的男人。 虫儿撑手挡开他的怀抱,木讷站起来道“人是我错杀的,根本不是姬大师兄。” 她也不希望亏欠别人。 姬夫人听此一眼歇斯底里起来,揪着儿子的手臂道“冥儿,你是聋子还是瞎子,怎么能把杀人犯往家里带,你怎么能替他来顶罪!!咱们九尾龙族的历法森严,杀人可是要受重刑的啊!!” 见姬幽冥满脸不知悔改,一意孤行说就是自己错杀得马友亮,姬夫人顷刻调转方向,要去扯虫儿的头发。 独孤斩月冷冷飘过来一击眼神,把姬夫人登时骇得不敢妄动。 浅华欣赏了半天,唇角冷笑道“白斩姬,你的未婚妻罗裙间沾染的血迹最密,而姬幽冥身上的仅是零星半点,难道这点推理常识你也没有吗?” “你的女人如今可杀人了,难道你想包庇她?” 他对虫儿不知为何有如此深沉的恨意,只消让这个贱女人死无葬身之地,他愿意做足落井下石的准备。 阮大庞赶紧附和道“殿下果然睿智,我的女婿估计也是护友心切,才迷失了理智,如今人赃并获,且让末将派武士将那贼人拿下,交由殿下处置。”谄媚之余,准备打出令幡,招呼外面守宅的武士冲进来拿人。 虫儿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这些人中的哪一个所设计,不由最后看一眼独孤斩月,希望他不必太难过。 孰知,独孤斩月突然哈哈狂笑起来,可是他的笑意太冷,连近在咫尺的虫儿听着,也不由胆战心惊。 独孤斩月看看马友亮的尸体,大约才过半盏茶的时间,血迹还未完全凝结。 成竹已然在胸,坦诚道“如果,我说这马友亮没有死,你们这些人,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什么!! 众人闻言色变。 浅华冷道“那个死鬼的肠子都快流出体外,怎么能再活过来?白斩姬,你哄我们,还不如去哄哄那冤鬼?” 其余的人都连连称独孤斩月看起来为人狡猾,一定想包庇虫儿。 独孤斩月再冷笑道“白某人可不打诳语,不若咱们现在打个豪赌,如果这个马友亮真能活蹦乱跳得站起来,那虫儿肯定是无辜的,你们要跟她道歉,如果这马友亮是死了,我白某人连带自己的头一起送给殿下砍,如何? 虫儿紧张得望向他,独孤斩月只对她温柔笑道“相信我。” 她的心里登时不再慌乱,三魂七魄都渐渐恢复正常。 浅华听可以得到白斩姬的头来做担保,不由止手打断其他人的劝阻,同意道“一个时辰如果做不到,我就亲自来砍你的头。” 赶着众人,离开院子,再派重兵把守,谨防虫儿与白斩姬逃跑。 等人撤尽,虫儿才敢偷偷跟独孤斩月附耳低语道“小白,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从不伤害无辜的性命,这次,就是把我身上所有的血都给马友亮来活命,我也一定死而不悔。” 她是谁,她可是能起死回生的赤炎火莲啊!! 一命抵一命,她懂。 独孤斩月看她,冷不防一句“你懂个屁。” 转身对尚未离开的姬幽冥道“留你下来,就是因为你有用,如今交代你个任务,办不好,虫儿死了,我先杀死你。” 姬幽冥感觉他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大话,赶紧听命。 独孤斩月避开虫儿,悄悄对他说“大师兄务必使用美男计,到你的青梅竹马家里走一趟,把我和六皇子千辛万苦得来的无尘木和金缕丝偷来。一定一定。” 事不宜迟,姬幽冥就是硬着头皮,也绝不说个否字,赶紧说自己要出院子,实则偷偷去了抚远将军府。 再对虫儿说,“你不要管其他的,就把指头咬破,往马友亮的心脏上滴自己的药血,保持他心脏的活力,等我回来。” 虫儿很想追问他的去向。 独孤斩月忽然吻一下她的额头,虫儿的额间泛着凉气,真是吓坏了。 温柔如水道“你的血太珍贵,用来救这个凡夫俗子,是他的造化,若是此次不成,我会陪你一起去死,可好?” 虫儿重重点头。 两人赶紧分道扬镳,独孤斩月披上变色龙纹斗篷,隐身之后驾驭着自己的软剑,飞火流星一般直临向天外天璧落岛。 虫儿则割开自己的手腕,将点滴鲜血,分别在马友亮渐渐绛红色的伤口里点着。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居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原本暗沉的血块在她的药血的滋润下,渐渐溶解,很是神奇。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得到她。 难怪,也有那么多人想要还她。 虫儿依照独孤斩月临行前的指示,轻轻地以二指拨开胸口的伤痕,微然露出心脏的位置。 在手腕间又补一刀,两股血涌一齐滋润着马友亮的心脏。 滴滴点点,如同不曾间断的红溪,给马友亮的死亡,带来了新的生命,他的心脏微微开始波动。 虫儿觉得腿部微微有些麻,感觉四肢的热量逐渐消退的时候。 一阵铺天席地的强风从天上卷涌而来。 是独孤斩月回来了,虫儿原本欣喜若狂,待那人靠近自己,猛然扯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之后,虫儿整个人都惊呆了。 独孤斩月的双腿不见了,一条盘长的龙鳞巨尾随着他的到来,不断地在半空盘旋,独孤斩月满面苍华,默念口诀将变色龙纹斗篷变得弥大,借来遮盖他的尾巴。 虫儿骇得要死,跌跌撞撞扑上前,把他的上半身撑住。 独孤斩月很是虚弱,但是眼睛里的火气,只把珀色的瞳孔灼得沸涨。 “你从不听话,怎么能把腕子割破呢?”原来是心疼着虫儿。 虫儿更加心疼他,“你这尾巴怎么能露出来呢?” 是毒素发作,还是…… 虫儿忽然打颤,浑身颤抖如噤秋寒蝉,凄切悲道“斩月!斩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吸噬了春之岛的灵气了?” 罗麻子说过,谁也带不走春之岛的灵气,吸噬一分,冬之岛就会吞噬三分。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龙脊的支撑,才会被反噬力攻击到打回原形吗? 他不要命了吗! 独孤斩月赶紧捂住她近乎哭泣的嘴唇,声音嘶哑道“小笨蛋,我现在干的可是贼的事情,你可不能大喊大叫!”遂又温柔道“你好,我总是万好的。” 虫儿知道不是该矫情的时候,搀扶着独孤斩月攀爬在马友亮渐渐回暖的身体旁边,仔细一看道,“真是亏你造化,命不该绝。” 赶紧将体内偷偷纳来的春之岛灵气,抵死从自己的体内剥离,直往马友亮的伤口内,滚滚灌输。 那些灵气真是刚猛至纯,虫儿的妖身靠近片刻,顷刻痛苦非常,可是独孤斩月所承受的苦痛正是她的千倍万倍,叫她亦吞咽下所有的磨难,与他一齐受罪。 独孤斩月大约感觉虫儿受不了灵气的冲击,淡淡对她催促道“话说你待在这里也没有用,那个姬幽冥取不来无尘木和金缕丝也是白瞎。” “不然你也去一趟抚远将军府,助他一臂之力。” “去吧!” 正文 第626章 知道秘密 虫儿与独孤斩月依依惜别,反复安顿他一定将尾巴藏好,再披着变色龙纹斗篷飞出姬府。 原先被马友亮突如其来的死亡骇丢的理智,冷风一吹,又重新返回自己的身躯。 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能设计出如此阴毒计策的人,绝对不是旧愁,一定只是在刚才的五人中间。 浅华肯定最先排除,因为在此之前,他根本是不知道自己同在姬府内。 姬夫人和姬老爷,包括阮大庞的可能性也绝对小,因为他们都一直以为自己是男人,况且也不知道自己与独孤斩月暗地里的情愫。 唯独姬幽冥,不但知道她是独孤斩月的未婚妻,而且还见过她的法器是一柄玉质冷匕。 忽然想起那时候,姬幽冥奋力拼砍马友亮的那数刀,仿佛提前知道马友亮的衣服足够坚硬似得,刀刀致命,手下完全不留情面。 再一想也不可能,之前化作独孤斩月的那根胡须,绝对是根诡异至极的东西。 但是姬幽冥不长胡子,这宅子里唯一长胡子的偏是姬老爷,可他留的是八字须,俨然没有如此巨长的胡须可以挂在脸上。 不过,虫儿还是觉得姬幽冥的疑点更多,因为他法器中的器兽,还从未叫人看见过呢。 顾不得再推测下去,因为抚远将军府即在眼前。 虫儿驾驭者金叶子,往府邸高耸的院墙间一个横冲直闯。 “咣当!!”金叶子仿佛撞击在尤其坚实的结界之上,震得金叶子当场险些碎烂,她被惯性甩出丈米开外。 虫儿腾空半悬,甩手弹出穿心,水滴长链无限拉长,像横贯天河的白线,笔直得刺向将军府围墙间的石瓦,借力收紧,终而安安全全稳落地面。 最近真倒霉,怎么哪里都暗藏玄机。 只得放弃翻墙,走正门。 抚远将军府外的守卫,几轮一岗,把守得也是相当森严。 虫儿依照原来云母薄简上的方法,火速制作出十几个草人,对着抚远将军府外的几处,将草人随手一撒。 值岗的守卫立刻警觉,发现有数众在将军府外捣乱,赶紧调人过去镇压。 虫儿只操控着草人,把大部分引至远处,她自己再把门口的麻烦一一处理干净。 这些守卫分明什么也没看见,结果脖颈猛疼,已被人重重敲晕。 多少费了些功夫,虫儿再看时间俨然紧迫至极,大步迈进将军府内宅后,直接看见几个丫鬟打扮的姑娘,随手捉来一个,把刀往脖子上一架,凶狠狠道“不要乱喊,赶紧带我去你家小姐的闺房,敢喊一声就捅死你!!” 其余的几个小丫鬟本来在闲聊,忽然听见旷野里响起凶神恶煞的声音,不觉纷纷抬头,露出花容四色的惊慌面孔。 虫儿此时才发现,四五个丫鬟皆是男扮女装,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但是再美,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貌美男子。 恶。 虫儿也不管不顾,把刀更往挟持者的细肉里割了一把,催命道“还不走吗?” 这个男丫鬟吓得颤颤巍巍,赶紧把虫儿往阮小玉的房间里带去。 一路上,虫儿看见了更多难以置信的事情,抚远将军府里完全没有女眷,所有的丫鬟婆子,基本上都是男子假扮而成,这些男子各个身比花娇,腰胜柳摇,面如敷粉,唇如点珠,纤手细脚,模样娇媚。 不是真男子,都是假娇娥。 虫儿一时间觉得仿佛时光逆行,重新返回了雀无极的后宫,满满都是男宠。 可是,将军府里的盛况已经是更加变态不堪。 莫不是,这将军表里不一,专喜好男风? 路转九折,男丫鬟将虫儿引领至阮小玉的闺房小苑,这院子独门独户,俨然是不许府里的异类进入的。 虫儿使劲把领路的男丫鬟推出去,撞在墙上,撞了个半晕。 阮小玉的院子里已经吵起来了。 只听阮小玉哭得相当厉害,凄凄惨惨戚戚道“姓姬的,你如今可算满意了吧,如今我爹爹的秘密全部被你窥伺了,而你又拿着他藏起来的宝贝潜逃,我阮小玉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姬幽冥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混入将军府,把无尘木与金缕丝得到手,才想离开时就被阮小玉这个活冤家发现,两人方纠缠不休。 他已经是相当愤怒,甩开阮小玉的手道“九尾龙族的人都被蒙蔽在鼓里,可是我早已经洞悉这个秘密,因为小时候你从来鄙视我,不肯叫我迈进你家一步,所以,我偏费尽心机偷偷进来看过一次。” “结果,我发现什么?你的爹爹,堂堂抚远将军,看起来真有个男人模样,但是被地里却喜欢假扮成女子,甚至还豢养着这么多的娈童,我当面简直连话都不想跟他说,莫说是要跟你结婚了!!” 阮小玉的脸色霎时苍白道“难怪你躲在天上天,死活不肯回来!” 姬幽冥又是冷然笑道“回来又怎样?你不是自视甚高,始终嫌弃我不是个男子汉吗?难道我躲远了,你还不是更加开心?” “哦!!”姬幽冥故意意味深长道“还是你喜欢像你父亲这样的男人,背后干些断袖的事情?” 阮小玉的牙齿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倔强的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她忽然绝望道“姬幽冥,我只问你一句,那个叫虫儿的公子,你是不是对他动了真心。” 姬幽冥大方承认道“没错,我就是爱上他,你已经没有权利再干涉我的任何事!!”说完,就要走。 阮小玉绝望惨叫道“我不准,我绝对不准,就是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也绝对不能让你跟别的男人走!!” 虫儿眉角高高拧起,一脚踹开闺房的院门,冷冰冰对姬幽冥道“东西先给我,你留下来慢慢跟她扯东扯西。” 说着,就去抢对方手里的锦盒。 姬幽冥赶紧辩解道“不是,虫儿,我本来是打算要走的。” 虫儿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只把东西抢到手,准备离开。 阮小玉见她仿佛见到深仇大恨的敌人,一把扯去头上的发簪,盘缠好的发髻忽然散乱如堆,凄厉叫道“我杀死你,你这个害人精!!” 正文 第586章 不出去,你进来 怎么可能呢? 潋锁行分外讶异道“六皇子是否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愚弄皇子呢?” 浅华实在生气,“你把本殿困在这瞳炉中央,憋闷半晌,居然什么法器都没有炼就,便急忙把本殿呼出来。 ” “什么法器都没有炼就吗?”潋锁行罡步伐伐,走至瞳炉底端扬眉高望,或有释然道“这瞳炉已经自我封闭,俨然是完成冶造的……若不然……六皇子可有仔细等待,因为镇湳王用此炉冶炼出的摩勒金环,便是极其渺小之物。” 接下来的解释,浅华倒是没有听仔细,就是单把顽炎的封号听了个认真,闷闷不乐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 “师傅你不提醒,本殿倒险些忘记,刚才大典,话说那个叫白斩姬的今日怎么独独不来……”浅华笑得不阴不阳,“难怪瞳炉内空无一物,看来今日是有人暗中作梗,故意要本殿当众出丑?!” 潋锁行顾不得自己位尊年长,朝浅华急疾呼吁道“殿下,我的好殿下!今日的事情真得是极度蹊跷,但是我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此事万万牵扯不到镇湳王及任何人!” 是吗? 浅华的笑意更冷,“既然师傅觉得误会,那么本殿明日该拿什么法器,去应付其他的师兄师姐呢?” “这……”潋锁行登时语结,白斩姬曾说过,六皇子在璧落岛里是无法兴风作浪的,如今看来,白斩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再瞅六皇子常年平静如水的五官之下,其实隐隐藏着某种并不多见的邪肆,似乎气恼之余,更是想拿住自己把柄的狡黠与张狂。 大概,自己阻拦他将那秉棺椁搬入璧落岛时,殿下已经怀恨在心。 潋锁行此时真是进退两难,进,只能冒犯皇子,退,只能听从摆布。 看来,只好先找个借口,拖他一拖,再觅个时间请出腭炉或胸炉,另煅一柄次等法器,来稳住殿下。 可是,万一被龙帝洞悉出法器的残次,他万年来的功德基业可就毁于一旦。 进难,退亦难,他该如何快速抉择呢…… “且慢!!”虫儿窃听许久,粗略看出里面的问题,主动从潜藏自己的巨石中飞身而出,翩翩落在两者中间。 两人闻声迢迢传至,皆是正色应对。 “你是……”潋锁行对虫儿属于完全陌生的询问。 “你是!!”浅华看清楚后,则是深感意外。 虫儿推测浅华暂时不会在人前承认自己,朝两人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小女子名唤虫儿,是白斩姬公子的未婚妻。” 潋锁行先前没有见过虫儿,她冒冒失失地冲出来,恰给他矛盾至极的心态提供了缓冲期,赶紧转移话题道“久闻不如一见,姑娘竟是虫儿。” “话说,小女潋裳管教不严,以至于伤及姑娘,我这做父亲的本应该亲自赔礼。” “可是,虫儿姑娘今日怎么会藏在石后呢?” 潋锁行平易近人的德行最叫人倾佩,虫儿正想帮他一下,装作可怜道“潋大法师德高望重,传至九州,其实小女子一向仰慕您的功法,总期许有朝一日能亲见尊颜。” “那潋姐姐与小女子间,也是误会所致,索性小女子平安无事,由请潋大法师也不必再责罚潋姐姐。” “今日原本我规规矩矩呆在小宅里不敢乱跑,但是我的未婚夫他突然说身体不适,不能按时辰参加拜师大典,只好托我前来跟您和六皇子知会一声。” “结果前脚才来,发现大法师您正呼风唤雨,好不威风,六皇子霆威阵阵,好不气派。” “虫儿一时自卑又胆怯,只好暂时先躲起来,等其他人都散尽,才敢出来见人。” 潋锁行听着滴水不漏,但是浅华可不甚高兴,瓮声瓮气道“那么说,你该听不该听,该见不该见的,全部沾齐了?” 虫儿一本正经道“虫儿愚钝,什么也不懂,但是虫儿特别坚信一点,潋大法师的盛名在璧落岛外传播了千年,他的为人与功法,虫儿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其实没进璧落岛前,她根本不知道潋锁行是人是鬼。 浅华忽然想起以前种种,尤其讨厌虫儿油嘴滑舌,现下她居然能混入璧落岛,而且藏至今日才显身。 尤其,她居然还是白斩姬的未婚妻!! 故意为难道“听你的意思,潋大法师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这瞳炉也是没有问题的,而本殿下才是最有问题的,对吗?” 虫儿记得以前是自己用鼻孔看对方,几年不见反过来,如今是这小子用鼻孔看自己。 磨磨牙道“怎么可能?!” “启禀殿下,其实刚才虫儿已经把二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虫儿觉得两位都各有道理。” “古人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才顾不得自身卑贱,想出来给两位分析一下。” “您们看!刚才那瞳炉外狂风骤雾,瞳炉内烟云缭绕,连我躲得远都看得不清不楚,想六殿下您在里面,空气不流通,再加上第一次心里压抑,内忧外患,不一定真没有好好找遍瞳炉内的每一个角落。” 终归还是说浅华的问题最大。 “你胡扯八道!”浅华来气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本就糟糕透顶,现在看第二眼更是深恶痛绝,更不要说是听她如此天方夜谭。 他瞎吗?他聋吗?她当他还是个小屁孩子吗?! 虫儿早算准他会是这副死德行,朝两人请命道“不然,允许我再进瞳炉里走上一圈,万一能寻出些什么……” “凭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要求进入瞳炉……” “那就殿下自己亲自去找。” “你……来人啊!把她这刁民给本殿拖下去砍了!!”浅华早忘记把旁人驱散得干干净净,连他的贴身卫士也都留在璧落岛外。 潋锁行聪明,突然洞悉虫儿的某种意思,伸手抚慰着六皇子的冲天怒气,“殿下稍安勿躁,虫儿姑娘一看就是心性淳朴,没见过世面,否则也不会冒冒失失地钻出来开罪殿下您。” “但她绝对是出于好意,不若咱们三人比肩再入瞳炉一巡,起码让三人都心服口服。” 浅华听罢,哼了一声道“若是没有,你们两人都担当不起!”气呼呼走在最前。 潋锁行微微沉气,虫儿知道他心里肯定益发有怒不可遏,一语双关道“我说得肯定不会有错。” 正文 第627章 我要看你 虫儿回首一刀,雷厉风行。 “别伤害她!!”紧追在后的姬幽冥忽然挺身而出,将阮小玉激动的身躯,结结实实地保护在自己怀里。 穿心始如脱兔,被姬幽冥躲开了最危险的攻击范围,只噌在阮小玉的发髻间,打断她头上的另一根环钗,凌乱的乌丝整个掩住她惊悚至极的脸颊。 虫儿冷道“我现在真的很忙,不要自己跑来找死。” “还有,你父亲的丑事,姑奶奶看着都恶心,更不要说传扬出去。” 狠狠瞪了姬幽冥一眼,拿着该拿的东西,利索披上变色龙纹斗篷,扬长而去。 独孤斩月已经支撑了许久,春之岛的灵气慢慢给马友亮的尸体注入了活力,割破的五脏六腑突然产生了肌肉特有的收缩与扩张。 虫儿恰时回来。 独孤斩月避开脸,叫虫儿先将无尘木以内里化成无色的木水,灌输入马友亮的血管内,再用金缕丝把破损的五脏六腑细致缝合,最后把体表划开的皮肉对齐,严丝合缝地补好。 总算大功告成。 虫儿看见对方的胸口开始隐约有起起伏伏的落差,赶紧搭脉检查,真是有了微弱的脉搏。 这,这太神奇了。 独孤斩月缓然收敛回残余的灵气,艰涩解释道“这马友亮在璧落岛里修炼数百年,纵然功法造诣极其糟糕,但是毕竟潜移默化中吸收了璧落岛内的灵气,终究与凡夫俗子不同。” “这一把,真是险胜啊!” 虫儿看他的脸时,他的右半容颜细细密布着龙鳞形的纹路,再看整条尾巴,疲软到毫无力度。 “斩月……”虫儿感激唤他。 “你想怎么谢我?” 独孤斩月疲倦的神情中,原本满满都是爱怜,刻时,陡然化作机警,甚至还来不及听虫儿一句道谢,直接抢过变色龙纹斗篷,迎风招展,遁形在无声无息间。 阮大庞使劲推开院门,大声高叫道“喂!!时辰已到!!赶紧出来受死!!” 浅华带着姬夫人与姬老爷,径直闯入院内,只见虫儿将马友亮身上的衣服慢慢剥离,这些衣服早化作无数根胡须的模样,被独孤斩月隐身飞走时卷起的风浪,刮弄得纷繁如絮。 虫儿起身道“赶紧叫个大夫来,不然他再死一次,我可不负责。” 阮大庞首当其冲,扑在最前面探查马友亮的鼻息。 居然喘气呢! 再看他的胸口从上到下,折折叠叠缝合着金缕丝,一眨眼的功夫,金缕丝渗透入对方的皮肉,只剩一条若有似无的疤痕。 再看,连疤痕的踪迹也杳然消匿干净。 阮大庞怪异地盯着若有所思的六皇子,此刻六皇子的表情平静如水,但是蕴藏在里面阴云足见波云诡谲。 虫儿道“小白说累了,想回去休息片刻。” “还有,我也不需要六殿下的道歉。” “只盼着你们赶紧离开我的宅子,就算是间客房,但是总被人莫名其妙地算计着,我也不开心。” 虫儿故意看看几个人的表情,只有姬夫人的神色先是讶异,又是正常,最后抬起头来。 虫儿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姬夫人又赶紧雏眉低下头去。 浅华见恶气难出,甩了一张黑脸,领着所有人出去,只留下姬夫人独在后面。 虫儿赶紧走上前挡住她的去处,赶紧拜道“夫人可不能不管,我这兄弟好不容易才救活,还得请夫人将郎中请来,给我这个兄弟调理一下。" 姬夫人恍如隔世,连连说好,平稳的脚步里存着某种惴惴的难安,正找着这个借口,趁机往家门外赶去。 全都走完。 虫儿知道肯定是不会有大夫来管马友亮的,即使来了,也得拖延着。 这就像被利用过的东西,谁还会再去管他的死活? 马友亮大难不死,虫儿先给他喝了点自己的鲜血,想办法给人抬回屋去,细心关照着。 她的心思纵然全部拴在独孤斩月身上,也不敢随意离开,毕竟这条命是斩月耗费自己的灵力救得,她不能浪费。 等着,也算是守着。 直到她以点滴血水替马友亮延续至后半夜,总算有一个人默默进来。 虫儿趴在病床前迷迷糊糊,听得脚步声仿佛被静电一击,腾得跳站而起。 原是姬幽冥,止手叫虫儿不用紧张,探头看了马友亮一眼,重重叹出一口气来。 好悬啊,差一点就死了。 他认真看虫儿的神情,又发现马友亮的唇角滚动着血花,猛一把揪起虫儿的手腕一瞅,除了手腕上的两刀,五根指尖均被咬烂,仅为保证时时刻刻能有足够的血汁涌出。 虫儿也不反抗,只想透过他的表情看透些什么。 姬幽冥久久道“我还以为独孤斩月想出了什么好办法,结果确实让你用血来给这个半死的家伙续命!” 虫儿使劲抽离自己的手腕,因笑道“我的血怎么可能救僵死之人,不过是替马友亮补充损失的血浆,血债血偿罢了。” 她这番话有些阴阳怪调,姬幽冥不觉认为虫儿怪罪自己拖延了时间,忙为自己伸冤道“阮小玉父亲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的大石头,我虽然早就知道,但是从来都未透露出去。” “她今日发现我的踪迹,真是实属巧合,纵然她没有喜欢过我,但是任何人察觉到这层秘密,都不能弃她而去。” “虫儿,我与你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在唤兽云池里与你并肩作战,那时,自那时,我......” 他的话语突然断断续续,隐约藏着某种激昂澎湃的潮涌,被他苦苦压制,又始终不敢宣泄。 虫儿已经调转身躯,她根本不想听这些托辞,如果一个人真心想帮助另一个人,更何况他的功法一直在阮小玉之上。 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什么!!! 姬幽冥难以置信道“虫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虫儿道“这世间,这府里,只有你深知我和白斩姬的关系,也只有你见过我的法器。” “今日下午,为什么你与马友亮不回自己的屋去,偏在我的窗下豪赌?” “你砍他的时候为何毫无避讳?” “难道你心里早已经提前知道,他身上的东西只有我的刀才能划破,故意装腔作势,引我入局?” “姬幽冥。”虫儿缓缓掏出藏在袖口的穿心,“我从没见过你的器兽,今天,我倒真是特别想领教一番,咱们到天上打吧!!” 扬手甩出金叶子,这金叶子被抚远将军府的结界撞击得微微零碎,虫儿跳上叶面飞如季雨,转眼划出一道流星飞痕。 她希望姬幽冥没有追上来,甚至希望他骂自己无理取闹。 她第一次怀疑错了他,希望这次也一样。 可是姬幽冥很快追了上来,因为他的金叶子完整无缺,肯定是速度更快。 翚翚之间,二人前后临在空中,两道鎏金之光,把姬府上空的天象搅得一团糟乱。 姬幽冥盯着强风,呼唤道“虫儿,别闹了,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我根本不可能害你!!” 夜黑风高,虫儿手里的穿心宝刃已经变成玉剑,挥剑放出一道冷冰冰的绝杀玉光,这玉光毫无情感,如四海翻腾,云水怒啸,直削向姬幽冥的手臂。 “我要看你的器兽,现在,立刻,马上!!” “你若是无辜!!给我看!!给我看” 如果不是带着任何胡须的器兽,她再道歉不迟。 “嗤”的一声,虫儿的剑光近身,已挑破了姬幽冥的衣裳,姬幽冥心头冰冷,在这瞬间蓦地起了后怕的念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怀疑我?!” 他的神情是确确实实得悲怆,“我以为你该最信任我,结果......”身随心动,已经驾驭着金叶子离开更强的剑气。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蓦听得又一声大喝,原来虫儿不管不闻,又批出更猛的剑招,此时穿心剑的威力已然大增,如同百年淬厉电光开,更加汹然地刺向姬幽冥的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叫人心惊。 姬幽冥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就是说破天去,对方已经对自己起疑,是断然不可能再相信自己的,遂然祭出长臂螺纹钺,没有破坏虫儿的数十层刚猛剑气,只是在他的身前,用钺刀巨大的锋刃创造一面刀气盾牌,阻挡了虫儿的攻击。 好好好!!虫儿唇角扯起冷笑,“知道反抗就好,不要在乎姑奶奶是男是女,也不要说咱们是朋友,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 一场鏖斗正是拉开序幕,虫儿的手下再无半点怜悯,把此些年间得来的真本事,全部都用在驱赶姬幽冥的身上。 见她剑光如梭,亦如银链,剑刃与匕首之间相互转变,远处进攻是长剑擎天,靠近姬幽冥身侧的时候,则以短刃攻击,来来回回,幻化无穷花,把对方的钺刀死死缴缠,始终难得方寸之地。 姬幽冥始终不愿伤及她,纵使衣衫间的血痕越来愈多,他始终只采取躲避的对阵方式,叫自己不得不开始后退。 后退,后退。 直退到极其靠近姬宅的方向。 虫儿纵身一跃,从脚底的金叶子上飞扑直下,剑光淋漓,似有银河奔放,坠落三界。 姬幽冥没有防住她突如其来的绝狠杀招,尤其虫儿使用此招简直是舍生忘死,一个不当紧,自己先会坠入地面,死无葬身之所。 不顾自己会不会被剑气劈绽,直接伸出双手来拉着虫儿的胳臂,失声大叫道“虫儿,虫儿,我没有器兽,真的,绝对没骗你!!” 虫儿依旧我行我素,对接冷道“我不信!!” 她的剑口,已经迎向姬幽冥的心房。 正文 第628章 长毛毛 虫儿依旧我行我素,对接冷道“我不信!!”,她的剑口,已经迎向姬幽冥的心房。 靠近,靠近,姬幽冥绝对必死无疑。 忽然乍作,平地里仿佛起了一道惊雷,从姬府中窜出一头毛茸茸的长形巨兽,横冲直闯在姬幽冥面前,它的体毛浓密而柔软,但是行动起来却像钢丝一般锋利。 “姬幽冥,你终于装不住,催出器兽了吗?!!!” 虫儿挥起的万丈剑气与对方生硬对接,“卡卡卡卡!!”摩擦出层层粼粼的星花,飞迸向四面八方。 虫儿半以袖口遮掩越过剑光的火碎,边将手里的穿心剑化为匕首。 这毛茸茸的怪物眨眼闪逝,她手里的水滴长链拉扯直无限,扬手套在怪物的毛发中间,跟着它一起越过半空,又重新扎入土里。 眼下正是姬府的宅邸,这宅邸是真正的土木结构,但是此怪物能趋避土石,更能遁地,携着虫儿猛一头扎进姬府的地基内部。 钻进,钻出,周而复始。 虫儿使劲屏住呼吸,竭力将自己的身体靠近毛兽的浓密毛层内。 移步换景,她眼前的景色从天到地,再由地到天,耳畔的呼呼风声狂狼难扼。 虫儿怕自己再也撑不住多久,连眼前的昏花都开始渐渐变成虚黑,终而一口咬在兽毛间,保证自己不会被甩脱出去。 姬幽冥已经来不及与虫儿一同攀附,赶紧飞下地面,朝操控毛兽的人连连求道“父亲大人,您可住住手,虫儿身子单薄,之前为了救马友亮已经失血过多,您再这般意气用事,儿子恐怕她难保性命。” 姬靖远不齿一横眼,道“在你心里,从来都是瞧不起我这当父亲的,觉得我是个软骨头,倒插门的女婿,永远被你母亲高压一头。” “本来,儿子叫我住手,为父的肯定会住手,但是你今日为了个男子来跟为父求情,我是死都不肯答应。” 他的夫人已经暗示,此男不除,必然后患无穷,他俩人一直迟迟未曾动手,只希望找到恰当的时机。 姬幽冥一听原是如此理由,赶紧道“虫儿其实是个女孩子,儿子就是想推掉阮家的婚事,但是又不想真跟哪个男人来演戏,索性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假扮,也借机达成自己的心念。” 姬靖远一听此言,更是怒不可遏,挥手扫开姬幽冥的胳膊,继续施法,道“若是个真男子,死就死吧,可是居然是个女的,就更不能留下全尸。” “你和阮小玉的婚事关系甚重,我和你的母亲是不可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的。” 虫儿攀附着的毛兽,扭动愈发猖狂,女子天生比不得男人抗击眩晕的能力,此刻虫儿莫说是想办法,连颅骨内的脑浆都要搅成浆糊,坚毅的神情也开始恍惚蒙昧。 姬幽冥继续缠住姬靖远,真情流露道“父亲,我是真心喜欢这女子的,如果她也肯多予儿子半丝情义,儿子怕是连命都愿意送她。” “可是,她不喜欢你,是吗?”姬靖远的法诀,似有减缓的一瞬,道“那这种得不到的女人,还值得你留恋什么?索性死个干净,不是更加大快人心?!” “不不不!!”姬幽冥连声呼唤,使尽全身之力,“只要父亲肯罢手,儿子愿意立刻与阮小玉成婚,而且终身不再提此女的事情,一心让阮家的势力,帮扶姊姊的帝后之业!!” “你确定?”姬靖远没想儿子竟能如此让步,当真是喜欢了这虫儿姑娘,否则也不可能傻乎乎地等着对方出剑,还要出手接住她。 “只要父亲肯即刻罢手,儿子什么都愿意。”姬幽冥紧握着双拳,直将眼眶里激红的血丝,隐隐瞒入微垂的眼睫之内。 姬靖远知道他的为人,旋即命毛兽减缓了速度,毛兽慢慢停止遁土之后,从姬家大宅的地基中钻出,盘缠在花园的草石中央,仿佛一座假山。 姬幽冥连跑带爬,跑过去寻找虫儿的踪影,只见她高高垂挂在毛兽的身体上,手脚已经松软,唯独嘴巴还抵死咬合不放。 连喊带唤,才叫她朦胧中恢复一点理智,微一松开嘴巴,正好落在姬幽冥展开的双臂中间。 虫儿的状态令人堪忧,高速的旋转叫她的神志昏迷不醒,姬幽冥捧着她像捧着宝物一般,火急火燎往自己房间里送去。 姬靖远不希望有人看见此番场景,避免别人说三道四传入阮小玉的耳朵里,也跟在后面一起走去。 姬幽冥的屋子是新修葺的,他把虫儿安放在塌间,给她喂下璧落岛的顺气丹丸,又赶紧摆来热毛巾,给虫儿把脏污的脸擦拭干净,大手反复把着她的脉搏,回头对姬靖远催促道“把家里的专用大夫请来,赶紧给虫儿瞧瞧。” 姬靖远看他忙里忙外,心里也有丝同情,不觉警告道“明知道做的是无用功,还要倾心尽力,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活脱脱的笨蛋。” 姬幽冥居然觉得心满意足,反驳道“父亲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又怎么知道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的话叫姬靖远一时语塞,缓然一叹道“所以为父活得比你要潇洒滋润,而你,最好不要一辈子都活在这种自欺欺人中,才好。” “不要忘记你自己的承诺,不要爱上永远都不可能爱你的人。” 拍拍儿子的背,准备传大夫来瞧。 虫儿觉得胸口紧窒的气息忽然畅通,连眼前滔滔不断的噩梦般的乱象,总算停止。 昏花的眼前,模糊出现一双密切关注自己的深情眼神。 还有,另一个身影似乎正在远离。 “不许走!!”虫儿大呼一声,整个人弹簧一般坐起,手里紧握的穿心使劲朝那远去的身影,绝命一刺。 “虫儿,是我。”姬幽冥赶紧捏住她刺偏的手指,“你还晕吗?想吐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关切急如密密擂鼓,震荡得虫儿的眼睛越发昏花,她使劲摇摇自己的头,希望所有的重影,能够快速合为清晰的一体。 正文 第629章 我们走 姬靖远驻停脚步,回头一看刚才死了一般的人,在瞬刻之内竟能快速恢复如常,不由惊赞道“我的避土毛兽在灵兽中算是中品,但凡被他拖住的猎物,很少能活着,不是晕死,则是把脑浆晃碎。 ” “听说你是个女人,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也是相当令人敬佩。” “少放屁!!”虫儿的眼睛还是没有办法聚焦在一个方向,模糊对着某一个身影道“姬幽冥,你的器兽始终是不肯祭出来,叫我看一眼,是不是?” 姬幽冥出声制止父亲的不满,然后真诚告诫道“虫儿,难道非要我对天发誓,你才肯相信吗?” “璧落岛的法器分两种,一种是在法器中饲养器兽,但是我们这种法器内,是不能饲养器兽的,只能让法器在战斗中不断进级。” “我的法器里根本没有器兽,因为我的瑜龠是低级法器,但是,经过日积月累的修练,到了中阶法器,才变成长臂螺纹钺。” 什么?还有这种情况?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虫儿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些关于鹰爪三刃钩的事情,可是强烈的眩晕症,叫她又不得不暂时放弃思考。 姬靖远见儿子着急解释的焦灼表情,不由心疼儿子,也加入解释道“璧落岛将法器分两层,也是有其道理的,因为我们姬家在九尾龙族的地位崇高,况且,我的手里已经握有一只中阶灵兽。” “所以,为了控制弓尔山上的灵兽数量,冥儿在璧落岛内冶炼的法器,就不能再分配器兽入内。” “如果家族在九尾龙族势力较强的,家族内没有分配到灵兽,就只能等入璧落岛后,挑选自己命定的器兽。” “至于无权无势的门户,就什么好处也得不到,顶多龙帝开恩,赏赐品级一般的法器而已。” “为什么要控制灵兽的数量。”虫儿的视线渐清明起来,不由疑惑不解,难道灵兽与器兽愈多,整个九尾龙族的势力不是愈强? 姬靖远严肃解释道“怎么可能会好呢?这些灵兽与器兽的成长,都是要消耗弓尔山的灵气的。” “而且,这些器兽与灵兽,都是由璧落岛内孵化出的,期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弊端,但这个是璧落岛内的秘密,莫说是你我,就是潋锁行,怕也是听着龙帝的调配。” 虫儿再看向姬幽冥,姬幽冥赶紧点头,他的眼眶里溢出欣喜的晶莹,“你相信我了吗?信了吗?” 虽是依旧很不舒服,但是虫儿已经确定想害自己的人,不是姬幽冥,甚至是姬家的每一个人。 因为姬老爷手底的避土毛兽,虽然浑身遍布既刚又柔的毛发,但是绝对不是根须那类。 况且,他家也只有这一种中阶灵兽,绝不可能有第二只,更不会存着妖类。 那还会是谁呢? 姬幽冥扶着虫儿要她躺下,虫儿捏着太阳穴,随口一句道“今日是我鲁莽,险些刺伤姬大师兄,你千万不要生气。” 姬靖远亲见,他那没出息的儿子,舔着脸说忙没事没事,贱兮兮的模样倒真跟自己无二差别。 真是“虎父”无“犬子”,好丢人。 虫儿又道“马友亮那边不知道如何了?” 姬靖远回答已经有人去照顾了。 姬幽冥已经嫌他碍事,赶紧催促他回房里安抚娘亲,好歹避土毛兽在姬府上空盘旋许久,家里人多少会议论纷纷。 姬老爷临走前冷哼一声,“可别忘了咱们的父子约定。”心里忖度,女人果然是个恐怖的东西。 姬老爷将避土毛兽招走,姬幽冥的院子里又重新回归寂静。 虫儿默然觉得抱歉,接连两次误会同一个人,姬幽冥反倒是稀松平常,他敦促虫儿舒服躺下,自己又如之前,主动坐在卧室外间的小厅,不过这次他没有看任何书籍,直到听见床上均匀的轻酣声隔帘飘起,他才放心离开,形单影只走在院落里调节自己郁愤的心情。 就这样,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了吗? 心里的烦涌汇聚成一股挠人的利爪,直叫他坐下再站起。 某种冥然不清的力量,叫他又折回屋子里。 起码,起码。 他应该试一试,最少叫虫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算被她讨厌,就算被她拒绝。 他应该试一试,让自己觉得,他不是自作多情,亦或是可怜悲悯。 姬幽冥的内心得到莫大的鼓励,一把推开屋门,直往虫儿的窗前踉去。 虫儿!!! 床檐周的靡靡轻纱在夜风下柔软,又孤寂。 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虫儿虚弱攀着独孤斩月的颈子,她好担心他,可是她的身子又好软好乏力,尽管都独孤斩月的脚步是云底轻轻地浪纹,但是,她还是好晕眩。 独孤斩月隐藏在变色龙纹斗篷之下,或者说,他们两人相依相偎,共同支撑着一丈隐蔽的方圆,在半空中缓缓飞行。 他的尾巴已经重新恢复成双腿,但是脸颊上的鳞纹,依旧还未消退干净。 虫儿一时心疼得要死,将唇瓣吻在他的脸颊,借以安抚他眉眼里蕴涵的怒纹。 独孤斩月淡道“姬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我再插手了,所以,我们不再回去。” 不回去了吗? “那马友亮怎么办?”虫儿想,还是不要再提姬幽冥这三个字更好。 独孤斩月的眼神里,没有多余的色彩,他只看她,脉脉含情道“无论哪里,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 虫儿不再吱声,娇软地靠在他怀里。 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紧紧相依,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何去何从。 就像生活在极乐世界中的穿行者,轻松又怡然自得。 虫儿想,也罢,其他人的事情,已经不是她自己所能左右。 她只要感受着一个男人的感受,追逐着一个男人的追逐,就好。 “那我们去哪里呢?天涯海角,还是北漠西原?”总之他去哪里,哪里都是天堂。 独孤斩月温柔得环着彼此的肩膀,“我们直接回璧落岛去!!” 什么?! 明显感觉到虫儿的震撼,独孤斩月继续解释道“其实你与姬晋远的避土毛"shou jiao"手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吼声。” “你故意在姬府上空与姬幽冥交战,就是为了逼幕后害你的人现身。” “然而,姬晋远的避土毛兽并非你心中所想的东西。” 若果当时姬幽冥没有出口请求姬晋远放人,他已经挥刀把那个中阶灵兽劈斩成千断万截。 虫儿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对方猜得透透彻彻,不觉主动等着独孤斩月的严厉批评。 独孤斩月道“想害你的人,看来并不在姬府内,他这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叫你根本想不到是他,却可以在外面出了差错,无法返回璧落岛。” 那会是谁,如此老谋深算呢? 独孤斩月凝神低思,“咱们返回璧落岛去,想设计你的人,必在璧落岛无疑。” 听此断言,虫儿也参与思考,沿着他的思路道“想来,除了璧落岛的人,也确实不会是别的地方的旧仇。” “这个人,以极其诡异的胡子幻变成你的样子,叫我吃那个恶心至极的男儿香,当时若不是我与你早已见面,知道你的胸口没有异物,恐怕真叫人骗去。” “所以,除了璧落岛的人知道你被六皇子差去,其他人是根本不会使用如此自相矛盾的方法。” 独孤斩月点头道“看来,你在璧落岛的时候,已经被此恶人缠上,或许正是他把这根胡须嵌入你的身上,而你根本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他想扼杀你,就是我的仇人,这世间与你不利的人,我都会亲手除之为快。” 看他信誓旦旦,虫儿心里更加甜蜜如斯,不由插嘴道“那你现在心里可有什么目标吗?” 独孤斩月不问先答,“你觉得在璧落岛内,谁的功法最深,而且,与你有过接触,最好,还长着胡子。” “潋锁行?”虫儿恍然大悟道“可是,他与我何仇?又或者,与你何仇?” 虽然不能立刻否定潋锁行的可能性,但是他毕竟最符合以上所有的条件。 忽然又想起来,当时事发之前,姬府内有一名浣婢特意取了马友亮的衣服,拿去清洗,后来马友亮的衣服就出现了问题,几乎将他火火勒死。 而当时,这浣婢要清洗得衣服,原本是自己的。 难道,这浣婢是知道真凶的关键人物? 虫儿赶紧说与独孤斩月清楚,叫他迅速调转方向,趁尚未走远,依旧还要返回姬府捉拿那个浣婢。 独孤斩月由着她嚷,但是御飞的方向始终未曾改变,“小笨蛋,如果你的阴谋得逞,难道还会留在原处,等着别人杀上门来吗?” “而且,设此计谋的人心思如此缜密,那个浣婢肯定也是用胡须幻变的,事成之后,早已经打回原形,随风飞散了。” 虫儿多少泄气,独孤斩月摩挲她的脸颊,道“所以咱们还是要返回璧落岛,在此人未作出更阴损的计谋之前,先斩之而后快。” 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忽然前方一片赤红之海,仿佛流淌额火树,红艳艳得洇血,瞬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正文 第630章 活祖宗 火红形成的海,远远得树立在天边。 弓尔山腰!! 这铺天席地的沁花香红,由下集上,仿佛真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最底下已经灼得焸澐连连,最为璨火生辉。 而顶层的贵戶与殿群,似乎要等到最后才一齐赫艳绽放。 独孤斩月冥思一想,冷悠悠道“万花节到,曼珠沙华,形如血泪,痴念不绝。” 原来是万花节将到,险些忘记。 虫儿想起姬幽冥曾讲过的故事,侧目而视,缓缓地打量着独孤斩月冰冷的侧颜,仿若一座溯阳的冰山,给予自己的是温情脉脉的光,阴在背面的反是酷冷。 她好想问问他,鼓起勇气问一句,那个叫水儿的女子,真得是他的母亲吗?那么,他返回独孤九身边后,有没有后悔? 哎!她真傻,若是不后悔,他又缘何装死呢? 独孤斩月遥观迷迷茫茫披挂着绯红的弓尔山,忽然对虫儿笑道“整年整月都冷冰冰的山,只有这几日最活泛。” “你想不想下去玩玩?”他挤挤眼睛,淡然提出盛情邀请。 虫儿捂住嘴巴,欣喜若狂想:他一定是想考研我的定力,我可不能先答应他,免得入套,遂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 独孤斩月阖指,在她裸露的额头使劲一弹,稍带蔑然道“装!!” 虫儿赶紧送上两排大白牙,独孤斩月转为笑韵绵长,驾驭金叶子临向弓尔山的半腰。 两人收好变色龙纹斗篷,微作乔装改扮,在最偏野的位置,趁夜买了两具曼珠沙华的面罩,分别带上。 虽然尚未到佳节佳时,弓尔山的半腰早已经沸腾喧虺,甚至把早间的明亮与灼闹,漫漫延延了整个夜晚。 所以当初阳冉冉时,山腰的赤红色海洋在瞬间里,便**迭起,生机勃勃。 虫儿看着金光点点由远飘近,立刻就沐浴在两个人的身上,火色中立刻参杂了明黄,万亿朵曼珠沙华倾时活泛起来。 独孤斩月的体力完全恢复,默默执起虫儿的手,五指交叠插握,谁都不能轻易退离。 “等万花节到,我们再出来,到时候听你安排,想去哪里都随你。” 虫儿嗤笑道“为什么先在不听我的,将来不听我的,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听你的。” 独孤斩月抿笑,答“因为我比你聪明。” 自恋! 虫儿欲甩开他的手心,独孤斩月翻手将她圈入自己怀底,以下巴摩挲着她细白颈子。 “如果,等一切都太平了,我就听你的,与你永不分离。”冷悠悠的气,若有似无的手,并在一起挑逗她的神经,要她多么希望,此刻就是永恒。 曼珠沙华的香味如波似浪,火澐连天,把眼睛里最后一层余白亦渲染得淋漓尽致。 独孤九与水儿的故事,在曼珠沙华的悲咽中,恍如耳畔清歌。 有的人相爱,却永远不能相守。 虫儿忽然担忧道“斩月,我的身世秘密……以后总会被人惦记,我会害自己,也害你。” 独孤斩月坚定否决,道“我既选择站在你的身后,就不会让任何害你。” “那如果是天地欲毁灭我呢?” “那我必灭天地。” “那如果,是你欲毁灭我呢?”虫儿侧颜,专心致志得问他。 “那你必叫我不得好死。”独孤斩月的回答,坚定不移。 两人约定好,万花节相依再来。 伴和着朝阳冉冉升起,两人驾驭着金叶子,终于在彩虹桥展开的一瞬,进入到璧落岛内部。 独孤斩月建议偷偷把变色龙纹斗篷送还潋裳,拿在自己手里总是忍不住想使用,放在它主人的手里,才最是安全。 虫儿路过璧落岛大门外的黑曜石棺时,心里还是瘙痒难耐,但是恐着此番私自出门,又招惹下许多无头债,不想招独孤斩月生气,只好依了对方的意思。 没有姬幽冥管事,璧落岛内先前真是乱了些许时候,如今他尚未返回璧落岛,潋锁行只好叫潋裳与华紫虞共同担当岛内的细碎事情,因为两个皆是女子,很是不方便,只好再叫端木磊出来,协助男修方面的各项事宜。 忽然觉得姬幽冥还挺会管事,如今得派着三个人,才能把他一个人的事情做周到。 虫儿偷偷问过华紫虞,知不知道姬幽冥什么时候回来,被独孤斩月带走时火急火燎,好歹还是得偷偷向他再道个歉。 华紫虞笑说他这个岁数的人出天外天,不是结婚就是看破红尘,怎么可能再愿回来。 虫儿也不敢深问,怕华紫虞太聪明,猜出自己偷偷开溜的实情,转而又赞扬潋锁行的功法深藏不露,就是不知道他的法器——紫祥云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宝贝器兽。 华紫虞反复想想道,璧落岛内的俢子,也只有在遇见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才肯祭出器兽,毕竟器兽是要消耗寄主,或周遭环境的灵气的,况且破坏力极强。 就算是师尊本人,也很少动运专属的器兽。 忽然有俢子来敲华紫虞的屋门,说岛里的白斩姬公子与六皇子交起手来,斗得十分凶狠,请掌事师姐赶紧去看看。 真是个活祖宗!! 华紫虞来不及施令,赶紧催着虫儿一起去看看。 虫儿一听见是浅华那个死孩子,气不打一处来想,真是条活脱脱的赖皮爬虫,斩月走到哪里,他就贴到哪里,跟得太紧! 话不多说,两人分开两路,先后到了秋之岛上,仅见人声鼎沸的喧闹地方去,虫儿拨开层层堵堵的人群。 独孤斩月与六皇子都没有拿法器,已然是斗个你死我活,根本无人敢上前去拦架。 虫儿知道独孤斩月的性子冷傲,铁定是六皇子主动寻事,但见他的拳脚功夫虽然不够历练,但是一板一眼,相当狠辣,招招都要死缠对方,全部照准对方的命穴,连拳带劈。 独孤斩月与他对拆数十套,既不用气结,也不用软剑,更没有骄纵他,怜惜他。 就像对付一位真正的陌生人,冰冷无情。 虫儿想,就叫他好生教训浅华这个目里无人的家伙,也不阻拦。 正文 第587章 戏霸 三人前前后后,重新登上阶梯,潋锁行拿出幡旗再将瞳炉祭开,炉体微微轰鸣,浅华一言不发,首先冲了进去。 () 潋锁行无奈不语一并随入。 虫儿总觉得,自己仿佛真要钻入神物的眼珠子里面,半是惊喜,半是惊恐,抬起秀足骨气一迈。 只一刹那!!瞳炉闭合的眼帘夹缝中,骤然泄出一层诡谲多变的光。 那光如刀,亦如斧。如电,亦如露。 虫儿脑子里某个角落的封闭记忆,被回力猛击,精钢混筑的坚固大坝被撞开一缝,露出些许有关记忆的尘封的沙粒。 一颗,两颗,三颗……纷如光尘。 她居然在沙漏间,看见一个男人的脸。 金发,珀眼,眉目里藏着绵冷和冰霄,唯唇角的散笑最是万物苏醒的沐春的风。 白璃魄…… 白璃魄??!! 那不是独孤斩月假扮的吗?!天天都守在身边的人,夜夜看在眼底的脸,怎么可能会像尘封的密图,倏然再显?! 脑子里好像要被纷纷扬扬的气涌光波撕炸,白璃魄隐隐约约的笑脸,熟悉又陌生。 他说:“我等你……我等你开……” 他拿又细又长的指拨了拨她,挑逗又专情。 “啊!!”虫儿心里拼命尖叫着,所有的记忆仿佛出现某瞬间的混乱,让她整个人都摇晃着。 浅华才走几步,回头看见这个死女人摇来晃去,双目的视线仿佛没有停驻在同一个焦点,甚至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忿恼之余,上前恶劣地在虫儿脸上拍了一把,出手极狠。 “啪!” 链接恍惚情景的线,忽然被打断似的,天地豁然开朗,虫儿分散的瞳孔瞬间合聚一处,转为异样的愤怒,责骂道“你打我脸?” 她这宝贝脸蛋,仅被斩月打过,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是真碰过的,也都凄惨地死去。 虫儿阴森森的视线里带着一种嗜杀成性的血气,把蓝色的瞳孔浇筑成一方血海。 浅华从没见过如此像发狂的野兽一般的眸,竟骇了一跳,“我是殿下……是皇子,是高贵血统的拥有者,打你是你的荣幸。”他的惯有的高扬语调,不自觉得畏缩不前。 “虫儿,你……”不要再直勾勾得盯着我了! 浅华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不行!她不能动手!!起码现在不行! 虫儿使劲晃晃脑袋,这瞳炉内的感觉真得很不好,叫人窒息。 潋锁行亦关怀道“虫儿姑娘可无大碍?亦是老朽的疏忽,这瞳炉内饱含灵力,并非凡夫俗子皆能进来的地方。” 虫儿摇头,“大师所言极是,不若我就呆在炉口换换新鲜空气,二位进内部去找一找。” 浅华又是一哼,“没用的女人,还偏要进来丢人现眼。”此话几乎脱口而出,又冥冥中恐惧着虫儿方才得眼神,没敢把话头往绝决处说,扫扫袖子,径自走了走进内里。 潋锁行避开浅华的耳朵,压抑声音问道“姑娘,这可是故意的?” 他以为自己在演戏呢,虫儿赶紧点头道“大师对白斩姬平素照顾尤佳,身为小白的未婚妻,虽是自不量力,但也见不得皇权压人。” 潋锁行拂须点头,“小女不如你。”提防着六皇子回头,紧跟上去。 虫儿但见这方瞳炉内筋骨分明,晶瞳清澈,果然是颗活脱脱的眼珠子。 瞳炉内里狭窄,估计浅华很快回来,虫儿从怀里掏出内乾袋,把雏鴌砍刀敏捷抽出,飞身挂在瞳炉的低层血管间,再悄悄溜回门口,半死不活地依偎在原地,作迷迷茫茫的状态。 本来,她这刀是想用来引蛇出洞的,如今有这样一个天赐良机,正好把这破刀转嫁在浅华头上,或许对自己更有利处。 脚步碎碎,那俩个人果然很快回来。 虫儿将头一歪,大约真像不久于人世。 浅华其实完全不想再迈入瞳炉一次,仿佛第二次证明自己的愚蠢似的,两双眼睛毫无目标的线,漫天乱撒,缠住哪里算哪里。 正欲出去,忽然雏鴌砍刀体量过巨,大约也是虫儿没有安置好,刀体微滑,偏是巧妙,不偏不倚地迎头坠落,重重斜劈在浅华前脚错二寸的位置。 “嗵!” 刀坠如轰,险些劈了六皇子的龙头。 “哇!!!”浅华忙抽后脚紧躲,直撞上追来护他的潋锁行。 潋锁行眼疾手快,单脚起飞蹬开刀柄,双手揽月,把浅华摇摇欲坠的后仰身躯抱个满怀。 “滚开!!” 浅华的态度粗鲁得不像他自己刻苦修炼的样子,连脖颈里都不自觉地染出一层红色。 潋锁行觉得是自己触犯了龙体,赶紧推手行礼,但是话刚到嘴边,无意间瞅见被自己踢开的巨刀,端重的五官里瞬间浮现出极其复杂的云样怒纹。 雏鴌砍刀!!雏鴌砍刀!!怎么会偏偏好死不死,单是这把搅弄是非的刀呢? 再看虫儿姑娘的表现不像是开玩笑,脸上的素白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难道刚才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位姑娘的意思? 或者,是有人故意指示这位姑娘找机会,把雏鴌砍刀借机承给六皇子? 但是绝非可能啊?因为瞳炉是灵炉,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的,她又怎么会算准六皇子没有炼就出自家的法器? 一时间,潋锁行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搅扰的不知所以,尤其联想到最近璧落岛内,无缘无故消失的景若亓,和疯疯癫癫大喊鬼怪的李婉悦。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叫他开始慌张。 人死事小,但璧落岛是不能出任何差池的地方,在这个岛里,存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九尾龙族镇守万年的秘密。 浅华本想借此发作,结果同时也看见了插立在地间的巨型宝刀。 此刀流光溢彩,属于猛放与精细,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体,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浅华对此刀尤其欣赏。 主要,这刀比任何哥哥们的法器,都要嚣张又威严。 “此刀就是本殿下命定的法器吗?”他已经撇开紧张的潋锁行,径直将雏鴌砍刀提入双手内反复把玩。 好沉重! 浅华将砍刀对着光线绞削一番,卷卷刀锋立刻衍变做九九八十一道风采,仿若把无形的光线切割作片片飞叶,与光化尘。 好锋利。 浅华越看越喜欢,简直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对潋锁行谢道“亏得师傅提醒徒儿重新进来,否则一定会错失如此玄奇的旷世宝刀。” 潋锁行不住地点头又摇头,“此刀名唤雏鴌砍刀,的确是老朽在万年来所练就过的芸芸法器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刀,可是此刀,此刀它……” 浅华喜得宝刀,已经看进眼睛里再也拔不出来,一听潋锁行吞吞吐吐,不由阴目道“难道,师傅觉得本殿下不配此刀的嚣张与霸气?!!” “不,不是!殿下您误会了。”潋锁行想解释,但是觉得此刻多说多错,寻思着先问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再规劝六殿下放弃此刀。 前后说了几句得体的溢美之言。浅华闻言后更是喜笑颜开,当即甩开潋锁行与已经逐渐恢复清醒的虫儿,高高兴兴地返回他暂住的栖殿。 等人真正走远,潋锁行才朝虫儿道“不知姑娘可否舒服些,不如你我一并走出瞳炉,老朽有些话想当面跟你问清楚。” 虫儿原本已经调息顺畅,知道潋锁行要问雏鴌砍刀的事,拍干净衣袖间的尘灰,安静地跟随出去。 潋锁行将虫儿引至远离瞳炉的旷野之地,瞳炉与其他众炉便如消融的冰块般,渐渐融化在秋之岛的每一寸空气中,无形无踪。 虫儿等着潋锁行的问话,结果潋锁行并不开口,直将她反反复复看到透彻,然后才道“六皇子与二皇子毕竟同属龙族血脉,相煎何太急啊。” 虫儿听他是误会,赶紧解释道“潋大法师误会了,这柄雏鴌砍刀是把假刀,而且刚才用这柄假刀来糊弄六皇子,也是虫儿情急,根本与镇湳王无关。” 潋锁行又是沉思半晌,精明分析道“依据姑娘的解释,雏鴌砍刀是一柄不祥之刀的事情,看来姑娘其实已经知道了。” “不祥之刀?”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虫儿只坦诚道“也不敢隐瞒法师,其实此刀确是镇湳王送给我防身用的,后来跟着小白进入璧落岛,才知道此刀原是产自于璧落岛。” “但是法师说此刀乃不祥之刀,虫儿真是一星半点儿也不清楚,如果知道有这样的实情,虫儿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出来糊弄六皇子呀!!” 说着拍拍胸口,假意自我安慰道“索性还好还好,此刀是假刀,不会把晦气的事情传染给六皇子,更不会连累到璧落岛,也不会连累到您。” 她的举止完全朝着又蠢又善的方向延伸,估计潋锁行暂时还看不穿她的小吧? 潋锁行当真觉得虫儿似乎真诚无比,又继续疑问道“既然姑娘说刀是镇湳王送你的,那姑娘又如何慧眼独具,看出此刀是假呢?” “这……”以为她答不上来吗?她撒过的谎已经可以绕着幽幽古国三圈了,好不好? 虫儿忽然犹豫起来,吞吞吐吐道“我不太敢说。” 正文 第631章 潜伏的鬼 华紫虞看出六皇子的冰冷眼神中,繁衍出弥天难消的盛怒,此刻仅是跟周遭围观的人道“若是事后,谁想被六皇子永永远远得记挂在心间,就继续留下来看个舒服吧!” 她说话的语调轻柔,反而像一阵阵蓄猛的疾风,由近传远。 浅华如果耳朵不聋,也会辨明华紫虞的蕙质兰心。 但凡是长脑子的,都默默离开现场,不再敢围观六皇子的徒手搏斗。 虫儿赞许道“还是你最有眼色,索性就打着吧。” 两个人一齐站在远处,由着六皇子发飙。 他真是气急,断断续续朝独孤斩月冷吼道“你,就是你,白斩姬!!你居然敢将本殿独自抛下,自己先返回璧落岛来。” 独孤斩月冷冷接过他的拳雨,言辞跖骨道“殿下这火气发得邪门,白某缘何该听殿下的所有安排?白某也不是殿下的门客啊?” 浅华更是气愤道“且不说这个,本殿问你,辛辛苦苦寻来的无尘木与金缕丝,怎么凭空从阮将军那里丢失?” 对方拦住他的拳头,浅华玄身一劈长腿,照着对方的鼻梁骨踹去。 独孤斩月轻手一点,隔着浅华的靴底,浅华顿时觉得脚心如同刀割针刺,痛之非常,整个人坠在地上,倒抽半口凉气。 胜者道“阮将军丢了东西,殿下难道不该找阮将军寻吗?” 六皇子怒道“你休要胡扯八道,阮大庞说那两件宝贝被你偷去,救了马友亮那个白痴一命!!” 独孤斩月伸手一讨,“证据呢?” 哪里还会有证据,无尘木与金缕丝早已经融合在马友亮的皮肉与骨血中,根本不会有蛛丝马迹。 六皇子打也打不过,辩也辩不过,羞愤难当,直说道“总会有证据的,白斩姬,你总会有栽倒本殿手中的一天!!” 说完,他依旧不服气,还想再与独孤斩月交手。 忽然紫风弥漫,乾浪滚滚,一团紫色祥云载着潋锁行,行色匆匆,自夏之岛迢迢赶来。 潋锁行最先飘向六皇子浅华,很是恭谦道“殿下归来,如何弥天胜火?可否与老夫个方便,咱们寻个和美的好地方,坐下来一同商议?” 六皇子傲首一睨,“好个潋锁行!!!” 他此言放肆至极,简直没有将第一阵法师纳入眼中。 “你诓了本殿,如何还敢跟本殿在此处谈商议二字?” 莫非,被他提前发现了? 潋锁行心口一揪,仍然和蔼道“旁人的指责,老夫不屑理睬,可是六皇子的指责,老夫可是不解,可否详细明说。” 六皇子直言不讳道“你说给本殿要再造的刀呢?” “你说要给本殿摆得阵呢?” “两件事情没有一件达成,本殿如何能不生气!!” 呃,声东击西。 虫儿才发现,浅华这小子也是个贼货。 潋锁行老脸一僵,赶紧满口应诺,此两件事均不可着急,当须一件件细细办起来。 六皇子看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已经可以收网,狠狠瞪独孤斩月一眼,傲慢道“姓白的,本殿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质疑你,但是你先前与我一起去取过无尘木与金缕丝,当是轻车熟路。” “本殿虽然不是你的主子,但是却是九尾龙族的皇子,如今就偏偏要你再去取一次,你敢不从,本殿必以国法处你!!你还敢不从吗?!” 什么!! 虫儿才是怒不可遏。 他可是她的男人,而且他答应自己,万花节时要去游玩的!! 独孤斩月伸手拦她,不叫虫儿多嘴,冷冷回应道“殿下何苦只是为难白某?恐来只是心里的执念,叫殿下困兽争斗吧。” “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趟白某还是要走。” “不过事成之后,白某与虫儿既离开璧落岛,该学的阵法已经清楚,此去就是后会无期,再不会烦扰殿下的清净。” 他,要走?! 浅华心里顿时困苦难抑,他虽然讨厌白斩姬与四哥的大相径庭,但是,还不至于赶着对方离开。 独孤斩月已经说完自己想说的,随手拉着虫儿,转身离开。 等众人甩远,耳目不及时,独孤斩月才抱歉道“浅华自小就是这种性子,长大愈发明显。” 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谦宠,虫儿自然明白,“你方才招招看似尽力,实际已经顾着他的颜面。” “否则早在众人面前叫他好看,怎么可能与他缠斗许久。” 独孤斩月深情地抚摸虫儿的颜颊,“你愈来愈了解我,我都开始害怕了。” “了解你还不好?你真与别个不同。”虫儿感受着他掌心的凉蕴,纵使他的掌心里的纹路,早被自己所熟知,但是她依旧深深迷恋此等惬意舒畅的触感。 永永远远不会觉得腻烦。 独孤斩月忽笑道“我只把好的展示给你看,就怕你看见恶劣的,再也不想睬我。” 虫儿鄙念:你什么坏招,是姑奶奶没有领教过的? 独孤斩月顺手将她揽起,反复摩挲虫儿的小腹,意有长韵道“浅华是我故意招惹的,他的两个心愿,潋锁行未曾达成,也需要宣泄的借口。” “方才故意叫他们几个知道,咱们是打算走的,而且,我也必须不在你身旁,才最能引人掉以轻心。” “如此一来,若是潋锁行的阴谋,他肯定会再动手,若果与他无关,哎……” 从未叹过气的人,猛一叹气总叫人觉得格外深沉,“我本最忌惮你和孩子的安危,如今,反要留着你俩在最危险的地方。” 他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 虫儿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小白此招引蛇出洞,才是最俭省时间的妙计。” “即使想设计我的人是潋锁行,到时候,我只要想办法始终缠着浅华这条大粗腿,潋锁行纵有逆天本领,也不敢叫浅华有什么意外。” “如果不是潋锁行,那其余人对于我来说,都不算难事,只要我寻个借口赖住在骎蛊殿,罗麻子就会护我周全。” “我现在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肯定不会傻乎乎再上当。” “倒是你。”虫儿替独孤斩月仔细整理衣襟上的浅绉,葱指轻弹道“注意安全,而且,尽早回来。” “我还等着和你一起过,咱们的第一个节日呢!”虫儿与他相视一笑。 …… 独孤斩月快马奔程,虫儿立刻去骎蛊殿寻找罗麻子,将姬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他详细说明。 罗麻子仔细思考,说进璧落岛千年,也确实没有见过潋锁行法器中的器兽。 而且,能以胡须造就幻象的本事,世间恐怕也只有潋锁行尚有如此强大的本事。 但是若果说,潋锁行为什么会对毫无瓜葛的人布下蛊咒,恐怕最大的可能,还是想考研独孤斩月有没有从春之岛偷过一分一毫的灵气,悄悄转嫁在虫儿身上。 虫儿觉得此理由稍微牵强,又谈及雏鴌刀砍的事情。 因为,还有一个人,更应该去怀疑,就是至今还不知道姓名的家伙。 那个拿三刃鹰爪勾的家伙。 罗麻子叹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终究绕来绕去,还是得谈及在这个问题上。” 虫儿赶紧问道“小白对璧落岛的事情,一直趋避不言,其实他越避着,真相也越离我不远,何不清清楚楚,说得明白?” 罗麻子慨然道“这个事情也是瞒不住,索性讲清楚,你自己留在险境里,也该知道的清楚。” 于是开始讲起“不知你可否清楚,四皇子并非是龙宫里娘娘诞下的麟儿,他是龙帝在外狩猎时,被龙帝发现后带回来的孩子。” “龙帝先前只独爱过一个叫水儿的女子,可惜如今阴阳两隔,当年据闻,四皇子是在水儿坠崖的位置被发现,况且又跟龙帝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龙帝满心认为,四皇子就是自己与水儿的爱情结晶,对他的独宠,也是相当极端的。” “但是,其他人对四皇子的来历是特别惶恐,处处设计陷害,恨不能找寻出证据,把四皇子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否则,当年他不过是退了朱雀凤族的婚约,如何能落得抽掉龙脊的悲惨下场?” “就因为璧落岛是整个弓尔山的灵气来源,所以,这些暗中作梗的人,又拿出水儿的事情说事,说水儿或是迦释罗派来的细作,如果让水儿的儿子接触到璧落岛的核心,或许哪一天,迦释罗会借助四皇子的力量,再次重生。” “毕竟四皇子在野外独自生存到九百岁,毕竟迦释罗手里的流云之歌,各方势力都想企及,是人都会被诱惑,包括不知道成长经历的四皇子。” “总之,谣言惑心,众口烁金,龙帝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死令四皇子终身不能进入璧落岛一步。” 啊!!这个独孤九,真是个道貌岸然的糊涂鬼!! 罗麻子不管虫儿的鬼脸,继续讲道,“诋毁四皇子的人中,有些人就暗地里组织了同盟,在璧落岛内形成了自己的网络,世世代代坚守璧落岛,一旦发现四皇子借助任何力量进入璧落岛,必会拿住要害,竭力狙杀四皇子。” “四皇子不准你去招惹他们,也是担着自己的处境,被恶人洞悉。” 果然是毒刺一般存在的宿敌啊。 “可是,他们口口声声要拿雏鴌砍刀做什么?”这点虫儿最是莫名其妙,“尤其,潋锁行甚至说此刀不详,并非是一柄吉刀?” “这个嘛……”罗麻子故弄玄虚道“不详是潋锁行借来哄骗外人的,其实这把刀,听说里面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器兽,与某个惊天秘密相关联……” 正文 第588章 洗白白 潋锁行示意她但说无妨。 虫儿一言一顿,将李婉乐带她出天外天治病,在封鲎山遇见四个恶徒劫杀她俩,期中三个男子围攻李婉乐。 而另一个男子把自己逼在悬崖边后,只说手里的雏鴌砍刀是假的,然后硬逼着自己跳崖。 结果崖底有深潭,又幸亏遇见万能的罗麻子,才又捡回一命。 虫儿此言与姬幽冥的禀告,和罗麻子的答复如出一辙,就更显弥足真实。 最妙的是疯疯癫癫的李婉乐被藏匿后,总说反复说虫儿的刀是她的!虫儿的刀是他的! 可见李婉乐才是璧落岛里真正的内鬼,而且一定是被虫儿手里的假刀骗了,才惨遭同伙的毒手,导致痴傻。 虫儿假意自己笨嘴拙舌,赶紧朝潋锁行抱歉连连,说自己天性稚讷,估计是某方面得罪了人,所以潋裳才格外讨厌自己。 如今又自以为是聪明,错把雏鴌假刀给六殿下拿走,真是害人害己。 经历一圈波折,总算把自己洗白白的。 只看潋锁行打算怎么处理浅华手里的雏鴌砍刀了,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六皇子出事的。 潋锁行则是后悔万分,因为当年为了保密,连带镇湳王那边他也没有说十足的真话,所以璧落岛内的人几乎从未知晓雏鴌砍刀的模样,甚至连姬幽冥和罗麻子也不知道。 否则,早有人跟自己汇报孽刀重现,怎会再发生如此恶性循环的事情? 潋锁行边忖着不妙,边叫虫儿不要四处声张,他自有方法把那假刀处理干净。 虫儿惴惴,抱歉再抱歉,眼见对方已经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兴趣,只得提早道别,转身忍不住,露出早已憋不住的得逞笑意。 虫儿在秋之岛通往女修练功的必经之路坐了许久,上次正在此处偶遇潋裳,虫儿守株待兔错过好几茬人,终于守到华紫虞跟几个其他的女修翩翩而来。 华紫虞本没看见她,而是旁边的曾雪琼突然啧啧骂着“真不要脸,师尊怎么会叫这种女人住在璧落岛里?”其他女修盲从跟着,各自抒发对潋裳的深切同情,和对虫儿厚颜的无情痛斥。 被粗言秽语一说,华紫虞的红脸不觉蒸发着烧炙感,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些俗人降低到了一个层面。 虫儿已经笑眯眯地走过来,曾雪琼第一个冲上去骂道“小蹄子,你可把我的大师姐害惨了,不呆在夏之岛里忏悔思过,竟还敢出现在秋之岛里!!” 虫儿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像无视一坨狗屎般,无视了她的叫骂。 只对华紫虞道:“姓华的姐姐是哪位?”,语气中毫无不耐烦,满满都是平淡。 华紫虞怔惊,赶紧以不齿的口吻回道“我的姓氏也配你这种俗人轻叫?!曾雪琼说得对,你个贱人害惨了大师姐,不夹着尾巴快滚,还敢再跑到我面前寻衅,想找死吗?”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女修装腔作势,纷纷仗势欺人起来。 曾雪琼见华紫虞出口伤人,觉得她定然出面撑腰,益发挺起胸脯,斜眼瞧人。 虫儿不卑不亢,只面无表情道“你家潋师尊在瞳炉传话,叫你过去,我只负责传话,行不行由你。”言罢也不做多余解释,把一干人等空气般撂在眼后,绝对不花一分功夫。 几个人气急,尤其曾雪琼更是跺脚臭骂,“紫虞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可不能上当!” 也有人帮衬道“师尊找你,定然会派本岛的弟子前来,怎么会叫她个野丫头来放肆。” 余下几人均是附和。 华紫虞笑道“姐妹几个的好意,紫虞心领,这贼丫头确实不是什么善类。” “不过这里毕竟是璧落岛,想她也不会对我怎样,所以我还是亲自去看看究竟,万一真是师尊叫,可就麻烦了。” 三言两语摆脱所有人,朝瞳炉的额方向走去,待走至半道,细观身后没有人跟着,转而调整方向,去了完全相反的路径。 佳人早等。 华紫虞见虫儿驻在枫林深处,上前抱歉道“刚才说的话是骗人的蜚语,你可不要生气哦。” 及靠近,虫儿猛然挥手一飞,一道虹影闪电袭来,华紫虞吓了半跳,双掌一拍夹。 掌心凉腻,原是一片枫叶。 虫儿哈哈笑道“你还挺聪明,知道朝反方向来寻我。” 华紫虞露出慧心笑意“我跟你说过,我对六皇子是志在必得的,你故意说师傅在瞳炉传我,而六皇子下令不许靠近瞳炉,相悖之言,走的路也必是南辕北辙。 虫儿满意点头道“你果然冰雪聪明,不过废话少说,今天瞳炉的事情,是你做得吗?” 瞳炉? “瞳炉怎么了?”华紫虞的疑问毫无做作,一双眼睛里瞪满了疑惑的迷波。 虫儿随即调转话头,道“潋锁行夜宴那日,你要我假扮你坐在炪炀宫里,结果你去干了些什么?” 原来是问这些? 华紫虞真是佩服对方提问的跳跃性,对虫儿坦诚道“我在潋裳那里稍做了些手脚……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虫儿道“没有,只不过我既然与你合作,自然希望你的事情我能知晓一二,否则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咱们也好全身而退。” 华紫虞听见虫儿与自己冥冥中亲近,也是分外欣喜,两人简单交流几句,虫儿告诉华紫虞,明日潋锁行或许会举办另一场隆重仪式,来庆祝六殿下炼得法器。 或许,是华紫虞与六皇子第一次接触的好机遇。 华紫虞重谢虫儿,两人趁着暮色渐沉,恐人怀疑实在不能耽搁,偷偷驾驭金叶子将虫儿送回夏之岛间。 虫儿担忧独孤斩月的异常,别离对方,就直往荷池旁的小宅里冲刺。 结果屋内空空如也,甚至连宅外的荷池也悄无声息。 这人,跑哪里去了? 虫儿被揪扯的神经又攥紧几分,本来她想尽早赶回来给心上人好好扎几针,舒筋活血的。 既然不在,或许是自己调节真气后,好了便离开了吧。 虫儿走出屋门,抬头遥望最顶层的春之岛,早知道跟华紫虞借来金叶子一用,纵然春之岛的精纯灵气或会撕碎自己,但是起码她要知晓,心上人是不是安全回到栖殿。 距离,距离,她与他的距离总是无处不在。 虫儿凝眉细望,忽然觉得某种微乎其微的,琉璃振动的波动,在鞋底稳稳踩踏着的地面,浅浅显现。 起初她是没在意的,等她觉得这种波动不是来自于地表,而是来自于湖面的时候。 门前荷池里的片片玉盘已经狂飞起来,把整片池塘搅扰得寸叶不宁。 虫儿的本能是想逃跑,强烈的震荡已经叫她的脚底难以保持平衡,但是想起独孤斩月至今不见人影,她又无法说服自己,两者间毫无关联。 弹出穿心,虫儿竭力稳住脚底渐涨的波澜,踩着的泥土仿佛不再坚韧,而像棉花糖一样松软又黏腻,大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天翻地覆的烂泥,翻盖在池塘底下。 “小白……?”虫儿试探一唤。 叶驰荷荡的水塘内突然横空劈出一条白色的闪电,虫儿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闪电的每一片逆鳞,便被一条巨大的龙尾卷住肩膀,直拖入水池深处。 正文 第589章 你不会冷 死了!死了! 虫儿抵死窒住呼息,牙关处在冰凉的池水里拼命吐出串串急促的泡沫。 肩头的收缩感越来越重,简直把她的骨头拧碎似的,虫儿抛却胸腔内最后半口鲜气,大叫一声“斩月!!” 迎面撞击上一圆柔软的气结,气结渐渐隔绝了水底的潮涌,里面的每一寸空间都被白色的巨大尾巴层层叠叠侵占,尾翼间的每一片晶润的鳞甲与界壁轻轻摩擦,泛泛出某种旖旎又夺目的光彩。 仿佛从月轮中诞生。 尾翼间罅中渐渐露出半具精壮的男子,玉带今冠早已被蛮力碾碎,漫头金色的长发像凌乱的纱帘一般,笼罩着男子痛苦又绝望的俊美五官。 他好苦楚,每一根发,每一片麟,每一处肉都像要背弃他似的,独孤斩月已经竭力压抑自己身体的剧烈变化,否则他早已经腾空而起,把璧落岛的方圆土地攻击到体无完肤。 为什么,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却越来越痛!! 脑壳撕裂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腿脚上冥冥中捉住具娇软的身子,不对,他的腿已经变成了尾巴。 就像一道无法摆除的厄运,把他的腿砍断后,生硬接上了不属于他身体的东西。 那不听话的东西不知道把谁也一同扯入这见不得人的痛苦的深渊。 独孤斩月双臂微绽,虫儿便像梭鱼般,猛地扎进他已经冷如冰窟的怀里。 “斩月!斩月!”虫儿觉得他像要死去一般,使劲揉搓他冰冷如石的肌理。 上一次,他可没有如此怕人的模样,仿佛自己不牢牢地捉住他,他就要烟消云散去了。 独孤斩月眼睛依旧蒙着,隐约听见虫儿声声唤他,咧开滴血的唇瓣道“怎么是你?!为什么每次我这样凄惨,偏被你看见!” 他的狼狈不堪,最不想让她看见。 虫儿才不听他浑话,独孤斩月口里吐露的微弱气息,吐在她的胸口,都像冰针那般冷炙入骨。 再搭上对方的脉搏,忽悬忽沉,真是僵死一般的光景。 “别怕!别怕!”虫儿叫他别怕,使劲将自己的真气,以口对口,渡入对方已经咬烂的唇肉间。 可是,她自己怕得要死,连指尖亦忍不住地颤抖。 别死! 不知为何,虫儿想到一个死字,突然大骂起自己的愚蠢,怎么可以诅咒那个最深爱的人? 纵然最恨他的时候,也绝对没对斩月说过一个死字,而今,她这个活生生的药人就在眼前,她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独孤斩月反复扭转着,他的尾巴已经难受控制,除了池底的藕根被扫荡的天翻地覆,甚至半池的水浪,已经被他拍送到了四面八方。 他好痛苦!痛苦! 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很快就会有人来!! 独孤斩月使劲推开虫儿,“这次,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我送你走!!” 他的长尾已经稳妥缠住虫儿的小腹,浑身的冷汗层层渗透,给华白的尾麟打上一层艳光四射的腻霜。 “绝不可能!”虫儿亦觉得这次独孤斩月的情形看起来尤其糟糕,抵死抱住他冷冰冰颤缩的胸膛。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死亡都不可能把你我分开。” “斩月!斩月!” 独孤斩月的长尾明显摆动更加剧烈,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星月倒异。 可是虫儿惊悚地察觉到,他的长尾居然不断在增长,增长,直把正方池塘满满当当地侵占。 迟早长到所有人都瞒不住。 两人心有灵犀想做一处,虫儿定然是不能见独孤斩月受苦的,不由自主地攀附他的肩头,低语恳求道“不如吸我的血试试?” 独孤斩月绝决摇头,不行!!不行!!我送你离开!! 可是虫儿竟猜得到他会拒绝,把早捏入手掌的穿心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 用力猛鸷,登时血红如瀑河。 “吸不吸,由你,反正血总是得流淌!”虫儿绝不允许自己涌出一滴眼泪,纵然独孤斩月受罪的模样已经将她的心头凌迟千遍万遍。 但是,她的意识总是最坚定的。 若果这般他还不吸,那就再割一刀下去……直逼着他喝。 独孤斩月心内纠结挣扎,舍不得虫儿,舍不得孩子,阵阵甘甜的血香温润了他几乎冷却的鼻息,心爱的人滚滚流淌的血液摧磨着他的魂,炙烤着他的心。 这血的香味,赤果果得诱引他犯罪! “为什么总叫我欠你!”独孤斩月低喝,准确地含住了虫儿的伤痕。 他的舌尖激渴又忏悔,粗硬的细苔伴随着舌面的舞弄,颗颗刮磨着虫儿腕间的每一寸肌理。 方寸的细腻肌肤里,全是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 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女人,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虽然他当初下定决心去磨练她的时候,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执意。 如今他后悔的要死,虫儿腕间的每一道伤痕,乃至她全身的累累疤印,果真像皮鞭似的,每一条都抽打在他的心尖。 虫儿的伤,他没有亲见,可虫儿的每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都是他亲自扼造的,参与的,毁灭的!!! 既然明知道会心痛,为什么还要送她出去受苦?既然明知道有些事情将无法逆转,为什么他一意孤行,还要再求她回来? 他错了,为什么他英明果决了千年,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一错再错?! 他知道,他早知道,纵然身赴地狱,万劫不枯。 他还想拥着她,还想吻着她。 虫儿看出他撕心裂肺的表情中,掺杂了浓浓的愁肠百结,贴心将他的头,反而柔拥在自己怀里。 “你为什么会这样,我早见过,早想过,但是原因早已经不重要,现在予我和孩子来说,我们只要你。” 只要你,别无旁求。 “斩月,斩月,我们不要在这里,水池太小,终究会叫你暴露。” 独孤斩月要蜕皮了,她知道的。 “咱们偷偷飞去冬之岛,那里天寒地冻,荒无人烟。” “你一直怕冷,我知道,我会用我的血滚热你,抱紧你,不冷,不冷。” 独孤斩月渐渐消停了挣扎,他朦胧听见“冬之岛”三个字,长尾横扫千军,倐倏然自池塘里一飞冲天。 月波无渡。 独孤斩月真如飞龙腾云,长尾卷如飞练,片片霓白的鳞甲仿佛披染彤云,泛着血淋淋的撕裂的绉光。 虫儿毫无错愕,冷静指挥着他躲过所有殿群与阙宇,两人紧紧相拥,化作一闪淋漓的电纹,弹指一挥间,自夏之岛钻入皑然不见天际的冬之岛内。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牢固拥着独孤斩月,两人撑起结界,像滚雪球似得钻入幕天席地的白帐之间。 热气涔涔渐升,结界内织起一层靡人的雾。 独孤斩月不由瑟瑟,“冷,好冷。” 虫儿笑他,道“老婆孩子亲自给你焐着,还冷吗?”她身间的衣服,已经在对方拼命的挣扎中,褪得干干净净,羊脂白玉般浸润着他的每一寸。 他这样冷冰的男人,竟也会像个孩子般虚弱乏力。 虫儿的手腕早已经麻木失觉,能有什么关系呢?她倾尽温柔地抚弄着他的长发,满心只叫他放松。 独孤斩月已经竭力停止继续吸吮虫儿的血汁,他的身体即将要开始进行另一种疯狂的变化,每一片血肉俨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撕心,裂肺,一次比一次更剧烈。 准确找到虫儿噙笑的软唇,尽管他的口舌内,还充溢着对方甘甜的血水。 他舔舔自己的,又舔舔虫儿的。 还是她的最好吃。 “下次我再这样,你就别管我了。”独孤斩月抚摸着孩子的位置,这个小家伙一直安安静静,难道也怪自己叫他的娘亲吃苦? 虫儿咬他,“休想。” 独孤斩月吃痛,缩回了纠缠不断的舌。 “你这个样子,只有我配知道,若其他人看见,我会亲手宰他!!”虫儿追逐而迎,把他逃走的柔软又重新吮回自己口内,以蜜津细细安抚着。 趁彼虚弱,对他霸道的感觉,其实还蛮爽的。 她这次,可以威风凛凛地爬在上面,叫他求饶。 没有了后顾之忧,虫儿附耳传授着合气的妙法,独孤斩月竟能乖乖顺从,软筋酥骨任她摆弄。 两人快美地分享着彼此的情趣与苦楚,在茫茫不见边际的雪原之底,在彼此顽蠕的身躯间,汲取爱意的滋养,次第逐放。 正文 第590章 跟我热闹 独孤斩月觉得鼻尖微痒,羽绒般,探手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就听见女子娇俏的窃笑声。 朦胧一眼,原是虫儿早醒,单手支撑小脑袋,拇指勾挑起他的细绺金发,在他的鼻息间画圆。 轻痒坠坠,如初啼牡丹尖的春露,一荡就荡进心里去。 回想啜饮了虫儿那么多血,他的双眸已经不再干涩,可以自由睁开,本来他是想好好吻吻他的救命宝贝。结果发现,彻夜经历过蜕皮换骨的极痛过程,四肢百骸的皮肤都新滑如初,骤然觉得重生的毛孔间缺乏了阻障,夹满雪味的细风滋溜溜地往肌肤内钻去。 他是天地间最“赤果坦诚”的人。 柔情化冷,绵绵朝某个得意忘形的家伙瞪道,“你敢把我撂在外面?” 虫儿稳稳妥妥卷在独孤斩月悉数尽褪的尾皮囊内,或是故意撩他,恣意慵懒道“有本事,你把这身皮再穿回去……” 话没说完,独孤斩月敏捷的上半身已经扑袭而来,纵使他的腿部仍有些疲软,两只均匀净手已经擢罩住她的柔软,任她再多长十条腿,也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太灵活,虫儿很快就求饶连连,独孤斩月蛇盘在全身,叫她又酥又软。 邪肆朝她唇间喷了一口凉溢溢的酸气,“话说,你那些千奇百怪的姿势,都是谁教你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虫儿唰得脸红,偷拿秀发遮住自己的魇颊,蚊子哼哼道“这种事情会跟谁学,自学成才呗……” “不老实,惩罚你。”他的手把她擒得动弹不得,才是真不老实。 虫儿边笑边躲,“好人,你可放过我,我今天还要出去凑热闹,脖子上可不能有红点子。” “凑什么热闹?”独孤斩月问她,“跟我在一起,保证你热闹……” 虫儿捂住他快吻上来的唇,急忙告饶“好人,你快放了我吧!我今天的事情必须办成,否则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跟你在璧落岛里朝朝暮暮?” 独孤斩月闻言,真罢下手来,“感觉你又没干什么好事似的……要不要老实交代一下……” 他那眼睛如何明锐得清澈,最能看穿人心惶惶似的,在虫儿的五官内扫了一扫,谨慎地寻找着蛛丝马迹。 虫儿本就不敢说自己把雏鴌砍刀推给浅华的事,唯今被他凝神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了。”独孤斩月的笑意又重新漾回唇畔。“总逼着你撒谎,还不如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今日恐怕是走不起来,只能呆在这冬之岛的雪层底。” “外面的世界暂时由着你去疯吧!”溺然捏住她的鼻子,“但是,一定注意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你俩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没想到他会如此纵着自己,虫儿心里大呼万岁,把他好生亲了又亲,反复嘱托他休息好了就出来找她。 借了独孤斩月的金叶子,又跟他套出驭叶飞行的口诀,在他气结的护送下,别离冬之岛,直飞向秋之岛的繁肆处。 天野垂垂,竟零散飘着同样的金叶子,虫儿一瞧,原是壁落岛的其他弟子也在赶路。 正盘思着要不要随上去混个脸熟,等会儿也好借机跟着一起进去。 头际清脆一响道“虫儿姑娘,你去哪里?” 虫儿应声眺望,端木磊背着一柄七星幻狼刀,单立在金叶叶面,飒爽飞来。 “端木兄,好巧,好巧。”虫儿热情招手,将他呼唤到身边,真诚关切道“你右胳膊的骨折可痊愈?怎么刀也背上了?” 端木磊略显尴尬“二师尊最近出天外天,我这胳膊根本没治,奈何今日要遵循师命,出来替六皇子助威。” 撩开宽大的袖子,露出整条右臂,上面密密缠裹着白花花的绷带,看起来觉得还是很痛。 虫儿怪道“这骨头上的伤如果不谨慎处理,轻者落下伤疾,重者可就是终身残疾啊,你这人,明明那天看见我的治疗手段,怎么不来向我求助呢?” 忽然想起男女之别,啧啧蔑道“看你这个人一脸正气,心无旁骛,居然还挺封建的。” 根本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继续补充道“明天你找个时间去我的小宅,我保证把你的胳膊,给你医治得跟崭新的时候一模一样。” 端木磊插不得话,只好憋着笑问“姑娘善心,不过这会儿子看你风尘仆仆,是想去哪里呢?” 虫儿道“我也是无聊,想去看看六皇子今日得到什么法器,凑凑热闹,正犯愁自己并非壁落岛的弟子,恐怕人家阻挡,不让我进去。” 端木磊听出她的请求,应笑道“你是壁落岛的贵客,既然师尊都让你住进来,怎么可能不让你参观?” “再说就是简单的挑选器兽的仪式,没什么可瞒着人的隐私,壁落岛里的旧习俗,没什么意思的。” “嗯?”虫儿分外奇怪“器兽不该是与法器同时炼就的吗?这种高大上的野兽也能随挑随选?” 忽然觉得自己说话时还是应该谨慎点,不要一不留神把尊虓尖刀里,集聚九虎的事情给脱口而出。 端木磊由衷赞道“没想到姑娘还亲眼看见过器兽啊?话说非是危及性命的关头,一般壁落岛的弟子是不会驱出器兽的。” 转而颜色难看道“不过潋裳最是例外,那日她把自己的玄夔器兽驱出来,在湖面折磨姑娘你,也确实令人愤慨。” 啊,那天的事情,端木磊居然也在现场? 虫儿干咳,“莫再提,莫再提,技不如人,羞死人了。呵呵!”假笑得嘴疼。 突然,想起一件紧急万分的事情,这件事居然被她忘记得干干净净。 作死啊,作死! 听端木磊无心一言,她才忽然回忆起,那日湖畔里戏耍潋裳,为了叫所有人看清她的人,和手里的刀,虫儿可是把各种刀法,足足轮个齐全,唯恐旁人看不见。 万一今日,浅华举出雏鴌砍刀,莫说其他人或许会道出事实,就是他埋在壁落岛内的眼线稍稍告密。 那她就死!定!了! 正文 第591章 器兽 端木磊看虫儿的神情微异,以为她担忧,遂解释道“姑娘也不用太忌惮潋裳,她今日虽然也在唤兽云池,但是被关禁闭许久,想她也是不敢随便逞凶的。 ” 潋裳放出来了?华紫虞昨日怎么不见提醒自己? 端木磊又继续揭秘道“本来潋裳暂时尚未到达解除禁足的时辰,可是听说昨天晚上,华紫虞带着许多女弟子跪在师尊的栖殿之外,口口声声求师尊网开一面,师尊难敌幽幽众口,也就勉为其难早放她出来几日。” “吃一堑长一智,在六皇子的面前,潋裳还是会颇为收敛一些的。” 听对方反复宽慰自己,虫儿适度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意,“话虽如此,但是我今天还是不要出面了,免得招惹不必要的争端。” 她得偷偷溜去才行。 端木磊大约没有听清,只对她高唤道“虫儿姑娘,你快看,咱们已经到了唤兽池的云层,我这就带你过去。” 啥? 沿着对方的手指指向,再一看两片金叶子已经飞出秋之岛的边际线,在旁边处蔚蓝的云海深处,层层密密的云堆仿佛重峦叠嶂的怪石峰,从冬之岛一直挺拔至春之岛的高处。 以前从来未见过如此弥大的云鼎,仿佛天上天的云彩都开始受到召集,汇聚于此。 虫儿正是纳闷,忽然端木磊叫了一声“当心!”,虫儿条件反射踩稳脚底金叶,迎面撞击上一层根本看不清,摸不着的气层。 立刻通身的舒爽换作潮润的透凉,触感像水,又像雾,这气层薄透如膜,刚一贴近,虫儿胸口的连珠平熄许久,突然威风大振,把她整个肉身使劲一扯。 金叶子一穿而过,险些把她四分五裂,悻悻回首再看,虫儿始才愕然重立。 如她所见,春之岛的精纯灵气从天际的这一侧丝丝泄露,形成一层单薄到几乎没有痕迹的灵力瀑布。 倾泻的灵瀑遇风摇曳,彩光闪烁,却像一帘天然的屏障,将飘入璧落岛内部绝大多数的风雨雷电阻遏在外,确保四岛的安全。 而在灵瀑流淌的低端,按照奇异阵型排布着数千的法阵群,符光略影,彼彼相链,毫无漏洞,仿若一圆浩大的镜面。 借助天然灵力的运转,将其余的灵瀑反噬回天际,并借助云层的积累,既不让其形成雨雪,又形成了极其奇观的唤兽云池。 端木磊大手招呼道“姑娘且来,估计此时正是最精彩的时刻。” 虫儿想,等大家清清楚楚看见六皇子手上的砍刀时,怕才是最精彩的时刻呢。 嘴上忙应称,小心翼翼跟着他一齐飞向云池顶端。 此刻幻兽云池外已经是人头攒动,每位璧落岛的修子皆是金冠紫符,各个灵透潇洒。 潋锁行携着众弟子半恭着六皇子的銮驾,潋裳和姬幽冥以璧落岛第一弟子的身份,分别站在师尊的左右。 潋裳不知道是因为伙食太好,还是静心更健康,纵然被禁足一周,脸蛋上的粉红却比平常更嫣然动人,阵阵散发出青春扑面的风采。 浅华的心思从来落不在美女身上,他直关心对自己更有价值的事情,丝毫没有与列位师兄弟们打招呼,只忙着与潋锁行交谈。 虫儿一瞧人山人海的架势,再次跟着端木磊混入最后。 正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先甩开端木磊,先前那个油嘴滑舌的马友亮突然横杀出来,一把重重拍在端木磊的肩头。 “嗨,兄弟!” 端木磊痛得瞬间脸色发青。 马友亮毫无觉察,又是按照先看看端木磊,再看看虫儿的顺序,不怀好意道“这可是第二次,你俩被我逮着姗姗来迟啊!” 意犹未尽啊,意犹未尽。 虫儿懒得跟他耗时间,开门见山道“白斩姬是我的未婚夫。” “真的吗?!!”马友亮的视线重新落在端木磊已经发黑的脸上,郑重其事道“没想到你的七星幻狼刀耍得如此好,比锄头挥舞得还好。” 意犹未尽啊,意犹未尽。 虫儿与端木磊相看一眼,一人给他的眼眶送出一击老拳。 马友亮立刻捂着眼睛,痛哭流涕道“我这双眼睛可是用来寻找真相的智慧之眼,你们,你们太暴殄天物了。” 虫儿窃笑,找到一齐揍人的小伙伴,这感觉还蛮爽的。 吵闹几句,哗然的人群突然静谧了下来,端木磊将还在乱吼乱叫的马友亮单手提起,虫儿及时配合,将手绢塞入他的口内,叫他再也不能胡言蜚语。 原是潋锁行的手中高高擒着一枚白圆剔透的东西,竟也不知是何物,所有嘈杂的乱声不约而同地一齐闭嘴。 “这是如意蛋。”端木磊处理好马友亮,低声给虫儿解释道“这个蛋里关着的就是将来要居住在法器中的器兽。” “如意?那岂不是跟抽奖一样,抽到不同的如意蛋,就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奖品?”虫儿的小脑瓜里总是会充满着各种奇思妙想。 端木磊仿佛能读懂,不甚在意道“也可以如此理解,因为这些如意蛋,听说都是师傅从春之岛里的某个尤其隐秘的地方挑选出来的。” “白斩姬公子一进入璧落岛,就被安排住在春之岛上,难道他从来都没有发现什么神秘的地方吗?” 虫儿摇摇头“小白虽然居住在春之岛,但是上面的灵力刚猛,除了休息,他平常也不会长时间待在岛上,更不会四处乱走。” 忽然哧哧笑道“我发现你好多事情都是听说来的,话说,你们男人四下无人的时候,是不是比我们女人更加八卦闲扯?” 冷眼看看已经不在叫唤的马友亮,他的两只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般大小,畏畏缩缩的模样既可怜又可笑。 虫儿叫端木云把他放下来。 马友亮双脚一下地,立即将手绢从嘴里抽出来,上面溢满唾液,恶心地滴淌着银丝,讪讪问道“美女,我想这个东西你也不会要了吧?” 虫儿狠狠白他一眼,孰知他居然厚颜无耻主动靠上来,继续着端木磊的话题,谄媚解释道“其实,美女你刚才的理解是有误的,这个如意蛋里的器兽,根本是不存在于幽幽古国的普通兽群。” “不存在?” “没错,春之岛历来是璧落岛的禁地,历来除了师尊本人,其他人都是不能靠近的,一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二来是没有那么长的寿命。” “至于岛上为什么会长出如意蛋,是什么东西结成如意蛋,我们这些普通弟子,是根本无从知道的。” “但是,这些如意蛋被丢入幻兽云池后,池里的灵水会激发如意蛋的破裂,蛋破后的东西,根本是没有形状的。” “这个时候,手执法器的人一同跃入幻兽云池,以法器之力召唤无形之物聚形,能力强者,召唤出来的就更强大,反之能力弱的,召唤出来的就很孱弱。” 虫儿突然想起景若亓,那个色胚子居然也能聚集九虎之威,看来这如意蛋也并非真如意。 催促马友亮继续道“依照你的意思,待会儿如意蛋落水,六皇子也必须跳入幻兽云池才行,难道……需要六皇子全力击败这器兽,器兽才能乖乖跟着殿下?” 端木磊跟着笑了笑。 马友亮本是个油里油气的人物,突然嘴角边的讪笑沉了下去,变成难得的一本正经,幽幽道“不是击败,是杀死。” “看究竟谁能杀死谁,谁才能做谁的主。”端木磊适当补充一句,平静的音色中突然出现与马友亮一般阴郁的论调,杀伐气息渐渐深重,刺得虫儿的后脊犹然升起汩汩寒涌。 她面朝马友亮问道“你的法器是什么?怎么不见你背在身上?” 马友亮炸开一击自嘲式的笑容,哈哈讽刺道“所以说,大概璧落岛里最废物的就是我,因为我没有器兽啊。” 呃? 没有多余追问的时间,潋锁行手里的如意蛋轻抛重落。 稳稳沉入幻兽云池的水心中央,没有涟漪,没有声音,没有光环。 每个人都窒紧呼吸,静静等待。 那枚微不足道的蛋,沉入水中如泥牛入海,顷刻不见了任何踪迹。 潋锁行朝六皇子请道“一切还需皇子谨慎处理。” 浅华只听潋锁行说:“全力以赴,杀了他!” 强烈的自信心便如蓬勃涨开的海绵,瞬间将他的胸膺充塞得激情昂扬,话不多说,直接从鸾车中提出雏鴌砍刀,少年意气,眨眼一并跃入唤兽云池内。 少女们的春心,立刻激荡起来。 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六皇子手中的刀,似曾相识。 虫儿觉得眼前微昏,朝后退了几步,端木磊正在身后,适时得扶了她一把。 “虫儿姑娘,你怎么了?” 可惜虫儿已经听不大清楚,因为她心里已经转动过无数种补救的策略。 浅华手里的刀是假刀!! 根本不会有任何器兽,被催化出来!! 虫儿此刻最佩服潋锁行,分明知道雏鴌砍刀是假刀,怎么可以大张旗鼓,把所有人都召集来看笑话呢?! 反正她是不敢看了,虫儿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准备做一只头埋入沙堆里的鸵鸟。 只听端木磊突然奇怪道“咦,马友亮那个小子怎么不见了?” 只听人群中突然高声凄厉叫道“天哪!!好大的器兽!!” 怎么回事? 正文 第592章 拽荡 怎么回事? 人群的目标明确一致,纷纷涌向唤兽云池的外延。 虫儿的心境比任何人更加急切,几乎是比前面的人跑得更快,凌波微步间已经甩开所有人的拥堵,独自立在最前沿。 端木磊大声叫着“姑娘!姑娘!当心!”被远远甩在身后。 偌大的唤兽云池仿佛另一片蔚蓝的天野,里面聚积着万年未曾降下人间的雨水,只在云层围裹的水池里静静地等待。 毫无死气,也无生气。 不过此时此刻,云池中已经浸泡着一人一兽,两人间的生死激战,将为整个云池注入短暂又血腥的欢乐。 虫儿清晰地看到浅华手里的雏鴌砍刀熠熠生辉,而另一处更为广阔的空间里,一个超级巨大的半透明怪兽,正在渐渐形成规模。 这怪兽比虫儿对阵过的玄夔兽更加庞巨,真如一座活动的泰山。 浅华俨然不是对手,就算他手里挥舞着正宗的雏鴌砍刀,都抵不过怪兽的一根手指。 千钧一发,围观的璧落岛修子们看的目不转睛,虫儿的心情俨然更加恶劣。 再看潋锁行,满面红光,胸有成竹的样貌更加激怒了虫儿,她当初想如此计策的时候,根本是觉得潋锁行会处理好一切的。 好吧,好吧。 在独孤斩月还不知道自己把他最亲爱的小弟推入火坑的时候,她还是自己来解决问题吧。 虫儿的目光不再急躁,转而变作扫荡,把唤兽云池附近的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仔仔细细地排查后,目前也只有端木磊可以帮忙。 重新转回方向,说曹操曹操到,端木磊也已经找到身边。端木磊看她的心情似乎不好,一脸犹豫,不由疑惑问“虫儿姑娘,你这看热闹的急切个性怎么如此强烈,我追在后面愣是被你甩出二里地来。” 虫儿也没有跟他嘻嘻哈哈的功夫,严肃问道“端木兄,如果请你帮我把潋裳叫到这里来,对老兄你来说,算不算什么极大的困难?” 端木磊也被传染了,认真道“这个时间叫她来,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虫儿道“我不会与她找麻烦,也不会与她动手,我只是想跟她和解的。” “和解?在这个时候?”端木磊才质疑道,已经有人高喊道“六皇子出手了!!” 来不及了。 虫儿抛开端木磊的迷惑,再次冲在云池最佳观看处。 浅华的砍刀已经乘风破浪,掀起弥高的水浪,如同唤醒沉睡的苍龙,盘桓错节,直分三路砍向巨兽的头部。 错的!!错的!! 虫儿忍不住叫出声音“怎么可以在第一招就攻击敌人的头部呢?太愚蠢了!!” 可见浅华养尊处优惯了,在对战巨兽中毫无实战经验,之后必定要吃亏。 果不其然,那巨兽的静敏度相当高超,智商也绝对不是蠢物。 浅华劈斩而出的刀龙有如真神一般,三路风驰电掣地杀招撞击而来的时机,巨兽的尾巴已经环成一圈金环,迎头对接。 “当当当!!!” 水底登时鸣声闷闷,传导至池面,炸喷起三股巨大的高浪,水花四曳,喷洒在人的身上居然不湿不潮。 死寂的云池中立刻活泛起来。 好蠢!! 骂浅华,也骂自己。 虫儿不能再浪费多余的时间,顾不得与端木磊继续交谈,轻灵的身躯已经避开沸沸扬扬的水珠,直朝潋锁行的方向掠去。 潋锁行正仔细观测着六皇子与巨兽的动向,忽然招手传唤来潋裳与姬幽冥。 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潋锁行对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已经跟随为师许久,也修习了近百年的功法,今日为师也请你们看看,顺便考考你们。” “这唤兽云池内的器兽,与六皇子相较量,你们觉得谁的胜算更加大?” 潋裳与姬幽冥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师尊考验的这道题目,有什么含义在内。 姬幽冥单手执瑜龠,近乎平静道“怕是这个器兽的体积会占尽更大的优势。” 从六皇子出手的第一招来推测,他在功法上只讲求了力度,但是在谋略上还是略欠经验。 潋裳本就是个易躁的女子,觉得六皇子以第一招就出尽全力,给对方某种错觉来迷惑敌人,故然回答“女儿反觉得六皇子会胜。” 潋锁行捻须点头,不对二人的回答置于评价,又忽然问道“如果今日六皇子不幸被器兽所杀,你们二人觉得当龙帝责问起,整个璧落岛的人能不能侥幸逃过此劫?” 潋裳直接对答如流道“那是他学艺不精,自己找死,凭什么叫我们来给他赔命?难道皇子的命就值钱,我们的命就下贱吗?” 潋锁行闻言哎哎叹了口气。 姬幽冥此刻大约领悟了师尊的意思,自主请命道“师尊的言下之意,徒儿已经听明白了,师尊其实是想让潋裳与徒儿一起偷偷下幻兽云池,暗中帮助六皇子,助他一臂之力?” 潋裳可不想帮那个眼比天高的六皇子,不由嘟哝道“凭什么要我去,璧落岛的弟子如此众多,随随便便还选不出个送死的吗?” 潋锁行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和蔼可亲,骤然严厉道“可是你的玄夔兽和你的变色龙纹斗篷,是隐形的,难道你忘记了?!!” 潋裳立刻不再说话了。 姬幽冥终于理解师尊的话里内涵,朝潋锁行礼貌至极道“师尊对徒儿的信任,幽冥感激至深,幽冥一定不负师望,尽心辅助师妹攻击,暗地协助六皇子杀死器兽。” 潋锁行终于重现和蔼可亲,他拍拍爱徒的肩胛,似有难掩苦衷道“其实莫说你今日身为璧落岛的弟子,且说你将来成为九尾龙族的人臣,护卫主子的性命安危,都是义不容辞的。” 再对潋裳苛责道“早放你出来是有目的的,今日成功便罢,不成功你继续关禁闭去!!” 她可是父亲的独女,掌上明珠!何时频频遭受父亲如此严苛对待。 愤恨一甩袖子,擅自先走。 潋锁行趁此机会又低声道“也替为师保护好潋裳。”一颗父亲的悯爱之心始才显露。 姬幽冥还来不及答应,幻兽云池里的情况突然恶化起来,翻滚的斗争将沉澈的水面搅扰的溟濛不清,只觉得整个云池在拽荡。 怕是六皇子与器兽的交锋,真正开始了。 正文 第593章 玩隐蔽的 潋裳越想越生气,凭什么父亲永远只知道守卫那些趾高气昂的权贵,和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从来不替她这个亲生女儿多做作打算。 此刻云池内浊浪排空,阴风怒号,地震池摇得叫人心惊肉怕。 云池里的器兽,可是超级巨型的啊! 潋裳忽然觉得自己跳进去就是送死,回头且看姬幽冥仍未跟来,索性意气用事驾上金叶子朝璧落岛飞,到时候父亲无计可施,自然会派别人去自寻倒霉。 想着此举妙极,潋裳脚底的走向已经明显变化,正欲离去,只见一个身影遥遥腾杀而来,根本不作多想,正要回避的时候。 虫儿杀气肆意,行动敏之又快,几乎眨眼功夫落在潋裳眼前,潋裳一瞧是老仇家,正要施骂,虫儿一招鹰爪手,已经将她的咽喉锁死。 潋裳登时难以呼吸,不能反抗。 虫儿道“姑奶奶没时间跟你逼逼歪歪,把你的变色龙纹斗篷给姑奶奶借出来一用!!” 潋裳哪里受过此等鸟气,偏长着一张刻薄不饶人的嘴角,嘶嘶冷笑道“今日不知是我触霉头,还是那六皇子触霉头,怎么谁都想打我的斗篷的主意。” “啪!!”虫儿抽手一击耳光,干脆利索。 潋裳瞠目结舌,单手捂住自己的脸蛋,脸颊燃起一层火源般的羞耻感,连脖根里都透着耻辱的红色。 “你!!!”潋裳的眼睛也开始发红。 可是虫儿的意志比她更加坚定,不达目的,今日休怪她下手无情。 于是高高扬起右手,准备再结结实实给潋裳一击耳光。 姬幽冥总算赶来,一看此景,赶紧双手拦住虫儿高扬的巴掌,霎时差异道“虫儿姑娘切勿动手,师妹今日不能与姑娘纠缠,师尊对我们二人是另有安排的。” 潋裳听见后,对虫儿爆发的怒火顷刻转向姬幽冥,口里叫骂道“姬幽冥,你看看我都被外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心情要带我去幻兽云池里救那个破皇子?!!” 接下来的骂骂咧咧,虫儿也无心再听下去,只对姬幽冥道“难道,潋锁行也想着用变色龙纹斗篷?” 姬幽冥默认。 潋裳可不干了,拼命拿自己的指甲抠挖着虫儿锁死自己喉咙的手,边凄厉阴损道“你们够了,我绝对是不会下去的!!” 虫儿觉得自己的手背被野猫狠挠,急躁的心情也随之暴戾无边,极度邪鸷朝潋裳笑了微笑。 “没关系,我送你!!” 手指间的力道瞬间激增,潋裳的喉咙立刻再散发不出任何嘈杂的声音,净白的脸盘青而转黑。 姬幽冥出手再拦截时,虫儿居然拖着潋裳渐软的身躯,连步虎跃,两个人一同朝着云池最沸腾的水面,绝命跃下。 潋裳冥冥中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等心脏甩出一个新高度之后,她已经和世间最讨厌的人一并沉入乱涌之中。 水底刀光剑影,煞气横冲直撞。 虫儿尝试着在云池中正常呼吸,发现云池中果然没有水液,存在的仅是像某种密度极高的云气,参合着春之岛的丝丝灵气,在池内龙舞狂蛇。 她的胸口连珠立马全副戒备,溢出清晰的红色光澜,将她的每一寸血肉牢固扯住,不让丝毫灵气来撕碎她的妖身。 潋裳微微差异虫儿胸口的衣裳里,如何透露出如此绚丽夺目的红光,姬幽冥也已经沉入池内,在混乱的涌流中找见她们的踪影。 虫儿忍住周身相斥相抗的撕扯力,朝潋裳故意鄙视道“你已经被拖下水来了,不可能现在还会游上去,在你老爹面前丢人现眼吧?” 潋裳气急败坏,回想起虫儿的种种劣迹,扬手势要抽回这笔血债。 姬幽冥又是恰好捉住她的手,对两个女子谆谆告诫道“胡闹够了,既然咱们三个都下来了,潋裳你就赶快撑开变色龙纹斗篷,召唤出玄夔兽,这里虽然暗影不明,但是咱们进入云池的事情不可被其他人瞧见,否则真是害了师傅。” 潋裳骂骂咧咧,事已至此也别无它法,只得将变色龙纹斗篷从意念中祭出,那斗篷千姿百态,眨眼变成一方大帐,里面流光溢彩,一只断尾巨兽从大帐内缓缓攀出,虫儿一观正是那日险些踩死自己的玄夔兽。 玄夔兽一出法器,瞬时气定八方江湖,何况又是诞生于幻兽云池内的器兽,更加是欢乐非常,长嘶难抑。 不情不愿,潋裳自己擅自骑上玄夔兽,将变大的色龙纹斗篷甩给姬幽冥,十分尖刻道“玄夔兽会隐遁,自然会把我隐藏在鳞甲中央,可是斗篷只有一件,你俩自己想办法挤着吧。” 忿忿一夹玄夔兽的后脊,玄夔兽层鳞竞相隐变,最终将潋裳的身影一并消抹干净,人兽遁向远处。 姬幽冥单手执拿斗篷,简直无话可说,两个人怎么可以共用一件衣服呢? 虫儿二话没说,直接扯过变色龙纹斗篷直接先披上,遂朝他沉道“赶紧来,发什么呆啊?!” 姬幽冥无奈摇头,掀起巨长的斗篷一角,燥着脸钻了进去。 “那个……”实在是尴尬到骨髓里,姬幽冥总觉得自己像钻入姑娘的衬裙里,怎么都像个流氓做派似得。 虫儿冷道“我为什么进入云池的原因,你想知道这个吗?” “无可奉告!” 根本不顾对方的难受,虫儿祭出金叶子,让姬幽冥与自己前后站立,追在潋裳消失的方向,一闪而逝。 此刻。 浅华已经与那个巨大的器兽斗争了近七百回合,浅华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耗费至极限,但是那不成形的巨兽俨然是在玩弄他的精力与耐心,根本不像在实心实意得跟浅华搏命。 浅华暗咒潋锁行,到底是安着什么样的居心,竟给自己安排了如此难以敌抗的硕大器兽。 才想着,那纹丝未动的巨大器兽仿佛终于玩腻了猎物,周身混沌不清的皮肤接连不断地炸开,犹如点燃了一个个威力劲足的炮仗,荡起的条条水泉直冲四空。 那只器兽长近百米,体形巨大平滑的体表上,突然开始长出像豪猪一般冲天耸立的尖刺,唯独尾部圈起的金环坚硕无比,竟是个攻守兼备的绝佳器兽。 浅华大约看出该器兽的顶级优势,心里的沮丧顷刻被喜悦所取代,太好了,如果他能拿下这只攻守俱佳的特品器兽,那么在众多皇子之中,他的雏鴌砍刀与器兽,都将是最强的存在。 可是,器兽如今明显感觉不甚开心,它将隐匿多十的护刺层层露出,就是不想再跟自己继续这种不痛不痒的无聊游戏。 果不其然,巨兽见浅华被消耗的力气也差不多,转将周身的护刺鼓劲一绷,肌肉间的强大张弛度,立刻赋予了满弓般的推射力。 “咻咻咻咻!!!”万刺齐发,密如擂鼓阵雨般的护刺从巨兽体内脱体而出,纷纷攘攘射向完全惊愕不止的浅华。 一击必杀,他毫无还手的余地。 窒息,窒息。 浅华拢起鬓角微散的秀发,凝神屏息,准备抡起雏鴌砍刀来个鱼死网破之际。 忽然,漫池密密麻麻,毫无破绽的护刺雨中,在浅华面前的某处忽然半空停出一方空洞,仿佛撞击到什么坚硬无比的盔甲似得,不再继续前行。 眼睁睁地看着其余的护刺箭般射来,根本无需躲藏,像射偏了靶子,全都朝其他方向刺去,唯独空余出浅华的位置。 活见鬼?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浅华趁着器兽体表的护刺全部疏空,毫无防备之际,用力辟出一招流云刀花,形如双色旋涡一般急速转动,攒风继电般地袭向巨兽空荡无物的后脊。 巨兽怕也是被眼前诡异的事情所怔呆,片刻疏于防范,双色旋涡从它后脊一路旋转过去,直击向它尾部的金环。 巨兽因痛失叫,仿佛有千百万个人同时嚎叫,声音极其凄惨恐怖,余韵摧山。 虽然浅华不知道是因为何故,但是藏在隐形斗篷下的虫儿可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潋裳驾驭着玄夔兽,在他最危机的时刻,施与了全力帮助。 看来,潋裳的功法也是深藏不露的。 虫儿对姬幽冥说“咱们也不能落后,巨兽受挫后必定再次积累满身的护刺,重复攻击六皇子,不若你我现在背后再偷袭一把,让巨兽无暇攻击。” 姬幽冥合力赞道“好,姑娘你只需将金叶子驱使灵活,我的法器自然叫那巨兽多吃些苦痛。” 两人制定好作战策略,相互配合,虫儿镇定神思,悄然避开巨兽体表间新生的护刺,贴着刺根急飞,姬幽冥挑出自己的瑜龠,掌中一摩居然变成一柄坚烁无比的 长臂螺纹钺,钺首银光森森,眨眼可将皮肉斩开,厉害非常。 虫儿危机之中不忘调侃,“本以为你是玩音乐的,没想到那乐器中竟还能含着摧人利器。” 姬幽冥眼神微赧,以同样调侃的语气回驳道“其实我也以为姑娘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弱女子,谁想到你的功法竟也不在姬某人之下。” 两人互一沉思,不再赘言,直往巨兽的命门处隐秘飞去。 正文 第594章 三方夹击 虫儿驾驭金叶子的技巧灵敏,渐行渐进,极度谨慎地规避开巨兽疯狂的扭转和嘈杂的音浪,悄然贴近了它的尾环。 () 险恶的环境下一看,这渐有兽形的庞然大物果然体量骇人,单是一轮尾环则有一幢十层鼓楼大小。 不容小觑。 姬幽冥不再赘言,默默思量着该如何在险境里提高自己的优势,挫败敌手。 细观,巨兽的尾环遭受六皇子倾力一袭,纵然筋骨藏匿在厚实的皮肤之间,但是依旧划破了皮肤表面,渗透出汩汩难见色彩的涌流。 姬幽冥当即敲定主意道“只消在巨兽受伤的位置再补充一刀,增加创口深度,就可以增加六皇子的攻击机会。” 他与虫儿竟心有灵犀,虫儿脚踏金叶子,侧飞如同金鳞梭鱼,转眼之间将姬幽冥送去最佳的攻击地点。 说时迟那时快,姬幽冥口里朗朗念诀,手中的长臂螺纹钺突然灵光乍现,自柄间的三洞中靡靡升出三股金光,金光蛇缠汇聚于钺首,仿如给钺斧镀满三层金膜。 斗大的利刃顷刻之间衍变做数十米大的铮铮铁刀,仿佛开膛破肚的利器,煞是骇人。 虫儿屏息凝气,侧身一转金叶子的飞向,迎头撞击巨兽不断摇荡的尾轮。 撞击!!撞击!! 在鱼死网破的危机瞬间,虫儿飞翔的方向已经由碰撞改变为侧贴而过。 姬幽冥此刻正借助虫儿替自己造就的完美角度,一刀挥就,找准尾环间破损的那细微一处,猛然劈去。 金光镶嵌的钺刀骤然爆出一轮金灼灼的冰冷煞气,一击猛刺入巨兽的皮骨之内,借趁虫儿倾斜划拨的助力,挥钺切下。 “吼~~”巨兽明显感觉又一波来自尾环处的巨创,本就暴躁异常的身躯更如泰山转移,巅摇地动。 虫儿趁势,又扯起金叶子在巨兽摇晃之间左右蹿飞,姬幽冥心领神会,高扬金鳞鳞的巨长钺刀。 一击!二击!乃至十连击!刀刀摧骨! 巨兽难移四肢来驱赶这种苍蝇式,又痛彻心扉的叨扰,只得将初生的尚未成形的护刺调转方向,宣雷密雨般径直刺向尾环的连绵痛处。 眼见密密麻麻的笋芽尖刺迎风撒来,虫儿知道潋裳捏着暗助六皇子的命令,是死都不可能管着自己和姬幽冥的死活。 遂朝身后的姬幽冥凝气呐喊道“快把姑奶奶的腰抱紧!!!”满身满眼的注意力集中在巨兽尾环下的那一方寸求生险地。 姬幽冥黑眸淡沉,暂时敛回法器,也不顾男女礼宜,双手绕过虫儿纤细的腰肢,紧紧张张贴附上去。 两人合披一帐方圆的变色龙纹斗篷,在如同流陨转逝的超极速度之下,硬着头皮与呼啸而过的护刺群对接。 虫儿娇身微缩,灵摆如簧,小心翼翼地在刺群的夹缝里来回穿梭,姬幽冥绝不多言一句,由着虫儿果决判断,一种难掩的绝对信任,在彼此之间默契形成。 浅华那刀本是准备试探一驳,用足了七成七的真力,对面巨兽仗着皮糙肉厚,再重砍它一刀也顶多是隔靴搔痒。 但是恍惚间觉得分外诡异,巨兽的挣扎反应更像是心浮气躁的勃怒之举,非但射光了全身初生新成的护刺,连带它的固守亦是方寸大乱。 好机会!! 浅华本有些垂败的艰涩心情,瞬间转而欣喜起来,冥冥中觉得自己的功法竟然如此神妙,可以将如此盘踞的狂兽,轻松击扰到晕头转向。 索性拿出在龙殿里学足的上乘功法,将全部贮存的真气拌合着熟记于心的法决,准备人刀合一。 眼见他以刀为笔,内注禁咒,在头际上空勾勒出一方诡异的金盘刀阵法图。法图大吐金光,随着浅华的玉手抖擞,上百道丈许长的刀气从图阵中喷射而出,化为一片密密麻麻刀影向对面射去,在半途中刀形汇聚,相互联结一体,化为一片森森然的寒光,刺目耀眼。 潋裳早已看见虫儿二人做下的好事,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又瞥见六皇子如此气势恢宏的一招,不觉芳心隐撼,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但看巨刀刀气的走向,潋裳推测如无意外,应该会正劈在巨兽首心。 随即驾驭自己的玄夔兽,风卷一团坚硬无比的弹甲,此兽在隐形时候体表形成一层无坚不摧的金刚铁膜,正以弹丸之速疾疾追向六皇子列出的刀影。 玄夔兽速度更具优势,第一撞击在了巨兽大约左眼的位置,巨兽防不胜防时已经被击中左眼,登时眼眶内的内无形的浆涌迸溅,血窟窿。 巨兽惊怔朝反向微躲,正迎上六皇子送来的森然刀气,刚猛无比的刀锋直斩向巨兽的额心,登时两股血花喷如泉洒,浓浓稠稠得汇聚成酱汤一般的花驳颜色,若果此兽成形,血肉有色,此刻的狼狈状态绝对可以称谓血流如河,惨绝人寰。 巨兽前后夹击,已然点怒了它的全部耐心,索性也不再与六皇子磨蹭,撑起摇摇欲坠的庞然身躯,四肢搅动狂风怒涛般的斗气,模模糊糊直撞击向六皇子原先浮游的位置。 虫儿与姬幽冥勉力逃过一劫,眼见着庞然大物的状态已经被击扰至分崩离析的癫狂状态,赶紧对身后的男子建议道。 “咱们给它来招釜底抽薪,将它的博大身躯颠覆过来,六皇子眼明手欢,最后一刀他必将亲自手刃器兽,咱们到时候也算功成身退。” 这样,对斩月也算有了完美的交代。 姬幽冥依旧应和她的决定,只说“姑娘最好从巨兽腹下纵穿而过,那时咱们更好避开巨兽的疯狂搏击。” 两人眼界相当,一拍达成共识,虫儿更加屏息凝视,操纵者金叶子如蹬罡风之境。 此刻在巨兽身旁环绕已经是相当的困难,姬幽冥稳稳地捉紧虫儿的纤腰,多出几分气力帮她站稳,又扣诀再招呼出长臂螺纹钺,钺刀隐芒后再被取出,霎时光彩辉煌。 虫儿借助这番煌煌异彩,叶底升烟,躲避着愈来愈汹涌难控制的气流,从夹缝中准确地沿着巨兽尾环的下部分,顺滑至腹胸底下。 眼见这怪兽的体表又开始长出新一层的护刺,连腹部位置都布满无遗,可谓滴水不漏。 暗暗替浅华捏一把冷汗,幸亏有他们几人暗自相助,否则这个混小子是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正文 第595章 他妈的,狐狸 时不及思,两人已经避开重重阻碍奔至巨兽的腹下。 姬幽冥手里的长臂螺纹钺已将高涨旗鼓,他并没有作太多举动,只是从变色龙纹斗篷的隐蔽之下突然挣脱出来,双手高执钺刀,如同开天辟地的英雄,一刀刺在巨兽敦厚的皮肤内,借助虫儿的极速配合之力,一圈接一圈的划割着巨兽的每一寸粗糙的表皮。 巨兽浑然不舒,开始寻找痛苦的根源,金叶子一极高的旋转速度,趁护刺尚未成熟的契机,眨眼已经在巨兽的腹背处周旋上百圈。 如若乱刺乱斩,巨兽坚硬的刺甲则是天然的保护屏障,但是虫儿的金叶子始终围绕着同一寸皮肉,自下而上,螺旋前进。 巨兽躁痛难抑,口里的咆哮亦是震耳欲聋,浅华眼见这食古不化的枭兽被斩首心之后,居然想与自己同归于尽似得,破命袭来,不由心尖微沉。 看来不出杀招是绝不可能的了,遂引动手里的雏鴌砍刀,再从背后轮画出一方更大更阴的金盘刀阵法图。 法图浩瀚如阳,登时迸射出成千道顶级的刀影,渐渐汇聚成一份巨阙刀影。 其实他不知道真相,如果他手里捏着的宝刀是真迹,此刻的威力肯定会暴涨成百上千倍。 但是如此嚣猛的刀阵已经令浅华的心底有些小小的飘然。 母妃早就说过他将胜于任何一位皇兄,成就一方霸主,此刻一枚冉冉初生的野心,在他的心头激荡。 四哥!四哥!!给我力量。 在他凝练图阵的数秒时间内,潋裳也轮转起玄夔兽,将巨兽不断挥舞的前肢给予重重打击。 一方在明,双方暗助,浅华终究祭动硕大的图阵刀影,在他的意念之下,直冲冲得迎上已经不甚疲惫的无形巨兽。 “轰!!!!” 三方之力,其利断金,轰得一声暴烈之后,白光金芒从巨兽的腹背,四肢,以及面首之位交织不定,巨兽宛如激流中终而分崩离析的磐石,纹丝不动得将所有剑光吞没入自己的巨硕身躯内。 积累,积累,终而从各个皮骨破裂的地方喷出细碎的灼目强光,形成无数环不断扩展的光环,最终环环相击,狠狠冲击向幻兽云池的各个角落。 虫儿离得最近,赶紧调转金叶子朝远处躲避,或许是旋转得太过于极速,搅得她的头像盘在云际的风筝,突然晕眩不止,整个人摇摇欲坠。 姬幽冥眼疾手快,不喊不叫时已经将快要晕倒的虫儿揽入最近的臂弯内,强行用意念控制了金叶子的走向,将二人一起护送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虫儿眼前微黑,冥冥中听觉突然灵异,似乎隐闻那分崩离析的巨兽腹内虚弱叫道“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那声音真是十足的耳熟,虫儿登时清醒,看见姬幽冥正紧贴得搂着自己,尴尬至极,一把推开对方的胸膛。 姬幽冥却不让了,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语言顿厉道“姑娘也太看轻我姬某人,现在咱们尚未脱险,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姬某人一定谢罪。” 虫儿才不听他,突然精神大振一把将姬幽冥的控制力从金叶子间挤走,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我不能走,因为那巨兽里似乎有人!!”虫儿一脚踢向姬幽冥的小腿骨,“还是你先走,等会我给你赔罪!!” 姬幽冥一听此言,第一感觉是虫儿方才颠簸,会不会是糊涂产生了幻听,但是又不希望她一个人犯险。 再说六皇子接下来必定是要招招要了巨兽的性命,此刻让她一个女孩子糊糊涂涂得靠近巨兽,俨然是他见死不救。 翻身避开对方的凌空一脚,旋身稳立后遂将双手继续搂住虫儿的腰肢,反复敦促道“如果看不到人,咱们迅速回来。” 虫儿也不拒绝,强打起精神,直朝着巨兽轰然倒塌的巨大阴影处如梭飞去。 此刻这巨兽已经是奄奄一息,坚硬无比的皮囊间,每一根护刺都被撞击的光环灼得焦黑,横七竖八的裂口间依旧冲击着渐渐孱弱的金光,仿佛巨兽的生命也随着金光泄尽而流逝。 虫儿细观两圈觉得并无异常,姬幽冥已经开始催促她道“六皇子该来杀了此兽了,但是姑娘不用担忧,这只是说明皇子占有了该兽的全部灵魂性命,过后它的体内祭出生死契,从今而起就是六皇子刀内的器兽了。” 虫儿本也疑惑,忽闻又是一阵唉唉的求救声,话不多说,直接拉着姬幽冥透过巨兽的斑驳伤口,朝内脏里面钻了进去。 姬幽冥怎知她会如此疯狂,寻思着干脆以手刀将她击晕。 孰知虫儿的动作更加敏捷,一并透骨寒凉的碧玉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然留下,不然滚!”冷冷一眼,叫姬幽冥默默地捏紧了自己的双拳。 两人果真乘着金叶子飞入巨兽的腹内,眼前本还是隐现着汩汩流淌着浓稠浆液的可怖场景,入腹以后情况天旋地转。 整个巨兽天摇地晃,马上就要崩塌的可怖场景,叫人头皮发麻。 而巨兽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明亮如昼的萤石在朝外界冲击着光澜,里面并排排布着三个作用各不相同的法阵,一直苦苦支撑着巨兽的一切行动。 假的?障眼法? 虫儿与姬幽冥面面相觑,同时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法阵中央躺着一个紫服男子,二人赶紧跳下金叶子赶过去一看,居然是马友亮这个小子。 马友亮的腿部被姬幽冥攻击巨兽时的刀气所伤,血如泉涌,汩汩地朝外流淌着,连森森腿骨也看得清楚。 他模模糊糊看看虫儿,又看着姬幽冥,难改油嘴滑舌道“我大师兄是个好男人,你要放过他。” 姬幽冥刚把自己的衣服上撤下一条白布,虫儿的粉拳已经砸在他的头上。 马友亮抱头痛呼,整个人也清醒不少。 姬幽冥一改往日的平静,用了十足的野蛮手段,把他的腿上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 这也叫马友亮痛得唉唉哭号。 他道“这个事情不能怨我,这是师尊他老人家说的,是个肥肥的肥差,只让我乖乖蹲在这里面守好巨兽的幻象,只要觉得六皇子打够了,就装死就好了。” “我一直是璧落岛的废物,难得有机会立一次汗马功劳,如今全毁了,怕是我这条腿也保不住了。” 虫儿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驰而过。 不由愤愤道“你怎么不感激我们返回来救你,若是六皇子的砍刀乱飞,怕是你这个小命今日也要交代在此。” 说曹操,曹操到。 浅华见巨兽几乎僵死,准备放出最后的绝命一招,将巨兽真正杀死,敛作刀内器兽。 姬幽冥已经背起马友亮,准备拉着虫儿重新返回至金叶子上。 马友亮惨白着一张失血过多的小脸蛋,凄凄惨惨戚戚叫道“不行,我还不能走,师尊说要在六皇子放必杀技的时候,推动三个法阵,借此引爆强力冲击,毁掉整个幻象和法阵遗迹。” “但是我现在腿受伤了,到时候小师弟我恐怕要和这假货一起灰飞烟灭啦!!” 虫儿的左眼皮被他的男高音喊得一齐跳啊跳,潋锁行你这老狐狸,好个“毁尸灭迹”啊。 虫儿自告奋勇道“大师兄把你扛出去就行,这里剩下的部分留给我处理就好。” 马友亮立刻开心道“好啊好啊!” 姬幽冥一把将他撩回地面,脸色极度凝滞,马友亮被摔得不轻,抱着自己的大腿道“大师兄,你见色忘友,太残忍了,哎呦!!我尾巴桩啊!!哎呦!!我的膝盖骨啊!!哎呦!!我的大拇指啊!1” 虫儿一脚稳稳贴贴得踩在他的嘴上,马友亮立刻不再出声,嗡嗡闷响。 她全心只对姬幽冥冷寂道“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所做的决定,从来都不是由你来决定。” “更何况这仅是小事一桩,”虫儿捉住他捏紧的拳头,把每根指头一一撑开,引着他的冰冷大手拉住马友亮的衣襟。 “姑奶奶玩火的时候,你俩估计还在尿炕呢!”不由朝姬幽冥露出甜甜一笑,万分感激道“其实最谢谢你今日的倾力配合,姬大师兄,咱们待会云池边见。” 姬幽冥忽然胸口窒憋,深深凝望虫儿几眼,觉得她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盈润眼湖里的坚定和果决,是他在这世间所见过最美的海渊。 他再磨蹭下去,就真不是个男人。 话不多说,俯身将叽里呱啦的马友亮从虫儿的绣花鞋底抽了出来,扛上自己的肩头。 虫儿在他踩在金叶子的瞬间将变色龙纹斗篷给两人一起披上,“你们师尊用心良苦,可不要叫他的用心毁于一旦。” 待会完事,她会等待浅华离开再出去的。 姬幽冥的喉头滚了又滚,只说“待会见!” 快速驾驭着金叶子,头也不回得飞出了幻兽的驱壳。 眼送二人飞远,虫儿转而不断揉搓着自己一双蠢蠢欲动的细手,近乎顽皮道“那么接下来,姑奶奶我该怎么搞破坏呢?” 呃…… 粉舌微吐,妈的蒙圈儿了,忘记问了。 正文 第596章 强撸灰飞烟灭 时间急迫,恐怕也来不及再去追马友亮问个明白,干脆跟和稀泥一般,胡乱瞎搅一气。 虫儿临至三个法阵中央,但见法阵三种色彩,黄金符山,红艳灵石,蓝冰镜池,三原色彼此交融汇聚,最终在中心位置形成一窟淡淡的赭色区域。 正是马友亮当初平躺的位置,虫儿立即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话说刀气都砍到自家腿上,这个人怎么都不知道先挪移个安全的地方呢? 赶紧跃入赭色区域,盘腿坐下,虫儿的狭窄视觉立马飞散至四面八方,由远至近可以目测任何角度。 浅华的最后一技必杀已然挥就,雏鴌砍刀虽是假冒,但是斩月依旧选用了最为上佳的灵铁,此时刀气在浅华俊朗的身体前后盘出一股绝无仅有的龙状刀锋。 刀气四爪登云,血口噬人,迢迢冲着巨兽的心窝勇猛杀来。 假刀对战假兽,虫儿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一想笑屁啊,基本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边问候浅华全家,边挑出自己的穿心宝刀,朝赭色区域内胡乱砍削几下,也不知道是否误打误撞,竟在区域内形成一股逆向漩涡。 漩涡开始由小变深,开始将周遭的三色纷纷卷入区域中心,随着三个法阵中零零碎碎的石符加入,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其恐惧的黑色空洞。 虫儿知道不可再等,抽身断水,敏捷离开黑色的空洞位置。 浅华刀龙乘风破浪,呼啸刺入巨兽的心窝位置,透过巨兽逐渐稀薄的皮肤,同样被黑色空洞吸收干净,积少成多,蓄势待发的模样仿佛一转眼,整个巨兽即将在这一场啼笑皆非,但又势在必行的闹剧中,精彩陨落。 大功告成! 虫儿利索翻身,竭力避开黑洞渐强的吸噬力量,擦着假兽的裂纹边沿,麻溜弯腰钻出。 这一时,三色法阵均被黑洞吞噬得干干净净,彼此间的力量在广博的空间内形成了摧毁之势的新兴阵群。 阵群达到极值后突然自爆,仿佛火山喷发的壮观,又仿佛万倾良田同时被雷电集中,排山倒海的火与电在幻兽云池中央此消彼长,极为可怖。 浅华知道自己成功,抄起雏鴌砍刀朝反方向急疾逸逃,明显感觉整个后方的每一寸云水喷薄欲出时,雷暴般的巨响已经刺激了他的耳畔。 他根本没有回头再看,感觉四肢百骸被强大的冲击力冲击到千米之外,再不驻足,险有撞击在云池壁端的飞来横祸。 潋裳冥冥之中驾着玄夔兽,想着必要时可以出手相助。 虫儿同样亦在假巨兽分崩离析的近处,可是她的处境就要危险许多。 巨兽在六皇子的必杀技中,被光影割裂成破碎的形状。 六皇子冥冥之中要撞击云池的瞬间,突然被某种看不见的软物截住,躲过危机。 虫儿两臂来回折摆,希望能距离爆炸更远一些。 强撸灰飞烟灭啊!!快快快!! 金雷轰然不绝,大约是来不及了,虫儿赶紧抱住肚子,让自己沉入云池底下,虚虚实实的黑色池底就像夜幕降临一般,自下而上将虫儿蜷成的一团娇影,慢慢吞没。 说时迟那时快。 独孤斩月撑着一圆结实的气结及时赶到,将沉坠的人儿包入气结中央后,冲击波随后将气结抨击至远,直在云池奇形怪状的云壁间来回弹击数千次,才最终稳稳停靠下来。 虫儿早被独孤斩月扯住蛮腰,谨防着她在气结的运转中被颠簸误伤,他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胸怀结实处,给她最稳定的可靠性。 眯着眼睛窥视,金雷交相辉映的光彩,透过牢不可破的气结,在他的绝美眼魄里熊熊燃烧。 云池内骤亮然后骤暗,一切关于幻兽存在过的痕迹终于烟消云散。 “小白~~”虫儿故意头晕目眩,小鸟依人地勾着他的脖颈,赖皮膏药般紧贴着他坚实的肌肤。 话语里有撒娇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跟心上人的讨饶。 独孤斩月肯定舍不得让她吃一星半点的苦罪,仅是捏住她的耳朵,使劲提在自己的冷唇间,一字一冰雹道。 “你~又~欠~收~拾~了。” 什么呀! 虫儿哪里敢跟他讨价还价,主动转过头来啄了他略显冰冷的唇瓣,乖顺听话道“你腿硬了,就开始欺负我。”无辜地眨弄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她今天真得没有打架,真得,相信她。 独孤斩月的冰冷外壳忽然裂开一缝,唇角微微兜着一丝笑意道“幸亏我怕你惹事,出来看看你,不然真就叫那光火烤熟你的屁股。” 意犹未尽,大手顺便搭在了她的圆翘上。 他真是进步神速啊,在哪里都可以挑起她的情趣了。 虫儿想着也好,赶紧把他诱出云池去,免得叫他跟浅华碰上。 “咱们出去吧……”虫儿决定出卖点色相。 熟知云池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浅华在冲击中毫发无损,径直开始寻找器兽吐出来的生死契。 结果就发现了一圆类似四哥拿手结界的气结,正飘飘荡荡得要离开云池。 四哥!!四哥!! 浅华根本忘记寻找什么生死契,满心满眼仅想叫那气结停驻下来。 独孤斩月被虫儿缠得紧,准备回去再收拾这个粘人的坏虫子。 浅华急切一刀已经劈斩而来,正好击中在气结背方。独孤斩月早已耳闻动静,故意瞬间撤出大部分气结,再将虫儿保护周全。 “吭!” 刀气砍破气结的瞬间,也砍在独孤斩月的肩头,瞬时皮开肉绽,在他挺阔的背脊处砍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血!! 虫儿登时骇得杏眸圆瞠,简直暴怒道“我,我弄死你个小兔崽子!” 独孤斩月反而淡笑道“你还是有空弄死我吧!” 回头对急切追来的浅华道“啊,不知六皇子在云池里,白某活该挨此一刀。” 虫儿跳起来要检查他的伤口,就是微微割破了点皮肤,她也心痛得会死啊。 独孤斩月一把将她摁死,不能挪动分毫。 正文 第597章 哄小孩 浅华所有的希翼在一瞬间化为泡影,他的四哥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呢?遂而冰冷高傲道“你俩是什么身份的东西,本殿在云池里猎绝器兽,你俩跑进来做什么?!不怕本殿治你二人死罪吗?” 近乎咬牙切齿,方才杀死巨兽的兴喜均不如此刻的伤心失望。 () 他是怎么了?那个答应陪他成长,又答应陪他贺功的人,分明已经死了的。 他又在期许什么奇迹发生呢? 浅华想,这云池里的都是云水,而他眼眶里的才不是泪。 他这种失落默默传染了独孤斩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独孤斩月忍着伤口溢出的滚滚血水,突然半跪下来,朝浅华真诚庆贺道“皆闻龙族皇子能独立杀死器兽的不在少数,但是今日六殿下以强劲的实力,杀死了如此庞巨的器兽,简直令白某人五体投地。” 浅华心里蓦地高兴,鼻尖又哼哼不屑一顾,他以为他是谁? 这世间谁也比不得他的四哥。 虫儿本来挺感动,再瞅浅华不识趣的嘴脸,心里犹是怒不可遏,骂,你个黄口小儿,若不是姑奶奶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只假兽也把你给火化成渣! 独孤斩月侧首冷削一眼。 虫儿头顶被撞钟一敲,拱手高呼道“六皇子功法盖世,真乃少年才俊!令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独孤斩月偷拧她,道“真浮夸……” 浅华被灌了一脑子迷魂汤,内心兴意连连,狠厉仅瞪着虫儿道“废话少说,还不快滚!” 靠! 独孤斩月紧紧握住虫儿的拳头,直身告辞道“今日的确是虫儿笨手笨脚,不小心围观时坠入云池,多谢六殿下隆恩,白某人现在就拉她回去严惩不贷。” 拉着虫儿要告辞。 浅华突然想起什么,忽然又对独孤斩月道“姓白的,你不够诚实啊。” 独孤斩月回眸微笑,“怎么不够真诚呢?” 浅华从身后拿出雏鴌砍刀,掂量在手心里,意有所指道“我故意砍了你一刀,你居然什么话都不说就想走,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 “而且,你说她是围观的时候坠下云池,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是她?” “你们什么时候下云池的?在这里面呆了多久?看了多久?为什么从头至尾我一丁点儿也没发现?” “最主要的是你!”浅华拿着雏鴌砍刀的刀尖,对准独孤斩月的鼻子,这个动作极具欺辱性,连虫儿也忍不住想抽他了。 “最主要的是你,你一向爱跟本殿对着干,从本殿进入璧落岛的第一天起。” “话说,我二哥是不是对你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交代?!” 浅华手里的刀尖,直戳戳得顶在独孤斩月秀挺的鼻尖。 独孤斩月冷冷清清,毫无惊愕,亦是胸无杂念,光明磊落道“六皇子如此忌惮着镇湳王,实属杞人忧天,话说殿下您既然对任何人都不够放心,不如白某叫您一个安心的秘诀。” “杀了白某,就可以解除您的一切后顾之忧了。” 独孤斩月迎着刀刃迈前一大步,浅华禁不住连连后退,他想死吗?他想死吗?! 虫儿甩开独孤斩月的牵制,前身挡在他俩之间,怒不可遏道“浅华,你以前不是善于猜忌的孩子,今天怎么如此糊涂。” “告诉你小子,白斩姬是我的男人,如果你敢动他,我就先杀了你!!” 虫儿一刀流出,将雏鴌砍刀从独孤斩月的眼底拍开。 独孤斩月也不谢她,冷冰冰道“你自己都要倒霉了,还敢跳出来逞能?”他的眼色,狠狠飘向浅华手里的砍刀,质疑之韵狠狠落在虫儿耳畔。 呃…… 虫儿心里不禁吐吐舌头,纸始终包不住火,死就死吧! 浅华的刀忽然又调整方向,指在虫儿心口,分外气愤道“其实最讨厌,最该杀的就是你!!” “行风里,我就觉得你不安好心,时时刻刻想借机靠近我四哥。” “想你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居然敢假扮新娘子,跟我四哥一起拜谒天地,我当时虽然没有出席,但是不代表我从未关注。” “后来出事,你还不要脸地纠缠四哥,他都冷冰冰地把你推开,你还恬不知耻地叫他爱你。” 浅华越说越气,水样的清俊容颜里传递出来的只有怨毒的责难。 “再后来,后来你不见了,行风里那么多男人找四哥的麻烦,若不是你不见了,四哥觉得愧疚难挡,也不会撇开一大家子人,执意要去寻你。” “他若不离开行风,直接和那个愚蠢该死的梅姑娘结婚,或许也不会死在外面,也不会尸骨未寒!” 没想到在浅华眼中,他竟然将自己与独孤斩月的横死联系在一起。 “殿下!”独孤斩月大约看出浅华的激动里,透着莫须有的诡异,见不得虫儿难过,冷彻心扉道“四皇子死或者不死,请不要跟无辜的人扯上关系。” 他说得绝决,叫浅华莫名其妙地失去控制,声嘶力竭叫喊道“本殿骂这个贱人有什么错!她缠了四哥,又缠雀漓潇,现在跟你又纠缠不清!你这个白痴还以为自己捡到个处女?!” “她身为女人毫不知耻,只知道依附于男人,难道我骂她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有什么不对吗?” 他疯了,为什么他要说这些,尤其在看到白斩姬对虫儿细致入微的好时,他的嘴就封不紧呢? 他怎么可以嫉妒她呢?! 白斩姬不是四哥!绝不是!! “啪!!” 独孤斩月的大手已经挥出,把浅华半边苍白的脸庞,抽打得红赤如霞。 他的琥珀色眸子里锁定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坚毅,叫所有人都瑟瑟害怕。 “我不许你评论她的不对,任何人都不行,哪怕你是我的……” 虫儿一把握住他的手,接缝插话道“小白,你背后的伤口又出血了,咱们走吧走吧!” 她从没想过,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朝秦暮楚的贱货。 她……她……她的身子确实不干净,她确实害了独孤斩月。 “谁准你们走!”浅华的雏鴌砍刀开始凭空挥舞,“姓白的,你敢打我的脸!我这脸,谁打过谁就该死!!” 独孤斩月根本没有理睬浅华的蹊跷之举,单手紧搂着虫儿,转身要离开。 浅华怒叫一声。 忽然整个幻兽云池里暗波又起,一道百丈宽的红绫从云池之上盘缠降来,把整个云池内的云水搅扰得仿佛寒雨摧遥。 数十修子纷纷坠入云池内里,好像铅石如水,昏昏沉沉得不省人事。 是出什么大事了?! 独孤斩月神色动容,回首对浅华冷道“今日的事情,看来你我已经不能解决,现在我和虫儿要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殿下还是暂且留在此地,好好冷静一下吧。” 说着也不管浅华是什么状态,弹指飞出另一枚金叶子,眨眼化作叶舟大小,温柔地扶着虫儿登上去,一闪飞逝。 此刻,幻兽云池上面已经打得昏天暗地。 原本璧落岛的每个修子,都在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六皇子与器兽间的精彩对决。 就在独孤斩月与浅华起冲突的前些时辰,一名毁容的疯癫女子,挥舞着她的千红绫,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把措手不及的修子们扫荡一片。 待人们纷纷祭出法器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竟是失踪多时的李婉乐。 此刻她已经神志不清,披头散发的模样尤胜发狂的母狮,一道惊悚可怖的巨大疤痕,近乎将她的脸一分为二,原先的秀美可人完全不复存在。 修子们一瞧,居然是同门中最熟悉的女修,往日的情谊未免脑海浮现,不由手下留情片刻。 谁想这李婉乐居然疯癫得厉害,她的千红绫又属于法器中品级较高的利器,毫不浪费吹灰之力,已经把许多修子横扫在地。 潋锁行本来就很担忧自己的计划能不能实现,谁知李婉乐的莫名造访,更叫他的心情烦乱。 遂以狮吼传声整个幻兽云池,长呼道“快保护六皇子的安全,不能叫李婉乐靠近皇子。” 扬手飞袖,从修袍的阔大袖筒里甩出一朵紫意盎然的祥云,祥云遇风化形,变成一笼紫色的拦天巨网,严丝合缝地将整个幻兽云池封锁干净。 修子们一听师尊放话,觉得李婉乐此番诡异的出现,或许会伤及六皇子的安危,不由得拿出真正本事,开始专心擒拿她。 李婉乐已经疯癫极致,一道千红绫豪气绽放至数百米,像红色的游蛇一般在祥云笼罩之下,狂舞之姿,霎时染得每个人的眼眶里都溢出怒红。 虫儿与独孤斩月极速冲出云池时,她已经与众人交手数百回合,疯疯癫癫叫人摸不清套路的同时,对同门下手亦是狠毒。 虫儿遥遥一见她把千红绫汇成一面好战的绫刀,不由觉得大事不妙。 独孤斩月绝不肯放手,只对她说“你的穿心拿出来,有我在,就不准你交手。” 虫儿哼道,尚未说。 独孤斩月已经冷眼相送,淡淡补充道“今日我叫你一技新法决,让你见识一下穿心的巨大威力。” 虫儿知道雏鴌砍刀的事情上,他或许要大发雷霆,只好把穿心小心翼翼地递在他手心。 回想起姬幽冥与自己的配合默契,为什么眼前的男人总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把她当小孩子哄呢? 人群,已经开始炸锅了。 正文 第598章 谁疯了 人群,真得开始炸锅了。 李婉乐出手不凡,由见群人围着自己混转,嘻嘻哈哈得笑道“刀是我的,刀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单手翻转间,将千红绫抽作涓涓流泻的彤云,红熠熠得煞时夺人眼魄。 一道蜿蜒不绝的红绫迷障,顺势坐落在整个幻兽云池中央,无门无路,扰人心智。 她将自己的身影藏匿在期间,旁人根本找不见李婉乐到底躲在哪里。 一些功法高超的修子,不会被绚烂的嫣红绫浪卷扰,但是修为尚浅的弟子们就比较糟糕,斗阵须臾就被诡异的图形搅扰得晕晕乎乎,自己迎头撞上,或者失足跌入幻兽云池。 潋锁行一面镇定自若地指挥这清醒的弟子排兵布阵,攻击百丈红绫造就的迷障,一边暗自气恼自己疏忽大意,孰能料想一个疯子竟然能发挥出巨大的潜能。 仿佛她的功法冥冥中,提高了数千倍似的,极为惊恐。 斗阵须臾,壁落岛的弟子,两成就被李婉乐的癫狂打个落花流水,哎哎惨嚎。 潋锁行正准备亲自上阵。 独孤斩月的妙白身影已经凌波盛风,惊鸿一般飞至磅礴惊云的迷障之巅。 在纷乱嘈杂中,他始终保持着绝佳的警敏度,数眼扫视出李婉乐的藏身之处,仿佛神识大张,二指合弹,将穿心云剑一般弹出入障。 穿心彷如注入无限活力,根本不似一柄匕首,更像是飞火流星的陨石,刺破层层密密的红浪,一击中的。 顷刻钟下,被红绫笼罩的迷障中,传出女子声嘶力竭的惊魂惨叫,直把八方围堵来的人的耳膜,狠狠刺穿。 潋锁行不由传功吼道“白公子,切勿杀她性命,生擒。” 虫儿被独孤斩月安排在人迹偏疏密的祥云笼沿,嘴里甚是不服气道“这个潋老头真不识心,左脸让人家打完,还要把右脸送给别人打。” 独孤斩月当然城府极深,知道潋锁行的隐忧,每次下手前肯定是深思熟虑的。 但见他以匀白的小指,轻一勾挑水滴长链的尾稍,整个水滴长链间立刻波澜壮阔,掀起一场疾风暴雨般,竟将红绫迷障中惹事的女子高高掀起。 李婉乐的面目狰狞至极,穿心并没有刺中她的要害,而是穿过她的左肩,将她硬硬拖了出来。 “啊!!!” 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新艳扼人的血濂被李婉乐狂乱抽搐的五官,汇聚作恶鬼夜行的梦魇。 每个人都被如此干脆利索的身手吓呆片刻,李婉乐仿佛不知疼痛般,又发出更加凄厉地尖笑。 她扯住刺透肩膀的穿心,生硬将匕首又扯退出胸前,淋漓的血肉伴随着每一颗珠子的倒退,喷泉样子颗颗溅飞。 直到她把穿心提在手心间,摇摇晃晃指着独孤斩月道“景若亓!!景若亓!!你这个混球,如今砍刀就在我的手里,我不怕你!!有种你来杀我!!哈哈哈哈” 死死曳着穿心的利刃,决不让独孤斩月抽去分毫。 独孤斩月冷然道“李婉乐,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没有你所谓的景若亓,你只不过是被自己的恐惧征服,现在赶紧跟我离开此地,莫再伤害无辜。” 话说着,他已经款款向她走去。 李婉乐的恐惧表情,似乎又被疼痛拉扯成奇怪的形状,她忽然呵呵笑道“跟你走,你是谁?”嘴角一歪,不禁流下汩汩的口水。 几个修子发觉李婉乐的千红绫法力骤然减弱,纷纷逃出迷障,围堵在她的身后,等着偷袭。 独孤斩月不慌不忙道“我是新来壁落岛的白斩姬,你之前给我送过膳食,姑娘忘记了。”他冷冷地礼貌着,双眸稳静如潭,潜移默化地安抚着狂躁的女人。 白斩姬?李婉乐突然阖掌大笑道“白公子,白公子,你终于记起我来了,婉乐好开心啊!!” “白公子,你长得真美,从我见你第一眼时,就喜欢你,可是你有未婚妻。” 未婚妻!! 李婉乐的脸色勃然大变,像笼罩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黑膜,凄然暴喝道“虫儿!!你个贱人给我出来!!虫儿!!你出来说清楚,刀是谁的!!” “李婉乐,你喊姑奶奶做什么?”虫儿一看居然还有自己露脸的机会,暗地摩拳擦掌,婷婷袅袅地走在独孤斩月身边。 潋锁行见事情似乎另有什么隐情,平袖一展,示意所有的弟子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独孤斩月冷冷哼了一下,虫儿赶紧送上个无奈的甜蜜微笑。 她叫我来的!真得是她叫我出来的哦!! 虫儿严肃对李婉乐说“姐姐,听说你找我,有何贵干?” “哦,听说你今日胡闹,是把重要的刀弄丢了,可是你看看我。”虫儿周身妖娆一旋,“我身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你要的任何东西,你再撕心裂肺喊我也没有用。” 最后搂住独孤斩月的腰,宣誓主权道“这是姑奶奶的男人,你们这些骚妖艳鬼都得给姑奶奶滚远点。” 李婉乐听不懂似的,睁着一双朦胧不清的眼睛,呆滞扫了虫儿半晌“不对,你不是虫儿!!” “虫儿的脸上有疤,她是个大丑八怪!!” 虫儿双手对插腋下,轻松自在道“姑奶奶叫了几年的虫儿,以后姑奶奶还叫虫儿,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都疯了,还在这里胡扯!” “既然没有你要的东西,就赶紧回去躺着,你的幕后主使不会为难一个疯子的。” 李婉乐情绪激动道“我没疯!我没疯!我说你不是虫儿,你就不是虫儿!!” 独孤斩月轻轻挡在虫儿的身前,低声劝告道“你激她也没用,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雏鴌砍刀最终是交给谁。” 虫儿无语赞同,仅对李婉乐道“好吧,既然我不是虫儿,那你觉得,我该是谁呢?” 不顾独孤斩月的暗示阻扰,虫儿已近缓缓靠近着李婉乐的眼前,叫她看个明明白白。 李婉乐登时陷入囹困,在她眼前的脸分明熟悉又可恨,五官里飞扬着智慧又轻蔑的从容。 虫儿等她看直了眼,忽然低声道“秘密被你发现了,我是景若亓啊,刀是我的。” 景若亓!!景若亓!! 李婉乐的面前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面,虫儿的脸皮慢慢地滑到下颌,露出了半张肌理腐败,白蛆满目,滚淌着酱红色臭血的脸。 景若亓的脸!! 李婉乐的瞳孔皱缩成一线,“啊!!!!!”,终于奔溃道“是景若亓害我,是景若亓害我!!我要杀死他!!我已经杀死他!!” 正文 第599章 双合 漂浮在云池的千红绫又重新注满恐慌之力,随着千红绫的剧烈抖动,轰隆隆的腾空之声接连不断地从李婉乐身边传出。 随着以她为中心,方圆数里云池,被几条粗狂又猩红的绸涛密密连连的包裹起来,仿佛一圆即将裂发的蚕茧。 潋锁行终于大叫道“不好,她要祭出器兽了!!”遂然将紫色的祥云笼打开无数个大门,叫壁落岛的修子们先撤出去。 登时幻兽云池边乱如火攻之下的蚁巢,倾而覆出。 独孤斩月一把揪住虫儿的小手,将她牢牢撤出千红绫喷发的攻击范围。 冷绝对她叮嘱道“看来这李婉乐的器兽非同寻常,你跟着这些修子一起出去,我收拾完她,自然回来找你。” 虫儿也不知道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惊悚,抱着独孤斩月的胳膊道“你答应叫我的新招式,我还尚未得见,绝对不会离开。” 又宽慰他道“我惹的祸,不该让你承担,这次,就让我呆在你的身边,就像你第一次交我一样,好吗?” 独孤斩月凝思一晌,“抱紧我!!” 虫儿大喜过望,将独孤斩月牢牢拥抱,金叶子粼粼闪入脚底,俩人同飞而起,紧急避开了已经暴涨至喷裂的红茧之外。 红茧狂扭不断,最终抽丝而开,里面钻出一只浑身缠裹血色纱布的人形巨兽,从头到脚毫不露出,只有一副獠牙呲在口外,啖着浓臭恶心的涎水。 红衣器兽苏醒,但是李婉乐已经不见身影。 潋锁行万年不曾改变的和蔼容颜,突然爆出某种极度难以置信的挫败感,终而失望叫道“李婉乐,本师看错你了,你居然出卖了自己的器兽,将它妖化来提高自己的实力。” 扼腕痛心道“为师本来还在惋惜你的遭遇,如今彻然大悟,你是自己入了邪魔妖道,怪不得任何人。” 在对留下来的人道“可以狙杀她,我想她的父亲也不会惋惜家族出来个歪门邪道。” 所有留下来的功法高强的修子,开始齐心协力,一同涌上前去围堵那红衣器兽,一时间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虫儿内心也深感震惊,想那李婉乐的功法她是见识过的,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如今居然可以与器兽合二为一,甚至妖魔化。 这会不会太不正常了。 独孤斩月拧她圆臀一把,不由叮嘱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脚底站稳,我可是要攻击她了。” “学着点!!” 柔软的水滴长链在独孤斩月宽大的掌心内,忽然像活动流淌的水滴,颗颗往穿心的玉心钻去。 虫儿仅知道水滴长链可以无限拉长,谁知道它竟然还可以缩回。 待穿心吃光所有的水滴长链之后,几寸长的匕首忽然变厚变宽,变成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剑,剑体壁润透亮,刃内充斥着毛细血管一般的网络,莲花含蕊的剑柄抓握起来格外趁手。 虫儿惊叫道“好你个贼小白,这么重要的秘密,你居然蛮得如此深?!” 独孤斩月弯唇浅笑,提着新成的穿心剑,朝红衣器兽的位置绝决杀伐而去。 李婉乐与器兽融合为一体之后,再无其他声响传出,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衣器兽身间的红绫突然仿佛可以无穷无尽地伸展,那些红绫如同摆舞的舞娘,须臾在半空悬浮出了四五个红色的圆球,数量渐渐得变多,空间变得越狭窄。 很多修子被这些红色的圆球阻挡去路,只得先与这些碍事的玩意儿纠缠一番。 再加之这红圆球上不知道有什么恶心的黏人液体,绝对不能碰触,一旦接触后当即会被粘贴得结结实实。 很多修子都被粘结在圆球上,不得反抗挣扎。 红衣,红绫,红球,一片猩红接天连地,将幻兽云池的云际渲染得如同血光世界的深渊。 忽然自密密层层的红球阵中出传一声冷喝之声,震得冶红光霞一阵颤抖。接着“砰”的一声,一道百丈的玉绿剑光竟破开红衣器兽创造的艳霞冲到了最内面,金叶子一个盘旋想要朝某方向飞走似的。 但那一声冷哼后,一道冷玉色剑光也从艳霞中激射而出,一闪即逝后,瞬间化为一团刺目绿芒将阻挡金叶子前行的某个红球,给斩的粉碎。 红衣器兽仿佛没有料想,居然有武器可以突破它的粘液,一阵玉剑翻滚后,密密匝匝的红球自某处立刻变得稀薄起来,露出独孤斩月和虫儿的身影。 独孤斩月道“这穿心的质材世间绝无仅有,今天用来沾染这些秽物真是令宝剑蒙尘。” 虫儿趁机偷问道“为什么这柄穿心中央似乎有血管形状的叶络存在?为什么我从来未曾发现过?” “这穿心或许在机缘巧合之下吃过你的血,激发了它的灵性,我也是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细细研究过它,才发现它可以吞噬自己的水滴长链。” 虫儿一想果不其然,在行风时,这刀真是吃过她体内横冲直闯的血气,化解了她被乱气四分五裂的危机,也让她体内的灵火得到一丝启发。 除此之外,穿心从没有主动吸噬过她一分一毫气血,一直相当安静。 独孤斩月冷冷挥舞着穿心长剑,将更多更黏腻的红球斩成七零八落的碎片,纷纷飘入云池的水面间,仿如秋霜降临后的枫叶,红叶胜于二月花。 红衣器兽见状似乎很是吃惊,兽色微变。 “咻!!”的一声闷响,一蓬银丝从它的獠牙大口内激射而出,一卷之下就将附近的红球包裹其中,再往口内吞噬而回。银丝几个闪动后,独孤斩月本来要迎接的所有红球就踪影全无了。 虫儿也懒得再想穿心的事情,赶紧对他告诫道“这个家伙的涎水黏性极强,千万要避开它的口角,免得被黏住。” 话音才落,红衣器兽果真从口内喷液,一股强大之极的银丝冲天而起,接着另三股道银白色粗柱随之激射而出,直溅向二人脚底的金叶子处。 四道粘液齐发,随之阵阵阴风狂往二人身边聚集而来,同时轰鸣声大作,四周浮现出无数红粼粼的邪气。 所有的红球甩开其他纠缠不清的璧落岛修子,陆陆续续封堵住虫儿与独孤斩月的后路,单单将二人包围起来。 独孤斩月冷静驱动金叶子避开四道袭击,自若将手中穿心剑往虫儿手中一抛。四指一扶玉腰带,从里面掏出自己的贴身软剑。 “正好别人看不见,我就和虫儿你来一套双剑合璧,那这个器兽来叫你几路剑法。” 虫儿连连点首,太好了,现在,她才是真正与心爱的男人并肩作战。 刹那间,独孤斩月软剑狂摆,一团兰铮铮的电光浮现在了半空中,虫儿也赶紧跟着依葫芦画瓢,将穿心剑挥作一模一样的的姿态。 一声闷响,一道沁玉一般无二的虚幻剑影闪现而出,虫儿几个闪动后,就狂涨到了半丈之大,与独孤斩月的剑岚完美地交缠而出,笔直着刺向红衣器兽忿忿大张的巨口。 冷玉噙冷电,徐徐一动,已然是双色并存,风驰电掣。几乎同一时间,另一边的红衣器兽也起了惊人变化。 只见红色波涛口心处一道刺目液柱喷射而出,所有水面如同瀑布般的向四周狂滚而去,赫然浮现一道红绫做得粘稠盾牌。 两道剑光迎击盾牌,霎时碰击出哗啦啦的胶黏水声, 剑光滴溜溜一转而下,滑坠向了红衣器兽的偏下处。 虫儿惋惜一叹。 独孤斩月反而冷嘲道“你才刚使一招,就想克敌制胜,难怪总是被人先打得灰头土脸。” 啥? 虫儿最烦他笑话自己,也不顾他的打算,荡剑驳去,一剑玉光播出两弯月牙状的利索青芒,左右补袭难缠又恶心的器兽。 器兽口内的粘液盾牌南北稍稍挡,再将虫儿的两弯剑光杀招轻松顶回。 独孤斩月边笑边调转足底金叶,领着虫儿滑翔半圈,“逞强的后果知道是什么吗?” 虫儿背后狂吐着舌头,就你牛,就你牛!! 真不想再理睬他。 孰知独孤斩月突然回头,轻轻在她额头偷吻一口,“就是被我惩罚。” 温柔而甜美的惩罚。 虫儿的脸不自觉红躁不止,赶紧催他道“还是让你教我吧,我不逞强了。”又羞又怯,危机中显露的柔情蜜意格外甜醉。 独孤斩月继而又冷道“那就睁大眼睛仔细!”玉手流转软剑,“噗噗”两声后,软剑四周喷出了一道奇粗的蓝色电柱,卷出片片蓝色霞光。 一闪即逝,眨眼没入到红衣器兽的粘液液盾间,顿时巨兽口门附近水雾一阵翻滚,电柱和蓝霞齐往狂涌中去,开径僻路。 水液导电。 红衣器兽终于发出一声类似狼吼的哀绝惨叫。 虫儿眼欢手疾,跟在独孤斩月之后,重新又劈斩新的一剑,幽润的穿心剑光滴溜溜一转下,分别化为两道雾柱飞出,往红衣器兽被分裂开的破绽中狂灌而入。 寥寥数剑真如阴阳双合,惊人异常。 玉光和和电霞所过之处,只是片刻工夫,就清出了一大片空罅,但是随即四周恶臭的粘液重新被红衣器兽吐出,立刻滚滚得再次覆盖上了。 抽刀南断水,该如何是好呢? 正文 第600章 红衣和红球 独孤斩月仿佛知道虫儿心底的忧惧,从容对她笑道“才是第二剑,无需忧虑担心。 ()” 虫儿心里紊乱的神思顷刻稳定些许,揽着他的小手越发密切起来。 她深切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天涯海角,即使她将来的能力比现在更强,也或弱,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的心总能平静若海。 两人心领神会,呼吸一致,待金叶子再次闪光靠近红衣器兽时,那蛮兽大约觉得自己厉害无比,遂将口内的粘液又喷出七道,形成了巨大的七方盾牌,准备将二人的威胁从眼前撞击开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 虫儿觉得这器兽如此防护着自己的血盆大口,那它的嘴里定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攀在独孤斩月的耳朵上,窃密道“打出一道障眼法,偷偷靠近红衣器兽的耳边,你将我撂下去,我滑到它嘴里看看,或许内有乾坤。” 独孤斩月点点头,把手里的剑蓝流畅炫摆,剑气从半空中勃勃升腾,汇聚作一方电光闪烁的十字锥形,重重刺向器兽潜藏在层层红绫中的左眼位置。 此剑法刚猛用劲,是先前两剑的百倍之余,只瞧眼前的空间被强烈的电泳照得炽烈如昼,连红衣巨兽包裹在红绫之下的瘦骨嶙峋,也透视得隐隐约约。 器兽受光惊然竦栗,骇得赶紧将七方盾遮挡在只见眼前,口门的防备立刻疏散。 虫儿早做足准备,要执剑跃下的时候,独孤斩月单手摁稳她的香肩,命令道“我怎么可能叫你犯险。” 随着剑光威力的爆发,十字电光锥直戳向七方盾的正心,“轰”声骤响,云池亦随光摇摇震荡,仿佛盛夏夜突然莅临人间的万道雷暴,惊心动魄。 抨击散射而出的奇强精光,瞬间耀得所有人都羞目难睁,虫儿隐隐觉得足底的金叶子沉了微尘。 独孤斩月的身躯倏然从她眼前转瞬即逝,仅留着虫儿一人孑然在上,抵死想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看对方已经飘落在哪里。 “小白!小白!!” 虫儿咬牙切齿地呼唤他,这个可恨的家伙!! 强光顿而转弱,虫儿的视觉顷刻后才缓缓恢复可视度,结果一个硕大无比的七方盾已经黏糊糊得挡立面前。 马上就要撞在上面啦!! 虫儿赶紧驾驭金叶子反身回旋,险些来不及,金叶子精致的底纹摩擦着七方盾的盾面擦身而过,噌出油泠泠的光华。 索性虫儿反应足够灵敏,若是叫她被那盾上的恶心水液粘上一二滴,估计连饭也吃不进去了。 越想越厌烦,也不知道是更气谁,虫儿手里的穿心剑也要发威。 回想着独孤斩月说,穿心曾经吃过自己的血,虫儿默默对穿心道“你既然吃过姑奶奶的血,那你今天可要好生给姑奶奶效力,拿出你的本事来,不然姑奶奶怒了,还叫你当个不起眼的小匕首。” 遂而将整个精神灵魄的注意力,灌注在穿心锋冷的剑刃中央。 如果你属于我,请替我效力!! 斩月!!斩月!!我来帮你!! 虫儿视线死死地锁定在七方盾上,独孤斩月估计正在向红衣器兽的口门攀爬,而她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七方盾返回器兽的口门内。 否则,如此胶黏的水液,定会让斩月牢牢粘死在里面。 他把自己生死的关键防线,留给了她。 细思极恐,时间已经不能在耽搁下去,效仿着先前学过的两招,将穿心挥确出两弯水濂状的青色剑气,横竖劈向七方盾的中央。 口里夸张叫道“李婉乐!李婉乐!!你个大傻瓜!!就是姑奶奶耍你玩,有本事你来捉我啊!” 故意将金叶子驾驭得摇来荡去,叫红衣器兽的注意力只锁死在她自己身上。 红衣器兽被方才的电纹十字锥骇得半死,迟缓半晌才恢复反应,感觉自己在被光线炽目的时候,有人暗中放剑,重重砍击了它的七方盾,不由从胸腔中发出呼哧呼哧的闷喘声。 虫儿就是要叫它心烦似的,抡起穿心剑,飞到左边,左一剑,滑翔右边,右一剑。 招招尽力,但是开溜的速度也极其敏捷,偏不叫巨兽拿准她的盘算。 红衣器兽真心嫌她聒噪,七方盾暂时不出击,只将浑身上下的红绫层层飘展。 一时间,虫儿的身周像突然生长出许许多多的海带群似得,每一道猩红色的红绫看起来都是一般弱不禁风,亭亭玉立,可是实际上却像千百道软骨钢刀,轻微碰触一下就会滑破皮肤。 好厉害。 虫儿暗自腹诽,这个时候要是能用司妖鼎把这红衣器兽收敛去就好了。 嘴里更叫猖狂道“李婉乐!你自己就是玩千红绫的,怎么你的器兽跟你一样娘气十足,根本不像个厉害的角色嘛!!” 挺臂横削一剑,将欲要缠绕自己的红绫利利索索砍去数十条。 眼前顿时清明干净。 红衣器兽哪里肯轻饶她,不断变换着自己的方位,甚至被砍去的红绫也更快得补充起来,仿佛无止无尽。 斗争了一炷香的时间,虫儿见独孤斩月还没有发来信号,不由慌张起来,莫非斩月出师不利,被黏住了? 她得去救他!! 虫儿驱动足底的金叶子,盘桓而起,对准口门处稳稳不动的七方盾,一个俯冲,笔直冲刺而去。 黏就黏吧!完全忽略去七方盾的恶心与浓臭,虫儿飞蛾扑火一般,急速飞身上千。 神思仅一瞬间,虫儿隐约觉得巨大的红衣器兽大约四肢百骸处,有僵直不紊的一瞬。 待她整个人要撞击在上的同时,器兽的腹内似乎发出了排山倒海的一声轰响。 只见整个器兽开始不断得膨胀,再膨胀,如同无限的气体涌入,直将整个硕大的兽身冲击得圆圆滚滚。 虫儿暗觉大事不妙,准备再该转方向,索性直接冲击向器兽的兽口时。 一道蓝盈盈的闪电,翙翙而出,眨眼擦过虫儿的身边,闪电上的人立刻搂住她还来不及停止的身躯。 虫儿猛地撞击入独孤斩月的胸怀,动势如火如荼,直撒得满眼金花,整个人也摇摇晃晃。 正文 第601章 刀半 独孤斩月撑起气结把二人牢固保护起来的一瞬,整个圆滚滚的红衣器兽倏然爆炸。 无穷无尽的电纹,如同无穷无尽的裂口,将整个器兽滚硕的身躯瞬间撕得粉身碎骨,甚至将整个幻兽云池外的祥云笼炸开一半。 虫儿紧紧抱着独孤斩月,连头都抬不起来,独孤斩月将电泳释放干净后,第一时间就赶紧返回来带她走。 两人虽然有气结保护,但是仍旧一路狂奔,直跑出电泳喷裂的范围之外,独孤斩月才力量耗尽,不足以持续支撑气结的厚度。 纷纷滚落在幻兽云池的边沿。 红衣器兽的爆裂最是凶猛,一排一排的电浪翻卷着碎如尘渣的红色绫布,仿佛粒粒分明的血浪一般冲击向四面八方,转眼这些细红的碎屑,也随着电泳的狂澜,被焦灼成黑色的残渣,随风散尽。 虫儿翻滚了十几圈才停驻下来,索性独孤斩月一直将双手贴护着她的腹部,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力,虫儿仅是脸上及身上各处留下了清淤与擦伤。 待她人微一停,赶紧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另一边昏昏沉沉的人。 独孤斩月的情况明显比她要糟糕许多,整个人星眸紧闭,大约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似乎一时间很难醒来。 “小白!!” 虫儿急切地喊他,连拉带扯也没有叫他清醒过来,极端的恐惧在她的心间膨胀,仿佛她也是那只红衣器兽,马上就要濒临极值,炸裂作碎片。 “哇!!” 最终忍不住,虫儿扑在独孤斩月的身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瑟瑟发抖得不成人形。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去招惹李婉乐那伙人。 她也好恨,为什么她和斩月苦苦守护璧落岛的时候,潋锁行那些混球,一个也不出来帮助他们。 虫儿越想越委屈,直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哭得独孤斩月忍不住翻她白眼道“你想做寡妇,好要好多好多,好多年呢!” 他没事!! 虫儿的眼泪戛然而止,一拳砸在他的胸口道“妈的,你敢骗老娘?!老娘锤死你!!” 独孤斩月捂住胸口,狂咳不止道“虫儿!!咳咳咳!!虫儿!!你!!” 他还没喊完,感觉一双手使劲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嘴眼口鼻紧紧搂在两封绵软的山峦中间。 不叫他说话!虫儿自己说“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你也不要打架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谁也不能出事!!” 硬硬憋回眼眶里的泪水,又忍不住再流下来。 看似太平的弥漫烟色中,突然有人说“把我的刀还给我!!把我的刀还给我!!”仿佛阴魂不散的冤魂,在电闪雷鸣之后,又从死亡的黑幕中缓缓走了出来。 虫儿与独孤斩月同时闻声而去,居然是李婉乐。 她刚才祭出器兽后就一直不见踪影,此刻突然露出面来,尤胜从地底爬出来似的僵尸,阴嗖嗖叫人心惊肉跳。 虫儿道“李婉乐,你的器兽死了,可是你居然没有同归于尽,这是你的造化。” “不要再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和你的恩怨就到此一笔勾销,我也不想再招惹你背后的人物。” “但是你私底下偷偷利用器兽妖化,现在只看你的师尊能不能放过你。” 李婉乐蓬头垢面中,渐渐露出一双被阴云蒙蔽的眼睛,依旧疯疯癫癫道“我的刀,我要刀。” 虫儿拧眉,想她大势已去,也不跟她计较,扶起独孤斩月,准备和他离开。 谁想迎面又走来三个人,居然是潋锁行,华紫虞和六皇子浅华。 原来潋锁行见李婉乐放出器兽,担心尚在云池内的潋裳和六皇子,先跃入云池去保护浅华的安危。 谁知潋裳并不在云池底下,而华紫虞正在与六皇子并肩作战,一齐消灭云池里黏腻骇人的红球。 所以等清理完了云池内的战场后,他们三个人才迢迢赶来。 所以,潋锁行等人根本没有看见独孤斩月使用软剑御电的危险时刻。 浅华一见虫儿居然存心放过今日的肇事者,心中新怨旧恨一发不可收拾,单手提着雏鴌砍刀,朝素不相识的李婉乐厉声道“今日你搅得本殿下的顶级器兽都没来得及成功收敛,就烟消云散,本殿下正恨你万分,你居然还在疯疯癫癫的胡搅蛮缠。” “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要刀吗?本殿这里就有一把,你要不要?!!” 独孤斩月一把扯住虫儿的衣服,暗示她不要多说话,虫儿其实也没料想会是如此情况,不由屏息凝视,注意二者接下来的动作。 李婉乐的毁缺容貌慢慢从乱发的阴影中,慢慢探了出来,顷刻嘻嘻尖笑道“刀!!我的刀!!” 像个疯癫中毫不知清醒的奔跑者,笔直得冲向六皇子的面前。 浅华顿时火冒三丈,“好,你居然真敢要本皇子的刀,那本殿就成全你!!” 一刀捅入李婉乐的腹内,穿膛而过,汩汩血红的血浆,胜如她昔日素手心里流转灵妙的千红绫。 众人想喊一声,已经为时晚已。 浅华忽然阴鸷无比道“属于本殿的东西,永远不喜欢别人惦记着。”语毕,在他纯水一般透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如影随形的,几乎看不清的嗜血冷笑。 李婉乐满心欢喜地扑来,谁知命陨如此,但是她的双手一直固执得扯住腹前的半截雏鴌砍刀,依旧执迷不悟道“刀,我的刀,我家主人的刀~~” 她似乎想把雏鴌砍刀抽出身体,结果,这雏鴌砍刀才被拉扯出一寸的距离,竟然咔嚓一声脆响。 雏鴌砍刀,从刀身中间断裂开来。 李婉乐失去所有的支撑力,轰然倒地不起,在她身上,真的还留着半截她梦寐以求的雏鴌砍刀。 而另外半把刀,则在六皇子浅华的手里,浅华登时双目圆瞋“我的雏鴌砍刀!!怎么会这样!!” 潋锁行与华紫虞赶紧搀扶住他近乎崩溃的身躯,华紫虞凤眸轻转,赶紧安慰道“殿下勿恼,且听小女子细细道来。” “咱们璧落岛内冶炼出来的武器,多是世间极其难见的珍宝,凤毛麟角,可是也具有着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必须让法器专属的器兽赶紧寄居期间,靠着法器日积月累的灵力增长,来加固法器的力量。” “今日六皇子一人独站那浩然庞大的恐怖巨兽,原本那巨兽死后,它的体内会立刻祭出生死契,从此替殿下效犬马之劳。” “可是如今李婉乐好死不死得跑出来发疯,还把自己的器兽妖化,间接把殿下本应该得到的生死契给搅扰的七零八落。” “您的宝刀久久得不到器兽的添补,再加上殿下您对阵巨兽时用力刚猛吗,这法器自然撑不多久,一分两半。” 几人只间静静听着华紫虞的周密分析,虫儿心里尤其波澜壮阔。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会编瞎话的高手,结果山外青山楼外楼啊。 潋锁行简直感动得老泪纵横,满满都是赞美的眼神看着华紫虞道“子虞天性聪敏,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然后对浅华恭歉道“都怪老夫没有看出李婉乐的野心,才使六殿下痛失宝刀,不过殿下放心,老夫必定为殿下您亲自再冶炼一柄更好的法器,如何?” 浅华冷冰冰看看地上僵死的尸体,那尸体里还嵌着半截雏鴌砍刀,不由阴阳怪气道“师傅的眼睛还真是奇怪,怎么看出来的,看不出来的,都是你。” 潋锁行被他一语封死,再好的脾气,不由也皱皱眉头。 独孤斩月拍拍虫儿的小手,眼神示意默默离开,虫儿放眼一观,散逃出去的璧落岛修子,有人又陆陆续续地折回,再想雏鴌砍刀如今断裂正是天赐的好事。 以后估计那些好事之人,也不会再来纠缠自己了吧? 遂然乖顺地扶着心爱的男人,驾驭金叶子返回夏之岛的小筑。 殊不知,浅华的眼神早已经锁定了她的背影,直看到他心灵深处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经过一场耗战,虫儿分外珍惜与独孤斩月在一起的时光。 平素里,独孤斩月修习完之后,总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虫儿。 虫儿也将穿心剑再变回匕首模样,默默地将匕首贴胸收藏起来。 她现在潜心研究罗麻子送给她的云母薄简上的内容,每日基本上不在璧落岛里走动。 华紫虞后来有一日来专门朝虫儿拜谢,说六皇子在幻兽云池底下得到她的帮助,如今看她的眼神里,多少有一丝不一样。 虫儿笑说多亏华紫虞自己聪明,懂得在危机中表现自己,不用谢她。 华紫虞赶紧做下保证,待潋裳这次再关禁闭,她一定可以帮助虫儿拿到变色龙纹斗篷。 虫儿先问,为什么潋裳又给捉去关禁闭了呢?她不是应该立功了吗? 忽然,又后悔叹气道“其实,当时那斗篷就捏在自己手里呢,怎么就给姬幽冥和马友亮给披上了呢?” 对了,姬幽冥! 正文 第602章 两男碰面 对了,姬幽冥!! 虫儿心底又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她的好奇心真的是太重了,为此也吃过不少亏,所以还是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不怀好意又朝华紫虞调侃道“话说那个潋裳又被她老爹罚去关禁闭,八成跟你是脱不开干系的吧?” 华紫虞低头一莞,对虫儿毫无保留道“潋裳虽然素日里嚣张跋扈,对我苛责非常,但是我仅是叫她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昏睡过去,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所以,在幻兽云池的时候,潋裳其实是昏睡了,而不是离开。 但是潋锁行不明就里,以为她根本没有服从命令,所以气上加气,纵使潋裳道明事实,潋锁行也只会更加气恼她半途而废。 由此推断,潋裳与姬幽冥领命要进入幻兽云池保护六皇子的事情,华紫虞早已闻风筹谋了。 虫儿忽然拍拍华紫虞的香肩,真诚恳切道“幸亏咱俩是同盟,哈哈哈,我们就好好的做朋友吧!” 华紫虞并不觉得虫儿的话里,有讽刺自己的深长意味,而是平心静气道“其实我也是杞人忧天,潋锁行似乎并没有想将自己的女儿推在六皇子的身边。” “而经我自己观察,潋裳对六皇子的态度也足够粗蛮,所以我的主要防范人选,不该是潋裳。” 虫儿噗嗤轻笑,再像饱经沧桑的老人似得,又拍拍对方的额头,“话说紫虞姐姐,女人这一辈子不该总是为了男人而活,我现在看见你,就想起自己当年为了得到小白的心,亦是费劲手段。” “索性如今我知道他也深爱着我,否则,女人一辈子活在得不到的阴影之下,实在是太可怜了。” 华紫虞幽幽轻叹道,“那就竭尽全力,用尽手段,让自己变得不可怜。” 虫儿还想再规劝她一番,结果小宅外阔步连声,显然是有人来了。 赶紧施出眼色,华紫虞心领神会,人像风儿一般从小宅的后窗潜跃。 虫儿轻抚云鬓,把小宅的门推开一瞧,竟是姬幽冥在门口踟躇不定,瑜龠执在掌心频敲连连,神思里忧郁不决。 变色龙纹斗篷在他怀里吗?变色龙纹斗篷在他怀里吗? 成百上千只猫儿在她心口挠啊挠,痒得虫儿好想上前问一问究竟,但是有话在前,她最好还是放弃这个打算。 赶忙出声招呼道“姬大师兄,你可找我有何贵干。” 姬幽冥原本决意欲离,听虫儿黄莺出谷般的妙音轻啭,不由小心翼翼地举头迎望。 霎时尴尬道“虫儿姑娘在里面干什么呢?” 一听他没渊没由的话,虫儿盈盈笑答,“睡觉!” “额,”姬幽冥似乎某根神经一扯,赶紧回复道“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转身是要离去,虫儿已经走到他身边,大方道“姬大师兄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我是说,你如果不进去坐坐,我可就准备休息了。” 然后做出一个有请的手势,请他进去说话。 姬幽冥越发不好意思,跟着虫儿进屋坐下。 虫儿准备好了瓜果糕点,茶水瓜子,招待贵客。 姬幽冥一瞅满桌子的糕点,突然回忆旧事,猛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原本答应请姑娘尝一尝咱们璧落岛里神膳堂的顶级糕点的。” 独孤斩月其实早叫虫儿吃了个腻,可是她又不想打击对方的美意,只得充满欢喜道“难得姬大师兄记得,没有关系啊,只要你哪天想起来,也可以帮我拿些来,叫小妹我也尝尝这璧落岛第一美味。” 姬幽冥连连称没问题,然后就一直不说话,偶然在品茶间略望虫儿一眼,而后又 极快得调转视线。 搞得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虫儿主动替他的茶杯中添茶,小声安抚道“姬大师兄的意思,小妹已经明白了。” “小妹从来不是长舌妇人,绝对不会把你与潋裳一齐进入幻兽云池,帮助六皇子攻击器兽,包括那个器兽时假的,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大师兄也可以回禀潋师尊,虫儿敢以性命保证,不会乱嚼舌根。” 姬幽冥顿悟,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虫儿姑娘你误会了。” 不是这个意思吗? 虫儿又说“那我就明白了,马友亮辜负了师尊的信任,这件事我也会替他保密的。” 姬幽冥的头还在摇。 呃。 虫儿终于明白,转身从自己特设的药橱中取出两包治伤活血的特效药,细细叮嘱道“一包送大师兄你治疗,一包送给马友亮,他怕事情败露,师尊责罚,肯定不敢找罗麻子医腿。” 姬幽冥的耳根红得厉害,一把将两包药粉揣入怀里,急忙站起身来告辞道“看见虫儿姑娘平安无事,姬某人也放心,今日还有要事缠身,就不便打扰了。” 真是扭头便走,虫儿也不知道他到底吞吞吐吐的想要说些什么,只好微笑着将人送走。 结果姬幽冥人还没有走出门去,又见端木磊步履生风走了过来。 端木磊看见大师兄正好也在,两个男人客套两句,两方话别,端木磊英姿飒爽,径直走进了虫儿的小宅。 虫儿只好把姬幽冥用过的茶具收起,又换成崭新的一套。 端木磊倒也不客气,一双眸子把虫儿的小宅观察得清清楚楚,然后由衷赞叹道“早听说过师傅有这样一间雅致的小宅,如今倒叫姑娘收拾得更加精致舒适。” 然后开门见山道“那日在幻兽云池,姑娘后来跑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找见,一直担惊受怕。” “今日受训完毕,正好来看看你,那天的情况危急复杂,实在怕姑娘你出事,索性看到你平平安安,我也就放心了。” 虫儿看他真是个有心人,使劲朝他谢了又谢,随后提议正好他来,可以替他检查一下胳膊上的伤势。 端木磊不好推却,忍痛将衣袖拉高至胳膊肘处,虫儿观他整条手臂都缠着绷带,实在不好检查,只得叫他脱下一条袖子,露出整条肩臂详细检查。 端木磊刚开始有些委婉,虫儿立马冷嘲热讽道“平常罗麻子在璧落岛里看诊,那要是女弟子得了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病,难道就不给二师尊瞧了吗?” 真是,走到哪里都莫名其妙得搞封建。 正文 第603章 谢谢你 端木磊立刻二话不说,让虫儿仔细得检查,大概这些俢子的身体素质过硬,感觉他的骨裂处红肿渐退,虫儿取出早已研制好的伤骨散,给对方仔细敷上,又重新包扎绷带。 端木磊特别感激,大赞虫儿心灵手巧,虫儿最经不得人夸,拍着对方的肩胛,态度自然言笑晏晏。 某人进来就看见一幅男笑女乐的碍眼画面。忍不住冷说一句“打扰二位,我稍后再来。” 虫儿抬眼一瞧,独孤斩月的脸色如常,不过透着寒意十足的敌对性。 今天是桃花朵朵开吗? 虫儿也不知为什么偷踹端木磊一脚,那小子不由脸红,赶紧把褪下一半的衣服往身上套。 形迹可疑。 虫儿干笑着解释说自己给端木磊包扎呢。 独孤斩月也不跟对方打招呼,冷然坐在端木磊的旁边,像谛审犯人一般问道“你和端木云可是属于同宗同族?” 冰冷冷的态度,叫整间小宅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端木磊尴尬瞧虫儿一眼,虫儿赶紧接话道“没关系,你先走吧,等过几天再来我这里换药。” 根本无视独孤斩月冷郁的眼神,将端木磊诚挚无比地送出门去。 待人走远,才把房门关上。 独孤斩月从椅子间站直身姿,把虫儿紧阖的房门又重新推开,包括所有的窗户,也一并敞开。 “这屋子里的男人味道太多,得吹吹风。”然后又冷冰冰走在原来的座位上,把端木磊用过的茶具,一指弹出窗外。 虫儿好笑他的反应,又生气他的态度,不由噘嘴道“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有叫你吃醋的时候。” 独孤斩月不说话,把虫儿收拾桌子的小手猛鸷擒获,转身一旋,把晕晕乎乎的娇人儿扯进自己怀里。 “我不光吃醋,还得亲手检查一下,有没有人敢觊觎我的地盘。”说着把鼻子没入虫儿的"shu xiong"里,使劲得闻了又闻。 虫儿气呼呼道“你居然敢怀疑姑奶奶的人品,要知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有没有做过狂蜂浪蝶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独孤斩月已经由冷化柔,不禁打趣她道“男人检查女人,靠得是一层膜,但是反过来,女人怎么检查男人呢?” 这是什么鬼问题? 虫儿感觉胸口被绵冷的气息要浸透了,周身花枝轻颤,赶紧把独孤斩月的脸推开,用小手合捧着。 “你会说这种羞脸话,难道你以前跟别的女人练过手?”股故无名的怒火在她的胸腔里焚烧。 回想他以前和梅姑娘双宿双栖的甜蜜模样,怕是早就窃玉偷香了!! 独孤斩月身上的醋劲,成百上千倍的浸泡着虫儿的内心,大约他更喜欢吃醋的人是她,故意将她的细指从下颌捏起,放在口中轻轻舔咬。 “我可是纯纯正正的表里如一,你瞧我的床上功夫寥寥,可都是你教的。我什么都不会。” 他,什么也不会。 虫儿本被他的轻咬细咂舔酥了心房,听此妄语,气不打一处来道“分明就是你!分明就是你!怎么会是我教你的!!” 独孤斩月飘然轻笑,对于戏弄虫儿这件事,他最是乐此不疲,谁叫她敢往屋子里招男人。 对她言辞冷肆道“你可知道我以前看见樱祭夜,药奴,和那个雀漓潇整日缠着你,我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以后,旁的男人,都不要理睬他们,就是看一眼,也绝不行。” 虫儿乘势往他怀心里紧钻,猫儿般以颊摩挲道“那你也要离别的女人远远的,就是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彼此彼此。 独孤斩月温柔地抚弄着她乌黑的发道,“我的眼睛里,从来都只有你,信不信。” 虫儿心尖略酸,默默汲取着独属于他的冷香,清冽如一直凌霜寒梅,沁心润脾。 她的双手紧紧地锁死他的腰肢,“斩月,斩月,我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今日与华紫虞交谈之后,她尤其想说给他听。 她道“谢谢你爱我,叫我不再觉得自己可怜。” 独孤斩月的指尖顿了微顿,继续梳理道“我也谢谢你,愿意总是爱着我,不离不弃。” 两人默然无语,紧紧相依。 直到夜间虫儿休息下,独孤斩月将娇人儿温柔地抱在床上,替她盖好锦被,方才蹁跹离去。 虫儿睡得香甜,感觉整个人都飘浮在海绵间,柔软稀松。 忽然闻到一股水合花的清香,如同少女芊芊莹软的细手,微微勾点着虫儿的鼻尖。 水合花,水合花。 突然想到李婉乐身上那股强烈的芬芳,就是水合花的味道,整个畅美的梦境倏然变成极其惊惧的恶魇,叫虫儿抵死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反若紧紧黏贴,根本揪扯不开。 真正诡异的事情更加惊悚起来,虫儿冥冥中感觉有一双手在她的全身流淌。 那双手轻而似云,柔而似霭,不像是真正的手指的肉质触觉,但是比任何人的手指都更加灵活多变。 真是一股恼人的春风,将虫儿遍体的汗毛都吹得林林葱立,禁不住冒出涔涔冷汗。 直到那手指越发过分,高低平缓之后,袭向了她的小腹。 几乎是出于母爱的本能,虫儿瞬间挣脱梦魇,直勾勾坐起身来,爆喝道“混球!谁敢摸我!!” 夜风舒凉,床周根本没有其他鬼鬼祟祟的东西,虫儿抬手一抹额头,已经被冷汗淋湿,像被疾风骤雨摧残过一遍似的。 再看全身的里衣穿戴得整整齐齐,根本不像被歹人摸索过那般凌乱。 莫非,是她做春梦啦?! 虫儿万分鄙视自己,随后调转身姿,又重新躺卧入眠。 次日清晨,虫儿大约梦中糊涂,反正起床后浑身都不畅快,想想自己怀胎已经数月,最近一直没有好生调养过自己的身体。 收拾得漂漂亮亮,去找罗麻子给自己检查。 罗麻子正在骎蛊殿忙着,虫儿将假雏鴌砍刀已经断裂的事情,隐隐约约告诉对方。 罗麻子不由慨叹,也就是六皇子少不更事,容易被糊弄过去,否则整个璧落岛都会陷入危机。 虫儿也当即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拿凫雀锯的是刘家三兄弟,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雏鴌砍刀断裂,对她来说正是种解脱。 因此,拿鹰爪三刃钩的人姓甚名谁,也不再重要,就算哪日再碰上,她也绝对能避多远避多远。 罗麻子没想她竟然自己看通透了,也是可喜可贺。 虫儿忽然一问,“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罗麻子问“是胎梦吗?” 虫儿的脸禁不住泛红,“就是那种,那种怪怪的,感觉有人在摸你,但是真的似乎有人在摸你,结果睁开眼睛后,空荡荡的梦。” 罗麻子闻言,露出好死不死的一番损笑“话说咱们九尾龙族的孕期在三年,你这胎芽尚小,实在想做些运动也是未尝不可。” “目前这个情况,就要靠你们夫妻俩自己调和了,旁人是帮不了忙的。” 暗示她空虚寂寞冷吗? 虫儿故意大大咧咧道“还以为你平常一副牛逼的模样,什么都知道呢,结果也就是个庸医。” 无视罗麻子使劲抽出的嘴角,将坐着的椅子使劲一踹,拧着尙算纤细的腰肢,返回自己的小宅。 回家途中,老远就看见某个家伙在自己门口巴望,再细瞅竟是姬幽冥。 虫儿见他一会儿从荷池沿的石台间坐起来,一会儿高抬拳头要敲门,但是门根本没有敲到的时候,他又转身返回石台坐着。 行迹算不得可疑,但是真的叫人忍不住嘀咕。 想起答应独孤斩月不能再看别的男人,虫儿只得从花圃里采来一大捧鲜花,佯装嗅花模样,小心翼翼地朝姬幽冥走去。 姬幽冥原本也打算走了,回身恰好看见虫儿回家,手捧鲜花的风姿如幻似梦,正映衬那句话,人比花娇。 神思经不住摇曳,怔怔站住忘记了移步。 虫儿依旧主动打招呼道“姬大师兄最近好有空呢!”打算忽略对方的一切举动,赶紧钻进小宅里去。 她这么听斩月的话,斩月会表扬她吗? 姬幽冥俨然是做足了准备,伸手拉住虫儿的衣袖,赶紧道“姑娘且等一等,姬某有事相求。” 虫儿慌忙扯开自己的衣袖,密切关注周边的一切动静道“姬大师兄真是言重了,我身单力薄,能给你做什么呢?” 姬幽冥觉得自己似乎是强人所难,只好对虫儿抱歉微拱,说不该贸然来访。 神色落寞之极,转身抑郁离开。 虫儿见此情景心里突然很是纠结,斩月只是叫她离其他男人远一些,可是姬幽冥在她眼中,应该算是共患难的朋友。 不由抱歉道“姬大师兄慢行,虫儿的话才说了一半,你若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虫儿只要可以办到,还是想帮忙的。” “可是,”姬幽冥见虫儿回复自己,益发吞吐忐忑其起来。 虫儿再三宽慰他放心,说无论他说什么事情,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保密。 姬幽冥又是思虑,然后坦诚道“我可不可以借姑娘你一用。” 正文 第604章 小骗怡情 姬幽冥看起来真是尤其不好意思,颇是为难道“虫儿姑娘,我想借你一用?” 啥? 虫儿环住胸口,登时满脸鄙夷道“大师兄,你还真是会借啊,恐怕这个请求,恕小妹我绝对不能答应。 ” 姬幽冥连连摆手道“虫儿姑娘你莫要误会,我知道姑娘早已有了未婚夫,我~” “哎,算了,此事的确是姬某强人所难,没有顾虑周全。” 也不想让虫儿再拒绝自己,赶紧道别离开。 虫儿远见他的背影里也是心事重重,反思自己或许是想偏处,钻了牛角尖。 但是,跟其他男子过多接触,的确是不好。虫儿努努嘴巴,把此事顷刻撂在脑后,开开心心地捧花入屋。 至夜十分,虫儿昏睡得梦呓喃喃。 睡梦里,鼻尖的清香又重新拢聚,云雾般缭绕着她的嗅觉,竟能超过满池菡萏的清雅芬芳,独占香韵悠长。 是谁? 虫儿的脑海里才产生质疑,那一双无骨轻手继而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理,描摹着她的唇瓣,颜頬。 指尖的温润在香郁中,氤氲出层层黏黏的波,滑当在虫儿吹弹可破的肌肤间,顷刻荡漾起靡靡的樱粉色的轻颤。 虫儿觉得好热,突然就如火如荼得在脑子里焚烧起迷茫的雾。 这是谁的手?是斩月吗? 虫儿使劲扒开睡眼,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恶作剧,结果只是徒劳。 当那双流连忘返的手开始变得急促而轻佻,时不时得在她的小腹处来回摩挲,虫儿的心口骤然收缩,整个人奋力扯断香味编织的网,瞬间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刀已经蓄势待发,直劈向对方的脖颈处。 一招落尽,俨然是横批在空气中间,小宅内依旧空寂无声,只有她愤怒的呼吸声,在孤单得起起伏伏。 虫儿简直怒不可遏,就算是跟自己开玩笑,起码也该有个限度,尤其她骇然发现,这个人绝对不存在于梦中。 因为她若隐若现地听见男人清晰的吟喘,那种带着不安分和邪火中烧的龌龊声音,虫儿只一听,就会激起虐杀执念。 举起穿心在整幢小宅内横扫纵荡,断定那股香味已经完完全全消逝干净。 睡意早已经清退的彻底,临着朝阳的曦光,虫儿不管不顾,跑去骎蛊殿找罗麻子。 罗麻子炼蛊彻夜未眠,本打算合衣休息,结果童子传报,说有女子闯入殿来,赶紧出门招呼。 一瞅是穷凶极恶的虫儿,赶紧叫殿内的童子撤去,再对她道“早说过,不要在璧落岛里随随便便与我亲近,咱们应该属于不认识的关系。” 若不是独孤斩月罩着她,罗麻子真想把某人以璧落岛的严苛规矩,好好惩罚一番。 虫儿才不怕他,直言不讳问“老罗,你好好回想一下,我有身孕这件事,你有没有到处跟别人去说。” 当他是长舌妇吗? 罗麻子本来就不甚高兴,听她说话没大没小更是戳痛怒点,不免阴郁着麻脸道“你和四皇子根本尚未成亲,就已经珠胎暗结,不管你的身份将有多麽高贵,但是婚前有孕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你的名誉就会扫地。” “我与你无冤无仇,更何况还有无形中的利益揪扯,现在,你觉得我还会到处去告诉别人,你怀孕了吗?” 虫儿想想此理非常,是她太鲁莽,赶忙知错就改,向罗麻子真诚道歉。 可是,除却罗麻子,就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她有身孕了啊?! 那一双无声无息的诡异之手,时不时得抚摸她的肚子,虫儿真的很害怕,孩子就是她活下来的一切动力,绝对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罗麻子以为她是孕期幻想症作怪,也不与她真生气,善言叫她宽心,还把最近特意替她炼制的保胎丸递予,反复叮嘱女人在怀孕的时候确实容易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或梦境,要虫儿自己学会调适。 虫儿心里有苦倒不出,拿了药只好谢别罗麻子,从骎蛊殿悻悻退出。 思来想去,会不会是自己为了彰显身段的妖娆,把衣裙穿得太贴身,叫有心人看出自己的小腹有些凸起,所以起了歹心。 会不会是那个拿鹰爪三刃钩的家伙呢?! 越想越恐慌,虫儿准备去找独孤斩月,厚着脸皮叫他最近晚上来陪自己睡觉。 谁想独孤斩月修习完毕,正好来探望虫儿,眼见虫儿两眼顶着黑圈,满脸焦虑,不由刮刮她的鼻子道“小笨蛋,是不是想我了睡不着?” 虫儿口是心非,要他滚远点,独孤斩月乘势将她锁入怀里,乖乖哄着“你现在身孕见长,我怕伤到孩子,所以才暂时跟你分开睡,若果你保证夜里不蚀引我,我就可以 夜夜陪你。” 蚀引他?!! 虫儿在他肩头使劲咬一口,以示泄愤,独孤斩月轻哦一声,乘胜追击道“你再咬我,我就不走了。” 捉住虫儿纷纷落下的粉拳,偏就把她逗弄得脸红脖子粗。 两人缱绻半晌,虫儿真想叫他晚上别走,陪伴自己,结果独孤斩月抱歉说,因为在幻兽云池挄了六皇子一耳光,那小子明里假装忘记,实际上总找麻烦。 最近浅华要出去寻找无尘木和金缕丝,催促潋锁行做出法阵,把璧落岛外的黑曜石棺椁搬进来,但是非要独孤斩月跟着一同去。 潋锁行在法器的事情上亏欠浅华,只好间接求独孤斩月答应。 毕竟是亲兄弟,他也只好应允下来。 虫儿心里落寞,不过她也不想总是缠着彼此,满眼欢喜叫独孤斩月一定给自己买点好吃好喝的回来。 独孤斩月突然关住房门,突然露出邪冷的表情,废话少说,打横抱起虫儿就往床边走。 嘴里头头是道说“你的桃花运一直都太旺盛,我今夜就偏不走了,叫璧落岛里其他的男人看见,也趁早死了贼心,我才好安心上路。” 战至天明,独孤斩月方舍得离开虫儿的温润香软,身心舒爽地复命上路。 虫儿才回想起,某人曾说要为孩子着想,不易留恋床事的豪言壮语。 骗子!!骗子!! 正文 第605章 出来玩玩 独孤斩月走了三日,这三日居然没有再被那双手骚扰过,莫非真是她身体空虚,才造成的靡靡幻觉? 虫儿百无聊赖,翻出藏在家中的虎头鞋,准备扯些料子,在宅子里学做些女红。 只听姬幽冥在喊“有人在家吗?” 虫儿心里登时惊慌,莫非他又要旧事重提,赶紧把虎头鞋和其他绣线裹成一团,塞入床底,口里答应道“就来!” 出门迎接时,发现姬幽冥手里提着精致的四层粉彩花卉食盒,神光奕奕地靠近。 这是准备用美食计吗? 虫儿也不进屋,专门走到小宅的南窗底下站着,嘴里娇道“还是这里凉快,屋子里都快闷热死了。”取出手绢在脸颊旁扇了又扇。 姬幽冥当真以为是屋子里热,跟着移到南窗下,面上沉静着融融的笑意,很是开心道“今日来烦姑娘并不是为事,仅是答应过姑娘的话,姬某今日必须得做到。” “姑娘现在就可以尝尝,才出炉没多久,正是酥美时候。” 虫儿礼笑着接过食盒,打开第一层盖子,里面的食物清香扑面而来,小点做得精细美观,仿佛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工艺品,叫人根本舍不得吃。 肚子里的馋虫顷刻都被调动胃口,顾不得吃相文雅,虫儿一口塞一个,由心大加陈赞道“真是此味仅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啊!!” 然后再道“话说神膳堂的糕点我也吃腻许多,与这盒子里的食点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这第一层的第一口就如此惊艳绝伦,恐怕这神膳堂的手艺也不过尔尔嘛。” 姬幽冥听了很是开心道“姑娘喜欢就好,也不免我完成了一桩心事,可以了无牵挂得离开璧落岛了。” 离开? 虫儿点头道“潋师尊能有你这样一位衷心聪慧的弟子,可是他的福气,话说你这次接了任务后,要走几天呢?”忍不住吃啊吃,第一层食盒里的小点马上就要见底。 姬幽冥开心满足的笑颜登时郁郁寡欢起来,“我这次是要离开璧落岛,再不会回来了。” “恩!!”虫儿点点头,突然觉醒道“啥?为什么?难道师尊觉得你那天的任务完成的不好,或者是他怕你始终会暴露秘密,趁机找个借口,把你赶出去吗?”虫儿气愤交加,忍不住打开第二层食盒,妈的,看起来更香更精致! 姬幽冥终而沉郁道“不是,是我要成亲了。” “成亲?成亲不是天底下最可喜可贺的事情吗?”虫儿把嘴捂住,深怕里面的残渣喷出来。 “话虽如此。”姬幽冥深深凝望虫儿一眼“可是如果不能跟自己心爱的姑娘结婚,那么成亲又能具备什么样的价值,我又怎么能耗近万年,去看一张令自己厌烦的脸?” “再说,如果成亲后,璧落岛的俢子们就要离开师门,我暂时觉得自己学艺未精,不想离开璧落岛。” 话语结束,深深从肺腑吐出一口闷气,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块,砸地有声。 虫儿反思极是,如果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睡在一个被窝里,该是多麽令人苦楚的事情。 不免同情起对方的遭遇。 还是她最好,没爹没妈的,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再一看手里捏着的半截甜点,突然觉得又甜又腻。 果然是美食计啊。 不由对姬幽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说吧,你想叫我干些什么呢?” 姬幽冥赶忙表示,自己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虫儿止手叫他安静,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都可以听来考虑一下。 姬幽冥的眼中忽然闪烁起死灰复燃的星光,照耀得整个人都风采俊朗起来。 “虫儿姑娘可不可以跟我下璧落岛,替我办一件小事,就行。” “假装你的女朋友吗?”虫儿开门见山,毫不婉转。 姬幽冥闻言狂咳不止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就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绝对没有什么高难度。”说完整个脸绯红联翩,连耳根子都烧起羞躁的火红。 只要不是出卖肉体的事情,他都不叫事情。 虫儿想着正好可以出璧落岛玩玩,心里也是莫名的开心,跟姬幽冥约定好后,俩人分道扬镳。 次日清晨,虫儿在璧落岛外偷偷等待姬幽冥,她虽然在行动上不受璧落岛的限制,但是身上并没有可以驾驭飞行的金叶子,多亏姬幽冥提前借她一片。 姬幽冥仅跟潋锁行说自己回去处理些私事,足月便回来。 两人本该光明正大的离开,但是又恐着对虫儿的名声不好。 只好姬幽冥飞在前面,虫儿跟在后面,待都从天外天出去后,才又在弓尔山上回合。 姬幽冥家的宅邸便矗立在弓尔山的高层,巍峨显赫的位置,彰显着他家举世无双的地位。 虫儿遥遥看见姬家宅邸建筑宏伟,琉璃金瓦,红墙高院,好不气派,不由赞叹不已。 大师兄,大师兄,连李婉乐那个不知辈分的家伙,她爹都是宰辅大人,姬幽冥排第一位,家世肯定是煊赫非凡。 姬幽冥被虫儿几夸,由是不好意思道“其实那都是祖辈们留下的功绩,我们这些子孙辈身受庇荫罢了。” 虫儿笑他分明是土豪权贵,还整天藏掖着,叫自己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姬幽冥更是腼然道“璧落岛里人人皆有背景,我家除了父辈的官职特殊外,还有个姐姐嫁入龙宫,封为贵妃。” 贵妃,那岂不是跟浅华的老妈,雀灵韵平起平坐。那姬幽冥的老爹,岂不就是国丈?那姬幽冥可就是国舅爷啊! 正想再奉承他几句,好心情忽然遏制,虫儿满脸黑郁道“话说,你这次的婚事,是不是龙帝亲自指婚的?” 姬幽冥没有作答。 虫儿转身朝璧落岛的方向,开始往回飞。 她疯了吗?去招惹独孤九?!莫说不能叫独孤九发现她的藏身处,就是独孤斩月也会打断她的狗腿。 姬幽冥正要说话,转眸见人没了,赶紧快飞将她拦住,反复追问是不是他哪里得罪了虫儿。 虫儿一本正经道“刚才问你,如果你这门亲事是由龙帝指婚,那我可死都不敢帮你。” 姬幽冥一听呵呵释然,“并不是,是从小家中父母定下的娃娃亲,而且几百年来且见过几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虫儿听后更加释怀,主动又跟着姬幽冥往回走,窃窃偷笑道“姬大师兄,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谁想也会有怎么多花花肠子。” “话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如果我手里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姬幽冥忽然笑起,仔细看看虫儿的眉眼,然后自言自语道“首先不能太漂亮。” 又瞧瞧虫儿的身段,道“不要太瘦,最好丰满一些。” 整个观察完虫儿的一切,“性格要温柔娴淑,举止要大方得体,最好不会武功。” 呃,完全跟自己背道而驰嘛,虫儿的自信心突然被打击到体无完肤,难道说她这种活泼开朗,又武功盖世的女孩子,就得不到广大单身男士的青睐吗? 不禁干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想到姬大师兄的口味与众不同,但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叫你早日美梦成真。” 姬幽冥闻言而笑,“世间的女子皆像花儿一般,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枝,最喜欢的那枝被占去了,怎么还能找到另毫无差别的一枝?” 虫儿想他说得真是有理,准备点头附和,结果姬幽冥拦住虫儿的话头,然后道“其实,这次请虫儿姑娘来帮忙,实在是有一个很不好意思开口的理由,刚才一直憋着不说,是怕姑娘笑话。” “我这个未婚妻其实是九尾龙族抚远大将的独生千金,我们两家商定在我成年后就举行婚礼,结果被我一拖再拖。” “今年打着过节的由头将我叫回,恐怕是再拖不过去了,所以我想请虫儿姑娘能不能男扮女装,跟我一起回去暂住几日。” “家里面人见我有朋友在家,估计也不好对我下歹手,更会给我留着几分薄面。” “到时候,姑娘假装旧疾发作,我找个由头把你送出来,给家里发个火信说自己拒绝此门婚事,就能趁机再溜回璧落岛了。” “就这么简单?”虫儿诧异道无法自拔,哇靠,就这么简单? 好没有难度的挑战啊?! “姬大师兄,你可真会卖关子,害得我以为是多麽艰巨的任务呢,简直是动动脚趾头就可以搞定。”虫儿拍过胸脯,立马跟姬幽冥讨衣服。 姬幽冥早准备妥当,将一身尺量合体的长衫递给虫儿。 虫儿换衣后,再将长发高束,以羽冠装饰,手执着十二骨白面扇,看起来风度翩翩。 姬幽冥不觉赞叹道“虫儿姑娘真是个妙人,不管男装,亦是裙罗,总是人群中最出挑的。” 虫儿早扮惯男装,习以为常,两个人当即以兄弟道友相称,一齐朝姬幽冥家的府邸飞去。 才到门口,只听得虎扑龙啸,嘈嘈杂杂不像是在欢庆姬少爷归家,而更像是在吵架。 虫儿与姬幽冥面面生疑,赶紧朝门口飞去。 正文 第606章 二货美女 才瞭望姬幽冥家的朱漆大门,竟见一个妙然女子与门前的两尊石雕斗武,虫儿细瞧,旁人家的守门石皆是石狮,而姬幽冥家的则是龙虎各一,栩然霸道。 再看那女子身穿水绿山青色的明媚长纱,虽然与石兽对阵的架势足够的野蛮,但是腰腿间的绿蕴缥缈,已是风情万种。 这个女子大约也是刚打上门来,吵得姬府上下不得安宁。 家里的小厮丫鬟,婆子马夫,还有林林总总的一群大小主子,全都闻声跑出。 那女子见人老老少少冲出来,前前后后围堵了几十号人物,不由放肆道“我是抚远大将家的独生千金阮小玉,听说你家公子回来,今日专门来你家寻事,现在快叫你家的姬幽冥少爷出来,说我有话跟他讲!!” 姬幽冥的脸色瞬间变得郁郁,他看虫儿时,虫儿脸上正挂着不怀好意的邪笑。 “大师兄,你这位未婚妻的作风真是异类大胆啊,都打到家门口了,真有虎狼之势。” “其实这样的女子性格刚烈,更是性情中人,你若是肯好好给个机会了解彼此,不一定你俩会成为神仙美眷哦?!” 姬幽冥的微感头痛道,“就怕她的性格比你想象的更加恐怖,我才不想跟她继续这段不可能的因缘。” “而且,你看她如今的表现,如此骁蛮霸道,甚至潋裳望之都会自愧弗如,虫儿姑娘觉得,这个阮小玉是很想嫁给我的意思吗?” 虫儿点头迎合道“郎无心,妾无意,强扭的瓜不甜,的确不该将你二人使劲撮合在一起。” 姬幽冥深叹一声,高空隔问道“小玉小姐,你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 虫儿跟着一起飞下地面。姬家大宅门口的所有人也都高高抬起头,赫然发觉自家少爷与另位秀气公子一起翩然下凡,纷纷主动退避开来。 守门龙虎且都乖顺地返回门口,霎时由沸腾中安静下来。 阮小玉一见姬幽冥,又不自觉得看看虫儿,很是惊奇道“你两人哪个是姬幽冥?” 虫儿的唇角又不由自主地荡起坏笑。话说这个阮小玉长得真是十足的漂亮,大眼柳眉,身段袅袅,应该是男子们梦寐以求的佳偶。 可惜,不是姬幽冥喜欢的风格,长得再美也白瞎。 姬幽冥很是无语道“小玉小姐,咱们去年就在望春楼里见过的,你又忘记了吗?” 难道他的脸长偏得如此平凡,撂在人堆里就看不出谁是谁吗? 阮小玉恍然彻悟道“你那个时候不是穿着黄色的衣服吗?今天穿着玄锗色的长衫,我当然看不出来了。” 众人呃呃,无语偷汗。 姬幽冥修养良好道“话说,你今日搞得如此兴师动众,把我家邸前的护宅灵兽都惊醒了,到底找我有何贵干?” 阮小玉将手插在蛮腰处,柳眉里充斥着满满的厌恶道“我来跟你退婚的!!!” 果然被姬幽冥说准了,还好他也正有此意,否则该是多麽尴尬啊!! 姬幽冥依旧不变声色道“退婚之事,也不是你我二人的小孩子游戏,小姐难道觉得跑到姬家门口乱喊一声,咱们的婚事就可以烟消云散吗?” “诚然,你是女孩子名声为重,退婚这种事情由女方来开口,当然更好。” “不如这般,咱们分别约上彼此的家中长辈,找寻一处好地方,坐在一起详细再谈,也好过小玉你这样在门口胡闹。” 姬幽冥在璧落岛受训百年,气度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阮小玉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好!!” “为什么?” “因为本小姐明日要张贴榜单,以武会友,然后跟着这些武道中人学习切磋,说不定还要云游四海,这么多重要的事情堆在眼前,哪里还有闲功夫跟你扯皮?” 虫儿算是看清楚这位将军千金的性格,算不上刁蛮,只能是傻得可爱罢了。 不由摇动起手里的骨扇,装作放浪的模样轻慢道“以武会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子还以为是比武招亲呢,害得白站这些时辰。” 遂对姬幽冥建议道“姬兄,既然这位阮姑娘等不及要立刻跟你取消婚约,不如现在叫人搬出桌椅,摆上笔墨纸砚,姬兄你当场濡墨挥毫,写一封退婚的函笺,一式二份。” “然后您两位在上面签字画押,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替你做个人证,再拿到衙门里公证一下,岂不是干脆利索,又成全了阮姑娘的急切心愿?” 这? 姬幽冥断然觉得如此草草了事,更何况背着父亲,似乎很是不妥。 但是阮小玉很开心,抚掌称赞道“对对对,还是眼前这位公子聪明才智,姬幽冥,你就是做事拖拖拉拉不干脆,快跟人家学着点。” 又问虫儿道“聪明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区区贱名,也根本不值得一提。”虫儿执扇遮脸,朝姬幽冥挤挤眼睛。 “那正好我懒得听,你就不用说了。”阮小玉口直心快,挥起袖子对旁边的几位仆从唤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搬桌子,拿笔墨纸砚去啊!” 几仆看看姬幽冥的脸色,姬幽冥尚未颔首,几个人飞快地跑回宅内。 分分钟又将所有的物资准备齐全。 虫儿颜笑妍妍,真推着姬幽冥上前去写那函笺,姬幽冥总觉得她笑得格外夸张,心里寻思真是不该偏叫她来瞧自己的笑话。 暗自低语道“姑娘可不要再闹我,这样做真的就是笑话了。” 虫儿才玩得开心,不免再接再厉道“姬大师兄这般推推诿诿,难道,你对阮小玉其实是存着什么心思哒?!”一句话堵得他如鲠在喉,只得作罢。 阮小玉已经命人磨好浓墨,铺好宣纸,还替姬幽冥双手送上狼毫,言辞恳切道“姬少爷,可就麻烦你快一点了。” 两个女人左右一齐催,姬幽冥深思一瞬,真接过笔来在宣纸上写下“退婚书”三字。 虫儿暗下观察着两个人的脸色,姬幽冥属于被逼的无奈,但是阮小玉的模样却是耐人寻味的。 她的眼睛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宣纸上的黑字,然后使劲眨了再眨。 看起来像极端的迫切,但是始终没有看过姬幽冥的脸一眼。 这女人会不会? 正文 第607章 毛手 虫儿心里冥冥中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证据之前,尚且不敢妄断悱恻。 姬幽冥才写半篇,忽然从朱门深处走来婷婷袅袅的十具身姿,为首的年纪最长,虽然有些岁数,但是依旧雍容华贵,看得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其余的女子也各是各的美艳,每人都像包含蜜汁的桃子,芬芳扑鼻又惹人垂涎。 为首的中年女子大约听见门口的胡闹,颇是威严道“冥儿,你千里迢迢归家不知道进屋给母亲请安,还得母亲亲自出来迎你?” 姬幽冥一听是母亲大人出来,赶紧将笔墨搁置,快步迎接道“孩儿糊涂,不该在此处混闹,还望母亲赎罪。” 说着要跪下去谢罪。 其余的九个美艳女子纷纷叫大夫人息怒,再说姬幽冥才回来,风尘仆仆很是辛苦,赶紧下来二人上来拉着姬幽冥的胳膊,叫他赶紧回去盥洗。 阮小玉见状马上叫道“姬幽冥,你是不是男人啊,这玩意儿写一半就跑了吗?” 姬夫人早知道是她在外面捣乱,变作和气道“原来是抚远将军家的千金啊,我说怎么吵吵嚷嚷的,你可是冥儿的未婚妻,是哪个眼里缺水的佣人,敢把你拒之门外,告诉本夫人,本夫人一定重重处罚。” 又招招手道“玉儿,来,快过来,我这个未来的婆婆正好想跟你唠唠嗑,赶随我快进来。” 阮小玉浑身一个机灵,早听小道消息说姬幽冥的老妈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当年虽然表面上同意她家老爷纳妾,可是所有的姬妾的胞宫听说都被以毒药摧毁,绝对不能怀有姬家的骨肉。 这些年之间娶进来的美女是越来越多,可是孩子却仅有姬幽冥和他那个做皇贵妃的姐姐。 手段阴损又残忍,可谓令知"qing ren"闻风丧胆。 阮小玉在姬家人里最害怕她,纵然自己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但也盖不住这姬夫人外柔内阴的前事。 赶紧回答道“我明天还有要事,今天的事情就作罢,反正这件事我已经敲定主意,无论任何牛鬼蛇神,都不能叫我改变心意!!” 说完便走,多一句浪费的话也没有。 虫儿且看二人的寥寥数语,冷婆婆遇见二货媳妇,估计这事要是成了,对整个姬府包括姬幽冥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姬幽冥见那个麻烦精走了,赶紧将虫儿引荐给母亲,说是同在璧落岛里修习的师弟,专门来玩几天的。 姬夫人对外一直秉持温柔贤淑的美名,尤其对独生子的宠爱,看见虫儿仪表堂堂,满脸都是欢喜。 在一群姨娘们的簇拥下,虫儿与姬幽冥拍拍忐忑的胸口,一齐迈入深宅大院。 虫儿被安置的客房尤其雅致,姬夫人夜里专门筹备歌舞飨宴,请她玩个开心。 虫儿见国丈似乎不在家中,偷偷询问去哪里了,姬幽冥说是受龙尊之命外出公干,过几日便回来。 晚上的节目尤其精彩,虫儿心里大呼可比璧落岛间的清汤寡水有意思多了,未免玩得很晚,才回自己的客房躺下。 睡至半夜时分,虫儿酣然入眠,觉得胸口颇是躁痒,梦里寻思是自己的裹胸布缠得太紧,把小手塞入里衣扯了微扯。 结果莫名摸到一只手,同样停自己的胸口,似乎正要触及她的裹胸布, 货真价实的毛手!! 那毛手的主人没想到虫儿会惊醒,自己也吓得赶紧收回手去,在虫儿的软塌间留下明显的滑走痕迹。 虫儿第一反应高抬长腿,竟像在半空中踢到什么透明的东西。 “噗通!”一声闷响,似有个男人摔倒在地,发出凄楚的一声哼叫。 妈的,真的不是梦!! 虫儿单手拍摁床榻,利索从软塌间跃起,重重落在地面上发出响动的位置,重压左膝膝盖,准备将那个看不清的人压个半死。 孰知单膝落地后,对方似乎更快一步闪开,近乎是连滚带爬,要朝门口滚了出去。 虫儿恼羞成怒,把脖子上的穿心一把撤下,抡起一刀就往门口的位置扫荡,动作一气呵成,狠辣无比。 “噔!!”穿心玉光辉辉,一刀插在门栓上,将整条门栓瞬间砍成两半,左右坠落后,无意将门敞开。 糟糕!! 虫儿觉得对方的身手似乎比自己狡猾,刀也顾不得取回,三步飞跃就要劈在门口的空白处。 对方撑着被挫伤的肢体,赶紧拉开屋门踉踉跄跄地窜了出去,回首将房门阖回半扇。 虫儿正好踢在门沿,如燕子灵动回身,稳稳又站回地面。 那人逃跑的脚步声开始渐远,夜里四下无声,但是在高手的耳朵里,再轻微的逃跑声,虫儿也是听得清晰可辨。 可是她根本没有去追,因为在交手的第一刻,虫儿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不急于暴露自己,虫儿又回去安稳睡下,毕竟她的猜测得到证实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 次日清晨,虫儿早早起来在院子里练功,一把羽扇耍在掌心犹如游龙梭行,又似凤舞九天,煞是惬意潇洒。 但凡路过的小婢女不由掩口窃笑,偷偷窥伺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姬幽冥取来他的瑜龠,也恰好出来练功,结果看见虫儿游龙走凤,风姿飒飒,单手执着乐器,背靠垂荫柳树,忽然灵感大作,吹起瑜龠来。 只闻得瑜龠喉啭引声,脆如云山化泉,灼切润耳,调令婉转悠扬,时而亢奋嘹亮,引得虫儿手里的十二骨扇也姗姗起风,沧竭有力。 正是龠音和舞的绝美之时,连花草树木都频频垂摆,更何况姬府的很多人都纷纷驻足倾耳。 虫儿的手里引着扇走,忽然优柔的姿势临风一变,合掌将骨扇掩起,重重敲向姬幽冥的头部。 姬幽冥不疾不徐,将瑜龠担手一挡,恰挡住虫儿咄咄逼人的狠猛一招。 感觉虫儿的眼神里杀机肆意,姬幽冥以为虫儿是想跟自己实打实得切磋一番。 谁知虫儿忽然笑了起来,颇是得意道“我这一招你虽然接的够妙,可是如果我用的是自己的武器的话,恐怕就穿破大师兄你的胸膛了。” 随手做了个一刀切的动作。 姬幽冥脸色未变,不由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姑娘换了法器,姬某人照样轻松阻挡。” “那改日,我可要亮出自己的法器,跟大师兄你好好切磋一下。” “不过,”虫儿冥冥中靠近着姬幽冥,直把他的一发一肤细瞧入髓,以某种迷惑人心的口吻数道“我的刀子一出,总是要见红削肉,才能收得回来的。” “好,随时恭候大驾。”姬幽冥没有任何不妥反应,回答得总是彬彬有礼。 两个人哈哈一笑,虫儿取来汗巾将自己的额间汗水拭净,回头看见姬幽冥还没有走,准备再修习一会功法。 径直走在他身后位置,拿着汗巾突然擦在他的额头处,使劲一擦。 “嘶!”姬幽冥轻轻一唤,叫虫儿的心情登时跌落谷底。 赶紧关怀道“大师兄,你的头怎么了?是受了伤吗?” 虫儿的突然亲昵叫姬幽冥微微然赧红了脸庞,不自觉挡开虫儿的好意,似是尴尬道“上次在幻兽云池里,咱们殊死搏斗的时候,不小心被巨兽伤了点皮毛,不过这些轻伤早好啦,就是刚才姑娘无意间碰起来尚有些痛感。” 虫儿赶紧关切道“大师兄你怎么不早说呢,正好我可以帮你医治一番啊!”说着人已经要扑上去了。 姬幽冥的脸更是红的不自然,左躲右闪,口口声声拒绝观瞻,偏不叫虫儿靠近。 两个人正争执不下,看起来像是打得火热,忽然听见院子里的小婢跑来禀告,言明大夫人要公子赶紧去一趟,说有要事商量。 虫儿趁机说今天自己想出去逛逛,买一些生活用品。 姬幽冥回复说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要自己待会寻着空子,再出门巡她。 虫儿连连摆手,声称自己早年在弓尔山待过,熟门熟路,根本不会迷路。 姬幽冥也不好推却,就叫一个小厮替虫儿引路,等她收拾好以后,给她牵来一匹二翼的霄腾飞马,将人恭送出去。 虫儿一直笑颜相送,等出了姬家大门之后,瞬间改变面孔,方才气哼哼道“姬幽冥,你以为姑奶奶早忘记了,变色龙纹斗篷一直在你手里的事情吗?” “你竟然敢三番四次的半夜里,来骚扰姑奶奶的玉体,亏我还被你的道貌岸然所欺骗,觉得你是一个好人,真心实意跑出璧落岛来帮助你,结果你反是要对姑奶奶做手脚,真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虽然我今早真想出刀剁掉你的贼手,但是只有叫你痛苦一辈子,才能解去姑奶奶的心头之恨,所以今天姑奶奶今天就去会会那个阮小玉,叫你分明讨厌她,还偏得跟她成亲!!” 也不需要耗费多少工夫,虫儿只是稍稍大听抚远大将军府邸在哪个山头,路人皆知将军家的独女今天在哪里特设了擂台。 哼哼,虫儿心尖里透露出寒人肌肤的笑意,姬幽冥,叫你敢给姑奶奶玩阴的。 正文 第608章 鲦鼓 抚远大将军的豪宅座落在弓尔山的南麓,正对着紫竹山与封鲎山,是虫儿熟识的故地,重游起来未免亲切。 暂将二翼飞马寄管在他处,摇着骨扇去寻找阮小玉的设擂台处。 阮小玉那二货美女真得缺心眼似的,将擂台设在将军府的大门口,完全不顾及将军的颜面扫地,远远就荡来阵阵喧嚣锣鼓,直幻觉是平地乍起的雷暴。 本以为如此喧嚷非凡,肯定有不少的围观群众,熟知门口门可罗雀,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只有鼓阵擂擂,瑟瑟起风惊雷。 这摆得哪门子擂台? 虫儿思忖定是这抚远大将的威名远播,大家又知道将军千金脑子缺弦,甚至连个围观的百姓都没有,凄凉得就剩下鼓声。 阮小玉完全不在意冷清的场面,搬出一张虎皮太师椅,潇潇洒洒地座在椅间,翘着二郎腿一直斗啊斗。 她在这里守株待兔,虫儿反是有些为难,如果直接冲上去就打,感觉自己急不可耐,如果现在去买通几个打手,虫儿暂时也找不清好帮凶。 突然回想起罗麻子送给自己的云母薄简里,似乎有些用处,赶紧从内乾袋里掏出简册,翻出里面各个子集。 终于在蛊集中,找出一个结草拟人的良法,赶紧依法炮制,扎出几十个小草人,以自己的血加上血妖的妖气,在黄符间依图画咒,紧贴在草人肩背。 只一阵风拂过的短促时间,几十个草人倏然变作八尺男儿,身体发肤紧驰有度,眉眼高低英雄豪杰。 虫儿喜出望外,将操控所有草人的传声符捏在手里,叫那些帮凶先去会一会阮小玉。 震天锣鼓早就停下,阮小玉午膳已用过,盯着太阳昏昏欲睡,虽然丫头环伺扇风遮阳,还是挡不住无聊狂狼般来袭。 心想着大约没人敢来,准备叫人把自己抬回去休息。 只听得某男子大喊一声,“听说将军府千金以武会友,我等兄弟前来应战。” 阮小玉眯着惺忪眼睛,空荡荡的比武擂台上忽然强风送勇,眼皮底下一闪飞出来几十个大汉,耀武扬威的样子特别扎眼。 阮小玉的疲倦一扫而空,抱住拳头连连应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感谢各位大哥们的积极参与,愿意前来切磋武艺,小女子我的苦苦等候总算没有白费。” “各位大哥是先吃饭呢?还是咱们直接比试?”阮小玉的诚心态度叫虫儿吃惊,莫非这个将军千金不是真傻,而是个学武的痴子,一见功法就舍生忘死? 赶紧操纵草人的头子应允道“这个时辰太阳都要下山了,谁有功夫吃饭,赶紧开始比划吧!” 阮小玉赶快称好,又道“那几位是要一起上呢?还是要一个一个来?” 草人正面面相觑,虫儿利用传声符默念道“还迷糊什么啊?都一起上去揍她!” 草人大哥朝阮小玉叫道“废话少说,咱们打完了还要赶着回去吃晚饭呢!” 阮小玉深色由善变邪,深郁道“我也正是此意,速战速决更好!!” 她从身上突然变出一只鲦纹小鼓,鼓身仿佛双面沙锤,鼓身满满都是蜷鲦细纹,配着醒目灼凉的喜红色,灵气之余又叫人的魂魄深处不觉一颤。 见她将鲦鼓贴在腰侧,两只白手轻轻置在鼓面,五指一拨,鼓面上蒙着的鲦鱼细皮,被微拨后顷刻泛动出淡然的彩光。 瞬时,将军府外休息的鼓手都像同时着魔了一般,不约而同举起鼓槌,左手同击鼓面。 “咚!”齐声暄暄,连整个大地的动了微动。 “咱们上!”草人大哥在虫儿的暗中操纵下,第一个冲上前去,飞起一脚直踢向阮小玉的肩头。 阮小玉妩媚浅笑,五根玉指再像玉制的鼓槌,一一拨弄鼓面。 一波尚未荡匀,另一波五彩缤纷的纹光冲击而来,霎时所有鼓手整齐化一,将早已高举的右手齐刷刷落下。 又是一道宏波震天,甚至将整个云际荡开,但是内涵暗藏在鼓韵里的勃然杀机,伴随着每一只鼓面的原点,交织震荡开来,形成满满一网浑厚的声音,直把天地间又是狠然一撞。 “咚!” 那高飞的草人老大甚至还来不及触及阮小玉的一根头发,瞬间被鼓声的轰然震耳撕得粉身碎骨。 一时间,那残破的四肢百骸,随着声音的减退而枯萎,最终变成一捧野草,纷纷扬扬得洒落在阮小玉的头上。 啊!! 虫儿惊叹,难怪没人来看将军千金的热闹,原来是她的鲦鼓煞气腾腾,谁也怕被当场撕得面目全非啊! 好可怕! 虫儿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叫剩下的草人赶紧冲上去。 阮小玉见是草扎的假人,用障眼法来耍自己玩呢,心里的火气登时弥天。 “是哪个杀千刀的卑鄙小人,居然敢来戏弄本小姐,叫你速速显出原形!!” 两只小手圆甲扣扣,铿锵有力,摩挲在碗口大小的双面鼓上,拨手一弹,盈盈唱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选自《诗经》) 这是一首著名的爱情诗,该诗叙述了一位征夫对心上人的日夜思念,让人慨叹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烂漫誓言,又回味今生死离别,天涯孤苦,岂能不令人流泪蒙眬,肝肠寸断! 但是阮小玉的歌喉宏阔,反而唱得坚毅豁达,似是表达了她对衷心事物的执意追求,更是对情爱的一心固念。 她的玲珑小鼓纵然精细,但是控鼓技法十足的精湛,一直到最后都能发出强烈的声韵,次第波来,脉络分明,而余韵依次递进,熟然天成。 其余的数十草人可是享受不了如此音韵,被阮小玉带动的齐鼓轰鸣,震荡得纷如草芥,各个飘零。 正文 第609章 连环 阮小玉登时大声气愤道“是哪个泼皮无赖躲在暗处,居然放出草人来混淆视听,还不赶紧给本小姐滚出来,否则本小姐就催动锣鼓,把你像草人一样撕个粉身碎骨!!” 虫儿也不心疼那些草人,自己是第一次试做,能有如此效果已经特别满意。 主要,她要得是出场氛围足够炫目,就好。 漫天沉沉扬扬的碎绿色,仿佛给眼帘前拉上浪漫的绿色帷幕,虫儿的飘摇身姿,就在漫漫星绿中,潇洒登场。 虫儿摇扇轻笑道“昨日初见阮小姐,就觉得小姐的楚楚姿容惊为天人,今天再见小姐的身手,真是飒飒英姿,令人侧目。” 扇子果然是男人们的装逼利器,恭维的话被徐徐的扇风轻吹,愈发显得悦耳动听,虫儿简直要被自己迷醉了。 谁想这个阮小玉居然毫无动容,双手轻阖,十个指头流水一般点击过鲦鼓鼓面。 噔噔登噔,规律的点击声云崖雨雾一般环撒开来,所有的锣鼓忽然一齐整齐轰鸣。 漫天细细碎碎的草叶本如纷飞雪花,忽然被锣鼓震荡,瞬间粉碎做沉渣,被鼓风再吹,连个渣宰也不曾停留,云消雨霁。 浪漫出场被毁灭得干干净净,虫儿准备回忆一下樱祭夜的撩妹手段,孰知阮小玉冷然言语道“这位公子,今日你可是前来比擂会友的吗?” 虫儿赶紧追问道“阮小姐可把虫某忘记了?虽然咱们昨日方才初见,可是阮小姐的音容笑貌已经在虫某的心间深深铭刻啦。” 阮小玉对甜言蜜语更无动容,只说“本小姐从没时间去了解别人的心情,若果公子不是前来比武的,就请回去吧。” 也不做任何请人离开的姿势,只忙着走到矮几前端起银耳燕窝,润喉清咽。 虫儿勾唇冷笑,双腿跃跃,已经飞至虎皮太师椅间,翘起二郎腿,嬉皮笑脸地打量起阮小玉的饮茶姿势。 “你想看什么!!”阮小玉将玉盏往几面重重一磕,“话说,你想调戏本小姐不成?!!”说着又要去击打腰间的鲦鼓。 虫儿连将骨扇摇曳,不紧不慢道“非也非也,虫某今日虽然不是来与小姐切磋武技的,但也绝对不是登徒子。” “小姐虽然不肯说见过虫某,令小人暗自神伤,但是我的兄弟此刻受得伤是鄙人的千倍,万倍,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来求求小姐,快去救救他。” “你的兄弟受伤,难道不该去看大夫,看我来做什么?”阮小玉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虫儿,发现他的笑意里闪动着黠光,但是又不是极端讨厌。 虫儿也看出对方不是很厌烦自己,趁热打铁道“小姐看来真是健忘,我的兄弟就是姬幽冥啊!” 啊!是他!! 阮小玉难眠得意笑道“我昨天根本没有出手伤他,他怎么就受伤了?怕是太没出息,被本小姐惊吓得摔了一跤吧。” 虫儿赶紧道“非也非也,是姬大哥的相思病犯了。” 阮小玉再笨也听明白了,不由转身避开虫儿的"chi luo"言谈,虫儿哪里肯放过她,赶紧略身一闪,又迎着阮小玉的正颜。 “姬大哥昨夜喝得叮咛大醉,才跟兄弟我仔细道明,原来他对小姐早已经心生爱慕,而且爱你至深。” “昨天姑娘逼到家门口退婚,实在是叫他伤心入髓,所以才死死赖着,偏不肯写那个退婚函笺。” 提到退婚函笺,阮小玉终于想起虫儿,玉手指到“原来我昨天真见过你,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虫儿心里鄙念,因为你的脑子被狗啃了啊,嘴里依然痛道“是啊,可怜我的姬大哥有苦在心口难开,明明痴恋小姐,却死活不肯说出来,所以我这个当兄弟的,今日就跑出来两肋插刀啦!” 阮小玉听她碎碎之言,思虑片刻,道“其实,姬幽冥是本小姐的未婚夫之事,本小姐也是没有什么怨言的。” “可是他实在不是个男人,而且毫无大男子气概,更让我对其屡次失望,所以与其跟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不如早早离开。” 虫儿想,姬幽冥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连耍个流氓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玩意儿,实实在在的道貌岸然。 不由假意道“姬大哥人挺好的啊。” 阮小玉听此言,简直触怒雷管道“莫再说他,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个胆小鬼,前前后后叫我失望无数次。” “第一次,是我幼时去姬府玩耍,特意给他带去一只万年少见的三腿绿癞蟾,结果他非但不喜欢,甚至当场撂在池塘里,说我伤害小动物。” “第二次是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给他一柄铜剑,说叫他给我捉一道闪电回来,我要用来炼自己的鲦鼓。结果他说下雨了得赶紧回家。” “第三次,也就是去年,他与我约在望春楼,穿了一件满大街都会撞衫的黄色长衫,我说叫他赶紧脱掉,不然不要跟我讲话,结果他又走了。” “昨日也是,我都把笔墨纸砚给他摆好,可他一见姬夫人出来,赶紧又逃回家里躲着。” “像他这种没担当,没魄力,又没有功法的家伙,谁会跟他百年好合啊!” 阮小玉说得气息灼灼,仿佛对方干得都是天理难容的恶事。 虫儿也算了解二人的矛盾之处,不由自主又添加一句“可是姬大哥不知道小姐是因为如此原因,才抛弃他啊!” “不如这般,明天小弟做庄在望春楼重新办一场宴席,咱们三人把话挑明,不是更好。” “不好!!”阮小玉早已经铁心道“本小姐这辈子已经许下心愿,只嫁给能打败我的男人,像姬幽冥这类懦弱男子,我是不会再看他一眼。” “所以,你回去也劝他放弃吧,我和他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阮小玉似乎跟虫儿说烦了,不由得挥挥手,叫她也赶紧离开。 重要的信息虫儿也听个大概,赶紧与阮小玉道别,匆匆赶回姬府。 姬幽冥不在姬府,姬夫人作为东道主,依旧准备了更加丰盛的飨宴,今日还特意请来了歌舞艺妓,叫虫儿尽兴。 虫儿实在推诿不得,只好满口灌酒,再偷将酒水吐在袖子间,把满嘴满身糊弄的酒气冲天。 姬夫人看她醉得不省人事,专门叫小厮将虫儿扶送回屋。 虫儿路上故意晕晕乎乎,满身酒味把小厮熏得痛苦难移,最终将人草草推上床榻,盖上被衾,逃也似地离开。 等人跑远,虫儿赶紧跳下床来,掏出自己沿路买好的去腥草,置再在舌尖几片咀嚼除味,又将那日阮小玉穿过的同色绿纱裙穿好,背上箩筐翻身飞在高耸的房檐间,朝姬幽冥的房间跑去。 等到了位置,虫儿将房瓦一一掀开,透过孔隙往屋子里一看,姬幽冥的床榻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心尖冷笑一声,将两口袋火磷粉松手一扬,满屋子里飘得到处都是,这些火磷粉只要等屋子里的火烛燃烧,主动会燃起火来。 重新盖好檐瓦时,把水绿色的袖角撕下一块,夹在缝隙间。 一切准备好,虫儿又掉转方向,趁着夜色跑到姬夫人的房上,待姬夫人尚未归屋时,依法炮制,同样在她的屋里撒上火磷粉,不过这次,虫儿是坐在姬夫人的床头上。 姬夫人酒过三巡,也是娇人微醉,被两个环伺轻慢地扶入屋内,正准备要推门时。 虫儿在黑暗处压低声音道“莫开门!!敢叫出声当心烧死你!!” 一主二仆登时骇个半死,连推门的手也畏缩在半空,绝不动一分一毫。 姬夫人颇为紧张道“谁?”推门的手往左面的丫鬟腰间一掐,那丫鬟恍然大悟,偷偷踮起脚尖,去叫家中的护院。 虫儿并不能滞留太长时间,只装狠道“本小姐的事情被你破坏,来寻仇的!!” 说时迟那时快,虫儿瞬间打燃手里的火折,往火磷粉处一扔,将房门一脚踢开,正把门口不敢妄动的两个女人,横撞得左倒右歪,哀哀痛呼。 火磷粉遇火即燃,虫儿的脸根本没叫门外的人看清楚,熊然的烈火已经耀得整个屋子里骤如彻日。 姬夫人捂着自己被门沿撞痛的额头,只看见一袭绿色的纱裙从头顶一闪而过,露出一截妖娆的背影在火光中慢慢熔解在黑暗里。 姬夫人才要尖叫时,虫儿已经极快得翻上墙头,眨眼消失在姬府的林立黄脊间。 虫儿边跑边脱,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感觉护院的叫喊声从身后追来时,又将手里涂满火磷粉的绿裙子点燃,扔在姬府的院子的草丛里。 而自己侧身一滑,滑到了靠近自己休息的客房,翻身进去。 推开门后又将脱下的沾满酒香的旧衣穿起,在嘴里重新含上偷存下的半盏酒,赶紧钻入自己的被衾中。 待她竖起耳朵细听,整个姬府里到处有人呼唤“走水啦!走水啦!!” 简直热闹得要炸锅似的。 她还来不及偷笑,房门被突然踹开,只觉得昏暗中冲进来一个男人的影子,虫儿赶紧装作醉酒的昏沉模样。 姬幽冥二话不说,把虫儿直接拦腰抱起,直往宅子外面冲去。 再看姬府中姬幽冥的卧房方向,火光里也开始冒出白烟。 正文 第610章 给你擦身 姬幽冥怀里抱着虫儿一路狂奔,家里的仆人手提水桶,分作两拨与他们擦肩而过,紧赶着去灭火。 闻他叫道“夫人可有从她的厢房里出来?” 小厮连忙回应他,“夫人早已经移步去了侧苑,正在指挥大家灭火呢!” 姬幽冥将他撂下,抱着虫儿往侧苑大步流星,虫儿装着醉生梦死,眼睛一下也不敢睁,她这次手下留情,用得火磷粉更容易起烟,估计不消多时,两处火势都会得到控制,不会损失太多。 到达侧苑,姬妇人正在发着冷怒,虽然火已然扑灭,但是纵火伤人的家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把护院狠狠责骂一场,才卸下的火头,再看见姬幽冥怀里抱着男人的瞬间,又死灰复燃。 颇是严肃道“幽儿,家里走水的时候,你将为娘的抛下,跑去干什么了?!” 姬幽冥反而从容道“母亲可不是瞧见,我这兄弟喝得叮咛大醉,莫说是逃走,万一丧生火场,儿子根本不好回去跟师傅交代啊。” 姬妇人走来,猛一瞧虫儿的醉状,披头散发,满身酒气熏天,嘴里喃喃道“枉他一个男人,居然能喝成如此狼狈不堪,居然走水了都醒不来,还要你去抱他……” 愤怒的话语突然不能衔接,因为虫儿从姬幽冥怀里露出来的半张脸,居然看起来如此娇艳欲滴,一张樱唇在鼻息的抚送下,如同花瓣开合。 姬妇人的头颅仿佛又被门沿重重一击,忍不住伸出手去摸虫儿的胸口。 姬幽冥转身一避,颇为讶异道“母亲这是干什么?虫儿可是跟儿子一般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您这是想摸哪里?!” 姬妇人将落空的手返回,扶住自己微微晕眩的头部,自言自语道“对对对!为娘的忘记了,他是个男人。” 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如此不舒服。 姬幽冥深怕母亲起疑,又补充道“虫儿与儿子在璧落岛里一起修习研道,一起沐浴涤身,偶然还一起睡觉,是儿子最亲近的知己,方才听说他喝醉,有些急了,希望母亲不要气恼儿子。” 虫儿腹诽,谁他妈跟你一起洗过澡!伪君子! 姬妇人宽慰自己道“你从小就是家中独子,没有弟弟妹妹,在璧落岛内修习能找见个同甘共苦的知己,难免看得极重。” 心情,更加不好。 “现在火灭了,你抱着他总归不像样子,叫小厮送回去吧!” 姬幽冥断然拒绝,“没关系,这兄弟晚上睡觉不大老实,容易动手动脚,还是我亲自去送吧!” 告辞姬妇人,真将虫儿往原处送去,先把人轻轻地扶上床榻,又把虫儿散乱的乌发归拢好,盖上被衾后,再在床头顺手的地方摆上一盏醒酒茶。 姬幽冥横竖打量着醉气冲天的人儿后,忽然笑了一笑,举着蜡烛走到卧室外的小厅,取下一本古籍,正正经经地坐在外面挑灯夜读。 他居然没走?想干什么! 虫儿也不怕他,准备试他一试,突然踹开被衾,抱着床头大喊“好热!好热!热死我了!” 姬幽冥赶紧从小厅进来,见虫儿满床打滚,赶紧上前摁住她不断扭摆的身体,关心问道“姑娘是不是酒喝多了,心口烧?” 单手扶起对方软腰,虫儿故意将一口酒气喷他满脸,嘿嘿笑道“你是谁?这么晚不归家,是想轻薄我吗?” “告诉你,我家小白知道了,揍死你!”抡起拳头使劲砸他的胸口,咚咚闷响。 姬幽冥吃了拳头竟没生气,生生承受,边说道“喝点解酒茶,就不会难受了。”边将茶盏送在虫儿口边。 虫儿抵死不再张嘴,流了满怀,把衣襟处淌得湿湿嗒嗒,一半的胸口里透着水渍,黏腻不堪。 姬幽冥赶紧将虫儿的领口微微拉开,虫儿一想里面穿着夜行衣,正准备照准他的太阳穴,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方反而先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松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将虫儿的脸颊和下颔擦拭干净,又重新端来一盏醒酒茶,叫虫儿乖乖喝下。 谨着虫儿胸口湿漉漉得难受,连推带哄叫虫儿自己把纱巾塞入怀里,闹了许久,才又让她睡下。 忙完一切,姬幽冥深深叹道“原来女孩子喝醉了,也挺粗鲁。”不觉揉搓自己酸胀的双臂和胸口,又重新返回小厅里看书,谨防虫儿又难受喊热。 从头至尾规规矩矩,根本没有做一星半点越矩越礼的非分之事。 但是他越是守规矩,虫儿越是生气,如此虚伪客气的面孔,令人越发想要揭穿。 次日晨,姬夫人早早就将姬幽冥唤去,虫儿借口四处转转,一瞧姬夫人与姬幽冥两处住处已经灼烧得面目全非,此刻府里趁早传唤泥瓦匠,正在紧急拆除修建,心里的闷气多少纾解。 故意在道路旁守着姬幽冥,远见他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身深蓝色的窄袖鲤炆袍,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比穿璧落岛的修子服饰更增添许多气派。 不过他的神思里不大爽快,虫儿赶紧扶着树,装着宿醉难受的痛楚模样。 姬幽冥果然先看见她,主动迎上来问早道“兄弟怎么起得如此早?”微看虫儿的脸色,真诚关怀着“是不是胃里难受?不如你回房躺着,我再给你端碗温胃醒酒的粥羹去。” 虫儿赶紧拦着他,说自己仅是有些头晕目眩,缓缓就好。又佯着惊奇问,为什么姬府里有几处房屋间散放着烟灰气息,莫不是晚上走水。 姬幽冥笑道“看来你的酒力真是不如男子。”遂又叹息起来“虫儿觉得我那个未婚妻阮小玉,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虫儿早等此话,老实回复“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我怎么能看得出来子丑寅卯?” 就像我根本没看出来,你是个活脱脱的人渣一样道理。 姬幽冥反笑道“男人看女人才最容易走眼,可莫说你们都是同类呢!” 也没让虫儿插嘴,今日有些异样开心道“我的母亲,今早居然叫我去抚远将军府提出退婚一事,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尖刻问题,我们姬家都一力承担。” “而且母亲大人说得决绝,说此门婚事如果不能退却,她就亲自把父亲找回来,叫他去说。” 虫儿几乎喊起来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郁郁寡欢,难道是突然爱上那个阮小姐了?” “再或者,是抚远将军家的势力太过强硬,你担心会给姬家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正文 第611章 挂在杆子上的男人 姬幽冥否决道“并不是如此,我姬家的实力其实比阮家更甚,此方面只有他们攀着姬家,决没有姬家被强压头的说法。” “其实,能够顺利退婚我当然求之不得,只不过觉得阮小玉毕竟是个女孩子,若果让我亲自先提出来的话,恐怕将来会有很多闲言碎语来攻击她,那么到时候阮小玉再觅佳郎,怕是会遇到层层阻碍。” 虫儿暗骂你个装货,嘴里安慰道“姬大哥你可真是杞人忧天,你看那个阮小玉神经大条,根本是个武痴模样,怎么会在意这些无所谓的闲言碎语。” 故意拿胳膊撞了一下对方的胳膊,似是真心规劝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姬大哥你不趁着姬夫人发话的时候,赶紧快刀斩乱麻,那机会的尾巴可就要溜走了。” 姬幽冥将虫儿的忠言反复三思,道“好吧,再拖下去,伤害得人越多,索性她阮小玉估计也是求之不得的。” 遂叫下人们准备丰厚的礼物,写下拜帖叫跑腿的小厮先送到抚远将军府内。 虫儿硬说要给姬幽冥出谋划策,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去将军府凑热闹。 待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抚远将军府外,只见将军府外立着一根长约三十几米的高干,上面大约有个人在嗷嗷惨呼。 虫儿想这个阮小玉搞什么鬼,姬幽冥的脸色瞬时凝重,再看那杆顶惨叫的人正是被派来送拜帖的小厮。 这小厮也是倒霉,浑身被剥得精光,挂在高处瑟瑟发抖,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姬幽冥亲笔书写的拜帖,随着赤条条的身体迎风招展。 虫儿觉得最该挂得是姬幽冥本尊才对,结果姬幽冥瞧她观察得目不转睛,不顾男女之别,忽然捂在她的眼睛前方,谆谆告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虫儿呸道“那玩意儿早看腻呢,再说也太短了!”忽然飕飕冷风吹拂而过,把杆顶的赤男吹得飘啊飘,虫儿浑身经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默念想“斩月,斩月,不是说你,你别生气啊!你最宏伟磅礴!!” 瞥见姬幽冥的怪异脸色,嗤嗤解释道“姬大师兄不用捂,那人挂得比天都高,我什么也看不清哒。哈哈!!” 姬幽冥也没理她,准备飞身把自家的小厮先解救下来。 孰知他身未动,抚远将军家的大门吭铮拉开,里面走出两排龙族武士,将姬幽冥带来的仆厮团团包围。 “且慢!!!” 阮小玉身穿习武劲装,将齐腰的长发合梳在头顶,不缀不饰,看起来干净又飒爽。 “谁敢救他,就是与我将军府对着干!!”所有的武士将腰间的佩刀一齐举出,虎视眈眈得望着所有来犯者。 姬幽冥大约早见惯不怪,冷了眉眼对阮小玉道“我记忆里,阮小姐可不该是如此欺凌弱小的霸道之人吧!” 说着将手覆上那根高杆的杆壁。 “蹭!!”一道暴光平地削起,但见阮小玉飞身在离自己最近的武士之前,抢过他的佩刀,一刀斜插在姬幽冥伸出的五指间,牢固定在高杆上。 “姬幽冥,本小姐说话你没听懂吗?”阮小玉出手极快,叫所有人望而汗颜。 姬幽冥默默收回手,依旧对她礼貌道“怎么装不住了吗?小玉,你又突然认识我了吗?” 阮小玉哈哈笑道“你真是没出息,居然对这么一丁点小事耿耿于怀,话说本小姐想认识你就认识你,不想认识你就不认识你,全是本小姐说了算的。” 阮小玉拿出小拇指比了比,突然颜色泠然道“话说,我跟你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姬幽冥,你真是个伪君子,昨天前天本小姐亲自去姬府退婚,你口口声声拖延着,事后还派人来跟我表达爱慕之意,如今居然敢派人来直接跟我说退婚的事情,本小姐岂能轻易饶你!!!” “爱慕你?”姬幽冥咂咂声疑,“谁说的?” 虫儿猛一把将姬幽冥的脸搬向自己,单手甩开骨扇遮住二人口角,朝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道“你是傻瓜吗?这种问题居然还能真问出来?这个阮小玉肯定是在众人面前给她自己脸上贴金,难道她随便指指我,姬大师兄就觉得真是我跑来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还好她反应快,心脏都快脱臼了。 姬幽冥微微将自己的耳朵从虫儿的唇息间挪开,浑身不自然道“你是女人,肯定最了解女人的想法,我信你还不成吗?” 尴尬推开虫儿的小手,朝阮小玉正色道“前日你那般胡闹,我没有当众与你撤销婚约,只是给你留着薄面,但是你昨夜真的是非常过分,居然……” 虫儿翻一白眼,将姬幽冥的脸又搬向自己,简直快把嘴皮子贴在对方耳洞上,竭力压制自己的紧张道“干坏事的人,会承认自己干了坏事吗?若是待会她抵死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姬大师兄还能报案不成?” 虫儿感觉嘴角的心脏甩得飞速,不由得观察阮小玉的表情,她也正是疑惑不解的模样,惊讶得打量自己与姬幽冥在咬耳朵。 姬幽冥再次避开虫儿热切的举措,脸膛里滚过道道卷浪的红晕,喉头窒紧微颤道“姑娘有理,不过先松松手,可好。” 虫儿哦了一声,赶紧松开对方的耳朵,很是不好意思道“姬大哥,你就当我是个纯爷们就好,不用尴尬,哈哈。” 姬幽冥离开虫儿的禁锢,神色慢慢恢复从容,轻咳半声对阮小玉道“总之,咱们二人如此长久拖着,对彼此也是极不公平的。” “虽然今日是姬某主动迎上门来,但是事后阮小姐可以四处放话,说是由你主动放弃这门婚事,如此以来,也不会伤害小姐您的名声。” 虫儿赶紧暗自祈祷,阿弥托福,两个人千万不要再对口供了,干点坏事不容易啊,提心吊胆的。 阮小玉蛮腰一插,回应道“本来,你这样替本小姐考虑,本小姐该谢谢你。” “但是,你阳奉阴违的小人德行,叫本小姐的心情特别不爽,所以,今天本小姐可没工夫与你斗智,只想揍一你顿。” “如果你能在本小姐的眼皮子前,救走杆子上那个倒霉鬼,本小姐马上与你取消婚约,老死不相往来。” 姬幽冥本来不想跟她动手,既然对方是摆好阵势,有备而来,不由从背后取出瑜龠,又回头叮嘱虫儿道“姑娘,你可当心。” 朝阮小玉拱手一摆道“那……” 有请二字根本说不出来,阮小玉已经将鲦鼓唤出,玉手轻播。 一纹纹飞雪留霜般的鼓声开始泛起,源源不断地袭向姬幽冥的半腰位置。 虫儿本希望对方被揍,但是面子上过不去,只坐在飞马背上,对姬幽冥淡然叮嘱道“当心!” 姬幽冥礼貌笑道“谢谢提醒!”整个人晃如鸿雁,双臂轻展,扶摇直上九万里,飞蹬在高杆的中腰位置。 那鼓波荡漾而来,没有击中目标,狠狠撞击在高杆底部,那杆子如玻璃芦苇轻轻一晃。 阮小玉冷笑道“姬幽冥,你永远只知道走走走,根本就不是个真男人,今天,我非得揍你一场,叫你再缩手缩尾!” 整个人闪眼消失,虫儿的目光旋即打量头顶,阮小玉已近追在姬幽冥身后。 两人一瑜龠,一鲦鼓,很快揪扯成一团。 虫儿淡笑着对地下的所有人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们手里的礼物给将军大人抬进去啊!” 又对站得笔直的龙族武士教育道“你们将军的独生千金在高杆上面飘着呢,你们也不赶紧回府里取出帐子,在杆子下面拉起来,万一小玉小姐打不过我姬哥哥,被两脚踹得失足掉下来,你们这些狗头,可够将军大人砍的吗?”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慌张离开高杆周围,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虫儿再望二人的交战状况,果然是精彩纷呈的生死角逐。 阮小玉大概真是讨厌极了姬幽冥,将腰际的鲦鼓拨弄得啵啵悦耳,潋潋滟滟的鼓浪就像无数只跃出海面的五彩鲦鱼,利用令人眼花缭乱的列队变幻,既躲着姬幽冥的袭击,又可以将自己的攻击角度变得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而姬幽冥满心只想先把挂在杆顶的赤果小厮先救下来,至于阮小玉的纠缠不断,他则是采取能避就避的心态,既不叫对方得寸进尺,又不想理睬对方的一招一式。 两个人,一个抵死攻击,一个拼命躲避,虫儿叫人抬来虎皮太师椅,自己以躺卧的姿态对旁边的人招呼道“如果,你感觉他俩打得差不多了,记得叫醒我。” 小厮认得虫儿是少爷的好友,赶紧连连允诺。 待虫儿才阖眼睡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那个小厮听话催她道“虫公子,我家少爷把人救下来了。” 虫儿激灵睁眼一看,那个被剥光光的小厮,此刻抱着粗圆的高杆,正颤颤巍巍,一寸一寸朝地面滑下来。 摩擦生热,那小厮时不时喊得凄唉,煞是可怜。 再看姬幽冥没有后顾之忧,也想顺着杆壁下来,可是阮小玉死死纠缠着他,就想以更加恶劣的招式,将姬幽冥一举击倒。 虫儿啧啧,叫身边驻留的下人,赶紧去救那个困在杆子上光身子的可怜虫。 而自己则一颗一颗地揪下水滴长链上的珠子,邪气十足笑道“姬幽冥,等你不得不娶了阮小玉后,天天得跟她斗武,保证烦死你!!” 正文 第612章 准备要走 阮小玉早就想跟姬幽冥一战高下似得,将他的手脚纠缠得极其紧切,完全不叫对方有溜走的任何可能。 姬幽冥倒是与她想要的恰恰相反,觉得男子风度,不应该对女孩子下死手,甚至连法器都没有展开,仅用瑜龠跟对方搏斗。 两人真是在高杆上斗得太久,阮小玉早已经沉不住气,手里的鲦鼓使唤得流云潇洒,直用最绵密的鼓音,狠窒纠缠姬幽冥的一举一动。 虫儿捏着水滴珠子,一直等,一直等。 直等到阮小玉实在憋不住火,将自己的秀足狠狠踹向对方的小腹处时,恰是机会。 虫儿全神贯注,把周身的力量汇聚二指中央,阖力一弹,那玉珠顷刻如簧间弹子,倏倏然疾飞消逝,无声无息地顶入阮小玉小腿背后的承筋穴。 阮小玉斜飞出去的一脚登时改变角度,揣入在姬幽冥的下腹处。 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姬幽冥容颜微拧,瞬间改变了自己的阻挡策略,将手里的瑜龠轻轻点在阮小玉踢来的足尖。 虫儿伺机又在阮小玉的足底多处痛穴连弹数十几颗玉珠,颗颗猛鸷,若不是对方穿着绣鞋,很容易穿肉而过。 “你好狠!!” 阮小玉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抚鼓播出数十层五彩缤纷的鼓浪,这些浪纹表面看起来纷繁好看,博人眼球,但是实际上暗藏杀机,携带者击鼓者满满的怨怒,近乎让挨者必死。 姬幽冥看出阮小玉下死毒手,也不愿再坐以待毙,将手中瑜龠幻变做长臂螺纹钺,横手一斩,将阮小玉的鼓浪层层破开。 只听得头际“嘣嘣”“嘣嘣”的弦断之声,五彩的波浪被钺刀恢弘的刀锋齐头斩开,断开的彩绳一般,纷纷朝高杆的木质杆面缭乱袭来。 忽闻咔嚓的断裂声响,数道断纹将杆面削掉一层薄皮,整个高杆倍受摧残,横七竖八砍出无数道痕迹。 姬幽冥劝道“小玉小姐,很多问题都不是拳脚能解决的,咱们还是趁杆子断裂之前,飞到地面上平心静气地讨论吧!” “你我如果再执意下去,把杆子击毁到粉身碎骨,莫说将将军大人的府邸砸坏,就是下面林林总总站着如此众多的人,也难免伤及无辜。” 阮小玉从未见过姬幽冥展示过如此气派的法器,觉得对方根本没有尊重自己,反而更加激愤道“想的美,今日我就是把下面的人命都赔上,也要叫你拿出真本事来。” 十根葱葱玉指盘缠做兰花状,如轻似重地拨击着鲦鼓鼓面,霎时间从鼓面内陡然化出浓稠的五彩云烟,这些云烟始如曦阳底萦绕迂回的云环,再而流淌如奔腾的江河,最终变成一条巨大的五彩鲦鱼,扭转着庞硕的鱼身,直往姬幽冥的眼前撞击。 姬幽冥临危不乱,把手中的长臂螺纹钺高举过顶,待那五彩鲦鱼沿着高杆,盘旋而下时,挥钺豪斩,直将鱼头鱼身鱼尾从中间一刀两断,动作干脆利落。 孰知被劈开的两截,当众化成两条细受的五彩鲦鱼,一只继续与姬幽冥纠缠,一只绕在背后,使劲地攻击着高杆上断横累累的部位。 她是想玉石俱焚吗? 姬幽冥准备好好要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比较,起码要给她点应有的教训。 待他点着杆面,准备要越过五彩鲦鱼造成的眼花缭乱,直击阮小玉时。 整个高杆突然土崩瓦解,断裂成数十截粗细不同的锋利木渣,狠狠刺向地面。 地面上撑帐篷的武士不由得纷纷让开,避免自己倒霉,被轰然断裂的木渣刺中头部。 但是虫儿的身影一直站在高杆之下,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其实,虫儿趁他们二人打得火热之际,给高杆断裂的危机里,做了些小手脚。 她仅是还没有来得及逃跑而已。 姬幽冥也不知怎么想得,几乎忘却了虫儿的功法高超,直接调转方向,点踏着快要坠地的块块木段,飞身而下。 他觉得自己把人请来帮忙,就应该保护好他人的人身安全,再无俗念。 谁知阮小玉哪里肯轻易饶他,拨鼓起舞,一只五彩鲦鱼规规矩矩地将她安全的托起,而另一只得令,继续去纠缠姬幽冥,偏不让他顺利落地。 一边是想救的朋友,一边是讨厌的野蛮小姐,姬幽冥也不知道脑子里为何登时清明,直接反手将长臂螺纹钺的刀里催发出万丈刀光,毫无掩饰,也毫无迟疑,全部砍向阮小玉坐下的五彩鲦鱼。 飞身下地,在高杆倒瘫之前,拉住虫儿的手,将她扯到帐篷底下避难。 阮小玉登时呆若木鸡,如此密集而强大的刀风,由胜浩瀚无边的日芒喷发,叫她的五彩鲦鱼瞬间身重万刀般,被打回原形,变成云雾状的烂泥。 她不由得发出惊悚的凄厉尖叫“啊!!”长长恶呼一声,掉在武士们早拉扯好的帐篷顶上,幸免于难。 索性姬幽冥最后一刀气场恢弘,将整个高大的木杆砍得零零碎碎,纷如鹅毛大雪,毫无威胁。 阮小玉挣扎着站起来,要骂人时,那些沸沸扬扬的木渣齐力铺洒,只把她整个人又埋了起来。 虫儿也是极为吃惊地看着姬幽冥,他也不说话,拉着虫儿穿过所有的帐篷之底。 恰好听见阮小玉羞愤难抑的长呼,等二人再看她的下场,正好木屑倾盆而下,把人再给埋得结结实实。 一时间,将军府前大乱,许多武士们都赶紧扑上去,把将军小姐从木屑中往出刨。 虫儿趁乱松开姬幽冥的手,颇是讶异道“姬大师兄,你的钺刀居然威力无穷到如此地步,怎么在幻兽云池里,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像今日这般威力?” 姬幽冥觉得虫儿把手抽走,某种空落落的感觉,瞬间冲击着心房,再看虫儿仿佛不知道刚才自己有多麽危险,反倒先问钺刀的事情,难免神魂深处失落无比。 他默然搓搓空廖的大手,然后对虫儿说“今日看来是不适合再提退婚的事情了,咱们走吧。” 说着先自己招呼了家奴,领着人往回家的路上走。 虫儿的表情瞬间换做诡计得逞般的顽皮,朝姬幽冥吐吐色头。 想叫姑奶奶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事情没有办成,姬幽冥又被姬夫人叫去问话。 虫儿才不管他们之间要闹到如何鸡飞狗跳,只要保证自己吃好喝足,身心愉悦就行。 算着斩月估计快回来,她也不想再跟姬幽冥虚与委蛇,准备着买些回去要用到的生活用品,就离开姬家。 东西买好后,虫儿到处寻找姬幽冥,觅了好几处亭台,才在假山下看见他的身影。 此刻姬幽冥正与家里的厨娘说话,那厨娘反复唠叨说最近家里的鼠患闹得厉害,内厨好多准备下的新鲜食材,都被老鼠偷偷祸害了不少,而且还专挑好的吃,品色稍差的都被浪费了。 姬幽冥特意询问,这些府内的事情,怎么不去跟大夫人禀告,为什么要说与他听。 厨娘赶紧看四下无人,才鬼鬼祟祟道“姬府里从来没有闹过鼠患,但是自从少爷您带着那个虫公子回来后,咱们府里的厨房就开始出现问题。” 厨娘还想再说一句,姬幽冥止手叫她闭嘴,然后很火大地将她训斥一番,冷冷告诫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许乱说,而且私底下也不许尔等胡言乱语,当心惩罚你们!” 厨娘没想到少爷居然会发货,而且声色历任的模样叫人害怕,赶紧抽着自己的嘴巴,说不该乱嚼舌根子。 姬幽冥挥手叫她下去,再看远处时,正好虫儿已经气呼呼地掠走了。 这是怀疑她是贼吗? 虫儿还没被人怀疑过是个贼,心里面久积的怒火正需要发泄,踮着轻步,一路跟着那个厨娘,一直跟踪到她的前脚要迈进厨房。 虫儿心底冷哼一声,飞身跨在厨房旁的凉亭处,单手捡了一堆碎石子,抄手给那厨娘的脚底狠准得扔了一颗。 等那厨娘脚底没踩稳,顺势滑倒之际,虫儿又抄手送了另一颗,让那厨娘侧摔得更猛,直接一头撞击在门沿上,痛苦得嗷嗷直叫。 心底嘿嘿嘿冷笑,忽然她的耳侧又擦过一方石块,把那个厨娘半扶着门框的手臂击中麻筋。 厨娘直接甩了两足,直勾勾倒地难起,颅后重重砸在地面,噗通声之后就是哀哀的泣号与叫骂声,不绝于耳。 虫儿回头一看,是姬幽冥手里抖着四五块石头,很是好笑道“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报复别人?怎么样,心里可解气了吗?” 虫儿才不想看他的笑脸,准备从凉亭里退身离开,姬幽冥眼尖,瞧见她手里提着琳琅的物什,霎时介意道“这些粗人不过是信口开河,难道以姑娘的豁达性格,还要跟粗人置气?” 虫儿掂掂手里的包袱,无所谓道“我刚才丢她两颗石头,叫她一顿惨摔,已然是解气了。” 再朝姬幽冥解释道“你与那个阮小玉的婚事,大约真是搅黄了,我也没出什么力气,所以还是先回璧落岛吧。” “你?”姬幽冥大感意外,声调不由提高几个分度,呼喊道“你要走?这才几日,你居然要走?” 正文 第613章 变态,搓死你 虫儿反问“有什么不可吗?”将双膝前的灰尘细细拍干净,“我本来也不是出来做客的。 ” 说着,准备要朝自己住的客房走去。 姬幽冥忽然拦她,“可是我还不能走。” 虫儿礼貌笑道“不是催姬大哥走,而只是我自己上路,你好不容易回家过节,这几日虽然乱七八糟的遇见很多事,但是结局终究是你想要看到的。” “大师兄,你且好好地留下跟家人团聚,我自己先行一步就好。” 她这话登时堵着姬幽冥剩下的理由,跟对方拜了拜手,自顾自地回客房收拾东西。 姬幽冥突然又没头没脸地敲响了她的房门,虫儿虽然不开心,但是依旧客气将她迎进屋子里。 这次,他先说话道“我仔细想想姑娘确实是被我请来帮忙的,随时想回璧落岛都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对于我这个求人办事者,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总觉得姑娘好不容易被我请来,不让姑娘玩个尽兴,实在是我待客不周。” 说着接过虫儿才整理一半的包袱,真诚邀请道“我们九尾龙族的万花节可是三百年才遇一次,特别好玩,姑娘如果真执意要走,恐怕你到时候要后悔。” “怎么个后悔法?”虫儿要抢回包袱,姬幽冥仿若先见,一个轻松转身避开虫儿伸出的手指,连连退后道“其实姑娘也不该急在这一时,反正万花节也就是在七天之后,待节日过完,姬某必定亲自将姑娘安安全全送回璧落岛,保证!!保证!!” 虫儿一时间觉得,姬幽冥或许从未做过如此仓促的事情似的,口齿说话也不甚流畅,隐隐约约夹杂着不可告人的跳跃心情。 盘思着,对方果然是想做什么恶事,否则不会如此殷切得挽留自己。 既然他不要脸,还要执迷不悟,那么虫儿也想正好捉住他的尾巴,叫他彻底丢人现眼。 只好装作勉为其难的表情,说自己其实也想参加一下热闹的节日。 姬幽冥顿时眉开眼笑,轻松舒缓了一口急切的气息,口口声声保证一定会好好款待虫儿,叫她不虚此行。 两人话别后,姬幽冥特地让后厨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甜品,亲自送去她的客房。 直到虫儿装困,说要歇息,姬幽冥才恍然大悟,尴尬离开。 虫儿总觉得他今日的表现尤其怪异,会不会是想趁这几夜再来动手,暂将一套杯盏以粗布包着,再用绵厚的内力砸得粉碎,把院内的必经之路和屋内的廊道洒满细茬子。 佯装躺在床上假寐,耳朵却在认认真真听取门外的一切响动。 入夜静谧,岚秋下的蛐蛐忍不住发出阵阵哀鸣,来祭奠盛夏过后的最后悲寂。 她一直数着蛐蛐的鸣叫声,一次又一次,直到数道五千多响时,从庭院里的碎石处发出明显的咯兹咯兹的摩擦声。 这脚步声或重或浅,就像鬼魅般的虚无,悄然自院外游来。 待及门前时,那如云似雾的脚步声忽然驻停,转而又迈到没有铺细渣的窗下,虫儿暗惊莫非是对方发现了自己布置的碎渣? 孰知那来者大约被虫儿踹过几次,也长了记性不敢随便冒犯,虫儿探出头看时,对方已经从窗户纸外捅进一截竹管。 此刻竹管里翠烟邈邈,怕是迷幻心智的淫邪之药,大约吹了许久,那个藏在窗花下的身影才“嘎吱”一声推开房门,鬼鬼祟祟地踩进虫儿的卧房之内。 “嘎吱!嘎吱!嘎吱!”脚步声飘无靠来,虫儿眯着眼睛一看,姬幽冥那厮果然是怕丢丑,真披着变色龙纹斗篷,只能听见叮叮咛咛的摩擦声,一个鬼影子也看不见。 穿心早已经化成长剑,虫儿把剑体贴靠着自己,从玉剑剑体散发的淡淡冷气,叫她的心情激动得难以控制。 如果,如果,他敢再随手胡乱抚摸自己,尤其是不该摸的地方。 她就一刀削去他的脑袋,再用变色龙纹斗篷把他裹好,扔进池塘里喂鱼。 绝狠的想法让虫儿精神大振,不由大睁开自己的蓝盈盈的眸子,这眸子在月色投影下的暗罅处,闪烁着冷凝的幽光。 靠近,靠近。 虫儿发现她的被衾被悄悄掀开一角,一直悄然拉开全部,暴露出她的窈窕身躯。 她故意穿得少,单薄的里衣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愈发醉人,引人联想咽唾。 只等某个人的手,摸过来。 然后,虫儿的脖子上,真的感觉到有人的两根指尖,轻轻缩缩的滑过,如饥似渴。 “死变态,纳命来!!” 几乎是对方刚触及自己的一瞬间,虫儿一剑穿心,在黑暗处留下一道明晃晃的玉色幽影,锋刃已经刺向对方大约心脏的位置间。 只听某人惊骇喊道“妈啊!!”整个人侧身躲避,被玉剑贯破胸口的皮肤,朝背后仰身晃去。 竟然没刺准?! 虫儿气急败坏,一脚勾扯在床榻间的被衾上,使劲一送,被衾瞬间绽开,遥遥飘升,至扑向要潜逃的无影身体,将那个人的头部稳稳蒙住。 “唔唔唔!!”对手急吼。 在对方使劲欲要甩开蒙脸的障碍物时,虫儿已然跃身照着那扭曲的背影,横脚劲踹。 对方闷哼半声,被虫儿从床头一直踹到门口,飞出三四米的距离。 虫儿冷哼一声,发现对方被自己的内力震伤后,居然像只毛毛虫,裹着被衾向门口匍匐前进时。 她大步伐伐,竞追而上,一脚死死踩住被衾的拐角,那人不顾身上难扯的纠缠,执意还要朝门外攀爬。 一柄寒光铮铮的玉剑顺势刺在他的脖颈之下,一剑刺破对方肩膀处的皮肤。 男子哼声渐起,那渗透出血液的密红处将变色龙纹斗篷打湿一处,露出鳞片的痕迹。 虫儿才不可怜对方,践踏一脚,只踩住对方腰脊的位置,拧脚一转,钻心彻骨的疼痛完全叫男子难以逃离。 虫儿道“看在你也照顾过姑奶奶的份上,我就削断你一双腿,叫你永远不能再对女人做坏事。” 将剑拔出后,举刀要砍。 只听男子忽然大吼道“姑娘饶命啊,是我!!是我!!不要杀我!!” 正文 第614章 小贼有理 只听男子大吼道姑娘饶命啊,是我!是我!不要杀我!” 虫儿一听居然不是姬幽冥的声音,奋力刺下的剑尖斜劈在对方脖颈的位置,不叫对方敢偷跑一步。 () 递手再使劲把对方被血染投的变色龙纹斗篷处一扯,所有的隐形全部消退,仅留下一具颤颤巍巍的身体,在地面哀然抖擞。 “姑娘别杀我,我错了,千万不要杀我。” 虫儿拿剑拍击对方脏污的脸庞,那人哭哭啼啼得回头一看。 居然是油嘴滑舌的马友亮?! 虫儿一脚踢在对方的屁股上,将再其踹出二三米之外的距离,马友亮卷身一顿再滚,口里不断发出凄厉的求饶声。 虫儿仗剑直指他的鼻尖,问道“在你死之前,姑奶奶问你,是谁暗中派你来骚扰本姑娘?你们又想在本姑娘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马友亮由匍匐的狼狈模样,咕噜翻身变成下跪的姿势,颇是可怜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大约连喊了上百次,直吵得虫儿头痛欲裂,“烦死了!!闭嘴!!不然马上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爆喝一声后,果然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马友亮双手捂紧口角,连鼻孔一并掩盖,仅溜转着一双惊恐极度的眼睛,里面满满写得都是求饶与哀绝。 这样的人,从骨子里都难成大事,就是白送给人家做狗,人家都闲他窝囊。 虫儿将手里的穿心剑收起,冷声再问“姑奶奶暂时先不杀你,这下,马友亮,你给姑奶奶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尤其,是不是姬幽冥叫你来的?!” 马友亮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小朋友,抱着头干嚎几句,将鼻涕使劲往鼻腔内擤了又擤,才啜啜泣泣道“不是大师兄的问题,都是我自己起了坏心,想偷你怀里的匕首。” 突然偷看虫儿的脸色变化,觉得虫儿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生气,索性大胆道“事情是这样的。” “先前,潋裳与你在秋之岛的湖畔里对打时,我看见你肩上扛着一柄大刀,后来从湖里被救上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把玉质匕首,当时那匕首碧光点翠,我靠得近看得真,第一眼就喜欢。” “回来后心里总想,你一介女流,凭什么可以在身上配备如此豪华的武器,尤其见你跟姬大师兄,端木师兄,还有那个白公子来往密切,就想偏了,觉得姑娘一定是靠着男人,才凭白得了好多便宜。” “啥?你再说一遍!!”虫儿抬高大腿。 马友亮赶紧捂着屁股,痛楚泣号道“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还不成吗?” 虫儿真心见不得男人窝囊,暗啐一声收起腿脚,搬来一把椅子气呼呼坐下,居高临上道“好好给姑奶奶讲讲你的这些龌龊心思,讲舒服了,姑奶奶就放你一条生路!” 马友亮连连称是,道“那日在幻兽云池里,我本来是按照师尊的意思,去驱御那头假的器兽,结果被伤坏了腿,被你和姬大师兄发现。” “本来我该谢谢你们的,结果又一想,万一你与大师兄跑到师尊哪里,随随便便说一说我的事情,那么师尊答应给我的法器,就真的泡汤了。” 话说至此,仿佛触及了马友亮的伤心事,呜呜干啜道“整个璧落岛的人都有法器,唯独我没有,大家背地里都叫我白痴,傻子,窝囊废!!我不服气!!” 虫儿一脚瞪在他的肩膀上,将人踢得在地面上又连甩两个跟头,口了冷森森道“说人话,不要给姑奶奶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马友亮被挫败得威风全无,也索性豁出去不要脸,跪爬在虫儿脚底,不住恳求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姑娘救出我的性命,结果我还忌惮姑娘。” “从幻兽云池里出来,大师兄叫我把变色龙纹斗篷还给潋裳,我寻思反正东西不见了,潋裳也会怪罪大师兄的失误。” “所以我把东西偷偷藏起来,准备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的贴身武器先偷到手,再用这匕首干些坏事,破坏你的信誉,让师尊从心里觉得你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听你说的任何事。” “而且,你也会把这笔账算在大师兄的头上,以为是他暗中穿着隐身斗篷害你,而不会怀疑我。” 好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虫儿坐在凳子上未动,抬脚照准踹在马友亮的下巴上,马友亮应声倒地不起,捂着嘴巴闷闷发出惨嚎声。 啧啧称奇道“我以为你只是个油腔滑调的人,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你的歹心居然如此深重,亏得我和大师兄救了你的性命,谁想你居然恩将仇报,不远千里迢迢,处心积虑来设计我们两个人反目。” 越想越气,虫儿顿时好生后悔,觉得自己才是最傻,居然被如此低劣的计谋算计,反而把姬幽冥推向深渊。 懊悔归懊悔,虫儿又冷冷问他道“话说,你只是想把我的穿心偷走,为什么总是频繁抚摸我的肚子?” 马友亮一闻此言,骇得连连叩首道“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就是鬼心眼子再多,也绝对不会对女人做哪些龌龊的事情,这点我敢以人格保证!!” “你还敢说自己有人格?!”虫儿跳起来,斜劈马友亮一脚,对方这回反倒有理,不甘心白白挨打,咕噜咕噜滚开虫儿的攻击范围。 继续装可怜道“姑娘也别生气了,其实这些天我心里也并不好过,毕竟才与姑娘见过两面,伤害你,我也于心不忍。” “来姬府的这几天,我吃不上,睡不好,到后厨里偷吃几口好的,还被别人当做老鼠防范,睡在凉亭里,夜风吹得我的腰子都裂痛。” “我也不容易,我也就是想在璧落岛混了许多年,不能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我也不想永远低人一等。” “我。” 虫儿看他那脏污的手使劲揉揉肚子,里面发出呜呜咽咽的饿嚎声,再看他胸口的衣衫被利剑滑破,血水点滴渗透,把胸口浸染的红艳艳一片。 难免叫人动恻隐之心。 虫儿想应该砍下他一双手,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可是,她如果这般做了,才会变作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 正文 第615章 负荆请罪 不由将穿心剑收回,再叫他起来说话。 马友亮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虫儿道“毕竟你也是个可怜人,而且你的诡计也没有实施成功,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马友亮本以为虫儿会把自己押解回璧落岛,交由师尊处置,居然能被原谅,整个人紧绷的神经不由释然。 虫儿没收了变色龙纹斗篷,给他包扎好胸前的伤口,找了些剩饭吃下。 直等到早晨姬幽冥来寻虫儿,安稳睡了一夜的马友亮突然生龙活虎地跳了出来,可把姬幽冥吓了一跳。 按照虫儿的指示,马友亮说自己半夜从璧落岛飞来,就是为了能偷偷在弓尔山玩意圈。 姬幽冥见他蓬头垢面,很是诧异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宅邸在什么地方?” 虫儿使劲踩着马友亮的脚尖,他赶紧撒谎道“昨天在市廛里偶然看见虫儿姑娘,呃,虫儿公子买东西,就一直偷偷尾随而来,半夜翻墙进宅,想尽早给大师兄一个惊喜的。” 虫儿轻轻咳了一声,马友亮立刻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姬幽冥诉苦道“大师兄,你瞧我的腿还伤着一瘸一拐的,能从天上天飞下来已经是万幸,如今在弓尔山也就你一个亲人,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看他撒娇撒得十分娴熟,虫儿也不由解释道“反正我暂时也不回去了,索性到时候咱们三个人一起返回天上天吧。” 姬幽冥眼睛里的神采,顷刻亮如初日,“当然没有问题,我姬府家大业大,莫说你俩只住十几天,就是住一辈子,我也可以养着。” 虫儿见他真诚,忽然想起自己不但怀疑他的人品,还把人家的宅子少了两处,把人家的老妈用木门撞个半死,心里的惭愧如海面升潮。 不由得把马友亮往死里瞪。 马友亮背脊处泛起滚滚寒潮,不由挽住姬幽冥的胳膊,亲切万分道“大师兄,你看我浑身都脏死了,你赶紧带我去最豪华的香水行馆子里,我要好生泡汤。而且,我还要吃燕窝鲍鱼,最好是十头鲍鱼!!” 姬幽冥被他搂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回首再看虫儿时,虫儿正伸个懒腰,准备回房间里再补觉。 三个人正各分东西,忽然有小厮朝此方跑来,边跑边抵死叫唤道“不好啦!!不好啦!!抚远将军家的千金又来寻事了?!” 阮小玉?! 虫儿的睡意顿时全消,想起自己做过的好事,心底叫苦不迭。 姬幽冥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趁机甩开马友亮的纠缠,领着一众仆厮走出宅子去看个究竟。 只见七八十个龙族武士,合力高高抬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方台。周围用水绿色的轻纱围成一帘纱幕,彩风飘飘,隐约见纱幕里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阮小玉这是要搞什么鬼? 马友亮的脖子伸得比公鹅还长,只想从姬幽冥的背后探出半寸。 虫儿抽手一巴掌,把他像苍蝇一般拍开老远,忧心忡忡道“不要挡姑奶奶的视线。” 姬幽冥也绝得心生厌烦,实在不想多看阮小玉一眼,但是人家又逼在家门口,不得不走下楼梯,迎面接上。 龙族侍卫的领队主动走出来,特别恭敬地对姬幽冥道“奉我家小姐的死命,特给姬公子送来一份致歉的礼物,希望公子自己亲自上去领取。” 姬幽冥使劲朝那方台中央看去,希望透过层层曼曼的绿帐看出些究竟,但是看来看去偌大的台子上,似乎也就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不由朝那个领队肃穆道“你把这个东西抬回去吧,并告诉你家小姐,该说的话,昨日已经说完了,也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只求她好自为之。” 说着,招呼虫儿与马友亮回宅吃饭。 那个领队大约已经被阮小玉反复叮嘱过无数遍,根本没有理睬姬幽冥的话,仅是回头道“兄弟们,东西放下吧!!” 数十人号令齐声,嘿呦,将偌大的木头方台摆在姬府门口,挡住姬府的出入通道,不叫人容易进出。 虫儿的右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凶多吉少,莫不是那个二货小姐送了具尸体来,故意害人吧? 姬幽冥很是生气道“赶紧把这个东西给我抬走,否则我就挥刀劈了它,免得放在门前,总叫人觉得我姬府软弱可欺。” 又补充道“我只数三声,三声一到,可休怪我翻脸无情。” 虫儿看他真是生气,那静静的脸庞上出现从不曾属于他的勃然怒纹,当真是讨厌极了阮小玉。 只听他的口中开始清清楚楚数道“一~” “二~” 阮小玉全无半点反应,那木台上的隐约身影,也毫无清楚的回应。 姬幽冥当真说到做到,赫赫大怒“三!!!” 也不见他动手,只觉得当场的人全部都被某种无形中的力量凝滞难行,四面八方爆出鳞次栉比的夺目光彩,每个人都不受控制将自己的眼睛紧紧合住,根本没看见到底姬幽冥是如何出刀。 虫儿的功法虽然高深,但是也难以抵挡光芒刺目,不过她比起寻常人更加具有某种敏锐度,所以姬幽冥的长臂螺纹钺砍中木台时的碎裂声响,虫儿听得最为真切。 待刀光激增又减退之后,虫儿最先看见在木台中央趴着一具娇娆的身躯。 正是阮小玉。 她身穿着单衣单裤,光洁玉润的身躯在云雾般的纱笼下,透射出莹润的光泽。 她的悲部满满背负着荆条,锋利的尖刺很容易就划破她娇嫩的肌肤,划出细如发丝的血痕,点缀出殷殷然的红珠。 她总是嫌弃姬幽冥没有男子气概,大约是算着对方不会真把木台砍断。 但又或者想跟自己赌一赌,看看对方的勇气够不够奋勇。 总之光线偏要落尽后,阮小玉卷曲着近乎裸透的身躯,软倒在方台的碎片之间。 虫儿也不知如何考量,下一步先脱下自己的罩衣,迎着光线的寸寸虚弱,提前一步遮盖在对方的背后。 女人,终究不该为难女人。 姬幽冥朦胧中才看清阮小玉的娇柔身躯,近乎展现在所有人眼前,回手再以钺道轮旋,掀起一层更高强的金风,莫说是家里的弱俾,就是孔武有力的龙族武士,也被狂啸的刀气一扫,仰头冲击在十米开外。 人仰马翻之际,阮小玉微微睁开眼睛看眼前的男子几眼,略带着埋怨与娇憨道。 “姬幽冥!你打败了我,我阮小玉以后就是你的女人了!!” 姬幽冥怔然愣住,手里的长臂螺纹钺险些扔出去。 阮小玉不敢妄动自己的身体,依旧软附在地上重复道“我先前做错了很多,今日专门到姬府门口与你负荆请罪,还望你收回成命,不要与我退却婚约,我一定再不干那些混事,专心致志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这回是虫儿吓得蹲了下来,很是恳切地摸摸阮小玉的额头,不烧啊,这丫的真的如自己所猜,是个货真价实的二货武痴吗? 阮小玉啪得拍开虫儿的手,很是冷切道“把脏手快拿开,本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再敢瞎碰就砍掉你的手臂。” 不让碰是吧?虫儿一把抽掉盖着对方的罩衫,自己好自穿上,叫阮小玉的白腻的好身材在太阳底下昭然若揭。 姬幽冥显然没有被眼前乌龙的场景所惊动,他的神思深深陷入某种囹吾,分明最看不起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说变就变,转眼就说愿意嫁给自己。 这叫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此刻尤其不想理睬阮小玉的疯癫,更不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阮小玉一见遮身的东西没有了,赶紧对姬幽冥连连救助,其实她本想着将姬幽冥诱入纱帐内,到时候说他看见过自己的清白身体,就是跳进黄河里也会原谅自己。 谁想,他居然会砍破自己的陷阱,不由朝那些缓缓爬起的龙族武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武士被刀风旋倒,简直羞愧难当,赶紧站直威武的身躯,将阮小玉三人滴水不漏地围在正中间,并且全部面容朝外,一背当墙,不叫外人看见小姐的姿容分毫。 虫儿穿紧衣服,总觉得事情因自己而起,她若不管不顾,才是天理难容,不自觉对阮小玉道“话说你这小妞也太善变,前些日子打上门来,大吵大闹着就要退婚,今天跑来说不要退婚。” “你且当姬府是什么地方,这些可笑的事情传到外人耳朵里,你想让姬府上上下下的人,该如何做人?” 阮小玉嘟哝着“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们之间的事情,再说,不是你跑来说姬幽冥对我……” 虫儿咳咳咳咳狂咳道“你胡扯什么啊,分明就是自己脸皮厚,发现姬大师兄功法卓群,起了色心,如今想赖在我的身上,好推卸你自己的责任。” “再说,我找你,我哪里知道你住在哪里啊,我又不是本地人。” 心里叫着惨了惨了,把自己套进去了,万一姬幽冥知道是自己在背后捅刀子,那他还不得恨自己一辈子? 姬幽冥俨然对她二人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只对围在外面的武士道“阮小玉,我父亲的地位,比抚远将军的身份高之弥多,你三番四次攻击我的家人,已经可以将你送入死牢,所以再没有撕破脸皮之前,赶紧领着你的人回去。” “否则,我堂堂七尺男儿,也绝不会放着你为非作歹。” 也没有经过虫儿的允许,径直拉起她的袖子,将人往姬宅内拉去。 虫儿真是后悔死了,真不该把姬幽冥推下火坑,不由得狠狠瞪了马友亮一眼。 马友亮忽然周身打了个激灵,感觉恶念产身,连耳根子都红了。 正在此时。 正文 第616章 谁是真威风 正在此时。 有人冷然一怒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姬府门口可是尔等撒泼打滚的地方?” 众人怔惊,一看居然是一队四翼霄腾快骑自头顶盘旋飞来,黑压压得彷如一团乌云盖顶,霄腾身上披挂着姬家特有的符徽,但凡姬府的下人全部都跪下迎接。 姬幽冥扯住虫儿袖角的大手,不由自主地紧了微紧,而后松开。 飞马持续盘旋数十周,其中一匹飞马故意靠近阮小玉的头际,在快接近的瞬间,扯下自己的斗篷,严严实实投掷在阮小玉的身躯上,侧手一揪马缰绳,霄腾立刻四翼对拍,扶摇直上,在众多飞骑中一马当先,最快冲在门府口,临身跃下。 紧随的马厮赶紧将马儿牵去。 从姬幽冥与众人的反应上看,此人正是姬家的男主人,虫儿只见他身材健壮,略有些肚腩,但衬着嘴上的八字胡,深沉精湛的眼神,只显得威仪不凡,龙行虎步,更像是一名骄傲的常胜将军。 姬靖远略略扫视周遭乱哄哄的一切,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似得,对站在姬幽冥身旁的虫儿充耳不闻。 仅严肃地略过一切人体,只对姬幽冥道“去,把你的未婚妻抱回屋来。” 多一句话未曾有,扭头领着他的仆人,大步阔伐,迈入姬府内部去。 姬幽冥双目低垂,也没有看周围的任何人,听顺着走上前去,把满是得意的阮小玉卷在斗篷中央,抱入姬府大门。 阮小玉很是开心的模样,从斗篷中伸出两截玉白色的手臂,紧紧搂住姬幽冥的脖子,满是洋然道“我愿你委身于你,姬哥哥还是很开心的吧?” 姬哥哥? 姬幽冥险些把她连人给扔出去。 虫儿看见此情此景,心里真的不是滋味,看来这姬老爷是个严守刻板的人物,再加上阮小玉的态度陡变,估计姬幽冥是难逃此劫。 恰时,马友亮看了半天红火,也是看出些歪门邪道,赶紧诞笑着靠近虫儿道“早听说这位姬老爷除了怕老婆,再的谁也不怕,如今姬老爷一回府中,恐怕咱们两个日子就不好过了,不如虫儿与我趁此赶紧搬出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虫儿把他的嘴脸往远拍开,满是讽刺道“你想搬什么?这是姬师兄的家,滚边儿待着去!!” 踹开马友亮的纠缠,虫儿偷偷找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把变色龙纹斗篷往头肩一披,瞬时化作隐形,跟着姬幽冥的脚步窥觑而去。 只见姬靖远最先登上花梨镶珐琅太师椅,正襟危坐,待等到姬幽冥磨磨蹭蹭抱着人进来后,始而威严道“孽子!!赶紧跪下!!” 阮小玉死死扯着姬幽冥的脖子,偏不让他放下,姬幽冥只得平托着她,乖乖跪下地面。 姬靖远火气稍歇,转而幽冷道“我才出外几日光景,你这孽子怎么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姬幽冥恐是从小受父辈制约过多,也不说话,只是忽然抬起一根手指,点击了阮小玉耳后的穴位,叫她干瞪眼睛,结果什么也听不见。 姬靖远不由更加满意他的表现,儿子嘛,就该有个儿子样,老子说话的时候,做儿子的就得认真听着。 邃然谆谆告诫道“正好现在仅有咱们二人在,为父的也就掏心掏肺教子一言。” “男人嘛,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个阮小玉虽然在弓尔山上的恶名远播,传说是飞扬跋扈又习武成痴。” “为父知道让你娶她是委屈了儿子,可是当年为父不是也不得已娶了你的母亲,只要把女人的地位给她坐稳,事后还不是三妻四妾照样风流快活?” “主要,她的父亲,那个阮胖子,手里握着重兵,咱们家的大姐儿在宫里做皇贵妃,如果咱们父子俩不联合一气,使劲在她背后给她撑腰,她猴年马月才能坐上龙后的高位,与那个朱雀凤族的二公主雀灵韵相抗衡。” “儿子。”姬靖远的声线已经几近可能到和蔼可亲。 “咱们做男人的就应该能屈能伸,女人的事情根本就是浮云,只要能睡觉,能生养,就算娶得不是你自己的真心所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幽冥还是一言不发,仿佛木头人一般跪着,连阮小玉眨巴着眼睛望他,希求知道两人之间究竟谈了些什么话,但是姬幽冥依旧只是块木头,不动声色。 姬靖远将桌面上的茶盏举起来一个,使劲朝地面猛砸。 “哐当!!”一声,碎裂成渣。 阮小玉的耳朵受此声音,突然间能听见声音,只问姬靖远的声音威严轰耳道“总之,我们姬家不能做违背纲常的事情,就是抚远将军亲自来提退婚一事,我也厚着老脸,跟他求上一求。” 阮小玉霎时有些感动,谁想自己做了如此多败坏名声的挑衅,姬老爷居然还愿意接纳自己做他的儿媳妇。 高兴不过三刻,姬夫人冷切的声音从门外钻了进来“老爷,我也有话想进来说一下。” 轻轻柔柔的一句,叫姬老爷腾身而起,主动拉开门,恭请姬夫人进来。 姬夫人的额头上缠着绑带,淡然对姬幽冥说“既然把人抱进宅子里,就先去给姑娘找件衣裳换上,免得叫下人看见了笑话,不成体统。” 姬夫人的威严不像姬老爷显露在表面,她的一字一句都有刻骨的魔力。 姬幽冥一把将阮小玉从怀里撂下,拂去衣袖间的尘灰,夺门走出,阮小玉也没告别,紧紧追着跑了出去,附在背上的荆条从斗篷里漏了出来。 姬夫人正好捡到,等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二人时,她已经坐在了刚才姬老爷坐着的位置。 “这门婚事,老爷你准备同意了吗?” 姬靖远听见夫人一言,赶紧卸去所有的伪装,唯唯诺诺地恭守在姬夫人面前,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老鼠。 “一切听夫人安排。” 姬夫人可不是随便就会满意的对象,她像教训下人一样,对姬靖远施令道“以前就提防这阮小玉不肯同意此门婚事,要找麻烦,趁冥儿回来,才找个由头叫老爷你先出去躲避几日。” “那日故意叫冥儿前去将军府退婚,她倒反巴巴的自己贴上来,欲擒故纵,总算是顺了我们的所愿。” “若果不是我给你发火信,说事情已经成熟,估计你怕是永远不肯回来了吧?” 姬靖远赶紧指天发誓,绝对不敢。 正文 第617章 热的,高耸 姬夫人霎时满脸嫌恶道“罢了,你的出身本来贫贱,亏得我娘家的抬举,才叫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 “如今冥儿跟你可不相同,他身上流淌着我族的高贵血液,本来就不应该跟那阮胖子结为姻亲,来遭受那一对白痴父女的纠缠。” “为了平衡咱家大姐儿在龙宫里的地位,我才舍得让宝贝儿子吃这一亏。” “可是,冥儿这次回来过节,带来的那个小子,却让我很是担心。” 姬靖远赶紧追问,“哪有个小子,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姬夫人冷嗤嗤一笑,“除了女人,你的眼睛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姬靖远满面惶恐难安,慌张着俯首扣罪,说自己心里得真爱,绝对只有姬夫人一位。 姬夫人才懒得听他鬼扯,野蛮打断他道“你稍后自己去看看那个叫虫儿的公子,冥儿说是他的师弟,但是怎么看都是绝对女里女气,妖媚非常,让我总担心他其实是走男风路子的,如今就怕冥儿少不更事,被这种妖魅子男人勾得忘记了本分,做出了失本分的事情。” 此话叫姬靖远深为震撼,绝定待会就去看看虫儿是何方神圣。 姬夫人仿佛还不舒服,继续又道“不如今夜你派个人去瞅瞅,如果是个男人,最好找个借口给下点慢性毒药,如果是个女子,就半夜里想办法掳走。” “我纵然再不喜欢阮小玉,但是我的心肝儿子,也不能让贫贱的女人捡了便宜,更不能叫男人给拐去!!” 姬靖远慌忙扶起姬夫人的芊芊玉臂,与她再三挑四捡说了些家常话,忽然半是谄媚,斗胆套在姬夫人的耳畔说了几句调情的话。 姬夫人揪起他胸口的一块皮,直把他痛的嗷嗷叫,噗嗤嫣然笑骂“你这死鬼,肯定得先把我伺候好,否则,你的那些姨太太,本夫人都叫旁人给你喂去。” 姬靖远畏缩,说保证高质高量完成任务,搀扶着姬夫人,双双朝闺阁内走去。 待男女走远,虫儿才掀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退去隐形。 姬夫人的阴险与姬老爷的虚伪,虫儿是一星半点儿都不介意,她只可怜姬幽冥。 原来不管她做什么,这姬家人都会使尽全力叫他与阮小玉成婚。 看来她还得多开动脑筋才行。 金风玉露相会之时。 虫儿照常睡下,忽然门外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鬼祟之声,类似马友亮做得那个全套,又罗里吧嗦的来了一遍。 等外面的人觉得屋子里面的动静变成熟睡,才鬼模鬼样得钻进屋子里来。 这人正是姬晋远手下的武师,受了主子的安排,专门来完成任务。 始闻那人摸索到虫儿的床榻间,先将刀子比划出来,检验床上的人是否睡熟,发现没有反应后,把手塞入被衾,朝床上之人两腿中央摸了一把。 鼓得,硬的,火热热,货真价实。 武师再把被衾盖好,心里已经明白如何禀明情况,复而原路返回。 等武师跑了个无影无踪,虫儿才一咕噜从床底下钻出来,露出万分得意的表情,扬手将被衾扯了个精光。 床上露出了光溜溜的马友亮,已经被她提前劈晕,替自己隐瞒真相。 待第二日早晨天蒙蒙亮,虫儿特意去找姬幽冥,既然姬夫人恐怕自己的儿子搞那断袖之癖,不如她将计就计。 姬幽冥洞悉了父母双方的意图,彻夜难眠,正一个人在后花园里对影独酌,心里苦水翻涌。 虫儿故意咳嗽道“昨夜里未见阮小玉回家的动静,如今看来,必定是宽松住下了吧?!” 姬幽冥根本不瞅她,也知道对方的脸上带着何种笑韵,很是苦楚道“当初把你拉来,拼死赖活得不叫你走,如今我自己反而最想逃离,真是自作自受。” 虫儿知道他的另一层意思,淡笑道“其实,大师兄又何苦难受至此,不过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罢了,何苦把你为难成如此狼狈。” 姬幽冥对着手中的金杯细细一照,果然是两眼带黑,胡茬微露,好一番可怜的德行。 不由反驳道“姑娘如此笑话我,可是因为姑娘有佳郎相伴,如果硬把姑娘许配与我,虫儿,你可还愿意吗?” 姬幽冥放下酒杯,虫儿忽然觉得他微醺的眸子里半是戏谑,半是真诚,穿过清晨舒爽的稀弱光线,汇聚成两道凶猛的力量。 这力量把虫儿撞击得无地自容,赶紧打岔道“虫儿若是有个亲生姐妹,我就把她嫁给你。” 姬幽冥心里苦苦一笑,表面装作玩笑后的揶揄,再往口内灌入一杯酒液。 虫儿低头反思片刻,很是真诚地对姬幽冥道“其实,我也很了解你的处境,不如我们来联手,一齐想办法,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姬幽冥默默一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背弃家族?” “再或者,随便找个女子嫁给我,让阮小玉做个小妾?这样她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他的眼睛里勃然一亮,惊叫道“确实确实,不如虫儿你假装嫁给我,到时候阮小玉肯定放不下身份,就不会再纠缠我了。” 姬幽冥突然大胆起来,想要扯住虫儿的小手,虫儿踉踉跄跄急切退开十几步的距离,决绝反对道“凭什么,你疯了吗?还是喝醉了?病急乱投医就是急着送死!” “我家小白如果知道了,他会杀死你我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想想那个血淋淋的画面,虫儿恶寒。 姬幽冥哈哈扯开笑脸,指着虫儿道“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把姑娘你卷入我们这种表里不一的家庭里面,纵然我是姬家的长子,有时候都深恶痛绝。” “姑娘就真当姬某人是醉了,随意说得一场糊涂话,不要记恨我才好。” 踉踉跄跄,准备要折回屋子里休息。 虫儿站立不动,一言一句道“其实,我可以假扮是你的同性爱人,尤其只叫阮小玉看见,这样她说不准会嫌弃你,自动放弃。” “要知道,她先前到你家闹事,姬夫人故意岔开话题,而姬老爷躲出千里之外,就是害怕阮小玉这面悔婚。” “如果她肯放弃,那么其他人都无可奈何。” 姬幽冥没想到虫儿居然会有如此主意,反生疑道“为什么是同性爱人?” 虫儿也不想多解释姬夫人与姬老爷的对话,直说“这样才能叫那个阮小玉更加痛恨你,别无他法。” “除非是姬师兄你怕自己将来名声不好。” 姬幽冥朗然唤道“不可能,姑娘都已经牺牲至此,我怎么可能如此不受抬举?” 答应的是相当的爽快,反叫虫儿不知所措。 姬幽冥眼神里的酒雾忽然散去,璩璩缀亮道“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这段感情,如何?” 要不要这麽快? “从哪里开始?怎么开始?”虫儿隐隐中感觉很不好,但是哪里不够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姬幽冥真是很快投入了角色里,主动约着虫儿一同吃早膳。 两人才比肩走到膳堂口,只见阮小玉横冲直闯走了出来,看见姬幽冥的第一句话是“姬哥哥,你赶快吃饭,吃完饭后咱们俩一起去比划比划!!”看她欢欣妍妍,简直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姬幽冥只手撑开彼此间的距离,真将虫儿保护在自己的侧边,满是不屑道“待会儿,我要陪重师弟出门,恐怕夜里还得在外留宿一宿,方能回来。” 虫儿想,假的,假的,不过是骗人的而已,尴尬朝阮小玉解释道“我俩就是出去走走,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脸为什么红如火灼。 姬幽冥道“男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给女人说,哪怕明知道咱俩今夜去逛窑子,女人能说个不吗?” 姬大师兄的作风突然豪放,叫虫儿无所适从,赶紧尴尬道“不会,不会,我不逛不了窑子。” 阮小玉总见姬幽冥服服帖帖的模样,他突然顶撞起来,叫自己有些不够适应。 恰巧马友亮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草丛里,赶紧找件衣服穿起,跑来找虫儿与姬幽冥。 听见窑子二字,霎时幸喜道“你俩要去哪里?赶紧把我也带上,叫我也开开眼荤。” 虫儿见他色急模样,想起他还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有没有占过便宜,一拳将他挥倒,气呼呼地径自朝门外走去。 姬幽冥补踢一脚,阮小玉直接像八爪鱼般补缠上来,好言挽留道“昨日就说过,我以后规规矩矩嫁给你当媳妇,姬哥哥,你走哪里,我就跟哪里,誓死不离不弃!” 姬幽冥抬手将她撒开,以某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狠鸷告诫道“我就是喜欢男人,也不会跟你多纠缠一秒,不怕难看,就赶紧滚回家去。” 啥? 阮小玉精神恍惚一瞬,居然松开了手,表情凄惨道“你,你,你居然知道这个秘密……” 姬幽冥将手抽退,“对,就和你家里的那个人,是一样的。”狠话说完,把阮小玉抛下,赶紧追向虫儿的背后。 正文 第618章 曼珠沙华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市廛间走着,虫儿虽说答应姬幽冥,但是依旧尴尬至极。 姬幽冥安静的脸上,几日来总算展来最温文的笑颜,近乎每一家店铺都要唤虫儿进去瞧瞧。 虫儿总觉得别扭,打开十二骨扇遮住脸道“咱们早说好的,也只是在阮小玉面前演一演,现在大师兄你不用与我太亲密,正常一些就好。” 姬幽冥笑答“你怎么知道阮小玉没有跟来?”眼神微一暗示,虫儿沿着细狭处蜿蜒瞧去,阮小玉身上的水绿色衫痕刚刚一闪而逝,飞快得躲了起来。 真作孽。 姬幽冥信手拈来,正举起一束赤?金纹玉冠,虽然并不昂贵,但胜在做工十足的精细华美,见他将这玉冠比划在自己乌墨染成的发髻间,对虫儿笑道“这冠子,虫儿觉得我带着可好看?” 虫儿拧眉观察片刻,发现还挺好看,不由得赞赏道“土豪怎么打扮都是美的,就是把抹布穿在身上,也是分外高级。” 姬幽冥五指细细把玩,真心舍不得再放下,转眸道“既然你觉得好看,那你就把它买下来送我?” 啥?明抢? 虫儿瞠目结舌道“我突然发现,你带着这个冠子,丑得像一坨屎。” 姬幽冥早料到,哈哈笑道“你今天说什么都是做无用功,你如果今天不给我买,我可就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还是,你没钱,舍不得给朋友送一份礼物,来报答我在璧落岛里对你的关照?” 关照你个鬼啦!! 虫儿扁嘴想,我都没给自己的男人买过东西,给你买真是叫你赚了。 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锭子,真把这个赤?金纹玉冠买下送他。 姬幽冥接来“礼物”,郑重其事地将羽冠顶在发髻上,突然就称得他玉树临风起来。 虫儿懒得夸他,气呼呼得自己先走一步,姬幽冥整理好发髻边两根垂带,伸手拍了她的肩头一把,笑意不减,更有得意道“看来你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铁公鸡,莫非白公子家教甚严,从来不肯给你零花钱?” 虫儿切道“姑奶奶还用他给钱花才能活吗?姑奶奶的钱都堆在家里,花也花不完。” 想想,鹜面若是在身边就好了,阴招耳里的金银珠宝够用几辈子。 姬幽冥见她若有所思,指着鼻子笑道“看看看,分明是舍不得给朋友花钱的模样,还敢嘴硬?!” 虫儿直接给他一拳,“大师兄,你今天是不是笑得太多太灿烂了点?当心风大闪坏舌头!” 姬幽冥快步退开,避确虫儿的粉拳,敛起笑意道“怎么样?现在不紧张了吧?”意犹未尽的笑韵,重新变回虫儿所熟识的大师兄。 虫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替我调节心情?” “其实不过是一场戏,算不得真的。”姬幽冥说着,分外亲切得贴近虫儿的肩部,与她同步而行。 是啊,是啊,把戏演好,她也就不会总是后悔自己给姬幽冥添了乱子。 偷偷窃看身后的位置,阮小玉已经不在那里带着,但是这个妹子贼心难死,肯定还在旁处躲着。 不由私下问道“姬大师兄,难道咱们俩真的要去窑子里逛吗?” 姬幽冥咳嗽脸红道“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我就是为了骗骗阮小玉,那种风月场所,我绝对从来没去过。”怕虫儿不信,伸出三指指天发誓。 虫儿觉得他的反应太夸张,取笑道“早听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为了杜绝养成淫习,成年后家里就给配着通房丫头,哪里还有什么纯洁可言?” 姬幽冥的脸由红转暗,很是在意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仿佛与虫儿真是一对恋人,被恋人误会之后,整个人的语气也变得低沉。 虫儿也觉得谈论的话题过于亲昵,赶紧调转方向道“姬大师兄,你不是说几日后,是咱们弓尔山的万花节吗?不如你现在带我去弓尔山的主山上耍耍,提早凑个热闹。” 姬幽冥当即答应,两人驾驭金叶子,翩然飞至弓尔主山,那里因为过节已经是相当隆重,家家户户都准备饰花新衣,屋里屋外清扫得井然有序,自备的花车也是各色创意。 虫儿才发现,不管哪家准备如何欢度节日,所有用的花束,都是火红到洇血的曼珠沙华。 这种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这种花经常长在野外的石缝里、坟头上,所以有人说它是“黄泉路上的花”。 不由万分好奇道“话说不是叫万花节吗?为什么偏才一种花?不要欺负我没读过书哦?” 姬幽冥笑答“此万非彼万,这是龙帝所规定的,每年一度的万花节里,每家每户都必须用尽万朵曼珠沙华来装饰,否则就会带来不吉祥。” 虫儿吐舌,小声嘲讽道“这花红得就像血,又是终身相错的花语,而且还长在坟头上,怎么能算作是吉祥的征兆。” 姬幽冥四下环顾,然后认真讲解道“小时候我其实也不甚明白,但是后来我的姊姊嫁入皇宫后,才得来最为怪悚的一种说法。” “听说龙帝独孤九在年少时,曾经挚爱过一个女子,听说叫水儿。” 水儿?水儿!! 虫儿猛然想起自己在鬼族手里时,曾经在阴镜的境界内,透过红菀的记忆,看见独孤九死命纠缠着伽释罗,拼命要他的水儿。 估计,怕就是这个水儿。 虫儿的好奇心最强,赶紧缠着姬幽冥,找了一处幽密的湖畔凉亭,坐下来讲个清清楚楚。 待二人齐齐坐好,姬幽冥继续讲道“九尾龙族的龙后之位,本来是定给朱雀凤族的大公主雀无极的,但是因为水儿的出现,独孤九直接推掉与朱雀凤族的联姻。” “这个龙帝对水儿是极其的深宠,哪怕是水儿最喜欢的血红色曼珠沙华,龙帝也是命令整座弓尔山遍布花海。” “结果,或许是龙帝的宠爱太过专一,引起了其他妃子的觊觎,频频从中作梗,生硬让龙帝以为,水儿是伽释罗送在他身边的奸细,对她由爱生恨。” 正文 第619章 眼睫毛 “听姊姊说,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她入主龙宫时,那个叫水儿的已经不在了。 ” “只听有的妃子说,是独孤九亲手给水儿喝下堕胎药,令她心如死灰,把她逼走了;也有妃子说,龙帝将水儿从弓尔山颠推入山崖下的曼珠沙华深处,亲手送她上路。” “总之这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女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可是九百年后突然有一天,龙帝外出狩猎时带回来一个男孩子,居然跟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据闻是水儿临死前生下来的孩子,就因为如此,龙帝把自己对水儿的爱全部灌注于他一人身上,甚至不管祖例,只允许这孩子一个人姓独孤。” “啊!!!”虫儿失声大叫道“你说的这个孩子是不是独孤斩月!!” 姬幽冥用某种怪异的神情鄙视道“怎么,你跟四皇子很熟吗?” “哈哈哈哈!!”虫儿干笑,“怎么可能,我这种土狍子怎么可能认识四皇子这种高级人物。” 心里暗想,斩月这个家伙居然是从外面领回来的野孩子,为什么这种事情他从来不说?大坏蛋!!忽然觉得他又好可怜,等他回来,一定要好生抱抱他。 斩月,斩月,我忽然好想你啊。 姬幽冥没有察觉虫儿眼睛里的深深思念,依旧讲述道“原本在弓尔山境内,是绝对不允许再种植曼珠沙华的,可是正是因为这位四皇子的回归,龙帝才下令,每年有一天,举国必须用尽万朵红艳滴血的曼珠沙华,来妆点整个弓尔山,或许是祭奠自己曾经的爱人吧!” 祭奠爱人?! 虫儿狂呸一口唾沫,“这种男人还配祭奠什么爱人!!混球!!渣男!!”一想起她心爱的小月月居然张着跟渣男一样的脸蛋,虫儿简直恨不能给斩月换张新脸。 索性,就叫斩月一直贴着白璃魄的脸吧!!! 姬幽冥看虫儿满脸嫌弃的表情,很是好笑道“虫儿,你知道吗?这世间的女子何其多,可只有你在骂人的时候,魅力非凡,引人瞩目。” 啊?是吗?虫儿哈哈摩挲着后脑勺,忽而腼腆道“我是比较粗鲁啦,大师兄你就不要间接取笑我了,哈哈。” 一双水韵阑珊的眼睛,左右摇摆不定,就像大海里的水全部注入天虹,满满都是蓝色。 姬幽冥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最应该做些什么,手指抬举三次,才从虫儿的脸颊上捏起一根纤长的睫毛。 虫儿反应慢半拍,姬幽冥已经将睫毛点在食指中央,信誓旦旦道“不知姑娘可否听说过,如果捡到异性的眼睫毛,摆在食指正中央,然后默默在心里许一个愿,愿望就可以成真。” 啥? 虫儿掩嘴笑道“姬大师兄,没想到你还挺能胡扯。” 姬幽冥反而严肃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想,这一双眼睛中才能长近百根睫毛,物以稀为贵。如果掉进眼睛里,会蛰得人泪流满面,屡屡抱怨。” “可如果把你们女孩子的眼睫毛拔个干干净净,想必哪个女孩子也抵死不从。” “由此可见,这眼睫毛是不是弥足珍贵的神异之物?” “所以,拿女孩子最在乎的物件起誓,是不是颇为灵验?” 虫儿笑拍他一把,“大师兄原来才是油嘴滑舌的高手,不动声色就把女孩子的心思摸透了。” 姬幽冥被拍后,反而笑意深邃,假意夸张避开虫儿的黑手,连连呼道“莫拍莫拍,我要许愿了。” 说完闭紧双眸,屏住呼吸,对着从虫儿脸上拈来的睫毛,郑重其事许着愿望。 专注的男人,最是引人神荡。 姬幽冥许完心愿,煞有介事地将指心的睫毛吹远,虫儿总觉他更像是一声叹息,把某种不能言说的烦恼吹出体外。 两个人一直在户外坐了许久,彼此间再无交流,各自烦恼着自己的心事。 姬幽冥忽然从凉亭的石凳,翻身一跃,跳出了亭子的范围,对虫儿道“走吧,演了一天,咱们也该回去吃饭了。” 虫儿被他淡声一唤,恍如一梦道“不是今夜说不回去吗?” 姬幽冥肯定道“从咱们离开姬府去市廛晃了许久,再到弓尔山来玩了半天,就已经不再见阮小玉的身影。” “她肯定是回姬府里赖着了,所以真把姑娘约出去躲一夜,我怕马友亮那个不成事的回璧落岛以后乱说。” “到时候白公子不明所以,我怕会造成你们间不必要的误会。” 遂然伸出自己的大手,举高伸向虫儿,“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虫儿一看台阶并不高许多,也没有多心,扶着姬幽冥递出的手使劲朝凉亭外一跳。 脚尖刚一落地,就觉得地面略有苔藓,分外滑腻,整个人的平衡瞬间失衡,虫儿赶紧捉稳姬幽冥的手,将脚撇开来站稳身姿。 殊不知,也是倒霉,竟然把脚脖子狠狠一扭,险些把赶紧扶助自己的姬幽冥扯倒。 听见虫儿哎哎痛呼,赶紧蹲下身子,一捏虫儿的脚腕,虫儿立刻扯开嗓子大呼道“痛死姑奶奶啦!!” 姬幽冥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能叫虫儿唤出来的痛,那就真叫痛。赶紧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能站稳的。” 虫儿简直也被自己的蠢笨打败,特别羞愧道“估计是身子变重了,不能再做这类跳跃运动。” 姬幽冥以为她说重,是属于吃胖了的重,赶紧凑过来说,“没关系,正好我不怕重,我把你背回去。” 虫儿慌张摆手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大师兄呢?我一瘸一拐得也能回家。”甩开手臂,正步往前走了几步。 “嘶!”这扭伤跟刀伤真不一样,直痛得虫儿整条腿抽搐。 姬幽冥无奈道“姑娘素日里总批评说,我们这些男人封建!封建!怎么今日自己却封建起来?” 笑着在虫儿面前又底下身躯,“快上来吧,我背你,你现在穿得就跟个纯爷们一样,难道还怕人家戳你的脊梁骨?” 虫儿反思果然,很是不好意思得跟他再客套几句,反正只是背一下,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姬幽冥背起虫儿,驾驭着金叶子往姬府的方向快速起飞着,忽然把虫儿在背上掂了掂,煞是奇怪道“根本不重,还嫌轻呢。” 虫儿假装没听懂的样子,跟着他一起回家。 才进宅门,就见姬老爷阔步走出来,姬幽冥直背着虫儿往进闯,根本没看见对方似的。 姬老爷已经从武师的口中得知,虫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由想起姬夫人的冷酷叮咛,朝身后的武师一瞥。 武师赶紧上去,要从姬幽冥的背上接过虫儿,孰知姬幽冥避身一闪,冷道“滚开!” 姬老爷不禁眯起精光闪烁的狭长眸子,极其严肃道“不识好歹,你的岳父大人已经杀到咱们家的门上来了,你还想固执到几时?” 阮小玉的爹?抚远将军? 虫儿主动从他背上往下爬,姬幽冥反而擒至更死,把她牢牢箍在背后,很是坚定道“来了可更好,我正准备见他。” “是贤婿要见本将军吗?” 朗然豁达的声音穿透所有人的背脊,几人回头一看,一个身材滚肥的男人正从一匹巨大的八翼霄腾间缓缓爬下,眼见他身穿银白色九尾龙纹戎装,模样虽然算不上器宇轩昂,但气派上已然是虎虎生威。 待他攀下马来时,数十人组成的飞翼快骑也从蔚蓝的高空中慢慢溶解而出。 排位第二的飞马颜色最是纯正,仿佛白雪春阳,浑身找不出一根杂色鬃毛。 坐在上面的男子才最是晃眼,满头鎏金长丝随风摇曳,彷如晃眼的灼目光芒,在所有人中,都是最耀眼生辉的星。 把飞在最前面的浅华,生硬地比下半截去。 虫儿开始暗自扭住姬幽冥后背的细肉,频频低促道“快快快,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只能死给你看了!!” 姬幽冥的视线也同样落在那个人的脸上,喃喃自语道“看来那个心愿,只有我自己当真了。” 双手渐松渐滑,让虫儿踮着脚,连跑带蹒,拼死往自己住的客房跑去。 阮将军正好步来,一瞅姬家父子已经出门相迎,不自觉得问道“刚才跑掉的小子是谁?” 姬老爷笑着摆摆手“不值一提的人物,将军不用挂怀,”故意阴了姬幽冥一眼,要他知晓好歹,莫要犯浑。 三人彼此间根本来不及客套,转身恭迎六皇子的莅临。 浅华的飞马澐然坠地,他也不叫任何人来牵,就等着独孤斩月翩然出手,他正好踩踏着他的臂弯,利索翻身而下。 独孤斩月淡然扫视自己雪净的衣衫袖尾,端端印着一迹脚印,也不生气,阖指轻弹了弹,慢慢跟了上去。 姬幽冥一见他是此等闲庭野鹤的态度,估计是根本没有看见虫儿的存在,心里的晦暗顿时敞明几分,窃窃对姬老爷道“儿子还是进去避一避,后面这两个人可是璧落岛的人,看见我在这里终究不好。” 正文 第620章 醉了有美人 姬老爷听着儿子说想避,嘴角的八字须抽了微抽,“你的姓氏就是你的身份,他们谁听见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用退却。 ” 继而对阮将军腹语道“亲家公怎么与六皇子巧遇?” 阮将军名曰阮大庞,最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物,闻言不讳道“帮六皇子到远地求些珍异的宝物,千里迢迢才赶回来。” 此刻,浅华正到,三人纷纷迎立恭谨,浅华谁也没看,只对姬老爷道“国丈爷近日身体可好?” 姬老爷连连答曰“仰仗龙恩,自然是好之非常。”又说些表面客套的虚话,抒发对六皇子高山仰止的情感。 姬幽冥知道这类高不可攀的“亲戚”,眼睛里堵着大山,平素里根本是看不见旁人的。 尤其是六皇子的母亲——雀灵韵,更是家姐的宿敌,更不能不防。 所以在幻兽云池内,若不是虫儿满心帮着六皇子,其实他手下多少留存着真正的实力。 目前,他最怯怯的竟是六皇子身后的白斩姬,纵然自己也没做过什么越礼的事情,也没存过什么非分的想法。 终究,虫儿只会跟着白斩姬走。 姬幽冥的心登时空如风穴,将他的眼神不断地吹向白斩姬的脸上。 白斩姬依旧平平淡淡,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送出,冷冰冰得彷如冬溪中渐封的霜淩。 姬老爷的心情可不是十分舒爽,想他们姬家的声名在弓尔山上是如何鹊起,怎么璧落岛的俢子都如此高冷,起码连声大师兄,私底下也是该敬畏的吧。 姬老爷连声恭请着几位入府,将六皇子的客房安排在全府内最上佳的位置,原本想故意冷待一下白斩姬。 孰知六皇子直接明道“这位白公子沿路上把本殿伺候的很是到位,本殿舍不得他住远,就在这屋子的近处找一个相差无几的,容本殿方便使唤。” 姬老爷服帖允诺,待所有人都置办到位,将一众贵客迎入膳堂,姬夫人早已经置办得妥妥当当,巧笑倩兮地恭着列位。 待所有人入席,姬老爷一把扯住阮大庞的滚圆胳膊,略有不满道“亲家爷真是做得好主,怎么把贵客迎入姬府来住,为何不恭去你的抚远将军府里?” 阮大庞掂掂肥硕的肚皮,煞有介事道“你不高兴雀皇妃的独子,来你家里做客吗?” 姬老爷赶紧不说话,避免说多错多。 阮大庞粗手如铁,轻轻拍在对方的肩头,“好亲家,莫要紧张,咱们可是铁打的亲家,什么事情都不能毁坏咱们两家的情感。” “除非,有人管不住儿子,想要放弃我这般好的女儿。” “尤其,雀皇妃的儿子其实也相当不错,我的宝贝女儿如果能做王妃,其实我也是更加乐意见到。” 他的话意味深长,将姬老爷的心瞬间调动得惴惴难安。 莫非,这个阮胖子想投靠雀灵韵的爪翼之下? 没料想阮大庞的话锋斗转,语气忽然亲切道“可惜,我不想与你为敌,我早看过你的儿子玉树临风,又长着一张懂得疼女人的脸。” “我的身份地位已经知足,也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像你的女儿一般,送入龙宫中去吃苦。” 阮大庞的五指开始收力,只把姬老爷精壮的身躯捏得微微团缩起来。“所以,本将军的意思,就是令郎的意思。” “还有,我的将军府里,谁都不能进去,包括皇子也不行。” 眼看着姬老爷的身子已经无法承受更加强大的握力,阮大庞转而揉抚道“咱们一起进去吧,起码叫六皇子知道,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送的关系。” 阮大庞提前说了所有的话,权衡了所有的利弊,姬老爷纵然想反驳几句,但是为时已晚,鼻子由旁人牵着,只能心里骂阮胖子不是东西,故意拿六皇子来扭转局面。 将阮大庞目送走后,叫人把姬幽冥传唤出来,跟他推心置腹道“去,今天无论如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就是跪着也好,把阮小玉亲自接来,务必叫六皇子看见你俩是恩爱的场面。” 姬幽冥想着才不,孰知姬夫人从膳堂里出来,只对姬幽冥道“如果你不在乎,那个叫虫儿的家伙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那儿子现在就可以进去跟阮将军提退婚的事情。” 姬幽冥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虫儿的功法与儿子旗鼓相当,母亲也不用威胁我。” 姬夫人笑道“如果用毒呢?你会知道为娘的采用什么成分的毒液?你也会算准对方合适发作暴毙?” 说着,轻柔捉起姬幽冥冷得虚汗淋漓的手“傻儿子,只是一场戏而已,今夜应付过去之后,一切都可以慢慢再议。” 姬幽冥忽然觉得深恶痛绝,即使这双手势母亲的温暖玉手,依旧叫他无形中泛着恶心。 可是,他也觉得自己很恶心,因为别无他法。 虫儿忍住脚踝的扭痛,在房头上趴了大约两个时辰,膳堂里面载歌载舞,觥筹交错,霎时热闹非凡,恍如人间乐境。 她的眼睛一直紧紧锁定在独孤斩月的身旁,眼见他正浅笑淡酌,左右一并坐着两个芙蓉国色的舞姬,一个替他执杯,一个钻在他怀里娇嗔。 姬老爷佯装嫉妒道“六皇子手下能人居多,如过江之卿,仅看这位白公子已然是个中翘楚,谈吐非凡,就连美人们都知道,该往哪里投怀送抱,哈哈哈。” 阮将军甚是同解地点点肥硕的头颅,捉住旁边伺候自己的舞姬,狠狠逗弄着女子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那舞姬连忙吟呼道“将军可心疼着奴家,不然奴家也要去白公子那里钻去了。” 众男皆是淫淫一笑。 阮小玉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仿佛并不生气,反而是某种近乎哀怨的感慨,随着男人们的绵长笑意,了然而叹。 姬幽冥一直坐在她的身侧,但是注意力也不甚集中,其实这满屋子里有谁的注意力是集中的?不过是借着声色犬马的掩饰,来遮挡各怀鬼胎的狎念罢了。 他给阮小玉主动拣起一筷子菜,正往对方嘴里送去。 阮小玉回头望他,突然偷问道“你觉得是我可怜,还是我的父亲可怜?” 姬幽冥仿佛没听懂,愣了一愣。 她又继续道“你觉得是我美,还是你藏起来的那位公子美?所以,你没有资格对我凶,更没必要装模作样。” 这回姬幽冥听懂了,想暗示对方该闭嘴的时候且闭嘴,始发现,阮小玉近乎倔强的眼睛里,居然被泪水拍打得湿润,滴水即将纷涌。 近百年,他从没见过她掉过一滴眼泪,花半开,酒微醺,莫不是这种虚与委蛇的场景,也叫她伤心。 姬幽冥突然神魂撞钟,指指自己的眼睛,阮小玉使劲眨动眼睫毛,一颗星子坠落的时候,叫谁也不曾注意。 浅华是整个膳堂里,身边唯独没有坐着美姬的男子,他的眼睛里从来搁不下任何女人,哪个敢贴上来就是送死。 这是他跟四哥学习的,可惜四哥不在人世,而白斩姬的举止可就放浪许多。 浅华莫名觉得烦躁,接过姬老爷的话头道“酒是色媒人,这白公子再正经的人物,也终究没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德行。” “也为难他了,跟着本殿东奔西走,风餐露宿,索性本殿今日讨个人情,愿姬老爷把这两个娇滴滴的美姬,送给白公子,也叫他夜里驱寒,好继续装腔作势。” 独孤斩月听出了此话里的讽刺,故意顺嘴道“不必不必,白某人习惯夜里抱着枕头睡,抱着美人睡,可怕睡不踏实。” 浅华立刻回驳道“男人抱着枕头睡能有什么出息,索性本殿今日做主,你且将两位美人一同领去,看谁在璧落岛会说些什么?!” 话锋直指着姬幽冥。 姬幽冥正讨厌浅华的不可一世,阮小玉忽然说“你们这些男人扯的话题太秽乱,叫本小姐听着不舒服,姬哥哥,你扶我出去走走,免得我恶心得想吐。” 话说间,把姬幽冥手里的筷子一甩,拉着他往出走。 阮将军一瞅,可不好,扯开嗓门骂道“小蹄子!!头发长见识短!!!”再对六皇子抱歉道“从小缺娘的管教,回去就抽死她!” 浅华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看白斩姬的难堪。 独孤斩月忽略期间的波折,直接将两位女子搂得窒紧,回应道“既然皇子美意,那白某当然乐享其成,不过就是不知今夜,是这两位美娇娥替本公子取暖,还是本公子替美人取暖?且得到床上一试究竟,方可知晓。” 他还真是不要脸啦!! 浅华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为什么他希望白斩姬能像四哥一般冷智,可是他却非要像个流氓色棍。 不由得在桌肚底下握紧拳头,恨不能把那两个不知羞耻的贱婊从白斩姬身边扯开。 接下来的宴会也渐渐无聊,大家都喝醉了,白斩姬被美人酒色伺候,愈发玄醉到晕晕乎乎。 两个美人只好领了姬老爷的意思,先把他瘫软的身躯夹住,送回客房中去。 正文 第621章 双星揽月 独孤斩月摇摇晃晃,被两个妖娆女子一路夹稳,直往西处厢房送去,只他一个八尺男儿喝得晕醉如泥,再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把两个娇滴滴的妹子压得香汗淋漓。 才步过浮桥,独孤斩月一个踉跄,快要跌倒下去,一个美姬赶紧拽紧他的胳膊,嘴里娇呼道“白公子可要当紧,此水虽然不足五尺深浅,可若是跌落入水里,九月岚秋,浸湿了身子,定是要伤风感冒的。” 独孤斩月口吃不清道“小美人可真是贴心,你怎么知道水的深浅不足五尺,可是想与本公子鸳鸯戏水?" 那女子被调以后,脸颊熏红,怯滴滴道“公子好坏,奴家自小就会凫水,单是在湖畔悄看一眼,都可以猜出水的深浅。” “是吗?”独孤斩月眯眼而笑,诱人的笑韵立刻把两个女子荡得恍恍惚惚,简直不知天南海北。 凉夜双星,兔月侵桥,拦宇辉而尚浅。 独孤斩月道“夜凉了,真是不禁冻,啊,啊秋!!” 使劲打出一个喷嚏,两肩不由微含,扶着他的两个美人儿还来不及惊呼,只感觉被人从身后扯住领子,使劲一甩。 “噗通!!”“噗通!!”两声哗响悦耳,两个美女在池水里深深浅浅,大呼好凉。 独孤斩月再看四周,人影无踪,扑在桥栏上笑道“两个美人怎得如此性急,怎奈秋水炎凉,本公子还是回去泡热澡,二位且慢慢享受。”转身后收敛回所有的熏染醉态,冷然朝自己的客房回去。 等他走远,虫儿才褪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眼珠里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好不容易才抑制回腹。 独孤斩月!!没想到姑奶奶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居然是如此浪荡作风! 虫儿愤愤看向从池水里,扑腾而出的两个湿漉漉的女子,用脚尖勾起足底的一颗石块,使劲一踢而去。 爬在后面的女子,好不容易站直身体,忽然觉得额头一痛,单手无处痛处,泪花瞬间如雨泼洒,模糊视线,顺手拉着前面的湿透女子,咕噜咕噜又重新滚回池塘里,把满池子的腥臭污水,好好喝了个饱。 唯恐浅华那个坏东西,再送旁的女子给独孤斩月送去,虫儿反复一想,还是跟着去了。 独孤斩月步履生风,边是欣赏风景,边是吹风散去酒气,遥遥慢晃,才走到自己的住处。 有人正在等他,是姬幽冥。 姬幽冥把阮小玉撇下以后,极快地去找虫儿,孰知虫儿根本不在屋内,第一个想法就是虫儿会来此处。 结果看见独孤斩月形单影只,他就更是担忧。 会不会真如母亲所言,虫儿已经遭遇不测。 他这粗糙一想可不要紧,十魂立刻丢失了七魄,转身就往膳堂的位置里跑。 “大师兄,别来无恙。”独孤斩月冷冷把他喝住。 姬幽冥不得不强制自己稳下心思,回眸对答道“白公子也不是璧落岛的修子,对我直呼其名就好,太尊贵的称呼恐怕姬某人也担当不起。” 独孤斩月礼貌笑答“姬大师兄何必如此自谦,在璧落岛的时候,我的未婚妻深得大师兄的照顾,虫儿一直如此唤你,白某也跟着叫而已,没有不敬的意思。” 听出对方的言谈里,有某种冷淡的疏离,姬幽冥道“夜深了,我也不打扰白公子休息,姬某现行告辞。” 独孤斩月疑笑道“姬大师兄不是在这里守着我回来吗?” 姬幽冥转身回道“等白公子的不是姬某人,怕是两位如娇似玉的美娇娥呢?”一想起对方在酒宴中对其他女子的放浪行径,他更是为虫儿感觉到不值,像虫儿若果知晓她的未婚夫背着自己,偷那露水之情,肯定会伤心欲绝。 他顷刻为她感到不值。 独孤斩月听出他话里的反韵,也不以为怪,只冷淡道“天高皇帝远,虫儿待在遥不可及的位置,不是你我所能顾及的。” 不是你我,不是你。 姬幽冥的脸上如同被扇了无数击耳光,对答道“望白公子洁身自爱。”转身直接离开,再无缀语。 他现在只想先找到虫儿,其他的事情,包括他心里的秘密,且等虫儿平安归来再说。 独孤斩月也不睬他,冷冷淡淡地折回自己的房间。 虫儿的心里登时也恨得要死,冷透的脊尖开始层层泛着寒凉的波,直把四肢百骸也冻僵。 他终究对她是无情,往日的蜜语终究最虚伪。 虫儿的脚步惴惴,开始往回走。 忽然听独孤斩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最难消受美人恩,既然两位美人湿着身子,也要进来与白某共度良宵,那白某今日拥得揽月双星,自然跟两个美人儿欢愉至天明。” 双星揽月?他敢背着她玩双星揽月?! 所有的失望与羞愤,齐齐攻击着虫儿脆弱的神经,她什么也顾不得,就连脚腕上的扭伤也顾不得痛,三步并作两步,蹒跚直独孤斩月特意阖紧的房门,一把踹开竹雕屋门,准备一剑砍死床上的三个奸夫淫妇。 只觉得屋内红烛妩媚,散曳着糜淫的光芒,虫儿的眼睛不由睨起,只看见床上空荡荡的,连被衾也尚未拉开。 滚哪里去了呢? 只听门后的男人用极其冷炙的迷人嗓音,一字一顿道“秋风寒身,竟可以把门吹开到大敞。’ 糟了。 虫儿立马不再多动一分一毫,竭力屏住呼吸,保持着木头人一般的姿势。 独孤斩月单手轻推房门,将敞开的屋门又紧紧合上,嘴里继续冷绵道“窗子也锁了,门也锁了,这回应该没有什么风,能从外面突然钻进来了吧?” 那栓门声惊得虫儿重足而立,每根发丝都透着紧张的光泽。 他是在诈她,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 虫儿慢慢底下身子,把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柔软的球形,这时的脚痛才真的叫痛彻心扉。 该死的独孤斩月,他肯定是看不见自己的。 虫儿慢慢往床底下滚挪,每一下的极近小心翼翼,能躲过他的双耳才行。 独孤斩月环顾四下,毫无任何动静,不由微捏自己发胀的太阳穴,“难道是花酒喝多了,怎么如此晕眩?”身形摇摇欲坠,直往床上的方向卷去。 花酒? 虫儿迟疑了顺刻。 独孤斩月忽然准确地瞅向虫儿的头顶,冷笑道“别躲了,你再滚,也滚不出我的手掌心。’ “虫儿,你忘了,雀无极用织金大人来围剿你我的时候,那个巨兽也会隐遁,而且,是我把她杀死的。” 感觉虫儿肯定抵死不肯出来,又潇洒补充道 “你的独特香味,在我方圆十米之内,我就闻出来了。” 正文 第622章 猪腿 “你的独特香味,在方圆十米之内,我都能嗅闻出来。 ” 她身上有味儿? 虫儿偷偷将自己的鼻子挪在腋窝下面使劲一闻。 独孤斩月忽然动如鹰隼,一把准确扯住虫儿颈后的所有衣物,捉小鸡似得拎在楠木攒花海棠花围式拔步床上。 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如风消散,恍惚之间,她的身躯已经被对方冷实的胸膛,困堵在方寸之地里,难得辗转。 看不清虫儿的表情,已经听见她的哀哀惨叫与重息,独孤斩月单手握住八步床榻间的雕花围柱,单手要去扯开虫儿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 虫儿知道已经纸包不住火,露出两只小手,抵死阖握住对方略显愠怒的手指。 “别碰我!!”她的愤怒油然而生,“你的手这么脏,不要随便碰我!!” 想起他是怎么去触摸那两个衣着暴漏的女子,虫儿开始露出自己的指甲,用甲贝肆意扣扯他的皮肉。 独孤斩月不知道疼,依旧我行我素,渐躲避着对方的枭蛮,渐把她胸口的斗篷扯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香软胸脯。 “你敢嫌弃我的手脏?”独孤斩月冷冷一笑,这笑声仿佛魔鬼发出的低吟,既魅惑,又幽森,寒意十足,叫虫儿肺腑里攒足的涛涛火涌,在不知不觉中扑灭多半,转而开始后悔,不该来挑战对方。 独孤斩月才是真生气,纵然从头至尾,他的表情都在浅笑,可是他的眼神,早已经冻结成琥珀色的凌风,他道“我的手若是脏,你今天趴在姬幽冥的肩上亲密无间,岂不是要脏透了。” 他,他居然看见了,那么远的距离啊?! “你胡扯!!”虫儿硬起头皮,勇敢顶撞道“我们是清白的,不是你心里那种猥琐的关系!!” 她的力量始终抵不过对方,索性忍住痛苦,轮蹬起双足,要把独孤斩月从拔步床的围屏踹出去。 独孤斩月比她贼多了,提前一步快骑在她的膝盖间,把那两只乱来的秀足压制的服服帖帖。 嘶!! 痛彻心扉的伤痛瞬时钻入虫儿的脑海,若非她的身体素质强于寻常女子,或许此刻眼前一花,直接眩晕过去。 独孤斩月可不放过她,持续低冷道“你肯定是不会背叛我,可是,你反而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你是我的女人,你该在璧落岛里乖乖等着我。” 而不是像以前一般,跟着别的男人浑跑。 虫儿知道他话的意思,多少痛苦中也想解释一番,“姬大师兄有难,他照顾过我,我来帮帮他而已,难道说,你和这世间的男子一般,只允许自己在外面逢场作戏,根本不许女人有自己的异性朋友们?不公平!不公平!我不服!!” 她的身躯不停得扭转,独孤斩月稳坐如山,丝毫不肯怜悯,虫儿胸口的斗篷已经被他扯开,如同打开一道大门。 他的手,就开始顺理成章地钻进门里,不朝上去,反而顺流直下,沿着她紧敏的腹,直滑到她的缝隙上,盘旋萦绕。 不看虫儿的脸,独孤斩月故意将自己的话语凝结成冷然的东风,带着攻城一般的果断与桀骜,冷冰冰道“你不服不行,因为你的男人是我,我说不许你跟别的男人说笑,你就是看别的男人一眼,我都要剜掉他的眼睛。” “你,你敢!!”虫儿咆哮。 “我怎么不敢。”独孤斩月忽然站直身躯,“姬幽冥明知道你有未婚夫,还偏叫你出璧落岛,他还敢背你。” “噌!!!”软剑出鞘,执在独孤斩月细白的指间,骤然喷发出毁天灭地的煜煜蓝光。 “我根本不屑碰这世间的任何女人,因为她们都不是你,可是,碰了你的男人,我也绝不轻饶,他今天哪里敢背你,我就砍掉哪里。” 回想起他今日所瞧,从未泛起过的酸味简直能摧毁人的所有理智,从那一刻,独孤斩月就知道了,他再也不能允许别的男人觊觎她。 更何况,她的身份又是全天下最特殊的,一旦她的善心被某个道貌岸然的混蛋所利用,那么虫儿纵然躲到天涯海角,也没有藏身之处。 更何况,她还怀有他们的骨肉!!! 她总是不听劝,总是在该机敏的时候犯浑。 难道说,只有他们只有像以前一般彼此分离,她才能更成熟吗? 不不不!!!他已经再也不能失去她,一分一毫都不行。 他要干什么?! 虫儿骇然,他是要去杀死姬大师兄吗?! 眼见对方仗剑欲行,虫儿径直扑在他的背上,把他的腰紧紧锁死。 “小白!!小白!!我错了!!”为什么认错的人是她呢?可是她的口齿俨然朝着承认错误的方向,开始呼唤“我只是想帮助姬大师兄退却婚约,顺带出天外天玩上一玩。” “他背我,是因为我受伤了。” 对,她受伤了。 虫儿仿佛在淹死前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松开独孤斩月的腰,转而捂住自己扭伤的脚腕,凄惨哭道“我的脚,我的脚,是不是断了,好痛啊!!” 真受伤了吗? 独孤斩月放下软剑,把虫儿颤颤缩缩的娇躯又重新抱回榻间,这次再不野蛮,满满的都是怜惜。 虫儿的裙子缓缓掀开,脱去绣鞋和罗袜,真见一只脚腕处红肿得猪蹄似的,独孤斩月喃喃奇怪“你不是号称打不死的小强吗?怎么能笨到把脚扭伤?”不顾虫儿杀人般的眼神,又继续揶揄道“我这双手可脏了,你还需要我继续检查吗?” 他还敢小心眼呢! 虫儿掀开斗篷上的帽沿,露出一双委屈至极的红肿眼睛,登时叫独孤斩月懊悔一番,责怪自己何苦跟她来硬的,弄伤了她之后,自己又心疼得紧。 都说情爱是毒。 如今他简直是饮鸩止渴。 独孤斩月慢道“你可忍着点。”将手上渐蕴出一团气涌,缓而柔得遮盖在红肿得位置,忽然又道“亏你自称医术高明。” 很想一脚把他的手给踹开,虫儿狠鸷看他时,独孤斩月纤长的眼睫平顺的低垂着,在眼睑上投影出两片疏黑的睫云。 这时候的他,总是最温柔的。 想起自己也有很大的错处,斩月早看见自己,知道她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故意演出风流戏,好让她主动出现。 小别胜新婚,怎么看怎么觉得斩月此番回来,愈发清高诱人,尤其他将内力运出来替自己疗伤,叫虫儿的伤痛消除后,贼胆立马渐长。 虫儿一时感动,嘴角甜蜜蜜叫道“斩月!”要扑上去把他搂住。 独孤斩月勾唇一笑,使劲摁了一把红肿处。 虫儿“嗷嗷!!”叫着又倒回枕头上。 独孤斩月心里早不生气,可脸上偏不叫虫儿得逞,依旧寒冷入骨道“你不说清楚,那姬幽冥是怎么把你拐带出璧落岛的,我可不许你乱摸。” 这他妈太反转了!! 只好把前因后果,给对方老老实实交代个清楚,既无夸张,也无虚构。 独孤斩月听后不作声色,也无表情,他的眼神一直默默流淌着,忽然双手各握着虫儿一只足尖,把她的腿高高抬起。 纱织的流星罗裙,瞬时沿着她光滑的腿淌退至腰际。 “你想干啥!!”虫儿瞬时颜色斐然,用手遮盖着腿间。 独孤斩月一本正经道“你这两条腿,仔细瞧瞧,是不是变粗了?” 果然比先前粗了一圈,看起来好像两条白花花的大猪腿。 虫儿赶紧摇头,把腿往回抽,连忙羞喊道“人家是孕妇,腿部会水肿是很正常的,你干什么把人家的腿提那么高,羞死啦!!” 独孤斩月偏捏着她的双足,边从腰上抽下腰带,边认真说着“知道你为什么会轻易扭伤吗?正是因为腿部水肿造成的,如果不采取适当的措施,下次还会再扭伤。” 说着把虫儿的两只秀足,分别吊在围屏两角。 虫儿总觉得好尴尬,把长裙全部遮挡在关键部位,才故作镇定道“话说,你总盘问我的事情,且说说你和浅华两个人去了哪里?事情有没有办成?” “男人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 独孤斩月自然而然地躺在虫儿外侧,单手扶着耳畔,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虫儿的一切表情。 另一只手则抚摸着爱人的肚子。 虽然才足数月,但是比起他走的时候,明显膨胀了许多。 这叫独孤斩月幸福,他以后再也不离开她了,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原因。 “其实我早知道你跟着姬幽冥跑了。” 独孤斩月突然道,“你想我走了,怎么可能只把你孤零零地留下?” “我命令罗麻子一定要时时监督你的动向,结果他火信里说你与姬幽冥鬼鬼祟祟的,前后出了璧落岛,我早知道他是姬家的嫡子,想着把你拐带到他家的可能是最大,所以东西一到手,就扯着浅华往弓尔山来。” 不然,他怎么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跑到姬府来呢? 弓尔山离龙宫咫尺之距。 虫儿的嘴唇微微抖动了起来,她实在说不出抱歉的话来。 正文 第623章 举着啥对着你 独孤斩月又道“罗麻子反复叮嘱我,你这身体底子很虚,加之胞宫的问题,能怀上孩子就要好好休养,尤其头一年里绝对不能动火动武,做好保胎的一切准备,孩子会不会流掉是次要的,主要是大人的性命也是很有可能受到威胁。” 她真是羞愧到无地自容。 独孤斩月适时地递过来一条坚实的臂膀,虫儿乘势钻了进去,对方揽手一抱,真真正正地将虫儿拥入怀里,仔细地守护起来。 他咬住她的耳朵,清楚柔道“这才叫,月揽双星。” 虫儿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她递上了自己的唇瓣。 独孤斩月咛唔一声,被虫儿的舌头紧窒地堵在唇边,辗转舔舐。 浅华回了房内一直久久难眠,他实在想再证实一次,这个白斩姬是不是四哥独孤斩月。 待他悄然溜至墙头,执着杯子扣在耳畔,隔着一层墙皮使劲一听。 白斩姬那里正是地动山摇,隐约听见女子口里妖娆,高低喘吟着“行行好,行行好,快把我腿解开,那里不能吃,我还要见人呢!” 果然是个色胚!! 浅华气愤至极,将手里的水杯一把砸在墙头,登时瓷渣如絮花飞斜,迷红了他的双眸。 第二日下午。 虫儿才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返回自己的客房。 浅华半夜就谴人来叫独孤斩月,孰知他说没空,硬硬拖得到了快晌午,才出去复命。虫儿暗自庆幸没人知道屋子里的人是自己,否则她的脸都没处塞了。 好不容易挪回去,才一进苑门,只见两个男子一并飞奔过来,姬幽冥俨然是彻夜未眠,整个人的状态好像跑了几千米的距离,疲乏中浸透着恼怒。 他看虫儿的脸色不佳,气急败坏道“你告诉我,昨晚是不是有什么人对你不利!!” 有!虫儿实在说不出口,究竟是谁对自己不利,只好尴尬笑道“我这不是健健康康的,大师兄你怎么啦?” 马友亮也赶过来,他倒是把虫儿看个仔细道“大师兄你太杞人忧天了,你看虫儿姑娘艳光四射,分明是跑出去偷嘴了的感觉。”昨夜姬府宴请六皇子,恐怕虫儿也是应邀前去,吃喝个足够吧。 为毛独独没有请他?! 虫儿狠瞪他,“谁偷吃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脸就红得连耳根子也灼烧起来。 姬幽冥看虫儿脸红得不正常,直接将手背搭在她的额头上,尤其关心道“姑娘是不是最近真吃了什么?或许有人会对姑娘不利,暗中下手也有未可知?”昨夜已经反复思考无数遍,总觉得母亲若是想下毒,应该是找不到任何机会的。 他的无意识动作,骇得虫儿整个状态都极为紧张。 别碰我,别碰我,斩月说要砍掉你的手!! 几人才刚各自纠结,只听姬府里的浣婢突然叩门,小心翼翼恭礼道“奴婢是来取虫儿公子的换洗衣物。” 虫儿赶紧搭话说“谢谢姑娘,不必了,本公子的衣物喜欢自己清洗,不用劳烦姑娘洗。” 马友亮见机插嘴道“大师兄,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虽然我不是你请来的,但是进门就是客,你不该叫个漂亮的小妞,来给我细细内衣外衣袜子吗?” 姬幽冥顶他一眼,虫儿道“你可真是个懒汉,要让人家小姑娘洗衣服,就赶紧去拿。” 马友亮听了笑容灿烂,屁颠屁颠将自己的几件臭衣服一并塞给浣婢,叫她一定当心着点,都是上等的云缎丝。 那浣婢捏着鼻子,脚步轻轻离去。 虫儿趁机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好困,必须要睡上一觉,自己先离开。 姬幽冥总觉得他母亲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动了杀念,就绝对不会放弃。 遂拉住也打瞌睡的马友亮,说在虫儿这院子里纳会子凉。 马友亮说大秋天的,纳个屁凉。 姬幽冥又建议,不如讨论一下在璧落岛里学过的阵法。 马友亮直接翻白眼。 姬幽冥只好拿出绝招,说想赌两把。 马友亮登时龙马精神,揪着姬幽冥就坐在院中的凉亭中央。 赌了好些时候,马友亮总不见赢,一气之下拍了把石桌,毕竟是有些功法底子,登时将满桌的牌九,茶果震飞在半空,泼了自己一身脏污。 输了钱,他也不想给钱,找个借口赖着要走,姬幽冥其实一直吊着他的性子,看时机成熟赶紧安慰,叫他回去换身新衣换个手气,没准回来就赢了。 正摸准了赌徒的心理,越输愈想赢。 马友亮骂骂咧咧回自己的屋子,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清洗得崭新,规规矩矩摆在床头上。 看来老天爷都叫他赢,遂欢喜换了新衣,重新回到虫儿的院子里,继续拗赌。 虫儿哪里知道姬幽冥的担忧,简直被两个家伙吵闹得要死。 准备要扑到门口,敞开嗓子骂人。 孰知她刚一翻身,又被某物重重压回床上。 虫儿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准备出刀刺去时。 独孤斩月的笑声穿过无形的身影,靡靡绕耳道“不知你是怎么爱我的,居然连我一直跟着你进来,你都没有发现。” 啥? 虫儿道“我又没长着狗鼻子,再说,你不是被浅华唤走了吗?怎么有时间跟着我?” 独孤斩月根本没有拉开变色龙纹斗篷一丝,依旧像团空气似的,连他的丰厚嗓音也突然变得通透起来,“伺候小朋友,哪里有伺候你,来得舒服。” 他这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却把虫儿的脸上惊出了一层香腻腻的羞汗。 “不是吧?又来?” “外面可是隔墙有耳,还是四只耳呢?” “我好累,让我睡一睡吧!” 虫儿对着空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句,唯独不听见独孤斩月的回复,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销声匿迹。 怕是生气走了吧? 虫儿唏嘘不已。 孰知,在她脸前突然戳来某样硬邦邦的长东西,骇得她条件反射朝后一躲,“噗通!!”一声撞个整个床都响起来。 独孤斩月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飞上床榻的。 虫儿捂着撞痛的头,嘶嘶轻叫道“好人啦,你要怎样。” 冥冥中感觉,脸跟前看不清的东西,依旧戳在那里原地不动。 独孤斩月道“小笨蛋,你可猜猜,我举着什么东西,正对着你的脸呢?” “猜对了,就请你吃。” 正文 第624章 粉嘟嘟的 什么东西又长又硬,还能吃?这这…… 虫儿捂住绯红的双颊大叫道“你好污,小白,我们友尽!” 独孤斩月冷肆一笑,撑手送开变色龙纹斗篷的帽檐,露出皓月般无暇的颜孔,眸子里满满写着鄙夷。 “你已经不纯洁了。”说着五指推移,从袖口里拿出一根粉嘟嘟的人参状异果。 看着分明更猥琐! 且听他道“此番去了远地寻找无尘木和金缕丝,我也专门给你寻些滋补品,给你和儿子调理身体。” “昨天太生气了,所以今日才拿来给你吃。” 说着,虫儿感觉他的身体就攀在眼前,将粉嘟嘟的东西往她嘴里挪送。 “快点吃,趁热呢!” 虫儿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急切,忽然问道“这长得再奇怪,也不过是只异果,怎么会发热呢?” 独孤斩月笑答“小笨蛋,你可不懂吧?这参叫男儿香,会从男人的体表汲取温度,我回来的路上一直紧贴在胸口,借助自己的体温给你暖着它,此刻正是功效最强的时候,你吃了绝对可以滋补美容。” 看他真挚,虫儿万分感动道,“小白,你对我真好。”小手主动擒在对方的五指表面,摩挲之间将那根粉色的参捏入自己掌控。 这手感,这温度。 虫儿笑吟吟道“这玩意儿得了你的真传,跟你长得真像。” 谈笑间,只见她的手忽然猛送,将那玩意儿一把塞进独孤斩月的嘴里,撑得他登时目瞪口呆。 “混球,你敢来骗我,我叫你去死!!”虫儿下一个动作既是提出穿心,精小的玉刀在她手心里寒彩熠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击杀之。 “彻夜,我和小白一直纠缠,怎么没见他胸口贴着如此恶心的玩意儿!” 虫儿一刀绝狠贯喉,才不给对方任何逃生的余地。 假独孤斩月嘴里堵得满满当当,惨叫一声,被当场砍断脖筋,血溅五步。 诡异的事情随之发生,那假独孤斩月的尸体开始收缩,渐软渐细,连带他口中紧塞的粉参,消融的雪团般滑入喉头,随着血珠的喷溅,缩回原来的模样。 竟是一根细瘦的胡须,但是比较起正常的人须,庞然千百万之倍。 那胡须依旧不是死物,在血泊里蠕蠕扭动,向往外面逃去。 床上的血花都是幻象,开始蒸腾作迷离的烟气,遮蔽着胡须的逃跑路线,又阴毒得刺激着虫儿的呼吸。 她虽然不怕毒,但也赶紧将口鼻遮掩,在越来越滚涌的烟瘴中仔细循着那玩意儿的踪迹。 奈何,大海捞针似的。 正在气急败坏的关键时候,忽然听见外面的马友亮极其凄惨的一声嚎叫,他这叫声相当邪异,比夜里猫儿闹春的低唔还挠人心扉。 怎么了? 虫儿暂得作罢,冲开烟瘴跑出屋去。 只见凉亭里的马友亮滚在地上,姬幽冥高举着长臂螺纹钺,要朝他的肚子破去。 虫儿心口紧窒,赶忙上前扯住姬幽冥已经落下的钺锋,口里叫骂道“姬大师兄,你可也是魔障了,怎么能对同门师弟下此毒手?!” “虫儿松手!!”姬幽冥催促喊道“你可误会我了。” 再看地上的马友亮整个脸是又黑又紫,鞋袜在挣扎中早已经不知去向,连脚带手,四肢齐齐充血,鼓得就像饱胀的紫色瘤球,马上就要破裂流出脓浆脂血来。 此刻,他喊完最后一声,已经是没有进肺的气息,死尸般直挺挺躺着,只等着咽气。 怎么会这般? 虫儿不顾姬幽冥的劝阻,蹲身一看,赫然惊觉原是马友亮的衣服越来越小,诡异地将他整个人卷裹再卷裹,虫儿靠之极近,甚至能听见骨头咔咔得碎裂声。 姬幽冥一把拉开虫儿,叫她当心,一手高高举起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长臂螺纹钺,一刀砍下。 仅存着“亢噹!!”一声,甚至把姬幽冥的手臂都震麻,飞散出多多星花。 难道这衣服还是精钢不坏的制裁。 姬幽冥偏不信邪,抡起法器,对准马友亮的颈,胸,胸三处又是三连击。 “噹噹噹!!”钺刀与渐小的衣服间,顷刻喷发出灼灼亮眼的金花,衣服依旧拼命收缩着。 马友亮在劫难逃,已经奄奄已死。 这是见鬼了吗?弓尔山上是不可能存着妖物的啊?! 虫儿偏不信邪,对姬幽冥道“我也来试一试。” 掏出穿心,对准马友亮身体的正中间,使劲一划。 孰知,那渐渐收缩的衣服,仿佛只对穿心宝匕起作用,虫儿一刀直接划入马友亮的五脏六腑,当即开了胸膛,血如泉涌。 马友亮“哇!”得一声传了口急气,双眼死死看了虫儿一眼,仿佛她是凶手般。 惊恐,怨念。 最后倒地呕出一口黑紫的血污,彻底死了。 这!! 死在虫儿手中的人已是不少,可是,那些都是该死之人啊。 她看看手里的穿心,再看看马友亮死不瞑目的表情,那张黑紫面孔中,圆瞠着两只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珠。 头皮震时一麻,虫儿把穿心直接给撂了出去。 她,她是杀人了吗? 姬幽冥也没料想,扑上前以二指探着马友亮的鼻孔,没有气息进出,真是死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搂住虫儿的后背道“姑娘不用担心,你若不出手救他,他也是会被衣服勒死。我会替你作证的,这根本不是故意杀人。” 虫儿觉得他此刻也是慌乱,说话颠三倒四,原本冷静的大脑由不住得晕眩。 她确实只是帮人,不是杀人。 姬幽冥又道“不如咱俩找个地方,先把人埋了,然后装作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如何?” 虫儿木然点头,又赶紧斥责道“姬大师兄,你糊涂了,若果这般毁尸灭迹,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两个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院子外面脚步纷涌,俨然是来了很多人的样子。 消息怎么可能传出去得如此快?! 姬幽冥一把扯起虫儿的腰身,将她从血泊中拉起来,对她说道“今日这事你要保密,永远不要告诉旁人。” 从地上捡起穿心,捏在自己的手里,大步走上前去,主动拉开院门。 正与要推门进来的阮大庞险些撞上。 阮大庞今日又钻入亲家爷府间面见六皇子,几人随之喝酒闲聊,喝得兴起时,姬夫人偶提怎么儿子久久不见,阮大庞才发现未来女婿当真不在,回想起阮小玉归家时脸上的不高兴,心里有气,摇摇晃晃就出来寻找。 姬夫人也怕他酒醉砸坏家里的东西,借口一起来寻,同时拉着姬老爷比肩同行。 独孤斩月看姬幽冥不在,或是去纠缠虫儿,冷淡地跟在后面。 他若出来,浅华更不能少看他一眼。 一共五人,加上仆从鬟伺,林林总总数十人众,边赏玩园里的景致,边挨着寻来。 姬幽冥与阮大庞险些在门前撞上,阮大庞看他平常稳稳重重的人物,今日莽撞,忽然很不开心,觉得自己是岳父大人,理该教育晚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姬夫人忽然叫道“冥儿,你身上怎么有血。” 所有人才看清他手里提着一把冷玉匕首,配合着他的苍然表情,由像个鬼魅幽魂。 独孤斩月瞧见穿心,以为虫儿出事,才不管别人,三步并作两步撞开挡路的阮大庞,一掌推在姬幽冥身上,把他推个趔趄,直接仰后倒在地上。 姬夫人连忙叫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推我的儿子。”不管不顾,领着所有人就进去了。 半是下午时分,光线越过最强,转而减淡,进来的人都明显看见凉亭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而虫儿正呆滞得坐在血水里,满脸都是血花,看起来尤其森人。 血流成河!! 正文 第625章 你好,我总好 血流成河!! 当即有几个丫鬟失声尖叫,甚至有人扑在外面狂吐不止。 姬幽冥喊道“人是我错手杀得,你们都别乱叫!!”又对独孤斩月道“白公子,虫儿吓傻了,你赶紧扶她离开。” 独孤斩月不用他叮嘱,已经略飞在虫儿身边,如此虚弱又惊恐的人儿,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满心的担忧瞬间变成愤怒,直握成两只铁一般的拳头,欲将虫儿从死人身边抱出来。 她一辈子只能亏欠他,而不是别的男人。 虫儿撑手挡开他的怀抱,木讷站起来道“人是我错杀的,根本不是姬大师兄。” 她也不希望亏欠别人。 姬夫人听此一眼歇斯底里起来,揪着儿子的手臂道“冥儿,你是聋子还是瞎子,怎么能把杀人犯往家里带,你怎么能替他来顶罪!!咱们九尾龙族的历法森严,杀人可是要受重刑的啊!!” 见姬幽冥满脸不知悔改,一意孤行说就是自己错杀得马友亮,姬夫人顷刻调转方向,要去扯虫儿的头发。 独孤斩月冷冷飘过来一击眼神,把姬夫人登时骇得不敢妄动。 浅华欣赏了半天,唇角冷笑道“白斩姬,你的未婚妻罗裙间沾染的血迹最密,而姬幽冥身上的仅是零星半点,难道这点推理常识你也没有吗?” “你的女人如今可杀人了,难道你想包庇她?” 他对虫儿不知为何有如此深沉的恨意,只消让这个贱女人死无葬身之地,他愿意做足落井下石的准备。 阮大庞赶紧附和道“殿下果然睿智,我的女婿估计也是护友心切,才迷失了理智,如今人赃并获,且让末将派武士将那贼人拿下,交由殿下处置。”谄媚之余,准备打出令幡,招呼外面守宅的武士冲进来拿人。 虫儿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这些人中的哪一个所设计,不由最后看一眼独孤斩月,希望他不必太难过。 孰知,独孤斩月突然哈哈狂笑起来,可是他的笑意太冷,连近在咫尺的虫儿听着,也不由胆战心惊。 独孤斩月看看马友亮的尸体,大约才过半盏茶的时间,血迹还未完全凝结。 成竹已然在胸,坦诚道“如果,我说这马友亮没有死,你们这些人,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什么!! 众人闻言色变。 浅华冷道“那个死鬼的肠子都快流出体外,怎么能再活过来?白斩姬,你哄我们,还不如去哄哄那冤鬼?” 其余的人都连连称独孤斩月看起来为人狡猾,一定想包庇虫儿。 独孤斩月再冷笑道“白某人可不打诳语,不若咱们现在打个豪赌,如果这个马友亮真能活蹦乱跳得站起来,那虫儿肯定是无辜的,你们要跟她道歉,如果这马友亮是死了,我白某人连带自己的头一起送给殿下砍,如何? 虫儿紧张得望向他,独孤斩月只对她温柔笑道“相信我。” 她的心里登时不再慌乱,三魂七魄都渐渐恢复正常。 浅华听可以得到白斩姬的头来做担保,不由止手打断其他人的劝阻,同意道“一个时辰如果做不到,我就亲自来砍你的头。” 赶着众人,离开院子,再派重兵把守,谨防虫儿与白斩姬逃跑。 等人撤尽,虫儿才敢偷偷跟独孤斩月附耳低语道“小白,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从不伤害无辜的性命,这次,就是把我身上所有的血都给马友亮来活命,我也一定死而不悔。” 她是谁,她可是能起死回生的赤炎火莲啊!! 一命抵一命,她懂。 独孤斩月看她,冷不防一句“你懂个屁。” 转身对尚未离开的姬幽冥道“留你下来,就是因为你有用,如今交代你个任务,办不好,虫儿死了,我先杀死你。” 姬幽冥感觉他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大话,赶紧听命。 独孤斩月避开虫儿,悄悄对他说“大师兄务必使用美男计,到你的青梅竹马家里走一趟,把我和六皇子千辛万苦得来的无尘木和金缕丝偷来。一定一定。” 事不宜迟,姬幽冥就是硬着头皮,也绝不说个否字,赶紧说自己要出院子,实则偷偷去了抚远将军府。 再对虫儿说,“你不要管其他的,就把指头咬破,往马友亮的心脏上滴自己的药血,保持他心脏的活力,等我回来。” 虫儿很想追问他的去向。 独孤斩月忽然吻一下她的额头,虫儿的额间泛着凉气,真是吓坏了。 温柔如水道“你的血太珍贵,用来救这个凡夫俗子,是他的造化,若是此次不成,我会陪你一起去死,可好?” 虫儿重重点头。 两人赶紧分道扬镳,独孤斩月披上变色龙纹斗篷,隐身之后驾驭着自己的软剑,飞火流星一般直临向天外天璧落岛。 虫儿则割开自己的手腕,将点滴鲜血,分别在马友亮渐渐绛红色的伤口里点着。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居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原本暗沉的血块在她的药血的滋润下,渐渐溶解,很是神奇。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得到她。 难怪,也有那么多人想要还她。 虫儿依照独孤斩月临行前的指示,轻轻地以二指拨开胸口的伤痕,微然露出心脏的位置。 在手腕间又补一刀,两股血涌一齐滋润着马友亮的心脏。 滴滴点点,如同不曾间断的红溪,给马友亮的死亡,带来了新的生命,他的心脏微微开始波动。 虫儿觉得腿部微微有些麻,感觉四肢的热量逐渐消退的时候。 一阵铺天席地的强风从天上卷涌而来。 是独孤斩月回来了,虫儿原本欣喜若狂,待那人靠近自己,猛然扯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之后,虫儿整个人都惊呆了。 独孤斩月的双腿不见了,一条盘长的龙鳞巨尾随着他的到来,不断地在半空盘旋,独孤斩月满面苍华,默念口诀将变色龙纹斗篷变得弥大,借来遮盖他的尾巴。 虫儿骇得要死,跌跌撞撞扑上前,把他的上半身撑住。 独孤斩月很是虚弱,但是眼睛里的火气,只把珀色的瞳孔灼得沸涨。 “你从不听话,怎么能把腕子割破呢?”原来是心疼着虫儿。 虫儿更加心疼他,“你这尾巴怎么能露出来呢?” 是毒素发作,还是…… 虫儿忽然打颤,浑身颤抖如噤秋寒蝉,凄切悲道“斩月!斩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吸噬了春之岛的灵气了?” 罗麻子说过,谁也带不走春之岛的灵气,吸噬一分,冬之岛就会吞噬三分。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龙脊的支撑,才会被反噬力攻击到打回原形吗? 他不要命了吗! 独孤斩月赶紧捂住她近乎哭泣的嘴唇,声音嘶哑道“小笨蛋,我现在干的可是贼的事情,你可不能大喊大叫!”遂又温柔道“你好,我总是万好的。” 虫儿知道不是该矫情的时候,搀扶着独孤斩月攀爬在马友亮渐渐回暖的身体旁边,仔细一看道,“真是亏你造化,命不该绝。” 赶紧将体内偷偷纳来的春之岛灵气,抵死从自己的体内剥离,直往马友亮的伤口内,滚滚灌输。 那些灵气真是刚猛至纯,虫儿的妖身靠近片刻,顷刻痛苦非常,可是独孤斩月所承受的苦痛正是她的千倍万倍,叫她亦吞咽下所有的磨难,与他一齐受罪。 独孤斩月大约感觉虫儿受不了灵气的冲击,淡淡对她催促道“话说你待在这里也没有用,那个姬幽冥取不来无尘木和金缕丝也是白瞎。” “不然你也去一趟抚远将军府,助他一臂之力。” “去吧!” 正文 第626章 知道秘密 虫儿与独孤斩月依依惜别,反复安顿他一定将尾巴藏好,再披着变色龙纹斗篷飞出姬府。 原先被马友亮突如其来的死亡骇丢的理智,冷风一吹,又重新返回自己的身躯。 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能设计出如此阴毒计策的人,绝对不是旧愁,一定只是在刚才的五人中间。 浅华肯定最先排除,因为在此之前,他根本是不知道自己同在姬府内。 姬夫人和姬老爷,包括阮大庞的可能性也绝对小,因为他们都一直以为自己是男人,况且也不知道自己与独孤斩月暗地里的情愫。 唯独姬幽冥,不但知道她是独孤斩月的未婚妻,而且还见过她的法器是一柄玉质冷匕。 忽然想起那时候,姬幽冥奋力拼砍马友亮的那数刀,仿佛提前知道马友亮的衣服足够坚硬似得,刀刀致命,手下完全不留情面。 再一想也不可能,之前化作独孤斩月的那根胡须,绝对是根诡异至极的东西。 但是姬幽冥不长胡子,这宅子里唯一长胡子的偏是姬老爷,可他留的是八字须,俨然没有如此巨长的胡须可以挂在脸上。 不过,虫儿还是觉得姬幽冥的疑点更多,因为他法器中的器兽,还从未叫人看见过呢。 顾不得再推测下去,因为抚远将军府即在眼前。 虫儿驾驭者金叶子,往府邸高耸的院墙间一个横冲直闯。 “咣当!!”金叶子仿佛撞击在尤其坚实的结界之上,震得金叶子当场险些碎烂,她被惯性甩出丈米开外。 虫儿腾空半悬,甩手弹出穿心,水滴长链无限拉长,像横贯天河的白线,笔直得刺向将军府围墙间的石瓦,借力收紧,终而安安全全稳落地面。 最近真倒霉,怎么哪里都暗藏玄机。 只得放弃翻墙,走正门。 抚远将军府外的守卫,几轮一岗,把守得也是相当森严。 虫儿依照原来云母薄简上的方法,火速制作出十几个草人,对着抚远将军府外的几处,将草人随手一撒。 值岗的守卫立刻警觉,发现有数众在将军府外捣乱,赶紧调人过去镇压。 虫儿只操控着草人,把大部分引至远处,她自己再把门口的麻烦一一处理干净。 这些守卫分明什么也没看见,结果脖颈猛疼,已被人重重敲晕。 多少费了些功夫,虫儿再看时间俨然紧迫至极,大步迈进将军府内宅后,直接看见几个丫鬟打扮的姑娘,随手捉来一个,把刀往脖子上一架,凶狠狠道“不要乱喊,赶紧带我去你家小姐的闺房,敢喊一声就捅死你!!” 其余的几个小丫鬟本来在闲聊,忽然听见旷野里响起凶神恶煞的声音,不觉纷纷抬头,露出花容四色的惊慌面孔。 虫儿此时才发现,四五个丫鬟皆是男扮女装,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但是再美,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貌美男子。 恶。 虫儿也不管不顾,把刀更往挟持者的细肉里割了一把,催命道“还不走吗?” 这个男丫鬟吓得颤颤巍巍,赶紧把虫儿往阮小玉的房间里带去。 一路上,虫儿看见了更多难以置信的事情,抚远将军府里完全没有女眷,所有的丫鬟婆子,基本上都是男子假扮而成,这些男子各个身比花娇,腰胜柳摇,面如敷粉,唇如点珠,纤手细脚,模样娇媚。 不是真男子,都是假娇娥。 虫儿一时间觉得仿佛时光逆行,重新返回了雀无极的后宫,满满都是男宠。 可是,将军府里的盛况已经是更加变态不堪。 莫不是,这将军表里不一,专喜好男风? 路转九折,男丫鬟将虫儿引领至阮小玉的闺房小苑,这院子独门独户,俨然是不许府里的异类进入的。 虫儿使劲把领路的男丫鬟推出去,撞在墙上,撞了个半晕。 阮小玉的院子里已经吵起来了。 只听阮小玉哭得相当厉害,凄凄惨惨戚戚道“姓姬的,你如今可算满意了吧,如今我爹爹的秘密全部被你窥伺了,而你又拿着他藏起来的宝贝潜逃,我阮小玉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姬幽冥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混入将军府,把无尘木与金缕丝得到手,才想离开时就被阮小玉这个活冤家发现,两人方纠缠不休。 他已经是相当愤怒,甩开阮小玉的手道“九尾龙族的人都被蒙蔽在鼓里,可是我早已经洞悉这个秘密,因为小时候你从来鄙视我,不肯叫我迈进你家一步,所以,我偏费尽心机偷偷进来看过一次。” “结果,我发现什么?你的爹爹,堂堂抚远将军,看起来真有个男人模样,但是被地里却喜欢假扮成女子,甚至还豢养着这么多的娈童,我当面简直连话都不想跟他说,莫说是要跟你结婚了!!” 阮小玉的脸色霎时苍白道“难怪你躲在天上天,死活不肯回来!” 姬幽冥又是冷然笑道“回来又怎样?你不是自视甚高,始终嫌弃我不是个男子汉吗?难道我躲远了,你还不是更加开心?” “哦!!”姬幽冥故意意味深长道“还是你喜欢像你父亲这样的男人,背后干些断袖的事情?” 阮小玉的牙齿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倔强的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她忽然绝望道“姬幽冥,我只问你一句,那个叫虫儿的公子,你是不是对他动了真心。” 姬幽冥大方承认道“没错,我就是爱上他,你已经没有权利再干涉我的任何事!!”说完,就要走。 阮小玉绝望惨叫道“我不准,我绝对不准,就是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也绝对不能让你跟别的男人走!!” 虫儿眉角高高拧起,一脚踹开闺房的院门,冷冰冰对姬幽冥道“东西先给我,你留下来慢慢跟她扯东扯西。” 说着,就去抢对方手里的锦盒。 姬幽冥赶紧辩解道“不是,虫儿,我本来是打算要走的。” 虫儿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只把东西抢到手,准备离开。 阮小玉见她仿佛见到深仇大恨的敌人,一把扯去头上的发簪,盘缠好的发髻忽然散乱如堆,凄厉叫道“我杀死你,你这个害人精!!” 正文 第627章 我要看你 虫儿回首一刀,雷厉风行。 “别伤害她!!”紧追在后的姬幽冥忽然挺身而出,将阮小玉激动的身躯,结结实实地保护在自己怀里。 穿心始如脱兔,被姬幽冥躲开了最危险的攻击范围,只噌在阮小玉的发髻间,打断她头上的另一根环钗,凌乱的乌丝整个掩住她惊悚至极的脸颊。 虫儿冷道“我现在真的很忙,不要自己跑来找死。” “还有,你父亲的丑事,姑奶奶看着都恶心,更不要说传扬出去。” 狠狠瞪了姬幽冥一眼,拿着该拿的东西,利索披上变色龙纹斗篷,扬长而去。 独孤斩月已经支撑了许久,春之岛的灵气慢慢给马友亮的尸体注入了活力,割破的五脏六腑突然产生了肌肉特有的收缩与扩张。 虫儿恰时回来。 独孤斩月避开脸,叫虫儿先将无尘木以内里化成无色的木水,灌输入马友亮的血管内,再用金缕丝把破损的五脏六腑细致缝合,最后把体表划开的皮肉对齐,严丝合缝地补好。 总算大功告成。 虫儿看见对方的胸口开始隐约有起起伏伏的落差,赶紧搭脉检查,真是有了微弱的脉搏。 这,这太神奇了。 独孤斩月缓然收敛回残余的灵气,艰涩解释道“这马友亮在璧落岛里修炼数百年,纵然功法造诣极其糟糕,但是毕竟潜移默化中吸收了璧落岛内的灵气,终究与凡夫俗子不同。” “这一把,真是险胜啊!” 虫儿看他的脸时,他的右半容颜细细密布着龙鳞形的纹路,再看整条尾巴,疲软到毫无力度。 “斩月……”虫儿感激唤他。 “你想怎么谢我?” 独孤斩月疲倦的神情中,原本满满都是爱怜,刻时,陡然化作机警,甚至还来不及听虫儿一句道谢,直接抢过变色龙纹斗篷,迎风招展,遁形在无声无息间。 阮大庞使劲推开院门,大声高叫道“喂!!时辰已到!!赶紧出来受死!!” 浅华带着姬夫人与姬老爷,径直闯入院内,只见虫儿将马友亮身上的衣服慢慢剥离,这些衣服早化作无数根胡须的模样,被独孤斩月隐身飞走时卷起的风浪,刮弄得纷繁如絮。 虫儿起身道“赶紧叫个大夫来,不然他再死一次,我可不负责。” 阮大庞首当其冲,扑在最前面探查马友亮的鼻息。 居然喘气呢! 再看他的胸口从上到下,折折叠叠缝合着金缕丝,一眨眼的功夫,金缕丝渗透入对方的皮肉,只剩一条若有似无的疤痕。 再看,连疤痕的踪迹也杳然消匿干净。 阮大庞怪异地盯着若有所思的六皇子,此刻六皇子的表情平静如水,但是蕴藏在里面阴云足见波云诡谲。 虫儿道“小白说累了,想回去休息片刻。” “还有,我也不需要六殿下的道歉。” “只盼着你们赶紧离开我的宅子,就算是间客房,但是总被人莫名其妙地算计着,我也不开心。” 虫儿故意看看几个人的表情,只有姬夫人的神色先是讶异,又是正常,最后抬起头来。 虫儿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姬夫人又赶紧雏眉低下头去。 浅华见恶气难出,甩了一张黑脸,领着所有人出去,只留下姬夫人独在后面。 虫儿赶紧走上前挡住她的去处,赶紧拜道“夫人可不能不管,我这兄弟好不容易才救活,还得请夫人将郎中请来,给我这个兄弟调理一下。" 姬夫人恍如隔世,连连说好,平稳的脚步里存着某种惴惴的难安,正找着这个借口,趁机往家门外赶去。 全都走完。 虫儿知道肯定是不会有大夫来管马友亮的,即使来了,也得拖延着。 这就像被利用过的东西,谁还会再去管他的死活? 马友亮大难不死,虫儿先给他喝了点自己的鲜血,想办法给人抬回屋去,细心关照着。 她的心思纵然全部拴在独孤斩月身上,也不敢随意离开,毕竟这条命是斩月耗费自己的灵力救得,她不能浪费。 等着,也算是守着。 直到她以点滴血水替马友亮延续至后半夜,总算有一个人默默进来。 虫儿趴在病床前迷迷糊糊,听得脚步声仿佛被静电一击,腾得跳站而起。 原是姬幽冥,止手叫虫儿不用紧张,探头看了马友亮一眼,重重叹出一口气来。 好悬啊,差一点就死了。 他认真看虫儿的神情,又发现马友亮的唇角滚动着血花,猛一把揪起虫儿的手腕一瞅,除了手腕上的两刀,五根指尖均被咬烂,仅为保证时时刻刻能有足够的血汁涌出。 虫儿也不反抗,只想透过他的表情看透些什么。 姬幽冥久久道“我还以为独孤斩月想出了什么好办法,结果确实让你用血来给这个半死的家伙续命!” 虫儿使劲抽离自己的手腕,因笑道“我的血怎么可能救僵死之人,不过是替马友亮补充损失的血浆,血债血偿罢了。” 她这番话有些阴阳怪调,姬幽冥不觉认为虫儿怪罪自己拖延了时间,忙为自己伸冤道“阮小玉父亲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的大石头,我虽然早就知道,但是从来都未透露出去。” “她今日发现我的踪迹,真是实属巧合,纵然她没有喜欢过我,但是任何人察觉到这层秘密,都不能弃她而去。” “虫儿,我与你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在唤兽云池里与你并肩作战,那时,自那时,我......” 他的话语突然断断续续,隐约藏着某种激昂澎湃的潮涌,被他苦苦压制,又始终不敢宣泄。 虫儿已经调转身躯,她根本不想听这些托辞,如果一个人真心想帮助另一个人,更何况他的功法一直在阮小玉之上。 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什么!!! 姬幽冥难以置信道“虫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虫儿道“这世间,这府里,只有你深知我和白斩姬的关系,也只有你见过我的法器。” “今日下午,为什么你与马友亮不回自己的屋去,偏在我的窗下豪赌?” “你砍他的时候为何毫无避讳?” “难道你心里早已经提前知道,他身上的东西只有我的刀才能划破,故意装腔作势,引我入局?” “姬幽冥。”虫儿缓缓掏出藏在袖口的穿心,“我从没见过你的器兽,今天,我倒真是特别想领教一番,咱们到天上打吧!!” 扬手甩出金叶子,这金叶子被抚远将军府的结界撞击得微微零碎,虫儿跳上叶面飞如季雨,转眼划出一道流星飞痕。 她希望姬幽冥没有追上来,甚至希望他骂自己无理取闹。 她第一次怀疑错了他,希望这次也一样。 可是姬幽冥很快追了上来,因为他的金叶子完整无缺,肯定是速度更快。 翚翚之间,二人前后临在空中,两道鎏金之光,把姬府上空的天象搅得一团糟乱。 姬幽冥盯着强风,呼唤道“虫儿,别闹了,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我根本不可能害你!!” 夜黑风高,虫儿手里的穿心宝刃已经变成玉剑,挥剑放出一道冷冰冰的绝杀玉光,这玉光毫无情感,如四海翻腾,云水怒啸,直削向姬幽冥的手臂。 “我要看你的器兽,现在,立刻,马上!!” “你若是无辜!!给我看!!给我看” 如果不是带着任何胡须的器兽,她再道歉不迟。 “嗤”的一声,虫儿的剑光近身,已挑破了姬幽冥的衣裳,姬幽冥心头冰冷,在这瞬间蓦地起了后怕的念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怀疑我?!” 他的神情是确确实实得悲怆,“我以为你该最信任我,结果......”身随心动,已经驾驭着金叶子离开更强的剑气。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蓦听得又一声大喝,原来虫儿不管不闻,又批出更猛的剑招,此时穿心剑的威力已然大增,如同百年淬厉电光开,更加汹然地刺向姬幽冥的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叫人心惊。 姬幽冥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就是说破天去,对方已经对自己起疑,是断然不可能再相信自己的,遂然祭出长臂螺纹钺,没有破坏虫儿的数十层刚猛剑气,只是在他的身前,用钺刀巨大的锋刃创造一面刀气盾牌,阻挡了虫儿的攻击。 好好好!!虫儿唇角扯起冷笑,“知道反抗就好,不要在乎姑奶奶是男是女,也不要说咱们是朋友,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 一场鏖斗正是拉开序幕,虫儿的手下再无半点怜悯,把此些年间得来的真本事,全部都用在驱赶姬幽冥的身上。 见她剑光如梭,亦如银链,剑刃与匕首之间相互转变,远处进攻是长剑擎天,靠近姬幽冥身侧的时候,则以短刃攻击,来来回回,幻化无穷花,把对方的钺刀死死缴缠,始终难得方寸之地。 姬幽冥始终不愿伤及她,纵使衣衫间的血痕越来愈多,他始终只采取躲避的对阵方式,叫自己不得不开始后退。 后退,后退。 直退到极其靠近姬宅的方向。 虫儿纵身一跃,从脚底的金叶子上飞扑直下,剑光淋漓,似有银河奔放,坠落三界。 姬幽冥没有防住她突如其来的绝狠杀招,尤其虫儿使用此招简直是舍生忘死,一个不当紧,自己先会坠入地面,死无葬身之所。 不顾自己会不会被剑气劈绽,直接伸出双手来拉着虫儿的胳臂,失声大叫道“虫儿,虫儿,我没有器兽,真的,绝对没骗你!!” 虫儿依旧我行我素,对接冷道“我不信!!” 她的剑口,已经迎向姬幽冥的心房。 正文 第628章 长毛毛 虫儿依旧我行我素,对接冷道“我不信!!”,她的剑口,已经迎向姬幽冥的心房。 靠近,靠近,姬幽冥绝对必死无疑。 忽然乍作,平地里仿佛起了一道惊雷,从姬府中窜出一头毛茸茸的长形巨兽,横冲直闯在姬幽冥面前,它的体毛浓密而柔软,但是行动起来却像钢丝一般锋利。 “姬幽冥,你终于装不住,催出器兽了吗?!!!” 虫儿挥起的万丈剑气与对方生硬对接,“卡卡卡卡!!”摩擦出层层粼粼的星花,飞迸向四面八方。 虫儿半以袖口遮掩越过剑光的火碎,边将手里的穿心剑化为匕首。 这毛茸茸的怪物眨眼闪逝,她手里的水滴长链拉扯直无限,扬手套在怪物的毛发中间,跟着它一起越过半空,又重新扎入土里。 眼下正是姬府的宅邸,这宅邸是真正的土木结构,但是此怪物能趋避土石,更能遁地,携着虫儿猛一头扎进姬府的地基内部。 钻进,钻出,周而复始。 虫儿使劲屏住呼吸,竭力将自己的身体靠近毛兽的浓密毛层内。 移步换景,她眼前的景色从天到地,再由地到天,耳畔的呼呼风声狂狼难扼。 虫儿怕自己再也撑不住多久,连眼前的昏花都开始渐渐变成虚黑,终而一口咬在兽毛间,保证自己不会被甩脱出去。 姬幽冥已经来不及与虫儿一同攀附,赶紧飞下地面,朝操控毛兽的人连连求道“父亲大人,您可住住手,虫儿身子单薄,之前为了救马友亮已经失血过多,您再这般意气用事,儿子恐怕她难保性命。” 姬靖远不齿一横眼,道“在你心里,从来都是瞧不起我这当父亲的,觉得我是个软骨头,倒插门的女婿,永远被你母亲高压一头。” “本来,儿子叫我住手,为父的肯定会住手,但是你今日为了个男子来跟为父求情,我是死都不肯答应。” 他的夫人已经暗示,此男不除,必然后患无穷,他俩人一直迟迟未曾动手,只希望找到恰当的时机。 姬幽冥一听原是如此理由,赶紧道“虫儿其实是个女孩子,儿子就是想推掉阮家的婚事,但是又不想真跟哪个男人来演戏,索性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假扮,也借机达成自己的心念。” 姬靖远一听此言,更是怒不可遏,挥手扫开姬幽冥的胳膊,继续施法,道“若是个真男子,死就死吧,可是居然是个女的,就更不能留下全尸。” “你和阮小玉的婚事关系甚重,我和你的母亲是不可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的。” 虫儿攀附着的毛兽,扭动愈发猖狂,女子天生比不得男人抗击眩晕的能力,此刻虫儿莫说是想办法,连颅骨内的脑浆都要搅成浆糊,坚毅的神情也开始恍惚蒙昧。 姬幽冥继续缠住姬靖远,真情流露道“父亲,我是真心喜欢这女子的,如果她也肯多予儿子半丝情义,儿子怕是连命都愿意送她。” “可是,她不喜欢你,是吗?”姬靖远的法诀,似有减缓的一瞬,道“那这种得不到的女人,还值得你留恋什么?索性死个干净,不是更加大快人心?!” “不不不!!”姬幽冥连声呼唤,使尽全身之力,“只要父亲肯罢手,儿子愿意立刻与阮小玉成婚,而且终身不再提此女的事情,一心让阮家的势力,帮扶姊姊的帝后之业!!” “你确定?”姬靖远没想儿子竟能如此让步,当真是喜欢了这虫儿姑娘,否则也不可能傻乎乎地等着对方出剑,还要出手接住她。 “只要父亲肯即刻罢手,儿子什么都愿意。”姬幽冥紧握着双拳,直将眼眶里激红的血丝,隐隐瞒入微垂的眼睫之内。 姬靖远知道他的为人,旋即命毛兽减缓了速度,毛兽慢慢停止遁土之后,从姬家大宅的地基中钻出,盘缠在花园的草石中央,仿佛一座假山。 姬幽冥连跑带爬,跑过去寻找虫儿的踪影,只见她高高垂挂在毛兽的身体上,手脚已经松软,唯独嘴巴还抵死咬合不放。 连喊带唤,才叫她朦胧中恢复一点理智,微一松开嘴巴,正好落在姬幽冥展开的双臂中间。 虫儿的状态令人堪忧,高速的旋转叫她的神志昏迷不醒,姬幽冥捧着她像捧着宝物一般,火急火燎往自己房间里送去。 姬靖远不希望有人看见此番场景,避免别人说三道四传入阮小玉的耳朵里,也跟在后面一起走去。 姬幽冥的屋子是新修葺的,他把虫儿安放在塌间,给她喂下璧落岛的顺气丹丸,又赶紧摆来热毛巾,给虫儿把脏污的脸擦拭干净,大手反复把着她的脉搏,回头对姬靖远催促道“把家里的专用大夫请来,赶紧给虫儿瞧瞧。” 姬靖远看他忙里忙外,心里也有丝同情,不觉警告道“明知道做的是无用功,还要倾心尽力,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活脱脱的笨蛋。” 姬幽冥居然觉得心满意足,反驳道“父亲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又怎么知道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的话叫姬靖远一时语塞,缓然一叹道“所以为父活得比你要潇洒滋润,而你,最好不要一辈子都活在这种自欺欺人中,才好。” “不要忘记你自己的承诺,不要爱上永远都不可能爱你的人。” 拍拍儿子的背,准备传大夫来瞧。 虫儿觉得胸口紧窒的气息忽然畅通,连眼前滔滔不断的噩梦般的乱象,总算停止。 昏花的眼前,模糊出现一双密切关注自己的深情眼神。 还有,另一个身影似乎正在远离。 “不许走!!”虫儿大呼一声,整个人弹簧一般坐起,手里紧握的穿心使劲朝那远去的身影,绝命一刺。 “虫儿,是我。”姬幽冥赶紧捏住她刺偏的手指,“你还晕吗?想吐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关切急如密密擂鼓,震荡得虫儿的眼睛越发昏花,她使劲摇摇自己的头,希望所有的重影,能够快速合为清晰的一体。 正文 第629章 我们走 姬靖远驻停脚步,回头一看刚才死了一般的人,在瞬刻之内竟能快速恢复如常,不由惊赞道“我的避土毛兽在灵兽中算是中品,但凡被他拖住的猎物,很少能活着,不是晕死,则是把脑浆晃碎。 ” “听说你是个女人,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也是相当令人敬佩。” “少放屁!!”虫儿的眼睛还是没有办法聚焦在一个方向,模糊对着某一个身影道“姬幽冥,你的器兽始终是不肯祭出来,叫我看一眼,是不是?” 姬幽冥出声制止父亲的不满,然后真诚告诫道“虫儿,难道非要我对天发誓,你才肯相信吗?” “璧落岛的法器分两种,一种是在法器中饲养器兽,但是我们这种法器内,是不能饲养器兽的,只能让法器在战斗中不断进级。” “我的法器里根本没有器兽,因为我的瑜龠是低级法器,但是,经过日积月累的修练,到了中阶法器,才变成长臂螺纹钺。” 什么?还有这种情况?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虫儿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些关于鹰爪三刃钩的事情,可是强烈的眩晕症,叫她又不得不暂时放弃思考。 姬靖远见儿子着急解释的焦灼表情,不由心疼儿子,也加入解释道“璧落岛将法器分两层,也是有其道理的,因为我们姬家在九尾龙族的地位崇高,况且,我的手里已经握有一只中阶灵兽。” “所以,为了控制弓尔山上的灵兽数量,冥儿在璧落岛内冶炼的法器,就不能再分配器兽入内。” “如果家族在九尾龙族势力较强的,家族内没有分配到灵兽,就只能等入璧落岛后,挑选自己命定的器兽。” “至于无权无势的门户,就什么好处也得不到,顶多龙帝开恩,赏赐品级一般的法器而已。” “为什么要控制灵兽的数量。”虫儿的视线渐清明起来,不由疑惑不解,难道灵兽与器兽愈多,整个九尾龙族的势力不是愈强? 姬靖远严肃解释道“怎么可能会好呢?这些灵兽与器兽的成长,都是要消耗弓尔山的灵气的。” “而且,这些器兽与灵兽,都是由璧落岛内孵化出的,期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弊端,但这个是璧落岛内的秘密,莫说是你我,就是潋锁行,怕也是听着龙帝的调配。” 虫儿再看向姬幽冥,姬幽冥赶紧点头,他的眼眶里溢出欣喜的晶莹,“你相信我了吗?信了吗?” 虽是依旧很不舒服,但是虫儿已经确定想害自己的人,不是姬幽冥,甚至是姬家的每一个人。 因为姬老爷手底的避土毛兽,虽然浑身遍布既刚又柔的毛发,但是绝对不是根须那类。 况且,他家也只有这一种中阶灵兽,绝不可能有第二只,更不会存着妖类。 那还会是谁呢? 姬幽冥扶着虫儿要她躺下,虫儿捏着太阳穴,随口一句道“今日是我鲁莽,险些刺伤姬大师兄,你千万不要生气。” 姬靖远亲见,他那没出息的儿子,舔着脸说忙没事没事,贱兮兮的模样倒真跟自己无二差别。 真是“虎父”无“犬子”,好丢人。 虫儿又道“马友亮那边不知道如何了?” 姬靖远回答已经有人去照顾了。 姬幽冥已经嫌他碍事,赶紧催促他回房里安抚娘亲,好歹避土毛兽在姬府上空盘旋许久,家里人多少会议论纷纷。 姬老爷临走前冷哼一声,“可别忘了咱们的父子约定。”心里忖度,女人果然是个恐怖的东西。 姬老爷将避土毛兽招走,姬幽冥的院子里又重新回归寂静。 虫儿默然觉得抱歉,接连两次误会同一个人,姬幽冥反倒是稀松平常,他敦促虫儿舒服躺下,自己又如之前,主动坐在卧室外间的小厅,不过这次他没有看任何书籍,直到听见床上均匀的轻酣声隔帘飘起,他才放心离开,形单影只走在院落里调节自己郁愤的心情。 就这样,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了吗? 心里的烦涌汇聚成一股挠人的利爪,直叫他坐下再站起。 某种冥然不清的力量,叫他又折回屋子里。 起码,起码。 他应该试一试,最少叫虫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算被她讨厌,就算被她拒绝。 他应该试一试,让自己觉得,他不是自作多情,亦或是可怜悲悯。 姬幽冥的内心得到莫大的鼓励,一把推开屋门,直往虫儿的窗前踉去。 虫儿!!! 床檐周的靡靡轻纱在夜风下柔软,又孤寂。 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虫儿虚弱攀着独孤斩月的颈子,她好担心他,可是她的身子又好软好乏力,尽管都独孤斩月的脚步是云底轻轻地浪纹,但是,她还是好晕眩。 独孤斩月隐藏在变色龙纹斗篷之下,或者说,他们两人相依相偎,共同支撑着一丈隐蔽的方圆,在半空中缓缓飞行。 他的尾巴已经重新恢复成双腿,但是脸颊上的鳞纹,依旧还未消退干净。 虫儿一时心疼得要死,将唇瓣吻在他的脸颊,借以安抚他眉眼里蕴涵的怒纹。 独孤斩月淡道“姬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我再插手了,所以,我们不再回去。” 不回去了吗? “那马友亮怎么办?”虫儿想,还是不要再提姬幽冥这三个字更好。 独孤斩月的眼神里,没有多余的色彩,他只看她,脉脉含情道“无论哪里,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 虫儿不再吱声,娇软地靠在他怀里。 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紧紧相依,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何去何从。 就像生活在极乐世界中的穿行者,轻松又怡然自得。 虫儿想,也罢,其他人的事情,已经不是她自己所能左右。 她只要感受着一个男人的感受,追逐着一个男人的追逐,就好。 “那我们去哪里呢?天涯海角,还是北漠西原?”总之他去哪里,哪里都是天堂。 独孤斩月温柔得环着彼此的肩膀,“我们直接回璧落岛去!!” 什么?! 明显感觉到虫儿的震撼,独孤斩月继续解释道“其实你与姬晋远的避土毛"shou jiao"手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吼声。” “你故意在姬府上空与姬幽冥交战,就是为了逼幕后害你的人现身。” “然而,姬晋远的避土毛兽并非你心中所想的东西。” 若果当时姬幽冥没有出口请求姬晋远放人,他已经挥刀把那个中阶灵兽劈斩成千断万截。 虫儿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对方猜得透透彻彻,不觉主动等着独孤斩月的严厉批评。 独孤斩月道“想害你的人,看来并不在姬府内,他这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叫你根本想不到是他,却可以在外面出了差错,无法返回璧落岛。” 那会是谁,如此老谋深算呢? 独孤斩月凝神低思,“咱们返回璧落岛去,想设计你的人,必在璧落岛无疑。” 听此断言,虫儿也参与思考,沿着他的思路道“想来,除了璧落岛的人,也确实不会是别的地方的旧仇。” “这个人,以极其诡异的胡子幻变成你的样子,叫我吃那个恶心至极的男儿香,当时若不是我与你早已见面,知道你的胸口没有异物,恐怕真叫人骗去。” “所以,除了璧落岛的人知道你被六皇子差去,其他人是根本不会使用如此自相矛盾的方法。” 独孤斩月点头道“看来,你在璧落岛的时候,已经被此恶人缠上,或许正是他把这根胡须嵌入你的身上,而你根本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他想扼杀你,就是我的仇人,这世间与你不利的人,我都会亲手除之为快。” 看他信誓旦旦,虫儿心里更加甜蜜如斯,不由插嘴道“那你现在心里可有什么目标吗?” 独孤斩月不问先答,“你觉得在璧落岛内,谁的功法最深,而且,与你有过接触,最好,还长着胡子。” “潋锁行?”虫儿恍然大悟道“可是,他与我何仇?又或者,与你何仇?” 虽然不能立刻否定潋锁行的可能性,但是他毕竟最符合以上所有的条件。 忽然又想起来,当时事发之前,姬府内有一名浣婢特意取了马友亮的衣服,拿去清洗,后来马友亮的衣服就出现了问题,几乎将他火火勒死。 而当时,这浣婢要清洗得衣服,原本是自己的。 难道,这浣婢是知道真凶的关键人物? 虫儿赶紧说与独孤斩月清楚,叫他迅速调转方向,趁尚未走远,依旧还要返回姬府捉拿那个浣婢。 独孤斩月由着她嚷,但是御飞的方向始终未曾改变,“小笨蛋,如果你的阴谋得逞,难道还会留在原处,等着别人杀上门来吗?” “而且,设此计谋的人心思如此缜密,那个浣婢肯定也是用胡须幻变的,事成之后,早已经打回原形,随风飞散了。” 虫儿多少泄气,独孤斩月摩挲她的脸颊,道“所以咱们还是要返回璧落岛,在此人未作出更阴损的计谋之前,先斩之而后快。” 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忽然前方一片赤红之海,仿佛流淌额火树,红艳艳得洇血,瞬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正文 第630章 活祖宗 火红形成的海,远远得树立在天边。 弓尔山腰!! 这铺天席地的沁花香红,由下集上,仿佛真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最底下已经灼得焸澐连连,最为璨火生辉。 而顶层的贵戶与殿群,似乎要等到最后才一齐赫艳绽放。 独孤斩月冥思一想,冷悠悠道“万花节到,曼珠沙华,形如血泪,痴念不绝。” 原来是万花节将到,险些忘记。 虫儿想起姬幽冥曾讲过的故事,侧目而视,缓缓地打量着独孤斩月冰冷的侧颜,仿若一座溯阳的冰山,给予自己的是温情脉脉的光,阴在背面的反是酷冷。 她好想问问他,鼓起勇气问一句,那个叫水儿的女子,真得是他的母亲吗?那么,他返回独孤九身边后,有没有后悔? 哎!她真傻,若是不后悔,他又缘何装死呢? 独孤斩月遥观迷迷茫茫披挂着绯红的弓尔山,忽然对虫儿笑道“整年整月都冷冰冰的山,只有这几日最活泛。” “你想不想下去玩玩?”他挤挤眼睛,淡然提出盛情邀请。 虫儿捂住嘴巴,欣喜若狂想:他一定是想考研我的定力,我可不能先答应他,免得入套,遂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 独孤斩月阖指,在她裸露的额头使劲一弹,稍带蔑然道“装!!” 虫儿赶紧送上两排大白牙,独孤斩月转为笑韵绵长,驾驭金叶子临向弓尔山的半腰。 两人收好变色龙纹斗篷,微作乔装改扮,在最偏野的位置,趁夜买了两具曼珠沙华的面罩,分别带上。 虽然尚未到佳节佳时,弓尔山的半腰早已经沸腾喧虺,甚至把早间的明亮与灼闹,漫漫延延了整个夜晚。 所以当初阳冉冉时,山腰的赤红色海洋在瞬间里,便"gao chao"迭起,生机勃勃。 虫儿看着金光点点由远飘近,立刻就沐浴在两个人的身上,火色中立刻参杂了明黄,万亿朵曼珠沙华倾时活泛起来。 独孤斩月的体力完全恢复,默默执起虫儿的手,五指交叠插握,谁都不能轻易退离。 “等万花节到,我们再出来,到时候听你安排,想去哪里都随你。” 虫儿嗤笑道“为什么先在不听我的,将来不听我的,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听你的。” 独孤斩月抿笑,答“因为我比你聪明。” 自恋! 虫儿欲甩开他的手心,独孤斩月翻手将她圈入自己怀底,以下巴摩挲着她细白颈子。 “如果,等一切都太平了,我就听你的,与你永不分离。”冷悠悠的气,若有似无的手,并在一起挑逗她的神经,要她多么希望,此刻就是永恒。 曼珠沙华的香味如波似浪,火澐连天,把眼睛里最后一层余白亦渲染得淋漓尽致。 独孤九与水儿的故事,在曼珠沙华的悲咽中,恍如耳畔清歌。 有的人相爱,却永远不能相守。 虫儿忽然担忧道“斩月,我的身世秘密……以后总会被人惦记,我会害自己,也害你。” 独孤斩月坚定否决,道“我既选择站在你的身后,就不会让任何害你。” “那如果是天地欲毁灭我呢?” “那我必灭天地。” “那如果,是你欲毁灭我呢?”虫儿侧颜,专心致志得问他。 “那你必叫我不得好死。”独孤斩月的回答,坚定不移。 两人约定好,万花节相依再来。 伴和着朝阳冉冉升起,两人驾驭着金叶子,终于在彩虹桥展开的一瞬,进入到璧落岛内部。 独孤斩月建议偷偷把变色龙纹斗篷送还潋裳,拿在自己手里总是忍不住想使用,放在它主人的手里,才最是安全。 虫儿路过璧落岛大门外的黑曜石棺时,心里还是瘙痒难耐,但是恐着此番私自出门,又招惹下许多无头债,不想招独孤斩月生气,只好依了对方的意思。 没有姬幽冥管事,璧落岛内先前真是乱了些许时候,如今他尚未返回璧落岛,潋锁行只好叫潋裳与华紫虞共同担当岛内的细碎事情,因为两个皆是女子,很是不方便,只好再叫端木磊出来,协助男修方面的各项事宜。 忽然觉得姬幽冥还挺会管事,如今得派着三个人,才能把他一个人的事情做周到。 虫儿偷偷问过华紫虞,知不知道姬幽冥什么时候回来,被独孤斩月带走时火急火燎,好歹还是得偷偷向他再道个歉。 华紫虞笑说他这个岁数的人出天外天,不是结婚就是看破红尘,怎么可能再愿回来。 虫儿也不敢深问,怕华紫虞太聪明,猜出自己偷偷开溜的实情,转而又赞扬潋锁行的功法深藏不露,就是不知道他的法器——紫祥云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宝贝器兽。 华紫虞反复想想道,璧落岛内的俢子,也只有在遇见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才肯祭出器兽,毕竟器兽是要消耗寄主,或周遭环境的灵气的,况且破坏力极强。 就算是师尊本人,也很少动运专属的器兽。 忽然有俢子来敲华紫虞的屋门,说岛里的白斩姬公子与六皇子交起手来,斗得十分凶狠,请掌事师姐赶紧去看看。 真是个活祖宗!! 华紫虞来不及施令,赶紧催着虫儿一起去看看。 虫儿一听见是浅华那个死孩子,气不打一处来想,真是条活脱脱的赖皮爬虫,斩月走到哪里,他就贴到哪里,跟得太紧! 话不多说,两人分开两路,先后到了秋之岛上,仅见人声鼎沸的喧闹地方去,虫儿拨开层层堵堵的人群。 独孤斩月与六皇子都没有拿法器,已然是斗个你死我活,根本无人敢上前去拦架。 虫儿知道独孤斩月的性子冷傲,铁定是六皇子主动寻事,但见他的拳脚功夫虽然不够历练,但是一板一眼,相当狠辣,招招都要死缠对方,全部照准对方的命穴,连拳带劈。 独孤斩月与他对拆数十套,既不用气结,也不用软剑,更没有骄纵他,怜惜他。 就像对付一位真正的陌生人,冰冷无情。 虫儿想,就叫他好生教训浅华这个目里无人的家伙,也不阻拦。 正文 第631章 潜伏的鬼 华紫虞看出六皇子的冰冷眼神中,繁衍出弥天难消的盛怒,此刻仅是跟周遭围观的人道“若是事后,谁想被六皇子永永远远得记挂在心间,就继续留下来看个舒服吧!” 她说话的语调轻柔,反而像一阵阵蓄猛的疾风,由近传远。 浅华如果耳朵不聋,也会辨明华紫虞的蕙质兰心。 但凡是长脑子的,都默默离开现场,不再敢围观六皇子的徒手搏斗。 虫儿赞许道“还是你最有眼色,索性就打着吧。” 两个人一齐站在远处,由着六皇子发飙。 他真是气急,断断续续朝独孤斩月冷吼道“你,就是你,白斩姬!!你居然敢将本殿独自抛下,自己先返回璧落岛来。” 独孤斩月冷冷接过他的拳雨,言辞跖骨道“殿下这火气发得邪门,白某缘何该听殿下的所有安排?白某也不是殿下的门客啊?” 浅华更是气愤道“且不说这个,本殿问你,辛辛苦苦寻来的无尘木与金缕丝,怎么凭空从阮将军那里丢失?” 对方拦住他的拳头,浅华玄身一劈长腿,照着对方的鼻梁骨踹去。 独孤斩月轻手一点,隔着浅华的靴底,浅华顿时觉得脚心如同刀割针刺,痛之非常,整个人坠在地上,倒抽半口凉气。 胜者道“阮将军丢了东西,殿下难道不该找阮将军寻吗?” 六皇子怒道“你休要胡扯八道,阮大庞说那两件宝贝被你偷去,救了马友亮那个白痴一命!!” 独孤斩月伸手一讨,“证据呢?” 哪里还会有证据,无尘木与金缕丝早已经融合在马友亮的皮肉与骨血中,根本不会有蛛丝马迹。 六皇子打也打不过,辩也辩不过,羞愤难当,直说道“总会有证据的,白斩姬,你总会有栽倒本殿手中的一天!!” 说完,他依旧不服气,还想再与独孤斩月交手。 忽然紫风弥漫,乾浪滚滚,一团紫色祥云载着潋锁行,行色匆匆,自夏之岛迢迢赶来。 潋锁行最先飘向六皇子浅华,很是恭谦道“殿下归来,如何弥天胜火?可否与老夫个方便,咱们寻个和美的好地方,坐下来一同商议?” 六皇子傲首一睨,“好个潋锁行!!!” 他此言放肆至极,简直没有将第一阵法师纳入眼中。 “你诓了本殿,如何还敢跟本殿在此处谈商议二字?” 莫非,被他提前发现了? 潋锁行心口一揪,仍然和蔼道“旁人的指责,老夫不屑理睬,可是六皇子的指责,老夫可是不解,可否详细明说。” 六皇子直言不讳道“你说给本殿要再造的刀呢?” “你说要给本殿摆得阵呢?” “两件事情没有一件达成,本殿如何能不生气!!” 呃,声东击西。 虫儿才发现,浅华这小子也是个贼货。 潋锁行老脸一僵,赶紧满口应诺,此两件事均不可着急,当须一件件细细办起来。 六皇子看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已经可以收网,狠狠瞪独孤斩月一眼,傲慢道“姓白的,本殿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质疑你,但是你先前与我一起去取过无尘木与金缕丝,当是轻车熟路。” “本殿虽然不是你的主子,但是却是九尾龙族的皇子,如今就偏偏要你再去取一次,你敢不从,本殿必以国法处你!!你还敢不从吗?!” 什么!! 虫儿才是怒不可遏。 他可是她的男人,而且他答应自己,万花节时要去游玩的!! 独孤斩月伸手拦她,不叫虫儿多嘴,冷冷回应道“殿下何苦只是为难白某?恐来只是心里的执念,叫殿下困兽争斗吧。” “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趟白某还是要走。” “不过事成之后,白某与虫儿既离开璧落岛,该学的阵法已经清楚,此去就是后会无期,再不会烦扰殿下的清净。” 他,要走?! 浅华心里顿时困苦难抑,他虽然讨厌白斩姬与四哥的大相径庭,但是,还不至于赶着对方离开。 独孤斩月已经说完自己想说的,随手拉着虫儿,转身离开。 等众人甩远,耳目不及时,独孤斩月才抱歉道“浅华自小就是这种性子,长大愈发明显。” 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谦宠,虫儿自然明白,“你方才招招看似尽力,实际已经顾着他的颜面。” “否则早在众人面前叫他好看,怎么可能与他缠斗许久。” 独孤斩月深情地抚摸虫儿的颜颊,“你愈来愈了解我,我都开始害怕了。” “了解你还不好?你真与别个不同。”虫儿感受着他掌心的凉蕴,纵使他的掌心里的纹路,早被自己所熟知,但是她依旧深深迷恋此等惬意舒畅的触感。 永永远远不会觉得腻烦。 独孤斩月忽笑道“我只把好的展示给你看,就怕你看见恶劣的,再也不想睬我。” 虫儿鄙念:你什么坏招,是姑奶奶没有领教过的? 独孤斩月顺手将她揽起,反复摩挲虫儿的小腹,意有长韵道“浅华是我故意招惹的,他的两个心愿,潋锁行未曾达成,也需要宣泄的借口。” “方才故意叫他们几个知道,咱们是打算走的,而且,我也必须不在你身旁,才最能引人掉以轻心。” “如此一来,若是潋锁行的阴谋,他肯定会再动手,若果与他无关,哎……” 从未叹过气的人,猛一叹气总叫人觉得格外深沉,“我本最忌惮你和孩子的安危,如今,反要留着你俩在最危险的地方。” 他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 虫儿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小白此招引蛇出洞,才是最俭省时间的妙计。” “即使想设计我的人是潋锁行,到时候,我只要想办法始终缠着浅华这条大粗腿,潋锁行纵有逆天本领,也不敢叫浅华有什么意外。” “如果不是潋锁行,那其余人对于我来说,都不算难事,只要我寻个借口赖住在骎蛊殿,罗麻子就会护我周全。” “我现在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肯定不会傻乎乎再上当。” “倒是你。”虫儿替独孤斩月仔细整理衣襟上的浅绉,葱指轻弹道“注意安全,而且,尽早回来。” “我还等着和你一起过,咱们的第一个节日呢!”虫儿与他相视一笑。 …… 独孤斩月快马奔程,虫儿立刻去骎蛊殿寻找罗麻子,将姬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他详细说明。 罗麻子仔细思考,说进璧落岛千年,也确实没有见过潋锁行法器中的器兽。 而且,能以胡须造就幻象的本事,世间恐怕也只有潋锁行尚有如此强大的本事。 但是若果说,潋锁行为什么会对毫无瓜葛的人布下蛊咒,恐怕最大的可能,还是想考研独孤斩月有没有从春之岛偷过一分一毫的灵气,悄悄转嫁在虫儿身上。 虫儿觉得此理由稍微牵强,又谈及雏鴌刀砍的事情。 因为,还有一个人,更应该去怀疑,就是至今还不知道姓名的家伙。 那个拿三刃鹰爪勾的家伙。 罗麻子叹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终究绕来绕去,还是得谈及在这个问题上。” 虫儿赶紧问道“小白对璧落岛的事情,一直趋避不言,其实他越避着,真相也越离我不远,何不清清楚楚,说得明白?” 罗麻子慨然道“这个事情也是瞒不住,索性讲清楚,你自己留在险境里,也该知道的清楚。” 于是开始讲起“不知你可否清楚,四皇子并非是龙宫里娘娘诞下的麟儿,他是龙帝在外狩猎时,被龙帝发现后带回来的孩子。” “龙帝先前只独爱过一个叫水儿的女子,可惜如今阴阳两隔,当年据闻,四皇子是在水儿坠崖的位置被发现,况且又跟龙帝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龙帝满心认为,四皇子就是自己与水儿的爱情结晶,对他的独宠,也是相当极端的。” “但是,其他人对四皇子的来历是特别惶恐,处处设计陷害,恨不能找寻出证据,把四皇子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否则,当年他不过是退了朱雀凤族的婚约,如何能落得抽掉龙脊的悲惨下场?” “就因为璧落岛是整个弓尔山的灵气来源,所以,这些暗中作梗的人,又拿出水儿的事情说事,说水儿或是迦释罗派来的细作,如果让水儿的儿子接触到璧落岛的核心,或许哪一天,迦释罗会借助四皇子的力量,再次重生。” “毕竟四皇子在野外独自生存到九百岁,毕竟迦释罗手里的流云之歌,各方势力都想企及,是人都会被诱惑,包括不知道成长经历的四皇子。” “总之,谣言惑心,众口烁金,龙帝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死令四皇子终身不能进入璧落岛一步。” 啊!!这个独孤九,真是个道貌岸然的糊涂鬼!! 罗麻子不管虫儿的鬼脸,继续讲道,“诋毁四皇子的人中,有些人就暗地里组织了同盟,在璧落岛内形成了自己的网络,世世代代坚守璧落岛,一旦发现四皇子借助任何力量进入璧落岛,必会拿住要害,竭力狙杀四皇子。” “四皇子不准你去招惹他们,也是担着自己的处境,被恶人洞悉。” 果然是毒刺一般存在的宿敌啊。 “可是,他们口口声声要拿雏鴌砍刀做什么?”这点虫儿最是莫名其妙,“尤其,潋锁行甚至说此刀不详,并非是一柄吉刀?” “这个嘛……”罗麻子故弄玄虚道“不详是潋锁行借来哄骗外人的,其实这把刀,听说里面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器兽,与某个惊天秘密相关联……” 正文 第632章 哪个端? “什么器兽,如此神秘?还千回百转得不叫旁人知道?”虫儿近乎脱口而出。 她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强太强。 罗麻子严肃里,还是透着几分揶揄道“真的雏鴌砍刀在谁手里,你自己要过来看看,不就清清楚楚。” “你!!”谁破她的好奇心,她要谁好看,虫儿伸出的手指近乎戳在对方鼻梁骨上,罗麻子哼哼鄙然,虫儿旋即泄气道“算了,你就告诉我,拿鹰爪三刃钩的人到底是谁吧?” 罗麻子正色道,“端木磊,听说过吗?” “谁?!!!!” 虫儿爆喝道“哪个端?哪个木?哪个磊?给姑奶奶说清楚!!” 罗麻子俨然对她的粗鲁习以为常道“就是你心里所想,叫你生气到捉狂的端木磊。” “话说,你刚开始跟我提及那个人,手里拿着鹰爪三刃钩的时候,我也是愣怔半晌,这个小子平素里为人诚恳正直,根本不像是个会暗中耍鬼的人哪。” 虫儿难以置信,赶紧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话说六皇子将黑曜石棺椁抬来璧落岛那日,我与他一直在人后藏掖着,亲眼瞅见是另一个人背着鹰爪三刃钩。” “而且,后来他再去我那里医治伤口上的骨折时,我又亲眼见他背着的是七星幻狼刀,怎么可能是鹰爪三刃钩呢?简直是太自相矛盾了!!” 罗麻子看她不信,在地上来回三转,只好送客道“那端木磊的右臂摔断,最近总往骎蛊殿跑,他说你曾给他医治过手臂,我想还是把机会留给你更好,所以完全应付着他,根本没给他治好。” “好话点到为止,我奉劝姑娘还是不要太轻信别人,如今璧落岛里就留着你自己一个,最好对谁都多加防备,肯定是不会错的。” 虫儿心里嘀咕着事情,从骎蛊殿里磨磨蹭蹭出来,绕过殿群与香闱,忽而鼻尖闻到一股透彻心肺的馥郁气味。 水合花!! 虫儿第一直觉是此花的味道。 但是非也,却是一种少女点缀自己妩媚的香粉滋味。 有人在前方等她,虫儿抬头一瞧,竟然是阮小玉,她的神情晦涩中杂糅着恼怒,感觉周身杀气腾腾。 这里怎么可能瞧见璧落岛外的人呢?不管不顾,虫儿准备绕道而行,孰知阮小玉等得就是她,才见她调身,随之取出自己身上的鲦鼓,嘣嘣轻敲,以示引起注意。 虫儿担忧自己与她交起手来,叫璧落岛的人知道自己下天外天的事情,只好回头指指对方,又指指其他地方。阮小玉不傻,瞪着眼跟在身后,寻了处偏僻避耳的地方。 一驻足,虫儿明显不开心道“阮姑娘真是好本事,怎么可能连璧落岛如此神圣境地,也能擅自闯得进来?” 阮小玉的脸上毫无寻常的骄慢,但是火气俨然不小,足以焚原之势,直逼问虫儿道“你既然是个女子?!!” 虫儿环住胸口的峰峦,霎时尴尬道“不然呢?你要摸摸看吗?” 阮小玉顷刻啐道“我真是被你骗惨了,对了,还有姬幽冥那个大混蛋,他为了跟我退婚,真是搜肠刮肚啊!” 又仇视着虫儿道“我是千求万拜,才让爹爹说通潋锁行,放我进来一个实诚,所以废话少说。” “你,到底喜不喜欢姬幽冥?!!我千辛万苦跑上来,只为求一句实话。” 虫儿痞笑道“反正你也不是真想嫁给他,何苦浪费这么多人情关系?” 阮小玉一把扯住她要离开的袖角,很是镇定道“你说错了,我阮小玉对天起誓,此生最喜欢,最想嫁的男人,就是他!!” 真相,好让人震惊。 阮小玉继续诉道“那日里,我父亲的秘密已经被你全部看到了,试想,我就算再爱他,再想成为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不担忧?不恐惧?” “为了叫他彻心彻骨得讨厌我,我一直都很努力,竭力做到最差,等我渐渐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尤其鄙视的白痴时,他却把你带回来了。” “你可知道,我当时是多麽羞愤与苦恼,为什么全世界里,我真正在乎的男人,却喜欢与同类搅在一起?” “原本,我今天是来杀你的,可惜,你居然是个女孩子!!!!造化弄人啊!!” 阮小玉凄然长叹,双眼里闪烁着绝望的泪点,楚楚可怜之余,更多的是割爱后的沧桑,道“姬哥哥是自来我心中最好的男人,如今,我真心愿你们白头偕老,鹣鲽情深。”言毕,真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虫,缓缓松手,暗自神伤离别。 “等等,”轮到虫儿急切扯住她的衣服,“话说,我已经名花有主了,阮姑娘就是再赠人玫瑰,我也不敢擅自接受你的美意啊。” 阮小玉惊道“什么?你!!” 虫儿露出一个万分抱歉的表情,执起阮小玉的细手道“我与你虽然萍水相逢,但是听你话后,才察觉你真是一个内心纯善的好姑娘,不该如此折磨自己。” “现在依旧斗胆问你一句,早听说姬幽冥在小时,就知道抚远将军的全部秘密,可是,这几百年来,他可曾到处去宣传一句?可曾看低你一分?” 阮小玉默默摇头。 虫儿又道“姬大师兄只说他不喜欢你刁钻,不喜欢你胡搅蛮缠,不喜欢你忽视他的存在,不喜欢你为非作歹,可这些都是你演出来骗他的,都是假的,他讨厌的一切都是某个经过伪装的人,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你。” “既然,你喜欢他,就应该努力争取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而不是让别人的事情,来绊住自己的手脚,这是不对的,甚至是愚蠢的。” “难道说,我们因为害怕被淹死,就永远谈水色变吗?” 见她没有任何动静,虫儿斤攥着阮小玉的手放心大胆道“如果你真的爱他,并且深爱他的话,那么就勇敢得去追求,起码,当他付出能配得上你的爱时,他也根本不会去追溯,你的家人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癖好。” “可是。”阮小玉默默听取很多,自己反驳道“我已经让他讨厌我了,姬哥哥又怎么会给我机会,再来爱我呢?”每次做得都如破釜沉舟一般的糟糕,根本是没有给自己预留还转的余地的。 一切,都已经晚了。 虫儿冥思苦想,忽然道“胡说,你可想想,在将军府里,我准备反刺你一刀时,姬幽冥可是顾也不顾,最先把你保护起来的啊,试想,他如果厌你入髓,还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管你的死活?” 阮小玉垂星般的眸子,灵光一闪,虫儿顷刻知道,对方死去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虫儿赶紧把自己与独孤斩月之间的事情,添油加醋给阮小玉讲了个大概,阮小玉听后既怜悯虫儿的遭遇,又艳羡虫儿的幸福,终于开口说想要试一试,起码将来不会叫自己后悔。 阮小玉走,虫儿突然一拍脑门,坏了,脑子真是发热昏了,这样怂恿阮小玉去追求姬幽冥,会不会起到反作用,叫大师兄更加厌烦她。 哎,算了。虫儿自我安慰想,有缘千里来相会,若是有缘,定然不用强求。 况且,她目前还没有搞清楚端木磊的事情,哪有闲工夫去扯别人的红线,赶紧回小宅提了药箱,朝秋之岛上飞去。 最近的阵法修习极是紧张,所有的男修们都认真备战,唯独端木磊右臂受伤,只好背着七星幻狼刀,孑然高耸在远处观战,他的眼睛炯朗,口齿里一直碎碎念念,幻想着如果是自己上阵,将该采用何种更为有效的手段。 虫儿远远见他,忍不住连声恭喜道“听说某人升官了,也不请人家吃顿粗茶淡饭吗?” 端木磊回首尴尬道,“姑娘许久不见,嘴巴愈发不饶人起来,我这哪里是升官,仅是替大师兄管理些岛内琐事罢了。” 虫儿细看他的外貌,阳刚奋发,连语调里都透着光明磊落的干脆,完全不像记忆里那个冰冷无情的声音。 故意反问道“端木大哥听你的意思,难道最近可去虫儿的小宅里寻过我?” 端木磊忙否认道“二师尊已经回岛,我这断臂都由他亲自调理,就不敢再叨扰姑娘了。” 看对方句句严谨,虫儿笑脸迎人道“难怪,难怪,看来我今天是自作多情,不该来烦你。” 端木磊伏眼一瞧,虫儿手里的药箱从左手倒在右手,足见失落。 赶紧赔礼又道歉,说上次医治胳膊时被白斩姬冷目,怕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死活不敢再去小宅。虫儿趁着他的歉意,假装气消道“药箱已经提来了,你不得请我再诊一诊,难不成,除非你觉得我的医术粗劣,根本比不上二师尊通天。” 端木磊被拿稳话头,不便拒绝,只好坐下原地,把胳膊从袖筒里磨磨蹭蹭取出来,虫儿赶紧替他接过肩上背负的巨大刀身,方便他褪衣。 七星幻狼刀入手,虫儿一路观察对方的表情,端木磊毫无异样之举,仅是目光追随刀身,久久不能撒眼,回头看虫儿时,虫儿一把将刀扔在地上。 “啷吭”一声,宝刀坠地。 虫儿赶紧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这刀好沉,害我根本拿不住。” 端木磊闻声竟跳起来,宝贝似得抱起坠地宝刀,道“此刀修炼起来耗费了我许多精力,可是心头宝贝,不敢摔坏的。” 后一想,此刀是璧落岛特炼的法器,怎么会如此不堪,又由紧张转为松弛道,“姑娘见笑,我这刀得来不易,又修炼的辛苦,所以过度谨慎了。” 虫儿心里呵呵冷笑,怕是你这刀里,有不敢教我看透的隐情吧! 也不便过多的暴露自己,甚至不曾多看那刀一眼,虫儿细细检查端木磊的骨折处,回忆那日这人没头没脑从金叶子上,撞击入荷池泥畔,如今看起来的确心机深沉。 正文 第633章 口水飞起来! 况且他摔坏的又是右臂,正好有借口不在人前使刀,唯恐她从招式中看出些端倪。 随后,虫儿真给他的胳膊敷上顶级的疗伤圣药,罗麻子把机会送她,她可不会轻易浪费。 到今为止,她对潋锁行的猜测又降低几分,活脱脱的心机分子就在眼前,况且他的动机尤其明显,就是替失去的两个帮凶复仇。 端木磊轻轻转动胳膊,很是讶异道“二师尊折腾我许久,还是姑娘的草药更加奇效。” 虫儿意味深长得拍拍手心里的药渣,很是大方道“所以说,你还是得来找我,我什么时候都很有空哦。” 她的掌心里带着阳光包围着绵绵阴风,让端木磊的后脊冥冥中发汗,虎躯使劲一震。 两人正是闲话,忽然听得下面修习阵法的弟子喊道“端木师兄,师尊给六皇子冶造的新刀制好了,如今正往唤兽云池里去呢,叫你赶紧跟着去应称!!” 已经造好了吗?没见秋之岛里的动静啊? 虫儿把七星幻狼刀费力得给端木磊挂在肩上,端木磊感激不尽道“姑娘要不要再去凑凑热闹?” 她想浅华最厌烦自己,但是还是得抱着他的大腿自保,只好跟着端木磊一同飞往唤兽云池。 这次浅华获得的是一柄龙尾骨刀,刀型看起来特别威猛,真如从某个庞大的龙尾处割下的厉骨,在刀锋处天然形成的锯齿形状,尤其适合杀戮。 浅华的心思可不甚满意,他最喜欢雏鴌砍刀的华丽与雄浑,如今拿着骨刀又沉又重,使唤起来徒有威风,根本没有灵气。遂然不开心道“此刀仅有其表,根本难以引得本殿内心的共鸣,想这种刀里能召唤出什么器兽,索性还是算了,九尾龙族的灵兽何其之多,也不缺这一只半个。” 根本不顾潋锁行的老脸,把龙尾骨刀粗粗收敛,华袖甩作两团青云,掉头就走。 留下所有的修子师傅,在唤兽云池周围瑟瑟心寒。 潋裳接连被关了两次,总算汲取教训,赶紧对华紫虞使了一番眼色。 华紫虞叫端木磊领人回去,而潋裳则将父亲拉在一旁轻声抚慰道“爹爹也不要太气恼伤身,他是天生出在富贵家的,加上第一把刀又半路夭折,肯定是要在众人面前挫败爹的面子。” “刀已经是交差了,父亲也就由着他的傲慢吧。” 潋锁行已经无力去评判六皇子的傲慢,只是自言自语道“这柄骨刀实则来历不凡,想他这种品格,莫说瞳炉,就是下品的炉子都炼不出任何法器,若不是我从春之岛进入了弓尔山内,给他......” 忽然意有所指道“裳儿,你今日倒是很怪,为父记得你不是很讨厌这位六皇子吗?怎么突然替他说话。” 潋裳甚少娇嗔,只在潋锁行面前撒娇道“女儿这是心疼父亲,哪里是给外人说话。”低头时眼珠转了半圈,掩饰在微垂的羽睫中。 虫儿把六皇子的所作所为看得清楚,不由慨叹当年他与千目在行风里的开心日子,那时候两个小子均是愣头傻脑,如今一个变得走样,而另一个生死不明,叫人心里总悬着一块重石,久久不能平复。 就像独孤斩月说的,等一切都平安了,她也还想再去看看千目,看看樱祭夜,看看药奴。 只要他们都好好地活着,那她也该再无遗憾。 忽然看见璧落岛的修子们都很是扫兴,拜别了潋锁行后,陆陆续续得驾驭着金叶子朝璧落岛返回。 只剩下潋锁行一个孤老头,连那野蛮的潋裳也找个借口跑个无影无踪。 虫儿抬手搓搓自己的下巴,脑子里的鬼主意不停得旋转,终而贼笑着靠近过去。 潋锁行边与修子们训话,边觉察有人慢慢靠近,侧首看清是虫儿背着药箱过来,遂然和蔼可亲道“虫儿姑娘一向在璧落岛里呆得可好?” 她上次用假雏鴌砍刀糊弄浅华之后,潋锁行似乎再无与她接触过的机会。 莫不是,他担着自己会把假雏鴌砍刀的秘密告知旁人,所以才暗中下毒手? 虫儿的头莫名胀痛,这潋锁行看起来内敛平和,这端木磊看起来光明磊落,她也算慧眼识人了,怎么就觉得二者都不是陷害自己的坏人呢? 难道是哪个关键的环节被自己遗漏? 赶紧点头道“虫儿何德何能,还能劳烦**师记挂心间,真是羞愧不及。” 潋锁行依旧平稳笑道“白公子明着暗着帮了老夫许多,而姑娘你亦是,本来老夫也想着如何感谢二位。” “怎知白公子志存高远,此番回来后,恐怕就是要走了。” “姑娘也该知道的,能让姑娘顺利入住进璧落岛,亦是潋某人犯了天下之大难。” “只望姑娘出岛以后,不可将此间事情传说出去,避免为璧落岛添祸。” 潋锁行碎碎念念,顾左言右,欲留实送,虫儿最后这句才听出是个一语双关的句子,赶紧回复道“我与小白纵然返回湳洲城,也是呆不久远的,只要湳洲城的溷蠹巨妖被彻头彻尾清除干净,我俩只会远走他乡,决不在世俗内留恋。” 她的回答也是万分清楚,离开璧落岛,从此是路人,绝对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潋锁行满意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截黄色的绳子,“此乃坤元绳,与姑娘之前的内乾袋是一体,若是将来有人胆敢欺犯姑娘,可以用内乾袋将人吸入,再用此绳扎紧,那么恶人是绝对逃不出来的,不过此法仅限于功法低级的人,遇到高强者则不可用。” “包括之前让姑娘久住的小宅,也一并送上,祝姑娘与白公子路上好走。” 看他手上明晃晃的长绳,虫儿突然嘀咕,这份大礼到底算是真心感谢的封口费?还是涂了蜂蜜的鸩毒? 不拿白不拿。 虫儿笑嘻嘻地接过坤元绳,突然冷风一吹,她也不遮掩嘴脸“啊秋!啊秋!啊秋!!” 连朝潋锁行的老脸上打了三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口无遮拦,唾液横飞。 正文 第634章 实或虚 连朝潋锁行的老脸上打了三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口无遮拦,唾液横飞。 猝不及防! 直喷得对方登时一个冷怔,口里气结道“你……你……”,太没修养了。 大手伸向虫儿,准备抽回坤元绳。 虫儿一把扯住坤元绳,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巾,铺盖在潋锁行满脸,眉毛胡子一把抓道“对不起啊潋大法师!夜里风凉,感冒了!” 潋锁行被扯痛脸皮,依旧忍着性子,扫开她擦来擦去的小手,忍不住驱散道“那就赶紧回去吃药吧!”,所有的好言好语,只能变成冷冷淡淡的神情,叫对方先离开。 虫儿点头哈腰,先将潋锁行目送离开,忙把手绢捏着稳,使劲往骎蛊殿跑。 一日登门二次,罗麻子也忍不住问她,又来贵干? 虫儿把手绢摆在桌上,叫对方看个清清楚楚。 罗麻子尽收眼底,皱眉问道“这上面都是什么恶心玩意?” 虫儿正经道“潋锁行的胡子,眉毛,有没有鼻毛就不知道了。” 罗麻子一口香茶狂喷丈米,咳嗽难停道“你是傻,还是呆?这些毛能出来害人吗?” “可是,那个虚幻的独孤斩月,最后被我削了头后,真得变成一根极粗极长的胡须。” 罗麻子冥思苦想道“世间的道法千变万化,幻形的本质在于法,而不在于物,例如之前,我用画轴收去寄生在姑娘半颜的妖孽,那画卷就是潋锁行分出直接的一缕神魄,来练就的奇罕之物。” “今日,我虽然说潋锁行的功法奇高,或以旁门左道使毛发生出幻象,但是姑娘直接采来如此大的一把,并没有真凭实据,其实根本无法坐实潋锁行的罪责。” “况且,姑娘心里也要好好权衡,仔细思考。到底是潋锁行更想叫姑娘死,还是端木磊更想叫姑娘亡?” “他们的动机,渠道,手法,以及事后的表现,这些都在考虑范畴内。” “只盯着事物表面的现象,而不去考略隐藏的内部实质,姑娘莫说知道真相,就是连自己的性命,也是堪忧。” “最主要,动脑子,会思考,能分析。” 虫儿本想唾他是谁啊,敢教训自己,又反思自己的确凭着第一直觉做事,或许真的会走入盲区,自造囹圄。 转将心沉寂下来,默默回忆当时的场景,忽然想起当那根毛发被自己斩断显形时,所有的血水都化作滚滚烟霭,那烟霭里充斥着刺鼻的水合花香味。 跟李婉乐身上,偶然间会爆发的气味一模一样。 其实,毛发或只是障眼法。 虫儿又想起来,前段时间一直骚扰自己的那只无形手。 本来一直觉得,就如马友亮所说,是他在暗地里搞鬼,但是细细回忆,活捉马友亮那次,他身上根本是没有任何水合花的味道。 而最前两次,自己迷迷糊糊中,鼻腔里慢慢充溢得就是香甜到臭的水合花味。 难道,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好事?!! 再或者,那个身上充满水合花气味的人,在两次夜里滋扰的空档,正把事发时的胡须,以某种方式蕴入她的体内,叫她规定在哪一日就会出事。 虫儿的思维开始陷入某种解不开的密云中,苦苦萦绕。 若说此恶人未雨绸缪,那他必须要时时刻刻跟踪自己,否则怎么能恰恰好好,利用浣婢来洗涤马友亮的衣服。 再或者,这恶人手里就捏着某种可以望穿千里的神奇之物,平素里就借用这“千里眼”,时时观察自己的动向,随时迫害自己。 而潋锁行随便就送这就三样,说明他手里的灵器,是非常之多的。 虫儿赶紧咨询此事,罗麻子谨慎回想,在潋锁行的法宝中,确实有一方水晶“千里眼”,搁置生尘,许久未曾请出来使唤了。 这就对应上了!!! 想想,姬幽冥下山以后,潋锁行立刻叫潋裳,华紫虞与端木磊一齐掌管岛内的事物。 而端木磊很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靠近潋锁行许久未用的水晶“千里眼”,借来洞悉自己的一举一动,随时陷害她。 并且,如今从水合花香味的角度来探究的话,陷害自己杀害马友亮的人,确定无疑是李婉乐,端木磊之流。 端木磊,端木磊,真心是你来害我。 虫儿忽然咨询罗麻子道“二师尊可知道水合花这种植物的功效吗?” 罗麻子很奇怪问“水合花应该是这世间数量极少的花种,璧落岛内绝对未有,连我也仅是听人说过,而从未闻触过,为什么虫儿会知道此花的存在。” 虫儿迎笑道“早些年,我有幸跟着缥缈仙子混了三年,她的药园里栽种着各类琪花瑶草,索性正有水合花,故此,我一闻及就知道是此花的香味。” “缥缈仙子?”罗麻子忽然错愕道“那不是背叛师门,伙同外敌杀死了师傅离玄子的师门败类吗?” “她的丑事真是阴魂不散,过了几百年还叫我听见她的名字,真是倒胃口。” “话说,你跟她混着,居然没有听她透漏过水合花的作用吗?” 虫儿见他十分不齿谈及鬼谷女,恐怕殃及池鱼,赶紧避轻就重道“二师尊误会,她是奴役我三年,并非真心实意收我为徒。” 多亏青芜悉心教导,否则自己如何懂得保护自己? 罗麻子明晰真相后,认真道“此花其实并无毒性,更无药性,但是它却有一个相当强悍的功能,就是清退妖孽身上的妖味,让幻成人形的妖物,可以轻轻松松藏匿在人群中而不至于暴露气味。” 啥?!! 虫儿骇然不止道“怎么可能?这璧落岛外的白玉石人灵通慧达,如果是妖孽,根本是绝对不会允许进入璧落岛内部的。” “李婉乐身上的水合花香味又深又重,她若是妖孽的话,怎么可能跑到璧落岛内来?还有端木磊?虽然我尚未从他身上闻见过水合花的味道,但是,他也不可能是妖孽。” “那些想暗害独孤斩月的同盟组织,也是万万不可能把妖类引入到九尾龙族的源泉中心啊!” “看来你的心里已经比之前清明许多了,”罗麻子亲手给她斟杯醒脑茶,缓和道“慢慢想,这些人做事之前,都是经过严密部署的,狡兔三穴,他们早把退路给自己安排得极善,不会叫你轻轻松松识破。” “想来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你先前闻过水合花的香味,这些人肯定以为世间无人知晓这层秘密。” 虫儿仰头喝尽杯中的水液,甘苦凌冽,遂起身道“如今已经完全肯定了是端木磊做的好事,我就专心对付他一个,还望二师尊倾力相助才是。” 罗麻子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两盘圆沙,仔细讲解道“一个叫地漏蛊,另一个叫天漏蛊,你把这天地双漏蛊盘各自摆在住所的栋梁之上,就会形成保护禁制,让任何昼夜想暗害你的人,都有来无回。” 虫儿谢过对方,真将两圆沙盘妥善摆在小宅内部。 天地两方沙盘里的沙粒开始旋转,形成一层层密而不透的禁制圈,但凡是携带武器害人者,皆会被沙盘吸附。 虫儿想纵然如此,自己也不能作茧自缚,起码在适当的时候出外刺激对方一下,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虫儿盘算着去故意刺激一下端木磊。 正文 第635章 救救我 才走出骎蛊殿,就看见一个修长男子在殿外殿等她,艳阳高照,白玉阑干,乌丝垂顺,负手执龠,一切等待的背影都变得美好而深邃。 确实是姬幽冥,他回来了? 虫儿真是尴尬得要死,蹑手蹑脚抬起长腿,准备翻过阑干直接从高台上偷偷跳下去。 忽闻姬幽冥笑道“虫儿姑娘几日不见,依旧是不走寻常路的性子,这是准备从姬某的身边滑下去吗?” 虫儿来不及收腿,已经提裙跨骑在上面,知道对方已经察觉,很是尴尬道“怎么会呢?我就是简单得滑着玩的,想吓大师兄一个措手不及,哈哈。” 真是他妈的丢脸。 姬幽冥走上前,伸出手邀她道“不知道姑娘可否给姬某人一个薄薄的薄面,与姬某并肩步行半晌。” 看他诚恳如常,虫儿只得把手递去,姬幽冥顺利一扶托,虫儿从阑干上跨下地面。 脸蛋不由红泛如潮,想起自己的种种罪恶,特别愧疚道“真是愧见大师兄呢,你托我帮你退去阮小玉的婚事,结果虫儿非但没有完成任务,还怀疑你的人品,甚至偷偷开溜,把你一个人撂在水深火热中间煎熬,我真是罪大恶极,要不然,我也学阮小玉在背上背负荆条,与你负荆请罪吧!!”言罢,真是要悔过得哭出来。 姬幽冥闻言,很是大度道“姑娘也太言重了,其实能与姑娘解除猜疑,和睦相处,姬某人已经相当得知足。” 他是不是要求太低,可是,他还是想如此亲近得看她最后一眼,跟她无间得说最后一次话。 他要得真是不多。 虫儿哪里知他的思慕,还以为对方又忆起不开心额事情,赶紧舔脸赔笑道“姬大师兄如果觉得我的诚意不够,虫儿也可以另选他法,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姬幽冥止她话头,音调柔润道“我们一起散散步吧。”作出恭请的姿势,引着虫儿往夏之岛的美景处散去。 一路默默,只有莺飞蝶舞。 他是万辞在心口难开,虫儿反觉得路过的修子与修女,但凡看见姬幽冥的人,均是函礼浅笑,以前没有发现,原来他在璧落岛的人脉如此高远,得到大家的无语认可。 姬幽冥道“这次见姑娘,恐怕万花节与虫儿姑娘的约定,暂时要作罢了。” “为什么?是璧落岛里的公务积攒太多吗?” “不是。”姬幽冥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是静如止水,可是一触着虫儿蓝盈盈的眼眸,他努力伪装的整个假面都在晃荡不止。 “我要结婚了。” 啥? “和谁?”虫儿近乎脱口而出,话说阮小玉的办事效率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的错愕,无形中让姬幽冥满足,很不情愿道“是和阮小玉。” 早已经心知肚明,但是虫儿还是假装生气道“那个阮小玉如此低劣顽固,能嫁给你真是她祖上修来的造化。”想起来阮小玉的苦衷,又担忧自己把坏话说过头,尾后补充道“不过吧,女人就像是马儿,有的人天生温顺,却未必能善跑,但是那些野蛮难驯的马儿,才是难得一寻的良驹。” “阮小玉就是这种野马,还得姬大师兄多多下工夫,掌握了驯马的秘诀,肯定日子会越过越美,哈哈哈!!” 姬幽冥的心情立刻又坠入低谷,“可是,一旦成婚,我就要离开璧落岛了。” 难道你听不出我的意思?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再也见不到你!! 虫儿确实难过,灵快的语调也慢慢减缓道“潋师尊估计会很难过,他好不容易培养了你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徒弟,却拱手送给了阮小玉。” 姬幽冥“......” 虫儿继续忧心忡忡,道“大师兄可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潋师尊派了三个人来暂时接管你的工作,额,想起潋裳的跋扈性格,真不知道以后璧落岛得乱成什么样子呢。” 姬幽冥“......” 虫儿还遗憾,道“不过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了,因为小白回来后,我们也要离开璧落岛,返回湳洲城去。” 姬幽冥的心简直要疯了,怎么她也要走了?真是永远不见面!!永远不相知!! 他的手简直不受控制,伸手一把捂住虫儿滔滔不绝的嘴巴。 虫儿的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水灵灵的海色,把天地都洗刷得清透华白,瞬间灈涤了尘土的杂绕。 姬幽冥感觉虫儿玫瑰般的唇瓣间,朝他的五指间突出股股若有似无的潮润气息,像被电击一般收,速速回自己略显冒失的手掌。 一根长而黑密的眼睫毛,在虫儿扑闪的眼睫中,缓缓坠落在他正要离开的指肚上。 姬幽冥小心翼翼地捻起这根纤弱无力的睫毛,认真贴在自己的食指尖。 “还记得这个能许愿的事情吗?”他问。 虫儿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 姬幽冥闭住眼睛,深深一祈,他愿她,一生一世被白斩姬呵护至佳,永远开心幸福,平安健康。 然后,追着虫儿好奇的眼神道“我许得愿是——希望姑娘永远不要再随便打架,说实话,你打架不要命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其实仔细想来,虫儿你比阮小玉更野蛮!这么一比较,阮小玉真是小巫见大巫。” “白斩姬公子以后要受的罪,恐怕比我大多啦。” 啥? 我靠!! 敢明目张胆的嫌弃她是个女汉子!! 那阮小玉喜欢他,故意惹他厌烦的事情,她也偏偏保守秘密,叫他新婚难过去! “遛弯的时间该截止了,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奉陪啦!!” 虫儿傲娇不理他,一甩长发留个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姬幽冥的内心不断呼唤:虫儿,虫儿,我是舍不得主动先离开的,索性看着你先转头吧。 他的脸上瞬时露出最真挚的笑意,对着她的背影默道。 珍重,还有,永别。 …… 虫儿别了姬幽冥,独自在夏之岛上踢着小石子,总感觉对方应该会喊自己一声才对。 早知道他是如此较真的人物,自己就不矫揉造作了。 吐吐舌头,想待会再杀到璧落岛的大门上,吓他一跳。 华紫虞却恰逢时机,从树丛里猛钻出来,一把拖住虫儿的手,把她拖回树丛的荫罅里去。 两个女子蹲在草丛里,静听蟋蟀悲鸣不止,对方不叫虫儿多嘴,附在她耳畔使劲仓促道“救救我,救救我,潋裳盯上我了。” 她现在都是难以自保呢,虫儿安抚道“你还是先平复一下,能把你逼急的事情,恐怕还真是个事情。” 华紫虞稳定内心的慌乱,低声解释道“还记得在秋之岛,潋裳启用玄夔兽来攻击你的事情吗?” “当时我暗示曾雪琼去叫师尊来,想让她当替罪羊,孰知潋裳突然问及此事,那曾雪琼直接反咬,说是我执意要她去请师尊,才害得潋裳被关第一次禁闭。” 虫儿哧道“华姐姐,你难道连这种小问题也解决不了了吗?” 华紫虞不顾她的冷嘲热讽,继续解释道“可是潋裳第二次关禁闭,可就与我相关了啊,你忘记了吗?” 虫儿直说没忘。 华紫虞叹道“我让你假扮成我,在脸上敷贴药膜,那夜里其实我是潜入潋裳的禁馆,给她下了一种特殊的魂眠蛊,此蛊可以在我摇铃的时候,让中蛊之人陷入昏沉难醒的睡眠。” “幻兽云池时候,我摇铃叫潋裳睡死,然后桃代李僵,趁机靠近了六皇子。” “孰知巧了,潋裳的变色龙纹斗篷不见了数日,她禁闭解除之后就找罗麻子去帮忙想办法。” “二师尊擅长蛊术,一眼就看出她身上有魂眠蛊的残余。” “潋裳虽然性格骄慢,但是也会把两件事情产生某种不好的联想。” “尤其,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潋裳似乎对六皇子动了情谊,再看六皇子仅与我交谈稍微多一点,更加坐实我想陷害她,自己蚀引皇子的念头。” “刚才,有人说她在鳞熏殿门口等着我回去,我猜着事情不妙,赶紧先来找你帮忙啊!!” 正文 第636章 尖叫 潋裳会对浅华动了心思?她不是最看不得浅华的傲慢做派吗? 虫儿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难道要我一力承当这魂眠蛊,其实是我偷偷种在她身上的吗?” 华紫虞咬牙不肯说话,大约也是觉得羞耻,轻轻抱歉道“算我欠你两个恩情,以后有机会总会还你。 ” 虫儿笑道“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何况咱们不是同盟关系吗?” 对方恳切道“虫儿,我是真心愿与你做朋友的,况且此间一直是你在协助我,其实我还没有真正帮助到你的地方呢。”千恩万谢,是如何都说不尽的。 虫儿听后站起身来,爽利道“你去跟潋裳出卖我吧,正好我也找她有事。” 遂对华紫虞挤挤眼睛,胸有成竹道“咱们是朋友。” ...... 华紫虞离开后,虫儿也顾不上去替姬幽冥送行,盘思着万花节的时候再去看望故友吧。 两只脚蹬如风轮,直往秋之岛上临去,先后打问了一众修子,才从众人口中得知端木磊在阵法空间里修炼,她一直苦苦等在空间外面,重重徘徊,端木磊彷如提前预知,很快就从空间内出来。 望见虫儿很是吃惊道“咦?虫儿姑娘最近还出现得蛮勤快呢。” 虫儿不顾男女之别,上前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梨花带雨道“端木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潋裳要杀我!” 端木磊看虫儿哭得厉害,也不在乎细节上的琐事,单手捉紧她的冰冷手尖,轻声慰她不要害怕,又问她怎么会惹上潋裳。 虫儿颤颤巍巍,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话说了个糊涂,让端木磊觉得虫儿是因为害怕潋裳报复她,才给对方种下魂眠蛊,叫潋裳不能肆意欺负自己。 潋裳的飞扬跋扈是璧落岛内出名的。 端木磊想白斩姬也不在岛内给她撑腰,其他人也没有受过她的恩惠,只有自己被虫儿医治好手臂,是受过恩情的,理应回报。 正安慰着,只见半空里的枝叶晃摇似荡,飞沙走石一并如长了眼睛,目标明确,铺天盖地得卷在两人周围。 姬幽冥神色顿凌,偷对虫儿说“是潋裳的玄夔兽,她怎么不长记性,偏又来欺负你!” 虫儿旋即将穿心捏在手里,舍生忘死道“大不了就是一死,索性拼了!” 端木磊把她拉在自己身后,边从背后卸下七星幻狼刀,他左手执着重刀,肯定不如右手灵惯,虽然拙顿,但依旧横在前空,朝沙石的源头厉道“潋裳,赶紧把你的玄夔兽收敛起来!莫忘记了你如今的身份,可代理着璧落岛内的各项事物,如若再做出不知分寸的事情,你也先想想师尊的颜面!” 他的言辞极近善美,实心实意是为了潋裳考虑,虫儿听见反而怕极了此种人,若是能骗得过所有人,那此人才是正真的个中高手。 不禁拉扯着端木磊的袖子道“端木大哥,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让我过去给她好生道个歉,也总好过叫你也开罪她。” 虫儿的声音细小,潋裳的声音却如排云直上,脆生生得尖利刺耳,她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人的眼睛都被泥巴糊起来了吗?为什么总是要去相信坏人的甜言蜜语,而从不相信好人的苦口婆心。” 潋裳将头上的变色龙纹斗篷掀开,层层颜色由无转彩,次第泼洒开来,露出她深深蕴恼的精致容颜,然后是腰身,最后是庞然巨大的无尾玄夔兽,傲然耸立在二人极近的位置。 她尖刻道“端木磊,你在璧落岛里一直是个正直的人,我不为难你,当然,也不为难她,如今你把她给我推出来,我只想问她几个问题。” 虫儿装怂,滋溜躲在端木磊身后,探出个脑袋对喊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突然变得如此文绉绉的,可真不是你的个性!!” 她得叫两人打起来才行,不打起来,怎么扯开端木磊的伪装呢? 又低声对端木磊道“端木大哥,我好怕她会来阴的,如果早知道她会发现魂眠蛊的事情,我才不敢做这个手脚。” 端木磊见虫儿畏畏缩缩,语出关心道“虫儿姑娘莫怕,你先与她对答,她如果敢动粗,我也不可能叫她得逞。” 虫儿连连致谢,将鼻子特意靠近端木磊的后脊使劲一闻。 汗味!汗味! 根本没有水合花的气味。 转念一想,李婉乐涂脂抹粉是再正常不过的,叫男人涂抹香味,才会被别人诟病,或许等他们打起来,端木磊的身上自然会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 潋裳看虫儿装傻充愣,已经肝火沸腾,指着虫儿提出第一个问题“本姑娘第一次修理你的时候,是因为你暗中挑衅,其实你与我也没有什么深仇,是不是别人指示你如此做得。’ 虫儿哼道“潋大师姐真是说笑,我与小白初来贵宝地,没有得到应有的礼数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指示我?” 潋裳又问“唤兽云池里,刚开始分明是我在协助六皇子,为什么忽然昏睡不醒?而六皇子被红衣器兽围困的时候,华紫虞竟然能未卜先知,亲自去协助六皇子,承了我所有的恩情?” “事后来,二师尊说是我的身上被人种了蛊,可是反复想着,在我被关两次禁闭的时候,只有华紫虞常来送饭,可是方才她发誓对我绝对忠心不二,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跟本姑娘的过节最深,而且在唤兽云池,是你把我推进云水内的。” “如果真的是你,我只想听一句实话,因为我不希望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在我身边捣鬼!” 虫儿一叹,她原来是为证实华紫虞的清白而来,自己帮了华紫虞,或有助纣为虐的嫌疑, 可是,潋裳口口声声说华紫虞是她的亲信,但是却不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与尊重,这样的虚伪的友情,也终究抵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仔细道“你说的问题也太多了吧,搅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话说,你现在跑来问唤兽云池的事情,我觉得潋大师姐你真是脑子坏掉了,我记得当时你分明不想去,是我死拖硬拽把你推进去的,还记得吗?” 潋裳的脸色本就不好看,如今看起来更是泛起一层尴尬得衍波。 “还有,”虫儿继续道“你身上的魂眠蛊其实是我下的,就在抽你两耳光的时候伺机动手,这个你怨不得旁人。” 也不管潋裳有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逻辑错误,继续道“你的变色龙纹斗篷不是丢过一段时间吗?” 潋裳的眼中立刻杀机死起,璧落岛的弟子把护身的法器丢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端木磊一直默默听取两女对峙,但听及这一句时,居然浑身一震,回头对视了虫儿一眼。 虫儿从他眼中分析出某种若有似无的恐慌,以为是他觉得自己暴露,虫儿赶紧装作没注意的表情,专心与潋裳继续对话道 “你以为欺负过我以后,我能叫你舒服?我在唤兽云池里摇动金铃,催动魂眠蛊让你昏睡,就是为了趁机盗走你的变色龙纹斗篷,让你找不见法器干着急的。” “谁想潋师尊正好把你关了禁闭,没有人发觉你丢失法器,让你逃过一劫,免受皮肉责罚。” “但是,姑奶奶耍你耍得开心,这就很够本了!!” 说着,还故意吐出舌头示威。 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虫儿不得不佩服自己编瞎话的本领更上一层楼。 只是,偷偷看看端木磊的神情反应,俨然一副不会产生任何想法的表情,叫虫儿心底忽然没了底。 到底,是不是他? 潋裳不知道真相还能恪守镇定,但是虫儿不怕惹事的玩劣回答,包括声情并茂的戏谑表情,真是叫潋裳不动火则已,一动火就难以控制。 遂红着眼睛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坏女人,分明都是你的差错,却全权推脱在我的身上!!今日盗衣嫁祸的仇若不报,我潋裳怎能消气!!” 话音落,旋即操纵着玄夔兽朝二人的方向踏步冲来。 她还真是会偷懒,想直接踩死他们吗? 虫儿对端木磊叫道“这巨兽一旦隐身,踩死咱们简直如踩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 端木磊也没料想,潋裳真是不讲理到极致,他只得收起七星幻狼刀,单手扯着虫儿在原地躲了几步,奈何玄夔兽的体积真是太占优势,每一次重重袭击都践踏得尘土飞扬,粗身横冲得拦树尽折,直把二人逼迫得毫无躲身的余地。 潋裳似有故意,她虽不是真要踩死二人,所以一直未在隐身,但是正因为没有隐身,这种活灵活现又迅猛十足的冲撞力才更叫人心魂剧烈,惊悚骇然。 她就是要靠着强大的力量叫虫儿恐慌,只有这种恐慌,才叫潋裳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变态的开心与解恨。 啊啊啊!!! 虫儿故意把嗓子里储蓄满十足的尖厉,拼命在端木磊的耳朵底下尖叫个没完没了。 端木磊的脚步依旧平驰不紊,不过虫儿刻在耳朵里的尖悚声音,听得久了真的是足够的心烦意乱。 怎么才能叫虫儿闭嘴呢? 正文 第637章 踩碎了 有了!! 端木磊忽然拉住虫儿迎风摇摆的腰肢,对她说道“走!!我们进空间去!!” 虫儿都来不及高兴,已经像失去方向的风筝,被拖着进入了璧落岛练习法阵的空间。 这空间外排布着鳞次栉比的空间兽雕塑,这些石兽一半是黑,一半是白,或有龙身,或有鳌体,各种不同,但是全部面目狰狞,血口大张。 每当日光投影在哪只石兽的白面,或者月光投入在黑面,选中的石兽自然是全天中此刻里阴阳气最刚猛的,进入兽口就是进入了无形的空间,里面的法阵准备就绪,只等着人来攻克。 情急乱投医,此刻正是寅时,日光投入在一尊类似凶神穷奇的石雕口内。 端木磊也没有考虑的时间,把虫儿直接拉进穷奇口内,进入全新的空间。 外面的日光顿时消匿,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溟濛不清,脚底下的泥土不再松软,而是玄武岩的虚黑色棱角,在幽暗处散发出更为森冷的光芒,周遭穷山恶水,甚至连一片植被亦不见踪迹,仿佛进入十八层地府,四处密布着惊悚的绝望。 再触目,到处是流淌着滚热岩浆的地缝,咕咕喷着火热的白烟,这里的地势极其险峻,稍微一个不谨慎,就会滚入岩浆里被灼个尸骨无存。 端木磊进来以后才觉得后悔,这个空间是他从未探索过的,嘴里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真是糟糕,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虫儿冷想,什么糟糕,恐怕是你恰想在这里杀死我,好趁机嫁祸给潋裳吧! 故意鼓起勇气问道“端木大哥,这里好恐怖啊,潋裳若是进来的话,我恐怕被那个玄夔兽轻轻一扫,就会掉进岩浆里,被活生生得火化了吧?” “不会,潋裳只是拿你我撒气,估计是不会亲自进来,八成此刻守在外面,等咱们出去。” 端木磊满脸严肃,仔细看看进来的入口,已经与四周糅为一体,根本找不出来。 开始宽慰虫儿道“姑娘不用过分担心,这些空间里的任何事物,包括现在的热感与昏暗感,都是法阵借助璧落岛的灵气造就出的虚幻。” “可是虽是虚幻的,但也万分的真实,如果不幸受了伤,或者撞击在岩石间,亦或者掉入灼热的岩浆中间,都是有真实痛感的。” “那,如果在这里被人杀掉呢?”虫儿露出一个异常开朗的笑容,直勾勾得望着端木磊。 端木磊依旧磊落道“若是死了,那就真是学艺不精,自认倒霉呢。” 果然!! 虫儿反手扯起端木磊的大手,赶紧催促他道“那还等什么啊,你看这里的环境如此险恶,连呼吸都困难,我现在宁可跑出去叫潋裳踩死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晌刻。” 拉他的手才发现,端木磊的手心里冷汗涔涔,几乎黏透了整个手心。 他是在紧张吗?还是做贼心虚? 端木磊的表情里不自热得隐着担忧,很是抱歉道“姑娘尚不明白,恐怕不将法阵里的阵眼破解,根本是出不去的。” “而且,咱们今日误创的法阵,是一个等级较高的法阵,如果闯不出去,怕是你我的性命都很堪忧啊。” 虫儿这回真是开始佩服他,为什么他能把担惊受怕的感觉演得如此真实,简直堪称出神入化,叫人顶礼膜拜。 端木磊忧心忡忡得看着虫儿,忽然朝她提个问题道“姑娘,你上次在秋之岛湖畔,与潋裳对阵的那柄巨刀,怎么不见姑娘再用呢?” 雏鴌砍刀吗? 虫儿警觉,反问他道“端木大哥很喜欢那柄大刀?” 端木磊微微咳嗽,“不是,不是,我只是忽然觉得,姑娘扛着那柄大刀,与潋裳对阵的时候,前数十招形成数股风浪,刚劲威猛,耍得是相当威风的,如果当时不是在湖面,而是在陆地上,虫儿姑娘进退的领地更广阔,其实潋裳纵然骑着玄夔兽,也不是姑娘的对手。” “可是姑娘在后期,竟把刀锋摇摆不定,再加之潋裳的脾气忽然暴怒,才将姑娘误撞倒至湖心中肆意欺凌。” 虫儿意味深长地打断他道“端木大哥真是看得认真,连每一个细节都锱铢必较,分析透彻,莫非,你是觉得虫儿是故意输给潋裳,叫她中计吗?” 穿心锋利的玉色,已经在袖子里被虫儿五指摩挲得闪闪胜寒。 端木磊连声摆手道“不不不,姑娘不要误会,我这个人的爱好,就是在一旁看别人比试,从中找出斗阵中存在的纰漏,然后再假设是自己,推断该用什么招式,方能取胜。” “可能是我的资质愚钝吧,也只有纸上谈兵的本事,不然怎么可能笨到从金叶子上撞进荷池里,把胳膊摔断呢?” 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哧哧得嘲笑自己。 虫儿想,大智若愚这招儿,姑奶奶早是玩腻的了,你居然还敢给姑奶奶装傻。 端木磊见虫儿不说话了,更进一步问道“现在阵法还没有开启,虫儿姑娘不如把那柄大刀祭出来,咱们借着光一起来欣赏一下如何?” “这不好吧。”虫儿觉得自己的汗毛根根乍起,“这里的光线并不充沛,端木大哥怎么会觉得是欣赏宝刀的绝佳地点呢?” 见虫儿的蓝色眼睛里,熠熠着难以言说的幽暗光线,以为她是舍不得,赶紧取下自己的宝刀,尤其认真道“姑娘你看,我这柄七星幻狼刀,虽然质重,但是总不够灵气,我就是想请你把那柄大刀祭出来,叫我认真比较一下,为什么不论我如何努力,这刀偏偏差下一截,死活不能从低阶的法器,再朝上修炼出一层呢?” 他的手,伸出来跟虫儿讨,虫儿冥冥中觉得这手在黑乎乎的细弱光线里,就像夜里骚扰自己的手一样,透着恐怖而幽暗的戾气。 虫儿镇定道“那刀不在我手里,跟潋裳在湖心斗殴的时候,掉进淤泥里,又被玄夔兽一番好踩,怕是早碎在泥腹里面了。” “什么!!”端木磊的眼睛突然瞪至极圆,仿佛坟地里两只红溜溜的圆灯笼,竟把五官扭曲得十足可怕。 “你再说一遍?!” 正文 第638章 红眼睛 “什么!!”端木磊的眼睛突然瞪至极圆,仿佛坟地里两只红溜溜的圆灯笼,竟把五官扭曲得十足可怕。 就像被施了魔法的怪兽般咆哮如雷,“你再说一遍?!” 虫儿冷冷一笑,“端木磊,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管的太多了。” “还是你自己,觊觎别人的东西,想独自占有啊?” “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误会。” 端木磊红彤彤的眸子转而幽沉,仿佛极度困顿的饥饿野兽,尖牙霍霍然作响,已经逼向渐渐后退的虫儿。 分明话语与行为大相径庭! “你看你!果然装不住了吧?!”虫儿提刀出刀,连贯一气,“雏鴌砍刀是没有了,穿心宝剑一把,叫你吃个够本!” “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几乎在虫儿刚将穿心流光一摆,刺向端木磊的工夫,一道火色光霞一闪,也出现在了黑色焰海边缘处。火霞红光一卷之下,无数只灵体从中岩浆中倾巢而出。 数以万计的灵体仿佛从火海中涅磐重生,滴溜溜一转下,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火萤虫?! 这些萤火虫的进化幻象,在外表上与萤火虫绝无二致,但是体积却是五倍之巨,腹部末端的发光器里明暗交接着红赤赤的明光。 正像无数颗端木磊的眼珠子飘舞半空,从四面八方一同盯向虫儿的四肢百骸。 法阵启动了,她该先处理谁?! 正在思忖的瞬间,端木磊终于想起什么似得,莫非…… 赶紧转动眼球,红赤的眼睛忽然又重浮自然,他的五官均都闪过一丝惧意,佯装正常自如得对虫儿喊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将话问得糊里糊涂,姑娘既然丢了称手的法器,那就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这些火萤虫恐怕非巨刀不能破,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说完主动避开虫儿的视线,再拼命转动自己的眼珠,谨防什么秘密泄露出去。 虫儿觉得此人真是刻意隐瞒,举止怪异,眼见他低头将七星幻狼刀取下,发出一声尖鸣,单手一抖之下,黄光百道,竟在火萤虫铺就的红霞之中,变得更加巨大。 刀体表面开始卷滚一层黄焰,并隐隐有苍狼啸声发出。而刀锋表面铅印着七颗星云的图案,边缘处寒光闪闪,似乎锋利异常的样子。 火萤虫群已经靠及,口中同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同时背后透明双翅一阵模糊的颤抖不可思议的景象,像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晦涩风潮,卷滚在二人身周,都冥冥中含着温灼的热感。 再看,火萤虫腹上红光一阵流转,顿时密密麻麻的光团从双翅上狂涌而出,一下遍布两人附近十几丈内。 仿佛一帐燃烧的红幕,从天际拉向地府,叫二人均不能肆意逃脱。 见此情形,端木磊又朝虫儿喊道“这些火萤虫体表有火,快躲起来!” 他,真不该和外人一起进来! 端木磊的喊话略有些迟,铺天盖地的火萤虫已经将二人团团围住,任谁也不能轻易破损而逃。 虫儿边提防端木磊在搞什么鬼,边躲着险些贴身而过的火萤虫,在左躲右闪之际,她的发尾偶然扫过虫群,顷刻冒出“滋滋”的焦灼味,一股子烤炙感瞬时袭上二人的鼻腔,刺激二人的神经。 虫儿问话道“此阵攻破,大约需要水,冰,或雷电属性的法器,端木磊,你的法器可曾有这些攻击属性?” 端木磊摇摇头,“本来进来后,我不想吓你,只想先看看你的法器属性,如今多说,也是无义。” 可是,我分明看见你的眼睛发红啊! 虫儿来不及深思对方是不是在蒙蔽自己,因为火萤虫列的阵,在雾海中方飞出一点距离,就立刻“嗡”的一声,化为朵朵火花,向四面八方激射中心,仿佛夜空里投射的陨石,已经靠及二人很近的位置。 端木磊巨刀早备,“嗤”一声,朝火萤虫攻击来的雾气中金芒一闪,长刃诡异一闪而现,将最先袭击在的附近的数百只火萤虫一斩而半。 其余火萤虫顷刻左右贴着刀锋,分成两团豁亮的风云,将险些打开的漏洞疾快的填补起来。 端木磊单手抄起巨刀,对准包围二人的虫群连连轮批出数十刀。 他的七星幻狼刀锋芒毕露,霎时绽开金黄色刀网一般,四面八方地扑向各个角落。 “噗噗噗噗!!!” 刀锋与火萤虫的红光遥遥对接,顷刻将虫体分作几瓣,金光与火红两相迎击,半空中瞬时如喷洒的烟花,在眼前一亮,一陨,层层亮,渐渐陨。 火树银花一般,灼目,但是充斥着死亡的焦糊味。 虫儿看出,火萤虫其实并没有什么高强的灵力,可是胜在数量又源源不断,加之体型甚小,一刀下去,其实并未伤及几只。 可是,粉身碎骨的火萤虫才是真得恐惧。 这些火萤虫的火似乎不会熄灭,纵然被刀气炸作碎骨,依旧跌落在地面,衍变成细小的篝火。 聚少成多。 他们躲避的空间,甚有减少的趋势。 端木磊的左手根本不便执刀,几阵对下来,整个人已经气喘如牛,连他的七星幻狼刀的刀面,被火萤虫的碎粉沾染后,也开始燃起不打眼的小火束。 但是火萤虫的数量必经很多,这些不灭之火,终会像传染病一般,将他的刀面封禁,甚至湮没二人的尸骨。 虫儿已经观察端木磊半晌,觉得他真是很尽力,恐怕就算是恶人,在生死攸关面前也不得不先顾着小命。 连她自己也是一样,暂时放下仇恨,对他呼道“既然你的功法如此强劲,输死关头,为什么不祭出器兽来呢?”璧落岛的人总说,关键时刻要祭出器兽来保命哒。 这一句话再稀松平常不过,孰知端木磊手里的刀忽然乱了方向,掉头朝虫儿叫道“器兽!!器兽!!你说谁呢?!!” 两只眼睛重复发出血红淋漓的光芒,把虫儿骇得当即捂住嘴巴。 正文 第639章 赶走,不能走 果真会有发红的眼睛?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产生的臆想,但是脸靠脸近近一看,端木磊的眼睛真的是比血色更加新艳深邃,仿佛没有瞳孔,只是红熠熠得透彻。 “你!!”虫儿没有再说下去, 端木磊一脸怔惊,赶紧掉头说道“刚才眼睛被火萤虫的火灰沾染了,挺疼的。” 旋即投入到更加惨烈的战斗中。 危在旦夕,他已然气急,抬手一招,“嗖”的一声下,新一闪刀光的摄出了手中,而另一只手一晃下,更深更猛得砍向火萤虫。 不过此刻的他满脸写满诡异,目光闪闪的盯着金光射向包围二人的那团火色雾帐,而雾帐上空突然火光一闪,两只圆桌般大小的黑影诡异的从虫群内浮现,并往下狠狠砸去。 狂风大作,轰鸣声大起! 黑影一闪过后,虚空一阵扭曲模糊,仿佛要撕裂开一般,更有一股无形之力,瞬间就将二人头顶仅存的空间一破而开。 火萤虫不知道是不是匀出何种力量,准备砸死二人! 眼见两团黑影一落之下,火色霞光一闪,就将端木磊劈斜金色刀影击的粉碎,再一晃下,现出两只巨大的流火铁锤纷纷靠及。 虫儿几乎感觉头顶的皮肤被无形中的压力快要砸破。 千钧一发,端木磊执刀擎天,金色刀影所化惊虹,一飞出十余丈外,将其中一个流火铁锤斩得粉碎。 但是他的七星幻狼刀,一半的刀面上已经缀满细碎的火星。 而另一只片刻不移,砸向虫儿,端木磊来不及救她,虫儿手里的穿心陡而化作玉剑,在她灵转的五指间挽出一朵玉色幽冷的剑花,转眼蓬勃成百倍的虚影,形如令箭气如幽兰,以含苞之势笔直迎向了仅存的流火巨锤。 刹时,锤光澜颤,绽放的玉光为之一黯,火萤虫凝集的流火黑锤,一时噴如他山之石,摇摇欲坠,被虫儿穿心剑的玉莹剑光生生熄灭了多半的威风。 端木磊驳回火萤虫的攻击后使劲欢喜叫道“姑娘,你竟还藏有法器!”红彤彤的眼睛看着穿心后,整个人竟泄气道“竟是把破剑!” 破剑?! 虫儿一剑划过他的后背,端木磊骇然不止,回首一刀顶住她的剑锋。 “吭!”刀剑如梦,发出翠灵灵的撞击声。 端木磊道“姑娘,你想干什么?”仿佛防范虫儿,怕对方害他性命。 虫儿嗤念,出不去这层怪阵,我还不会叫你死,然后冷道“你仔细看,我的剑有什么不一样!” 端木磊定睛细瞅,虫儿的玉剑仿佛涂抹蜜蜡,但凡粘在上面的火萤虫,连火带渣,都滚滚落入地间,片刻不黏。 真是好奇,好玄。 两人对看一眼,冥冥中有些明白。 看来这冷玉的质材,正好可以对阵火萤虫的不灭之火。 熟知,火萤虫被玉剑消灭干净,似有损伤,借着源源不断的虫群,一层曜眼火焰,一下从被摧毁的地方,重新灌注入虫群虚构的灼红帐内。 所有火萤虫都竭尽所能,将腹上的发光器灼烧至顶级,瞬时围绕着虫儿的火萤虫阵亮如赤日,把俩人的眼睛刺得泪流成河。 燃空中,火萤虫阵又暗自结成更多的流火色巨锤,其中的一只,也在此刻一落而下,结结实实的砸到了赤色火焰之上。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焰连同里面包裹在内的虫儿与端木磊被火光遮眼,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下,瞬间的被震得飞出丈米,重重落地。 数十丈高处空间波动波动一起,虫儿被摔得惨,仰头朝火外一瞅,才发现更多的流火锤一闪,从虚空中浮现而出。 这些由火萤虫阵衍生的流火黑锤开始降落,深深重重得敲击着虫阵的四面八方,虫儿与端木磊被层次递进的火漾波澜,颠覆到难以站立,仿佛惊涛骇浪里颠簸的一叶孤舟。 虫儿对端木磊唤道“端木大哥,我的腰摔坏了,恐怕不能再战!!” “不若你用我的穿心剑,做最后一驳,起码不能真死在如此单一的法阵里,叫璧落岛的人,寻见咱们的尸骨,还要耻笑咱们愚蠢。” 他暂时不会害她,因为端木磊自己也是困兽之斗,虫儿的腰痛得厉害,刚才那一翻天覆地的颠簸,叫她的腰脊被针扎般,已经快站不起来了。 端木磊血红着眼睛,很是嫌弃虫儿手里的剑,可是再仔细看看自己单手把握的七星幻狼刀,已经从刀体透出红光。 如果再耗下去,恐怕就要穿帮了。 只得对虫儿道“把剑扔过来!!” 虫儿扶着腰部,凝气一甩,端木磊趁势冲刺而迎,抄底接过穿心玉剑,他看惯了别人对阵,知道如何找出破绽。 快速决策,对准虫儿头顶的一方空间,挥尽全力辟出一剑。 男人果然与女子不同,腕力与臂力皆是女子的十成以上,加之端木磊在璧落岛受习百年,学过的法决亦是举不胜数。 眼观他这一剑将穿心的恢弘之力蕴足百成,形成一道青光拔地而起,如金鸡一鸣天下白,又如气吐虹霓扫日寒。 看得虫儿一时目瞪口呆之际,恢弘的剑气将火萤虫的法阵一劈作二,正迸击在纷纷砸下的流火黑锤间。 火萤虫灼灼不灭的刺眼火光,只有与冷玉剑气倾力对接时,才如煙火的寒冰锋破,偏熄灭了火气。 “轰隆!!” “轰隆!!” “轰隆!!” 百锤齐下,乱如云溿。 阵内回荡的层层韵纹,开始被虫阵的撕裂而受到影响,迂迂回回,横冲直创,将已然破裂的虫阵,霎时乱撞得更加凌散。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整个火萤虫的矩阵开始分崩离析,内部的震动如盘山海啸,一浪高于一浪。 此刻天呼地唤,整个黑色的岩层也在火萤虫阵的崩溃中分崩离析,火热的岩浆开始高涨,滚滚沸腾的白烟弥弥漫漫地冲刷着二人的视野,将一切危险朦胧不清。 只有,晃晃晃!!! 虫儿已经逃不出去了,腰部尖锥扎般的一下剧痛完全难当,不由的口中一声惨叫,身影也坠鸟般的一落而下。 近在咫尺处,一声霹雳蓦然传出,接着一道青白剑弧一闪而现,并有一只黑黝黝的大掌一探而出。 正是端木磊,此手五指一弹下穿心玉剑,一股青色色光焰滚滚而出,直奔向虫儿勉强偷生的片寸之地。 虫儿以为他要动手,刹那间为之一凝。 而就这片刻耽搁,手掌五指一分,化为了金灿灿的诡异颜色,并剑光雷火般的一动,直插虫儿身周。 乱光与白烟一并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虫儿赫然发现残余火萤虫正借助光雾,偷偷围攻自己。 端木磊压住了其他一切杂念,使劲将玉剑挥洒得淋漓,他是用惯刀的,对剑一窍不通,但是虫儿赫然发现端木磊居然认真无比。 他若是不救她,才在情理之中。 端木磊再调动起了三剑,那面漂浮在剑前的玉色剑光,顿时一闪之下,体积狂涨敏倍,在端木磊的口诀声中,表面浮现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古怪符文。 穿心的威能,被其一下激发了出来,将虫儿的安危形,彻底挡在了其身后。 对虫儿来说,腰部的剧痛之感正在飞快加重,如今只能让端木磊先档在前面,下面自然就可保得性命。 可是,他居然选择救她?这真是太奇怪了?! 就在端木磊悬剑斩劈,准备将虫儿从困顿中解救出来的瞬间。 空间之门突然从半空中陡然打开,穷奇空间内的一切幻象,纵然整个身体间的创痛与灼烧感还依稀在目。 但是当外界偏西的光线打入石兽口内的时候,所有有关黑岩,溶浆,以及火萤虫的所有现象,都开始绵绵溶解在光线中间。 “难道我们已经破阵了?”虫儿看见恐怖的空间内开始褪色,逐渐变成无边无垠的空洞。 本该是好消息,端木磊俨然极度惊吓,把穿心剑一把撂回虫儿手边,再从身上当即撕下一条布子,将眼睛蒙住。 “我的眼睛被刺伤了,暂时不能见光。”他是如此解释。 两人还来不及惊喜,只听潋锁行竟带着十几人,从穷奇兽口进入空间,待看见二人满身疮痍,狼狈不堪的时候,忽然很是生气道“端木磊!!你怎么可以随便带着外人进入璧落岛的法阵空间呢?!!” 虫儿刚想给端木磊解释,端木磊已经噗通跪下,特别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尊,我……” “请您责罚我一人吧!”他说得信誓旦旦,丝毫不提潋裳的事情,真叫虫儿佩服。 潋锁行看见虫儿半摊在地面,纵然怒火中烧,也还是得留给白斩姬三分面子,严厉道“你来璧落岛六百余年,什么都学不好,什么都学不精,纵然再勉励刻苦也没用……” “干脆趁此事故,你就下天外天去吧!!”潋锁行一向可爱可亲,居然在修习中如此严苛,叫虫儿刮目相看。 虫儿纵然巴不得叫端木磊滚,可是又不甘心自己凭白被他害过一场,赶紧求道“潋师尊,潋师尊,虫儿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是端木磊是无辜的,他并没有带着虫儿擅闯禁地,我们进来此地都是情非得已,请您明察,不要让无辜的人遭受冤枉!” 虫儿一想,看来潋裳那个混蛋,早已经望风而逃了,那她该找个什么借口,来留住端木磊呢? 正文 第640章 大半夜来游泳 她该怎么把端木磊留给自己收拾呢? 虫儿的眼神无意一扫,居然在众人之中看见了刘家三兄弟之一,他腰间別着凫雀锯,眼神里的不屑与冷漠偶然流露,遮遮掩掩是抑盖不住的。 难道,端木磊不是他们的老大吗? 虫儿呼天抢地道“潋师尊,潋师尊,且听小女子一言,再做决定可好?” 潋锁行正在气头,虫儿后腰剧痛站不起身,匍匐前进着攀在潋锁行脚底,口口声声求饶不止。 潋锁行才觉察她受了重伤,要求身后的随行弟子将虫儿先抱去骎蛊殿医治,虫儿反手拍开其他人的接触,执意道“潋师尊只见我二人跑进了法阵群,就要责罚端木磊,但是始终不肯细细探究真正的原因吗?” 潋锁行看她伤得厉害,还要执意固执,内里应该是藏着极大的冤情,表情低沉一嗯,算是同意。 虫儿看看端木磊,他的头一直重重磕在地面,不敢起来,忽然明白他终究说话有限,是不能在潋锁行面前说潋裳的半点不是的。 于是放心大胆道“虫儿首先是为您考虑,端木磊的为人,纵然我不曾过多接触,但是姬幽冥大师兄不在岛内时,据闻师尊您特别叫端木磊代理岛内部分事物。”“这说明他为人踏实,颇受您另眼看待。如今您是因为生气,才要赶他走,若果等您事后气消,会不会后悔失去一位诚实可靠的良徒呢?” “其次,虫儿是为端木磊考虑,他如果被您真赶下璧落岛,那么他这一辈子都有可能会抬不起头,若果将来这丑事传扬开去,恐怕对端木磊的仕途更加不利。” “其三,虫儿是为自己辩解,虫儿真的不知道这些石刻兽群是法阵,我仅是出来散步的,忽然看见此兽的模样虎虎生威,想靠近摸一摸,结果不小心被法阵空间吸纳进来。” “端木磊他从始至终一直保护虫儿的安危,若果不是他在身旁苦苦守护,恐怕虫儿早已经死在火萤虫的不灭火阵之下了。” 语毕嘤嘤啼哭不止,叫潋锁行亦不觉动容,当真再想起端木磊虽然学艺不精,但是为人正直又肯吃苦,也确实不该随意抹杀以往的功劳。 遂严肃道“索性是为师带领其余弟子特来修习,否则此阵必将你二人杀死在内不可。” “纵然虫儿姑娘你是前因,但是毕竟端木磊留看此处,没有起到禁告入内的职责,所以为师要收回你的暂任职务,最近你也到禁殿里待几日,闭门思过去吧!” 这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虫儿与端木磊使劲叩首谢恩,虫儿的脸此刻已经华白无血,潋锁行此时再找两名弟子一同将虫儿抬回殿去。 又说让罗麻子看完虫儿,请他再看看端木磊的眼睛。 端木磊简直吓坏了似的,连连摆手说不妨事,眼睛仅是被烟火熏了,没有大碍。 也找了个人,把他扶去禁殿,不过他找的人,却是那个腰间別着凫雀锯的家伙。 虫儿偷看二人祟祟,心下即刻判定,肯定是蛇鼠一窝的,这回再不会怀疑了。 罗麻子听见虫儿受伤的消息,人本该绷住不管,但是念及她伤得是腰部,最怕是孩子出问题,不等虫儿进去,人已经高高站立在骎蛊殿的大门外,煞是正经地招呼人快进去。 待他细细检查之后,察觉对方伤势严重,动也不能,赶紧替虫儿身子里打入三颗黑子,让黑子循环入心肺脾肾,慢慢治疗伤痛的部位。 人又赶紧去了端木磊那里,虫儿一再强调说他的眼睛受伤,不治就会变成瞎子。 哪知去了禁殿,端木磊正盘腿坐在法台上打坐,呼吸间全是规律,听见有人进来后,还主动跟罗麻子问好。 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完全无碍。 罗麻子只好把虫儿骂了一遍,说她自己都快死了,还要管别人的闲事。 端木磊闻言,反过来又追问虫儿的境况。 罗麻子好歹位高权重,觉得被两个无名小卒指来指去,心情尤其不畅,随口大骂道“她快死了!!” 把端木磊的好心堵得紧,不敢伸张,罗麻子才带着童子又返回骎蛊殿。 入夜了,月兔侵廊。 四下都是安安静静得绝无声响,璧落岛的春夏秋冬四岛上,纷繁着四种不同的色彩,一切看起来都是美好而陶醉的。 忽然听见秋之岛的湖畔处有轻微的响动,似有人跃入湖内,单手执着夜明珠,沉沉浮浮,往来水面湖底数十次,竟把沉寂的湖水搅扰得一团影乱,层波迭起。 在水底煎熬了很长时间,似乎一无所获,那个人只得将夜明珠先塞在裤子里,然后偷偷摸摸从中潜游至湖畔水草丰美的地方,借此来掩蔽自己的动向。 “呼呼呼。”那个黑影急喘如牛,当真是疲累坏了。 他正紧张,忽然听到有女子的娇俏笑声荡在耳畔,以为是幻觉,随意摇摇头颅。 谁知女子的笑声愈发悠扬婉转,伴随着平地骤然而起的夜风,忽然就把黑影藏身的草甸吹拂得东倒西歪,将人暴露无余。 黑影这才发现,自己躲藏的草甸子是活动的,开始将他壮硕的身躯朝湖面的另一个方向拖去。 黑影大惊,想要拿刀反抗时,因为他的刀体量巨重,眨眼功夫从草缝里露进水里,而草甸上密密麻麻隐藏着十几个草扎的偶人,两个拽住他的上身,六个纷纷压死他的双腿。 端木磊就这样不动声色,甚至连救命也喊不出来,被第九个草人一草拳捣入口门,把口腔里堵得结结实实,连牙床也阖不紧。 虫儿站在湖畔,手里捏着控制所有草人偶的控制符,对完全不能动弹的人道“端木磊啊端木磊,我没想到你还有夜游的兴趣爱好,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你的同伙呢?” “大半夜跑出来玩水,也不怕淹死,做个淹死鬼呀?”虫儿表面笑着,可是笑里藏刀,叫端木磊拼命挣扎,呜呜惨叫,但是已经黔驴技穷,根本挣脱不开。 正文 第641章 不出血是怎么回事 虫儿的笑容顷刻隐退,转为冷漠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不是受伤了吗?怎么生龙活虎得站在此处看你的笑话?” 他若真以为她受伤了才是笑话,她的腰如今可是重要的紧,就算被砍断胳膊手脚,虫儿也是不会让自己的骨血,遭受一星半点伤害的。 她都是假装的,在听到端木磊打问雏鴌砍刀的去处之时,虫儿就决定演一出戏来解开端木磊的虚伪面纱。 谁想他居然如此性急,不能再多等几日,就趁夜从禁殿逃出来取刀。 可他也是蠢,竟然相信了虫儿随口胡诌的瞎话。 虫儿道“说吧,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你为什么三翻四次得要害我?” “还有,雏鴌砍刀对于你们这些坏人来说,究竟是有什么样的作用?” 提出问题,虫儿让草人偶取出拳头,叫端木磊乖乖回答问题。 端木磊被堵了半晌,整个脸面都开始涨红,使劲将存留在喉头的草渣草汁猛咳出口腔外。 满嘴囫囵道“咳咳咳!!!我不知道,咳咳咳,你在说什么?” 什么?还装傻? 虫儿冷笑道“不知道没关系,我帮助你回想一下下就好。” 朝围着端木磊的草人偶使出眼色,所有草人顿时高低跃起,把快挣脱的家伙又结结实实地捆扎在草叶中央。 整片草甸就像是活着的草笼,把端木磊的四肢困紧,一同沉向湖塘中央。 来来回回,叫他吃水喝水呛水,就是不叫他有喘气的空间。 虫儿不动声色,看着绿色的草笼浮起又沉下,只听到对方粗重的咳嗽声越来越细弱。 继而啧啧冷淡道“端木磊,喝水的滋味可是好受吗?如果你不能回答我的所有问题,话说,我只好把你沉在水塘里,叫这塘里的鱼儿吃个饱了。” 展手一抬,数十草人齐刷刷将淹得半死的端木磊从水里抬出来,但见八尺高的男儿 活气出,死气进,被污浊的湖水呛得整个人死过几场,白里透灰。 端木磊才一透气,就声嘶力竭唤道“恶婆娘,恶婆娘,我被你伪善的假象给骗了。” “你也不想想我在法阵空间里是怎么护你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虫儿早知道他会拿此事说事,依旧面不改色道“你救我一命?如果我不在法阵里示弱,你又怎么能让我看透你的震时实力呢?” “话说恶毒,端木磊你可比我心机深沉多了,你纵容你的手下景若亓来抢占姑奶奶的清白,若非姑奶奶早有觉察,还不真失了自己的贞洁。” “你三番两次夜里进入我的小宅,在我的体内偷偷布下诡异邪蛊,让我失手险些害死马友亮,被就地正法。” “这些心计歹毒的事情,你敢做反不敢认,难道说,你就是顺应天理?姑奶奶就不能惩罚你来消气解恨吗?!!” 虫儿越想越气,再操控着草人偶将渐渐缓过气来的端木磊,继续淹没在湖水中好好折磨。 “你不是偏想着姑奶奶的雏鴌砍刀吗?今天就让你在泥里好好找一找,看看有没有!” 端木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口里鼻里慢慢塞满淤泥,噗嗤噗嗤痛不欲生。 虫儿十分消气,再将端木磊从水里提将出来,这次紧巴着他头部的草叶缓缓解开,独露出他的嘴脸,借由浮力将他拖拽至虫儿的脚底下。 虫儿最后警告道“说吧,不然,就去死!!” 端木磊被折腾得够呛,奄奄一息道“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抵死不认吗? 虫儿杏目圆睁,开始露出最后的诀别笑颜,挥手一甩道“那就,永别了。” “啊啊啊啊!!!”端木磊很快反悔道“别,别,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别逼我。” 他身上紧缠的草叶,开始被一种冥冥之中的极大力量撑开,如同崩裂的绳索,根根撕裂,嘣嘣起声。 再一细看对方的声音为什么转而低沉有力,不像是被好一通折磨后的垂死之人,突然将全部的草人偶炸至四分五裂。 水畔,瞬间暴露出一座忿起的肌肉山,赤条条闪烁着青筋密布的上半个坚实的肉躯。 端木磊的火红色眼睛,真像喷火一般,将眼前的一切景物焚烧,其间包括虫儿。 他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日无端逼我,我就要你死的好看!!”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何况男子汉被一个小丫头捉弄得极其凄惨狼狈。 虫儿才不怕他,散漫一笑道“你也休要说我的无情,咱俩彼此彼此,看你如今狗急跳墙的架势,我终究差你一截。” 被端木磊扯碎的草人偶有的碎成细渣,渐融于湖水,有的则像浮萍一般飘着。 飘飘荡荡。 骤然从乱如蓬草的中心里站起一尊更为巨大的草制人偶,体积是小人偶的五倍之巨,虫儿心里法决默起,那大草人顷刻破水而出,飞扑的架势如雄鹰展翅翱翔。 端木磊举头高望,那大草人已经在虫儿的操纵下,临至头顶,手里轮砍着一柄奇重的大刀,真是佯装沉入水底的七星幻狼刀!!! 端木磊与虫儿恩断义绝,再不用存着任何情分,只朝对方喝骂道“贼丫头!!我端木磊恨毒你了!!” “先打过你自己的刀,再说蠢话吧!!” 虫儿吐吐舌头,翻身骑上早炫出半空的金叶子,一个“不倒单”的佛祖躺姿,右手拄头,恣意放纵。 端木磊只得先抗击头顶重重落下的刀芒,闪身一跃,滚入水中,叫巨刀的刀锋砍出飞乱的水花。 水遁? 虫儿才不怕他会游走,若是端木磊熟悉水性,又怎么会在水里被自己呛得干瞪眼睛? 果不其然,端木磊在水底憋不多时,就冒出头来喘气。 草人可不怕水深,虽然重刀把它拖赘,使得草人的动作相对迟缓,不过诈唬对手,消耗对方的体力,这个的作用的的确确足够。 如虫儿期许,端木磊没有武器,又是单臂用劲,始终逃不出水塘的包围,再者,他敢在哪里露头,草人的大刀就砍在哪里,片刻都不叫他休息,寸地都不叫他逗留。 “啪啪啪啪!!!”水花高溅,人影散散。 眼看这家伙雷声大雨点小,发誓要虫儿好死的壮言好语,恐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与滚荡的水花,溅飞如烟了。 虫儿觉得真是没意思,始终等不到自己的要的话,不耐烦地从金叶子上横坐起身,将脖子上的穿心一振,晃眼变成玉剑。 不声不响,将玉剑直刺向端木磊又露出来的半截头颅,玉剑清光寒发,凝聚狮鴂之力,遥遥破去。 端木磊上看,自己的宝刀威威相逼,后看,虫儿的玉剑擎光射电,俨然是无路可退的境地。 忽然抱头大喝道“虫儿!!虫儿!!你真的不要这样逼我,我我……我不能离开璧落岛!” “我也不能被璧落岛的人发现!!” “因为……我根本不是端木磊!!” 什么!! 虫儿心里晴空霹雳!!这属于什么情况!!心里的坚定突然像决堤似得,引至她手心里的剑,也如翻舟激浪,在端木磊的肩后使劲一个挺刺,穿破他肩骨后急转直上,迎击大草人正落下的七星幻狼刀。 “砊噹!!!”七星幻狼刀中阴风怒号,苍狼的哀鸣不绝于耳,霎时惊心动魄。 狼嚎余韵如火如荼,碰击出半池的金属火花,这些火花耀明了池塘的上空,很容易吸引周遭修子们的注意力。 虫儿骇然发现,在端木磊的深邃伤口上,居然没有流淌出殷红色的血液。 而他,更压抑叫道“带我走!或让我走!!快!” 虫儿应该乘胜追击,要了他的性命,冥冥之中觉得此事还有蹊跷的地方,随手掏出潋锁行赠送的坤元绳和内乾袋,把端木磊与大草人等一并收敛入内,驾着金叶子赶紧偷偷潜回自己的小宅。 宅内虚黑无人,地漏蛊与天漏蛊构成的天罗地网,在昏暗中造就了若隐若现的立体防御禁制,只有虫儿能自由自在在内穿梭,其余人等只要靠近就会被牢牢束缚,难以遁逃。 进来宅子,虫儿将内乾袋朝地上一抖,端木磊在黑暗中咕噜噜滚将出来,抱头连翻数周,说是狼狈,但实际上暗存狡诈。 回首化拳,准备狠狠掏向虫儿的心口。 一股交错的蛇缠之力瞬时将他的五体封死,根本不许他伤人一步。 虫儿冷笑“端木磊,有一点你师尊说的真是没错,你只会墨守成规,根本不懂得灵活应变。” “想我刚才对你何等残酷,如今肯定更加防范着你的举手投足,怎么可能给你偷袭自己的任何机会。” 虫儿见他被罗麻子的双蛊锁定动弹不得,上去以五指摸一把他肩头的伤口,有骨有肉。 没有血。 虫儿道“说吧,你口口声声求我,现在只有你我,就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统统说个清楚吧。” 端木磊没想到最害人的,其实是他自己,不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我,其实并不是端木磊本尊,而端木磊本尊,已经死了。” 死了? 正文 第642章 不是他 死了? 虫儿反问“端木磊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是凶手吗?那,你又是个什么鬼?你故意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连虫儿自己也很想搞清楚原因。 端木磊道“原本这是一个永远都不能说出的秘密,端木磊早在幼时,就已经被端木家族的人设计毒杀了。” “哪个端木家族?” 端木磊实话实说道“其实第一次与姑娘相见时,我撒了谎。” “端木家族是弓尔山上最负的盛名医户世家,祖祖辈辈盛产悬壶济世的名医,但是传到这几辈就开始走了味道,他家出了几个著名的浪荡子,学医上也便马虎,但是玩女人是玩成精的。” “其中一个二世子叫端木宏宇,端木磊正是他在外生得私生子,又不愿正正式式得领回家养着。” “知道端木家族的老祖宗知道在外面有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非让端木磊认祖归宗。奈何端木磊的母亲出身勾栏,是见不得光的背景,只好把端木磊强行带走,偷偷把他母亲杀死后,弃尸悬崖。” “端木磊的一生也是坎坷,到了端木宏宇的身边后,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天伦之爱,尤其端木宏宇的大夫人,她已经受够了丈夫的浪荡,绝对是难以容忍家里还存着丈夫背叛自己的证据,所以她利用根本无法察觉的毒术,把端木磊活活毒死,然后扔进后院的枯井里,伪造失足坠井的假象。” “然后呢?”虫儿疑惑不解,“那你又凭什么冒充端木磊,混入璧落岛来。” 端木磊略有些迟疑,感觉纸包不住火,该坦白的还要坦白,道“我其实是端木家一个不得宠的灵兽,九尾龙族规定每一个贵族家里只能豢养一只灵兽,可是端木家族十分庞大,单一的灵兽根本不可能满足整个家族的防御,所以端木家族的五只灵兽里,偏偏我的体积最小,得不到重视,甚至还备受人或兽的欺凌,只能替端木家族的法器库做管库和保养的工作。” “端木磊生前对我极好,何况他尚未及冠就被恶人害死,我始终觉得心中愤郁。于是,就趁着黑夜钻入端木磊伤痕累累的尸体,替他重生,也替他复仇,吓得大夫人当即发疯。” “端木磊的身体终究不是我的,他的尸体不会被腐化,多是依靠我蕴出灵力来保持新鲜。” “可是我的法力毕竟浅薄,若想叫端木磊的尸身永存,而且他死了又生属于凶兆不吉,我正好借着端木家族对他日增的厌恶感,一同混进璧落岛来,一则璧落岛的灵气充沛,二则端木磊人死不能复生,我想把自己的灵兽身体真正融入在他的肉身之内,替他过那未曾度过的日子,领略未曾领略的风景。” “六百年了,我在璧落岛全身心投入在如何与他的肉身相融,也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在修习功法上。” “虽然现在已经成功融合一半,但是还是不能真跟人较量,主要是因为我一运力,会导致眼睛的部分暴露出血红色,恐着被人察觉,只好假装比别人更加努力,叫他人误以为我只是很笨。” “就像这次,师尊最近要考察各位修子的修习近况,我怕会暴露自己,只好假装金叶子失衡,故意撞到你这里,把右胳膊撞折,好躲过一劫。” “去年是拉肚子,前年是发烧,大前年是跟人斗殴。” 真相居然是如此?!! 虫儿质疑,“那你为什么处心积虑来盗我的雏鴌砍刀?甚至半夜跳入湖水去寻找呢?” 端木磊连连摆手道“不是,我要雏鴌砍刀是因为那刀很好看,我以前专门替端木家族看守法器,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巨刀,想着你掉进泥沼里也不去寻觅,真是暴殄天物,一时间动了贪欲,想捡回来自己收藏的。” 见虫儿似乎不信蹙眉,又继续解释道。 “当初刚进璧落岛时,潋锁行在胸炉内替我冶炼专属法器,我恐着端木磊的肉身不经烤炙,赶紧用自己偷偷从端木家族里,私带出来的一柄鹰爪三刃钩来充数,趁着让胸炉还未滚热彻底,就从炉膛里走了出来,端木家族的这件法器都是由璧落岛前一辈人冶炼的,只不过年代久远,在家族里就无人问津,岛内已经也引不起潋锁行的注意力。” “你,”虫儿切齿道“你果真是鹰爪三刃钩的主人,可是,你怕我看出你的身份,故意背着这把七星幻狼刀是怎么回事?” 端木磊很是错愕,“这里应该是误会了,虫儿姑娘,我虽然幻出鹰爪三刃钩,但是,因为害怕潋锁行接下来要给我的法器,找寻对应的如意蛋,暴露出此钩历代久远,我只好把鹰爪三刃钩藏起来,又从端木家族寻了另一柄重刀,然后逢人便吹自己的法器升级,已经从低阶变成中阶,潋锁行知道端木家族的灵兽数量多,也就不打算再给我器兽。” 忽然又叹,“恐怕也正是撒下弥天大谎,才叫潋锁行以为我是个武学奇才,但是后来我的愚蠢表现,大概也很叫他老人家失望吧。” 啥?这也行? 虫儿想,真正的原因恐怕未必如此简单,必定是端木家族的暗地下给潋锁行通气,叫他不要调教端木磊,由着他愚蠢下去,永远待在璧落岛里不下来才好。 这是,人心险恶。 “那,你把鹰爪三刃钩藏到哪里去啦? 这才是重点。 虫儿心里使劲痛骂自己,险些错杀了好人。 端木磊仔细一想,“不知什么时候被刘家三兄弟捡走了,对了,你记得吗?六皇子来璧落岛滋事的那天,我看见刘家大哥刘龙,偏把刀就别在腰间显眼的位置,领着他家的另两个兄弟,冷冷一句叫大家住嘴,我当时骇然不止,找个时间再去看藏钩的地方,真的什么都不见了。” 被捡走了...... 拿凫雀锯的是三个人...... 而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啊!!”虫儿恍然彻悟道“我被骗了,那个真正的老大早已算准,我没有见过所有人的脸,才故意一直叫刘龙背着鹰爪三刃钩到处显摆,让我觉得这个神秘人就在眼前,可是实际上,他或许已经混在我的身边啦!!!” 此人心机歹毒,简直与自己旗鼓相当,不!!!简直更高一筹。 因为他知道鹰爪三刃钩是端木磊的法器,故意引着自己的绕着端木磊跑,甚至险些杀戮了端木磊!! 还有,姬幽冥也是!! 虫儿赶紧先将端木磊扶起,对他好好道歉,将七星幻狼刀双手奉还,然后把他肩头的伤口仔细缝好,给他几粒血丸,叫他赶紧回禁殿调养,而且口口声声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送走端木磊,她自己也重新躺回骎蛊殿,把对方的话仔仔细细反复思考无数遍,推敲其中每一个环节,深怕遗漏些什么。 忽然,虫儿总是觉得纳闷,端木磊恐怕的是胸炉中没有炼出法器,让潋锁行怀疑他的问题。 可是,浅华又有什么问题?他进入瞳炉后,可是什么都没有炼出来啊?! 再或者...... 虫儿当真是觉得不好了,会不会,浅华的法器,其实是被他用类似内乾袋这样的神物给藏起来了。 而他,跑来璧落岛,想方设法为难潋锁行,其实,也是为了雏鴌砍刀呢? 赶紧摇摇头,否决自己的所有怪思想,她现在要考虑的是,那个作出一系列恶事的阴谋家,究竟是谁? 也没与罗麻子商量,虫儿一早挡在潋裳修习的必经之路上,她今天可是来寻麻烦的。 潋裳浑然不知,今天六皇子也正式与其他修子一并习法,先前觉得对方讨厌的事情,如今再看见,忽然觉得魅力无穷,连微一蹙眉的冷傲动作,也是透着男子汉的霸气与不屑。 她,该是坠入爱河了吧? 可是,潋锁行似乎不想叫她攀上皇家的高枝,偏将六皇子与华紫虞分为一组,而叫潋裳多多关心其他的师弟师妹。 在唤兽云池的时候,即使浅华与华紫虞一齐并肩作战,他对她的感觉也毫无半点异常,就像看见某面会呼吸的墙一样,拿出自己的实力,频繁抡起骨尾刀使劲攻击对方。 华紫虞是真的很痛,被攻击得惨呼连连,鬟散钗斜。 可是在潋裳眼里一瞅,怎么也觉得是"jiao chuan"吟吟,蚀引意味绵长,哼声把对面抱头投降的新入门师弟一脚踹得老远,自行提起变色龙纹斗篷,离开对阵的场地。 虫儿蹲在枝叶密罩的树上,守她许久,待她走近过来,故意掉落一只绣鞋,正砸中她的头。 “哎呦!!谁暗袭我!!”低头一看是只女儿穿得红绣鞋,无疑中点着了她的满腔酸火,灼灼向脑门冲击!! 抬头看见死冤家虫儿,正甩着一只光白细腻的小脚,拿脚丫跟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潋大师姐,你说你是多么招人讨厌,连我的鞋都忍不住砸你的脸。” “你你你!!!你找死!!”潋裳挽起袖子,准备飞身上树。 正文 第643章 下床都费劲 虫儿笑道“天天有人对姑奶奶说这句话,姑奶奶还不是活得滋滋润润。”手里的穿心小刀,转起各种花样,玉森森的寒光时而映射在潋裳怒睁的眼睛上,叫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掩袖挡住自己的脸。 虫儿冷道“这才乖,说吧,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还是就在这里开打?” 潋裳仔细想想六皇子还在里面,随时会出来,看见自己太狼狈终究不好。 骄横一声“小树林见!”,转身进了林子。 虫儿从树上飞下,正准确无误地落在绣鞋上,穿上就走。 两女见面,分外眼红。 缓一阵,虫儿才道“我想跟你做比交易。” 潋裳旋即开口“什么生意?” 虫儿道“把你的变色龙纹斗篷再借我用一用。”早知道就不归还了,借来借去的实在是麻烦。 潋裳旋即生气“凭什么?” 虫儿道“借给我,有你好处,例如,我可以当你一天的奴隶,我知道,你绝对是不会放过当众羞辱我的任何机会,所以我开出的条件肯定不会有错。”她说这话,也该是自信满满。 潋裳旋即道“你觉得你的身价,能值我这一身世人皆觊觎渴求的绝世珍宝吗?”她说这话,也该是自信满满。 虫儿鄙道“话说,我就是想着你这里有现成的宝贝,可以借我用上一下,其实也并非你一个,潋师尊那里的宝物肯定不胜枚举,我随随便便去跟他求上一下,难道潋师尊还能跟我小气?”转身就走,反正一言不合,赶紧跟对方分道扬镳。 借? 潋裳闻言后,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道“我早觉得你是土包子,你还偏偏要装白富美,话说,变色龙斗篷可是老天爷独赐我一人的礼物,虽说在整个幽幽古国内还有没有可以隐遁的法器,但是在弓尔山境内,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的。” 独一无二的? 若真是独一无二,在璧落岛内又是无法潜入妖族,难道夜夜抚摸自己的是鬼不成? 咳咳打岔,再朝对方道“总之一句话,你这变色龙纹斗篷能借,还是不能借?” “不借如何?你能把我怎样?”潋裳总算有得意的一次,扬眉吐气得高挑起自己的眉毛,“你不是有魂眠蛊吗?想去干什么坏事之前,给所有人接种魂眠蛊,岂不是更容易掩人耳目?” 早知道她是这种得寸进尺的人物,虫儿突然朝她头上伸一把手,当下惊得潋裳立起拳头,准备重重反击对方,口里叫道“干什么?你想明抢?” 虫儿从她耳侧的云鬓上捻手取下一根细草,潋裳顿时感觉周身不舒服,云髻里仿佛突然加重似的。 虫儿很是暧昧不明道“明抢,我是绝对不敢的,好歹璧落岛目前的主人姓潋,对吧?” “既然你不肯,就算了,本来我是想威胁你,若果不借给我,就把你逼着我和端木磊躲进法阵空间的实情说出去。” “可是一想又没有真凭实据,再说潋锁行也不会觉得她女儿天性狠毒,所以说还是算了,我就回去多准备些魂眠蛊,把整个璧落岛的人迷晕更轻松自在。”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不用跟潋裳啰嗦,朝着对方莫名其妙的脸孔挥挥手,开心离开。 潋裳口里虽然骂虫儿蛇精病,但是想起对方花样百出,鬼点子层出不穷,觉得变色龙纹斗篷应该放在更安全的位置才行。 于是返回栖殿后,选择了许多隐蔽的地方,最终觉得还是穿在自己的身上更加保险,夜里盥洗完毕后合衣而眠。 前半夜心里搁着事情,辗转反侧,待到了后半夜,白日积攒得困乏如虎鴂,眨眼袭上眼皮,困顿睡去。 等她睡着,从她的云髻里慢慢爬出一个小草娃娃,这个小草娃娃薄如纸片,一直藏在潋裳云髻的中心处,等它飘在潋裳的口鼻处静静观察,发现对方已经睡得极其沉实,从它草制的身体中掏出一把软筋散,全部洒在潋裳的嘴唇上。 潋裳冥冥中觉得唇边有些痒,梦中伸出舌头轻一舔舐,再过须臾,整个人就睡得不省人事。 小草人见状,飘到雕花窗棂,对着外面打出暗号,等在外面的十几个筷子长的小草人纷纷钻进闺房,齐齐下手,把变色龙纹斗篷从她身上剥除。 虫儿早已经候在栖殿周围,哈欠连连,等小草人们迈着小短腿呼呼跑来,她才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百倍。 明抢是不行,那她暗偷行不行呢? 虫儿披上变色龙纹斗篷,把所有小草人带上,按照端木磊给她绘制的地图,摸摸索索往男修们的栖殿潜去。 殿群三转四绕,索性璧落岛内的殿宇间均不设防,虫儿很容易就混入进去,她来至刘氏三兄弟刘龙的卧房内,这个小子是三人中的老大,有秘密也会独放置他身边,估计他有没有记住虫儿的脸还不一定,虫儿已经将他的睡颜打量到刻骨铭心。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有从这三个兄弟的身上下主意。 虫儿屏住呼吸,依照老方法,把软筋散喷在对方的口鼻间,对方很快就睡死过去。 待他不省人事,虫儿开始使劲搜寻他房内的所有可疑的地方,终于在床底与墙体的夹缝间,摸出端木磊的法器鹰爪三刃钩,里面还夹杂着一小袋火信种子,有些种子里夹存着密信,有些则是空的,虫儿不敢全拿,只取了其中四五颗有内容的,再把其余东西原模原样塞回去。 一切准备妥当,她又原路返回骎蛊殿去休息。 待日上三竿,骎蛊殿外突然吵吵嚷嚷得叫人睡不好。 只听潋裳把所有童子唤走,对罗麻子大吵大嚷道“二师尊,快叫虫儿那个贱人滚出来,我要找她问话。” 罗麻子尤其严肃道“你找她做什么,她在火萤虫的法阵里损伤了腰部,根本起不来床,有什么事不能为师来代劳吗?” 受伤?!! “胡说!!”潋裳丢了珍贵的东西,简直急疯了,特别提高嗓门道“她昨天还趴在树上,拿鞋子砸我呢!!” 罗麻子一向也不喜欢潋裳跋扈,只是碍着潋锁行的面子不便动怒,只严肃道“爬树?裳儿,你糊涂了,还是眼花了,那个姑娘现在连下床都费劲,怎么能上树呢?!!” 正文 第644章 过节啦 他说她床也下不去,真是维护她呢! 潋裳可不干,偏得寸进尺道“二师尊为什么不叫我进去瞅瞅,把裳儿拦截在此,裳儿的心口难服呢!” “难道你敢质疑师傅我的医术?!”真是奇耻大辱。 罗麻子可是江湖老辣,能叫黄毛丫头驳了面子去?冷不丁只一句道“是你爹爹亲自派人把虫儿姑娘送来医治的,归根结底,找你爹去!”口口声声呼唤童子复出,把骎蛊殿的朱漆大门关上炼蛊,半月不开。 某些人爱出不出!! 潋裳半哑着嗓子,吃了黄莲一般,颜面扫地,被童子硬硬推送出去。 罗麻子转身到了虫儿窗下,隔窗叮嘱道“你最终还是要离开的,不要把潋裳逼坏了。” 虫儿葱茏指尖玩起头发,一绕而绕,媚柔笑道“你们都忌惮潋锁行,给潋裳留着脸呢,可姑奶奶偏要玩她,只要玩不死,怎么解恨怎么来!” 遂将偷来的四五颗火信种子取出来把玩,掏出龙嘴管,将第一颗火信塞入,由内力催出。 数团灼灼溢彩的火团从龙嘴里轻送慢出,渐缓浮而升,挨个摆在虫儿眼前。 简单描绘曰:日久,望归。 其余二三都再无有用的信息,唯独打开第五个时,飘出火团里参杂着清淡的芬芳。 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水合花的气味,虫儿曾不知气味竟也能放入火信,瞧那刘龙一副喽啰模样,铁定不会是功法高强。 一定是这水合花的问题。 再看火色中间,绘制了一张岛屿的缩影地质图,不过只能粗浅得描绘出边沿角落的某个地貌,最关键的中心地带皆是空空如也,一片寥寥红色。 下面写着:难以企及,香尽,望赐。 真是断断续续,乱七八糟,搞得虫儿的头也八糟七乱,续续断断。 不过有几点,虫儿还是能分析得出来,一则,是某种香用尽了,需要增补。 目测就是水合花的香味。 二则,他们在璧落岛干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绘制的图标一定是璧落岛四岛之一,推测春之岛与冬之岛的可能性最大,而春之岛的地位最重。 三则,这伙人的老大,目前一定不在璧落岛上,否则也不用“望归”。 想起自己被夜里骚扰的时间,据今时今日也便足月内,只消查查一月内谁下了璧落岛,至今仍未返回即可。 旋即去找了罗麻子,请他把璧落岛的外出弟子名单去处来一瞧,近一月之内,总共有十五人外出,九名乃是女性,六名是男子。 罗麻子帮着虫儿一一排查,基本上都是些资质平庸之辈,或回家探亲,或探寻亲友,而姬幽冥的名字被标注的最清楚。 归家,成婚。 虫儿反复念着包括姬幽冥的六个男子的姓名,在地上来回踟蹰。 难道,是他?! 虫儿心里登时清明无比,话说狡兔三穴,这些真正害人的家伙,尤其会把自己隐藏的极深,世人若是不能保持警醒,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对方布设的层层迷障。 始而对罗麻子道“二师尊可否借虫儿一件趁手的工具,用后即刻归还。” 背上罗麻子借她的连发弩机,虫儿披上变色龙纹斗篷,隐身走出骎蛊殿,潋裳正守在殿外,顶着炙热的阳光,依旧不愿意放弃离开。 虫儿才不愿意暴露自己,绕她极远,从白玉栏杆上翻身而跃,径直跳下丈米的距离,抄近路往秋之岛窜去。 专门等在法阵空间的必经之路上,虫儿选择了极佳的伏击地点,等着日暮西沉,渐有许许多多的男女修子从阵群中出来。 今夜正是万花节始夜,璧落岛的修子们各个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度过为期七夜的佳节。 有些住在弓尔山的修子,打算请其他相亲的朋友到家中小聚。 有些家住尚远的修子也来不及赶回去,盘算留在弓尔山上玩个开心。 每年的修习清苦更严苛,师尊也只在最热闹的日子,放开规矩让修子们外出赏玩。 刘家三兄弟走在最后,也在讨论下天外天干些什么。 刘龙最为严肃,很是机警道“咱们三人也不好一同下山,不然这次你们俩下去快活,我独留在璧落岛等消息,趁着岛内人少,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攀上春之岛的边沿,把图纸再绘出来一部分。” 老二刘麟瞬时就喊了出口,“那怎么行呢?那个东西已经很是稀缺,没有那个东西的帮助,凭着大哥你的法力,恐怕才刚靠近春之岛,就被那里的灵气撕成碎片了!!” 老三刘豹也积极附道“没错,你可是我们的好大哥,我们怎么能把你独自留下,自己跑出去吃香喝辣呢?” 三人皆是露出厌倦之色,刘麟快嘴道“真是倒霉,怎么就偏干着个替人卖命的活计,想当初若是不被他收买,如今咱们三个反倒落得个开心自在。” 刘龙拍他肩道“你瞧你又说胡话了不是?想当初咱娘得的怪疾,吃了几万金的药都不见好转,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帮忙,咱们的娘恐怕如今坟头的蒿草也有人高了。” “有些恩情,是用尽一生一世都还不清的。” 旁边不说话的老三刘豹终于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若是再露面,咱们三个兄弟就跟他谈清条件,及早抽身吧。” 刘麟踹他,笑道“滚犊子!尽说昏话!!” 刘豹边跳边叫“怎么不可以?讲实话,包括死鬼李婉乐,咱们只是卖命的喽啰,他把咱们所有人都严防死守,不肯多说一句,咱们又不知道他的秘密,为什么不能抽身而退?!” 刘龙垂叹道“就凭他给你我,李婉乐吸食的那些东西,你觉得咱们还能全身而退?” 所有人都不在说话,转为与欢庆节日相反的寂默。 刘龙道“我最近准备了好几枚火信,原想催他回来,结果他只说最近不宜出现,叫咱们把璧落岛里的那个娘们盯紧点,雏鴌砍刀还在对方手里,要咱哥三个有机会就再抢过来。” 正文 第645章 他是三个字 “这次叫你俩下璧落岛,也不仅是让你俩去玩,最好在玩乐的过程中,跟着那个娘们,寻找线索。 ” …… 刘豹道“我就知道,大哥你怎么舍得叫我俩出去玩。” 刘龙得意一笑,结果刘麟插话道“不用跟着她了,前一天她跟端木磊误闯穷奇法阵,被火萤虫阵伤得厉害,现在在骎蛊殿里修养着呢!” 刘龙一把扯起他的领子道“怎么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不跟我汇报?!“ 刘麟有些委屈道“我只当她已经是个废物,没有利用价值了,谁知道你竟又说雏鴌砍刀在她手里。“ 刘龙佯装揍他,粗大的拳头也只砸在对方的胸口上,尤其扼腕痛惜道“若是她没伤,今天肯定要出去凑热闹,她那男人不在身边,随时随地都可以下手。“ “如今她躺在骎蛊殿里,谁不知道罗麻子的地盘九阵十八蛊,谁敢进去?“ 真是太狗屎运了!! 刘豹反过来安慰二人勿恼,反正事已如此,还不如把实情告诉那个幕后的人,等他回来再出计策,总好比过他们三个兄弟无计可施。 刘龙断然拒绝道“不行,前几日的火信我一直存着未发,如今这样重要的实情不及时禀告,恐怕他回来可就要大发雷霆,为难咱们三兄弟。“ “不如,我去璧落岛外发颗火信,你俩就不要出去闲玩,好自在骎蛊殿守着,那个娘们出来的话,给我说一声。” 恐怕也只能如此。 三人话别,刘龙唤出金叶子,跟着其余的弟子,往璧落岛外飞去。 另外两个人则转了方向,朝骎蛊殿外走去。 才走几步,正路过一座假山处,两人纷纷忽然觉得脖子血脉处钻心一疼,某种类似米粒一般细碎的异物,极速从身旁略过,蹦在假山山石间乒乓作响。 有人!!要杀他俩?! 两人怔若木鸡,左右抬起手指往脖子上一抹,抬手看,居然是血淋淋一片。 两人再摸,流血处都是米粒大小的创口,林林总总有十几个窟窿,伤口深入血肉,已钻筋管。 这是被什么所伤?两人警觉一瞧四周,空空荡荡皆无人物,不觉大呼倒霉! 刘豹虽是老三,却聪明非常,赶紧扯住刘麟不断叫骂挥舞的胳膊,使个眼色道“走,咱们正好看病去!!” 刘麟大呼福从天降。 两人来到骎蛊殿外,看见潋裳在外面徘徊不停,似是心事重重,又似是等了许久心焦气躁,也不敢惹她,偷偷摸摸从偏处的玉阶朝上跑去。 潋裳晒了整整一个下午,心情特别不好,耳朵灵敏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瞧,两个紫衣修子,也不打招呼,错开自己的地盘朝殿里偷跑。 气得她登时火冒三丈,几个莲步飞跨,已经飘若惊鸿,站在两个家伙背后。 阴阳怪气道“老老实实叫二师尊把门打开,我就不拿你俩祭奠我的头!!” 两人赶紧叫救命,说要死了。 罗麻子被吵得厉害,只好叫三人一起进殿,再看刘豹刘麟血泊了似得,先不责难潋裳,祭出黑子给两个兄弟止血包扎。 潋裳借口说自己知错了,想看看虫儿的伤势好了没,假意关心着要往内堂走。 罗麻子隐隐中觉得刘豹刘麟脉搏轻震,显露出片刻不太正常的脉迹,对着二人的心思已经心知肚明。 遂编瞎话道“我规劝裳儿你,最好不要表现出过度的关怀,第一给人的感觉太假,第二叫人误以为你心怀叵测。” 潋裳硬逼着自己舔着脸,愧笑道不敢不敢。 罗麻子劝他们三人规矩呆着,虫儿在里面正是关键时期,如果被无意间打扰,恐怕会连小命也丢了。 此处有罗麻子竭尽全力给虫儿掩护,虫儿故意打伤刘麟刘豹之后,那边已经快速跟着刘龙的脚步。 他原先是混在璧落岛的修子里,一起返回自己的栖殿,所有人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身份,全部换成便装。 刘龙特意换了身潇洒的靛蓝色修身缀蝠纹轻装,取了火信种子与龙嘴管,大步流星往璧落岛外飞去。 刚开始,他或与沿途中相熟的人打招呼,待所有人不注意时,又折了方向朝弓尔山腰的野地里飞去。 虫儿一路紧追,绝对不肯放过对方的任何蛛丝马迹,终而,找出个最安静隐晦的地方,他才取出一颗最猩红的火信种子,将种子塞入龙嘴管,紧闭双眸,在脑海中想着要汇报的事情,酝力于掌,借由内力发出。 就在他的火信即将成熟之际,刘龙忽然觉得脖颈后的脊椎被某种冰冷而坚硬的东西紧紧顶着。 虫儿端起连发弩机,冷幽幽道“这不是刀,却能打断你的脖子,叫你不会顷刻毙命,还能回头看到姑奶奶的脸。” “谁?!”感觉手肘被人一弹,涩麻失觉,准备发掷的龙嘴管顷刻掉在草地上。“是你!” 虫儿笑“不想死的人,往往都很聪明,那废话少说,你这枚火信,是要发到哪家去?” “你,你不是受伤了吗?难道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龙打算负隅顽抗,虫儿已经点指弹劾,把他另一条胳膊也点中麻经,不能反抗。 虫儿故意道“我本可以封住你的穴道,可是那样毫无趣味得杀死你,就没有意思了,你说,是吧?” “我早知道火信这玩意儿,如果你不知道对方确切的位置,是不可能将火信成功发出的,所以,你有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哦。” 刘龙听见连发弩机内筋弦拉紧的声响,万念俱空道“当初就是担心你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法器,依图索骥,很容易就找到我们三兄弟的踪迹。” “奈何,我们终究只是他随时可以抛弃的诱饵,纵使明知道哪一天会先死去,但是依旧要替他保守秘密。”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的头脑聪明至极,不是你这个弱女子能对抗的,况且,你根本无法想象,在这群人里,处置叛徒的死法才最叫人惊恐。” “欠债命偿,我的债背得越来越重,始终不想再背负下去,太累。” 虫儿觉得而对方似乎想自戕保帅,冷冷笑道“你先等等待会儿再死,其实我已经猜出来你们背后的老大是谁,至于为什么先来找你,只因为我想再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测。”最近失误有点多,实在不想再伤及无辜。 虫儿道“那个人,他的名字有三个字,对吧?” 刘龙明显一僵。 虫儿又道“那个人正在姬府内住着,是吗?” 如果能看见对方背对着自己的表情,一定属于惊恐万状的。 果然不错。 虫儿道“你先在可以毫无遗憾的去死了。”随手抽走顶架着对方后脑勺的连发弩机。 刘龙早是冷汗涔涔,他心下想,怎么能叫她真的去姬府里找人,忍住两臂的酸麻,朝后使劲劈出一腿,意在将身后的人一脚踹翻。 可他太小看女人的反应,尤其这对手又是虫儿。 他的腿抬高后,重重落空,背后野风呼啸,凄草衰衰,哪里还有叫他翻身的筹码。 刘龙望着空寂的旷野,顿时绝望无垠。 万花节至,整座弓尔山上已经被无数无尽的曼珠沙华所覆盖,这些花朵虽然不是根深鲜活的,而是从千里迢迢,保鲜运送至此,但是依旧将最热切的滴血殷色,如星陨前最后的璀璨,如日落前最后的霄靉,撑满了整个世界。 就像爱情…… 就像恨…… 姬家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赏花宴,虫儿再来时,已经完完全全认不出富贵宅邸的原样。 仿佛被曼珠沙华衬托,又吞没,连最热闹的喧哗声,也是红色的,沉醉又激昂得藏浮在花丛蕊间,嘀嘀流,声声啭。 姬老爷冷哼一叹,背着宾客的脸面道“也不知咱家的帝王女婿究竟想干些什么,每年都要动用举国之力,来祭奠那个死掉的女子。” “想咱家的女儿此时怕是该赔笑,暗下掉眼泪呢吧!” 姬夫人看无人关注,才暗拧着姬晋远的大腿细肉,皮笑肉不笑道“怕是老爷你酒醉,开始口无遮拦说昏话了。” “既然担着女儿,为什么偏娶十个姨娘回来,叫夫人我过一模一样的辛酸日子?” 啥?那些美人娶回来都是当花瓶的,好不好? 姬老爷干咳一声,主动去找姬幽冥的麻烦,才一瞅见那个不孝子,宁可盯着一朵花在发呆,也不想跟身旁的未婚妻多说一句话。 话说,这阮小玉突然跟转了性子似的,忽然知书达理,娴熟静雅起来,与原先的魔障表现大相径庭,真是叫人恐惧。 此刻,阮小玉虽然被冷落,心里很是低沉至极,但是依旧和颜悦色,主动找着话题跟姬幽冥搭讪。 姬幽冥俨然心不在焉,口里连连称是,但是双眼涣散无神,满心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无聊鼓噪的宴会。 可是,如果跟虫儿一起欣赏,会不会格外与众不同。 姬幽冥觉得那花心里,虫儿正对自己招手,连忙呵呵笑道“来了,来了。” 他正要伸手去揪那朵花,虫儿的绝世笑颜,正在靡靡芬芳中招摇。 脸上,啪一声被人拍醒。 谁?! 姬幽冥正极度生气地死盯着毫不知情的阮小玉。 冥冥中有一只香软小手捏住他的耳朵,接着,是软腻如玫瑰脂的唇瓣。 那唇瓣里吐着如澜似梦的醉人话语道 “赶紧给姑奶奶滚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正文 第646章 只是个引子 “虫儿!!” 姬幽冥失音叫唤出声,实在太刺激,太意外了,怎么他心里才一苦想,那妙人儿的声音就钻出脑海了呢? 周遭人使劲瞥他一眼,姬老爷更是圆瞠怒目,恨不能将他溺死在眼湖里。 姬幽冥咳嗽一声,“虫声新透绿窗纱,剔开红艳照酒卮。祝大家举觥邀月,乐不思蜀!”举起酒尊对着所有人一恭,仰头饮下,遂抱歉道“失陪,失陪。” 某人甚是无视阮小玉尴尬得脸色,步履匆匆,转身而逝。 她会去哪里等自己呢?姬幽冥简直喜笑颜开,偷偷摸摸跑至虫儿之前住过的客房,那院子如今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地址,除了每日的三擦五扫,任谁都没有资格再住的。 姬幽冥推手进去,只见满院子的萧红肃穆之下,独独站着一位倾世佳人。 他的心简直瞬间要甩出胸腔,口角竟结结巴巴道“虫儿,我以为咱们此生是不会再见的。” “我以后再也不许愿了,没有一次是准的......不不不,这次不准恰是正好,让我又看见了你。” “虫儿......”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脚步如此轻,他的心跳如此重,在如此烂漫的月色笼罩下,他还可以见到心爱的姑娘,在某处等待着自己的激动时刻。 虫儿回眸一笑,朝姬幽冥勾勾手指,白玉小指在狭窄的空间里,骤然掀起惊风骇浪,叫动情的人完全在风雨中惊魂飘摇。 姬幽冥幸福得靠了过去。 虫儿贴近他偷偷道“马友亮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姬幽冥“......” “他的伤好得极快,估计在院子里戏耍呢,也或者是跑到弓尔山上去鬼混了。”他现在很不想说话。 “马友亮在姬府受了重伤,迟迟不返回璧落岛,姬大师兄你上次回璧落岛,为什么不给他做详细登记呢?” “他苦苦求我,说自己反正也是个废物,真丢了师尊也不会在意,反倒是将他混出天外天的事情说出去的话,恐怕就会大难临头。”姬幽冥真心不想提及不干关系的人,又道“虫儿,你好不容易在万花节出来,走,我带你出府玩去。”鬼迷心窍,要来拉虫儿的手。 虫儿一把挡开,很是严肃道“姬大师兄你自己玩吧,我今晚有急事,对了,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今天来过,切记!”随手兜起变色龙纹斗篷的宽大帽沿,准备自己去找马友亮。 姬幽冥可不干了,一把掀开她的帽子,“虫儿,你如此就太不义气了,好歹我也是一份力量,既然你想找马友亮,我替你找去,免得外面的仆佣粗手笨脚,别把你撞了。” 太夸张了,虫儿咯咯颤笑道“好吧,他看见我来毕竟不好,不如就劳烦大师兄你,把他约在另一个偏僻的地方。” 好来个瓮中捉鳖!! 姬幽冥为了完成虫儿交代的任务,简直大费苦心,先后派了二十几个家丁里外寻觅马友亮的踪迹,一旦发现重重有赏。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待茶过三盏之后,马友亮真被人在马厩里寻着,这小子偷了酒喝,饮得叮咛大醉不省人事,被四五个家丁齐拥而上,扛到虫儿特指定的后山处交差领赏。 姬幽冥半晌也没跟虫儿说上几句话,见人来得如此迅速才叫生气,每人头上扣去几金,招手把碍事的家伙们一并驱散。 虫儿上前拿脚一踢,把马友亮瘫软的身子拨至正脸朝上,心中万千思索,也是不能在姬幽冥面前表现出来的。 姬幽冥道“这小子才叫扶不起的阿斗,死里逃生一场,居然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生命。’ 虫儿神思闪烁,忽而对姬幽冥谢道“谢谢姬大师兄的倾力相助,不过,如今可否只留下我们二人?” 她请他走。 她叫他走?!! 姬幽冥瞬时如斗败的公鸡,连额前的刘海也不自觉得耷拉下来,眼神颓然。 虫儿催他,说阮小玉还在姬府等着他共赏花月呢。 如此更是致命性的打击,姬幽冥三步一回头,只好磨磨蹭蹭朝远处挪去。 待人目送原形,虫儿才蹲在马友亮的身边,这家伙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浑身的酒臭冲天,沾染着马尿和马粪的强烈臭气,狼狈猥琐,怕是连街头的叫花子都不如。 强抑制着内心翻涌的恶心与厌恶,虫儿开始慢慢思索道“马友亮,旁人都是喜欢装聪明,装潇洒,你却逆行其道,故意装弱智,演无能。” “话说,你这种装法还真是灵妙无穷,既骗得你师父对你不理不睬,就是连我也被你的伪装耍得团团转,真是好本事,佩服佩服。” “你是怎么先利用李婉乐来投石问路的,我就不再赘述,还有你是怎么让刘家三兄弟,借用偷来的鹰爪三刃钩,来瞒天过海的,我也不想再提。” “因为,我最佩服的是,潋裳的变色龙纹斗篷是万里无一的稀世珍宝,你穿着它共骚扰姑奶奶三次,却故意在第三次暴露马脚,让我对你最先消除戒备。” “我还最最佩服你的是,你居然故意设连环计,用胡须变成白斩姬的模样,叫我起疑甚至是激怒我,让我手中提刀,顺而导致我在下一秒直接对你开膛破腹,趁机嫁祸于我。” “虫儿虽不算身经百战,但是对付过的敌人里,或蠢钝,或狡黠,但是能豁出自己的小命来陷害别人的,你可真是天下第一!” 虫儿不由竖起大拇指,连声称好。 马友亮浑然不觉的表情中,终于微乎其微地以鼻腔哼出半句,“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这强调十足的冷漠无情,终于跟虫儿记忆深处的恐惧声音融合为一体。 他缓缓坐起身来,即使肩背上沾染的杂乱稻草纷纷掉落下来,纵然他的身上又脏又臭,可是,马友亮的眼神忽而清凉无比,透出乌云密布后曜遍天野的黠光。 虫儿忍不住想起傲狠,虽然马友亮的聪慧顶不及对方万分之一,可是,他无情的表情最是十足的相仿。 他道“看来我的一切伪装,都没有逃出你的眼睛,那么,是什么最终出卖了我,你可知道吗?” 虫儿道“是气味,是水合花的气味,当你被缩小的衣服勒住四肢,身边充斥着浓郁的水合花清香味。” “一般人都会觉得那是衣服上的香味,但是实际上,完完全全是从你自己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马友亮,你太聪明了,你避开姬幽冥的帮助,就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如此一来,我无论怀疑任何人,都再也怀疑不到你的头上!” “呵呵呵……”马友亮鼓掌称颂道“妙极妙极,不过我是说自己妙,而不是你。” “想来你也知道我们的目的,在于盗取雏鴌砍刀,那日在幻兽云池,我故意进去控制假的巨兽,一则是应付潋锁行的要求,二则是想偷偷把雏鴌砍刀从六皇子手里夺出来。” “谁知你们三人出来偷帮他,再加上那刀毫无威力,我当即已经看出那雏鴌砍刀是假的。” 马友亮忽然又哧哧笑道,“其实吧,你的注意力一直跟着雏鴌砍刀的方向走,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傻?” “什么?意思?”被对方高深的语言一激,虫儿才觉得自己还有更大的疏漏。 “雏鴌砍刀早年就已经被潋锁行声称毁去,你想我们潜伏在璧落岛内近千年,难道永远是绕着雏鴌砍刀在转吗?这刀,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什么?意思?虫儿已经很难在开口说话,某种极度不妙的感觉在牵扯着她的神经。 “自古以来,璧落岛内部春之岛的灵气是没有人能带走的,但是白斩姬却可以安然无恙的住在里面,叫人怎么能不怀疑?” “那天,我如果不是牺牲自己的性命,让你亲手破开我的肚皮,白斩姬又怎么会明目张胆跑去春之岛汲取灵气,来救活我的贱命呢?!!” 他,他竟然听得见!! 马友亮大约心理没有任何负担,污脏的口角朝上弯着,露出极度难以控制的变态笑容。 “哈哈哈,龙宫中千年来久久流传如此一说,这世间仅有一个人,会具有如此神通,可以从璧落岛内偷偷汲取春之岛的灵气,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我们这些人千年藏在这里,就是为了守候他的出现。” “潋锁行也在等,雀灵韵也在等,独孤九也在等,恐怕你现在也在等他。” 马友亮靠近虫儿的耳侧,喷出激恶的臭气,熏得她双眼抑不住开始流泪。 “世间只有一个人,被所有人提防着,听说他死了一段时间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叫……” 正文 第647章 带我装逼带我飞 马友亮一字一顿道“独……孤……斩……月……” “他就是白斩姬!他回来偷春之岛的灵气,是为了帮助迦释罗重生!因为他妈就是迦释罗的细作!连他也是个卖国贼!!” “你胡说!”虫儿简直无法想象,巨大的阴谋之中,居然只是为了牵扯到独孤斩月! 虫儿一刀捅在马友亮的胸口上,奇怪马友亮的表现很稀松平常,仿佛早等着对方先动手。 马友亮笑道“女人,终究是可怜的弱智,你想杀死我就能杀人灭口?” “不,马上整个弓尔山的人都会看见,独孤斩月他没有死!!而且,他真得违背了独孤九的禁令,跑到璧落岛内,为所欲为……” “独孤九这次护不了他,他活够了!早该去死!!” 马友亮的周身开始畏缩,胸口的血水从穿心的缝隙里,汩汩朝外喷涌,直把脏污的衣服沾染得更加脏污,俨然像一坨血泥巴一般,糊在他的身上。 虫儿利索拔出穿心,使劲摇晃他的肩膀道“混球!混球!你快说呀!到底你是用什么方法!叫弓尔山的所有人看见!说呀!混球!!” 马友亮大量失血,瘦小的双腿开始蜷缩,像血泊之中的一只小耗子。 水合花的清香在他的恶臭体表一时馥郁如春,直上三霄,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也比不过此香。 马友亮枯白着口唇道“我……我……我虽然功法不如……你们……但是,你们只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冷……不是说,喝了酒再死……就不冷了吗?” 他根本答非所问,完全进入了死亡的境界,两眼里骤然一灼的睿智,浑然陨灭。 他扯住虫儿的手道“水合花的味道……只有……只有妖……妖才能嗅见。” “你……你是妖……终究……天理难容……”遂然气绝身亡。 水合花的香味,骤然丧尽。 虫儿气怨攻心,两只眼睛又蓝转红,仿佛火海一路烧遍群山。 忽然想及,独孤斩月正在这几日回来。 斩月!斩月! 你不能回来!! 搜遍马友亮的全身,周身上下毫无破绽,更无线索,故将怀里的伺妖鼎取出,把马友亮的尸身塞入进去,但见血妖离开璧落岛的灵气范围,渐渐苏醒。 背弩披蓬,转身要去解决麻烦,姬幽冥从树丛里蓦然走了出来,他一直未走,躲着偷窥二人,实在把虫儿惊了一跳。 难道他全知道了?! 虫儿拿出穿心,冷绝道“你听见了不该听的,看见不该看的,但是我不能杀你,你还是走吧。” “但是,你如果乱嚼舌根,我就以此刀剜出你的舌头,割掉你的耳朵!!叫你做哑巴和聋子!” 姬幽冥闻言恍若隔世,又一慌怔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满野的曼珠沙华刺得我眼疼,也都没瞧清,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女子,能叫你着急的都是大事。” “那就好!!”虫儿无心与他勾缠,收起穿心,把伺妖鼎里的血妖用力一纵。 血妖昏睡许久,被尸血肉香引得精神大振,随着一声喝令倾巢而出,体积庞然,呲目嘹齿,满身火红的刚毛根根渗血,耸立在曼珠沙华中央,竟然红郁得更加纯粹,更加邪狞。 姬幽冥喝叫道“虫儿,你,你竟跟妖族打交道?!” 虫儿推开他的阻拦,横身跨骑上去,居高临下鄙视道“既然你恐着妖族的巨兽,就不要再啰嗦下去,赶紧滚回去跟阮小玉双宿双栖!管好自己的口舌!” 姬幽冥反而不怕,只手扯住虫儿的裤脚,声色厉韧道“虫儿你别误会,我只想帮助你,既然你能祭出妖兽,肯定是遇见大难了,我再迂腐,也不能弃你不顾。” 信誓旦旦,绝对不愿意叫虫儿独自冒险。 虫儿沉吟不语,招呼道“上来吧!” 姬幽冥如蒙圣恩,一跃而起,飞在虫儿身后,正如第一次二人在金叶子上并肩作战,彼此依靠。 反正对方忠实可信,虫儿不妨将马友亮处心积虑设计自己,蒙骗群众的丑事简略一说,但是,他想揭露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虫儿肯定是只字不提的。 姬幽冥沉凝思考道“如果想叫全山的人看见,总不能拿个千里传音的宝贝,四处去喊吧!” 虫儿立刻否决道“绝不可能,若是千里传音的法器,必然是个极其巨大的东西,首先马友亮想把如此巨大的东西,依靠一己之力抬上山,定然是不可能。” “如是置于山底,弓尔山八山环绕,重重叠叠的地势最减传音,也是极不可能。” 虫儿即可补充,“马友亮只说看见,而不是听见,总而言之,应该朝着看这个方向思考。” 遂问“万花节除了赏花,还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 姬幽冥继而例举道“庆祝活动尤其多,例如:看花灯,猜花迷,吃花粉,走花路,点花炉,划花舟,引花魂,各类各样,着实丰富多彩。” 城里人真会玩。 虫儿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最特别的活动?最好是那种万众瞩目的?” 姬幽冥连连摇头,“话说也就是些普通的民俗庆祝活动,能有什么奇特无比的地方呢?” 又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被称作璧落岛第一废材的马友亮,居然如此城府深重,险些把我耍得团团转。” “他故意死在你的刀下,就是想借助你的手,消灭所有的信息,不过,他再没有其他同党吗?不一定可以套出些有价值的信息。” 虫儿当即反驳“不可能有,也绝对不会有,因为他这世间最觉得自己聪慧,任何人的智商都逊色于他,他或许算准我今日必来,故此选择死亡守密,肯定是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与后路,只为叫我懊悔致死。” 就连刘家三兄弟也说过,自己根本什么秘密也打探不到。 虫儿的心底确实被猫爪挠出万道血痕,浸泡在盐水里,生疼疼得百转千回。 归根结底,她,是不是不该跟独孤斩月在一起? 姬幽冥左一个提议,右一个设想,均被虫儿理智反驳,直驳得哑口无言。 忽然气急道“这个该死的马友亮,他总不会是准备了上亿颗火信,一同发射给所有的弓尔山城民吧?!!” 上亿颗,火信? 虫儿突然觉得灵感激发,使劲催促姬幽冥再好生想一想,难道说在弓尔山上,就再没有什么不一样,或者引人围观的盛况吗? 姬幽冥思前想后,最近他因为虫儿的事情成天浑浑噩噩,只觉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哪里管他什么节日的与众不同。 有了!!! 姬幽冥忽然兴奋道“我想起来了,那日父亲从龙宫探望姊姊回来时说,龙帝最近不知是何想法,竟然想在今年的万花节之夜出宫巡战。” “巡战?什么意思说清楚,我没听懂。” “巡战的意思就是说,龙帝今年要在弓尔山之巅,重演一次当年手刃迦释罗的盛况,以震国威。” 正文 第648章 我要缠着你 虫儿才是叫道“天哪,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忘记呢?”恨不能捶姬幽冥几拳。 对此,姬幽冥表示很委屈。 虫儿又道“现在时辰已经来不及了,看来马友亮设计的地方肯定是在弓尔山巅,偏你家府邸位高权重,所有贵户中又是极高,难怪马友亮偏偏混住在你这里不走,如此看来是最有道理的。“ “话说他也住了些日子,难道你就完全没有任何异常感觉?” 驱动血妖,载着二人开始往弓尔山巅峰赶去。 姬幽冥端坐在后,连连摆头道“那小子死里逃生,一丁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纵然把酒藏起来,依旧能被他找得到,每次喝个醉醺醺后,就滚去污臭的地方睡觉,澡也不晓得洗,真真是当自己是猪。” 不洗澡吗? 虫儿及时捉住他的话尾巴,尤其奇怪道“我虽然只见过他三次,虽然是个极其不打眼的弱质男子,却在穿着上还是保持洁净的。” 就算是他算计着他自己今日要死,更应该吃饱喝足,把自己收拾得体,怎么能反行其道而为之? 越想越糊涂,两个人已经来至弓尔山巅峰之下,虫儿以前跟独孤斩月来参观过的,因为山冷,半空上骤然结起雪晶细碎如星沙。 雪瓣也是有的,夹杂在晶莹之中,如此纷繁,又肆意张扬地美在任何一个角落,辗转轻旋,与冰晶颗颗交错碰撞。 火红如海的山上,瞬间衍生出一片苍白的殿堂。 九尾龙族的龙宫,就处理在火与白的辉映中央。 跟虫儿初见时有些不同,只是更冷,更清,更远离尘嚣。 她指道“天高云寒,马友亮断然是不敢潜入龙宫内去做手脚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饮酒的原因,如此一来才能保暖。” 两人均举首高望,龙宫背后,还有小截的山峰隐隐卓卓藏在云层里,姬幽冥很是担心道“这就太糟糕了,因为我也不曾注意过马友亮这几日到底是何时回来,又何时离去,不知道具体的时辰,根本无法推算他能走到哪个位置。” 虫儿又补充道“马友亮在璧落岛内没有法器,更不可能有器兽协助他登上高峰,依我所见,也就不要看太远处的位置了。” 于是收起血妖,两人合披一件变色龙纹斗篷,双双隐身,逃过龙族武士的巡逻队,偷偷往靠及最里面的地方走去。 夜弥深,加之雪深路滑,虫儿自小在听风谷长大,浑身不怕雪冷风吹,倒是姬幽冥很顶不住寒冷,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紫暗的双唇在夜色笼罩下越有些发黑。 姬幽冥建议道“虫儿,不如咱俩依偎在一起,再合披上斗篷御寒,如何?” 他绝对不是起了色心啊!! 虫儿见他真是快要冻僵死的姿势,也不觉得不妥,将姬幽冥的胳膊担在自己肩头,紧紧披上斗篷。 这斗篷只是一层薄皮,难以御寒,可是姬幽冥忽然觉得好热,仿佛抱了个火炉在怀,忍不住靠近虫儿,气息凌乱道“好奇怪为什么,一靠着你,我就再也不觉得冷了......” 虫儿莫名其妙。 只闻一声炸雷吼声,穿过大地间,一层皑皑白雪,迎风寒来。 “奸夫,淫.妇!!可给本小姐从中间分开!!”恰是阮小玉的声音。 遥遥见她背着鲦鼓,身着御寒冬衣,跨骑着云形鲦鱼,杀气腾腾从红白相间中飞出。 虫儿再看,原是斗篷只遮着上身,四条腿皆是暴露无禺。 阮小玉实在等不及,正出来寻人,偏看见那二人骑着红色的巨兽,鬼鬼祟祟朝荒郊野山里来,行迹苟且,满心气愤交加,就跟着一起飞上来。 虫儿见她来了真是讨厌,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巡逻的武士引来,一把将姬幽冥从斗篷中推出去,略带警告道“赶紧去哄好你的未婚妻,她要是缠到我的事情,就要你俩殉葬!!”说完就走。 姬幽冥仿佛被推入万丈悬崖,愣怔一瞬,踉踉跄跄回身抱住正要冲上来的阮小玉。 阮小玉尖叫道“姬幽冥,姬幽冥!!我早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是跟有妇之夫搞在一起。” “你俩也是有够不要脸的,故意躲开所有人的眼睛,趁着天黑跑到山上来私会,简直是不知羞耻!!” 姬幽冥更是气愤,他不允许别人诋毁虫儿清誉,猛一把捂着阮小玉的嘴巴,很是严肃道“阮小玉,你这个疯婆子瞎说什么?我和虫儿之间是最清白的。” 阮小玉只相信之间的眼睛,怎么可能听他狡辩,两个人在云形鲦鱼上揪扯难分。 阮小玉忽然念诀,胯下的云形鲦鱼一个俯冲钻入雪地,化为缕缕春烟,在耀眼夺目的雪光中折射出登仙一般的缕缕烟丝。 阮小玉一压而下,正骑在姬幽冥的小腹上,姬幽冥真是尴尬道“阮小玉,我忍你很久了,为什么身为女人,你的行为总是如此怪异,不堪入目呢?” 阮小玉双手捏住他的手腕,乘着对方略有冻僵,而大逞自己的威风,醋波横生道“今天本姑娘就是要教训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家伙,明明都已经与我定下婚约,反来勾扯别的女人。”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把精致小刀,刀锋浮盈略金,耀得姬幽冥险些睁不开眼。 阮小玉道“你简直都不知道,我此生以来有多麽爱你,以前不说是怕害了你,现在不说是你总反感我。” “今日,我只要一句真话,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虫儿那个小贱人。” “总之,必须给我个交代!!” 疯了!疯了!这丫头又开始抽疯了!! 姬幽冥没好气道“你若一直是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我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一分一毫!!” “此话当真!!” “绝对真!!” 冥冥中感觉阮小玉浑身泄了气,再看时,她已经哭得泫然欲绝。 “可好,可好,那我就成全你!!”阮小玉高举的刀子,直往自己心口扎入,动作快狠准,绝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小玉!!”姬幽冥登时吓傻了,下意识双手对接,准确地攥住阮小玉刺向心窝的刀子。 掌心里的钻疼瞬时叫他瞠大眼睛,阮小玉在血花晕起的滚滚烟气中,忽然满足笑道“姬哥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我不要多,就要这一丁点的舍不得,就足够了!!” “我爱你!!” 阮小玉一口吮在姬幽冥大呼救命的口唇间,大肆碾吻对方的嘴巴。 太可怕了!! 正文 第649章 爱这张脸 太可怕了!! 姬幽冥抵死反抗道“疯婆子,你......唔......你这样瞎搞,待会......唔......被巡山的人看见,叫我怎么做人!!!” 阮小玉吻得忘乎所以,直把姬幽冥往雪深处顶去,她大声喘道 “难道跟虫儿偷情就不丢丑了吗?!!” “反正龙帝今夜下令,等他巡战之后,要朝夜空中发射五彩流焰,到时候大家都忙着看举世圣幕,谁会来管你我?” 五彩流焰? 姬幽冥赶紧拉住自己被撑开的衣襟,推开火热如焚的女流氓,很是正经道“说,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阮小玉很是不满意道“分明几天前,你爹爹叫你带着我去看的啊?!” 这人,也太不走心了! 姬幽冥使劲一敲脑门,把满手血污拍了一脸指印,煞是懊悔道“我真傻,险些害事!” 把阮小玉从身上请下来后,对她道“今日之事暂时到此为止,现在可是人命观天时候,你再不要胡搅蛮缠,赶紧叫我去追虫儿,不要叫她恨你我。 ” 阮小玉一听虫儿的名字,嘴巴不自觉撅起三尺高。 姬幽冥说“那你就先走!” 阮小玉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说再不分开,姬幽冥觉得前景昏暗,被八爪鱼吃得死定定似的,只好要她祭出云形鲦鱼,骑在上面去追虫儿。 虫儿已经靠近山岩边沿,听人喊她,云形鲦鱼已经破浪游来,姬幽冥匆匆忙忙跳下灵兽,赶紧告知道“我想,我已经知道马友亮通过什么来将秘密告知天下了。” “是五彩流焰!!”终于可以展露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姬幽冥霎时兴奋道“那五彩流焰就像是数万道烟花齐齐绽放半空,火信是绝对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发射数亿颗,但是五彩流焰可以像放大的火信一般,绽示在整个弓尔山的夜空。” 对啊!很有道理呢! 虫儿准备拍一把对方的肩头,阮小玉冷哼半声,从鲦鱼上一跃而下,神情与态度都是十足的酸意,只对姬幽冥道“我爹爹这次的任务,就是在龙宫内看守放射五彩流焰的巃口火炮,只要某个人能求求我,本小姐立马可以带着她进宫去,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 阮小玉睨向虫儿一眼,故意把方才激吻姬幽冥时松开的襟口往合捏了捏。 虫儿直接祭出血妖道“不必了,你俩都回去吧!!” 干脆利索得拒绝了所有人,飒飒直言道“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自己就能搞定一切!!” 忽然又对姬幽冥道“姬大师兄,我最后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借我?”倘若有命的话,一定奉还。 阮小玉一把搂紧姬幽冥的领口,大言不惭道“凭什么借你?他是我的男人,就是我的专属品,怎么可以随便叫野女人看见他的胴体?!” 虫儿冷嗤嗤一笑,将满头的发簪鬟饰左右抛尽,披散开满头的墨染秀发,一时间招摇在纷纷的雪色之下,格外有一种凄壮之美。 随后开始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 “虫儿,你想干什么,天气这么冷,你莫要着凉了!!”姬幽冥顾不得阻拦,也开始褪去自己的外衫。 阮小玉对二人近乎疯狂的举措,骇然不止,姬幽冥极其严肃喝她一句道“阮小玉,别闹了,虫儿不过是借一件男装罢了!你何苦咄咄逼人!!” 也不管自己冻僵的四肢,把外面的男装悉数递给虫儿。 虫儿平静道声谢谢,把姬幽冥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随后从伺妖鼎里摸出两把马友亮的鲜血,抹了个全脸,只留下两只蓝莹莹的眼睛,在冰天雪地中散着野兽一般的幽光。 阮小玉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情况,登时钻入姬幽冥的怀口,以示自己的弱势。 姬幽冥无法推开对方,只得满怀疑问的朝虫儿道“既然我与你都走到这一步,姑娘为什么不肯跟着阮小玉去龙宫内,叫她求抚远将军,将有问题的五色流焰剔除出去呢?” 这才是捷径啊!! 虫儿否决道“因为我输不起,如果你猜测的与事实大相径庭,那么,我将失去的,是整个世界,你们都不懂!!” 衣服穿好,虫儿翻身上了血妖,取出一片金叶子幻成大叶,骑着血妖飞身上去。 这情况,真是不甚妙啊!! 姬幽冥冻僵难行,又被阮小玉死死箍住不得靠近,只得声嘶力竭唤道“虫儿,虫儿,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太对劲!!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虫儿!虫儿!!” 冥冥中,姬幽冥的脑子里灵光初炸,叫他有些洞悉了虫儿此番举动的意图。 虫儿才不听他呼唤,秀长的齐腰墨发笼成一圆阴影,把她的五官阴刻得万分勇敢,又绝离。 撒手再甩,将变色龙纹斗篷变得弥大,直把自己与血妖的身躯遮盖在在内,恁得从雪山里消失。 凶猛的扶摇风潮,骤然间拔地而起,卷得姬幽冥与阮小玉被邪风当即掀翻,滚入雪里。 这这这!! 姬幽冥狠绝欲推开阮小玉的纠缠,阮小玉早哭成泪人,死死缠紧他的一举一措,偏不叫他追随虫儿而去。 阮小玉哭泣道“反正你已经够讨厌我了,我也不怕你更讨厌我,你看虫儿的那副决绝架势,是冲着冒死去的。” “如今我就是被你恨死,也绝对不能叫你去送死!!” 阮小玉哭天抢地的哀伤感染了姬幽冥,他的奋力呼唤转而丧气顿足。 她从不是他的。 就连死都不可能是。 虫儿一路向天,越飞越快,直到苍山览小,红如滴珠的时刻,真是已经飞得极高极远了。 龙宫里的灯火一如繁星点点,叫她看得清楚,微微安抚血妖的粗重呼吸,怕是她内心源源不断的恐惧,也已经感染到了妖兽心里。 她,如此冒失到底好是不好? 可是,滚滚的懊悔已经难以阻止,内心的那一阵阵强烈的绝杀力。 她要竭力阻止一切不幸的发生!! 正想着,忽然龙宫内部的殿群骤然通亮,仿佛一眼间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光源,让整个宫殿看起来不只是金碧辉煌,更多的是膨胀!膨胀!膨胀!! 明亮之余,万道八翼飞马齐天奔腾,雪白的曜翼如同海浪掀起的洁洁浪花,波浪一般从龙宫之中辐射到天野的各个脚步。 虫儿爬在血妖背脊,制止它因为害怕而开始踟蹰的四蹄乱踏,妖兽转而呜呜低咽,果然还不够身经百战,见到了大场面依旧会很害怕。 飞马横空出世之后,紧接着是鸾鸟驾驭的飞车仪仗,后是驷乘战车,最后是骑着霄腾的轻快骑兵。 林林总总的战时布阵,将辽阔无垠的天际堵截得只剩一寸方圆,就像枯井,没有任何生灵可以逃脱。 虫儿隐隐藏在最中间的位置,每一声擂鼓轰然,都震得她心率加速,血脉沸涨,蓝幽幽的眼神里又多夹杂了一份忧惧。 她真是来作死,在如此盛大的场面之下,这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得捏碎她的脖子。 硬硬干吞一口吐沫。 不怕!不怕!不怕...... 只一转念,忽然天空晴天一声霹雳,整个弓尔山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如过电般,激发出前所未有的灵力,由死物瞬间转变为活生生的妖冶,直在黑夜与月华的笼罩下,散发出超然的浓烈腥艳。 就好像,闪电劈开了黄泉路,招魂花引来了令人思念至深的。 那世间唯一的,灵魂。 一条八尾巨龙从空白与血红中缓缓腾起,就像冉冉升起的启明星,绝无仅有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神龙九尾头顶傲站着一位尊者。 独孤九。 眼见他满头飘扬的银丝,散淡着迷人而冷鸷的游光,一张完全不懂得笑的唇,和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共同交相辉映,才构成这个叫人又爱又憎的绝世容颜。 全弓尔山的人都在这隆重的一刻,讷讷得仰望其尊贵,连虫儿亦是。 她爱死这张脸,但又怕极这个男人。 因为他赋予了独孤斩月所有的冷酷与睿智,但是冥冥中,又更加的偏执与肆无忌惮。 忽然,她好怕神龙九尾能嗅出血妖的气味,可如今为时已晚,再将血妖收敛入鼎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九尾那如同彻雷一般的呼吸声真是越来越宏阔,直叫人以为是末日浩劫里千雷轰轰,万物毁灭不绝于耳。 独孤九的尊贵的容颜越来越清晰可辨,虫儿俨然觉得他就是独孤斩月。 因为他们是一模一样的复刻品,绝无瑕疵又极度精美。 最像雕塑,最像冰玉,最像统领大地的权威者,目空一切。 而此刻,他居然目不转睛,准确对着虫儿的方向,隔空漫漫道“那,开始吧……” 正文 第650章 表演 独孤九道“那......就开始吧......” 谁开始? 虫儿正是诧异,远处晴空一炸,仿佛阅兵一般,在半空中依照顺序,由步兵到骑兵,由飞甲到战车,各个方阵彰显惊天骇地的威武之力,将一半的天空震慑得愈发深沉苍远。 天神列兵不过尔尔,何况弓尔山上的万千平民,皆是深藏在曼珠沙华妖冶的色彩之中,静谧仿佛地狱中等待轮回的碎骨,深深膜拜帝国的强盛与威赫。 就在"gao chao"时机,横飞出两个威风凛凛的人物,一个身穿龙鳞白金铠甲,手持电纹厉天画戟,黑发垂虹,正扮演的是当年的丰仪卓群的龙帝独孤九。 另一个身披猩红色赤莲战甲,满头的红丝仿佛灼灼的彼岸花,毕竟是假的,总像是在浓烈的色彩里勾兑了牛乳,火红得不够惨烈。 两个人对战得十分激烈,彼此高超的功法简直不分伯仲,虽然没有高超的功法,但是手里明晃晃的刀剑,始终吭铮对接,咋咋呼呼得很是精彩。 但是时间久了,为了突显出独孤九的英伟功绩,那假扮迦释罗的男子终于摆脱不了戏子的惯性,开始矫揉造作,佯装力不从心,终于被独孤九的扮演者攻击到无处藏身,行为祟祟。 周遭观战的数万雄狮屏息凝神,甚至连大气也不敢深喘,他们早从父辈的口中,或是茶嗣闲聊中,早已孰知这场千古垂名的鏖战。 他们的帝王---独孤九,在最年轻的时候,就将人神迦释罗踩入无间地狱。 独孤九是神!!独孤九是幽幽古国之神!! 随着二人鏖战的不断深入,"gao chao"迭起,悍人灵魄,连擂鼓手双双抡起的鼓槌,也被急迫的交战压抑至蛇皮鼓面,低低得韵荡出低沉又急促的点击声,一点击,三点击,千千万万的低鸣如澜壮阔,既是激起尘嚣的喝彩,又是复地鳌拜的尊崇。 当年历时一个月的输死鏖战,被压缩在九九八百一十种对阵之中,经历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激烈之后,“迦释罗”已经被“独孤九”牢牢控制住手脚,众人皆是身临其境,兴意盛起。 但是始终未曾达到极致,因为最后一个最感人至深的环节是。 “独孤九”要用电纹厉天画戟砍去“迦释罗”的头颅,当胜利者高举失败者的头颅时,才是举国欢庆的"gao chao"莅临。 而此刻,扮演“独孤九”的男子已经将“迦释罗”一脚踢在半空,那“迦释罗”摇摇惴惴,俨然是要把假头替换上来的时候。 独孤九轻轻喟叹一声“九尾,我累了......” 此声轻如鸿毛,反而重如泰山,把在场的所有人马车炮均骇个半死,尤其是最中央火热表演的人物,顷刻停下所有精彩纷呈的演出,急急忙忙悬跪在半空,他们身上早捆缚着玄灵羽,可以正常自若得悬浮在半空,可是龙帝一叹,两个人早已经冷汗纷呈,夹着卖力演出的热汗,把厚重的铠甲渗得半湿半透。 他们本是走街串巷的赤脚艺人,只因为想借着这场浩瀚之战的由头,赚些个活命的小钱,孰知被弓尔山的一位大人无意间看中,特意呈请龙帝观赏,孰知龙帝作何理解,又特意叫二人在万花节巡战之时展演。 大约是演技拙劣?亦或是龙帝不赏?为了叫龙帝满意,两人刻苦异常,每人退去千层皮似的,可是如今一惊一乍得时候,两个人隐隐觉得半条小命真是丢到九霄云外,立马身首异处。 虫儿也围观此次演技,因为她在镜界里早亲眼看见过独孤九与迦释罗的战况,眼前的表演除了打斗声响,真就是耍猴似的幼稚,根本比不得万分之一的惨烈,故而龙帝不喜,虫儿最是能够理解的。 独孤九见众人皆静,仿佛不觉,他早已经横陈伥卧在九尾的头顶,单手叩击着龙角,神思早游在体外。 淡以极淡道“这么久,时间都过完了,可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她一面,只一面......” 九尾不言不语,喉间呼呼的粗喘仿佛扯起的风轮。 “人真是不能错一步,否则,永远都无法挽回。”独孤九青玉修白的五指,在九尾的龙鳞间划出光波,遂将狭长而精利微挑向远远跪着的二人。 开口道“赐他俩一场好死吧,终究演得是不错。” 可是,他看得不开心,很不开心!! 因为他深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心里居然装着别的男人。 而那个该死的男人,只被自己砍掉一条手臂,就陨入地府。 他应该掏出他的心脏,挖出他的脑子,这样,他就可以更快的找到她!! 水儿!!!水儿!! 你是个坏女人!你爱过的男人就该被碎尸万段,甚至是扮演那个男人的家伙,也更该去死!! 那两个颤颤巍巍的表演者,很快就被人无声无息地带走了。 独孤九露出一个极其疲乏的睨然神情,淡命道“我要休息。” 服侍龙帝的内官一直提心吊胆,眼见龙帝的神情深不可测,担惧返回龙宫后自己小命不保,赶紧呼呦道“摆五彩流焰,恭送龙帝返宫!!!” 那一声长调仿佛是发自肺腑,每个人都看出龙帝心不在焉,连多留恋天际一秒的功夫,也懒得舍予,全部兴味骤减,忍不住担忧自己的向上人头。 五彩流焰!!五彩流焰!! 虫儿才是真害怕这个即将暴露秘密的东西,她上天来不就是为了阻止这个惨剧的发生吗? 虽然,她也很害怕独孤九,可是虫儿依旧大声喊道“独孤九!!你站住!!” 这一声冒死的传唤,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独孤九的眼睫微颤一毫,拍手止停九尾已经开始扭转的巨大龙尾。 他的侧颜已经显露出某种错愕,天际里只有毫无意义的战车,与木头一般的武士,哪里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这些年来,水儿已经极近吝啬,甚至......连他的梦魇都不肯重现。 她终究恨他太深,太久。 独孤九止手叫周围的人真像根木头一般闭紧嘴巴,又朝半空中的虚无之处,清幽幽一问“水儿,真是你吗?” 虫儿被这种压抑的紧迫氛围,锁死了四肢百骸,尽量保持已近不存在的冷静,极其颤巍巍道“就是我。” 啊!!!她真是疯了! 正文 第651章 只用一个字 独孤九仿佛被某种情感束缚万年,眉宇间的深邃终于放松一丝,缓缓道“几千年了,你才敢来见我?” 虫儿密切得关注着周遭万数武士的动静,边迂回道“看来,终于是水儿多情了。” 独孤九的五官里,始而露出某种自嘲的轻笑,“每年,我都叫整个弓尔山在这极阴极寒的日子里,遍地盛开曼珠沙华,这花早闻可以引魂。” “如果你活着,看见整座山你最喜欢的花儿绽放,自然会回来,如果你死了,正叫彼岸花浓郁的芬芳把你的鬼魂招回。” “早先,我真是如此盘算的,可是今日......" 独孤九忽然极无情笑道“可是,你今日来,我却最不开心。” “莫不是水儿刚才亲眼看见,我是怎么杀死你的心头挚爱迦释罗,才肯出来见我一面?” 不知哪里来的醋意,也或者是爱陈酿得太久太远,也会闷成极度的刺激与嫉妒。 独孤九的五官开始蕴出某种近乎扭曲的妒恨与愤懑,他未必是最甜言蜜语的男子,可他却是最爱之弥杀的王者,能被她爱上的女人将是天底下最幸福得宠儿,亦或者是最悲惨的禁锢者。 因为他的世界里,真爱了,就绝对容不得一定一点的背叛。 但见他龙威赫赫,满头静润的银发亦散发出冷如寒潮的针光,他道“水儿!!水儿!!为什么我爱你前年,等你千年!!痴心于你千年!!你却总放不下迦释罗!!” 九尾感知到对方的满腹怨毒,在不断积累直至爆发,连自己的神兽之躯也蓄满力量,每一片银白色的鳞片均荡出一道电纹,整个巨大的龙体有成千上万片细鳞,就有成千上万道闪电在半空蓄势待发。 它将独孤九牢牢得庇护在万电之中,单眸紧闭,而单瞠的神兽之眼,在亮骤如灝日的电泳中,爆发出极其不友好的狠鸷神情。 虫儿忍不住开始后撤,连带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被九尾突然的爆发逼得睁不开眼睛。 独孤九哈哈狂笑道“水儿!!水儿!!你还敢说自己有情吗?!!你还记得曾经的誓言吗?!如果谁先背叛对方,谁就被万电穿心,不得好死!!” “你可还记得吗!告诉你,我不怕电!!”说着,他真将自己的手埋入电泳中间,真的很痛!独孤九甚至连眉毛也不曾一皱,“那是因为我的心里,永远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可是,你敢吗?!你敢吗?!这么多年,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若不是问心有愧!!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人也好!鬼也罢!!你出来啊!!你出来见我啊!!” 虫儿已近很难再睁开眼睛,独孤九深情又怨毒的撕心呐喊仿佛来自于电心深处,逼得每个人的眼睛都像被撕裂一般。 好痛!!好痛!! 独孤九的大笑只有几声,九尾的万道电光仿佛也被它的鳞片又系数吞进,虫儿的眼前昏花溟濛,就隐隐觉得独孤九的神情又重复转为万年未变的阴冷。 他冷问“妖孽,你是跑来看这个的吗?” “好了,别装了,九尾早嗅出你的妖味,不管你是谁,敢装水儿的人,最该万电穿心!!” 什么?! 虫儿惊呼不已,眼神里的镇定开始涣散。 忽然,她无意间瞥见弓尔山巅的那截雪峰,原本皑皑如银的山峰间,竟然贴着雪色临写着数个浮光大字:四皇未死,翻来覆国!! 啊啊啊!!! 这些字,每一个都无比巨大,明亮,灼目,各不相连,遥遥远隔,根本不可能一气抹除,仿佛天上的北斗七星,清清楚楚得摆在弓尔山巅最是显眼的地方。 不是金筑,不是银削,虫儿赫然彻悟,其实马友亮根本未将这个秘密藏在五彩流焰中,而是用某种特殊的东西写在了山巅的雪原间,当五彩流焰照耀天际的时候,每一个仰头观望的人的视觉都会受到刺激,而这种对光产生的刺激消失后,人的眼睛就会看清巅峰的每一个字眼。 然而,九尾的电光亦然可以达到如此地步。 待人们的视觉开始恢复以后,独孤斩月没有死的秘密,就会人尽皆知。 好毒!!好毒!!马友亮借用自己的身体当笔,在弓尔山上愤慨檄书,又为了避免叫她闻出自己衣衫间的异味,故意住在猪圈马厩,借以掩盖蛛丝马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只够毁掉其中的一个字,可是独孤九已经要彻底毁灭她!!! 听到独孤九的命令,周围的武士们已经开始慢慢围出攻势,铺天盖地的人群举起长刀,银铮铮的刀光竟胜似万道月华。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山底下的所有人都会朝山上看来!! 虫儿屏息凝神,催起胯下的血妖,借助变色龙纹斗篷的隐遁优势,直往山间浮现的八个字里猛冲下去,边冲边喊“我也不怕万电穿心!!我也不怕!!” 其他人是看不见虫儿的,冥冥中都觉得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独孤九拍拍九尾的龙角,甚是嘲讽道“你老了吗?连妖都干不掉了?” 九尾冷冷一卷自己的浩长盘尾,煞是自信道“怎么可能,保叫她有来,无回!”弹指之间,藏回鳞甲间的万道闪电骤然成倍增长,也不管渐渐围攻而来的武士生死,勃勃聚成一道通天光束,瞄准虫儿潜降的方向,一击而下。 虫儿扬手抛开身上的变色龙纹斗篷,只为让对方看得更准确无误,口里使劲捻诀催动金叶子滑行,只要一个字!!只要她毁掉其中一个字就好!! “我不怕万电穿心!!我不怕万电穿心!!” “独孤斩月!!我爱你!!” 那背后猛追的电柱一眼千里,明显是比虫儿要快疾非常。 某一道电泳最是飞速,眨眼刺透虫儿的小腿,揪心之痛遂及而来,明显感觉是逃不过此劫,虫儿一脚踢开跨下的血妖,由金叶子托着血妖朝偏处安全之地坠飞。 而她自己,则只身孤影,往那一个字的方向急速落去。 第二道电泳紧追直上,瞬间刺穿了虫儿的肩膀。 好痛!!撕心裂肺的剧痛叫虫儿开始分心,她一定不能半空就万电陨灭啊! 斩月! 虫儿赫然睁开眼睛,快到了,快到了,她马上就要撞击到那个“未”字,光是其余的七个字的存在,独孤斩月的安危是绝不会遭到危及的。 原以为,自己可以成功,第三道电泳如虎啸之势,瞬间贯入虫儿的后心,呲啦一声从胸前穿出,电尖带着瑰丽如花的血色,叫虫儿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激越。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 亲见那个“未”字被自己撞击得烟消云散,虫儿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孰知正要撞击在雪峰粉身碎骨的瞬时,一条满身长毛的盘长巨兽,忽然从雪原中冒出头来,将虫儿稳稳接入浓密的毛间,趁着电光未及又钻入山体中。 土遁?避土毛兽?!! 撞击而来的电柱与雪峰轰然对接,引发高强的雪崩,大地震震,甚至连山体里也砯砯欲碎,狂似崩塌。 有人紧紧搂着虫儿,他脸上的阴沉表情,此刻已然比独孤九的更加恐怖,简直像会吃人的恶魔,琥珀色的绝美瞳仁,被虫儿胸口的隐隐电光,照射得散发出极度骇人的冷蓝之光。 姬幽冥爬过来,惊慌失措道“虫儿!!虫儿!!你可不能有事啊!!” 独孤斩月冷一言道“不想死,就别碰她......” 他说的极冷极阴,叫人险些以为末日降临,阮小玉赶紧把失魂落魄的姬幽冥给拽在后面躲着,小心翼翼,又很是妒恨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人家的男人都不曾开口说话呢!” 姬幽冥始才自言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早知道,当时我就扯住她,就算她恨我要死,也不能叫她敢这种傻事啊。” 阮小玉赶紧搂住他,叫他末再懊悔难过。 虫儿心口被电光缴缠,指尖脚尖开始被电泳揪扯得酥麻,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极致寒冷,正在向她活生生的生命蔓延。 她怕是撑不过去了。 虫儿最后看一眼独孤斩月拧着火气的绝冷眉毛,中央蹙起一道深邃的沟纹,忍不住伸手最后摸一摸他的眉心。 半是诀别,半是调他宽心,道“小白,我不怕万电穿心,只怕.....你生气......” “是吗?” 独孤斩月冷然拨开她的手,冷不丁一把将她小腿间的电泳,一把扯去。 这痛感直钻向四肢百骸,把她几乎欲停的心脏抵死折磨。 痛死啦!!! 虫儿回光返照一般,出声骂道“小白!!我操你大爷!!痛死姑奶奶了!!你嫌弃姑奶奶死得慢,是不是?!!” 独孤斩月俯眼看她,他是如此紧张,连唇角都开始泛起死白,比虫儿这个僵死之人更加绝望与痛楚。 可他不敢表露,更不能表露,只以某种更冷讽刺话语道“很好很好,继续保持这种活力,做人要言而有信,我等着你呢。” 虫儿略略昏软道“什么?” 独孤斩月冷冷吐出二字“操,我......” 正文 第652章 放我走吧 虫儿默默闭上眼睛,恐怕自己危在旦夕的命,是再也无法看见独孤斩月冷冷得讽刺自己了。 可是她从不后悔,她的一生能有何求?莫过于看着最爱自己的人平平安安,在对方最爱自己的时候,死在自己最深爱的怀抱里 。 啊,她该是个恶毒的自私的女人吧,明知道会给对方带来极大的创痛,可是,能死在他心里,又占尽位置的人,必须是她。 这辈子,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只有她。 “哎!你!把眼睛睁开!!” 独孤斩月冷冷袭来,把她的唇瓣含入口齿间抵死一咬,直把她三分飘零的魂魄又给咬了回来。 他骇的要死,是用了万分恨意的,直把虫儿死白的干唇咬得洇出两团血印。 “我不是开玩笑的。”他禁不住箍紧手上的圈襟之态,“你敢死在我的前面,我就把你找个冰棺封起来,叫你看我的日子是怎 么夜夜笙歌,若你敢进天府去,我就硬硬把你拽下来,若果你敢入地府,我就捶地千尺,把你搅得入不了黄泉轮回路。虫儿, 你听见没?你听见没!!!” 他是杀伐决断的人,剑下死过的亡魂无数,从不迷信鬼神的念想里忽然觉得抱有某一丝期许。 苍苍神明,天地为皇,他愿意代替她去死,再或者逆天而行,毁天灭地,也断断不能叫心爱的人死去。 虫儿低低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脸往他怀里钻一钻,“我哪里也不去,就赖在你的怀里......” 山体的郁黑渐渐沉透起来,虫儿浑然觉得手脚冰冷,不由缩起困乏的四肢。 这微乎一微的颤抖,传导至独孤斩月的怀底,却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惊悚,独孤斩月冷叫道“不能再走了,我们必须返回璧落岛 去!!” 姬幽冥一直催着遁土毛兽朝弓尔山下钻,一听要上天,赶紧将毛兽唤停,一个长身翻转,从下而上凌跃。 阮小玉大惊失色道“不可以,绝不可以,方才的电泳遮蔽了遁土毛兽的存在,或许龙帝是根本未发现的,如今天口数万大军封 锁各个要道,咱们一露头就是暴露自己,那龙帝再看一眼遁土毛兽,姬家的老老小小都要跟着陪葬。” 她所言极是,姬幽冥冷思一瞬,决绝道“要死也是姬家人的事,与你无关,到时候真逮着我,你也要说不认识我。” “你!!!”阮小玉见他一意孤行,一拳砸在姬幽冥的心口,极度委屈道“姬幽冥!!你太小瞧我阮小玉了,今天就告诉你, 我活是姬家的人,死是姬家的鬼,这辈子偏要黏住你,你永远永远甩脱不开我!” 姬幽冥闻言楞怔,再看看独孤斩月怀里的虫儿,气息奄奄,已经快要死绝了。 遂而朝阮小玉道“好玉儿,如果这次我们齐心协力救回虫儿的命,我愿意永生永世被你纠缠......” “可是你......愿意与我共死吗?”姬幽冥朝她伸出来手。 “我愿意!!”像是作出了一生一世的陈诺,阮小玉紧紧握起姬幽冥温暖的大手。 姬幽冥边加快毛兽的进程,边朝独孤斩月建议道“此刻外面,无论天上地下一定是混乱一团,我和小玉携手造成更大的混乱, 你赶紧带着虫儿返回璧落岛。” 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姬幽冥忍不住再看看那个马上要香消玉殒的绝俗女子。 原来,爱一人不是倾诉,更不是占有,而是让她活着,活着!! 独孤斩月原本想自己去引开敌人,但是春之岛的灵气只有他自己可以汲取,旁人无法代替,他想感激姬幽冥的相助之恩。 姬幽冥对他报之一深沉一笑,又扯紧阮小玉的细软小手,终于对她温情笑道“傻女人。” 所有人的心口均是一紧,遁土毛兽横陈出世,鴂飞百丈,从巍峨壮丽的山岩间斜斜冲出,激荡得周围的巨石颗颗如陨滚落,憾 得大地雪林为止动容。 整个世界由黑转亮,繁星秀月早已失去颜色,天幕里密布着五色流焰,仿佛亿朵烟火在同一时刻倾情绽放,一时间火树银花不 夜天,连白昼都为如此狂欢的盛况而羞躲。 可是,天上更多的还有人,所有龙宫内的武士俨然倾巢出动,在天地间搜索方才扰驾的余孽。 姬幽冥催促道“只送在这里,你们自己保重!!”他家的遁土毛兽不会飞,冲到巅峰之时,骤然开始坠降。 独孤斩月搂紧昏昏不醒的虫儿,附在她耳畔温情脉脉“小笨蛋,睁睁眼,天上的烟花都开了,你还不睁眼吗?” 虫儿铅坠的眼皮微微一动,独孤斩月简直欣喜若狂,抽出软剑形成一道巨蓝的电波,撑起气结,与虫儿双双滚入五彩流焰的道 道浦银中央。 “快看,那是什么!!!” 有士兵发现山巅某处,有可疑的电光划过,此电如同逆行之河,极快地钻入流焰的异彩纷呈中去,简直是眨眼之间。 与此同时,姬幽冥与阮小玉共同驾驭着遁土毛兽,恰逢时机,又从山巅的另一侧穿石而出,毛兽的动静如同海啸倾袭,瞬时吸 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群群龙族武士,阵飞而来,直追向那在山岭间穿梭自如的遁土毛兽,姬幽冥紧紧捉住阮小玉的手,牢牢坐在毛兽丰密的毛层中 央,土渣碎石,星移斗转,直叫俩人刺激有惊慌。 不知道,不知道虫儿他们成功了吗? 阮小玉出奇得冷静,不喊也不叫,直依附在姬幽冥的臂膀,执子之手,与子不离。 乌压压的天际浩劫正追随于后,铮铮刀光影射着寒冷的星光,夹杂在五彩流焰的中央,竟也能叫人区别出,哪个更加冰凉无 情,更加危险。 虫儿听见耳畔炸响,才感触到有人深吻自己,迷胧双眼困瞧,正是独孤斩月在深情索吻。 他的舌尖凉得惊人,正把自己体内的灵力,缓缓吐露入她的口唇,虫儿觉得自己五脏内俨然恢复了知觉,连难以遏动的心脏 ,也忽然微微一跳。 她也舔了舔他。 舌尖互触的刹那,独孤斩月惊厥猛颤,也不再冷漠,只哀然看她道“别睡,别睡……别睡……” 他的脸一半显出鳞甲细纹,配着快滴出血的珀色瞳孔,已然是一副快要发疯的临界模样。 他的灵力能有多少呢?他难道不活了吗?为什么还要做无用的事? “别睡……别睡……雪若……别睡……”这是一种咒语,叫虫儿刚刚复苏的心脏,抵不住得开始悲伤。 干涩的眼角汇出一滴浊泪,虫儿道“让我走吧……” “不可能!”独孤斩月的眼睛灼凉得冒出滚滚烟火,“你敢再说一个字!我恨毒你一辈子!” 气急败坏得不再理睬她,只把身体里全部的力量用在维持虫儿仅存的生命里。 快了!快了!你等等! 他的五指紧窒得扣死虫儿的双肩,他的唇舌抵死滋润着虫儿的残气。 虫儿!虫儿!! 他默念,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虫儿的五指,缓缓磨蹭至自己的胸口,冰蓝的电泳如刀似箭,依旧在她的心脏间狂啸肆虐。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再叫心爱的男人去春之岛冒险呢? 斩月,斩月……谢谢你这紧紧的拥抱给我力量,让我走吧…… 她伸出手,把突出的电尖,缓缓朝身体内推送。 “你干什么!!!”独孤斩月发现她在自戕!“你不听话是不是!!你就这么想死,是不是!” “你就不想想孩子!!你就不想想我!!” “我不能失去你!若果早知道这一世你还要早早弃我!我定然不叫你再重生!!” 烟花如雪,星风电雾中的男子,竟是失声痛哭。 这不是她心中冰冷如霜的绝世男子。 “不哭,不哭……”虫儿把他的头拦在唇边,离魂道“把我的连珠趁早挖出来吧……赶紧离开……” “啊!!” 连珠似是也来凑热闹,燃点起熊熊忿泯的巨火,把四肢百骸拧碎了又创造。 一股巨涌闷上心头,虫儿的涣散双眼骤然升亮,一腔热血沸腾而至,把她胸口的电泳直喷出体外,胸口形成了血淋淋的一圆窟窿,被激荡的血红色莲华层层包裹。 溯逆着火莲绽开的顺序,层层火瓣叠叠合拢,形成火茧,将独孤斩月未来得及的双臂远远挣开。 独孤斩月俊美的五官被虫儿喷出的热血娟染朵朵雪梅,惧骇的五官冷凝作冰。 “不!!!!” 天地间,一声嘶吼,震荡五洲。 正文 第653章 你要爱自己,胜过于爱我 人死了为什么如此不轻松? 虫儿匪夷所思想,她虽然整个人似是脱胎换骨的轻荡,但是四肢紧紧得蜷曲成一团圆形,根本难以舒展,仿佛被困顿在一个极其密闭的茧内。 正是世间最难受的感觉和最难受的姿势。 微微睁开眼睛,来感知死亡后的世界该是什么样子。 红的,红的,淋漓血红的。 某种红胜江花夜火的单一色彩,直扑入眼帘,冲击着虫儿的所有感官,甚至连一丝丝多余的光线都不存在。 呃!! 第一感觉是,她在某种怪物的肚子里。 第二感觉是,她投胎了!!! 一万个草泥马在心底飞驰而过,虫儿默默诅咒,姑奶奶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投胎的人,阎王爷,你起码得给老娘找个堆金积玉的有钱人家才行。 不对不对,虫儿把自己的双手使劲塞在眼睛底下看个清楚,还是一双玲珑秀巧的大白手,根本不是小婴儿的状态。 难道,她是被送往正在投胎的路上?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机,忽然有人冷淡道“里面的人是死是活,起码也该让我知道清楚吧?” 独孤斩月!! 虫儿拍拍束缚自己自由的红茧,以某种竭力的音调呼喊道“小白!!小白!!我没有死!!” 能再听见爱人的声音,简直宛若天籁,她抑制不住流出激动的泪花。 “小白!你还安全吗?外面那些人最终有没有知道你的秘密?!!” “小白!!小白!!太好了,我没有死!我没有死!!” 我又可以继续和你纠缠在一起啦,哈哈哈哈!!! 独孤斩月的声音隔着红膜,竟其冷无比道“是吗?你真的觉得活着是件好事吗?你不是早跟我说拜拜了吗?” 这人! 虫儿羞怯道“那个时候……” 独孤斩月直接打断道“我不想听。” 然后仅听见衣衫悉悉索索的声响渐远,似是走掉了。 “喂喂喂!!”虫儿也不知哪里来的龙马精神,几近恳求道“小白,我知道自己当时意气用事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把我放出去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我好害怕啊!!” 也不知对方到底把自己塞入什么软如脓烂如酱的地方,完全抻不开手脚,只能缩成一个人肉团子,捆手捆脚得难受至极。 “别喊了,刚死过一场的人,怎么比打了鸡血的人还要疯疯癫癫。”这回是罗麻子的声音。 “四皇子这次可生你气了,我奉劝你还是规规矩矩地躺在里面,莫在出来惹事,尤其最近真是关键时刻,除了璧落岛,整个弓尔山都处于戒严状态。” “这次你把篓子捅出了天大的窟窿,索性四皇子的身份秘密暂时被保住,但是璧落岛如今也不够安全,怕是待风声稍过些时候,你们就立刻得离开了。” “也真是亏得你胡闹,如今龙帝要求铲除弓尔山上的所有潜藏的妖族,有些淘汰的器兽与灵兽,也要及时处理,真是好一场血雨腥风啊。” 罗麻子说得是意犹未尽,巴不得把虫儿的种种罪过列出清单,一一详细批判。 虫儿也知道自己糊里糊涂干下蠢事,转而哀求道“好罗麻子,帅罗麻子,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你们也不能就把我困在这个像鸡蛋一样的空间里吧!” 她不舒服,她的每一个细胞真的都很不舒服,她要出去,她要自由!! “再说,我还得吃饭,还得喝水,最起码还得……解手吧!!”虫儿撅起小嘴,谁能联想到一个刚死里逃生的人,竟还能受到如此非人的虐待。 她是一个倒霉的女主,作者是后妈!!! ([*@ο@*]哇~) 她正想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孰知独孤斩月又折返回来,冰冷冷警告道“你不要聒噪,先摸摸自己的胸口,再乱喊乱叫!” 虫儿果然闭紧嘴巴,再也不敢唠叨,规规矩矩用手指去抚摸自己的胸口。 哇靠!! 胸口的细皮嫩肉被金缕丝牢固得捆扎出一个肉揪,就像是包子上的褶子。 何况是长在她胸口那个,又白又圆又香的大馒头上。 啊哇哇哇!!虫儿无端哭起来道“小白,你说实话,我这个胸,是不是没救了!!” 罗麻子干咳一声,臊着老脸道“属下先回避,回避。”赶紧溜之大吉。 独孤斩月才幽然开口,道“胡说,我会拿自己和咱儿子的口粮来误作非为吗?” 虫儿“……” “你可知道自己心口的伤痕完全穿膛而过?第二次取回来的金缕丝完全不够缝补你的伤口,只好把剩余的最后一截金缕丝,用来捆扎你胸口最后一处伤口。” “虫儿,你别害怕,等你这副妖类的躯体修补得差不多了,我就遣罗麻子再去寻来金缕丝。” “其实吧,你胸口的小伤不处理也好,叫我时时看见了,总会提醒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与愚蠢。” “我怎么能单独把你留在危险的地方呢?我真是太蠢了。” 独孤斩月完全没有提及自己是如何从春之岛盗取大量的灵气,导致自己险些葬身在春之岛中。 此时此刻,他的生死都是极小极小的小事,只有他的虫儿能健健康康活着,再在他耳畔说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这才是他一生中梦寐以求的大事。 觉得他的声音忽然靠近,褪尽了冷冰冰的伪装,剩下得只是历经劫难之后的怜惜与懊恼。 “虫儿,我要你发誓!” “我?发誓干什么?!” “永远不能死在我的前面。”独孤斩月的声音里始而夹杂着绝决的情感,“你发誓永远会爱惜你自己,胜过于爱我……” “小白,你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呢!!”虫儿知道他看不见,依旧摇摇头。 “我不管!!你发誓!!否则,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看见我!” 他竟然威胁她? “快发誓!!快发誓!!”独孤斩月冷冷催促她,用浓烈的炙热情感使劲鞭笞她,纵然虫儿看不见对方的五官里喷发出何等泯灭天地的滔天胜火。 可是,依旧快把她要灼炙得快要死去。 “好吧好吧……”虫儿想自己这次真的把他吓到了,不过是应付他的谎话而已,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全天下,她只爱他一人,而已。 独孤斩月闻言,始而放下心来,深深吐露出一口浊气,似是在胸腔里堆积如云的滞气,简直把整个人逼得要爆炸了。 “你放心吧,孩子我保护的很好,小家伙安然无恙。” “还有,姬幽冥与阮小玉也没有什么大事,他俩的背景自然保佑二人平安无禺。” “最后,你恐怕得一直待在这个东西里面……直到我处理好一切,带你离开璧落岛。” “相信我,雪若,我只护你。” 独孤斩月不再说话,似乎又是准备要走了。 虫儿还没听他说够,把耳朵紧贴在红茧之上,准备央求他再陪陪自己。 仅听见罗麻子慌慌张张的声音,极其压抑得在门外透来。 他道“大事不妙,龙帝带人进璧落岛了。” 独孤斩月嘘了一声,止住他的张扬,极其淡定,又极其小心翼翼道“你我早知道,他始终不会放过我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 正文 第654章 血淋淋的头 独孤斩月淡笑着拍拍罗麻子的甲骨,似有调侃道“怎么?害怕我死无全尸吗?” 罗麻子腼而一笑回道“脸不要受伤就行。” 独孤斩月转而走向外廊,冷冷抛下一句话“就凭你尽心竭力帮我保着虫儿此一件事,更是不在话下。” 罗麻子心头才浮起的压力,被他风轻云淡一句更压抑得垂重若铅,忍不住惴惴难安,跟在后面。 此刻璧落岛里的清净已然彻底破坏,独孤九带着九尾煞有介事地进入璧落岛,三万大军集结在玉石门外,将整个通往天外天的所有通道封锁殆尽。 浅华早预感他的父尊要来似得,将黑曜石石棺单独留下,彻夜把他的贴身武卫全部带走,一个未留。 潋锁行俨然差了一步,等龙帝已经踱入炪炀宫,座上主位之后,他才遥遥迢迢领着一众弟子,敬跪在滴水檐的位置。 九尾懒洋洋得盘缠在炪炀宫高耸的屋脊巅峰,也不见将庞然巨殿压垮,但是八条尾巴上下摇荡,洋溢起的倏倏风潮把地上跪着的俢子们扇摆得东倒西歪。 目下弟子早听闻过九尾龙族的护国神龙是一只极其啸猛的八尾沌古神兽,今日靠近一见,真是呼吸如雷,点目成冰,尤其的庞大与恐怖,纷纷担忧会不会不当紧把自己给吞噬去。 独孤九见所有跪在外面的人脸色皆黑,战战兢兢,故意低叹道“我九尾龙族的国势难道下降至此?!” 一群鼠胆畏缩之辈,还敢将来进入朝堂,替国卖命?! 被九尾骇住得数十人听完,不由紧紧叩首在地面,绝对不敢抬头再观瞻九尾一眼。 潋锁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早听说龙帝巡战遇妖的事情,目前璧落岛内的俢子有一大半都不在岛内,被他放回家去度过佳节,仅有寥寥数百人还在岛内。 若是龙帝责难起来,他该如何借口呢?! 赶紧接口道“龙帝教训得极是,璧落岛的这些俢子平日里习惯在空间法阵内作战,尚未经受过真正残酷的考验,一时间被神龙赫赫威势所怵目,真是老朽的教导不够火候,还望龙帝海涵。” 独孤九自然给他面子,依旧不苟言笑道“潋师尊真是说笑了,眼下这些孩子们看起来真是规规矩矩地跪着,颤颤巍巍地敬着,可是你也没真剜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细看,如何清清楚楚得知道,里面是黑,还是红?” 此一言如雷贯耳,劈得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口都骤然紧怵,难道,龙帝今日可是来璧落岛剖膛剜心的吗? 潋锁行自恃千年来衷心不悔,问心无愧,对阵起龙帝的责难,虽是胆战心惊,但也是极端正义道“龙帝是在质疑璧落岛上下,有人敢对帝国包藏祸心吗?” “如是这般,老朽敢以项上人头起誓,璧落岛内的俢子们皆是清清静静做事,规规矩矩做人的好儿郎,绝对在日后皆可成为国家利器,断断不会在龙帝的眼睛底下,行那些苟且污浊之事,抵损龙帝的厚爱。” 其他修子们皆随着师尊重重叩首,丝毫不敢怠慢。 独孤九由着他们证明自己的衷心,不由得放眼环看四周,这里景色秀丽,风景宜人,本是他年少时最喜欢来玩得地方。 可是,当他第一次看见水儿,也偷偷往这个地方跑时。 他就恨毒了璧落岛里的春夏秋冬,恨不得毁尽一切。 如果没有祖辈留下的这块后患无穷的祸源地,如果没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藏在这里?!! 他现在,应该还是当初那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此刻正缠吻着自己最深爱的女人。 如果没有伽释罗!!! ...... 独孤九的眼神里不由得浸满怨毒与嫉妒的血光,隐忍着对潋锁行打出个制止的手势,威严天成道“看来,在潋师尊的眼界里,只要是拿不出证据的事情,都是虚构啰?” 他的精美五指从繁花似锦的衣袖中,缓缓流出,对着盘缠在宫殿殿脊的九尾轻轻叩响一击响指。 九尾本是慵懒,听到主人的召唤,朝着脚底的凡子们使劲咳嗽一声。 顿时迎风怒嚎,澐浪排空,把除潋锁行之外的数众俢子,一声咳嗽震得连翻数滚,仿佛清理占地的垃圾一般,原先密密麻麻的汉白玉地面,霎时吹出一片空白。 九尾有意无意,孕足喉头的尽力,朝腾空的地界使劲一呕,霎时喷出一颗火红火红的头颅,重重砸在空地中央。 好恐惧,白玉红颅,看起来霎时引人垂目。九尾倾吐完毕,仿佛吃了什么超级恶心的东西似的,瞭高一声嘶吼,将炪炀宫内外的所有琉璃瓦片震荡得破如碎渣,奔如流星。 独孤九完全没有看见其他人是如何狼狈祈求,始终保持一种平缓的音调,徐徐说道“这是在弓尔山颠找到的血妖,璧落岛门口的白玉石人如何也不许妖类进入,九尾只好把这畜生嚼碎了,再带进来。” 此时众人再看血妖的烂头,千疮百孔,脓痂和泥,真是恶心得非常,有的女俢子忍不住低呕起来,激烈之后的场面霎时陷入谷底。 潋锁行强忍住胃部灼灼的酸涌,朝龙帝恭顺道“龙帝这是何意?难道那日滋扰圣驾的妖兽,您觉得是出自于璧落岛内?” 独孤九道“潋锁行,你这是在反抗我吗?” “不敢,不敢!” “那你就好好看看这头血妖。” 潋锁行抵不过龙帝的赫赫圣威,只得屏住呼吸,大约看了血妖几眼,断定道“此妖上属于未成年的幼妖,而且修炼得亦不到时辰,恐怕也才是初阶的血妖。” 独孤九赞许道“如此不成气候的孽障,竟然斗胆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作威作福,潋锁行,任三岁孩童也知道此事愚蠢至极。” “可是,你璧落岛的弟子是否也太过大胆,竟与妖孽勾结,敢来公然挑衅我的权威。” 话说这,独孤九从自己的法袋中取出两样东西,冷冰冰丢在潋锁行的面前。 正是一片稍有毁损的金叶子,以及一件单薄的变色龙纹斗篷。 “那师尊就说说,这两样宝贝东西,可是不是璧落岛之物啰。”独孤九的眼尾里挑出一丝丝冷煞的清光。 潋锁行登时瞠目结舌。 正文 第655章 作怪 潋锁行登时瞠目结舌。 潋裳的斗篷!!裳儿!! 潋锁行登时怒不可遏,直接朝背后早已经骇然若木的潋裳叫道,“不孝女!!你赶紧跪着滚过来,把此事原原本本说个清楚!!” 潋裳俨然石化,红桃一般的隽美小脸登时失去全部绯腻,惨白得毫无活色。 她结结巴巴道“没......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我前天晚上,一直待在罗麻子......不不不,是二师尊的骎蛊殿里,根本哪里也没去过......” 她的变色龙纹斗篷,怎么能跑到龙帝手里去呢? 独孤九挑起自己的甲贝,像是细瞅里面有没有沾染不干净的秽物,同时无意故意补充道“前夜挑衅我的,却也正是个黄毛丫头的声音,如果当时她故意骑在巨型血妖上遮掩自己的体味,那谁知道这个女子是人,或是妖呢?如此险恶的用心,放逐山林后将来岂不是要为祸天下?” 潋锁行忽然更怒,炸雷般道“混账东西!你说你前夜在骎蛊殿,可是你的斗篷怎么能跑到弓尔山颠?!” 恨铁不成钢,潋锁行大步流星走在潋裳身边,威严赫然道“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片金叶子在璧落岛内随处可见,可是变色龙纹斗篷可是你的贴身法器,怎么能不跟在你身边?” 因为丢了!因为被她弄丢了!! 潋裳怕得要死,唇齿不停地打架,她只能哭着说不是自己干的,但是绝对不敢声张,是某人把变色龙纹斗篷给顺手牵羊。 到那时,她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死了。 一遍遍重复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潋裳一边偷偷窥伺龙帝的圣颜,虽然看不十分清楚,但觉得对方似乎不很友善,分分钟就能要整个璧落岛灰飞烟灭。 她,是不是该找个不是璧落岛的替罪羊呢? 虫儿,她可不是璧落岛的人,尤其又是镇湳王身边的人,龙帝纵然生气,总也不会逼死自己的亲儿子吧? 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 潋裳准备移花接木,微微道“或许......我知道会是谁......就是骎蛊殿里的......” 她多少还是有些良知,又加上心虚,所以声音尚不够足大,仅是叫所有人开始注意她的唇瓣嘟嘟哝哝,不甚清楚时。 罗麻子隔着所有人,远远冒死喊道“龙帝圣明!!龙帝圣明!” 人群悄悄回首观望,只闻马蹄与白玉石地面嘚嘚的摩擦声脆生生响起,罗麻子居然骑着水晶黄马从远靠近,看起来似是火急火燎,实际上他正是依照独孤斩月的指示,掐准时辰才赶来的。 待黄马奔至殿前,罗麻子一拽水晶黄马的马鬃,马儿双蹄高扬,霎时嘶声烈烈,真是一匹难得的宝驹。 独孤九正想着是谁如此嚣张,敢在殿前御马,哪里知道罗麻子紧催慢哄,好不容易叫马儿安抚勿躁,那黄马落地之后竟然跑了两条腿。 两条马腿东南飞奔,九尾半眯起的眼睛骤然绷圆,龙爪轻一登,一道白练似的玩耍追去。 罗麻子尴尬笑着,用身子拼死扛住摇摇欲坠的二腿黄马,又心浮气躁得要给龙帝施礼。 弄巧成拙,反而搞得黄马摇摆不定,自己也狼狈不堪,简直乱成一锅粥。 独孤九忽然也不生气了,颇是娱乐道“恕你死罪,你就站着答话吧!” 潋锁行趁此空暇,赶紧为罗麻子作了引荐,龙帝也确实是许久未曾迈入璧落岛一步,固然觉得对方十分新鲜,又非常滑稽,一时间紧张的气氛稍微松弛片刻。 罗麻子顶着仅剩两条腿的水晶黄马,对龙帝万分敬谢,独孤九始才质疑道“话说你乃璧落岛的二师尊,不该是个糊涂的人物,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本帝圣明,是想嘲讽本帝,还是暗示?” 见鱼儿依照计划上钩,罗麻子义正言辞道“龙帝您乃五族之霸,麻子实乃包天的贼胆,也不敢那您的圣明开玩笑,其实吧,我刚才是远见此地的氛围实在是过于紧张,所以想替所有人争取一些时间,也想主动请缨,专心为龙帝您解决些问题。” 你以为你是谁?独孤九的眸子里转而沉淀着溟濛不清的威慑力,缓缓道“哦?那若果我今天是专程来血洗璧落岛的呢?” ...... 整个璧落岛的人,皆生硬吞下半口苦水,潋锁行更是戚戚得量着罗麻子的五官内,是不是包藏着某种祸心。 孰知罗麻子脸色不慌不忙,只恳切道“龙帝您绝对不会血洗璧落岛,因为刚才丞下不是使劲唤着,陛下圣明,陛下圣明的吗?您可是全天下最圣明的帝君,怎么会因为一些居心叵测的证物,就将璧落岛万年的功绩湮灭呢?” 哗,众人释然,再看独孤九的脸色,已经由阴转晴,虽然尚不够明媚如春,但是已经不会轻易再动杀念了。 独孤九很是喜欢此类充满睿智的对话,尤其挑着罗麻子的话尾道“你说我拿来的这两件物证居心叵测,那看来你已经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璧落岛的清白,可以详细说下去。” 罗麻子很是佩服独孤斩月的聪明,按照他叮嘱的步骤,将独孤九往自己的思路上引领到“首先,龙帝你可以轻易看见,璧落岛今日来觐见的修子数量寥寥,那是因为每年万花节的时候,璧落岛都会允许修子们归家过节,以敬孝道。” “如今少半的修子尚在岛内,而多半的修子散在四方,如果想嫁祸璧落岛的人趁机下手,此时这种璧落岛的代步金叶子,随随便便就可以搞到手里。” “好吧。”独孤九将脚边的金叶子使劲一踢,单薄的叶片遽尔流若追光,“噌!!!”的一声直插入炪炀宫敦厚的墙体内,深不见叶端。 众人叹为观止之际,龙帝冷幽一笑道“那叶子随处可见,确实算不得有力的证据,可是,这件变色龙纹斗篷足以隐身,不可能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了吧?” “我,我......”潋裳跪在地上有些时辰,头晕日晒了半晌,始终还是与她的揪扯剪不清,不由浑浑噩噩,又想把脏水泼在虫儿头上。 罗麻子横她一眼,故意道“变色龙纹斗篷的确是潋裳的贴身法器,不过,丞下暂时不说这件事,丞下想说另一件事,那就是这颗妖兽头颅的事情。” 他指着地上血妖的头颅,那头颅被焱焱热晒,竟把里面的血腥气味蒸腾得万分刺鼻,汩汩淌出乌溜溜的脓浆殷水。 不由上前伸指扣了一把碎肉,不管腥臭异味,放在自己的舌苔上一舔,咂咂尝了尝道“不瞒龙帝,丞下进璧落岛前专门喜欢研究妖兽,因为丞下恨毒了散妖,故此研究得是相当偏激的。” “正如龙帝所言,此妖兽确实乃嗜血巨妖,而且尚在低阶年级,算不上宗妖等级。” “可正因为如此,想豢养血妖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是源源不断的血水滋养,第二是盛放此妖兽的法器,可是在璧落岛内,这两个条件均是无法达到。” “第一,璧落岛内根本没法提供尸体给血妖吸食血液,第二,璧落岛外的白玉石人根本是不许任何妖族靠近,更不要说是进入了。” 独孤九听他分析有理有据,不由阻断道“可是如果对方是在弓尔山上饲养妖兽,也是极有可能的,近两日间,弓尔山上偷偷潜藏的散妖,已经被绞杀仅千余。” 罗麻子笑道“龙帝的怀疑也有道理,可是丞下还能反驳,其一,那近千余的小妖都是散妖,根本不及眼前的血妖万分之一大,想把血妖在弓尔山那般险恶的生存环境下,豢养到如此巨大,真是难上加难。” “其二,龙帝说当夜挑衅您的是位女子,可是璧落岛内的女子但凡在万花节当夜离开璧落岛的,均可以用火信传来,虽然是经历过法阵磨练的,但是皆为娇俏小姐,料她们哪一个也不敢伺弄起妖物啊。” “其三,就更加奇妙了,话说这变色龙纹斗篷乃是件奇物,为什么那莫名女子不穿着此斗篷逍遥法外,反而要将它抛去呢?” 妙妙妙,此三句话已经不用再多作任何解释,任谁也会觉得是有心人在嫁祸璧落岛了。 潋锁行此刻把愤怒的目光直调转向瑟瑟发抖的潋裳,怒其不争道“裳儿,你的斗篷是何时被弄丢的,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潋裳只委屈道“父亲可忘记了吗?在唤兽云池里女儿正是披着这件斗篷,事后......" 潋锁行怒道“既然贴身法器丢失,你为什么不报来!!” 想想当时在唤兽云池里的,除了姬幽冥,潋裳和六皇子,怕就是那个不争气的马友亮了,难怪最近死活寻不见他的身影,莫不是叫他给捡取,然后穿到璧落岛外去玩乐了? 越考虑越觉得就是这个不争气的贼孙,潋锁行已经偏见得以为,就是他害得整个璧落岛陷入危机。 独孤九见所有人的神色凝重,唯独罗麻子看起来神清气爽,不由再责难道“不管如何过程,毕竟还是你璧落岛的过失最大,纵然排除璧落岛内的人寻事,但是终究活罪难逃。”他正要下令的时机。 罗麻子又道“龙帝您可忘了,刚才丞下说要毛遂自荐,替您查出真凶的啊。” “哦?”不知对方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独孤九继续道“那你想怎么纠察出真凶呢?” 罗麻子赶紧拍拍自己的水晶黄马,甚是得意道“此水晶黄马乃是丞下的法器与器兽合体,不但吸引妖物的贪食,替丞下除妖厉器,更可以千里追踪妖族的气味,尤其灵验。” 真的吗?独孤九霎时来了兴趣,“那好,就叫你的水晶黄马,替我查出来,究竟是哪只妖孽在暗处作怪。” 正文 第656章 哥哥 谨遵皇命。 九尾恰时将两条马腿衔着回来,罗麻子恭恭敬敬请它吐出来,再安装在水晶黄马上。 黄马四蹄撒欢,罗麻子亲昵拍拍它的头颅,意味深长道“大黄,今天替璧落岛洗除冤屈,可就多亏你了。” 黄马霎时神通,自行将地上的血妖残骨啃了数口,似有朵颐咀嚼片刻,咴咴鸣叫。 罗麻子高兴道“这黄马已经尝出接触过血妖的人,话说这血妖不是随便的人都能豢养,必须是以自己的血水栽培,才能服从主人的命令。” 独孤九哦了一声,冰冰凉凉,不过俨然是兴趣盎然的表现,遂命罗麻子带路,寻找出惹事的源头。 黄马金光灿灿,领在最先,边嗅边行,把一众人引出了璧落岛外,直往六皇子遗留下的黑曜石棺处移动。 潋锁行一瞅,心里咯噔一声,想当初六皇子可是打着替四皇子引渡亡魂的名号,如今黄马不知轻重缓急,怎么能把龙帝往死角里带?!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罗麻子仿若无觉,实际内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独孤斩月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但是依旧愿意全身心去相信他的判断。 独孤九带来的数万武士,但见龙帝骑着神龙翩来,早已经主动退出空地,恭接圣驾。 水晶黄马四蹄轮摆,渐渐突破人群,走到了黑曜石棺椁周围,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举起前蹄磕了磕玄黑纯亮的石面。 它的力量巨神无比,震得整座石棺嗡嗡鸣鸣,仿佛一潭黑色的幽水,激起甚为微细的粼粼石波。 潋锁行的心口悬在半空,阔袖里的五指反复摩挲,准备着关键时刻,可以及时出手阻止。 当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集中在棺椁里是什么诡异时,水晶黄马忽然调转马头,朝璧落岛外的彩虹桥走起。 怎么?不是吗? 独孤九也深觉不可能有人会藏在棺椁里,可是这秉石棺又不是代表吉祥如意的石兽,镇压的方位也不是吉位,不免扬手止停所有人的脚步,朝潋锁行道“摆上如此奢华的石棺在此,师尊这是如何意图?” 看看!看看!龙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潋锁行想着该扬一把漫天沙,迷乱所有人的眼睛呢?还是请来巨力兽,把这个该死的棺材给撂出璧落岛去? 仅得一本正经道“龙帝有所不知,此棺椁是潋某置于璧落岛外辟邪的。” ……这瞎话也是说绝了啊…… 独孤九道“辟邪?璧落岛的精纯灵力百妖难近,哪里还用这个东西来辟邪?” “怕是,潋师尊想借着迷信,来确保自己的永久地位吧?!” 潋锁行大叫冤屈,绝对不是此等猥琐低级的意图,龙帝已经不想再听废话,准备启程往天外天外走去。 熟知九尾忽然呲牙咧齿,警惕朝着龙帝道“绝不能走,这棺材里有妖气!!” 有妖气?!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六皇子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是四皇子的未寒尸骨吗? 九尾一唤,如风扯轮帆,顷刻喝停所有人的脚步,众武士纷纷拔出护身长刀,里三层外三层,把可以的人物都结结实实地包裹在刀阵中央。 修子们眼见师尊理亏势弱,纷纷不苟言笑,仅把潋锁行稳稳护在身后。 一场彼重寡疏的较量势必欲引起轩然大波。 独孤九不变声色,却足以骇人道“潋锁行,你敢明目张胆在璧落岛外豢妖?”左右一横龙目,霆威声振道“来人,给我把这棺材盖子掀翻捣碎,叫我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脏东西?!” 且听龙帝发怒,所有人均是紧紧一震,提刀的武士们颜色狞持,莽撞地冲开层层璧落岛俢子的徒劳抵抗,在真正饱经风霜的刀剑之下,修炼的再长久,也顶不住勇士们的轻轻一拨。 潋锁行见俢子们也只是左右为难,既想维护师尊的利益,又不敢公然对抗统治者的权威,当下把心一横,索性喊道“龙帝,龙帝且听老丞一言,这秉石棺,它里面装着的是......” 尚未道出实情,千钧一发之际,仅听有人使劲喊道“龙帝!手下可留些夫妻情面啊!!” 瞬时,数十辆鸾车并撵,卷着靡靡的香郁粉气,从霓虹桥上飞驰奔来,惊起云鹤翔舞,暗霞流光。 奔驰在最前面呼唤龙帝的女子金叉玉摇,曳曳生香,婉转的身影驾驭在八翼霄腾之上,火急火燎地最快冲向人群的最中间。 别人恐怕在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罗麻子最先认出来者。 雀灵韵!是雀灵韵!! 他不免露出某种近乎刻薄的笑容,分外轻蔑得等着她从云间下凡。 看来独孤斩月又算准了一步,这个阴毒的女人果然会出现在璧落岛内。 这几千年来,她怕是早已经忘记当初的他,可是,他却把她的模样一刀一刀刻在自己心里。 以至于连独孤九都难以察觉,罗麻子的眼神里,包藏着赤果果的敌视与仇恨。 独孤九也略略看出是雀灵韵,不过他的感情一直都很平淡,绝对不会因为哪个女人的出现,而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欣喜。 弱水三千,他只要一个女人回来。 于是朝周围道“还不快点动手?” 武士们恍然如初,有人已经将锋利的刀鞘刺入棺材的缝隙内,开始高唤起号子,将沉重的石板往高处撬松。 “九哥哥!!九哥哥!!”雀灵韵一收到浅华的火信飞书,就快马加程,匆匆赶来。 她知道独孤九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肯定是不会轻易罢手,只得转为咛咛动听的轻语,软软地扑倒在对方的脚底下。 “九哥哥好狠的心肠呐!!”柔媚的语调里已然是十足的哭腔,她道“咱们千年的夫妻,难道哥哥为灵韵稍微罢一罢手的功夫,也不肯舍于吗?” 独孤九道“我的时间一向很紧,快说。”遂叫人慢下手脚,“但是跑了妖孽,我可是不能轻易原谅你。” 雀灵韵早见过他更无情的时候,自己生生被强迫至习以为常,依旧温顺低目道“臣妾不会多言,只说一句,这秉黑曜石棺,是臣妾叫浅华特意送来璧落岛的。” ...... 正文 第657章 看个清清楚楚 “然后呢?”独孤九暗下里横一眼潋锁行,真是个不怕死的老贼,还敢乱编瞎话吗? 潋锁行实乃没撒过谎的人,脸色一阵子白,一阵子红,很快又掩过饰非。 雀灵韵见独孤九愿意听自己一言,赶紧请示先将周围撤开,待一切清净了,才对丈夫实话吐露道“这秉石棺其实龙帝也不用打开了,里面装着的是四皇子独孤斩月的骨灰罢了。” 浅华早跟她串过词,所以雀灵韵根本无需隐瞒,以事实说话,更容易叫独孤九信服。 独孤九道“你在胡说什么?小四那个家伙仅是谣传身亡而已,你从哪里能找得到他的骨灰?” 细观独孤九毫无波澜的表情,雀灵韵知道他还不愿意承认现实,不由得添油加醋道“你与小四的父子情早已经断绝,但是妾身可不能像您一般无情,总还是需要偷偷寻回小四的遗骨,将他安葬在璧落岛这块好地方,早早引渡他的亡魂。” “怎么?你想证明自己是一个好皇妃吗?而我是一个无情的父亲吗?”独孤九冷冷一笑,竟得阳春之辉,霎时迷人。 “他早已经被抽取龙脊,贬为庶人,灵韵你如此抬举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提高自己一分一毫的地位。” 龙族皇后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决,所有人都知道,后位是保留给水儿的。 那个凭空消失了近万年的贱女人。 雀灵韵被他若有似无的嘲讽,早已经伤至脊髓深处,可当伤到体无完肤的时候,她也就不再会有更深层次的伤痛。 一层伤,就是一层疤,人若是得不到足够的爱,总会给自己披上足够厚的疤痕,就像胄甲。 但是,雀灵韵还是颇为难过道“随龙帝怎么揣测,反正臣妾在您的眼睛里,早已经无所谓是什么模样了。” 不!!她甚至从未走进过他的眼睛!! “但是有件事,臣妾还是要说明白,小四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他的尸骨就在此处,龙帝想扔便扔,想埋便埋,随着您的处理吧!” 反正能保护浅华的话,她已经不怕死得说完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极端的恐惧,能超过发现丈夫的心里住着别的女人,来的更加触目惊心呢? 独孤九看她欲要离开的架势,反而突然亲昵,一把揪住她的蛮腰,把娇软的身躯扯回自己的眼前。 雀灵韵被这种霸道又极其具有羞辱性的动作,激得面红耳赤,道“龙帝,请自重。” 自重?独孤九已经冷绝得擒住她的下巴,将她风韵别致的悍人小脸顽虐得控制在自己的两根手指间。 “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坏女人!!”他的指力惊人,微拧几下,就把雀灵韵完美的下巴捏出红痕,只无情道“我的水儿怕也是实在玩不过你们的阴毒诡计,才躲着我终身不见吧!” “话说,你真的确定,这秉棺材里的尸骨,是独孤斩月那不孝子的?!” “若果,里面塞着的,其实是一具妖孽的尸体,你们这些蛇蝎心肠的女人们,会不会又在背地里以讹传讹,说水儿其实是妖孽化身,专门来勾引我的,甚至连她的儿子死了,也会变成妖孽的样子!!” “妖?!!”雀灵韵转而挣扎着“里面......里面......” 里面,分明是个人啊! 独孤九才不愿放过她,更贴进一步,但是绝无温存,更无怜惜“还有,怎么我刚一怀疑这秉棺材,你就正好赶来,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盘算?” 雀灵韵心下呼叫糟糕,原本以为独孤九已经被自己蒙住,结果,他竟然说里面是妖? 怎么会这样呢?!! 龙帝也不顾得上给她再留面子,将她柔软的双臂负在身后,紧紧箍着她的腰身,直往黑曜石棺材旁提去。 “走,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清楚,这里面究竟躺着的是谁?!” 武士们早已经收到龙帝的暗示,将黑曜石棺材严整撬开。 独孤九把雀灵韵往石棺前一搡,两人不约而同朝里一看,但见石棺内壁铺金嵌玉,修葺得十分豪华。 中间铺着一床繁花似锦的被衾,衣冠鞋帽均是样样备齐,隐约像有人翻腾过的模样,但是里面根本没有人。 “小四的尸体呢?”独孤九冷眼横她。雀灵韵瞧着也微松口气,看来里面的家伙也未卜先知,事先跑掉了。 遂学着独孤九的冷漠,更尖酸道“可也没有妖啊?!” 夫妻二人正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那半晌未曾动静的水晶黄马突然跃入打开的石棺内部,把里面华贵的摆设踢得乱七八糟。 罗麻子也不靠近,只假装焦急喊道“大黄,你个老糊涂东西,怎么跑到那棺材里撒野,那里面又没有妖孽嘞!!” 一句惊醒梦中人,独孤九忽然朝九尾道“你也是糊涂了吗?这里面可能藏下个妖孽吗?” 要做恶事,也都是人在做。 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海里瞬间排列清晰,叫他不由松开雀灵韵的双手,淡淡一问“所有的好事,是不是都是你儿子做的?” “什么叫我儿子?”雀灵韵颇为受伤道“浅华一直在龙宫刻苦学习,他能做什么事呢?” “可是,你方才说,是浅华把这秉石棺送来璧落岛,既然他人来此,总不可能一直留在外面,从未进入璧落岛内部吧?” “更何况潋锁行方才的谎言也是极端可笑,他并未说是浅华来过,俨然是在包庇浅华。” 从潋锁行的愕然状态,独孤九很快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浅华想从璧落岛内寻出一片金叶子,再把变色龙纹斗篷搞到手,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我巡战的时候,他把早藏在石棺里的血妖放出,找个女子假扮水儿来刺激我,又在临死前把血妖等证物一并抛除。” “只要把我的视线引在璧落岛上来,你们就可以尽情得诋毁水儿的任何事情,包括小四的!!” “不不不!!”雀灵韵苦苦嘶喊道“九哥哥,浅华是你我的儿子,他是那么心底纯善的人,你怎么可以如此猜忌自己的儿子呢?” 难道不是吗? 雀灵韵的纠缠叫独孤九不断地回忆起往昔,若果当年不是这些女人的连翻算计,他又怎么会去怀疑水儿是伽释罗的细作?!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他,其实最恶毒,最可怕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独孤九摇摇头道“想来水儿她有什么错?有错的人只是我,你们应该只来针对我才是,何苦为难她呢?!就连小四也一样,被我抽掉龙脊的惩罚,难道还不足够解你们的恨吗?!!” 雀灵韵实在是冤枉至极,又听独孤九口口声声维护着水儿,莫名的绝望与羞恼,双双攻入她的心口。 她道“独孤九,你错了!!做这些事的人其实不是浅华,是我指使他去做的!!” 她深知独孤九专横霸道的个性,又对后宫的女眷们隔阂极深,暂时不能与他讲理。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根本不屑去栽赃陷害别人!!” “因为我恨你!!”雀灵韵似乎找见一个发泄口,渐而提高音调道“因为我恨你!!” “我,雀灵韵,是朱雀凤族的堂堂二公主,当年我与姐姐雀无极都爱上了你!” “可是,当年因为姐姐扇了你的心上人一耳光,我袖手旁观,你为了替水儿出气,故意退了姐姐的婚约,转而娶我。” “结果雀无极恨我入骨,与我断绝了姐妹情亲,她做了女帝之后,终身不许我回去面祖。” “独孤九,我因为爱你,被家姐抛弃,有家归不得,有苦不能诉,都已经是如此悲惨了,你心里却只有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独孤九,你教我怎么能不恨你!你教我怎么能忍受,你年年岁岁在弓尔山,遍栽曼珠沙华,引她回来!值得吗!值得吗?!” “独孤九,你算算自己可有多久没有与我见面?这次如果不是我引你来璧落岛,你可知道,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每次我一想你,只能跑到庙里去跪拜你的神像,我的爱已经卑微成如此下贱的地步,你竟还能联想到浅华要伤害小四的名声!你太无情了!” “你眼里可有我?!可有浅华?!”千年夫妻,她早知道独孤九并非一个轻易能被撼服的男子。 可是,如果她不把自己的悲惨,极尽所能抒发出来,周遭无数的耳朵怎么能知道,她是一个值得怜悯同情的女人呢? 谁说,怜悯之心不是一种无形利器呢? 独孤九颇是难忍,也不留她面子,把雀灵韵冷冷推开道“我的感情不是用来舍与的,这些你,你们,早已经是知道的。” 对,就算她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也是个活生生的工具吧! 雀灵韵悲怆道“好,算你狠!也莫怪我歹毒!”看来,不见点血色是不能过关了。 眼见她直勾勾朝大敞的黑曜石棺奔命撞去,真是活腻了似得绝决。 远处一直隐藏在树林中的两个男子,一个唏嘘不已,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而另一个则煞是冰冷,不是他足够冷酷,而是因为他深深知道雀灵韵才舍不得真死,骗男人动容的手段罢了。 正文 第658章 不许你想她,我才行 黑曜石棺周围的人群俨然炸起锅来,堂堂皇妃把人支开,自己去寻了短见,真是给龙帝脸上抹黑。 独孤九俨然见惯了场面,左右吩咐让封锁消息,又叫人把雀灵韵赶紧给抬回去。 罗麻子也不毛遂自荐,正好叫雀灵韵疼上一疼,出出心头恨气。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独孤九把变色龙纹斗篷甩给潋裳,朝潋锁行道“以后看守好璧落岛,再有问题出现......你懂得。” 遂领着一干人等扬长飞去。 独孤九......他还是会再回来的,恐怕,他们也该尽早离开了。 独孤斩月椅座在密林中央,神思里终归是积攒着难以散尽的炥云,不自主想起今早发给雀灵韵,特意催她赶来救场的火信,以及浅华也是自己提前通风报信放走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但是除了这个碍事的东西...... 侧目向身后手足失措的男子冷道“话说,你是准备自己跳下去,还是叫我扔下去?雀漓潇......” 雀漓潇红着脸道“何苦斩草除根呢?我的母后已经知道你在暗中替龙帝卖命,杀了我,予白璃魄你也绝无任何好处。” “再说,可是你亲手把我从黑曜石棺里提早拖出来,否则,我此刻还在那里面沉睡不醒呢。” “给了别人恩情,总不好叫旁人又恨你吧!” 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吃饭喝水,赶紧再补充道“话说,先给弄些吃喝好吗?”一副全然无公害的模样,翩翩轻眨了眨浓密的睫毛。 跟那个虫某人撒赖的时候真是有些神似,叫独孤斩月的心里略微不爽,拒绝道“我现在改名叫白斩姬......” 白斩鸡?!! 雀漓潇忍不住笑道,“白公子除了潇洒,还真是幽默,想你在嘲歌城干下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也真够配得上自己的新名字了” 顽皮的表情忽然斗转星移,言辞变得镇定起来“话说,我的虫虫呢?你当时跑个干净的时候,把我的虫虫拐带到哪里去啦?” “你,你的虫虫?”独孤斩月冷眼相送“她从卵里孵出来的时候,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雀漓潇“......” “好吧,”雀漓潇两手一摊,固执己见道“虫虫早说过,她的心里只有独孤斩月,所以无论你在这里说什么,与我都是废话一句。” “我只想说,自从无极宫塌陷之后,我便四处找寻她许久,甚至是天南海北,大漠草原,但凡是能走过的地方,我都已经竭力去找寻,始终没有找到虫虫的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有人说独孤斩月死在炇骨荒漠里,我盘算着虫儿肯定是要去祭丧的,才火急火燎赶去炇骨荒漠。” “谁知道真是倒霉,我前脚去了那里,后脚就被人绑架,这伙人先是把我羁押在地牢里养着,最近不知为何,又被强迫施了法咒,然后塞在这秉石棺中央,带入璧落岛来,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话说,这些人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使劲给我吃好的,我都感觉自己胖了好多,万一虫虫再看见我,会不会觉得我根本没有担心过她安危啊?!” 他也不管白斩姬的反应,自顾自得说个没完没了,俨然把对方当做倾诉的对象,大吐苦水,滔滔不绝。 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独孤斩月自然是满意的,不过总听别的男人,反反复复讨论自己的女人,心里实在纠结,忍不住打断道“你的不幸不用讲给我听,我从来不想知道有关你的任何事情。” 雀漓潇“......” “你就当我被关押的太久了,看见人就想说话,好不好?”忍不住扯住白斩姬的衣袖,楚楚可怜道“虫虫在不在你这里啊?我真的好担心她!!叫我见一见她好吗?”也真的好想好想她。 独孤斩月冷冷扯开袖子,嫌弃看他“她在我的呵护下,过得特别好,你可以离开了,不送。” 雀漓潇看他要从树桠间跳下去的姿势,直接抱住对方的腰,连连嚷道“虫儿果然被你藏起来,你这个贼,偷了九尾凤族的巽珠不说,还偷走我的心上人!!” “不管你是怎么阻止我,我就想见虫儿一眼,一眼,一眼......” ...... 觉得对方始终不说话,雀漓潇再看自己扑着对方的姿势真是引人遐想,不觉绯红脸庞道“我虽然没有练过功法,但是纠缠人的技术可是数一数二,今天我就撕破自己这张嫩脸,也要看见我的虫虫才行。” 反正,他真的被关押的有些不太正常,索性就缠死白斩姬,到他肯先缴械投降为止。 独孤斩月冷道“放手!” “不放!!” “放手!!” 雀漓潇跟虫儿混久,发现死皮赖脸这招最好用,死活不肯妥协。 独孤斩月啧啧道“好,既然你如此固执,那敢不敢跟我到璧落岛的白玉石门前,走上一圈。” 啊!!好歹毒!! 雀漓潇赶紧松开手,回想起自己虽然在黑曜石棺内熟睡,可是听力相当清楚,尤其是路过白玉石门的时候,璧落岛内的冲天灵气,简直把他背后的单翅生生从皮肉中揪扯出来。 他是半妖,根本难以进入璧落岛内去,亏得他体内存着朱雀凤族一半的高贵血统,否则在第一次被白玉石人阻拦的瞬间,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独孤斩月冷冷从树枝上跳下来,也不看雀漓潇难过至死的绝望脸庞,只道“雀灵韵捉你回来,或许想借此吸引雀无极的注意力,想来她真是聪明,竟想通过浅华,把你藏在璧落岛内。” “怎奈聪明反被聪明叫我无意间释放了你,正好就算是你欠我一命,既然得了自由,就赶紧回朱雀凤族去吧。” “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惦记虫儿的事情,不许想她的样子,不许你念她的声音,更不许你再唤她的名字!!” “否则,势如此树!!”根本不等雀漓潇飞下来,一指点在树干上。 仅听大树的粗干咔嚓咔嚓从中间横披断开,雀漓潇甩着两条腿,啊啊啊狂叫,被倒坍的浓密枝叶,掩埋在碧绿中央。 正文 第659章 回家罗 心满意足,独孤斩月重新返回罗麻子的骎蛊殿,想着罗麻子一定要跟自己禀报方才事情的进展。 () 孰知罗麻子才不是要提此事,而是说潋锁行被今天的事情一激一气,发出数百道火信,召集天上天外的修子们即刻返回璧落岛,要开始严苛训练,再不准所有人再肆意乱行。 独孤斩月考虑到多重因素,也不能再在璧落岛内滞留,一面叮嘱罗麻子准备好后续的事情,一面去寻了潋锁行,向他正式告辞。 潋锁行本也没有驱赶他的意思,但是近日龙帝的注意力冥冥中会集中在璧落岛上,消闲的日子已经正式告终,接下来恐怕是不能再接待任何外人入住的。 感觉即将失去一位心思缜密又聪明玲珑的人,分外愧疚与不舍,潋锁行赠予白斩姬一本布阵练法的秘籍。 一来可以帮助镇湳王,二来也不枉二人相知相交一场。 独孤斩月谢过潋锁行的厚爱,又折回到骎蛊殿,罗麻子早已经收拾好一切行装,只是面色尴尬道“话说主子,你真不打算把虫儿放出来吗?” “放是肯定要放,那个东西是我转送给你的,就绝对不会食言。” 罗麻子见他误会自己的意图,更是难堪道“今日见了雀灵韵吃瘪,其实属下已经消了些恨,从此她在龙帝面前的日子,恐怕要难过一段时间,我的心情就更加舒畅。” “由今天的事情,属下已经深信主人的本事通天,以后绝对尽心竭力继续潜伏,至于那个东西,如今正滋补着虫儿姑娘的身体,恐怕还是主人拿着更为妥当吧。” 独孤斩月聪明,转而朝他笑道“怎么,虫儿又威胁你了吗?” 罗麻子咳咳回答“没什么,就是吵闹得太凶,想叫主人赶紧把她带走。” 果不其然。 独孤斩月笑意更深,“能叫你堂堂璧落岛二师尊恐惧的女子,怕只有我的虫儿了。” “本来,如果不出这么多的事情,我还满心想叫虫儿跟着你多学一些本事的。”突然感觉罗麻子的麻脸都发绿了,只好改口道“好吧,我只好亲自调教这匹野马了。” 罗麻子心想,分明是野驴嘛!! 再不啰嗦,直把独孤斩月往藏着虫儿的暗室走去。 才打开五道铁门,就听见虫儿撕心裂肺地叫唤道“我死了!!我死了!!” 独孤斩月心口骤缩,想着他的虫儿是不是新疾发作,真要命呢,罗麻子一步快手,牢牢拽住他的胳膊。 只听虫儿哀嚎道“独孤斩月!!罗麻子!!你俩个十足的大混球!!快放姑奶奶出去!!” “为什么要让姑奶奶醒过来,醒过来又把姑奶奶蜷起来,蜷起来起码也给点吃吃喝喝的嘛!!” “我要解手,我要解手!!” “......” 独孤斩月问“她这般闹了多久了?”这是才死里逃生的人吗?会不会是他把灵气输多了呢? 罗麻子作出个哀求的手势。 独孤斩月立刻会意,沉着脸打开最后一道敦厚的石门,里面的空间十分阔达,中间浮着一张齐高并宽的画卷,仿佛像是空间中的另一层空间,相互叠套在一起而变得十分立体。 两层交叠空间的中央布满了上百道金色的禁制符咒,中心牢固得锁着一颗硕大滚圆的眼珠子,既像兽目,又像人瞳,红艳艳得腥气无比,活像刚刓出来的新鲜十足。 妖眼。 虫儿的妖身遭受剧创,正好利用妖眼的妖力来滋养修补。 此刻妖眼正狰狞得盯着独孤斩月的闯入,带着千余倍的仇视与诅咒,但是苦于禁制的限制,它也仅能把对手往死里瞪,而做不了任何事。 妖眼瞳肌中的某处,眼见那里的皮表时而被人从内处踢出一圆凸起,时而听见牙齿嗫咬的声响,看来虫儿在妖眼里蒸腾得老厉害,直把妖眼痛楚到难以瞑目的地步。 独孤斩月丝毫不理睬妖眼的怨毒,只轻如夜风道“闹够了吗?小笨蛋?” 虫儿一听见是他的声音,立刻装乖道“谁闹了?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而已。”收回自己的拳脚,虫儿俨然一副淑女派头,全身忍不住矫揉造作起来。 极娇腻道“亲爱的,人家知道错了,你就放人家出来嘛。” “这......不行。”独孤斩月暗自示意罗麻子,可以将人带眼,一齐塞入画轴中,等返回湳洲城再把她放出来。 偏不叫她舒服。 虫儿不知道对方已经告别潋锁行,准备打道回府,故而继续装可怜道“小白,人家住在这里面不舒服,快让人家钻进你怀里嘛,我要你抱抱!” 罗麻子顿时一副作呕的模样,赶紧解开双层空间里的所有限制蛊。 独孤斩月反而受用,笑眯眯道“我的怀里早已经把你清退出户,以后绝对不再接纳你。” 呕,这回轮到虫儿反胃,他妈的老实人说起腻歪的话,还真是倒牙。 寒颤激战道“小白,小白,我,我肚子好痛啊!我是不是快生了!!” “你的预产期在后年夏日,我早问过,不急不急。” “啊,可是我肚子疼啊!!”虫儿破罐破摔道“难道,是因为我好几天没有吃饭,损伤了胃部?” 罗麻子忍不住摇头道“那该是胃疼吧?”把妖眼重新卷入画轴,慎重交付独孤斩月。 虫儿顿时冒出一颗尴尬得冷汗,捂住胸口道“可是,我真的很不舒服,是不是金缕丝没系紧,心脏要从胸里面掉出来啦?” “你的借口还可以再傻点吗?”独孤斩月摇摇头,将画轴仔细贴入怀里,玉白的五指温柔抚摸过掩藏画轴的地方。 到我怀里来,或者站在那里。 以无尽温情脉脉道“小笨蛋,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如果,你能保证一整天不说话,我肯定把你从里面放出来,而且,我还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虫儿想想也不算吃亏,言道“你且等着吧,姑奶奶一定会赢得这个赌约,叫你搬一座金山回来!” 别了璧落岛,独孤斩月驾驭着金叶子朝湳洲城飞去。 沿途龙族武士的巡防果然加强,索性虫儿还沉浸在赌约中,及不碍事,又不吼叫,凭着独孤斩月的功法很容易混出重重关卡,一日之后,就平平安安地返回了湳洲城里。 到达目的地,他先不着急返回城里,而是在三十二岛上寻了一个最隐秘的环海岛屿,将虫儿从妖眼里释放出来。 虫儿出来后,不言不语,一直背对着他。 独孤斩月以为她是害羞,赶紧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 其实,不给衣服也是好的,正好他可以多欣赏一下久违的胴体。 若果,那时候他再慢一点,那么这具胴体如今已是香消玉殒。 独孤斩月略有些感慨,不等虫儿穿上衣服,双手柔搬着她的玉滑香肩,直扶向自己璀璨生烟的瞳湖内。 虫儿顺从着他的腕力,唇角是笑着的,可是扬手就是一巴掌扇来。 不是一个拥抱,不是一记香吻,偏偏就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巴掌!! “看招!!” 独孤斩月见她很是认真,更快地避开对方抽来的巴掌,很是诧异道“你敢谋害亲夫!!” 孰知虫儿这一巴掌仅是佯攻,实际上另一只手捏满岛上的细沙,神出鬼没朝他脸上使劲一撒。 独孤斩月以袖遮脸,蜓步连点,速速退开漫漫沙烟,旋身飞跃,单脚立在身后的一方礁石之上。 再看虫儿时,她已经披上一层细纱,把自己妖娆的身躯从胸到臀卷了三道,只遮掩住关键的位置,其余的雪白肌肤依旧在夜色底下靡靡香艳。 她冷笑道“可算把姑奶奶放出来了,姑奶奶这口恶气,实在是憋不住了。” “独孤斩月,这次打赌可是姑奶奶赢了,你就乖乖等着兑现承诺吧!” 忽然海风猛吹,把她吹得直一个激灵,才失魂落魄道“啊!!!你把人家搞到哪里来了?!” 独孤斩月直笑道“当然是离开璧落岛,返回湳洲城啊!” 湳洲城?!虫儿扫兴道“就算是璧落岛不能呆了,但是顽炎那个家伙可是很讨厌我,我可不想自讨没趣。”说着把沙滩上的衣服披上肩头,对他告诫道“姑奶奶换衣服,可不要偷窥哦!”准备转身去穿衣服。 “你管他做什么?!难道你两只眼睛光看我一人,还不够吗?” 独孤斩月才不许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冷不丁一个闪身掠在她身后,猛一把搂住她的腰,直将半裹半露的娇娆女儿嵌入自己的臂弯。 “不许到我看不见你的地方,就在我眼前换,或者......我亲手给你换。” 他好想,好想,于是手也霎时躁动,最先把她香臀的轻纱掀开一圈。 “呃......”虫儿僵硬的身子顺时有些火热弥漫,冷瑟瑟的海风从两腿间的罅隙游滑而过,可是俨然点起了无数的焚火,叫她冥冥中有些湿润。 “小白......”他的手总是带给她最陌生又刺激的感觉,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溜在哪里盘桓。 “向我道歉。”独孤斩月吻吻她的粉颊,她竟已经是如此敏感,才一触,就像朵待着采撷的花骨朵儿,沁出了香甜可口的汁液。 手儿顺着纱流而上,向逆行鱼儿,解开了第二层。 他自己的衣裤,亦开始滑落 正文 第660章 张灯结彩 虫儿觉得腰间微冷,很快一股燥流就席卷软腰,连站起跟他顶着来的劲头,也被他的修长的五指寸寸消减。 “道歉,什么?”她口唇间的气也顿然喷洒出灼灼的羞热,参和着独孤斩月近在肩窝的粗粗冷喘,冷热相激,把她天蓝色的眸子上亦笼罩出潋滟的水雾。 “因为,你没有在被我释放的第一瞬间,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求我原谅你的自私......”他的吻有些细碎,独独不吻她的唇。 而是以齿代手,掀去了她胸口的最后一圈纱帘,斗泄所有的春光。 “你想得美……” 虫儿咛嘤一声,羞怯怯得要去环住自己的胸口。 其实,她很想拥抱他,甚至是亲吻他。 因为她能活着,她就可以继续成千上万遍的重复着,吻他,抱他。 可是,她又很害怕,怕他再用严厉的话语,叫她乖乖躲会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红囊中间。 她口里的吟咛微一迟缓,叫对方顷刻捉住话柄。 她敢开小差?! 独孤斩月有些生气,生硬硬地挤了进去。 “痛!!” 虫儿微张起吟吟浅吸的唇瓣,粉奄奄得促喘起来,连绵不绝。 “那还不愿意搂住我的脖子吗?”对方已经开始律动,重重又轻轻,偏不叫虫儿躺下,只叫她可怜兮兮地缠住他的腰,挂住他的肩,在他的分身上摇摇欲坠,跟着他故意轻重缓急的节奏慢晃起来。 他是在惩罚她,心里的火和身上的火一同攻击着他冷冰冰的理智,若不是看着她健健康康又吵吵闹闹,他早已经要施暴了。 “对不起!”虫儿咬着唇真诚道,眼睛里的水液开始朦胧。 她以后,再也不惹他伤心难过了。 “我接受!”可他的动作实在是粗暴,简直是疯狂的出入着她的身子,灵魂,甚至是思想。 “但是,一次绝对是不够的。”独孤斩月的邪肆笑颜在纯蓝色的眼帘内一晃而逝。 一把摁倒早已经失魂落魄的可怜人儿,“今夜,不许你多说一句话。” “只许你,求饶!!” …… 虫儿大跨步地迈在前面,独孤斩月尤其是好笑地跟在后面。 这妖精,难道彻夜的欢愉,还不能令她感觉疲劳吗?遂然开口讽刺道“你的腿中间,不够疼吗?” 这欲求不满的坏心人!! 虫儿气呼呼道“这已经不是姑奶奶的腿了!!都没有知觉了,你还敢笑话我?”真是佩服他冷冰冰的一个谪仙似的人物,不要脸的时候,什么手段都敢干,什么淫词都敢说。 独孤斩月三个快步就追上前去,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附在耳畔轻轻吹道“跟你昨夜比起来,我是实干家,实干家……” 虫儿好羞耻,忿忿地低下螓首,被他随机一扯,牢不可破地软贴在他心头。 独孤斩月霎时满意,挽起心爱女子,两人情谊婵娟直往南洲城临去。 此刻南洲城内正是张灯结彩,埠头市廛,乃至名不见经传的大街小巷里,都挂满红彤彤的大红灯笼,家家户户贴满大小喜字,尤其是精彩欢庆。 虫儿深看独孤斩月一眼,奇怪问道“万花节不是该遍地栽满曼珠沙华吗?怎么还要挂灯笼,贴喜字?” 独孤斩月鄙视道“万花节时,只有弓尔山上才会遍种彼岸花,难道姬幽冥把你领去姬府,从来不说这些话吗?” “俨然是有人要成亲呀!笨!” 虫儿努努小嘴,特别不服气道“你这飞醋吃的好没意思,姬幽冥是我的谁啊?” “那是我哥们儿?!” 看独孤斩月的脸色里藏着冰霜,恐他旧事重提,机灵转移话题道“你看看,这满街铺张浪费的一片片红,就是你老子独孤九要结婚,也顶不上如此排场呢!” 嘴里使劲啧啧赞叹个没完没了,转移某人的注意力。 独孤斩月更不高兴道“独孤九可是你能随口乱叫的?” “那叫啥呢?” “叫……” 叫公公!叫公公!虫儿满心欢喜这样想。 独孤斩月忽然转移话题道“这些红喜字里镌刻着镇湳王府的独特王印,看来,是顽炎那个老处男要成亲了。” 他……虫儿极速掩去心里的沉闷,霎时火冒三丈道“啥?镇湳王要成亲?这个王八犊子准备要去睡啊?” 想起来柔珠那个娇软乏力的可怜模样,又背着两扇大蚌壳,根本是难以走出西宅的。 莫不是顽炎喜新厌旧,要纳取新人?!! 一把钳制住独孤斩月的手,煞有介事道“小白,我忽然特别想跟你住在镇湳王府里面。” 独孤斩月笑道“你不是嫌弃镇湳王,说他总讨厌你吗?” 虫儿义正言辞道“他讨厌我是因为觉得我配不上你,若果趁这次机会,我能令他刮目相看,那以后他也不会再诟病我的存在了。” 她说得万分诚意,连她自己都相信。 独孤斩月淡笑一声“想去破坏别人的婚礼就老实说,为什么总编出来幼稚的借口……”轻柔拍拍她的小脸,满是肯定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你的恋人。” “那是啥?” “我觉得我像你爹。” 啥?!! “你皮痒是不是!”虫儿抡起粉拳要砸向对方。 “淘气!” 独孤斩月淋沐着暮秋的霞光,倾时一笑,帅得简直一塌糊涂,默默伸出大手稳稳贴贴包裹她的小拳头,直把看傻眼的小笨蛋,往镇湳王府领去。 久违的镇湳王府里自是一派豪华,公孙迟与楚崡天收到火信后早在门口恭迎,四人见面分外开心,边走边朝内宅走去。 公孙迟粗鲁,第一眼看见虫儿的时候,仿佛不像从前的那个面目可憎的疤脸女,忍不住明目张胆多看几眼。 楚崡天亦是同感,不过比起粗鲁汉子来说,总是多了分矜持。 偷偷看,偷偷看。 虫儿此番险些命丧黄泉,亏得妖眼与春之岛灵气滋补得宜,整个人的状态分外饱满,甚至以前挂在身上的道道旧疤,也清淡了许多。 配在独孤斩月的身边,愈发显得绝配起来。 四人才迈入一个七进的宅子,只听得后面有男子叫道“姑娘!!是姑娘回来了吗?” 喜气洋洋的声音中,延溢着金属的质感。 是鹜面。 正文 第661章 吓你一跳 四人全部回头,一道金属色的人影已经跃过九转十八弯,卷卷奔至虫儿身后。 老朋友再见面,虫儿不由喜上眉梢,直对着来者软莞笑道“鹜面哥哥,别来无恙啊!”喜滋滋的娇俏模样真是叫人嫉妒。 独孤斩月单手把虫儿搂入自己的臂弯范围,禁止一切男性靠近。 鹜面不认识他,依旧对虫儿亲切道“我好着呢,在湳洲城里顺风顺水的,就是不知道姑娘你这一路上,是否勤苦?是否受疾?是否平安?” 当时若果不是虫儿苦口婆心规劝他留在王爷身边,他早已经追随着虫儿的脚步去了。 虫儿孤苦时与他最亲近,真像看见了亲亲哥哥,不顾独孤斩月眼神冰冷,双手执起鹜面的大手,连番感谢对方的挂念。 独孤斩月见打不断二人亲昵,只能朝鹜面问道“话说,你是谁?” 鹜面见他的手一直紧紧捉住虫儿的小手,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大约知道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也没防备道“我叫鹜面,与虫儿姑娘算是生死之交,我们一起在鬼族......” “鹜面哥哥,你的脸怎么了?”虫儿无端听见他提起鬼族二字,慌忙堵住他的话柄道“我才几个月不见你,你的脸怎么比黄金还黄?是不是得了黄疸啊?是不是镇湳王那个家伙虐待你?” “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鹜面奇怪道“不是啊,我的脸一直是黄色的啊?" 虫儿“......” 一阵粗扬的音调,尾随着鹜面快速移动留下的残影,阔步伐来,迥然的目光在一触及院落内的所有人事,终于大声道“如今,我的兄弟,我的爱将,怎么都围绕到了同一个女人身边去了?哪里还知道来跟本王先报一个平安。” 镇湳王顽炎体着一身明黄色绣锦鲤穿荷的华贵劲装,满头醒目的绝厉短发,单手负背朝内院跺来。 “老四,你辛苦了。”唯独体贴得跟独孤斩月打招呼,眼睛看也不看虫儿半眼。 独孤斩月没空理睬他,只对鹜面盘问道“你刚才说,你和虫儿在哪里生死与共来着?” 鹜面这次留心虫儿的眼神,流转着明显的暗示,叫他不要乱嚼舌头根子,于是很无辜道“爷,您听错了,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虫儿隐隐中觉得镇湳王的凌厉眼神在使劲瞪着独孤斩月,不由拉拉他的袖子,独孤斩月道“难怪你死活要回镇湳王府,原来又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瞎认识男人,是不是?” 怎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镇湳王很是不舒服,依旧勉强镇定道“这个,你......” 她叫啥来着? 虫儿赶紧道上姓名。 镇湳王道“柔珠心心念念了你许久,不如你把这里留给我们男人,你们女人都去闺房里好好聊聊天去。” 他总爱把男人女人分得如此清楚吗? 独孤斩月冷淡道“王爷是不是找错人?我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唤来喝去,平白叫王爷当丫鬟使?” 镇湳王才笑道“哈哈,好你个臭小子,还在生二哥的气是不是?雏鴌砍刀的事情上,你不是已经跟我好生较量过一场了吗?怎么,还想再来一次生死角逐吗?”面对最欣赏的人时,他总能展现出最难能可贵的贴心与真诚。 忍不住没大没小,单手搂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捏了再捏以示服软,“好,我早自认是天下第一倔,结果你是又冷又倔,二哥不反对你们的事情了,你开心就好,嗯?” “许久不见,今日偏得拉着你,跟你喝个吐血为止。” “走吧,我的大喜日子马上就到,再不跟哥哥亲近,哥哥可就被媳妇管束着了。”只有跟他在一起,或许镇湳王才能如此放纵。 独孤斩月终于淡然一笑,朝虫儿脉脉含情道“你先去找未来的二嫂玩吧,等晚了,我再去寻你。” 虫儿兴喜点首,鹜面立马毛遂自荐道“姑娘许久不见,我跟你多聊一聊咱们的财务情况,也顺便引你去找柔珠姑娘.....呃,不对,应该是镇湳王妃才对。” 独孤斩月深眸顿遂,挥手一指道“你,是想躲着不喝酒吗?跟着来!” 镇湳王立刻对独孤斩月吹风点火道“鹜面这小子真是个铜打的鬼祟,从来没见他喝醉过,今天咱们弟兄俩可要一起努力才行。” “就是。”“就是。” 五个性格各异的男子均是呵呵朗笑,真往同一处寻开心去了。 臭男人,臭男人,不管是妍媸之别,还是高贱之分,只要谈及共同的话题,再有酒喝,就能汇在一处作乱。 虫儿听见未来的镇湳王妃真是柔珠,心里的喜悦陡然澎升,赶紧提起裙子就到西宅里去恭喜她。 孰知通往西宅的密室已经被封死,虫儿只得随手捉来一个王府侍婢,打问新王妃的住所。 侍婢将她引来引去,直走到一处极其清幽又敛静的宅子,十分契合柔珠的性格,看来镇湳王最懂她的心思,即使两人大婚在即,也绝对不把她住的地方吵嚷得峥隆喧哗。 那侍婢走到门口,就打死也不往里多送一步,口口声声说王爷特令,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王妃的院子。 保护得真是霸道。 虫儿忽然很想调戏一下这个许久不见面的小妹妹,特意遣走侍婢之后,几步蝶飞,翩翩飞上小院子的墙头,院子里彭树高松,御草庭花,一方小池婷婷曳曳,独在葱茏的碧绿间熠熠生辉,果然比虫儿想象中的更加恬静安逸。 想着正是用过午膳的时间,揣测柔珠肯定到水边休憩,虫儿像猴子一般蹑手蹑脚,从墙头直跃向最近处的树巅,蹬蹬蹬蹬,足尖连点着片片树叶,借力托力,最终蹲在最靠近小池的一课蓬松榉树之上。 水池里荡漾着柔和的波,粼粼光闪,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难道......柔珠不用住在靠近水的地方了吗? 虫儿正是纳闷。 忽然听见水底异常响动,骤见整个平如镜面的浓绿色水液开始摇荡,慢慢在荡漾的中心形成一涡小小的水漩,虫儿屏息凝神绝对不曾眨眼之际,那个小水涡竟变成个遥遥的黑洞,仿佛深不见底的龙潭虎穴。 其实以目丈量,这水池也不过丈米深,如今仿佛用凿子捅出来个深邃细圆的无底洞,着实骇人不浅。 虫儿摸出穿心,散漫的态度正在紧紧凝缩,准备出手挥刀时。 无底水洞里形成层层楼梯,一位盈盈生情的绝色佳人,从洞中慢慢走出来,似乎每走一步都用足了她全部的力气,所以"jiao chuan"不断,连柔美的身姿也楚楚摇摆起来。 柔珠?! 虫儿一看就知道是她,可是此柔珠与往昔的柔珠略有不同。 她背后的蚌壳不见了踪迹,尤其在她背对虫儿的时候,浅薄的粉色素纱里透漏出来的光洁背胛,俨然是没有任何生长过异物的模样。 难怪顽炎把她移到外面来住,原来是蚌壳没有了。 不由替柔珠高兴,也想看看她的胆子有没有变大,不觉将双手拢在嘴边,装成猫儿一般叫道“喵......喵......” “是谁!!”柔珠正是精疲力竭的关键时刻,忽然听见野猫轻叫,连胆也快吓破似的,“啊!!!!”得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泄尽,美目垂垂,要往水心的无底洞里栽去。 脚底的无底洞亦随着她的晕厥,紧紧闭合在一起。 眼见柔珠要撞击在池水中。 虫儿还来不及倾力相救,完全闭合的无底洞突然又如梦魇般张开,从里面伸出来一双黑乎乎的巨大的手,把摇摇欲坠的柔珠双手高捧在水池边。 柔珠被惊吓的不清不楚,冥冥中对那双黑手说,“快走,别叫我再看见你。” 那双黑手仿佛长出了难过的表情,悻悻然要拍拍柔珠的肩膀。 柔珠乏力道“滚。” 那黑手真是伤心至极,十根手指一一做难舍难分状,最终重新潜入无底水洞,封死了所有水道。 一切顷刻恢复平静如初。 虫儿完全合不拢的嘴,总算合拢起来。 她看见了什么?传说中的婚前偷汉子吗? 不不不!赶紧摇头否认,她一定是看错了,自从她被妖眼关了些日子以后,她的眼睛就一直不太好使。 正摇头,久蹲的树枝似乎不堪重负,猛地朝下塌陷,虫儿暗叫一声妈的,顺手扯住一根保命树枝,就从树顶沿着树干滑坠下来。 树上的叶子哗啦啦。 柔珠紧张趴在水池上叫道“是谁?!!再不出来我可就叫人啦!!” 真是惊魂未定,索性虫儿拼死抓着救命的树枝,才没有重重摔在地上,仅是摆着两只足尖,往地面探道“别,别瞎叫,把镇湳王叫来,他得剥了我的皮......” 咬牙艰难跳下最后一寸地方。 独孤斩月知道了,更要剥了她的皮。 虫儿笑道“柔珠妹妹,别来无恙啊!”圆溜溜的眼睛仍然忍不住要打量水里的动静。 可惜水里没有动静,仿佛真是虫儿产生错觉一般。 “啊!!”柔珠使劲叹一口气道“虫儿姊姊,居然是你,真是吓死我了!”她使劲揉搓着胸口,心脏还在胸膛里拼死拼活得激动难安。 待虫儿走进她时,竟没有提前发现,柔珠的胸口上忽然晕染出一大片红熠熠的芍药花。 是血迹。 正文 第662章 有壳的重要性 她身上怎么会有血呢? 虫儿关心道“柔珠妹妹,你……没事吧?” 虫儿的容颜恢复,尚未佩戴金丝流苏面纱,恍惚间柔珠只觉得对方似曾相识,再一仔细听音。 本来还觉得自己错幻,一瞧日思夜想的姊姊居然真从树上掉下来,禁不住粉颊羞红道“姊姊,你……” 两个女子间都存着后半句话,不敢直抒胸臆,柔珠低头看见自己的心口涌血,又惊又喜,瞬时抱着自己的嘴巴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简直连肺都快咳出来了。 虫儿抛却所有疑惑,慌忙过去扶她,只觉得对方咳喘得十分邪门,硬憋着一股气似得,最后竟咳出一口血水,把胸前的殷血芍药,狷染得失去了原貌。 肺痨?! 虫儿连声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躲在树上吓你的。” 啊?她怎么直接说出口了呢?万一对方根本是瞒着所有人呢? 柔珠咳得厉害,连脸色都发起白来,虫儿顾不得自己擦伤的手脚,先把柔珠从水池边朝树荫下搀扶。 柔珠仅是咳嗽,两条腿根本像面条做的,完全使不得力量,她边咳边道“不碍事,不碍事,我的蚌壳脱离身体之后,就一直双腿乏力,有时候根本提不起劲来走路。” “尤其我如今不用在靠着西宅里的清泉过活,喉咙内总是干燥,时不时就会咳出血来。” “是……这样吗?”虫儿的疑惑更甚,分明她看见柔珠能走,分明她看见那一双黑手,分明她吐了如此大一滩血。 为什么,柔珠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答非所问? 转念一想,或许这陆地与水底不一样,柔珠只能在水中走,但是到了陆地上,既会吃力非常。 柔珠柔然捏起虫儿的手道“姊姊……总之……请不要告诉顽炎好吗?他知道了……我怕他知道了……会……” 她那双轻软如泓的水量眸子里,此刻真是星泪斑驳,叫虫儿的心脏,瞬间也被融化了。 她今天不是来贺喜的吗?为什么要揪着柔珠的语病反复考究呢? 她能拜托背负的蚌壳,幸幸福福得嫁给自己最深爱的男人,难道还不值得自己去恭贺吗? 虫儿暗下决定,柔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刚才的事情看见就和没看见一样,她绝对不会再提一句。 只对柔珠诚恳笑道“你可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算是一语双关的保证。 柔珠幽幽探口气,也不再咳嗽下去。 虫儿取了燕窝来替她漱口,又换了件干净清爽的衣服,那件染血的衣服偷偷拿去烧掉,免得叫镇湳王看见跳出来兴师问罪。 待云消雨霁,遂才与她恭喜,真心祝福柔珠与镇湳王有"qing ren"终成眷属。 柔珠抿唇一笑,告诉虫儿她之前被背后的蚌壳所羁绊,忽然蚌壳从身体上脱落,故而不用再汲水求生,人也比之前精神,可以受得风吹日晒,也可以略略品尝些人间美食。 就是偶然会犯些小毛病,例如不能受惊吓,不然会吐血。 虫儿连连点头,心里想才说过的借口,为什么又要重复一遍?莫不是柔珠妹妹突然脱离了西宅的潮润,骤然被阳光普照着,所以思维总是浑浑噩噩不够连贯吗? 也不点穿对方的小破绽,将手揉在柔珠酥软无骨的肩膀上,很是开心道“算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咱们就抛在脑后吧,话说你此番与镇湳王永结良缘,估计王爷已经把所有吉庆礼向早准备妥帖,但是,你自己就没有什么需要再准备的吗?” 柔珠这才疏松紧绷的唇线,赧然笑答“看姊姊如此积极,莫不是很有经验啊?” 此话如刺,顿地插在虫儿的心口。 斩月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的话,她也从没有机会去体验一个新娘子的快乐。 心里的涌涌难过,险些叫她流出泪来,哎,女人果然是最贪心的,几年前说过只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纵使受尽辛苦也是在所不惜,如今,恐怕她想要的是更多了。 怕柔珠洞察,赶紧举起自己的披腰长发道“傻妹妹,你长年待在西宅里,根本不能知道,女孩子如果结婚了,是要将三千青丝盘缠做髻的,这是民间风俗。所以,我还没有结婚哦。” 柔珠连忙道歉,说自己从不敢跟外人接触,才说下蠢话。 虫儿当即想,反正自己与斩月要待至溷蠹清除,才能离开,不若帮眼下这个娇滴滴的妹子,学会如何跟旁人相处,到时候她也能安心离开。 遂于对方提出自己的想法,想邀着柔珠出去玩玩,顺便买些喜欢的东西。 柔珠早是习惯了清静的,眼见虫儿兴趣盎然也不好扫兴,只吞吞吐吐道“姊姊,我才说过的,自己的腿脚不爽利,恐怕擅自走出门去,是给姊姊徒添劳累。” 这回,她反又记得前事,继而满是担忧补充道“恐怕顽炎那里也是要告备一声,不然他每过一个时辰就来看我,到时候被他发现,就不很妙了。” 其实,虫儿只是想拖她出去,买一件贵重的礼物送给二人,可她,这是在拒绝自己的美意吗? 虫儿暗骂自己斤斤计较,很是爽快道“那好吧,柔珠你今天也被我惊吓得不浅,就且躺下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吧。” 她真是要走了,忽然感觉裙子被人扯住,寻根觅源,只见柔珠的脸简直红成桃花粉色,低声哝哝道“姊姊,其实吧……你有办法把我带出去吗?” 这有何难?小菜一碟。 虫儿给镇湳王留了口信,从王府里调出一辆舒适马车,给柔珠寻来一顶带着面纱的藤编软貌,把她的美貌统统藏进帽子里,估计被镇湳王发现了,也不会太生气。 万事俱备,虫儿半抬着柔珠的腰身,直往马车上跨,柔珠被火辣辣的太阳照耀,隔着藤帽亦感知她的香汗颗颗抖落。 两个女子一强一弱,三步一歇,终于爬上马车内,滚在舒适的软毡上均是气喘吁吁。 索性拖着软溜溜的娇人儿,就是拽着死猪跑二公里也没如此累啊。 虫儿道“现在终于明白,你背后蚌壳的重要性。” 柔珠不解。 虫儿龇牙咧嘴坏笑道“有了蚌壳护体,你躲在里面,我直接叫两个大汉把你搬上车,多轻松…..哈哈哈!!” 正文 第663章 你很有经验 柔珠不明所以,笑也不笑,两只温软如璞的眼睛,轻柔地盘量着虫儿夸张的唇角。 笑点好高。 虫儿尴尬咳嗽,朝马车外一声道“走吧!再不走冬天就来了!!” 御车的马夫挥动皮鞭,车轮辚辚滚起。 两个女子一路谈笑风生,十分和谐,柔珠几乎没有出来过,忍不住用葱茏的指尖勾起朱红色的车帘,偷偷朝外一觑。 大天大地,便在这一勾一挑之中,流入她那双对未知世界的渴求与摸索的眼泓中。 单纯又善良,手指尖未曾沾染过尘世的灰埃。 虫儿唏嘘,想当年自己从“寂雪啼苑”里出来的时候,怕是比柔珠更加渴求与好奇呢! 那时的她,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土狍子。 能让虫儿产生共鸣的人并不多,所以她潜移默化地喜欢柔珠。 不由主动当起向导,把每一处自己所熟知的地方,清清楚楚讲解给对方听,柔珠的小耳朵里满满灌着关于红尘俗世的杂音,一双沉静的眸子,灼灼发亮。 待马车到了市廛,虫儿特意指挥车夫,要到湳洲城最贵最贵的古玩店去,淘两件珍贵的瓷瓶,送给她做新婚贺礼。 柔珠蓦地拉住虫儿的手,低唔私道“姊姊,瓶子王府里到处都有,你能不能带我去那种店,看看?” “那种店?那种店是什么店?鸭店吗?哈哈哈”虫儿一本正经道“哦,你不老实哦……” 柔珠根本不知道她在鬼扯什么,脸畔依然飘起自然红晕道“就是能让男人开心的东西……” “那不就是春药吗?”虫儿想当然道“镇湳王跟你嗯嗯的时候不开心吗?” 看他五大三粗,雷厉风行的模样,居然还会不开心?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男性。病? 柔珠窃道“什么叫嗯嗯的时候?” 这一问,反显得虫儿好没羞没臊,又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轻浮,赶紧编瞎话道“就是,两个人偷着亲亲嘛!” 柔珠的脸顿时面如碳烤,红彤彤得直染渡到脖颈子里去,羞羞嚷嚷道“虫儿姊姊,你的思想怎么这么复杂啊…..” “人家,人家是说,那种能让顽炎特别喜欢,特别开心的东西嘛!” 虫儿无辜道“妹子,你太不谙世事了,能让男人开心到停不下来的,就是亲亲啊!” 柔珠有些赧色,再不想跟虫儿说话了,虫儿赶紧赔不是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能让男人开心的事情了。” 娇人儿噘嘴道“你若再说那些叫人发烧的事情,我就不再理你。” 虫儿呵呵干笑,把刚推出手的云母薄简,又偷偷重新塞回袖子里。 本来想叫柔珠看看薄简中男女合气的部分,给她提升一下眼界新高度,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只道“按照你这种毫无杂质的思想境界,我推荐你亲手给他做件衣服,或者缝制条汗巾子,叫镇湳王时时穿着你做的衣服,时时思念你,也就开心得停不下来了。” 柔珠登时喜悦道“这个主意真好,姊姊,你会做吗?” 呃……虫儿挠挠道“衣服破个洞还是会缝的。”大约,她不该投胎做女人,眼看着柔珠眼中冉冉升起的星星,黯然陨落,补充道“香包会做,小玩意我真会做。” 柔珠又破涕为笑道“这个好,我要学!” 实在赖不过她,两人只好又赶去绣店里精挑细选了布料,针线,绣架,等样样备齐之后,一个宝贵时辰早已浪费殆尽。 虫儿怕柔珠的身子受不了苦,支唤着马车回府。 脚才落地,柔珠催说不想吃饭,压住虫儿半截身子,直求她赶紧教会自己,想在结婚当夜送顽炎礼物。 虫儿真想说,把你自己扒光光,塞进大红被衾里,才是真的好礼物。 只好舍命陪君子,跟着柔珠忙忙碌碌,直到戌时,才把囊体选好模板,仿着绣花样子,选了一对如意合欢花下鸳鸯戏水图。 从未见柔珠如此神采奕奕,恐怕是面对心爱的男子时,再柔弱的女子也会精神振奋吧。 两个人正嘻嘻笑笑,虫儿忽然听见守外苑的奴婢压抑着声音福道“王爷……” 镇湳王来了!!他不是扯着斩月喝酒去了吗?! 虫儿一个机灵,慌慌张张把整个桌面的绣品塞入针线篓,柔珠被她猛的动作一吓,捂着心口弓缩起身子。 虫儿来不及顾她,叫了两声抱歉,直扑到床底下,怀里抱着篓子,闭紧自己的呼吸。 镇湳王今日与独孤斩月喝得畅美,大手负背,略带着得意的醉态,缓缓迈入柔珠的闺房。 他知道柔珠不能惊吓,进房之前已经喊过她的名字,才迈进屋来。 屋内红烛飞霞,柔珠捂着心口攀在桌边,可是把他的酒晕骇得登时清醒万分,雷霆健步,扶住对方的肩膀焦急道“柔儿,柔儿,你可不要吓唬我!” 柔珠被他深情拥着,心房里的慌张也缓解开来,软莞笑道“顽炎,你又着急了,我没有事的。” 顽炎才不肯听她,打横抱起她道“胡说,你的脸色如此悸白,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把人稳妥扶上床榻后,又亲手脱鞋端水,干着嬛伺才能周到的细致活,直到柔珠的脸色恢复正常,才搬着椅子靠坐过来。 柔珠想起虫儿还躲在床底下受委屈,赶紧催他道“顽炎,你该回去休息了。” 顽炎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柔珠看,一张英武非凡的脸庞登时红透半边天。 他羞涩道“柔儿放心,我就是半天没有看见你,心里想得紧,现在只安安静静看着你,绝对什么也不干!” 柔珠傻傻问他“干什么?” 镇湳王的脸透红得像一颗饱满的苹果,“搂着你……” 不等他说完,柔珠已经娇嗔道“你,你再敢说下去,人家就再不理你了!” 镇湳王霎时无辜道“我就是搂着你数星星啊!” 床底下的虫儿,赶紧单手捂住嘴角,不能笑,不能笑,憋出内伤也不能笑。 柔珠警惕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虫儿姊姊太坏了,问什么会说顽炎喜欢嗯嗯的,还有亲亲,分明他不是那种人嘛! 一痴一嗔间,柔珠的脸上流露出某种近乎无瑕剔透的娇柔光彩,叫顽炎的喉头使劲一绷,连魁梧的强健体魄也随之绷如弓弦。 他缓缓执起柔珠的手,柔珠抬眸,才摸索到他炯炯的目光源泉,一道莫须有的电花在彼此触目交接的瞬间,噼啪作响。 两人瞬时都殷红了各自的脸庞。 好尴尬,好尴尬。 镇湳王道“柔儿,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激动?你可不可以咬我一口?” 这是什么要求? 柔珠轻轻嗫了一小口,根本舍不得使劲,跟猫儿舔了一场。 那粉腻腻的口舌间的银液,就留在他粗糙手背的牙痕里面。 镇湳王不觉虎躯一震,两个耳根子滚滚升烟道“柔儿,你能摆脱身上的那层蚌壳,真是老天对我的恩宠。” 从此,她不用再躲缩在蚌壳里面,他可以一直看她,看她,甚至…… 亲吻她。 顽炎忽然觉得自己好卑鄙,但是身子完全不受思想的控制,而是一种出于爱的本能,从椅子上移坐到柔珠的身旁。 柔珠开始往里滑动,眼神死死地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顽炎道“柔儿,柔儿,你别怕,我,就是坐在外面有点儿冷,想靠着你暖和点。” 柔珠伸手扯过被衾,递给他道“你盖这个就不冷了。” 顽炎道“我觉得你似乎也冷,要不然,咱们一起钻在被子里……” 柔珠拿手遮住自己的脸,开始有些心动道“那你钻一半,我钻一半,可是你离我远点,不要考过来哦。” 顽炎如临大恩,正要蹬开靴子,只听独孤斩月不知何时站在窗子底下,冷然道“虫儿可在里面吗?叫她快跟我回去,天色不早了,她得早点睡觉。” 顽炎“……” 柔珠“……” 悉悉索索,虫儿从床底下蓦地冒出来,挠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我先出去应付他一下,你们继续数星星啊,哈哈哈……” 顽炎的脸膛间瞬间乌云密布,浸透着层层吐火的怒纹。 他的鞋子已经脱了,被子也掀开了,柔珠突然推他一把道“天不早了,你也赶紧去睡吧!” 好春光陡然消匿,娇人儿像重新长上蚌壳似得,钻在被窝里,连头发丝也不肯叫镇湳王看个清楚。 “你过来!” 镇湳王回头瞪圆眼睛,大手直指向犯下滔天罪行的害事精。 虫儿哪里还有影子,早跑到独孤斩月的眼皮子底下去了。 独孤斩月早等着顽皮的小妖精,见她甩开长腿,就将温柔的臂弯展开,牢牢将她搂入怀中。 虫儿惊魂未定,想起来顽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八成这会子把自己死恨毒了。 独孤斩月朝她脖子间,轻吹一口酒气道“小笨蛋,是不是又惹祸了?” “告诉我,我帮你去摆平他。”说着要往屋子里去。 虫儿告饶道“爹!你是我亲爹!好不好,咱们赶紧撤退吧,再不走,你家二哥恐怕一辈子,也甩不开处男的名头了!” 独孤斩月眯起琥珀鎏金的眸子,淡然狐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处男?我早说你很有经验,是不是?” 正文 第664章 叫你起得早的是公鸡 经验?什么经验? 虫儿捂着口唇轻笑“你可是实干家,比起你来,我可差多了的。” 独孤斩月反而冷起脸来,“不是和你开玩笑,那个鹜面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对你格外亲近,再加上他通身赤黄,非妖非人,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怎么,不准她结交异性朋友吗? 不服气回驳道“你那么多事情都从来不肯跟我说清楚,我也没必要跟你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总之就是,鹜面是个好人,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揣测别人的人品。” 鬼族的事情是她心口永恒的伤疤,她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一星半点儿的。 又补充道“小白,我知道你其实不是真吃醋,也不是个心胸狭窄的男子,你如此紧张鹜面,只是因为你想了解我的很多事。” “咱们已经不是从前的雪若与独孤斩月了,咱们背后的秘密,就让它永远被埋没下去吧。” “你若果真的看重我,就不要再从鹜面身上下功夫,给我自由,给我爱,就好了,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独孤斩月看她的语气有些掩暇的急促,聪明如他,其实他只是诈一诈她,根本不是真的追根究底。 他只要知道,虫儿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一定是遇见什么极端困苦的事情。 他只要心理上提前有个提防就好。突然好恨自己,如果那个时候,很多个时候,乃至以后的某个时候,他能一直呵护着她就好了。 可是,恐怕只是徒然的空想。 他注定不能把她保护到滴水不漏,她注定要自己承受更多的压力。 有些人,注定步步为营,哪一步都是不能错的,如果错了,终将导致灰飞烟灭。 可他,似乎错了一步。 这一步就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甚至到了无怨无悔的地步。 或许,他才是那个最不该活得罪人。 独孤斩月忽然道“虫儿,如果有朝一日,我离开你的身边,你永远永远不要去找我,知道吗?” 他这突然一语,叫虫儿的心登时凉下一截,“你,你想甩了我吗?就因为我不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是吗?” 独孤斩月咬她一口,直咬住她心口凸起的那块皮肉,“笨蛋!是叫你等我,好好地活着等我,直到我重新回来找你,明白吗?” 虫儿痛的要死,直搬托起他的脸,哀然看他的珀色流瞳道,“不好,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今天又突然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斩月,我不可能叫你离开我寸步,我.....” 他奋力地堵住了她的话,口唇里除了甘醇的酒香之余,满满洋溢着冬雪腊梅的清芳,霸气地拨开她的樱唇,以舌为笔,以唾为墨,在她颤抖的口唇间浓描重抹起来。 粗粝舌苔狠狠摩挲着她的贝齿,抵死汲取她口里所有的黏腻幼滑的香液。 进出,吸取,辗转,交叠。 “别离开我,嗯啊~~~” 他的横行叫虫儿的忧惧顿然消匿,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噬肉媚骨的吟喘,那么可怜,那么无辜......比她口口声声叫他不要走,更加留住他的心。 独孤斩月把她的臀瓣抬起,让她羞怯地缠紧自己的腰,软而乏力的小虫子被他调教得一触既燃,吟吟颤嗦的喉头里断断续续释放出猫儿一般的绵长呜咽声。 他太坏了,总叫她丢人,又禁不住诱惑,如火如荼地迎合着他的指挥。 两个人正是忘情,只听某男严肃道“你俩......老四......你......” 天哪!!虫儿如梦初醒,才想起来他们还尚未离开柔珠的小苑呢! 一时羞愤交加,把独孤斩月绵绵难绝的唇舌,推出自己的樱唇之外。 独孤斩月早已击鼓出兵,怎么可能草草了事,依旧扯着虫儿的腿,但是将"jiao chuan"不断地人调转方向,不叫镇湳王看清虫儿一纹一丝的妖冶媚态。 警告道“如你所见,二哥,虫儿是我永生永世的女人,以后,你最好学会尊重她,不准再对她严苛。” 话才说完,也不听镇湳王的回复,独孤斩月打横抱起他最心爱的女人,飞身极闪,眨眼掠出柔珠的独门小苑去。 第二日。 虫儿没去成柔珠的小苑。 第三日也没去,待第四日早晨,柔珠求了镇湳王说想死了虫儿姊姊。 镇湳王只好佯装去看他的好四弟在干什么,怎么连着两天不肯出来见人。 独孤斩月春风得意,单手玉执钓鱼竿,正在自己东宅的结界里垂钓。 虫儿懒洋洋地歇在鸡翅藤软编摇椅间,脸上含着饱受雨露滋润的春桃之姿,半睡半醒的样子叫独孤斩月连静心垂钓都不能。 他道“听说受孕的时候吃鱼,可以叫孩子更加聪明,小笨蛋,你瞅瞅我今天的本事,多钓几条,连你带儿子一起补补脑。” 虫儿听见了,就是偏不理睬他。 她生气了,但是浑身又酸又疼,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发火。若不是天天被他缠着,她早偷空跑掉了。 可是,终究是极难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虫儿的心底尤其畅然,不自觉就把柔珠绣荷包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未来,他们一直能过着如此闲云野鹤的生活,那才美足。 独孤斩月倾世温柔道“正是如此,你躺着休养就对,待会我亲口喂你吃鱼,保证一根鱼刺都不会有。” 虫儿道“我还想吃鸡......” 独孤斩月见只有二人,故意使坏问“哪只鸡?” 虫儿也不装睡了,羞得大叫“就是那种喔喔叫,会叫人早起的大公鸡嘛!!” 独孤斩月呵呵淡笑道“每天清晨,是谁把你从睡梦中叫醒的,你可忘记?” 真是太坏了!! 远看还是清风明日,一派和美缱绻的温馨画面,近一听二人对话处处夹艳,一点儿也不正经。 被眼睛欺骗了!! 镇湳王被二人亲昵无间得调笑话刺激得面红耳痴,仔细发现老四这个家伙原来是假装高冷啊,真是被他给骗了,不由朗声打断道“看来本王来得太是时候,正好有鱼鸡款待啊!” 虫儿坐直身子,一看是镇湳王来,赶紧起身要恭迎他。 独孤斩月一把将她的身子轻轻摁倒道“你是孕妇,身份最重,不用跟他见外。”遂朝不受欢迎的家伙冷道“你的婚期将近,还不赶紧准备婚事去,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闲?!” 赶他走! 正文 第665章 嘴那麻袋套上 镇湳王实在很难喜欢虫儿,叫她做自己认可的弟媳,总觉得她还差的太远,但是老四看来爱她更多,连冷傲冰冰的性子也转得七扭八歪,替她吃了那么多苦,越发觉得虫儿是个天生害人的妖精。 最可气的是,连他心爱的柔珠,竟然也对她刮目相看,姐妹相称。 在他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决不允许灰色不明的事物存在。不过,面子他肯定是要给足的。 于是对独孤斩月道“我的事情你休要操心,只是今天天气大好,适合外出郊游,劝你赶紧收拾收拾,带上你的女人和钱,咱们到附近的庙里去玩玩。” 独孤斩月听到,倏然笑道“为什么偏要我出资,那时候湳洲城里溷蠹为祸,我可是取出数亿家资给你赈灾的。二哥可是堂堂王爷,为什么不自觉掏钱?” 镇湳王理直气壮道“因为你富可敌国啊?!” “还有,你那些钱是要干什么用的,哥哥我还能不清楚,反正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些钱可不能变成死钱。” 很是严肃得看看独孤斩月身旁放置的鱼篓,有红鲤,还有金锦,林林总总有数十条在清水里畅游,不觉啧啧道“人有能力,连鱼儿都赶着趟往上蹦!” “叫你钓鱼真是大材小用了。” 催着两个人收拾快一些,自己先走在最前。 独孤斩月见他走了,才朝虫儿问“如果你不舒服,也可以不去庙上玩的。” 虫儿坚决是要出去玩,但是又很奇怪道“斩月,你有没有觉得怪?为什么此番咱们从璧落岛回来,顽炎他不是拉着你喝酒,就是要出去礼佛,分毫不提叫你再重新设置法阵,及早除却巨妖溷蠹的事情。” “不过前几日吧,我和柔珠出去玩,倒是见湳洲城里喧闹非凡的繁荣场景,难道是溷蠹已经被清除了?” 独孤斩月抬手收起鱼竿,又将数十条鱼儿倒入清潭,“其实我也奇怪他的溟濛态度,故意避开二哥两日,方才见他前来,还以为他是来骂我,不管溷蠹的事情。” “结果真是出人意料,他竟要出去游山玩水。可见是溷蠹的事情已经不用咱们费心。” 忽然想起某事似的,“话说,前日的飨宴之上,已经瞧见厨子用米面五谷做出各道美食,难不成真是溷蠹被除?可是,却不见他说一字一句呀?”独孤斩月冷凝着俊雅的眉宇,始才露出蹊跷的神思。 虫儿上前安慰他道“或许,是二哥想要继续用你那些别有他用的金银,故意不说溷蠹的实情呢?” 独孤斩月纠正道“我早说过,二哥不是那种人,再说这些金山银海,无非是替别人挣的全部送给二哥使唤,我的眼睛也不会眨一眨的。” 以指尖轻点虫儿的鼻尖,霎时宠溺道“小财迷,是不是真想叫我给你盖座豪华金屋,来藏你这枚标准的小娇娃呢?” 他又调她,虫儿硬气道“谁稀罕花你的银子,其实,我有外快!很多很多哦!” 鹜面那天说要跟她禀报财务问题,没错,她可是隐形富婆呢。 独孤斩月随手搂她入怀,很是羡慕道“看来,不是你巴结我,而是我反过来要巴结你呢!” 虫儿得意忘形。 独孤斩月又道“其实,有个事情也早是该告诉你的。” “我自从被父皇赶出皇族去之后,你可知他为什么准许我还能出来做生意?” 虫儿恍然大悟。 “没错,我挣得每一缗钱,其实都是为了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什么任务?”虫儿没想到,在他们看似分离的父子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各种难以言说的阴谋利益。 独孤斩月道“其实,我不用多解释,你也猜出个大概了,虫儿可还记得,当初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才能混入朱雀凤族的无极皇宫?” 虫儿又是一个恍然大悟呃表情。 “没错,我是个拥有双重身份的“弃子”,表面上,我是独孤斩月,在外面做着各种生意,可是实际上,我又是白璃魄,替独孤九收取各种有价值的情报。” “那那那!!”虫儿被真相刺激,感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独孤九他只是表面上与你断绝父子亲情,可是实际上,他却是在暗地利用你替他出生入死吗?!!” “他狠毒得利用你,甚至叫你过着双重生活,这些不光是为了钱吧?!”简直难以置信?! 独孤斩月道“钱只是次要的工具,他其实是想让我在暗地里,替他收集流云之歌。” “例如巽珠,当时到无极宫里,一是救你,二就是为了巽珠。” “你!”虫儿一把推开他的怀抱,怒目圆瞠道“所以最初你找我,也是他的指令吗?”她的脚底下微微一踉,险些站不住脚。 “是的,当初我把你从莲塚里找出来,他在暗处下的功夫,要比我深。” “可是,谁想我彻头彻脑地爱上你,无极宫时只好先把巽珠交给他,借来保护你的出身。” “你以为我从不想照顾你长大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藏在寂雪啼苑?你以为药奴他够资格来亲近你吗?”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必须先藏着你,才能瞒住独孤九的眼睛。” “我是太在乎你了,所以好多事,我不愿你知道,是怕你受到伤害!” 虫儿觉得眼前一晃,模模糊糊得晕厥过去,独孤斩月适才伸手将她重新拢回怀里。 语音沉溢道“所以,二哥才安排我死亡的假象,对于二哥来说,他深知我是个傀儡,希望能帮我摆脱这个悲惨的命运。” “可是,只有我假死,我才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再被任何人发现。” “独孤九也好,雀无极也好,那些千千万万个觊觎连珠的人都好,只要我死了,就没人会再伤害你。” “我会暗地里保护你,一直一直……” 他直直望着虫儿,清隽濡墨的绝世容颜,此刻仿佛水墨画里增添了浓郁的色彩。 他是该有多么爱她,一个人默默受下所有的责难与苦楚,纵使背上死亡的名声,也要护在她的身边。 虫儿本有些埋怨他藏着如此大的秘密,渐渐被独孤斩月几句深情流露冲击淡薄,脑子里消化半晌,才替独孤斩月不值道“为什么?为什么?独孤九可是你的父亲,听说你也是水儿的亲生儿子,又与他长得十分想象,为什么他要如此忌惮你?迫害你?甚至是处心积虑地利用你?!!” 独孤斩月怕她太过激动,将她搬至鸡翅藤摇椅上,叫她暂时歇息。 可是虫儿的手脚已经砧人脊骨,甚至比自己还凉彻心扉,独孤斩月便哈气揉搓,边谨慎讲道“别人都以为他是看重我这个儿子,其实他是恨我,最恨我。因为我假装自己失忆,始终不肯告诉他,水儿的去处究竟在哪里。” “就像他固执己见,偏叫我一人独姓独孤,实际上是要我招致众人的嫉妒与迫害,他想叫我屈服,甚至叫我下跪。” “但是,这是绝不可能的,我宁可帮他收集流云之歌的十大法珠,也绝对不会告诉他任何关于水儿的事情,一个字眼都不可能透露。” 虫儿的唇角干白得厉害,觉得在独孤斩月看似冷淡的眼神里,也冲击着某种若有似无的仇恨。 但是此恨足以毁天灭地。 “那,那水儿,她……” “她已经死了。” 独孤斩月不再说话,他怎么可能告诉任何人,水儿的尸骨在哪里呢? 就是为了虫儿的安危,他也不能擅自胡说。 虫儿点头道“独孤九活该,他活该,能叫你与水儿一起恨他,他就是罪该万死。” “可是,他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为什么还要寻找流云之歌?” 独孤九到底想干什么呢?! 独孤斩月明显跳过这个话题,只道“他想干什么已经与你我无关了,既然溷蠹不再为祸人间,咱们等二哥成完亲事后,即可离开这里。” “我已经在很久之前,就找到一个世外桃源,我在那里陪你渡过一生一世,就足够了。” 虫儿也很企望那样恬遐无争的生活,可是心里依旧被某个谜团堵塞难安。 斩月为什么偏在今日谈起这些事情?难道,他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吗?还是…… 独孤斩月看她脸色不好,劝她不用理睬镇湳王,可是虫儿笑道正因为心里有事,才更加需要到野外去疏散一下郁闷。 想起来在璧落岛,自己几次险些暴露独孤斩月的身份,虫儿的心情更加沉重,见到眉开眼笑的柔珠时,心情也有一些蔫蔫然。 柔珠以为她是病了,关心地以手去测量虫儿头上的温度。 镇湳王一把把柔珠的手扯回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道“她身上染着病呢,你可离她远一点,别把你给传染上了,生病很辛苦的。” 独孤斩月冷诫道“二哥……” 镇湳王借着咳嗽掩饰自己的神色,以兄长的语气教训道“女人不能太宠,你看你把自己的女人宠成什么样子,娇滴滴的风一吹就生病!” 不顾独孤斩月投来的锋利眼神,很是狗腿得对柔珠笑道“柔儿,山上风凉,我给你取了床裘绒被子,掩在身子上,不要着凉啊。” 正文 第666章 柔珠的记忆 独孤斩月从后一把扯过裘绒被子,递给虫儿,返来讽刺道“我给二哥准备了上好的麻袋,待会把你嘴套上。” 两个女子一并盖起裘绒被子,躲在里面哧哧笑个没完没了。 镇湳王使劲咳嗽,似是嘀嘀警告道“本王可是王爷,你只不过是个死人哎,今天晚上到练武场来,我得教训你一番。” 独孤斩月冷笑道“二哥似乎对自己的功夫信心过足,再说,我从不欺负老人家。” 柔珠从来没有见过镇湳王如此吃亏,从来都是他威风凛凛,喝来喝去的,不自觉笑得厉害。 眼见心上人桃色初放,镇湳王也很开心,遂转而柔情蜜意道“柔珠,你说说,本王看起来可老吗?” 当然比起老四这个过河拆桥的大冰块来说,他也才老了一千多岁光景嘛。 柔珠不懂老幼怎么去看,正思忖着,虫儿不怕死道“很明显的,老夫少妻……”原来有人给自己撑腰,她的嘴也管不住嘛。 镇湳王绿着一张脸,去威吓车夫把飞马马车驱赶得,像在平地上爬行的蜗牛那么慢。 否则,小心狗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镇湳王频繁进入马车内献殷勤,嘘寒问暖,端茶送水,虫儿才觉得是自己好没有眼色,要把空间留给甜蜜难分的小两口,自己和独孤斩月一齐在外面乘马去。 柔珠轻嗔道“好顽炎,你快不要在进来了,人家想睡一会儿,简直被你吵嚷得阖不拢眼。” 镇湳王如雷灌顶,边是赔笑,边是退出身去,再不进来。 虫儿见状忽然感慨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都是一个爸的孩子,怎么性格上能差这么巨大?” “话可不能如此说,我看白公子对姊姊也是十足好的,虽然外表看起来不是人间煙火,但是绝对是放在心坎上疼得人物。” 虫儿看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打趣道“你这个小妹妹才见过几个男人,怎么突然不害羞了,变得伶牙俐齿?” 柔珠赧答“姐姐才不正形呢!不与你说了!”娇滴滴地把藏起来的绣品取出来,摆开样子取出针线,要开始刺绣。 虫儿叹道“离你的婚期还有十几日呢,也不必急于一时啊,你看这车虽然行的缓慢,可是摇来晃去,始终对眼睛不好。”说完要去夺她手里的针线。 柔珠顷刻苦苦哀求道“好姊姊,你就不要拦着我了,你可知道我在蚌壳中困了许多年,能摆脱负累,给自己心爱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我心里早是开心不已的。” 虫儿大约能体会她的心情,随口一说道“你这小妹妹,想来你都是要嫁给王爷的,将来的日子长长久久,足够你做任何事情,到时候再看,一个荷包根本算不上什么。” 柔珠执针的指头陡然颤了微颤,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鸳鸯荷包,像是看透世间的沧桑道“人终究不是神,有的时候你算得到开始,也不一定能算得到结局。” 虫儿见她若有所思,安抚她道“听说女孩子在成婚之前,都会产生各种忧惧,或是担忧丈夫变心纳妾,或是华艳衰老爱亦消失。” “其实我看镇湳王此人才是最顶天立地的男儿郎,爱憎分明的人,永远不会变心,他会一直一直只爱你,真的!” 柔珠听此一言,忽然笑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他会挚爱我一生一世。”此刻的柔珠居然不在羞怯,反而自信满满得叫虫儿艳羡。 她的斩月已经足够爱她了,可是为什么,虫儿的心里终归有层隐隐的隔阂,让她无法像柔珠一般自信呢? 柔珠道“虫儿姊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你特别亲,就像是我的亲姐姐,叫我有好些话,都忍不住想跟你说。” 她的手小心翼翼得将各种颜色的线劈开成细如发丝的小股,捻针引线,在荷包囊体间来回绣着。 虫儿一旁悉心指导,柔珠的接受能力很强,须臾就掌握要领。 柔珠断开半晌的话,又重新接起道“虫儿姊姊,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顽炎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干什么?”虫儿靠近柔珠的肩侧,探出半个脑袋仔细观赏对方的走线技巧,十指春风,妙手天成,一针针,一线线,含情脉脉。 简直被对方高超的技巧所折服,看来有些女人天生会缝衣,而她这种女人天生会拿刀杀人。 柔珠道“顽炎正在屠村……” 呃,屠村?!血染的画面已叫人触目惊心。 柔珠继续平静道“那个时候,顽炎似乎是刚带着部队驻扎三十二岛,而沿海的很多岛上因为常年人迹罕至,称得上是人间乐园,所以更多散妖就选择这些岛屿上群居,久而久之也成了些大大小小的妖村。” “我们含羞族根本不是妖,只是世世代代需要生活在浅海附近,时间久了,就会和岛上的妖村相亲相近。”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接触的散妖里也有许多好妖,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像人们忌惮的那样残忍与自私,更多的时候,他们因为没有自己的国家,备受各地大族欺凌,也是相当可怜的。” “老天爷就是如此残忍,天降横祸的时候,你根本一丁点都发现不了,危机正在降临。” “那一日我永生记得,真是个好天气,也是我第一次脱掉蚌壳,可以到陆地上玩的时候。” “突然就看见整整三十二座岛屿天空上,同时泼洒着无穷无尽的火球,那些火球就像狰狞的兽群,须臾就把一片海岛烧得乌烟滚滚,寸草不生。” “姊姊,你是无法想象当时是何等的惨烈,没有散妖可以逃出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那场屠戮维持了半个月,昼昼夜夜,不曾停顿。三十二岛的海水全部浸染成弥漫的血红,纵使有源源不断的海浪灌入,也不能将血红的海水冲淡一分一毫。” “顽炎的部队早将所有逃生的出路锁死,甘愿跳水溺毙的散妖,已经赶不上被屠戮的数量,腥臭的海水卷起弥高的巨浪,把那些尸体推上沙滩,又拖入海腹。” “海鸥群群挣飞,引吭哀鸣,有的噬腐鸟儿甚至不远千里,把散妖的尸身扯得四分五裂,到处都是。” 正文 第667章 你敢啪我? “海岸已经是如此惨绝人寰,更何况是村落中央?” “到处是烧焦的腐肉,到处是老老少少的凄厉惨叫,到处是找不见驱壳的亡魂。 ” “而我,第一次迈上大陆的含羞族少女,而我只能躲在石洞里,被熏呛的死去活来,我的双腿,也是在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况下,瘫软乏力的。” 虫儿忽然理解道“所以,你很害怕火,是吗?可是,顽炎最残忍的一面叫你看到,你怎么还能再爱上他呢?” 柔珠手里的针线如鱼穿梭,她比虫儿想象的要更加平静,仿佛她口述的惨剧只是发生在外人身上,而她只是见证了一场血腥风暴的旁观者。 她慢慢道“因为顽炎把独独我放了,在屠戮了整个三十二岛的所有散妖之后,他捉到了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我。”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黑白分明……”柔珠抬头望向虫儿,她的眼睛里没有羞怯,没有惊惧后的惶恐,甚至没有一滴水星泪雨。 她又重复道“顽炎他就是这么黑白分明的男人,他看我长得像个人样子,以为是散妖捉来吃的无辜者,就把我领回来,对我温情对我好。”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如此暴戾又温情的人,如果我能躲得开,或许不会爱上他。” “又如果,我当时不是第一次褪去背后的蚌壳,恐怕,他如今至盛至爱的,就该是别的女子了。” 这? 虫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段姻缘,直问柔珠道“那你们含羞族的其他人呢?他们又有没有什么事?这些年来,你怎么没有回去找寻他们呢?” 柔珠旋即笑道“在那场浩劫中,他们相安无事,因为我们根本不是妖。” “因为我们根本不是妖。”柔珠重重复两遍,“再说,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脱了蚌壳,可以擅自跑到岛上去玩,所以他们发现岛上被火海尸山掩埋的时候,就举家搬迁到深海里去了。” “你也知道,我们含羞族最大的缺点,就是遇见危险的时候,人人都会躲在蚌壳里,或许十年不敢出来,也或许一辈子不敢出来见人。” “就像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会躲在蚌壳里,十年不敢出来,也或者是万年。” “直到,某一天,某一时,她不得不脱去自己的外壳,才能逼着自己面对一切。” 柔珠的话语转而幽幽,神情若有所思起来,仿佛在春山远岱一般的眉眼间环绕着雨雾,看不分明。 “所以,当你背后又重新长出新的蚌壳时,镇湳王也欣然接受了是吗?” 虫儿反思,难怪镇湳王总说,他的柔儿不是妖,不是妖。 想来也是,鹜面那块铜疙瘩都算异族,柔珠如此纯善,仅是背上长着一对蚌壳,怎么能断定她是妖呢? 虫儿暗骂自己的大脑被狗啃了,怎么能因为偏见,就断定一个人算不算妖呢? 赶紧朝柔珠讨巧道“好妹妹,等你和顽炎成婚以后,你可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嫂子,为嫂子做事义不容辞,到时候我帮你去海里寻你的亲人,可好?” “呀!!”柔珠失魂一叫,原是把针尖不小心刺在虫儿葱茏的玉指上,她仿佛没干过什么坏事似的,整个人霎时惨白道“对不起姊姊,对不起姊姊,我怎么能伤害到你呢?!!” 虫儿赶紧叫她收声,不过是误扎一下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血!! 柔珠见虫儿的指间洇出一滴红艳艳的血珠,二话不说,把对方的手指蓦地塞入自己的口内,轻柔一吮。 虫儿被她那若有似无的唇舌一触,旋即咯咯笑道“妹妹,妹妹,你别乱舔呀,好痒痒……” 酥麻过后,一股钻心的撕痛从虫儿指尖传来,虫儿立刻抽搐叫道“妹妹,妹妹,你别咬我啊!” “啊!”柔珠始才松开虫儿的手指,霎时羞怯道“对不起,我……” 再一看,虫儿的整个手指头被她咬了几下,密密麻麻布满十几个齿痕。 柔珠道“难道不是咬吗?”她舔舔自己的唇沿,眼睛无形中死死盯着虫儿红肿的手指,尤胜吞食某样东西,意犹未尽。 虫儿一下子就污了,谆谆告诫道“不能咬,切记不能咬,手指不能咬,包括所有的长形……呃……它都不能咬,记住了吗?” 柔珠忽而被她奇怪的语言搞得蒙头转向,独孤斩月许久未曾露面,反而单手撑开车帘,朝里面冷冰冰一语道“你敢把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吗?” 他的态度是冷的,但私底下朝虫儿勾了勾小指,嘲弄之意兴然,叫虫儿的脸倾时赧成一团彤云,暗把柔珠手里的绣篓塞回座位底下。 柔珠显然吓了半跳,生怕自己跟虫儿说得话叫对方听去,可是再见独孤斩月的眼神完全不看自己,根本不似贴耳窥听的人品,也多少放松下来。 镇湳王此时进来,对所有人道“冧寒寺到了,我们下车。” 给柔珠带了掩纱的羽帽,万分谨慎先将她人抱下车去。 独孤斩月堵在车门口,偏不叫虫儿也下车,虫儿低声道“这里人多,你休要作怪。” 独孤斩月仍不叫她顺利下车,很有深意道“这两夜里,你也挺累的,需要我抱着你登山吗?” 虫儿勾挑他一眼,万种风情悉数滑出眼尾,叫独孤斩月常年不易的心旌蓦地一跃,她才道“小白,就算你不主动来献殷勤,我也从不去吃别人家的酸醋。” 递上去自己的纤纤玉手,叫独孤斩月收紧一拉,玲珑有致的腰身已经滑在他的掌控之内,紧挨着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冧寒寺在祺山之巅,离湳洲城往西南处有八百余里脚程,不过他们是驾驭飞马而来,一个时辰足够。 镇湳王锦衣素服,抱着柔珠最先冲在最前,虫儿依在独孤斩月的怀里,两个人一是说说笑笑,四人才蹬半截山腰,早望见冧寒寺的庙门,造得甚是雄峻,遥见殿宇嵯峨,宫墙高耸,内院四方都砌水痕白石,正殿偏殿各式金碧辉煌,虽然格局不及虫儿在封鲎山上所见过的圣庙暹迦,但也是气宇轩宏了。 柔珠预见那庙里红红火火,香烟袅袅,油灯不灭,多少心惊胆颤,躲缩在镇湳王的怀里。 镇湳王知道她对当年的事情尚存着心病,紧紧拥着她道“柔儿,我心里有你,就再也不会乱杀人了。” “相信我好吗?那庙里是安全的,我也是安全的,好吗?” 镇湳王眼睛里首次流露出一种怯怯的渴望,与他坚毅果决的五官形成鲜明对比。 以前柔珠总喜欢躲在蚌壳里,可如今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就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叫他内心的忧惧骤然扩大。 希望她不要恨他,甚至觉得他是个无情的恶人。 顽炎现在只想叫她的脸上,仅留下幸福得表情,为此,他愿意付出一生一世的代价,来融化她心里恐怖的坚冰。 他说会护着她,柔珠自然万分之万地相信,看他把自己从山底下捧至山巅,柔珠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的血是热的,他的心也是热的,他的爱更是热的。 柔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虫儿见两个人第一次亲昵接触,不住地点点头道“这才是谈恋爱该有的姿态嘛,两个人都那么害臊,真是急死我了。” 忽然觉得眼前一闪,一只玉白的手心拍在她的额头上,“啪!”一声震得虫儿目瞪口呆。 “你敢啪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独孤斩月的脸,他的金色发丝在香笼般的山云间,朦胧得仿佛晕染得画卷。 他很正经道“你的注意力,不许放在别人身上,只能看着我的脸。” 虫儿撅起小嘴,若有所思道“老看你一个人,谁也总会腻嘛!” “真的吗?我要验证!” 感觉对方要下黑手,虫儿哈哈笑着一躲,吐吐舌头跟他扮个鬼脸,疯也似得追上镇湳王的脚步,最先跑进冧寒寺里。 寺庙里真是人烟兴旺,沸声列鼎。 虫儿怕柔珠不习惯热闹,委说自己刚才跑得太快,引得肚子疼,所以就不想去那最热闹的正殿里去,想跟柔珠往树荫底下坐坐。 独孤斩月霎时瞪她一眼,恨恨道“做你的儿子和男人的,怕是都会早早折寿。”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拽回怀里,又低低抚慰道“我以后再不逗你跑了,快说说,肚子哪里最痛,我给你揉揉。” 不顾光天化日之下,大手就要塞进她的袄子里去。 镇湳王霎时不满道“哥哥我要在这里秀恩爱,你们也跟着赶什么热闹!”又责独孤斩月道“你家的女人就是娇气,连跑两步都喘不上气。” 独孤斩月冷顶一句道“虫儿有了我的骨肉,肯舍己出来陪你们吹风,我已经是万分留情了。” 虫儿的头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柔珠从镇湳王的怀里探出脸来,煞是惊奇得圆张开粉嫩的小嘴。 镇湳王使劲思考了许久,赤红着脸咬牙道“你俩......你俩在璧落岛里,就那个啥了?” 独孤斩月道“少说废话,先达者为占先机,以后,你的孩子就得叫我的儿子哥哥。” 这也值得炫耀吗? 虫儿的头更抬不起来了。 正文 第668章 算一算 镇湳王万分尴尬道“老四,你休要得意,我......咳咳,本王绝对是不会跟你差多久的,你等着贼小子,不要太得意!”他分明是狠狠的语气,但是俊毅的脸堂仿佛被开水滾过一遍,赤红红得羞人。 () 柔珠的脸也被传染,眼皮子都灼麻得睁不开。 这就是要脸和不要脸的区别。 虫儿保证再也不乱跑了,才能得到某人允许,和柔珠坐在太阳底下,披洒着温暖的日光。 两个俊俏男子进了庙堂,各求各的佛,各烧各的香。 两个女子反而无话可说,各自打量着来来往往的游客。 柔珠忽然结结巴巴,又特别谨慎得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虫儿指着大树说,“妹妹一看,好大好粗的一棵树啊,哈哈哈......” 柔珠低头揉搓自己微白的指间,声音又降低三分道“我,我是问孩子的事。” 虫儿哈哈笑指着庙口一处卜卦问相的摊子,对柔珠夸海口道“妹妹咱们去那里问问,看看他算得够不够神准。” 言毕,故意托起柔珠的胳膊,与她去那摊子上娱乐一番。 卜卦问相的正是一个胖子,油头粉面由胜一只涂抹蚝油的青蛙,讨不得喜的模样,摊子旁树立着一方布旗,上面写着“姚半仙”三字,可见这胖子就是姚半仙没错, 布旗中间写一副对联,上联是一管笔劈破昆仑知玉石,下联是两只眼分开沧海辨鱼龙,横批是未卜先知。 姚半仙一早还没开张,见两个绝色佳人亭亭玉立,先色眯眯打量几眼,呵呵笑问“两位姑娘是要问姻缘呢?还是要解签?亦或测字?” 柔珠觉得陌生人的眼神火辣辣得叫人生涩,不觉萌生退意。 虫儿恐她坐回去又要问东问西,半哄半劝把人留住,转头对姚半仙道“话说这敢吃螃蟹的,敢捉妖的,敢十步拿人性命的,姑奶奶我从小都见过无数,可是敢称自己是半仙的人,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敢如此狂妄的。” “看相的,今日可拿出你的看家本事,给我们姐妹俩好好看看,若说得好,我就送你一锭大金子,若说得不好,我就给你尝尝姑奶奶的拳头够不够滋味!” 姚半仙听了恐吓,果然收敛起浪荡的眼神,不过言语依旧油滑道“姑娘可听过一句话:疑人不信鬼,信鬼不疑人,咱们出来跑了几百年的江湖,也同样是阅人无数,若是遇见真信,纵使说得寥寥草草,也会成为旁人的心头病。若是遇着不信的,就是诋毁他家破人亡,他照样在蓬头危墙里睡个天明地昏。” “就是最怕遇见这半信半疑的,好赖可就全凭着自己意气,顺时也不觉得我说得准,悖时也不念及我的好。” “再说,我看两位姑娘穿金戴银,腰肢婀娜,不像是贫穷人家的女子,既然过着好日子,就应该及时行乐,何苦再来问事后的荣华富贵呢?” “可须知好花不常开,富贵不过三,总有享受完的一天。” 柔珠听他一套套说辞似乎很有道理,不觉拉着虫儿的小臂道“其实咱们也真没什么要问的,还是回去吧。” 虫儿反起了兴,硬是不愿走,道“看你如此两三句,也是个又见识的,那姑奶奶今日不问姻缘,也没有签可解,不若就测个字吧!” 随手折来一根碧绿的柳枝,仔细想想自己只会认字而不会写几个字,在地上横平竖直,写了自己的名字“虫儿”,叫对方算一算自己的运势。 那姚半仙先仔细观察虫儿的面相,又翻开古书沉吟一番,朗声颂道“姑娘天生一副好面相,两眼聚凝波,口鼻拢万贯,纵使轻漂骨,移过万重山。” “再看这名字起得虽然简洁,但是玄机暗藏,有诗为证:门前光出现,始见一皇天,心地行正道,经莲出水开。” “虫字中间乃是个中字,说明姑娘前半生平庸无奇,碌碌无为,可是到了后半生,人生起折巨大,甚有可能一飞破点,林生凤凰,成就功名,辅佐帝王。” “只可惜这个儿字有撇有折,折中立刀,乃是吉中凶耗,若是能有贵人相帮,也仅能保你自己不死,但是你的丈夫与孩子可就很难说了。” “再说姑娘的整个名字,虫儿虫儿,能破茧成蝶的则是凌驾于万人之上,但是更多的时候则是凶吉相伴,小人缠身,神能傍身,但是万人觊觎。” “奉劝姑娘还是慧眼识人,巧辨忠奸,免得被混淆视听,酿成大祸,最好隐藏自己,切勿事事锋芒毕露,且行且珍惜吧!" 虫儿一时语结,这姚半仙说得头头是道,似乎还真有些道理,立刻遵守诺言,双手奉上一锭明晃晃的金锭子。 姚半仙见状立刻眉开眼笑道“姑娘真是豪爽,那我再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给姑娘再提示一点,奉劝姑娘切勿动刀,杀伐罪孽越重,姑娘的福报愈会拖得晚,甚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家破人亡。” 虫儿一听此话,又想把金子收回来,那姚半仙更贼,早早得拢回袖子里去。 再笑眯眯对柔珠道“这位姑娘不算一算吗?” 柔珠立刻回绝道“我没带钱。” “没钱没关系,算我白送你一卦如何?”那半仙尤其爱盯着娇软的美人儿,仔仔细细把柔珠美丽的五官也细瞅一遍,直接开口道“夏月逢天旱,三冬心失收,肥羊遇饿虎,遭遇恐生愁。” 柔珠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此签明显比虫儿那前差了许多。 虫儿正是好奇,忍不住多问一句道“谁是肥羊,谁是饿虎?” 姚半仙哈哈朝虫儿笑道“最后被吃个精光的那个,肯定就是肥羊啦!哈哈哈!!!” 柔珠的脸色更加难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将会被镇湳王吃个死死,不吐骨头吗? 虫儿也是这样想的,也没管柔珠为什么脸色不好,偷偷附在她耳畔上调戏道“这卦我觉得还颇为有趣呢,你想啊,镇湳王娶了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妻,早就想把你吃抹个干干净净咯!” 正文 第669章 放开那个胖子 看柔珠还是不笑,只好哄道“你可就好了,你看我的命多惨,吉中带凶呢!”使劲摇一摇柔珠娇柔的臂膀,装可怜道“如果小白将来对我不好,我可要你这个准王妃来收留我哦!” “笑一笑嘛!不过是江湖骗子胡说八道,咱们就当着乐呵乐呵呗!” 哄了半晌,柔珠才勉强露出笑颜。 姚半仙看出些门道,不由油嘴滑舌挑道“你们这两个美人儿还真是有意思,一个我巧舌如簧说了半晌,权当玩笑听了,一个我只说了诗签没去解释,反而闷闷不乐。” “果然是两种极端的人。” 正说着,听见庙门外有人一喊“姚半仙那个狗东西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 就听着鸡飞狗跳的声音传来,杀来一队家奴装扮的人,手里提着棍棒,从左右挤开人群朝这边杀来。 姚半仙“啊”的一声惨叫,对虫儿道“东西送你们了!我的冤家找上门来了,先躲躲!” 他正要跑,柔珠见来得人各个凶神恶煞,不自觉回忆起当年屠村时面目可憎的武士。 “啊!”得随后一声凄厉惨叫,直晕倒在虫儿怀里。 虫儿只好拽住柔珠的身体不叫她摔倒,伸手扯了姚半仙一把。 连锁反应,姚半仙被扯了一把当即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摔了个狗吃屎。 捉他的人好死不死,恰恰赶到,把他个膀大腰圆正好踩在脚底下一阵胖揍。 庙门口登时炸了锅,林林总总的人群开始将注意力围绕过来,暂时忘却了自己是来佛门施善的。 那几人下得都是重手,拳脚并施,呵斥如雷,每人手提着一根粗棍,轮起来更是无情狠厉。 庙门口的拥挤人群,开始有人捂住双眼,实在是惨不忍睹。 只见领头的人煞是恶狠狠道“姚半仙,你个满嘴巴塞炮仗的玩意儿,前月你说刘家五少爷的身子骨不够硬朗,需要冲喜才能成活百年!” “结果他那媳妇才过门几日,刘家五少爷就翻白眼了!你这算得根本不够准,还害得五少爷因为房事丢了精魂,死得如此狼狈不堪!” “今天我们收了刘家的钱财,就要给你一顿血的教训,打得你再不敢胡说八道,满嘴开花!” 姚半仙被揍得一半是青,一半是紫,转眼丢了半条命,还在哀哀反驳道“我早说了那少爷是个虚空架子,莫要在头一年就与新娘入洞房,他管不住自己的裤裆,被色刀亲刃了生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他不反抗还好,一反抗被排山倒海的拳头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他还敢替自己狡辩?废了他!” “对,要不是你建议五少爷娶亲,他哪里会被往床上引!!” “揍死他!” 揍他的拳头愈发纷繁,踢他的脚步愈发践踏,姚半仙如果替自己先算到有此浩劫,恐怕早就洗手不干了。 只见领头人从腰后取出一大截炮仗,指着奄奄一息的姚半仙道“他不听话,就把他的嘴炸裂,叫他再敢顶嘴!” 单脚踩住对方的后颈,使劲一钻力,姚半仙登时疼得张开嘴,连反抗的余力也没有。 不稍数时,躺倒地上的人口内塞满炮仗,几个人呵呵笑着,燃起了火折子。 虫儿看他真是不行了,没办法推开柔珠,只能边扶住晕厥的娇人儿,边喝道“放开那个胖子!” “……那个胖子!” “……胖子!” 雷霆一声,震得点炮仗的男人登时停下手里的动作,面目猥琐道“小妞,是你要求我放了这个姚半仙吗?” 虫儿笑道“哥哥,有话好好说。”她这一笑极甜,瞬时把几个家奴模样的家伙笑得心花怒放,旋即眼神示意将姚半仙牢牢控制住手脚,其余人等均是不怀好意得围了上来。 那个得了耳福的家伙故意走在虫儿面前,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简直把虫儿的身子都快揣摩透了,故作潇洒道“小妞叫得真好听,不然再叫咱一声哥哥,咱们再看看有话如何能好好说。” 虫儿面不改色,继续笑道“哥哥,有话好好说,妹妹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看大家都是前来冧寒寺礼佛的,哥哥非要在这佛祖面前行凶,岂不是要让这佛祖沾上血光,毕竟对哥哥是不够好的,你说,是不是?” “再说,佛门重地禁止喧哗,哥哥手里这火炮一点燃,就是山下的人怕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这嚣张家奴一听虫儿说话中听,故意又靠近道“小妞恐怕不是本地人吧?一看你这身行头也是价值千金,哥哥我是舍不得来招惹你的,不过刘家的事情向来都是这里最大的事情,否则我们几个人也不会跑到寺庙里触霉头。” “规劝你不要随便插手刘家的事,乖乖进去进香求佛吧!” 虫儿没料想对方居然还有些眼头见识,再听对方的主家似乎大有来头,果然不是一般的流氓喽啰。 但是她也不是一般的女汉子,怎么可能被对方三言两语就规劝得退缩不前呢? 又接话道“可是,姑奶奶今天非要救这个人,你们又能耐我何?” 那个家奴觉得遇见个不拍惹事的刺头,冷一哼道“就凭你一个臭娘们?!” “啊!!!!” 他的话才说完,只觉得脸颊一痛,再看其余伙伴是,周遭的人均是一惊,那人在一摸自己的脸颊时,右脸上直接横插着一把玉刀,此刀的力道拿捏的十分精准,只贯穿了他的右脸进入口腔半寸,或许因为出刀太快,以至于脸部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但是,他的舌头已经被穿脸一寸的刀刃牢牢地压在牙床之内,绝对不能蠕动一丝,谨防割断舌头。 男子这才觉得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脸部开始蔓延,原先仗势欺人的劲头转而消退成哀嚎。 虫儿将手里的水滴长链微微轻扯,那男子双手捂住穿心抽动的方向唔唔惨叫道“不,不要拔刀。” 虫儿笑“看到了吗哥哥,这样快的刀穿过你的脸皮,既不会流血吓人,更不会发出刺耳的噪音,最重要得是也不会打扰到别人,这样多和谐......" “你学会了吗?”虫儿又抽一抽手中的链尾,男子虽然痛不欲生,但是绝对不敢多动一步,就像牛鼻子上的鼻拘儿,全凭牵线的拎着,自己全然不敢挪动。 周遭朝佛的人都开始静默,包括其余的几个家奴倾时目瞪口呆,也不敢再对姚半仙继续动半分拳脚。 虫儿满意地点点头,遂朝姚半仙喊道“喂,胖子,死了还是活着呢?” 姚半仙浑身是血,强顶着一口气把自己口里的炮仗扯了出来。 勉强苟活着着吧。 虫儿开始掏自己的袖子,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扯得水滴长链摇摇晃晃,被她牵制住的家伙可是痛不欲生,口里连连囫囵道“小妞.......不!不!姑奶奶,你慢点......我要疼死了!” 她故意掏来又掏去,边威胁道“你可叫你身边的这些家伙不要轻举妄动哦,我一着急一紧张,就更掏不出来咯!” 那男子真心怕虫儿的狠辣,连连挥手做手势,叫周围余下的人不要乱动。 虫儿慢腾腾从袖子里掏出两颗金锭子,朝周围观斗的人群冷言道,“你们看了半天热闹,也该看够本了吧?!” “这里有两颗金锭子,有没有谁愿意领着这个半仙,到山底下看看大夫,金子就送他了。” 周遭的人群面面相觑,渐渐出来两个挑山工,从地上捡起金子,纷纷拿牙一啃,确认不是糊弄人的恶作剧,便将哼哼唧唧的姚半仙摆上竹椅,嘿呦嘿呦把人从山上抬了下去。 见人远行,虫儿把手里的水滴长链甩了一圈,咯咯笑道“那你该怎么办?我是一使劲把刀子拔出来呢?还是就让这把刀伴你终身呢?” “嗯?”似是故意,又似是好玩,将水滴长链又轮出一个大圆环来。 对方的脸上倾时血流入注,双手紧紧捏住脸颊上露出的半截刀凄惨叫道“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女侠饶命!!” 虫儿听着舒服,终于消气道“那姚半仙跑了,估计你们回去也不好交差,你回去就说是镇湳王的人把你伤成如此。” “有本事叫你刘家主人到湳洲城找我,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虫儿,报上姑奶奶的大名就可以了!” 啊!!!居然是镇湳王的人!! 不论是被教训的男子,还是其余的数人,一听是镇湳王的名号,无不魂飞魄散,赶紧跪下来连连求饶。 此刻柔珠渐渐苏醒,听见耳畔哀嚎一片,虫儿感觉她在动,生怕这软妹妹晕血,朝她叮咛道“别睁开眼睛,等会儿再睁。” 骤闻顽炎的声音好死不死地从人群外回荡“我还正钦佩你见义勇为呢,结果你居然打着镇湳王的旗号啊!!” 人们纷纷让开匝道,只见走进来两个如诗如画般的美男子,一个短发傲立,一个妙鸿惊影,气场皆是强大,叫触目之人无不曲头弓腰。 顽炎似乎讽刺不过瘾,对独孤斩月横道“小四,你的女人真得好好管管,你看看她哪里还有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独孤斩月应笑道“二哥觉得虫儿粗鲁,可是,我还希望她更杀伐决断一些,有些时候她太过于善良,我总怕这个短处会害了她。” 顽炎难以置信道“什么?难道你喜欢蛇?” 正文 第670章 强占她?他? 顽炎难以置信道“什么?难道你喜欢蛇?” 独孤斩月淡然回“做我的女人,肯定要像条蛇一般狡猾与柔软。 ” “女人,就应该被温柔的宠溺起来才对。”镇湳王强道。 “女人也可以更自立。”独孤斩月道。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得底气十足,叫镇湳王心里特别不爽,分明他的柔儿才是世界上一等一的好女人才是。 略带转移话题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自小口味就与别得皇兄弟迥异,平时不喜欢夹枪弄棒,偏偏功法奇强,不喜欢交友嬉戏,生意却做得奇好,小四你总擅长出人意料,会喜欢些奇奇怪怪的女人,二哥肯定都是能理解的。” 从来是辩不过他的,只有强上才是硬道理。 故意挑衅着对方投递来的深沉眼神,阔步伐伐,精精神神地走到虫儿身边,单一只手,就将柔珠重新搂回自己的怀抱里。 其余人等早就听闻过镇湳王此人杀伐果决,行事又极度乖张,眼见此男子器宇轩昂,偏又梳着朝天的傲气短发,越发肯定对方的身份,不由连排跪下。 镇湳王低道“多亏你的福,本王想在外面跟柔珠平平淡淡约会一场,也是化为泡影了。”,朝周遭唯唯诺诺的人道“都滚开,本王还不是皇帝呢!!” 真是嚣张至极,不用武士保驾护航,三言两语就把所有围观的群人驱赶得干干净净。 谁也不敢触镇湳王的霉头,灰溜溜皆四散开来。 被虫儿牵死的家伙趁所有人都如鱼群散开,抓住机会一把将脸颊上的刀拔出,捂着喷溅血花的伤口,趁着人乱跑个无影无踪。 虫儿收回血淋淋的穿心,使劲往地上一甩,此刀倾时光洁无余,镜可鉴人。 独孤斩月上前要奖她,结果仅听得冧寒寺殿门嗡嗡轰鸣,从正殿内走出来一群和尚,这些和尚身披袈裟,着装盛隆,为首的方丈最是精矍神气,身上独独披着正红色袈裟,更显庄严肃穆。 这一群和尚汇成一线,直往出事的庙门开跺来,可把虫儿吓了一跳,以为是来捉拿她的,赶紧把地上点血的位置,拿鞋底子使劲蹭了又蹭,直到花成一片一片狼藉,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独孤斩月也没帮她,静等着方丈领人浩浩荡荡迎上来,见了独孤斩月后,分外有些激动道“白公子方才在经堂里面说的话,叫老衲瞬时茅塞顿开,普天之下能阐述出如此贤能慧语的人不在多数,故此领着众弟子,特来追着公子的步伐,想请公子再入冧寒寺,与老衲秉烛夜谈,再聊几个昼夜,可好?” 啥?这老秃子像跟她抢男人过夜? 虫儿微微咳嗽,借此希望吸引某人的注意力。 镇湳王一旁添油加醋道“小四,才说你出息最大,竟能引得枫明大师的垂青,真有你的。” 看虫儿孤零零的模样,愈发再接再厉道“枫明大师的佛性在九尾龙族里是最高的,你就留下来多修习修习,免得整日想着......” 跟你的女人胡混,快嘴快舌,险些脱口而出。 独孤斩月谢了枫明大师的美意,很是从容推辞道“可是白某已经在璧落岛里修习过数月,就不再入佛门静心了。” 镇湳王一看他不听话,继续规劝道“枫明大师千年来潜心修佛,从来不出这冧寒寺门一步,今日为了来追你,已经是走得够远的,如此盛情厚爱,小四你实在是问心有愧啊!” 哦~~虫儿才是赫然顿悟,镇湳王这个家伙太处心积虑了,不是把斩月送入璧落岛,就是引入冧寒寺,这是逼着他远离美色吗? 不!是远离自己吗? 虫儿一时气愤,朝柔珠道“妹妹,看来小白要在这庙里蹲上几天了,那你就和镇湳王一齐返回南洲城吧。” “恐怕你们的婚礼,我也无法按时参加了。” 柔珠登时着急,红了眼眶道“姊姊怎么能住在庙里呢?还是跟我一起回王府住吧。” 虫儿朝镇湳王冷笑道“我自有舒服的住处,绝对不用王爷多操一丁点心。”挑衅朝顽炎比了比小指头。 柔珠也不知道看出镇湳王对虫儿的厌烦没,撑着娇柔的身子道“既然姊姊有舒服的地方可以住,那妹妹也想跟着姊姊同住,回王府又剩下我一个人孤独,想这世间最清净的地方不就在佛堂吗?” 镇湳王可不干了,粗喉咙厉道“本王可不准柔儿跟你睡一起,要睡,也得跟我……” “我是说!跟我回湳洲城去,这里粗衣素食,柔儿娇滴滴的人儿,怎么能在和尚庙……” “嗯……怎么能在冧寒寺里担扰列位大师们的清修呢?” 柔珠似乎一直不太开心,轻轻道“顽炎,你觉得我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吗?是吗?” 她也没下重语气,镇湳王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赔礼道歉,柔珠请虫儿来扶自己一把,主动跟虫儿站在一条战线上。 镇湳王碍着人多,不然就爆发了,手里的摩勒金环突然又转动起来,边转边道“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枫明大师见矛盾渐起,和蔼可亲道“列位施主不必起争端,其实老衲也仅是渴求着与白公子探讨些佛法,若是知音,其实也不必深谈几年,几月,一日一夜也是足矣的。” 霸占他男人一日一夜还不久啊?!虫儿想。 霸占他女人一日一夜还不久啊?!顽炎想。 两人对瞪一眼,再也不想多看彼此一眼。 独孤斩月将自己身上遮风的大氅卸下来,给虫儿亲手披上,虫儿说太厚了会热,他依然一意孤行地系上系带,搓搓她的小脸蛋。 也不多说话,也不多叮嘱,路过镇湳王的时候招呼道“镇湳王爷,枫明大师的佛学造诣如此至高,你也是闻名而来的,且一起进去坐坐吧!” 枫明大师久未出门,始见面时只觉得顽炎通身贵气,没想到竟是堂堂王爷,遂拜礼道“足下之地莫非王土,既然是九尾龙族的皇族,还望王爷不计前嫌,一起进佛堂坐坐,浅尝香茶,共论佛法。” 他拉他下水?! 正文 第671章 爬爬爬 镇湳王横空一瞪,唇语道“灰小子,你自己去跟秃子聊天喝茶,清静一下自己污浊的灵魂就好,凭什么拉着我啊!” 独孤斩月暗回他“我怕你伺机欺负我的虫儿……” 虫儿……又是虫儿…… 回头跟柔珠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柔珠调离视线,不甚想理睬他。 好尴尬! 枫明大师十分恭谦,随即邀请镇湳王入院一叙,镇湳王有怨气没处撒泼,只好暂时先钳制住独孤斩月这个灰小子,跟着一群和尚再进入冧寒寺。 柔珠一看俩个男子被带走,似乎是松口气道“虫儿姊姊有没有害怕过......" 虫儿奇怪道“害怕什么?” “害怕跟一个男人就这样不离不弃得过一辈子,没有一点自由,也没有一点隐私......” 自从她被姚半仙那四句诗震过,虫儿总觉得柔珠似乎就有了心事,不由觉得她被困在蚌壳里实在是太久了,人不免娇弱悲观一些,主动开解她道“好妹妹,其实姊姊也回答不好你这个问题,如果只说因为爱,有些夫妻走至最后,真爱也会消散,如果说因为别的什么,其实这世间谁也不会真离不开谁。” “可是,如果两个人能互相尊重,互相坦诚,共同扶持,我想或许婚姻也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情。” 柔珠看她解释辛苦,勉强笑道“姊姊你说得极是,你看我,都已经快要成婚的人了,怎么总管不住自己去幻象以后的生活呢?” 虫儿只得安慰道“你会担忧,是人之常情。” “你太爱着对方,就越怕失去,其实镇湳王这人真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相貌堂堂又前途无量,最难能可贵的是对你一片赤诚之心,嫁夫如此,夫复何求呢?” 柔珠沉吟半晌,又莫名其妙道“好希望自己可以再重新结出蚌壳,起码在躲避开他的时候,我能比现在更加勇敢。” 可见她对未来的生活信心似乎严重不足,虫儿只好拣挑几句顺耳合心的话,先将她的情绪稳定,再寻到寺院偏处的一块挡风又干燥的地段,掏出内乾袋把小宅子释放出来。 小宅已经按照虫儿自己的喜好重新修葺,里面的家当也是斩月给她悉心拣选的,在柔珠眼里看起来愈发可爱舒适。 尤其罗麻子赠送的天地双漏蛊保护小宅的安全,更是叫人安心。 两个女子开开心心住了进去,没有男人碍事的时候,悄悄话也格外多起来。 用过晚膳,镇湳王特请冧寒寺的小沙弥给柔珠捎来三对荧光石,叮嘱说柔珠最害怕火光,甚至连烛火摇曳也惧怕三分,趁夜黑前赶紧叫虫儿把荧光石摆上,如此一来可保佳人安睡天明。 虫儿旋即取笑道“瞅瞅,瞅瞅,这兄弟二人只有哥哥最贴心,还担心我不知道实情,点蜡吓唬到你呢!” 那个做弟弟的仿佛遁入空门,连口信都不见一个,哼! 柔珠但笑不语,依旧把藏在袖子里的荷包取出来,对着明澈的荧光仔细娟绣。 月兔高悬。 俩女纷纷睡下。 虫儿迷迷糊糊觉得昏暗的眼皮之外,隐隐约约飘出个红幽幽的火团。 她的静敏度极强,几乎在火球飘来的同一时间睁开眼睛,插手一戳,但见二指禅间稳稳夹着一枚圆溜溜的火信。 这是给她的吗?再看同榻而眠的柔珠轻轻睡着,她的身上似乎在沉睡时会散发出浅淡,但是极度好闻的幽香,跟虫儿第一次谁在她身旁,所散发出的香味如出一辙。 只不过此香味不够浓烈,只如云霭般环绕,若隐若现。 自从在璧落岛闻久了水合花馥郁的香味,再闻柔珠身上的自然体香,真是有种令人舒畅的滋味。 呃......她是变态吗?居然堕落到了要闻女人身上的味道?! 虫儿自嘲笑笑,把指间的火信捏着,蹑手蹑脚走出了宅门,深恐柔珠对火色也是十分敏感,特意寻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四下无人之时,再以内力催开火信,火信登时飞雨流星,洋洋洒洒飘出几个大字: 晚安,吻你! 吻你!吻你…… 怨了一个晚上的小心结,忽然全部烟消云散,虫儿的胸腔里登时欢蹦起一只百灵鸟,悠扬的啭音叫魂儿也飞走了。 斩月,斩月…… 虫儿的眼湖根本不受控制,从眼角不多不少,偏滚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披着夜色的蔼然,倏然坠落到草丛中去。 我也,吻你…… 虫儿忽然羞怯,对照着半空的火信浮字深情一吻,算作应答。 恋恋不舍,把字体抹尽,又觉得分明知道独孤斩月就在另一堵墙的里面,她为什么不给他也回信一封,倾诉爱意呢? 想起内乾袋里还有从刘家三兄弟身边窃来的龙嘴管和火信种子。 亦发深情绻绻,莲步湍急,赶紧往回走去。 等原路折回,草地上居然空空如也,整座小宅矗立的地方除了草茎有被重物碾压过的痕迹之外,根本不见小宅的踪迹。 这这这!! 虫儿小声叫一句道“柔珠?柔珠?你可不要吓我啊!” 除了夜黑风高,风捱绝壁,根本难见小宅一丝一寸的踪迹。 虫儿深觉自己浑身的毛孔炸锅一般,就连一向理智的神思也忍不住慌乱起来。 难道这是遇鬼了吗? 虫儿又在冧寒寺慌慌忙忙转了三圈,还是不见踪影,愈发觉得高处不胜寒,重足难立。 重新环顾小宅原先伫立的位置,草地上仔细勘察,除却宅子边沿重压的痕迹,就剩下自己与柔珠的细碎脚印。 虫儿凝思,会不会是镇湳王的死敌一直跟着前来冧寒寺?按理说他在独孤九的儿子中间,如今地位与权势尚属极高,忌惮他会成为下一任龙帝的人,又不再少数。 可是虫儿旋即又湮灭了这个念头,因为镇湳王的随军已经化作便装,早把山底下围防严谨,不可能放任歹人肆意潜入。 那就得从自身来找问题,莫非是今日为了姚半仙,开罪了传说中的刘家人? 虫儿忽然又想起璧落岛里马友亮那三个傀儡,不就是姓刘。 难道是一家人? 难道那个刘龙最后没有自戕,反而暗自追踪自己返回湳洲城?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这刘家三兄弟就是三个喽啰而已,如今连他们自己都难保其身,怎么可能有通天本领,来寻自己的麻烦。 柔珠是虫儿心底最认可的妹妹,她无缘无故丢了,叫虫儿的脑子忍不住扯疼。 在哪?在哪? 这世间除了姬幽冥家的遁土毛兽,只有天上能飞的巨兽数量最多,否则也不可能将一栋小宅原地搬走。 此刻寻求镇湳王的帮助就是自寻死路。 虫儿笃定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无论敌者何人,都不可能冒险把人转移到远处,一定尚在某个暗罅处仔细掩藏,等着天亮的时候才好转移。 于是将穿心化作长剑,跳上金叶子,开始搜索附近没一处山坳险地。 冧寒寺所处的山巅其实面积并不算敞阔,再加上寺院占据了最大的平缓面积,剩下的地方也就更容易搜索。 连翻三处山头,虫儿的眼睛片刻不敢歇息,马不停蹄地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下小宅的地段。 飞过一处半明半暗的山崖时,忽然从山体间发出一声极其古怪的咔吱声,等虫儿随手播出一剑,准备进入防御状态时,山中传出一声极其悚人的怪喝之声,震得虫儿足底的金叶子一阵颤抖。 接着“咻”的一声,一条黑色的触手竟然破开黧黑与天明间的惨惨雾霭,一把扯住了虫儿脚底下的金叶子。 虫儿提前放出的一剑只为试探,因祸得福,正准准刺在黑色触手的腕心。 暗黑手怪惨然惊吼,速速抽回触手去,躲在初晨山间浓雾中央,一个盘旋,想要朝某方向逃走似的。 虫儿一声冷哼,话说冧寒寺千年的佛道金光庇佑,如何能生出如此诡异的孽障?纵使真有什么秽物,恐怕也只是个外来贼。 柔珠铁定是被此物偷去了,虫儿坚信,立刻催促脚底的金叶子直追上去。 靠近山林,亲见水露形成一层薄透的青烟,烟中一阵翻滚后,立刻变得稀薄起来,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兽状。 待再靠近一些,虫儿终于看清那长黑触手的家伙,居然长得好似海参,正在土石间慢慢蠕挪。 只是这海参状的丑物长得极其乌黑,但是又仿佛一团流淌的液体,每一根触手都极长,顶端生着人手,而末端靠近肉身的部分长着人嘴。 如此乌漆墨黑,难怪能在山涧攀行,而不被自己所察觉! 是个百手百嘴的怪物。 而此刻这个百手百嘴的怪物大约是刚吃过饕餮大餐,扁圆的身体中间兀自高耸起一方形状。 虫儿再看,竟是把整座小宅吞入腹内,隔着肉皮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小宅里的窗心口,透着萤石独特的清幽幽的明光。 柔珠! 虫儿担心柔珠在怪物肚子里面会不会缺氧魂迷,直接将手里的穿心剑挽结做数十道剑花,笔直刺向怪物的百手间。 “妖怪!!吃了姑奶奶的,赶紧给姑奶奶吐出来!!” 正文 第672章 你怎么掐我 虫儿爆喝道“吃了姑奶奶的,给姑奶奶快吐出来!!” 她手里的如花剑招早已经横空出世,那柄穿心剑使将开来,就似一条满空乱舞的青蛇,剑上的青玉色的冷光,便似吐信毒蛇的难缠身姿,横批纵挑,舞得呼呼风响。 那百手百嘴的怪物真不知道属于什么属性的物种,虫儿的剑花就死死咬着它,它居然纹丝不移,就像是主动寻死似的。 剑光如凌如削,暴击在它身周某处,只听得‘当’的一声混沌巨响,此怪物登时不喊不叫,一招即被被打得落花流水,仿佛浓稠的浆液一般炸得漫天开洒。 好恶心!! 旋即抽身,一个窑子翻身后,迅速躲避在山间树干后避难。 只觉得黑污污,油腻腻的玩意儿像是鼻涕一般,甩了个漫山遍野,简直是叫人忍不住想吐。 待一切趋于平静,探出头再看,百手百嘴的怪物死了个透彻,仅留着一桩干干净净的小宅处理在原地上,若不是周围的山石草树间依旧挂满黑乎乎的流淌性残骸,八成谁见了也会觉得是噩梦一场。 这就算打完了? 虫儿不免沾沾自喜,莫非是她吸收了春之岛的灵气之后,身体内的功法陡增十倍? 哈哈哈,狂笑三声还是得先看看柔珠怎么样了。 推门一看,柔珠这大小姐睡得还真不是一般的死啊,被妖怪连房子带人都吞了,险些消化了,竟然还能睡的下去。 虫儿再看天色旋即盈亮,趁着那两兄弟还没有从寺庙里出来,赶紧把房子抬回去。 随手招出内乾袋,正要收敛时刻,忽然柔珠仿佛梦魇一般,“啊啊啊!!!”失声惨叫起来。 那叫声全然没有她说话是的轻言慢语,而更像是垂死之人的狰狞呐喊,甚至连她的柔美五官也被这几声惨叫揪扯得扭曲无度,接下来更是惊悚,柔珠开始拼命揪扯自己的长发,甚至在朦胧中拿自己的头去撞击床帏间的金属雕花。 “咚!!咚!!咚!!”声声沉闷,完全不怕脑震荡。 “柔珠!!”虫儿一个飞扑,将魔障的女子硬硬摁在床上,“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虫儿的脸色也极度惨白惊惧。 总不会是刚才那个百手百嘴的怪物,它的肚子里有叫人发癫的魔药吧? 被限制住思维,仅听得五官走样的美人垂垂怆然道“火!!火!!救命啊!!” 虫儿反复摇晃她的身子,“柔珠,没有火,不要害怕!!”顿时觉得真是孽缘,镇湳王无意间的一次屠戮,收到终身伤害的人,却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柔珠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痛苦道“我好渴,我好饿,给我水喝!!给我水喝!!” 水水!! 虫儿想着哪里会有水给她喝,结果柔珠在梦魇里的挣扎实在是太强烈了,竟趁虫儿一个恍惚之间,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之间。 她那看似无力的嘤嘤小口骤然间牙齿锋利,只把虫儿的手腕咬破,极度激渴地从她的皮肉里汩汩汲取血水。 “哇!!不要咬啊!!”本来想着她是做噩梦,就叫柔珠小小解除一下恐惧,谁想柔珠竟把她的手腕往断咬似的,钻心的疼痛叫虫儿也忍不住流出眼泪。 好痛!!好痛!! 正想着要不要给她一巴掌,叫她清醒,谁知独孤斩月的身影竟更快一步得掠了进屋,找准柔珠的昏睡穴使劲一点。 柔珠嗯得轻轻低哼,依旧不肯松口,仿佛嗜血的水蛭一般,独孤斩月再找准她腮帮子上的牵正穴,柔珠冥冥中一痛松开了牙关,继续昏睡下去。 “斩月~~”虫儿突然娇气万分,软软地倒向对方的怀里,独孤斩月看穿也不点明,双手轻搂,把她从床榻上抱出门去。 出来宅外,再看正是东方疏白时候,再过半个时辰,太阳也该跳出地平线,虫儿无意间再瞅四周环境,原先遍布四处的黑色粘液居然荡然无存,连那百手百嘴的怪物最后一丝存在过的证据,也伴着日色逐重而纷纷消退不见。 独孤斩月找块干净的石头,自己坐在冰寒的石面,再叫虫儿坐在自己的怀里,先不说话,把她红肿得手腕举到眼底,仔细检查。 只觉得柔珠不知道是怎么吸咬的,深邃的牙痕间竟一星半点儿瘀血也不曾滚出,白花花的皮肉里夹杂着白花花的脂,没有血肉该有的颜色。 但是虫儿的手腕已经比猪蹄子还要肿胀,圆滚了不止三四圈。 “这个......就不用包扎了。”虫儿瑟瑟缩回自己的手腕,独孤斩月猛一把擒住,这手腕真是肿,居然连痛觉都没有。 “亏你是个学过医的,不包扎会感染,知道吗?”独孤斩月的眼睛里荡漾出心疼得波。 虫儿慌忙看向四周,很是紧张道“你怎么出来了,镇湳王呢?待会他要是闻起来柔珠怎么回事,你可要替我说话啊!” 独孤斩月舒然笑道“本来我还挺生气,你和柔珠怎么把小宅安置在这荒山野岭中央,结果见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居然会害怕二哥,我就不生气了。” “话说,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说你把小宅搬得距离冧寒寺远远的地方,我就找不见你了吗?” “你床上还睡着别的女子,难道你还会害怕我会晚上来找寻你吗?” 看来他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不觉红起脸道“那和尚念经的地方要多吵有多吵,我和柔珠当然要寻找安静的地方睡啦!” 理直气壮一直是她做人的特点。 独孤斩月虽是想笑,但是眉眼一触及虫儿手腕间的肿胀,又登时生气道“多可怜的一双玲珑细手,竟可以比猪蹄子还肿。” 遂把随身的药膏取出来一瓶,仔细给虫儿敷好,再裹上纱条。 “你说说你自己,那个柔珠看起来八成连只蚂蚁都碾不死,你竟然能被她给咬住。”教训的话儿滔滔不绝。 虫儿也万分委屈道“她做了噩梦,我只是去抱住她的头,不叫她受伤,谁知道她竟还有会咬人的毛病,话说我跟她睡过好几觉啦!她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哎呦!!你干什么掐我!!” 正文 第673章 你不吃怎么办 独孤斩月故意在她的香臀上蛮掐一把,分外醋意道“你怎么到处跟人睡觉!” 虫儿“......” 独孤斩月又掐一把,“还敢吗?” 虫儿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我以后只跟你睡!”像是撒娇,又是乖哄,在他的唇角咂咂亲了一口。 但看荒郊野岭中渺无人烟,也不敢跟他闹的太厉害,免得彼此都控制不住情绪,赶紧打岔道“话说,镇湳王呢?” 独孤斩月正被她猫儿一般的轻舔吻得舒服,不觉冷然道“跟枫命大师彻夜讨论国情民俗呢!” 虫儿哈哈一笑,“自作自受他活该,那你怎么不一起加入到热烈的讨论重去?” 独孤斩月把自己棱角分明的唇主动贴在她唇前,似有宠溺道“跟和尚玩,哪有跟你玩来得愉快......” 坏人! 她把他的唇推来,很是破坏暧昧氛围道“啧啧啧,很可惜,姑奶奶的床上早有人占领了。” 独孤斩月坏笑道“没关系,我从不娇气,哪里都可以,山洞......山涧......小溪......石头上......都可以。” “人家不可以!!”虫儿爆羞,她的脸皮就是再厚,也要从体内烧出一股无名羞火,灼穿千层厚皮。 独孤斩月把她受伤的地方轻轻一触,真是痛到要爆。 他始而坏心道“我说得可是......聊天,小淫虫,你想到哪个猥琐的地方去了?” 坏人! 虫儿不跟他再调笑,准备把他赶回庙里去和秃头玩去,独孤斩月反而怜惜地把人搂入怀心,低低缠绵道“我怎么舍得再让你进去被咬,就乖乖睡在我的怀里,我守着你到天明,嗯?” 不是真得征求她的意见,将虫儿诧异又感动的小脸埋入怀里,虫儿被他温柔得哄着,越发得寸进尺道“给我唱歌,我才睡。” 独孤斩月喃道“真是赖不过你。”旋即用他那低沉优美的嗓音唱道“” 虫儿霎时感动万分,谁想到自己偷偷唱过的歌曲,他听一遍竟能记得清清楚楚。 垂眸的时候觉得他也把脸极近极近地靠贴上来,极近千年的柔情与霸道。 他道“我永远,永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更加爱你。” “以后,离柔珠远一点,纵然她是二哥的女人,但是我也不喜欢她伤害你......” 待虫儿睡醒,再看独孤斩月真得一直默默守着她,虫儿愈发感动,可是想起柔珠还不知如何,一时抛开独孤斩月的警告,想从对方的怀抱里滑出去。 “你想去哪?”眼睛没有睁开,但是长年惯用的冰冷语气已经从他完美的口唇间溢出。 “解手。” “胡说,”独孤斩月蓦地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错觉里由胜金赤赤的鎏金光彩,逼得虫儿不得不实话实说道“我解手之余,再去看看柔珠的情况。” 独孤斩月似是忘记了之前的警告,将虫儿的小手捉紧道“正好我也跟你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咱们就赶紧返回冧寒寺吧,看日头二哥也该出来骂人了。” 原来他一直假寐,只安静得等着虫儿休息好。 两人托着手一起进入小宅,柔珠似乎也刚好睡醒,除了嘴角上依然存着饮过鲜血的痕迹,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从未在睡梦中经历过什么惊悚的事情。 独孤斩月见她睁眼的一瞬,一个闪身躲出门去,虫儿跨步阻挡住他消失的残影,笑眯眯问“妹妹可睡得好?”昨夜经历了人生两大惨事,估计也没睡十分好吧? 柔珠微微揉动自己的额头,似是追忆,又似是迷惑不解道“姊姊何出此言?难道我昨晚让姊姊没睡好吗?” 虫儿看她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赶紧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盥洗之后将人搀扶出门,又收敛好小宅,与柔珠并驾一片金叶子齐齐飞会冧寒寺。 柔珠始才惊叹道“姊姊,咱们昨夜住的地方不是这里啊!” 真是后知后觉,虫儿只好再找另一个理由将她搪塞过去。 柔珠心善,很容易相信她说的任何话,只是她的手需要紧紧攀附着虫儿被咬的手臂,也真是齐了,被咬的只是手腕而已,结果虫儿的整条手臂仿佛被抽尽血水,钟得跟藕节一般粗细,只飞跃三个山头,已经痛得她快要损掉半条命。 镇湳王早迫不及待甩了枫明那个没眼色的家伙,天一亮就等着柔珠与虫儿回来,隐忍的怒火叫他把手指间的摩勒金环转如飞梭,就差把手指给扯断。 好歹,总算见柔珠被安安全全护送回来,瞬时眉开眼笑,舔着脸上去把柔珠亲自抱起,只对虫儿严肃道“小四那个没义气的家伙呢?” 虫儿装傻道“他不是在寺庙里面参佛呢吗?” 只见独孤斩月彬彬有礼,伴着枫明大师一同从寺庙中步出,枫明大师连连夸赞他谦和知礼,佛性通达。 仿佛要收留他带发修行似的。 所有人又汇聚一处,准备各表其言,只闻天空中疾马飞来,正是一匹四翼霄腾,八百里加急特意来寻镇湳王的。 那个信差跟镇湳王耳语片刻后,镇湳王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苟言笑,甚至某种奇怪的情绪参杂期间,避开所有人的眼目,只对独孤斩月道“今天不能寻你的麻烦了,你可知道,湳洲城内潜藏许久的溷蠹居然再次出现。” “所以呢?” 镇湳王沉而更幽道“这次不一样,溷蠹开始吃人了!” 镇湳王旋即安排三十轻骑护送柔珠与虫儿回湳洲城,自己与独孤斩月先飞回湳洲城去检查尸体。原本想带着柔珠在外面散散心的,结果被忽如其来的巨妖又折损了好心情。 独孤斩月将潋锁行赠送的阵法宝典递与他看,顺便安慰顽炎不必太过担忧,强调会全力以赴帮助他度过难关。 顽炎感激之余,似乎更想与独孤斩月谈一些私密的事情,但是话到口边又不忍心说出来,最后只得埋藏在心里默默承担。 两个女子返回镇湳王府后,三天未曾见过各自的男人,仅留着她二人独守空闺。 柔珠自从返回后一直心事重重,决绝不肯浪费一丝一毫的时辰,没日没夜地刺绣着手里的一对荷包。 虫儿更是奇怪,回来后腹内一只饱胀完全不用吃饭,每天仅喝水就可以度日,难道是山林里遇见的怪物对自己施了某种法咒?一时也难以解惑。 城里面的氛围紧张,就连王府里的仆人也人人自危,搞得所有人都看起来都恹恹无趣,仿佛一夜凋敝的花枝,摧残无色。 第三日夜,独孤斩月特地回来了一趟,虫儿正看着柔珠没命地刺绣而发呆,无所事事。 忽而听见熟悉的声音在窗外轻咳一声,旋即赶出来一瞧,某处白影像飘走的夜风,转眼掠到远离门廊的地方,虫儿紧紧跟着上去。 只见最熟悉的身影负手立着,远远对自己轻笑。 小别胜新婚。 虫儿忍不住由走变成小步地跑着,忽然特别想念他似的,直扑向独孤斩月满腹冷芳的怀抱。 独孤斩月脸上略有些神倦,下巴上微有些青色的胡茬,俨然是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仪表,为了见自己一面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精神。 虫儿反像发现好玩的事情般嘻嘻摩挲着他的下巴,分外开心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长胡子!" 这是什么论调,某人似乎从没日没夜地操劳中,寻找到一丝久违的乐趣,勾唇笑道“你男人又不是太监,肯定是会长胡子的......” 说完把她的身子紧紧搂贴着,似把娇人儿往微高处顶了顶,虫儿正想嘲他几句,反听独孤斩月的语调忽而严肃道“听说你这几日不吃饭是吗?你看,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抱起来了,这怎么能行,就算你一直是个强壮的女人,也不能不吃饭啊?” 故意又将虫儿从地上再抱起来些许,以示她真是瘦弱可欺。 此举一出,虫儿简直哭笑不得道“肚子饿了才要吃饭,不饿当然不能吃啰,再说我在孽镜谷里的时候,有几次食物紧缺,三四天才能吃一支龙须实,照样活得龙马精神。” “胡说!”独孤斩月心疼打断她道“今非昔比,你现在还是一个人的身子吗?你若胃口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能健康成长呢?” “再说,你又是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人,我怎么能舍得叫你挨饿?” “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怎么能舍得叫你再吃苦?!” 他总是能用温柔的语言,把人驳得哑口无言,虫儿只好转移话题道“几天不见面,你就只想关心我吃没吃饭?”忽然觉得他的单手藏在背后一直遮遮掩掩,忍不住好奇问“你手里藏了什么东西啊?” 独孤斩月很是开心道“还说你胃口不好呢!小狗鼻子真是尖啊!” 遂从身后取出一截草棒,上面密密麻麻刺满红彤彤的糖葫芦,一串串接着一串串,在夜月的洗礼中,仿若一朵弥足盛开的夜蔷薇,新艳的糖汁紧裹着饱满的山楂,颗颗犹胜醒目的鸡血石,分外垂涎欲滴。 “想吃吗?你?”他的笑意初乍,不是月轮的清润,却胜似月轮的幂翚。 正文 第674章 三更半夜鬼闹房 虫儿捂着嘴笑道“你傻吗?怀孕初期的孕妇是不能吃山楂哒!”虽然看着脆甜可口的糖葫芦,自己多一口都不能啖食,可是他的这份心意早已深深镌刻在她的心灵。 独孤斩月真是没想到,有些恼然道“只知道山楂可以开胃,险些伤害了你。”只手要甩开手里的东西。 虫儿一把抢夺过来,万分不舍道“这么辛苦买来的东西凭什么要丢掉呢?我可以把这个收在内乾袋里,等儿子出生了,和孩子一起品尝啊!” 独孤斩月道“等把孩子生下来,这些东西不是早坏透了?” 虫儿一边收敛好所有的糖葫芦,一边解释道“这内乾袋里的学问可大,里面的食物能保存很久。” “总之,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会好好地收藏起来,慢慢品尝。” 独孤斩月见她开心的模样分外动容,伸手摩挲着她的容颜,很是难舍道“为了给二哥重新布置火流砂阵需要耗费很多时间,随时还要提防溷蠹再次出来伤人,所以你和柔珠最近不要出外面瞎跑,乖乖等我除妖回来。” 虫儿见他五官谨静,不免忧虑道“斩月,从不见你做事如此严肃,莫非这溷蠹吃的人数很多?” 独孤斩月依旧抚摸着她细嫩的脸颊,很是冷然道“你比寻常女子坚强,我不会瞒你。” “三十二岛中各个驻扎的龙族军队中,将近一千人在彻夜之间,被溷蠹吞入腹部。” “什么?”虫儿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如此凄惨?” 独孤斩月又补充道“本来妖孽伤害人命,已然是喧天大事,可是二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此事镇压下去,这才是为什么你们近几日看不见我们的原因。” “二哥他与父皇之间有莫大的心结,否则当年也不会故意激怒父皇,被驱赶至如此偏僻的边关要塞,纵使溷蠹盗取湳洲城的粮食,他也封锁了消息,绝对不肯向父皇讨要一分银飨。” “再说他与柔珠的婚事本来也没有经过皇室的准许,所以也是想提前几日,及早杜绝父皇的破坏。”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分明,喜欢与讨厌的人绝不能并存。” “说到底,出生在帝王家,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悲哀。” “那你呢?”虫儿低问,能被自己的父皇所控制,怕是心里也早凉透的。 独孤斩月吻吻她的脸颊,一字一顿道“我有你,就十分满足的。” “所以,那你可要好好吃饭,不要叫我分神哦!” 再叮嘱虫儿一句,温柔得摸摸她腹中的孩子,似是要急走道“你今夜回自己的房中去睡,待会儿我还要换二哥回来。” “我拿孩子做借口,先跑回来一趟,他已经恨得牙痒痒,我若不再回去接替他,恐怕二哥要开始发飙了。” 独孤斩月无奈笑笑,与虫儿最后拥抱,依依惜别地离开王府。 虫儿目送他走远后,根本也没回去,默默潜回自己的小院里休息。 辗转反侧睡不踏实,满心想着男人们在外面吃苦受累,而她在床上舒舒服服躺着,愈发阖不拢眼睛。 索性起身御出金叶子,斩月叫她乖乖待着,可是她反而更想待在他的身边,如果能出一份力,虫儿想自己才会更加开心。 旋即穿上鞋袜,正要动身,忽然听见院子里脚步碎碎,已然是夜深时刻,为什么还有人来? 只听来者附在房门口,似乎是弥天大事般,在朱漆的门面中使劲扣了又扣,连惊带喘道“姑娘,姑娘,可是救命啊!!” 虫儿一把拉开房门,一见是个小丫鬟,神色匆忙不安,哭哭啼啼得连灯笼也不曾提,摸着黑就撞进自己的院子。 镇静问道“不要再哭了,慢慢说我才听得懂。” 小丫鬟擤了擤鼻子,赶紧道“说不清楚,说不清楚,请姑娘移步去看看柔珠小姐,她……她……” 柔珠怎么了?! 也不用对方再做深一层次的解释,虫儿已经跋步起飞,晃眼冲到柔珠的房间里去,人还未及,早听见房间里面的娇人儿哭泣得厉害,仿佛恶魔入体,遭火焚身。 “柔珠!!柔珠!!”虫儿心里顿时凉下半截,这次外出真是闯下大祸,给柔珠染下怪病来。 不管不顾,迈入房间内部,只见柔珠已经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甚至连额角已经撞破,流淌得半面桃颜尽是鲜血。 口里几乎惨绝人寰道“火!!火!!我怕火!!不要烧我!!” 虫儿跑上前去,顾不得姐妹深情,先死死摁住她的后颈,正好随后的小丫鬟也来了,只是害怕的模样,在房门口踟躇不前。 虫儿立刻骂道“怕个屁呀!赶紧给姑奶奶过来摁死她的腿,若是柔珠有个好歹,莫说镇湳王砍了你的头,连我也不轻饶你!!” 那小丫鬟花容失色,没命地冲上来抱住柔珠的腿。 怒吼间,柔珠已经把虫儿的脸上连挖三道,虫儿的肿胀手臂使不得劲,只好再对那小丫鬟道“别压腿了,把床上的帐子给我扯下来。” 那小姑娘被柔珠踹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撤下纱帐,虫儿旋即接过,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柔珠的双手连并双腿捆扎结实。 柔珠反复凄厉道“给我蚌壳!!求求你,叫我躲起来,我好害怕!!” 看她的惨烈状态仿佛在与梦魇搏斗,虫儿实在于心不忍,只好点住她的昏睡穴,叫这软滴滴的美人儿先昏死过去。 虽然只是搏斗须臾,余下两个人儿都已经是大汗淋漓,顾不得痛,虫儿先叫小丫鬟拿些金创药来给柔珠止血。 小丫鬟说柔珠姑娘从未发生过自残的行为,再加上三更半夜,王府里的人多数睡下,不好寻找金疮药。 虫儿只好白眼,拿普通纱棉给柔珠洗净脸盘,把自己的手指咬破,给她把额头创伤涂抹透彻。 涂抹药血的部分转眼结疤,甚是灵奇。 半个时辰过去,虫儿累得脱筋散骨,赶紧先坐下喝口凉茶。 无意间摸见自己的内乾袋,又是嘀咕一骂,奶奶的,竟忘记潋锁行赠送的坤元绳了,瞎忙活半晌。 正文 第675章 我可以帮你 随手招来这小丫鬟问道“柔珠的小院里从来不见任何侍婢,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跑来这里?” 那小丫鬟赶紧道明自己叫春香,是镇湳王最近安排在外院的值夜丫鬟之一,提防王爷不在的时候,柔珠小姐半夜有什么头疼脑热,好及时去请大夫。 虫儿又问,之前怎么从来都不罩面。 那小丫鬟很是羞涩道,因为柔珠小姐一直不喜欢外人,所以她们这些值夜的嬛伺仅能藏起来,偷偷观察。 这镇湳王,简直是保护过度嘛!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春香道“我刚才听你话里的意思,柔珠小姐以前从未在夜间如此梦霾过,有也仅是今天一次,是不是?” 春香十分肯定答,以前绝对没有此类情况,否则她也不会害怕得手足失措,去向虫儿求救。 看来,果然是那个百手百嘴的怪物做得鬼,无形中将柔珠内心的恐惧放大。 又对春香道“其实我心里也一直好奇,柔珠姑娘是怎么从西宅里,搬到外面这院子里来住的?” 那春香一头雾水,摇摇头道“什么西宅?奴婢来镇湳王府十余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府内有什么西宅的存在啊?而且,柔珠小姐也是近一个月才接入王府的啊?” 来了王府十年也不知道柔珠的存在,虫儿慨叹想:顽炎啊顽炎,你把柔珠藏得真是好深啊。 才想,柔珠那边唔唔哝哝轻哼不断,居然醒的如此迅速。 虫儿叫春香回去歇息,自己可以照顾,春香匆匆谢恩,转身从门口消失。 但见私下无人,虫儿再浸水揉出一块温热的毛巾,替柔珠悉心将汗涔涔的脸颊重新擦洗一趟。 柔珠醒来正对上虫儿关切的眼神,仿佛梦中醒来的精灵,无知无觉道“姊姊,你怎么来了?”人一开口说话,无形中扯倒额头的伤口,呲牙痛娇道“我的头怎么了,好痛啊~~” 虫儿哄道“今夜没跟你睡,谁知道你的睡品实在太差,竟能从床上滚下来,这不,头撞地了,痛不痛啊?” 柔珠渐渐清醒,终于蹙眉道“真是好痛!” 遂又奇怪道“那我的手脚怎么不能动了.......咦,谁把我的手脚给捆起来了?” 虫儿装出笑道“是我捆的。” “为什么?”柔珠清亮无辜的眼神里,满是错愕,“是我让姊姊不开心了吗?” 虫儿哈哈笑道“半夜三更的,你能做什么叫我不开心的事呢?我又不是你的爱郎镇湳王......” 柔珠啐道“姊姊不睡觉,半夜里还戏弄我。”旋即可怜兮兮道“好姊姊,我被捆的不舒服,你能不能把我先解开?” “不好。”虫儿果断拒绝道“因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才好解开你。” 柔珠霎时更可怜道“姊姊,你今夜好怪,但是你想知道什么,妹妹全无保留都会告诉你的。” 虫儿开门见山道“你是真心想嫁给镇湳王吗?” “这......” 柔珠简直奇怪万分,瞪大柔和的眼睛道“姊姊何出此言?” “因为我觉得你心里的障碍似乎很大,以至于根本难以忘怀镇湳王曾经在三十二岛上做下的血腥之事。” “虽然你看起来对那场惨剧绝口不提,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镇湳王率领龙族武士屠戮妖村的往事,还是对你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是想,你怎么可能愿意,与一个制造血案的刽子手共度一生呢?” 没忍住,她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心里拥有创伤的人,怎么可能和制造创伤的人成为夫妻呢? 柔珠听了,先是默不作声,接着是愠怒,最后是无奈,一百种驳杂的心情叫她保持了许久的沉默,终于开口道“害怕他是真的,但是爱他也是真的。” “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讲过,姊姊,其实在顽炎屠村之前,我是偷偷见过他的。” 虫儿想反正夜色漫漫,大家都也睡不着了,索性叫她把所有事情吐露个清楚,纵容柔珠慢慢道来。” 柔珠详细道“早跟姊姊说过,我的家族---含羞族常年在浅海里居住,很少上岸,一时因为我们天生怕羞,二是因为我们在未脱壳前,是不能擅自离开水液的滋养,如果被太阳曝晒,就会活活晒干。” “记得那时我最受家族的宠爱,捧若明珠,因为经常偷偷到海面上游玩,而被家人呵斥。” “结果有一天,或许也是天意弄人,我再次瞒着众人的眼目,偷偷浮游至海面的时候,海面高掀起一阵龙卷风,我抵死想要下潜,却挣扎无力,只好偷偷藏匿在蚌壳里,被龙卷风的推送力无意中推移到海岸上去。” “那时候正值上午十分,太阳又昏又热,蚌壳间缺乏海水的滋润,很快就要把躲藏在蚌壳内的我烤炙个半死。” “因为懦弱,我甚至不敢伸出手脚来,自行匍匐回海水中间,只能躲藏在蚌壳中间默默等死。” “就在生死一瞬间,我忽然听见许许多多的脚步声靠近,那声音既像是天神在莅临,又像是死亡在触延,复杂的心情在我的胸腔内澎湃,救我!!救我!!可是我觉得多半会是死亡吧!” “这时候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说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海蚌,建议把我扛回去烤炙成菜肴,另外一个则觉得我仿佛是妖物,建议把我抬在礁石间,任毒辣的日光晒死我,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就像是瓜分死尸的秃鹫,围绕在我头际争论不休。” “姊姊,你可深深体会过这种,极其靠近死亡的时刻吗?!” “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就在我的生命要靠着一群人定生死的关键时刻,顽炎正如天神般降临,他只道:能长到如此巨大的东西,定也是耗尽千年日月精华的,索性积些阴德,把蚌壳扔回海里去吧!” “所以,你其实因为他放你一命,所以更早得爱上了镇湳王?”虫儿忍不住插嘴道“由此可见,镇湳王其实是赋予仁慈之心的,但是后面又为什么会发生屠戮妖村的惨剧呢?” “是的。”柔珠也百思不得其解道“因他放我一命,所以我偷窥他一眼,也正因为偷窥他一眼,此生才难忘此人。” “就是因为一眼成错,我才在第一次退壳之后,就跑到陆地上想找寻他,就是因为这份执念怂恿,我才看见了这世间,最可爱,又最恐惧的男人。” “姊姊,我是真心爱他的,之所以我会如此痛苦,不是因为顽炎曾经是个残忍的刽子手,而是因为我,一直以来,我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人。” “我曾经亲眼目睹了尸体堆积如山,也曾亲眼目睹了血流成河,我的鼻子间至今还依依悉存着火焦味的恶臭,可是,我居然能忽略掉所有所有,只想跟他在一起生活。” “大约,我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女人吧!!” 柔珠讲述完这些往事,已然是泣不成声,连连垂涕道“请放开我,请放开我,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又心狠的女人,姊姊,求你放开我。” 虫儿不过是想问一问,谁知柔珠的反应竟如此巨大,赶紧解开她手脚上的纱帘,将她搂入怀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只是想找到你心里的结症所在,否则......” 她实在是说不出,柔珠夜间会发魔障的隐情,如果将来她与镇湳王成亲之后频繁发作,恐怕对二人来说,都会是一种折磨。 看来,只好她亲自再去一趟冧寒寺,打问一下百手百嘴怪物的事情了。 柔珠也不会真怨她,紧紧锁住虫儿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虫儿只好暂时充当人肉抱枕,把她反反复复哄劝一番,可算把对方的眼泪全部抹在自己身上。 她这不哭不要紧,一哭起来整个身子又香又软,诱人的香味叫虫儿忽然好瞌睡,强打起精神把她安慰明白。 待柔珠哭哭啼啼得沉睡去,虫儿才把春香找来,特意把坤元绳交付与她,告诉春香若果半夜里柔珠再发病症,就将此绳抛在柔珠身上,坤元绳自然会把柔珠捆紧,不叫她再自残。 待一切安排妥当,虫儿驾驭着金叶子匆匆驶向冧寒寺的山头。 冧寒寺依旧烟火升香,热闹非凡。 虫儿特意换了身男装,撑把纸扇半遮嘴脸,贼溜溜准备溜进寺庙里,才走几步,只听有人哎哎唤她。 真是奇怪,这是谁喊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姚半仙在角落里跟自己打招呼。 那只肥青蛙自从被暴揍过之后,浑身缠满白色的绷带,仅留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与虫儿的鬼鬼祟祟十分呼应。 虫儿不想理睬他,孰知那肥青蛙依旧朝她招手,没完没了地摇摆,愈发引人注目,虫儿只好靠近过去,拿纸扇挡住脸道“你咋看出我来的?” 姚半仙道“姑娘这种万里无一面相,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的。” 真是服了他,虫儿旋即甩甩手道“我的救命之恩,你就不要回报我了。” “话说,我要是你,早早就跑到别处求生去了,你怎么还敢继续出来做生意,难道不怕那刘家的奴才再来炸烂你的嘴?” 姚半仙连连否决道“人横竖都是要死的,我在这里守了几百年,这冧寒寺正是我发财致富的根源地,怎么可能因为旁人的威胁,就丢了源源不断的钱财呢?” 虫儿耻道“那你可以去死了,还要喊住我干什么?” 满脸嫌弃,准备要入庙去。 只听那姚半仙积极道“姑娘先别走,今日再见你可是缘分,我愿意帮你再算一卦。” “姑娘今日特地以男装示人,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想掩人耳目,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二是想住进这庙里,接近什么特殊身份的人物。” 虫儿更加讽刺道“全错,再见!” 姚半仙伸手把挡住嘴角的纱布一把摞至下巴,露出肥口花牙道“你信我,我真的可以帮助你!” 正文 第676章 熬不住 姚半仙急急切切道“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可以帮助你,你相信我。” 帮她? 虫儿耻笑道“我若是要去夜杀枫明大师,你来不来?” 姚半仙“......” “没本事就不要不省事!”虫儿那扇柄故意朝他肥嘟嘟的下巴一轻抬,姚半仙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哀嚎道“杀人放火我真是不行!!暗度陈仓倒是勉力一试!!” 作死! 虫儿以扇柄塞入对方的血盆大口中间,提防他再胡言乱语破坏中间的好事,靠近威胁道“好吧,好吧,你还真是个活脱脱的赖皮,那么我且问你,你真在这座山头上滞留几百年吗?” 姚半仙吞吐着扇柄,艰涩地点点头。 虫儿再问“在这座山头上,你曾经有没有听闻过,类似妖孽鬼怪的秽物存在?” 姚半仙唔唔直要抢着发言,虫儿把扇柄抽开后,这胖青蛙才猛喘几口气息,十分肯定道“姑娘难道是昏头了,这山头上当家做主的可是和尚庙,有哪个妖精活腻了,敢跑到佛祖脚底下撒野。” “那也不见得啊!”虫儿还是不能十分相信对方的话,自言自语道“我是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跟你耗费时间呢?”若想知道此山上曾不曾藏匿着怪物,只要把刀子架在枫明大师的脖子上,才是最万无一失的啊! 姚半仙抬起捆绑如木枝的僵硬左腿,抵死拦住虫儿要调转的身躯,万分肯定道“今日我如果瞎说一句,索性就叫你费我这条右腿!!” 虫儿“.......” “这是左腿!” “好吧!”姚半仙似是屈服道“若果我胡说,就卷铺盖走人,再也不替人看相卜卦。” 虫儿狐疑,依旧坐在摊子上的木凳间,“话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为什么偏偏缠着我?”这种感觉叫她分外不爽,总像被外人牵着鼻子走。 姚半仙终于舒口气道“姑娘可还记得我之前替你卜的卦辞?” “略记。” “那日见姑娘时,姑娘的卦象真是通身气派,可是今日再见姑娘,只一眼,就觉得姑娘面相中黑气加重,此番无论做什么事,命途转移为厄,怕是凶多吉少的极凶之兆。” 虫儿本也只是把他说的话当作笑话,又念,人的眼鼻喉舌难道还能随着时间变化位置不成?! 再说,她只是四天没好好吃饭而已,不至于把脸也饿黑了吧?! 打断他道“我专程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逼逼歪歪的,就一句话,这整座山头上,有没有传出过有人失踪的任何消息?” “我只要一句话,有,还是没有?!” 姚半仙见她始终不肯相信之间,无奈摇头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待的六百年间,此山一向太平,绝对没有任何人曾无辜失踪,或是被异物袭击丧命。” 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包白花花的药粉,主动递在虫儿手心,道“因为姑娘救过我的性命,我诚心相帮姑娘渡过此劫。” “如果遇见什么不好的东西,或者征兆,姑娘只需把此药粉铺洒出去,能暂保姑娘的一条性命。” 看他说得十足的真心,虫儿也掏出一颗金锭子算作酬劳。 姚半仙连连摇手道“这是天意安排,安排着我在冧寒寺被姑娘所救,而我也在冧寒寺拯救姑娘一次。” “不亏不欠,好说再见。” 好! 虫儿谢过对方的美意,把白色药粉揣入怀里,虽然知道也没什么用。 别了姚半仙,虫儿想既然此山原先平安无比,但是柔珠被千手千嘴怪逮走的位置,又正在寺庙旁边,而镇湳王和独孤斩月当时且正好被枫明大师叫走。 如果一切繁杂的问题都排除干净之后,只能是庙里的人明神通暗鬼,想偷偷劫走美色了。 想再赌上一次,虫儿又换作华美非凡的女装,在冧寒寺中故意扭来扭去,招蜂引蝶。 趁夜里,再把小宅从内乾袋里祭出,有模有样地摆在原来得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见差池。 待至夜间,相安无事。 待至第二夜间,依旧相安无事。 虫儿觉得冧寒寺里的每一个和尚大概都可以在很远的地方认出自己,可是虫儿希求发生的绑架事件,依旧没有任何发生的迹象。 这算怎么个意思? 只好转移目标地,虫儿把宅子搬送到第一次遇见百手百嘴怪的山林间,希求最后碰一次运气,如果这次再不能守株待兔,湳洲城方面的火流砂防御已经建成,再不赶回去,怕斩月知道自己瞎跑,肯定是不能放过自己的。 又是等到夜里,连续不进食与不睡觉的双重轰击,早叫虫儿的精神完全熬不住,只得单手撑住颊颜,依靠着桌面小憩片刻。 她当真是睡着了,竟梦见了好多过往的事情。 梦见第一次听见斩月与墨轩间的秘密,自己悲愤从悬崖跳下。 梦见鬼谷女不给她饭吃,甚至胁迫自己割烂胳膊上的皮肉,温热的药血整整给她滋补了三年时间。 梦见雀无极拿羽牙抽打她的后脊,甚至把她推入通天丹炉,要拿阴阳双火将她炼成连珠。 更猛见......傲狠!!傲狠!! 她举起手里的虎勼短刀插入他的后心,恨不能剜出对方的心脏,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傲狠就是个魔鬼!!依旧在反复进犯自己,像凌虐一只奇弱无比的小动物,野蛮更是无情。 死死地压住她!!反复碾磨她!!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锁魂恶鬼,死死地压制着她的四肢百骸,焚烧着她仅仅苟活于世的那一丁点理由。 他的眸子又黑又亮,他说的话语又阴鸷又恶毒。 傲狠说“你的身子里面沾满了我的气味,独孤斩月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会觉得你就是一个婊.子!!” “他会觉得你脏得就像是烂泥!!” “他对你的爱都将会消散的!!消散的!!” 独孤斩月不再会要你! 独孤斩月不再会要你!! 就像是个魔咒,紧紧得扼死虫儿的喉咙,叫她的口腔内像是堵了一滩恶臭的泥巴,叫她想吐却吐不出来! 正文 第677章,那个谁! 魔鬼一般的傲狠,突然将手指抠入她的胸口,连着胸口的骨肉以及连珠,血淋淋地从她身前一剜一扯。 霎时喷血如花!! “不~~~~~~”虫儿赫然惊醒,整个仿佛死过一场,大汗淋漓,眼角流淌着源源不竭的泪珠。 好可怕!好可怕!!整个噩梦似乎还未从她的脑海中退离,依稀的残影还在黑色中渐渐晕染开来。 傲狠!傲狠!!你到底是死是活!! 虫儿拿手背去反拭额头豆大的汗滴。 “嗵!”整个小宅在微乎其微中晃动一晃。 什么?! 觉得不妙,虫儿凝神屏息,一场噩梦仿佛末日浩劫一般,消耗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她像个初生婴儿一般,四肢皆无力气,更是一滩烂泥。 微愣一刻,“嗵!”小宅的木质墙体又在颠簸中晃了一晃。 真是很不对劲,虫儿使力从座椅间硬生生站直双腿,从床心内往外一瞧,整个天地间都是漫漫笼罩的黑色,天际线尚未迎接曦阳的莅临。 哦,天还黑着呢,虫儿轻叹。 可是她怎么觉得,自己这场梦做得如此期长,仿佛再睡下去,自己就该死去了。 在她叹了更默哀的一次长气之后,忽然有很多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先是很远,忽然极近,擦着头皮间的汗毛,刀子一般割裂着虫儿的神经。 那些人道“杀了它!!杀了它!!杀了溷蠹!!”此声带着烈如灼日的煞气,只叫虫儿的心神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 虫儿把十根手指死死抠住雕花窗棱的边沿,使劲推开小宅的窗子,整个世界黑漆漆的一片冥蒙,就是黑夜,无休无止的漫长黑夜,夜穹中繁星垂点,闪烁着异常的红光。 不对,这黑夜不是静态的,而是流动的液态,那些密布的星落忽然如流星雨一般,开始颗颗陨落。 不是消泯,而是越来愈大,越靠愈近,“轰!!”“轰!!”投弹一般撞击在夜幕周围,炸得整个黑夜陡然弹跳起来。 整个夜空瞬间便活泛起来。 这.....虫儿的脚底开始摇晃,在水漾的黑夜中摇来荡去,更像是在黑色的大海中航行。 她究竟在哪里? 只觉得流星的攻击越来越激烈,每一颗都极近排山倒海的势力,直把平静的小宅轰击得波澜壮阔。 虫儿一刻也站不稳,从坐着的椅子间泼出去似的,小宅内的每一个精美的家具此刻都是极度的危险,时而红木雕刻的博古架砰然倒地,时而满眼里飘荡着骨瓷碟碗与琉璃盘的撞击声。 时刻都会未及她的性命,虫儿只好弹出穿心,以匕尖当钩刺入小宅的木质地板,一刀一匍匐,冒着瓷渣柜碎的重重危险,艰难地从中间攀爬了出去。 手脚一离开坚实的木宅,旋即接待虫儿的是又黏又烂的黑色触感,仿佛一滩淤泥扑面而来,将天地间牢牢包裹无缝。 淤泥般的皮肉间还深深夹陷着很多东西,又硕大的草木与巨石,甚至还有一些火炮被埋入期间,仿佛无人打理的储物库,横七竖八放置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等虫儿人滚出去时,漫天的黑夜仿佛知道她出去了,使劲蕴出一股强有劲的吸力,把小宅急促喷吐了出去,待黑夜一张开嘴的瞬间,一股强透力十足的红光冲入黑夜的体内,叫虫儿的瞳孔骤然激缩成小圆后,黑夜又将嘴闭合起来。 啊!! 虫儿的视觉在液态的黑暗中缓缓恢复,可是她的大脑却完全明白透彻。 她在肚子里!!她在妖怪的肚子里!! 手里的穿心不停地挥刺着巨兽的内部肌肤,这巨兽早已经被攻击得晕头转向,豪无疼痛的知觉,纵使虫儿抵死砍下数十刀,此兽依旧不曾冒出一丝血液,可见十足的皮糙肉厚。 妖怪外的红星熙熙攘攘,纷纷锤击着怪兽的肢体,虫儿实在看不清所有人如何与巨兽殊死搏斗,光是红星的数量只是骤然增加,骤然增加。 直到十八颗奇红奇亮的红圆,仿佛夜里突然跳出的十八颗炎阳,齐刷刷对准了怪兽的肚子,准备把它的五脏六腑轰个碎烂。 虫儿叫道“不要!不要!!我还在里面!!” 可是没有人能听得见,因为连她自己也看不清楚外面攻击巨兽的人到底是谁。 救命!!救命!!前所未有的恐惧让虫儿惶恐,不由想起姚半仙那个死胖子,居然长着一张臭烘烘的乌鸦嘴,说她倒霉还真是叫人倒霉。 对了!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这是姚半仙白送她的,如今大难临头也顾不得是个什么东西,虫儿受着巨兽腹内天翻地覆的波折,将白色的药粉随手一挥,洋洋洒洒飘在了各个角落。 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显形!!! 也真是奇妙无穷,这药粉完全是无嗅无色的,被虫儿脱手洒出之后居然衍变成一方白帐,帐中隐约存着繁复的符号,朦朦胧胧中融入无尽无垠的黑色中央。 虫儿才等效果,十八圆亮灼灼的火球齐齐发射,纵使虫儿身处兽腹内,依旧隐隐感觉得到被火球炸到粉身碎骨的极端痛楚。 “啊!!姚半仙!你敢欺骗我!!”虫儿怒不可遏,费劲最后一丝力气将穿心幻变做长剑,一剑深深埋入巨兽的血肉内,双手紧抓剑柄,使劲画出一圆,生生刨出一块软如脓浆的恶心肉块。 巨兽终于一声嘶吼,虫儿听此声音竟然仿佛梦中一闻,陡然之间,这巨兽的身体开始无休无止得膨胀,膨胀,连带它的乌黑骨血之躯,也在瞬间扩大起来。 怎么会这样?! 巨兽仿佛被某物催化,体积越来愈大起来,虫儿赖以依靠的皮肉越发烂软起来,连她整个人也被完全陷入其间,无法自拔。 窒息,窒息!! 那十八圆火球蓄势待发,仿佛从天而降的巨大灾祸,纷纷砸击在巨兽的满身。 一枚,两枚,至三枚时候,巨兽的嘶吼已经是弥足震天,它的硕大身体还在不断膨胀,为了逃命开始将腹内的一切东西往外喷吐。 虫儿已经被紧裹的皮肉淹到窒息,忽然一股强有力的吸气把她的腰肢攫住,使劲朝口外吐去。 咻咻咻咻咻!!! 骤黑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灼亮,虫儿依稀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抛弃的物品一般,伙同着怪物吞吐腹内的一切草石巨木,一并当做自卫的武器一般,喷射向伤害自己的敌人。 虫儿忍不住以袖掩住额际,怪兽沸沸扬扬的反击,叫虫儿在石块与树枝的夹缝间奄奄一息。 快撞击到对面了!快到了! 虫儿才离开巨兽身躯的时候,其余十五枚火球竟然同时消退亮光,偃旗息鼓似的再没有继续攻击怪兽。 数百门大大小小的火流砂大炮,此刻排列得密密层层,随之展现在虫儿面前。 独孤斩月的声音已经响彻整个云霄“谁也不准开火!!否则格杀勿论!!” 他的脚底已经踩着自己郁蓝色的软剑,攒风积电一般躲开层层石木流,直奔向虫儿的方向。 本来他与镇湳王已经将巨妖溷蠹引入自己早设下的包围圈,准备用新布设的火流砂阵将其摧毁。 孰知那巨妖溷蠹十分凶悍,战斗了半夜才像精疲力竭的样子,直到它口内喷吐出虫儿的小宅时,宅里的一木一瓦都被小流波的火流砂炸得粉碎。 唯独一些巨大的家具碎骸纷纷块块坠落。 为了亲自督导战斗,独孤斩月当时靠得真是很近,所以,他前不久特意给虫儿挑选下的家具,也最是记忆犹新。 尤其这溷蠹突然变大,依稀间叫他听见了虫儿的求救声。 不管是真是幻,独孤斩月只能先用三枚火流砂佯攻溷蠹,逼它狗急跳墙,开始大量喷吐碎石,来反攻自己的部队。 万幸!真是万幸! 独孤斩月在纷纷攘攘的土木流中,飞速寻找到最熟悉的身影,把她的腰身一把搂入自己怀抱中时。 被三枚火流砂炸得破了肚子的溷蠹巨妖使劲再喷吐一次,简直是孤注一掷。 更多更杂的土石流迎着火流砂炮阵的主炮群飞扑而去,霎时倾泻如清河潋焱,一发不可收拾,直将一口主火炮砸击得当场粉碎成渣。 瞬时人叫马喧,烽火燎原,龙族武士的状况也属相当惨烈。 尘土激扬瞬间,独孤斩月把虫儿保护在气结之内,安全带入龙族守军的中央。 而那个将死的溷蠹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借助这一块缺口,连滚带嘶鸣,逃窜而去。 虫儿目睹惨况,根本没与独孤斩月对望,只看见血雨腥风,红星石雨中央,一条黑魆魆的鬼魅一般的妖兽,夺命奔逃。 此兽模样分外夺目,正是长着许许多多的的手,与许许多多的嘴,形状最像长臂海胆,黑漆麻乌得胜如一团浓稠的黑色鼻涕,能溶解在漫漫的黑夜中,无踪无际。 溷蠹?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溷蠹?! 根本听不见独孤斩月说了些什么,或是关切,但更多是疑惑与责备。 可是虫儿已经听不见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一场噩梦掏个精光。 最终,昏昏沉沉得睡死过去。 正文 第678章 奇怪 虫儿实在睡不着,是因为镇湳王与独孤斩月的争吵声实在是太大,两位性格迥异的男子各执一词。 镇湳王坚决认为独孤斩月不该停止流沙火炮的进攻,让溷蠹贴着海面逃个无影无踪,再加上虫儿并不在镇湳王府内,反而在溷蠹的肚子里,此事尤其诡异,应该把虫儿先关押地牢,而不是在温暖的床上养着。 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此次独孤斩月一意孤行,损伤一门火炮及数十人的性命,叫三十二岛的龙族守军心生疑愿,恐怕想再次围堵巨妖将其歼灭,真是难上加难。 独孤斩月道,自己肯定会出资将那些牺牲性命的武士家庭好好安抚。 至于军心,他直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跟何况他现在毫无身份,故此可以在众人面前以军法惩治自己。 只是虫儿绝对要在军营的暖帐里好好养着,她是绝对不能受任何苦的。 他怜惜她,相信她,一定一定要守护好她。 镇湳王气不打一处来道“惩罚你的失职是必须的,不要以为我自小心疼你,就不会下重手。” “今日午时,你要到军营刑场接受一百军棍的警告,否则军心动摇,以为我要包庇你!” 一百军棍? 虫儿登时拼命喊起来道“一百太多了!能不能不要打他!”独孤斩月见她从昏迷中终于苏醒,高悬的心脏总算恢复正常,主动伸出两手将对方挣扎的身体扶持,稳稳拉入自己的怀中。 不顾他,虫儿继续喊道“王爷的惩罚真是太重了,斩月只是为了救我,所以追根溯源,还是我最不好,应该由我来承受才对!” “胡说!”“胡扯八道!!” 两个男子不约而同,一齐喝她。 镇湳王抢先道“我虽然不喜欢你跟小四在一起,可是还不至于昏头,你这身子能挨军棍吗?小四的子嗣就不管了吗?!” 独孤斩月不说话,虫儿反而哭起来,“他最近为了救我的性命,体内的真气损耗巨大,没有真气护体,一百军棍真是太多太多啦!” “那你为什么不在镇湳王府乖乖呆着?”镇湳王反击道“你可不要说自己也不清楚原因,这种推辞哄骗小孩子,都嫌幼稚!” 虫儿登时不哭不闹,分外惨然道“我还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落在溷蠹的肚子里。” 不能说自己去了冧寒寺,否则柔珠的事情就隐瞒不住。 可是,冧寒寺那个破庙根本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落入巨妖的肚子里,真是烦死了!!虫儿揪扯住自己双鬓的头发,冥思苦想道“我只是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独孤斩月见她苦楚难安,拍抚她颤抖不止的背部道“没关系,好歹也是个男人,挨上几棍子死不了人的。” 又朝镇湳王道“二哥放心,这次我的失误,叫溷蠹逃跑,下次一定不会轻易绕过此妖。” 镇湳王哼道“那是肯定的,你以为你小子能逃得过去吗?!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疑点重重,就连你自己的女人也不知道如何被巨妖吃进肚子里去,可见此妖也不是智商单一的弱智之流,或许背后有什么鲜为人知的阴谋也不一定。” 他这一言叫虫儿醍醐灌顶,真也是奇怪,自己分明在百里之外的冧寒寺,这只巨妖如何轻轻松松把自己吞入腹内,甚至还能再折回三十二岛,去触动守军早早准备好的火炮法阵呢?! 它是怎么做到的?它这样耗费功夫,甚至是自寻死路,是为了什么呢? 独孤斩月看她的脸色实在不佳,催着镇湳王先离开,在校场召集军士,自己稍等就会跟去。 镇湳王深瞧二人一眼,转动起指间的摩勒金环,徐徐迈出。 独孤斩月转而对虫儿说“二哥走了,现在就把你不能当他面说的话,统统告诉我筽” 这也看得出来? 虫儿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尤其她还发现,当时为拯救柔珠而击毙的百手百嘴怪,居然就是溷蠹?! 独孤斩月本想发作,又隐忍下去道“如此危险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做第二次,不对!你最近就不要离开我的身边,看来我以后得找个链子把你拴起来,否则我总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啥?狗链? 一把搂住对方的腰道“人家也只是想帮助柔珠寻找出梦魇的结症,否则她与镇湳王即将成亲,婚后夜夜如此癫狂,叫我能如何放心?” 独孤斩月闻言冷道“人家的夫妻生活和不和谐跟你有关系吗?你最该考虑的事情,不该是怎么与我过得畅美?” 镇湳王是要娶柔珠的,可是,你却没说过一句要娶我的话!! 虫儿的脑海里,居然最先迸出这一句话,险些脱离她的嘴,让她咬紧牙关,生硬又咽了下去。 独孤斩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知错了,也不再过分批评,只淡道“柔珠此事如你所说,确实有些古怪。” “从来不曾闹过鬼怪的冧寒寺,竟然会有溷蠹出没,而且如你所说,那只溷蠹只有百手百嘴,被你一剑击毙。” “可是昨夜火流砂阵的溷蠹,可不止是百手百嘴,哪怕是说千手千嘴也嫌数少。” “莫非,溷蠹其实不止有一只?埋伏在周围未知数量的巨妖其实还有很多,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那这些溷蠹,怎么能随时跟着你与柔珠,而不被我与镇湳王所发觉呢?” 虫儿听他分析头头是道,再一听柔珠的名字,腾得从床榻间惊坐起道“既然溷蠹比我们想象的数量多,那么柔珠此刻会不会有危险?!!”跳下床准备穿绣鞋。 “不许动!”独孤斩月一把将她摁倒在床上,颜色剧冷道“镇湳王府周围布有八幡石兽,百妖勿近,柔珠在那里最是安全,再说,你回去了也是没有意义的,如今连你自己的自身难保,设想我可能叫你跑吗?” 虫儿静心听他教训,忽然对方不说话,只是紧紧,又密密地打量着自己,一双华美如铸的眸子里百涵春潮,激荡起波澜不惊的衍波。 正文 第679章 压你 虫儿静心听他教训,忽然对方不说话,只是紧紧,又密密地打量着自己,一双华美如铸的眸子里百涵春潮,激荡起波澜不惊的衍波。 他慢道“我该做点什么激烈又劳累的事情,才能叫你乖乖留在床上,下不来地?” 这话不是问虫儿,属于自问自答。 虫儿登时喘粗热气的道“我不下床了,你放心去领军棍吧,我坚决不会下床了。” “是吗?”独孤斩月翻身而上,把她瑟瑟发颤的娇娆身躯压在软床中央,“你怎么突然又心狠起来,叫我去领罚?” 他的身躯某处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可是叫虫儿一触,就在自己体内掀起轰然大波,两个脸蛋火灼灼得烧人,甚至连眼睛里也不自觉的蒙上一层媚然勾人的烟霭。 他的手如蛇,攀上了她的顶峰,肆意点弄。 虫儿恳求道“这么一丁点儿时辰,什么也干不来的,再说此处是军营,外面有无数双耳朵听着,会......会叫人听见的!” 好丢人啊! 独孤斩月笑道“可是你不听话啊!” 虫儿赶紧点头道“我发誓,绝对等着你回来,到时候我伺候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你抛下后瞎跑!!” 她真是好尴尬啊!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灼然的颤音。 独孤斩月终于停止手指的拨弄,很是正经道“真待着,可别骗我,不然......后果自负。”似是刚逗弄完虫儿的敏感,有些意犹未尽,将手指间的余香抿入完美的唇央,咂劲一吮。 看他亦正亦邪的眯起眸子,好......糜艳。 等他彻底走了,虫儿才从床上跳下来骂道“就会欺负我!等有朝一日姑奶奶变强,女干你一百零八遍!一百零八遍!!” 发泄几句,始才听见有人敲门! 啊!!虫儿仿佛被鬼偷袭一般,一个鼹鼠钻洞蹿回被衾里躲下。 鹜面看里面不再鬼吼鬼叫,狐疑地推门问道“姑娘,你可尚好?” 一见是他,虫儿才松口气道“妈的,是你啊,吓死姑奶奶半条命!” 鹜面很是尴尬,准备要退出去,虫儿连连招手道“快进来,快进来,我正好出不去,你来陪我聊聊天!” 尴尬得场面始才化解,两个人寒暄几句,鹜面突然道“今日来看望姑娘,主要是因为白公子不在......” 虫儿哈哈笑道“你与我是生死哥们,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要怕他?”随手把搁置在水晶盘里的苹果丢给对方一个,自己举起另一个张嘴就啃。 忽然觉得自己突然有了食欲,怎么闻见苹果清香阵阵,一口一口咬个停不下来。 鹜面见她满脸从容,毫无哭意,忍不住提醒道“话说,镇湳王今日可是要在校场正央,赐白公子一百军棍,以示军威的啊?!” “所以呢?”虫儿反问,“我应该哭吗?” 她本来真是痛苦,懊悔自己又害得独孤斩月遭受皮肉之苦,可是反思这家伙在受刑前还敢挑弄自己,心里没有十足的谋算与应策,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下这流氓一手。 哼!不用耗费眼泪心疼他。 赶紧朝鹜面无所谓道“眼泪哭了太浪费,等他待会被抬回来再流,现在先酝酿一下情绪,省一省。” 鹜面被她的反应震惊无虞,无虞! 只好无奈摇摇头,言归正传道“其实我来寻姑娘是有正经事,确实也想避开白公子,只跟姑娘讨论一番。” 虫儿见他严肃,自己也收敛起玩谑的表情,“鹜面大哥是想跟我讨论阴招耳的事情吗?” 鹜面一听阴招,习惯性地抚摸脑壳上紧贴的阴招耳,似是确定东西还在,才否认道“不,我是想跟姑娘讨论一个更为惊悚的事情。” “姑娘可还记得,在姑娘与白公子离开湳洲城之前,有一次,我们捐献出自己的全部粮食,在湳洲城内设下圈套,只待那只巨妖出现后,好将巨妖一举歼灭?” 记得!记得!怎么能忘记! 谈及此事,虫儿万分可惜道“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镇湳王偏叫我留在西宅里照顾柔珠,害得我都没有亲自参加大战。” 所以,那只百手百嘴的溷蠹趴在眼前的时候,她才会完全不能认识。 神思不由回归当初的那个夜晚,“记得那夜里,你们的战斗应该是相当惨烈,我虽然在王府里的另一个空间,但是依旧感觉天摇地晃,相当震撼。” 她还记得柔珠当时简直吓疯了,哭得稀里哗啦,霎时楚楚可怜。 想来这次战斗更加惨烈,估计柔珠那边没有自己陪伴,估计又是彻夜的哭泣。 好可怜,虫儿不忍动容,也不管独孤斩月啦,想回去好好安抚柔珠去。 鹜面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顺嘴接话道“看来姑娘对之前的事情尚是记忆犹新,可是我要告诉姑娘的是,昨天被三枚火流砂击中的溷蠹,似乎不是当初湳洲城里的那一只。” “因为当时在湳洲城一役中,我们的贡献的粮食被那只溷蠹吃得精光,而它后来突袭三十二岛的时候,一夜吃了咱们近一千名的龙族武士。” “我记得姑娘曾经在镇湳王的面前分析过,数年间此妖仅是吃了许许多多的粮食,但是并未消化多少,依旧原模原样吐回海里,才形成海中稻场。” “想这才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夜之间的事情,今天我带领人清理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巨妖吐出来的东西仅有草木与石头,完完全全没有一丁点儿粮食,更没有被吞噬的那些兄弟中的任何一员。” 的确,的确,虫儿附和道“鹜面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方才也跟小白说过,或许溷蠹的同伙不止一个,因为我在冧寒寺的时候,已经杀掉一个小的。” 鹜面闻言,赶紧起身赞她两句,虫儿道“没想到鹜面大哥不但功法高强,而且心思缜密,跟着镇湳王的身边,果然可以大展宏图,既然此事如此重大,鹜面大哥事不宜迟,何不现在去跟镇湳王禀报清楚,叫他知晓咱们的敌人不只一个,好多做下准备。” “此刻还不着急,”鹜面拒绝道“因为,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姑娘。” “请问。” 鹜面色凛道“姑娘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虫儿纳闷,对方这个关子卖得又臭又长,强烈的好奇心简直快把她的神经弄错乱了。 “姑娘与溷蠹的机缘。”鹜面始而开口道。 “我和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机缘?”虫儿指着自己的鼻子,“话说我之前都不知道它长得像个海参!” 鹜面示意她稍安勿燥,一一列举道“第一次咱们从鬼族死里逃生,从浅海底偷渡到三十二岛,海面上被火炮围攻的溷蠹。” “第二次,我们在湳洲城设局,准备歼灭的溷蠹。” “第三次,冧寒寺被姑娘一人击杀的溷蠹。” “第四次,把姑娘吞入腹内,被火流砂阵险些击毙的溷蠹。” “除了第一次的排除,其余三次的溷蠹出现,为什么都只紧紧围绕着姑娘一人?” “尤其,姑娘离开湳洲城数月,溷蠹根本是未曾露面的,但是姑娘返回湳洲城之后,居然出现伤人事件,甚至在数量上也有所增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虫儿一时语结。 鹜面见她不吵不闹,终于揭秘道“说明溷蠹是有人通过某种手段,释放在姑娘身上的。” 虫儿叫道“怎么可能?你说话可是要有真凭实据啊!” 鹜面严肃道“我肯定是有真凭实据,否则也不可能等姑娘回来,才找这个机会跟你说清楚。” “姑娘可还记得,咱俩埋伏在房顶上等待溷蠹出现,结果你朦朦胧胧睡着了,估计是做了噩梦哭得厉害,当时我把你使劲摇醒,你才从梦魇中清醒,还对自己哭鼻子这件事情甚是尴尬。” 记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姑娘离开后,我一直趴在原地驻留,孰知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诡异的,那滩泪水居然开始膨胀成一条海参状的妖怪,而且,还长出了无数只手与无数张嘴。” “我如果当时不在旁边亲眼目睹,恐怕连自己也觉得诡异惊悚。” “待战后,镇湳王硬拉着我去附近筹粮,等我回来想先跟姑娘说时,姑娘又被镇湳王派去了别的地方。” “如此阴差阳错,终于等到今日才说出口来。” 鹜面仿佛心中郁闷,总算能与虫儿倾吐为快,很是阴郁道“姑娘,想想你在湳洲城里,靠得最近的人能有谁,除了镇湳王,也只有......” 柔珠! 虫儿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眼泪中能衍生出巨妖的情况,可是,她更无法接受鹜面分析出的事实。 纵然他说的千真万确,可是虫儿依旧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柔珠是那般柔弱善良,怎么可能会跟溷蠹是一伙的呢?! 但是,虫儿忽然又回忆起,柔珠从水池的漩涡里走出来的情形。 当时她摇摇欲坠,可是扶持她的手,却真真实实的是一双黑溜溜的手。 就像溷蠹的手,一模一样。 正文 第680章 想结婚想疯了 难道,真的是柔珠? 虫儿内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刮起十二级强台风,她最喜欢,最信任的妹妹怎么能与巨妖溷蠹是一伙的?! 柔珠分明再三强调过,她不是妖。 纵然柔珠想把溷蠹藏在镇湳王府的水池底下也是很不现实的,其一她不能自己独立走路,其二王府周围暗布有八幡石兽,百妖勿近,溷蠹难道不算妖吗?凭什么它可以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府内池底。 除非这其间存着某种,连她也不曾察觉的漏洞。 旋即对鹜面说道,“大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溜出去?” 见鹜面似乎有些不肯的情愫,遂而朝他低低耳语道“小白被军法之后,你去跟镇湳王说这般这般,他自然把小白移去别的地方休养,我这里就会无人察觉,待我先去探探路,马上就会赶回来。” 拍拍对方的肩甲,语重心长道“谢谢大哥你先将如此重大的秘密告诉我,否则,我还一直被最信任的人蒙在鼓里。” 略有些气愤,鹜面把军帐口守卫的武士故意遣走,虫儿得了空隙,极快得消失在三十二岛之外。 赶回王府,她先不去找柔珠的麻烦,只把春香叫过来问话。 依照春香的回答,柔珠几日夜里并未再出现发癫的情况,原因是她根本不再入睡,连续几夜只是象征性得闭眼一个时辰,其他的时候都在做刺绣女工,仿佛不知疲倦。 一直不睡觉吗? 顺便把坤元绳收回来,虫儿特意赏赐对方一锭金子,有钱能使磨推鬼,春香这条眼线十分有利用价值。 萤石幽幽,在窗户上投递出一双玲珑秀巧的小手,正如纺织娘般来回穿梭着针线,呕心沥血。 这般孤独又执拗的身影叫虫儿心底里莫名辛酸,或许柔珠是被逼的也说不准呢? 只能用如此荒诞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虫儿推开了屋门,热情洋溢的笑容已经挂在她的唇弯。 “柔珠!”她唤。 柔珠从百忙中抽出一丝丝空暇,尽管她的五官里贮存着细纹一般微小的疲倦,可是柔和的眼眸依旧在看见虫儿的第一时间,绽放出最美好无暇的光彩。 “姊姊,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呢!”柔珠终于放下手里的女工,双手攀住桌沿,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你坐下,我可以走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虫儿不由自主地拢靠上前,柔执着对方明显砧凉的手指。 柔珠的手在碰触的瞬间,竟要退缩,虫儿一把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反手再看,十根笋芽儿一般的指尖,密布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针孔。 “姊姊莫看,我真是太没用了,竟连这世间最细的绣针也捉不好。”柔珠自嘲笑道,顺手把自己的手抽移回去。 虫儿很想宽慰她几句,可是话才涌到嘴边,就被心里滚滚疑虑冲击到无词可说的地步,只得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将茶杯垫在掌心,转弄起茶杯来。 “那个……”虫儿问道“昨夜里妹妹睡得可踏实?”明知道柔珠夜不能眠,偏还是如此询问。 柔珠道“大前日醒来时,姊姊不见了踪影,我一个人尤其害怕,根本无心睡眠,只能斜靠在床栏间小寐片刻。” “姊姊为什么忽然问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虫儿佯装兴奋道“没事,没事,只望话说出来,妹妹可不要埋怨姊姊,那日小白来找我,说他与镇湳王在三十二岛布置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巨妖溷蠹入局。” “妹妹睡下之后,我觉得自己也该出些绵薄之力,也没与妹妹打招呼,就去三十二岛帮忙了。” 柔珠听她细细讲解,不作声色,也不插嘴,一双小手忽然间不知道该摆在哪里似的,桌面三巡,又把绣品重新捏入手中。 正是促狭的反应。 虫儿不变声色,继续夸张道“妹妹可不知道,那巨妖真是长得好大,结果被火流砂炮阵连连轰击,最后炸得连根毛都不曾剩下。” 柔珠抬头凝看虫儿一眼,发现虫儿蓝盈盈的眸子,此时正一刻不移得盘量着自己,疲惫的倦容中忽然掺杂了一股急于躲避的游动,故作镇定道“姊姊可看清楚,那个怪兽的样貌……不,我是说,姊姊你当真看见,那只叫溷蠹的怪兽,当场被法阵攻击得灰飞烟灭吗?” 虫儿的心情,登时转而幽暗低沉,不觉连亢奋的虚伪声音,也陡降为最真实的痛心,“没错,此妖已经被镇湳王的部队狠狠消灭,估计明日镇湳王就该凯旋返回王府与你团聚。” “那……我与顽炎的婚期,会如期进行了吗?!”柔珠的语气里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忽然又觉得自己问得好生直接,一丁点儿矜持内敛都没有,两眼里漂浮出层层羞赧的彤云。 她,还想结婚?! 虫儿看看柔珠手里的两只鸳鸯戏水的荷包,虽然是日夜赶工,但是绝对不乏精美绝妙的地方,花草有色,鸳鸯有姿,一双荷包居然在柔珠的巧手之下,做得一模一样,仿佛双生子般,刹是鬼斧神工。 虫儿调笑她道“啧啧啧,我还以为你脸皮子薄呢,谁想居然在家里偷偷盼着早日成亲啊,哈哈哈!” 柔珠愈发不好意思,把粉嘟嘟的面颊藏入高襟对称衣领中央,含羞待娇的模样,真得叫人怜爱无比。 “不过……”虫儿故意破坏气氛道,“昨夜跟溷蠹耗战之后,今天镇湳王却突然说,恐怕溷蠹其实并不是只有一只,或许仍有无数只同党,潜藏在湳洲城附近,也真是说不准的。” “什么?!”柔珠的表情顿时惨白,“不是说只有一条溷蠹为非作歹嘛!怎么会多生出来两条?!” 两条!两条! 她说得好精准。 柔珠没有瞥见虫儿的脸色,整个都在荧光石中泛青,依旧自顾自道“我虽然仅从顽炎的口中听过此妖,但是不曾想还居然如此狡猾,那么姊姊有没有听顽炎提及过,接下来他要在哪里设伏呢?” 虫儿思忖片刻,道“如果溷蠹不止一条,那么其余的溷蠹一定会回来复仇,所以这回准备在镇湳王府周围设伏。” 她胡扯的。 不过柔珠的眼神却突然迷离恍惚,仿佛被晴天霹雳穿透脑壳一般,半晌没有反应。 虫儿摇摇她的手臂。 柔珠始而缓缓回魂道,“姊姊,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正文 第681章 翻过来看看 柔珠要赠送她礼物? 虫儿分外讶异,口口声声是拒绝,但是一双眼睛已经顺着对方的胳膊,朝双手的方向瞄去。 窸窸窣窣,柔珠从绣篓中摸出一件精巧的袜腹,是用颜色鲜艳的罗绢制作,而她另一手里提着一双软底小鞋,用明黄色的锦缎 做成,鞋底走了明线,看起来既结实又小巧。 见她抿着嘴,不好意思笑道“我拆了好几件衣服和软写,才依葫芦画瓢照着做了,只可惜来不及再绣上样子,还望姊姊一定勿 要嫌弃,待我这小外甥出世后,一定要叫他先穿上我做得才成。” 她彻夜不肯睡觉,原是为了做这些吗?! 柔珠满心欢喜把东西塞了虫儿满怀,忽然红脸道“姊姊,可不可以叫我摸一摸着肚子......我有点好奇呢!” 她今夜颇是大胆起来,莫非是刚才自己说的事情中,哪一件颇叫她得意? 虫儿手指间微触着鞋子与袜腹的柔软,绷硬的心肠竟也软化了下来,如果不是鹜面信誓旦旦,其实虫儿万分也怀疑不到柔珠的 身上。 旋即点头,掀开自己的小衣道“摸吧摸吧,恐怕连花生大小也没有呢!” 柔珠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指贴靠在虫儿肚皮上,只觉得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比自己紧绷绷的小腹,要微微温软一些。 可是,这温软的一层血肉里,居然包裹着另一层血肉,真是神奇! 虫儿的腹中仿佛受到心灵感应一般,忽然鼓起一个小包。 “啊!!”虫儿尖叫,“你干啥了!” “啊!!”柔珠也是惊厥,“我啥也没干!” 才见肚皮上那个小包晃了一晃,就像故意调皮捣蛋似的,慢慢又钻入了温暖舒适的宫胞深处。 两个惊慌的女子时而大吐长气,面面相觑半晌,哈哈笑了起来,虫儿道“也真是奇了,这孩子很久很久都没有过任何胎动,偏 妹妹抚摸的时候就显现出来,恐怕是收了你的礼物,想给你打招呼呢!” 柔珠也羞赧道“这种胎动真是好玄妙,我们含羞族的受孕方式完全不同,我们的比较血腥,要......”柔珠始觉自己说了不该 说的话,转而把虫儿腹部的衣服盖好,很是贴心道“姊姊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娘亲,能怀着最心爱男人的孩子,能亲自守望自 己的爱情结晶长大成人,真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呢!” 她的眼珠间漾起艳羡的波浪,照耀得整张桃色颜孔,更加灿如阳春三月。 虫儿故意反诘道“妹妹是有什么心事吗?不然一个马上要成婚的新娘子,怎么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 她还相信柔珠内心是有苦衷的,只要她肯说出来,虫儿定会付出一切来帮助她。 结果,柔珠很开心道“我是太劳累了,姊姊不在的时候,我都不敢一个人睡觉,哈~~~~”狠狠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开始耷拉道 “今日见姊姊平安回来,我也得睡了,好困好困,就不奉陪姊姊了。” 不知道她此言有何机关,但是虫儿听着心里既是矛盾,又是蹊跷,不知道柔珠看见自己平安归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只得把哈欠连连的柔弱女子扶上床去,等她睡着之后,自己才赶紧往三十二岛赶回。 待她鬼鬼祟祟返回营帐之后,里面空空如也,果然鹜面按照自己说的话传递给镇湳王,镇湳王真把独孤斩月转移去了别的营帐 内休息。 可是正也如此,说明独孤斩月真的挨了罚。 也来不及收拾柔珠赠送的礼物,她又重新潜入茫茫夜色中,去寻找独孤斩月的踪迹。 连问几个值夜的士兵,有人知道她是白公子的人,才很识相地告诉她在最靠近海边的那顶帐篷里。 虫儿步步急切,冲到帐篷外时,紧贴着耳朵倾听内里,安安静静毫无任何交谈的声音,只隐约闻见煮药的声音,虫儿只一闻就 能隐约闻出药汁中参杂着接骨草的苦涩味道。 莫非,镇湳王真下狠手来惩罚斩月? 虫儿一时心疼的要死,撑手掀开门帘就冲了进去。 帐中香烛红影,唯独独孤斩月静默地趴在床上,惨白的脸上夹带着剧痛后的镇静。 斩月.....斩月...... 虫儿心虚地摸了上去,回想他是什么样冷傲的个性,若不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能强迫自己在三军面前丢下高傲的尊 严呢? 可是,她没等他,也没守着他,反而又管不住腿脚,跑出去解开自己的心结。 她真是......太自私,太自私了,她应该只守着他才对。 一想,虫儿的眼角滚出两排清泪,真是万般懊悔,胸腔里澎湃的煎熬如同滚炙的油,一层一层剥开她的良心。 虫儿试图偷叫对方一声,独孤斩月俨然是昏死的状况,棱角分明的面颊找不出一丝红色,白垩粉刷过一层似的,分外惊心。 他不理睬她?还是听不见她? 她好无情,她好无心,他心里一定是埋怨她的。 虫儿抬袖抹去颜颊的泪渍,紧咬着下唇,层层掀开阻挡目光的一切阻碍。 先是被衾,再是长衫,最后是锦丝的裤子...... 然后,虫儿惊讶无虞,无虞! 脸前只有一副完美无缺的紧实"qiao tun"。 曾有人做过一首《臀赋》:臀,俗谓之股者也。内通阴阳之脉,外接脊腰之椎。堆雪之臀,肥鹅之股,笑开两面之桃峰,中分一 溪之波谷……静则安如止水,动则推波助澜。其爱也和和,其乐也融融,实生育之要津,繁衍之后盾也。 不对,不对!! 虫儿摇头自鄙想,她是来检查伤口的,不是来欣赏臀部的。 虽然,他这臀在床笫间,是最百看不厌的。 难道……是伤在了前面?? 虫儿倒抽一口凉气。 镇湳王,你好狠! 正红着脸考虑要不要把人翻过来检查。 只觉得平趴着的人忽然自行移动起来,阵阵透骨的寒凉随之亦倾袭向虫儿心房。 大事不妙!! 虫儿下意识想开溜,结果一只冷冰冰的长手早已出游,如迅猛出击的獠牙森蚺,提前一把把虫儿的胳膊抓得紧,绝对逃不开床边一寸。 独孤斩月寒凉的眸子乍开一道细缝,万千风情道“色小虫,你半夜脱我的裤子,想些干什么勾当啊~~” 正文 第682章 合计 “我吗?”虫儿脸颊红彤彤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口,绝对什么也不想干。”暗下里偷偷搬开对方的一根手指,嘴角挂着的笑容里满满是敷衍。 “真的?”独孤斩月的大手捉得愈发紧贴。 “真,真,比珍珠还真呢!”虫儿诚心坐靠在床榻边,反复再看向独孤斩月的全身上下,“快叫我看看,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一看虫儿的语气微有些急切,独孤斩月也不调她,只严肃道“若是你真关心我,还能独独把我撇下,又去王府里面挑事?” 虫儿真才服道“好啦,我知道你明察秋毫,快先告诉我,你受伤伤在哪里,好不好,真是急死我了。” 独孤斩月从床榻间翻身而起,流水一般的绒缎旋即遮盖了他的身后,叫虫儿连想捂眼睛的瞬间也赶不及他的迅速,裤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提好,随后道“其实我哪里也没有受伤。” “或许说,二哥是故意演戏给所有人看,因此,他是亲自动手与我惩罚,而我正好撑起微弱的气结,所以一丁点儿伤都不会遭受。” “幸亏你知道将功补过,不然,等你回来,我可是要收拾你的。”他横她一眼,虫儿赶紧狗腿地点头哈腰。 “可是......”她又有些糊涂,“你和镇湳王演这出苦肉计,又是想给谁看呢?!” “当然是能把你塞入溷蠹肚子里,又拿你做挡箭牌的人啊”理所当然,他的手又毫不客气地拍在她的额头,仿佛要给她开窍一般。 虫儿这回可不承认自己笨,义正言辞道“难道,你与镇湳王推算,是有奸细混入三十二岛,来提前给溷蠹通风报信吗?!” “错错错!这会你们两个自恃聪明绝顶的大男人,可真是错的一败涂地。”虫儿摇摇食指,“其实,与溷蠹之间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实际上是另有其人。” 遂而将自己所知道的,鹜面所看到的,包括一些奇怪的事情,全部不落统统告诉对方。 直听得独孤斩月的眉宇渐渐封锁成一道深深的“川”字,待虫儿将前因后果叙述清楚,独孤斩月的气场已经冷炙如冬,他道“真也是难怪咱们很难捉到溷蠹的蛛丝马迹,尤其是中间被二哥派送到璧落岛一段时间,否则,或许你能发现的更早。” 虫儿听他话里意思,赶紧站出来申辩道“小白,这些证据也仅是口头之事,并没有任何实质性得把柄,其实我还是愿意相信柔珠是有许多难言之隐,因为她是如此柔弱与善良,或许仅是溷蠹这坏妖利用某种事情,来控制了柔珠,所以......所以......” 她还是不能把柔珠与邪恶的妖魔间联系起来。 独孤斩月见她垂头丧气,不由抚摸住虫儿略凉的小手,算是安慰道“此事也是怪我,你自小一直吃苦,东奔西逃,并未真正参入社会中与很多人接触,所以容易被假象蒙蔽,付出真情实感。” “你喜欢柔珠,愿意帮助她,信任她,是你人性中最美的一面,我不会强迫你。” “可是,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二哥,他对柔珠的爱是如此深沉而固执,若是他知道自己一直对抗的巨妖,与最心爱的女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我只怕......”他的话自然而断,断去的话语间包含着千万种含义,但是最不好的含义,却叫账内的两人都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不若这般。”沉默良久之后,虫儿主动请缨道,“如果按照鹜面所说,柔珠可以借助我的眼泪来制造溷蠹,说明只要是妖,都可以替她完成此类任务,不若咱们利用罗麻子送我的云母薄简,专门捕捉一只听话的妖,给她好处,叫她靠近柔珠来做实验。” “到时候,我守在暗处,将她的把柄坐实,到时候人赃并获,再看柔珠存着什么不得已的动机。” 虫儿觉得此计甚妙,独孤斩月却当场反驳道“不好,第一时间来不及,咱们在二哥成婚当夜,就的马上离开湳洲城。” “第二,湳洲城附近的妖绝对不好寻找,更不要说能寻到一个极其听话的。” “第三,柔珠的性格看一眼就十分明白,绝对是极度内敛,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和其它妖族做朋友。” “第四,不管她是否有心利用你,虫儿,你一直都是这个世间最特殊,最与众不同的女子,你的身上同时存在着妖性与神力,所以,想找一个能跟你并驾齐驱的女子,完全是沧海一粟。” 虫儿听后嘿嘿捂着赧红的粉颊,原来被夸赞的感觉如此玄妙,好像火烧。 “所以......”独孤斩月自然而然搂着她的温软香肩,含情脉脉道“我想护着你,也想护着二哥,最好也能护着柔珠。” 谁也不伤害,就像是完成虫儿的某种心愿,就像是一种......诀别。 虫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再看独孤斩月异常柔韧的眼神时,他又转为坚定道“首先,这次绝对不许你再胡来。” 虫儿乖顺得点点头。 独孤斩月再道“把你的云母薄简取出来。” 虫儿乖顺地取出薄简。 他道“既然你提及过柔珠的身上原先长有蚌壳,再加上她或许有操控溷蠹的能力,那么罗麻子的云母薄简里或许会有相应的记载。” 对啊!她真笨! 虫儿赶紧利索打开云母薄简,将里面的“妖”部调集出来,罗麻子千年来一直潜心研究所有妖类,若是柔珠谎称自己不是妖族,这薄简中一定有详细记载。 薄简里记载的妖族种类达数十万种,分为散妖,妖兽,宗妖,灵妖类,呈现三角塔形,等级越高数量越少,至到最高等级----灵妖,却只有一个人的位置,虫儿不禁细看,只见这灵妖的名字叫做峯轻羽,貌似个完美的人类体型,背后长有十八对洁白无瑕的羽翅,如夜昙花花般绽放,可惜脸部轮廓却像谜题一般,没有清楚雕琢。 直至白天,依旧没有从薄简中寻出有关柔珠所提及的含羞族,以及溷蠹的一星半点讯息。 虫儿不觉有些高兴,独孤斩月反镇定问“你说那柔珠背后的蚌壳,是第二次脱壳卸去了,是吗?” “不如你今天去问问她,她那对蚌壳搁置在何处了。” 虫儿奇怪道“她的蚌壳我是亲眼见过的,薄简里根本没有一模一样的蚌壳记录啊。” 独孤斩月见她有些急躁,揉揉她微乱的长发道“保险起见,最好能把那蚌壳弄出来,因为我想亲自拿着去找罗麻子看一眼,这样才好放心。” 什么?他还要再返回璧落岛一趟?! 正文 第683章 真与假 虫儿尚开口,独孤斩月安慰她道“没有关系的,我又不带你去。“ 这算什么意思?嫌弃她会扯后腿吗?! 虫儿切齿笑道“你若果真的聪明,为什么不单单发给罗麻子一颗火信,照着我说的样子描述给他,何苦再犯一次险。” 独孤斩月一听很是有理,淡然道“因为我想叫你多多担心我,这个理由好不好?” 虫儿“......” 独孤斩月见她傻眼,很是得意道“为了找寻出最恰当的解决方案,罗麻子是必须要联系的,你那云母薄简中完全没有提及含羞族的一星半点内容,除了询问罗麻子之外,我还想再问问资格更老的人来探看究竟。” “只不过我的火信比较特殊,万一被旁人半路截获了,恐怕会暴露咱们二人的目标,所以只能我去冒险。” “火信不都是一样吗?凭什么你的就不一样呢?”再说,他的火信她在冧寒寺间是亲眼见过的。 独孤斩月道“为了跟父皇暗中联系,我给最亲近得人发送的火信颜色是蓝色,在无极宫的时候你在金珠子里是看见过的。” 啥?蓝色? 虫儿的心里登时搁上心事一件,难道说冧寒寺那夜的红色火信,其实是另有其人? 难道,是......柔珠?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呢?难道是为了演一出苦肉计?好让自己最先替她放松警惕吗? 但是杀死一只百手百嘴的溷蠹,对她来说,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虫儿摇摇头,希望自己的脑袋更清楚一些,她的手指无意间抚摸在柔珠咬过的手腕上,几日来,她的手腕连同整一条手臂都肿如藕节,白腻腻的仿佛拿水液浸泡许久,甚至连柔珠当初咬过的牙痕都寻不见踪迹。 莫非......虫儿顿悟,莫非是柔珠"yun xi"过自己指尖的针孔后,品尝出她的血液非凡,故此设计圈套,就为了能趁乱好多多汲取自己的血水。 如此一来,柔珠夜里做噩梦的事情,或许也有造假,只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如果一切推理成功,那么柔珠第二次在她泪水中布设的溷蠹,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单单只是为了利用自己与独孤斩月的关系,冲坏三十二岛的火流砂法阵吗? 看来,她这个妹妹比自己更加善于玩弄心机,害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还以为柔珠是被胁迫的。 如此巧言令色,处心积虑,怎么不是只妖! 无心吃早膳,独孤斩月很是担心虫儿的身体,虫儿此刻再想起柔珠时,多多少少心里已经不爽,叮嘱独孤斩月从侧面向镇湳王打听蚌壳的行踪,但是绝对不要提柔珠或许是妖的事情。 自己怒火冲冲折回镇湳王府,柔珠正在用早膳,看见虫儿来了特别热情,口口声声请虫儿一同用膳。 虫儿佯装把阔袖朝上臂拢去,露出半截滚圆的小臂和手腕,柔珠无意间瞥见甚是惊讶道“姊姊,你的胳膊难道被扭伤了吗,怎么能淤肿成这般?” 装!还装是吗?! 虫儿不甚开心,觉得自己的善心被横加利用,大声讽刺道“我这手腕被谁咬了,妹妹难道忘记了吗?” “谁呢?”柔珠无辜得摇摇头,真是盈盈可心惹人顾怜。 “没谁,就是脏东西而已。”虫儿一直紧紧盯着对方的每一次表情,可惜没有任何心虚地表现,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认真的为自己好。 “可不能将就啊!”柔珠说着想起身,“女孩子身上有伤口可不好,姊姊应该及时处理才对!” 够了!虫儿一把将她的香肩摁抚,从来都是自己演给别人看,怎么今天看见别人演戏,反而虫儿自己最先心里犯呕。 大概这就是俗人常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如今怕是自己昨夜匆匆冲来,对方后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今日的应对就相对细致起来。 装无辜,真是一把好的双刃剑。 “没关系!”虫儿故意放慢语速,不然她就要出手撕开对方的虚伪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想问妹妹一下,所以才早早来访的,不知道妹妹可方便应答?” 虫儿忽然客气,叫柔珠很是不适应,一双水灵灵得眼睛默默打量对方的变化,头颅很不自然得点了点。 “你说自己是第二次脱壳,可是我进王府许久,怎么从不见那蚌壳的去处呢?” 蚌壳? 柔珠忽然笑道“姊姊如此严肃,妹妹深怕是哪里开罪了你呢,结果为什么要问我那件已经作废了的东西呢?” 虫儿编谎道“好妹妹,我也看出我是严肃的,昨夜里你可记得我说过的,镇湳王深怕溷蠹会返回来报复,或许会在王府中间设伏的,如果到时候被旁人不小心看到,我怕会对你不利,至于镇湳王也是百口莫辩的。” 什么意思,柔珠冥冥中觉得虫儿今日话语里夹枪带棒,微微有些委屈道“姊姊这是什么话,我早说过自己不是妖,况且顽炎已经将西宅封死起来,莫非......姊姊和顽炎内心里都开始觉得我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对我心生罅隙吗?” 只说着,柔珠的眼眶里流转着委屈的泪水,她虽然身体娇弱,但是性子里依旧存着坚韧的倔强,若不是顽炎耍了赖皮封死西宅,她这辈子生生世世都不想呆在这偌大的王府里一分一毫。 见她委屈,虫儿再硬的心肠也不禁寒颤起来,不由责怪自己何苦急火攻心,就连斩月都要选择谨慎对待的态度,偏她怎么沉不住气了。 不由降低再婉软道“柔珠妹妹别哭啊,哎,都怪我彻夜未眠,导致起床气过大,所以跟你说话也不选择轻重了。”诚心给对方抹干净眼泪,又连连赔礼道“我真的是为妹妹着想,哎......好吧,你也知道怀孕的人情绪最不稳定,时而就会发作......” 她竟拿孩子说事,真是醉了。 柔珠立马原谅她,甚至主动圈住虫儿的腰围道“好姊姊,也是我不好,我这世间只相信你一个,所以,你必须也要相信我啊......” 她这话堵得虫儿一时语结,仅得转移话题道“好好好,这屋子里的空气不好,我陪你到池边转一转吧。” 正文 第684章 我实在不行了 秋日已经准备离别大地,连风潮也带着瑟瑟的凌然。 两个女子各怀心事,散步在小苑的水塘周围,残藕调荷,虫儿竟觉得一夜之间伤春悲秋,满眼竟是凄凉。 人的心境不同,眼睛所观事物立刻不同。 想着前些日子在水池中央,亲眼看见柔珠走出水面的瞬间,那个时候虫儿从来也没觉得不妥。 如今,反觉得自己才是傻透了。 虫儿问道“上次妹妹在这里吐血,可把我吓死了,最近看妹妹心平气和,似乎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呢!”她一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此刻也不像是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姊妹,更像是拽着一个即将逃命的小偷。 柔珠被她捏得生疼,嘴上不喊,但是脸色早已经苍白许多,不由解释道“最近我已经开始适应陆地上的生活,所以也就不会再吐血了。” 说的真是无懈可击呢! 柔珠忽然转过身子,轻轻执起虫儿的双手,虫儿心里的鄙夷顿时烟消云散,因为她对视着柔珠温柔的目光时,竟觉得她看起来相当憔悴,甚至形容有些枯槁,只因为方才在屋子里光线晦涩,不如在阳光中看起来那般清晰。 虫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这副哀婉的倦容,这些刻在脸上的忧愁席卷去她全部少女的天真,转而忧郁万分,虫儿心里的盘算登时落空。 本来,她是想借着跟柔珠散步的空暇,把对方推进水里去的,只有看柔珠在水里的反应,她才能掌握更确实的证据。 可如今她自己反而下不去手。 只因为,柔珠救过她的命,柔珠十足得信任自己,柔珠心里惦记着她和孩子。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替虫儿做过这些。 尽管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又是大事。 虫儿深知自己不该心软,可是矛盾的心态,就如此自然而然地冲击着她浑身的各个软肋。 人就是这样,要不然就不要付出任何情感,一旦付出情感了,又怎么能轻易收回呢? 反正她是做不到。 虫儿旋即温柔道“柔珠,你是不是生病了?”抬手要去试探对方的温度。 柔珠笑道“总感觉姊姊今天很不对劲,现在看来是我多心啦,姊姊还是这世间最关心我的人。”柔珠忽然小鸟依人,把头轻轻靠在虫儿肩侧,“我早已经远离了所有亲人,如今只有你和顽炎是我的亲人,如果有可能,我愿意耗尽一切,跟你们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虫儿垂下眼睫,不再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 待把柔珠送回屋子,虫儿去寻了独孤斩月,直接告诉他柔珠褪下的蚌壳,或许在被封死的西宅之内。 独孤斩月见她脸上光彩全无,露出极其罕见的深深的厌烦,不由搂着她道“虽然我一直想把你训练成最坚强的女人,可是,却不该强迫你坚强。” 训练?是什么意思?虫儿迷茫得看他。 独孤斩月道“反正,你看见的坏事不一定就会变成好事,算了吧,为难你自己也不好,不若就顺其自然等待,或许不用你费脑子,等到两人结婚的时候,真像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虫儿默默一叹,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独孤斩月道“按照你跟柔珠说的,我已经叫顽炎把火流砂法阵开始布置在王府附近,他正巴不得回府去守着柔珠呢。” “如此一来,如果柔珠真有问题,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这件事只有你我,柔珠和镇湳王知道。” “溷蠹如果真出现在王府附近,反而说明柔珠的问题最大。” “守株待兔有时候比主动出击更加有效。” “懂吗?”他温柔得刮刮她的鼻子。 也好吧......虫儿想,或许自己的反应也确实不适合调查下去,只要敌人不动歪心思,其实她更乐于坐享其成。 不动,应万变。 柔珠的蚌壳真在封死的西宅里保存着,独孤斩月想办法取到后,悄悄瞒着所有人,偷偷返回弓尔山去。 虫儿时而窥伺镇湳王的动向,时而窥伺柔珠的动向,真是最闲来无事的几天。 柔珠自从那日后,就像着魔一般,再也不肯走出房间一步,只满心满眼扑在刺绣那一双荷包上。 镇湳王还以为虫儿欺负她,总拿一双大眼睛瞪着虫儿,仿佛她是罪魁祸首。 虫儿只好自认倒霉,找个借口跟鹜面套近乎,偶尔插手布置镇湳王府附近的火流砂法阵。 忽一时,整个节奏都明显严肃而紧张,镇湳王开始着手婚庆的事情,各个方面都要他亲自指挥,大到婚宴的布置,小到柔珠头上的一根金钗,一切一切,他都要做到最好最精,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看他忙起来简直舍生忘死,跟柔珠在一起的时候又是十足的体贴温情,恐怕这世间最甜蜜的劳累与最严肃的耳语,顽炎都是甘愿千百次去承担的吧。 虫儿忽然嫉妒得要命,深深觉得柔珠这家伙,最好一直如此老实下去,就这样老老实实得被宠爱下去。 不要再搞事情出来了。 才一日,虫儿正在与鹜面讨论如何让最大的几门火炮藏身在房屋间不被发现,忽然有个武士进来打扰,耳语告诉鹜面,说王府接连几日,有个家伙一直鬼鬼祟祟地巡查,看起来很有问题的样子。 这算哪根葱? 虫儿与鹜面面面相看,一齐登上王府内的高楼,藏在暗处偷窥,只等着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大白天跑出来干坏事。 几盏茶的功夫,果真有个俊俏的男子默默靠近镇湳王府的大门,只不过对方一直带着某种可以遮蔽容颜的帽子,只觉得那人通身穿着素白色的长衫,貌似想找个机会跟王府的家奴套近乎。 虫儿忍不住呵呵轻蔑道“还有这么笨的人,斗胆敢在王府门口窥望,也就是镇湳王忙着婚事,否则早拖出去腰斩了。” 鹜面附和道“看这家伙的衣服价值不菲,都是近百金的高缎丝,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 虫儿道“那破衣服白花花的,居然还这么贵!” 鹜面反挑眉笑道“姑娘不穿好的而已。” 这是什么屁话! 虫儿离开又折回,旋即从桌子上拿出一根毛笔,饱饱濡满墨汁,贼兮兮笑道“去,你去把他的衣服给姑奶奶画上正反两个大王八,我给你买十件这样的,如何?” 正文 第685章 抱抱我 虫儿离开又折回,旋即从桌子上拿出一根毛笔,饱饱濡满墨汁,贼兮兮笑道“去,你去把他的衣服给姑奶奶画上正反两个大王八,我给你买十件这样的,如何?” 依照镇湳王的赏赐,鹜面根本不缺钱,他也知道虫儿玩心未泯,绝对不会悖逆她的意思,将虫儿玉手间的毛笔取下,打下十成十的包票道“衣服我可是要定了,姑娘可瞧好吧!” 虫儿只觉得身周猛抽起一股强劲的吸潮,鹜面的金属制笑脸看起来还是明晃晃得耀眼,可是人早已经极快得卷向高墙底下的徘徊男子。 就像鹰隼抓捕猎物一般迅捷。 早清楚明晓对方的速度,虫儿索性不再遮掩,大摇大摆地盘踞在高墙之上,十足兴趣得张量鹜面即将要干的好事。 她最近真是憋闷得厉害,不寻出些乐子来逗自己开心,恐怕真要心脏忍出毛病来。 只见,鹜面脚底湍着洵洵的快步,眼下的白衣男子根本都没有留心,他已经悄无声息地贴附在对方身后,再待他挥出毛笔准备开始作画的时候。 白衣男子看似无觉的感官骤然灵活起来,冷叫一声“谁?!!”,他那修长的身子陡然化作空壳一般,轻飘飘地朝后点离数步,轻轻松松避开鹜面的笔尖。 嗯?虫儿顿时凝神屏息,有意思,世间除却独孤斩月,怕是再没有旁人能超过鹜面的速度。 鹜面恐怕也是如此心思,就算刚才的靠近只是玩笑使然,如今对方竟能发现自己的存在,鹜面登时收敛起玩心,把手里的毛笔朝着对方躲避的身上又点缀几笔。 白衣男子匆忙中也看出对方的意图,尤其鹜面通体赤黄,如同掀起鎏金的风影,如此诡异的场景,更加叫白衣男子心惊肉跳,于是闪躲得愈发灵巧起来。 一追一避间,于是一场顶级的角逐真正开始。 静谧的平地里陡然卷起两道色彩不一的旋风,黄色的风影不亚于暖回雁翼,白色的风影胜如平滩惊鸥,区区寥寥时候,竟将镇湳王府门口掀起一方如沙如尘的迷帐,呛得周遭难以人观。 鹜面的逼近可谓接踵,每一落足,每一顿笔处,皆是竭尽所能贴近对方。 可是白衣男子更是蹬如楚云,不显足动,不闻衫蹁,修长的身影已经摇曳在迷迷茫茫的风沙中间,仍凭鹜面沉重的脚步声,紧紧鸣如擂鼓击点。 蹬蹬蹬蹬!!!脚步之声阵阵,真是旱雷送骤雨,疾风催散沙。 两个飞旋跌宕的男子,简直不分伯仲,难解难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虫儿的贝齿轻咬着指腹,清炯炯的蓝色眸子紧盯着飞沙走石中间的白衣男子。 按照他这种天赋异禀,又不要命的跑法,在记忆深处总有个人与此人不谋而合。 会是他吗?可是,她与他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只才是神情一个恍惚,那白衣男子估计也是被莫名其妙地追烦了,忍不住扬起两泓流翊一般的阔袖,仿佛要以某种绝杀的手段驱逐鹜面紧追难舍的影子。 虫儿已经取出坤元绳,对准白衣男子的方向,道“收!!” 那坤元绳如骇龙走蛇,极快地窜向准备对付鹜面的白衣男子,弹指间,将他高张的双臂牢牢捆锁,坤元绳乃灵气产物,另一端流水一般淌直男子的双腿间。 男子猝不及防,“哎呦!”一声倒地不起。 鹜面见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刻停止脚步,握着毛笔就要扑上去挥毫解恨。 虫儿从高墙间飞掠至鹜面身边,一把轻拍在他的肩头,遏制住他的动作道“哥哥好了,你也不缺那十件衣服,游戏点到为止吧。” 鹜面听她一言,也不生气了,反而规矩立在一旁,遂想看看虫儿逮住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溜得比自己还快。 再看他手拿润满墨汁的毛笔上,依旧盈盈满满,丝毫没有乱溅任何一滴墨点,足见脚底功夫是何等的奇骏。 虫儿蹲下身子瞅望,那个白衣男子俨然被摔蒙了似的,摇晃着身躯嗷嗷惨叫着。 这一声声熟悉的叫唤,正是虫儿脑海中反反复复猜想的人,她一把揪去对方借来遮掩的帽子,很是无赖笑道“朱雀凤族的大皇子,不要像个娘们儿一样,哎哎叫个没完没了,好不好?” 雀漓潇满地打滚,仿佛听见天籁一般,循声觅源,惊呼变为惊喜道“虫虫!!虫虫!!是你吗?!” 粉尘在日光中洋溢,虫儿举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故意诧异道“你的眼睛没有瞎,就是姑奶奶本尊!” 雀漓潇似乎难以置信,把一双清澈的眼睛闭紧后再圆圆撑开,果然是他最朝思暮想的人儿,简直疯癫道“虫虫!!快放开我!!快!!” 鹜面听见对方身份高贵,可是虫儿依旧没有给对方松绑的意思,似乎有提防的意思,不免语气凝重问“放开你做什么,知道吗?捆着你才是安全的。” 雀漓潇难以抑制自己胸腔里的冲动,光天化日之下竟红着脸道“不把我松开,我怎么抱着我的虫虫呢?!” ...... 虫儿尴尬笑道“为了我的安全起见,还是暂时不要解开你身上的绳子了。” 鹜面点头。 啥?不叫他抱她?! 雀漓潇涨红着俊颜,逼着自己改变初衷,似是痛苦道“虫虫!你变心了!!” “在无极宫的时候,我被你关在密室里面昏睡三天三夜,等我想出去寻你的时候,绝心正赶进密室里,他恐着母皇因为你的事情迁怒于我,就把我带回一棵树的结界上,日夜羁押着我。” “当我看见整个嘲歌城与无极宫毁灭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我真害怕你也出了事,连连苦求绝心。” “可是反抗无果,待一切结束之后,绝心才又去废墟间打探,他返回来说母皇被独孤九气得几乎送命,而你与白璃魄也被独孤九带走了。” “绝心说,你与白璃魄是独孤九故意放入无极宫的细作,目的就是为了盗取我们凤族的珍宝。” “我一直不相信绝心的话,不畏艰难险阻,甚至命丧黄泉,苦苦追索着你的行踪。” “后来,我在璧落岛外遇见白璃魄,他警告我不许再靠近你,我只好偷偷追踪他,来到湳洲城。” “这几日,我的心情真是复杂,一方面我很想再见到你,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很怕你真是和白璃魄是一伙的。” “虫虫......”雀漓潇忽然悲伤问她,“你真的是为了巽珠,才接近我的吗?!”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叫虫儿心里那些不好的回忆也被冥冥中勾起,谁想,嘲歌城一别之后,再见面竟是如此情景。 虫儿撑手收敛回坤元绳,故意反问雀漓潇道“如果,我就是独孤九派来接近你的,你这大皇子,还愿意再拥抱出卖你的恶人吗?” 正文 第686章 他是我堂弟 她想和他撇清关系吗? 雀漓潇万分坚定道“绝不可能,你若真是独孤九派在我身边,妄图盗取巽珠的细作,那么独孤九得逞之后更应该重重封赏你,而不该将虫虫打发在如此险恶的静海之涯吃苦。” “再说,我既然能追着你游走四方,更多的还是因为我关心着你的生死,而非巽珠的下落。” 合情合理,但是他最后又暗自补充一句,“可是,白璃魄就很难说。” “吃苦倒算不上,不过你肯相信我,就还算是我曾经认识的漓潇。” 虫儿一言,将坤元绳随手收去,主动递出一只手,将他从地面拉起来。 雀漓潇尤其激动,大有将朝思暮想的娇人儿搂入怀中的冲动,奈何虫儿的腕力似乎陡增数倍,再不是娇柔乏力的手感,一直牢牢得钳制着他的大手,完全没有分毫转变为拥抱的可能。 几经扭转,挣扎无果,雀漓潇只好败下阵来道“好好好,能看见你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嘴上说好,可是脸色里却明显不是很好,尤其再见鹜面恭顺的态度,推算能叫如此奇人拱手的,虫虫的地位必定今非昔比,略带醋意道“我窥着王府里的动静几日,感觉镇湳王欲要大婚在即的模样,想着他是皇子断然不能儿戏婚姻,难道说......他要娶的人是你?!” 憋了好几日,自从他亲见白璃魄从这府邸内出来,就深信虫虫一定也藏匿其间。 不论是镇湳王结婚的对象,或是白璃魄阻止自己再见心上人,雀漓潇都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虫儿严肃半晌,忽然笑道“漓潇,你的想象力总是如此丰富多彩,呵呵,镇湳王要娶得可不是我,这点你最可以放心。” 说完她就后悔了,今非昔比,她已经得到了独孤斩月的全部爱意,就不该再和之前的暧昧情愫勾扯不清。 赶紧引荐雀漓潇与鹜面相互认识,两个男子均是清奇步法中的佼佼者,本来虫儿心里评估鹜面会更胜一筹,孰知雀漓潇的实力才是更进一步。 雀漓潇知道不是虫虫的婚事后,忽然孩童一般露出无害的笑容,跟鹜面之间也是分外客气。 本想多说几句,忽然听见镇湳王府内步履伐伐,仿佛带着许多武师从宅子里走出来。 鹜面道“镇湳王出来了。” 大约是看见黄风初歇,又有门卫向他禀报,故此出来显显威风。 虫儿低叫倒霉,赶紧咨询雀漓潇道“你与浅华是曾见过面的,但是镇湳王顽炎可知道你是雀无极的皇长子?” 雀漓潇的脸颊听前半句时意外惨白,又听后半句时,才舒口气道“从未见过。” 太好了,虫儿合掌称快道“现在赶你走,恐怕你也是不会走了,所以待会姐姐说什么,你就照做,明白吗?” 雀漓潇想,你怎么能成我的姐姐呢?可是虫儿的意思就是要收留自己,他反而开心得不知所以。 如今就是叫他去死,他的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 虫儿的眼神若有似无得飘过鹜面,鹜面立马心领神会,微一闪身,只见高墙间逆行一股黄影,人已经极快翻墙而过。 镇湳王正走出宏伟的宅门来,看见虫儿与一名陌生的男子谈天说地,而那男子粗看还不引人注意,可是细一看脸颊的侧面,朦朦胧胧中竟有些像四弟独孤斩月的窿廓,着实骇人不浅。 遂朝虫儿责问道“这个人是谁?”满副刑讯逼供的严肃表情,仿佛她正在勾引汉子。 虫儿遂笑道“回禀镇湳王,此人是我远方的堂弟,恰巧与我在王府门口奇遇,正在这里互问长短呢!” 她猜,独孤斩月不可能告诉顽炎自己的真正出身吧? 镇湳王却嗤之以鼻道“堂弟?你这瞎话编得也太巧了吧?”又问道“鹜面呢?刚才门卫说他似乎看见鹜面的啊?” 原地里根本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镇湳王又大喊几声鹜面。 只见鹜面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宣纸,从王府里风一般得冲出来道“属下在此,属下来晚,请王爷赎罪!” 镇湳王见他手里的宣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横他一眼道“你不是在门外掀风弄尘的吗?什么时候躲到屋里去了。” 听此责难,鹜面旋即跪下道“王爷赎罪,属下根本没有出过此门啊,您看,属下正在屋子里练字呢,虫儿姑娘嫌弃属下字丑,责令属下要勤奋练习,属下满心满眼都在这字里行间,若不是您叫唤属下,属下依旧耽溺在此事上面。” 故意想叫虫儿来证实自己的话,结果看见雀漓潇,细瞅几眼干脆道“这不是姑娘的远房堂弟----漓潇公子嘛,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呢?” 雀漓潇与虫儿心中暗暗吃惊,雀漓潇最先反应过来,亲切问候道“啊,是鹜面大哥啊,我就说嘛,看见了虫虫之后,肯定是能看见你的,你俩一直形影不离嘛,哈哈!”忍不住擦擦额头虚汗。 话说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就算镇湳王知道他是朱雀凤族的大皇子,难不成会破坏邦交,把他再逮起来不成? 虫儿见他眼神恍惚,猜得他是质疑自己,故意迈前一步踩住雀漓潇的脚尖,特别大声道“你这个混小子,见了镇湳王不知问好吗?镇湳王可是保卫九尾龙族静海防线的第一勇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每一寸岩土,都是绝对太平的。” 雀漓潇始而恍然彻悟,仔细观察了传说中的龙族二皇子,眼见他满头耸立着干练的短发,目光精瞿,一见就是杀伐决断的狠角色。 不由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赶紧朝对方行礼,连连称自己只是路过,路过。 镇湳王也不说自己把这段拙劣的鬼把戏看穿几层,只看叫漓潇的这个小子衣衫华贵,谈吐儒雅,最最诡异的还是吃惊对方的容貌。 也就暂时不便拆穿虫儿的谎言,只想等独孤斩月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遂叫雀漓潇不必客气。 一看蒙混过关,虫儿赶紧朝雀漓潇道“既然堂弟你是来湳洲城寻人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姐姐我就领你去找个豪华客栈暂住,就勿要叨扰王爷的功夫了。”私下推他一把,准备把雀漓潇从镇湳王穷追不舍的目光深处推得老远。 镇湳王道“何必如此麻烦,既然是虫儿你的堂弟,又是出来寻人的,不如暂住在我的王府里,也好比我总找不见你去干什么事,要强。” “不必,不必!!”虫儿摇头。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雀漓潇点头。 虫儿旋即狠狠瞪他一眼,雀漓潇的脸瞬间被蜂刺蛰过一般,红扑扑得诱人。 镇湳王冷笑,哼道“反正阿猫已经住进来了,也不在乎阿狗会在哪里落脚。” 啥?斩月不在家,他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得欺负她?! 雀漓潇才不管做猫做狗,他风餐露宿,千里迢迢才把心爱的虫虫寻到,只要能跟她住到同一座屋檐下,叫他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趁虫儿专心反击镇湳王,蓦地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眨眨翩长的羽睫道“姐姐,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虫儿露出极恶心状,想甩开对方,雀漓潇已经化身狗皮膏药,完全甩脱不开。 镇湳王忽然心里有点起兴,如果能叫别的男人把这个妖婆子从四弟身边夺走,会不会更好一些? 正文 第687章 忽视的问题 镇湳王忽然心里有点起兴,如果能叫别的男人把这个妖婆子从四弟身边夺走,会不会更好一些? 再看虫儿脸上洋溢着温润的光泽,始才想起老四的骨血还在对方肚子里关押着,怎么可能生硬拆得开?故而改口道“本王大婚在即,索性多一个人多一份祝福,且进来吧 !”转身自己先回去。 他可是新郎啊,如今还要管别人的事情吗? 鹜面,虫儿与雀漓潇均是深深吐出半口浊气,镇湳王一走,所有压抑的感触分崩离析,所有人瞬间活泛起来。 虫儿好奇道“鹜面大哥,你也太神了,想你怎么知道我编出来的瞎话?” 鹜面但笑不语,只有意无意地抚摸头颅间仅剩的一只耳朵轮廓。 音招耳?! 莫非还能有顺风耳的功能? 不管如何,再见熟人,虫儿还是万分开心的,引着雀漓潇进入王府后摆上一桌酒菜,扯上鹜面,三个人谈天说地,十分随性。 仅是桌盘狼藉之后,雀漓潇被虫儿连连灌了十几杯米酒,俊美的脸庞红如鸡血玉,呶呶嚷嚷着要解手,遂自行去解决后。 鹜面始才肯吐露真话,问“姑娘将朱雀凤族的人引入王爷的府邸里,此举会否有些不妥?” 虫儿当然相信雀漓潇不会是细作,不过也极谨慎道“湳洲城的布防全部都在三十二岛上面,镇湳王为了保证柔珠的安全,是不会把任何军事机密摆在王府里面的,所以这 一点,不用大哥担忧。” “虽然朱雀凤族与九尾龙族看起来貌合神离,但是凤族的女皇还不至于委派自己的儿子跑出来盗取机密。” “雀漓潇在王府门口徘徊几日,大约也看见咱们如何排布那些火流砂阵的火炮,但是他自看见我之后,目光就再无彷徨,方才饭桌间也绝无试探,可见他的目的真的很简 单,绝不是大哥你担心的那般复杂。”随手给鹜面拣菜。 鹜面很是佩服地端起瓷碟接菜。 才不多几句话的功夫,只听见院子里的脚步靠近,虫儿听得像是一双人的,鹜面正有所感,二人朝门口张望时,正是公孙迟与楚崡天,独孤斩月走了几日时间内,均是安 排他们在暗处保护着虫儿的安全,此时赶来正是时机。 虫儿对刚进门的二人笑道“你俩这鼻子可赶得上属狗的,我才刚灌倒一个,正好再把你俩摆平,就没人限制我的自由了。” 楚崡天知她的笑话里,也有几分警告的含义,不由极其恭顺道“姑娘可不能怪属下们耽误您的酒兴,是镇湳王摆下飨宴,想请所有人都去热闹一番的。” 虫儿回道“就说我的堂弟喝的不省人事了,还不能回绝吗?” 把雀漓潇灌醉也有此等念头,想那镇湳王是吃素的吗?肯定找足借口要拆穿自己的谎言。 好死不死,雀漓潇解手刚回来,听见虫儿说他不省人事,恐着虫儿小瞧自己的酒量,呵呵傻笑着攀附在门口,适时插嘴道“镇湳王有请,那可是天大的面子,虫虫,咱们 可不能辜负王爷的美意呢。” 公孙迟见状,直接朗声道“那感情好,镇湳王这次可是死命令,一定要请所有人都到席的。” 楚崡天轻轻一咳,虫儿已经能感知到他二人夹在中间,处事尴尬,不由灵活转变道“既然漓潇说能再喝几杯,那就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遣走楚崡天二人,送走鹜面,再招呼侍婢来给雀漓潇熬了碗醒酒汤,又摆了手巾给他擦了脸,总算等他脸上的酒气退却些许,两人收拾一番才朝宴厅姗去。 雀漓潇说微微头晕,虫儿说自作自受。 雀漓潇说眼花耳鸣,虫儿说自作自受。 他突然紧紧握住虫儿的食指,仿佛长在手心里似的,再也拔不下来。 虫儿心里嘎登一响,今非昔比,不由想拒绝对方的亲密举动。 雀漓潇的翩长羽睫忽然颤抖起来,甚是有些依恋道“虫虫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你与我,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女人与男人,朋友与知己。” “那是什么关系呢?”虫儿也好奇,其实说白了,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从马车上的惊魂一瞥,再到停溪林里的患难与共,再到之后的种种艰难困苦。 缘分来得分外纠缠,但也干净得略显美好。 算是朋友之上,恋人之下。 雀漓潇的脸上不知是酒色的熏红,或是体内新蕴出的燥红,渲染得他那双老实本分的眼眸,也开始微微有些不够老实,翩翩然起来。 娓娓道“你将来肯定是离不开我的,而且,我也一直不能离开你......” 虫儿没听清,“你说啥?” 雀漓潇把她的手指愈发攥得深刻,声音豁然透亮道“赶紧走吧,不然镇湳王该怪罪了。”步履似是蹒跚,反而扯着稍显讶异的虫儿,急急忙忙赶去。 舞正艳,酒微醺。 席宴中间并没有虫儿所想象的那般喧肆,请来的人均是镇湳王的亲信,仿佛想宣布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把柔珠也带在身侧。 虫儿故意避开她几日,今日再见她时,察觉明媚如春的妹妹仿佛消瘦许多,柔粉色的香颊朝内凹陷些许,更加凸显出她的非凡清姿。 一双灵转柔和的眼泓深处,布满了某种细细隐藏起来的忧苦与操心。 镇湳王心细如丝,特意带她出来解闷,请来的都是常见的熟悉面孔,柔珠也都礼貌地一一还报以得体的微笑。 不过她再看见虫儿关切的目光时,微笑得格外灿烂些。 虫儿仿佛忘却了所有的不快,亲切得对她招招手,暗示她无需紧张。 也难怪,柔珠本来就是要做王妃的人,若是镇湳王将来有万分之万的可能做了龙帝,龙后之位亦非柔珠莫属。 如此一来…… 虫儿始才重视起,一个被自己忽略很久的问题。 镇湳王迎娶柔珠的事情,纵然天高皇帝远,难道就没有人给独孤九耳语吗?!更何况他还在整个湳洲城的每门每户上一早贴满红彤彤的喜字,难道就不怕传扬得满国皆知吗?! 更何况,独孤斩月先前一直都隐藏在这个看似安全的地方啊?! 正文 第688章 握你的手 雀漓潇看虫儿的脸色阴晴不定,很是担忧问“没事吧?!” 虫儿回魂道“你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事,我一个健健康康的美少女能有什么问题呢?” 一笑泯忧思。 整个宴会中,镇湳王与柔珠都充当着完美和谐的恩爱典范,令所有人艳羡不已,气氛最是甜蜜的时刻,连雀漓潇的眼神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忍不住痴痴得打量着虫儿完美的侧颜。 可是对方始终不曾回眸。 他不知道,虫儿刻意有些避他,故此把注意力都集中去柔珠那个方向,柔珠也正害怕得紧,断断续续的小声唤她。 忽然之间,面向东南方向的窗纸上,冉冉升起某种发亮的东西,那光色透过窗纸时呈现出某种温柔烂漫的斑纹,霎时为原本黑不见五指的厅堂里,带了源源不断的光明。 火吗? 虫儿几乎是在瞬间甩开雀漓潇的手,借助光阴交错的空隙,赶至柔珠的身旁,方才看清镇湳王居然跑个无影无踪,柔珠胆战心惊得钻入她的怀里,浑身瑟瑟发抖道“火,火,姐姐别叫我一个人呆着……” 从她娇柔的肢体间忽然开始散发出股股迷人的香气,特别勾人心脾,叫虫儿的潜意识里忍不住一闻再闻,精神万分的眼眸冥冥中瞌睡起来,险些搂着柔珠一同栽倒。 雀漓潇一直追在她的身后,脚底一个酒步趔趄,恰一把轻推在虫儿的后背上,把虫儿从某种不自觉得耽溺中惊醒。 他关心道,“你们可还好?” “放心!” 虫儿边安抚柔珠,边朝窗心看去,刚才仅是个开始,接连不断的光点竟相从外面冉冉升起。 鹜面从外面探视归来,满脸堆笑,分外神秘道“大家不用紧张,出去看一眼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吗?” 宴厅里的客人听此一言,纷纷看向准王妃的意思,虫儿偷偷对柔珠安抚道“我自然陪着你,别害怕。” 柔珠强硬顶起头皮,在虫儿的搀扶之下,缓缓慢慢走出屋外一看,天哪!震撼人心的场面叫触目之人全部大张口角,为之动容。 只见,一方广阔无垠的天地间,洋洋洒洒飘起无数个孔明灯,每一个灯面都采用艳红色的秘制纱布,看起来喜庆又端庄,灯芯中不是采用明火,而是某种类似于火焰般热亮的石头,把每一盏精致的孔明灯撑得圆圆满满,从地面启程,直铺满抬头仰视所能看见的每一寸空间。 遍野喜红中央,镇湳王换了身极为隆重的新郎服,他的头发一直短削,勉强带了一方红玉髓刻的发冠,凌厉分明的眼神中饱含了层层叠叠的柔情蜜意,直叫在场的每一位看客都心旌柔和。 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等虫儿反应,镇湳王已经朝更加诧异的柔珠开口道,“柔儿,我问你三个问题,可好?” “第一个问题,你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吗?” 柔珠疑惑不答。 “第二个问题,你在乎外界的看法吗?” 这次,柔珠懵懵懂懂得摇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今天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围观祝贺的民众,没有威风凛凛八抬大轿,没有层出不穷的礼炮轰鸣,没有喜婆搀扶!” “没有我是皇子,也没有你是孤女,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爱你!!!” “你!柔珠!可愿嫁给我顽炎为妻?!!不论贫穷富贵,不论生老病死,一心一意,只求朝朝暮暮,携手共老?!” 他主动伸出自己的大手,温柔并坚定。 啊?!! “我……”柔珠明显迟疑不决。 她没有想到,包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顽炎竟将婚礼的日程安排提前了整整七日。 在没有皇天后土,没有父祖母族,仅有着一众同甘共苦的好朋友,好战友,好伙伴的陪同下,他竟要完成一个皇子本应该高人一筹的人生大事。 柔珠不知道,就算是平素里最在乎的四弟不在身边,他也要在今世今时今夜娶她! 虫儿很不齿他这种近乎野蛮的逼婚行径,难道当初柔珠答应嫁给他,还会跑了不成?! 可是虫儿的眼睛很诚实,热泪早已盈眶,拍湿高高飞扬的唇角。 若是真爱了,哪里管他什么良辰吉日,规矩纲常呢?! 她推柔珠一把,近乎带着同等程度的野蛮,分外眼红道“等什么?快说我愿意!” 柔珠亦是心潮澎湃,可是奇怪的是她的脸色反而透着浓郁的怯,苍白生生的小脸儿仿佛顿失所有血色,唇瓣间止不住的呼吁着颤抖的冷气。 “太……太突然了,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虫儿又推她一把,恨铁不成钢道“要什么准备?不管今时还是往日,你都早知道是要嫁他的,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柔珠摇摇欲坠的身子反而站立得极稳,道“我的荷包尚未成功,不能嫁他……起码……暂时不能如此迅速……” 看她真是萌生了退意,虫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求婚啊,在这个墨守成规的凡俗世间,竟能有像镇湳王一般的奇男子存在,竟能有像如此大胆而又不失热情的告白。 如果是独孤斩月能向她求一次婚…… 不,哪怕是用山盟海誓对她勾一勾小指,虫儿也会勇敢得抱着他的腰身,一同滚入婚姻的坟墓中去。 眼见柔珠还在躲避,虫儿鼓足勇气喊道“镇湳王,柔珠说她愿意,可是她太激动了,你过来抱着她,我来做你们婚礼的见证人!!” “没错!!”“没错!!” “我们都愿意来做王爷您婚礼的见证人!!” 所有在场的热血男儿们纷纷自告奋勇,将虫儿与柔珠合理推在镇湳王的面前。 镇湳王傲视天下的轩昂气场在漫天喜红中看起来尤其兴奋,连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红与黑,明与暗之间立体。 他,就是她注定的归宿。 虫儿小心翼翼地将柔珠的手摆在镇湳王的大手上。 “谢谢你。”镇湳王首次对虫儿诚恳一笑。 虫儿瞬时满心欢喜,尤其识相得退避开这甜腻的二人世界。 镇湳王的目光开始聚焦,温柔得拉起柔珠的手,就像包涵着一株羸弱的花蕊,把她引领在自己宽广的胸前,深情款款道“我爱你,柔儿,哪怕明日即将死去……” “我爱你,柔儿,哪怕你是……” 他轻轻地吻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新娘。 没有说完的话语,才是胜过山盟海誓的蜜语。 正文 第689章 开心之余 在众目礼伴下,镇湳王与柔珠的婚礼如期进行。 虫儿将每一个细节都看入眼睛深处,连带着她自己的心情,亦忍不住跌宕起伏。 鹜面暂时充当着这场婚事的主婚人,待他高声喊毕“送入洞房!!”始将典礼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gao chao"。 漫天漫夜的孔明灯垂垂相伴,府俾们将红色的花瓣扬撒至触目皆是,柔珠在镇湳王倾世温柔的眼神里,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步入洞房。 真是太幸福了!! 虫儿承认自己嫉妒得要发狂,也高兴得发狂,两种极致的情感在她的胸腔内纠结,叫她忍不住想喝点酒水来促使自己更平静一些。 雀漓潇的脸堂上也映衬着无法言语的开心,扯起虫儿的双手一起加入闹洞房的欢欣队列。 大家都很开心,俨然抛却了君臣之别,直把镇湳王与柔珠逗弄到满面羞红,可算是罢手。 虫儿趁着所有人都沉浸在无与伦比的欢欣中,偷偷潜出新房,她的心脏一直飞跃难抑,如果再不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复片刻,怕是心脏都要冲出血肉的管辖呢! 匆匆走过一幢三进三出的内宅,高大的墙头终于阻隔了些许吵吵闹闹的欢笑,虫儿的五指轻抚过腹部的微隆。 不错,不错,甚至连她腹内的孩子也深深为柔珠感到欢欣呢! 正竭力平复着满心的澎湃,虫儿一星半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极快得划来一闪黑影,待她微微觉得后颈起风,似是手刀破落之时,想再避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痛!! 脖颈后的剧痛瞬间冲击她的感官,虫儿眼前顿黑之际,只看见雀漓潇匆匆飞来,他的口型似开似合,眉宇间激荡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他唤“怎么是你!!” 究竟是谁?! 虫儿已经完全丧失思考的动力,昏死过去。 ...... 背后下手的人仿佛不愿意伤及虫儿,所以她清醒得是极快的,待她的视线努力聚焦在身旁时,目光所触及的冰冷背影,竟叫她的心思里泛生出层层寒波。 没有雀漓潇,没有镇湳王,没有柔珠。 只有,独孤斩月…… 他这是何苦?…… 独孤斩月正在专心致志得驾驭着剑岚,他将硕大无朋的软剑压抑至极其贴近地面,灵越的幽光小心翼翼趋避着一切障碍,却又保持着超乎于平稳的水平,高速飞行。 大约听见虫儿的衣衫摩挲,甚至来不及回首,只少言寡语叮嘱道“你躺下睡会儿。” 虫儿道“可是我已经清醒了……斩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独孤斩月在剑岚周围撑起梭鱼状的气结,确保虫儿单薄的身躯不被夜里急疾的寒风浸染,可是他似乎又不想叫虫儿乱走,借用气结的独特形状,好叫她规规矩矩躺在剑岚中央,而不至于滚落下去。 独孤斩月并不搭话,这冷不啃声的态度,叫虫儿潜意识中的感觉很不爽,再问他一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想带我去哪里?!” “你为什么要把我敲晕?!” “斩月!斩月!斩月!”虫儿使劲踹了气结坚实的界壁,发出嗡嗡作响的聒噪声,“咱们为什么离开湳洲城?!” 放眼望去,气结外的景色已经斗转星移,加之软剑御飞速度至极,眨眼间早已经飞出近千米距离。 他们果然在飞离湳洲城的路上。 独孤斩月意念减缓软剑的速度,起身而来,默默搂住虫儿微微激愤的肩膀,语气中饱含着体贴入微,道“你最在意的姊妹的婚礼也参加了,洞房也戏耍了,难道还舍不得离开吗?” 话虽如此,可是原本一切有条不紊的事情,忽然之间被打破了常规似得,变得波云诡谲。 婚礼也是仓仓促促,离开也是仓仓促促。 虫儿总觉得独孤斩月此番举措别有一番意味,故意试探道“可是溷蠹呢?!” 对,就是这个。 话题找到切入口,虫儿站在大局角度,旁敲侧击道“你答应替镇湳王清理溷蠹的,怎么如今不管不顾,就拉着我走呢?!” 独孤斩月神色一寒,意欲深刻道“溷蠹的事情,根本就是一笔可管可不管的烂账,你以后也不用费心去管了,好好跟我云游四海吧!” 跟他四海为家吗? 这真是一个叫虫儿憧憬了一辈子的完美无缺的诺言,可是她反而愈发糊涂起来,“斩月,我脑子不够用,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 “到底,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清清楚楚得给我解释一遍。” 独孤斩月见虫儿的情绪激动,盘思着聪明如她,决计不再隐瞒,一字一顿解释道“那巨妖溷蠹,其实根本就是二哥故意引入到湳洲城里,分散别人注意力的诱饵。” 啥? 见虫儿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得张大嘴巴,独孤斩月始才解释道“此事所设计到的种种权谋诡计,不是我一朝一夕所能解释清楚的。” “但我就只说一个破绽与你听。” “当你最初听见,巨妖溷蠹在湳洲城为非作歹数十年,竟没有任何人去重视此事,难道你一丁点也不感觉奇怪吗?” 镇湳王当初解释,溷蠹一直潜伏在湳洲城内,被发现了也是一夕之间的事,看起来十分合情合理,怎么会有奇怪的念头呢? 独孤斩月又道“可是,这巨兽是专偷粮食的,这一点,又有没有激起你内心的警觉性?” 虫儿摇头。 “好吧,我之前因为担虑你的安危,也糊里糊涂得被二哥牵着做事,根本无暇考虑如此缜密……”独孤斩月继续启发道“虫儿可还依稀记得,在去璧落岛之前,咱们一起潜入过斓安县坟地里的地下粮仓,里面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多少粮食的踪影。” “当时我还疑心是谁能具备如此财力物力,能在地底下建造出如此庞大的粮食储备库。” “如今再次回想,只觉得所有,你知我知的真相也仅是冰山一角,你我专心替他清理巨妖,险些被他骗了。” 事已至此,独孤斩月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道“二哥,所有的事情都是二哥故意做的。” 正文 第690章 洞房后的温柔 事已至此,独孤斩月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道“二哥,所有的事情都是二哥故意做的。 ” “那些溷蠹根本不吃粮食,但是却可以制造某种假象,让所有人都觉得,湳洲城的粮食全被巨妖吃光了。” “想一只巨妖才是多么庞然的大物,怎么可能吃光一座城十三年的全部储备粮食?” “肯定是提前偷偷摸摸修建了更多的,类似于地底粮仓的地方,把偷龙转凤得来的粮食全部藏纳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言及此处,独孤斩月的眉色中明显笼罩着难以消解的冰棱。 虫儿有些顿悟,道“可是镇湳王就算是拿巨妖做障眼法,他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呢?!” “备战!!” 独孤斩月万分肯定道“准备打仗的先决条件,就是储备军粮,二哥借着妖孽横行的由头,存储着大量的粮食,就是要做足打仗的万全准备。” 虫儿倒抽一口冷气,“跟谁打?!他才刚刚和柔珠成婚,在这太平盛世里,他准备跟谁打仗?!” “我们的父皇!独孤九!!” 独孤斩月懊恼道“我早该知道,二哥因为他母妃的事情,是恨毒了父皇的。” “当年他的母妃就是恨透了父皇心里容纳了别的女人,才选择轻生。这件事情对二哥的影响很大,所以才屡次三番冲撞父皇,最终被发配到静海戍边。” 恨透了独孤九心里容纳了别的女人吗?! 虫儿的神经绷之若弦,反手紧紧拉住对方的大手道“镇湳王如果恨毒了独孤九,一定恨极了水儿,他恨极了水儿,一定恨死了你!你是水儿留在世间的唯一的儿子啊!!” 难怪镇湳王把他送去璧落岛内修习,看起来似乎是完成独孤斩月的心愿,可是,背地里的居心会否叵测,这也是说不清楚的! 柔珠!柔珠! 虫儿忽然想起她的好妹妹,就要这样糊里糊涂得嫁给一个处心积虑的家伙,她的心简直疼痛得要被血淋淋得扯开。 独孤斩月仿佛早知道她会冲动,冷冷扯住她不断扭动的双臂,万分苦痛道“不能去!不能去!” “这几日我其实根本没有返回弓尔山,而是一直潜藏在湳洲城内,我也很想看看二哥他究竟想干些什么!” “借着我说消灭溷蠹的由头,他真把火流砂炮阵调入湳洲城内,就已经说明他准备要开战了!” “不不!恐怕此时,我们的父皇听说他背地里要娶不知来历的女人,已经怒气冲冲得赶往湳洲城的路上。” “这场对峙势在必行,已经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 虫儿觉得自己的灵魂始才在婚礼的喜悦中漂浮,现在反到在真相的地狱里煎熬,再坚强的眼睛不由自主得流泪道“他想疯,就由着他疯!可是凭什么扯着柔珠去送死!柔珠可是真得爱他啊!” “二哥也是真爱着柔珠的!”独孤斩月把虫儿的头按入自己怀内,“他若不爱她,也不会故意提前婚礼,只因为,他是真得想与心爱的女人结婚。” 哪怕,仅是提前的这几日时光,对于真情相爱的人,已然足够。 虫儿不信!大叫道“这是自私!这就是自私!怎么能冠冕堂皇得说是爱呢?!” 使劲推开独孤斩月的怀抱,“那么你的盘算是什么呢?你准备和我就这样当作根本也不知情,平心静气地浪迹天涯吗?” 不对!不对!他还叫他二哥!他心里绝对顾念着兄弟情义! “独孤斩月!!!你!” 虫儿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使出万分恼怒的劲头,“你又想把我藏到哪里去?!” 独孤斩月被咬得钻心剧痛,眼睛眨也不眨道“二哥算准我猜到真相后,一定会去阻止他的计划,所以才处心积虑将我的死讯传播四海,试想一个死人,又怎么会轻易抛头露[lòu]面,替他化解危机呢?!” “二哥此人一向黑白分明,他的母亲或许因水儿嫉妒而死,但是他待我极真,生死关头,我不能不管他……” 就像璧落岛之后,他重新返回湳洲城一般,纵然一双眼看透了太多,他还是又奋不顾身得投入到这滩浑水中间。 “可是你不一样,虫儿,我既然决定跟你厮守终生,我就绝对不能将你再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尤其是我的父皇,独孤九的面前,尤其是他……” “你不懂,你不懂,我的父皇他是有阴谋的,你不懂……” 独孤斩月的唇辗转在虫儿的额头,鼻梁,眼睫……最终寻觅到了她毫无血色的唇。 她使劲咬他,反把自己的唇肉咀嚼至鲜血淋漓,独孤斩月就是怕她的个性冲动,才始终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苦苦缠吻她,就像这个拥吻一结束,世界即将崩塌,起初是他舍不得她难过,最终是虫儿的唇齿紧紧依恋着他的。 相濡难离!相濡难离! 她不能放,不能放开他的唇舌,因为这次他一走,或许就不会回来了。 “带我去,带我去……”一遍又一遍求他,“你说过的,要一生一世陪着我和孩子……” 独孤斩月心口窒紧,越发搂着虫儿瑟瑟发抖的身躯,情感与理智挣扎许久许久,最终情难自已道“可是你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安排。” “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刻不容缓,旋即调转身底的软剑,直飞向湳洲城的方向。 春宵苦短,红烛夜长。 镇湳王与柔珠一夜揉合,终于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夫妻,镇湳王身强力壮,自然恢复得极是精神,偷看床上依旧海棠春睡的小娇妻,万千宠爱忍不住浮上眉梢,攀在娇妻的香腮边使劲吻了又吻。 柔珠饱经一夜风雨厮磨,花枝乱颤的身子骨根本是初承恩露,连梦带醒中娇嘤道“好顽炎,可饶我一回吧。” 镇湳王看她朦朦胧胧里求饶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忍不住替她将被角掩细,语带柔和道“柔儿乖乖得睡吧,等我先将早膳备来,再亲手喂你吃。” 柔珠是听见了的,可是她累得要死,很快又沉入梦乡,镇湳王大约见她甜睡,不愿呼唤侍婢进来更衣,自己穿好衣服,蹑手蹑脚溜出婚房去。 门外一片大好,纵然不是春光明媚,可是镇湳王的心尖上,仿佛浮着一阵又一阵的春香,直把周身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跟着柔珠,永永远远过着如此惬意的生活。 如果,可以。 正文 第691章 强拆才是硬道理 镇湳王好看的眼泓倏然紧缩,衍变成一种蓄势待发的精锐,阔步走出院子后,笔直迎上早在院外徘徊不绝的身影。 鹜面早在此地恭候多时,但是又不敢打扰新婚燕尔的清净,总算等到镇湳王主动走上前来,不觉躬身一礼,道“王爷……” 他的谈吐畏缩不畅,镇湳王的心间立刻了然于怀。 随即出手止停对方的礼貌遣词,自言自语道“无妨,此刻本王早已经等了上千年了。” 只是…… 连带胸有成竹的镇湳王,也忍不住暗慨一口闷气。 只是,为什么不能再晚上几日呢?! 稍顿,又对鹜面道“你虽然是虫儿带来的人,可是本王疑人不用,早已把你当做心腹一般。” “今日本王的事情与所有的人都有关,但是可以与你无关,以本王对你的了解,你的腿脚功夫在幽幽古国内是极强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湳洲城,前往任何地方。” “所以待会儿,事成则已,如果事败,本王希望你在临走的时候,能帮本王带走一样东西,转交给虫儿?” “可否?”镇湳王精黠的眸子里,多少夹带了些许沉重的色彩,叫鹜面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加入些许凝重的成分。 镇湳王是想叫他干什么呢? 念及镇湳王往昔的看重与恩情,鹜面肯定得点点头道,“保证不负王爷期望。” …… 虫儿与独孤斩月驾驭软剑悄悄靠近湳洲城的附近,蔚蓝的天际原本是阳光明媚,但是因为从某个方向压来密密麻麻的飞骑军队,而顿失色彩,仿佛天际线上包抄而来的滚滚乌云。 乌云在前,雷电在后,紧接着就是毁灭天地间的雹雨。 往昔里繁荣似锦的湳洲城,在愈来愈近的黑霾笼罩之下,突然像一个等待接受惩罚的孩童,棍棒喝骂还未到达之前,已经忍不住先屏住自己的呼吸,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准备接受一切责难。 看至如此,独孤斩月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一向从容不迫,但是能叫他也深锁眉宇的事情,一定是事态极端严重的。 虫儿见他皱眉,不由紧紧缠绕着独孤斩月的腰身,先一步道“趁大军未到,我们提前潜入湳洲城去,再做打算。” 独孤斩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脾气,再说如今兵临城下,也仅有他的身边是最安全的,心里默默念咒,将剑岚催成一道急电,眨眼消失在湳洲城深处。 …… 镇湳王亲手喂柔珠吃完早膳,贴心叫她睡下,待一切安顿整齐,掩好屋门之后,他才去焚香沐浴,换上一身皇子特有的锦纹朝服,率领着自己的一众武将,早早守候在王府之外。 恰逢乌压压飞来的飞骑军队将湳洲城的领空遮挡一半,犹如将蓝天割裂成分明的黑与白,从晴空中肆意溜走的和熏暖风,在进入阴影之下,亦会瞬间变得凌厉无常。 茫茫人潮中,独孤九站在九尾的龙首之上,双手负在身后,看不出他的手里究竟有没有握着任何武器,一头如银霜勾勒出的落地长发,在黑色的人幕映衬下,闪动着皑皑白雪特有的晶莹光泽。 他那张和独孤斩月一模一样的脸,在光影之间最居高临下的位置,彰显出无尽的威严与霸道。 他终究是整个世界的神祇。 “很好,顽炎,很好……”独孤九徐徐动听的口气,却生冷得仿佛在呼唤别人的儿子,亦或者是轻蔑着自己脚踩的臣子。 “我深以为,你我再见面的时候,你会穿着战甲来迎接自己的父皇。” 冰冷又无情的声音自高空传来时,镇湳王下意识转动起手指间的摩勒金环,很是尊重道“这些年,儿子的手里根本连一件趁手的武器也没有,所以只好穿着最最普通的朝服,来恭贺龙帝您的贵足落地。” 独孤九听出里面的不羁与反抗,依旧矗立在云巅之上,颇是无视道“可惜今日,你湳洲城的这片地头,我是难以下去了。” “话说,你领着自己的亲信规规矩矩守在门口,看似像个恭顺孝谦的儿子,可是你背着皇族偷偷娶亲,可曾考虑过皇族的颜面何存?” …… 难道,只是关乎皇族的想法吗? 镇湳王不顾礼仪,呵呵耻笑道“父皇接下来,可是要替皇族问儿臣的罪吗?” 肯定不会,肯定不会,他提前三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命令整个湳洲城家家户户门口张贴喜字,传扬自己要娶亲的事情,如果这个口口声声被称作父皇的人,当真在乎皇族的看法,当真在乎他这个儿子的看法,怎么可能迟迟才赶来问罪。 真是可笑! 于是镇湳王真又笑着补充道“父皇还是请下来吧,儿臣昨夜洞房花烛,如今仰头窥望圣颜,怕是脖子都要酸的抬不起来。” “况且,儿臣替自己做主找的王妃,可谓是德才兼备,难道父皇千里迢迢赶来,不想走下步来看看您的儿媳妇吗?” 镇湳王与龙帝的寥寥数语间一直是剑拔弩张,无论是地面恭立着的数十员大将,就是遍天压来的近万龙族飞骑,均是人人掌心捏着一把冷汗,悬心沥胆,生怕二者均做出不明智的举动。 镇湳王最后一句颇显智慧,正是替眼前紧张的氛围开解些许,叫小心翼翼的人群纷纷缓解一下内心的惶遽。 独孤九亦是深谙此道,冷笑一声“看来我把你贬斥的地方还不够远,应该放逐在没有女人的孤岛上才对。”话虽刻薄,动作已和,单手遂然轻抚九尾的龙角。 九尾受意,盘卷着八条巨尾从半空中腾腾坠落,独孤九宛如神祇降世,缓然莅临人世间。 话说,他根本不在乎眼皮子底下这个儿子的任何事情,哪怕明明知道顽炎故意将自己的婚事宣扬得四海皆知,但是他依旧拖到最后几日再来。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不,或许是另一个人才对。 “或许,我是该看看你过门的王妃……”独孤九目不斜视地走进镇湳王府。 “然后,再考虑考虑如何拆散你们。” 正文 第692章 冒名顶替 独孤九领着一众人等率先进入镇湳王府,待人浩浩荡荡进去近百位之后,从天际的飞骑中间瞬时横杀出十八道黑色风潮似的身影,游蛇一般咻咻随后钻入镇湳王府中央。 这些黑风速度奇快,简直是眨眼之间,悄无声息,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所有人漫步在偌大的庭廊石径上,恰巧迎面走来几位姿态盈盈的美人,手上高捧着金丝楠木的案几,整整齐齐摆放着精致的茶具。 其间为首的女子最是芙蓉国色,昆仑玉资,竟把身后的极致美人们甩脱一整个天上与地下。 众人见她身穿正红色的流苏纱裙,头戴双蝶逐舞赤金步摇,俨然一副新嫁娘的俊俏模样,眼间心里都已经明白几分。 女子走上前后,对着独孤九极其恭敬道“媳妇初见龙帝,请您问罪来了。” 看样子,此女就是顽炎口中德才兼备的新王妃啰? 独孤九并未阻止对方欲要跪在地上的姿势,徐慢威严道“既然把茶器也随身带来了,还是先给我敬完谢恩茶,再问你的罪亦不迟。” 那女子心口是有些吃惊,明面上根本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眼角依旧若有似无得飘向镇湳王的方向。 镇湳王黑眸黠转,直干脆道“父皇既然肯舍面来吃喜茶,光叫柔珠你一个人敬茶也是不符合规矩的,本王应该与王妃比肩齐孝。” 言罢,主动倒满两盏茶杯,与他口中的“柔珠”各执一盏,恭恭敬敬地递在独孤九的面前,齐声呼唤父皇请用。 独孤九唇角微弯,把眼前的两盏茶各抿一口,边暗示着其余人等迅速离开,待一切安静之后,始才冷然道“顽炎,喜茶才吃过,敷衍外人的场面活儿已经做足,如今只我们父子对话,你可规矩应答。” “为什么诸多皇子里,偏只有你被我发配到最远的静海来?” “你可曾反思过里面深刻的道理?” 顽炎将两盏茶皿一并摆齐,耳朵细听,脑子细想,突然笑看被称作柔珠的女子一眼。 “我是没想过。”顽炎大咧咧回复着。 “而且父皇似乎忘记了,三弟伏逸也被您发配到了炇骨荒漠的草原苦地,算起来他要比儿臣更要凄惨万分。” “不知道三弟的脑子里,能不能想透父皇的道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独孤九道“如果我说,这是为了能训练出一只能搏击长空的雄鹰,断然需要把猛禽驱赶至足够磨炼意志的地方的某种策略,顽炎你可理解?” 是吗? 镇湳王依旧笑答“就是不知道三弟伏逸,他能不能成为您心中希求的那种禽兽。” 独孤九隐而不忿,尚道“很好,目前看来,你对权利与地位看待得不甚太重,既然今日能随随便便娶一个廉价王妃,他日里,自然不会为帝位的归属心生不满。” 顽炎故意不羁的笑颜,略是一僵。 难道,父皇已经选定了新的帝位接班人了吗? 不,不不!他心里早是选好人的!! 一直都是独孤斩月!! 镇湳王故意将假柔珠的纤腰揽入最近的怀抱,尽量演绎出亲昵无间的恩爱场面,首次和颜悦色道“父皇您看起来似乎还能再活个千万年,过早谈论皇位继承权的事情,实在是叫儿臣感到惶恐不及。” “毕竟儿臣新婚燕尔,娶得又是自己心爱之人,应付娇妻尚来不及,根本没有体力和精力来考虑自己未来的前程。” 言下之意清楚,他这王爷的位子坐得正舒服,不愿挪屁股再谋高就。 独孤九倾时领会他的话意,也不继续拿皇权的诱饵,来试探顽炎的伪装。 就像顽炎说的,他起码还能再活足万年,只要他独孤九一日不死,所有人再心怀鬼胎,暗度陈仓,照样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独孤九道“既然已经把话都说通透了,那我再无旁言,但是你不顾皇室的权益,按照自己孤怪的个性,生硬娶了这个王妃,如今已经是天下皆知,我若惩罚你,倒叫九尾龙族的颜面扫地。” 父皇竟然没有按照他期许的样子,撒发出通天大怒,反使镇湳王颇感意外。 他不准备发火,缘何带如此众多的龙武士前来? 难道是父皇已经洞悉了独孤斩月假死的秘密,兴师问罪算假,抓人才是真? 镇湳王心里暗暗警惕,索性独孤斩月早已经带着虫儿远走高飞,否则纵使老四功法奇强,也难逃出龙武士在南洲城布下的天罗地网阵。 独孤九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朝假柔珠道“刚才喝了你的谢恩茶,如今也算是你名义上的公爹,出门匆匆,仅随身佩戴了一串莹心菩提子,赐与你做个嫁妆。” 衣袖徐抖,果真从袖内滑出一串莹润如脂的手串,在并不明黄的光线之下,竟洇折出层层柔白的光泽,假柔珠只看一眼,就知晓是个价值十城的珍物,兴然然得双手接过,套在腕间。 果然人美,物尤美。 镇湳王也只看一眼那莹心菩提子,心间立刻会意龙帝的算盘,就此更有些恨他。 直言道“父皇打算在儿臣此处留住几日?” “你催我走?”独孤九侧目一睨,问。 “儿臣这里近几日恐怕要准备一场硬仗,父皇既然不再干预儿臣的私生活,倒不如早些回朝,九尾龙族公事繁多,哪里都少不了父皇的亲力指点。” 本想说好大的胆子,独孤九转而再问“什么硬仗?跟谁打?” 镇湳王道“区区几只巨妖,就不劳父皇操心,只不过此妖既狡猾,又鬼祟,攻击起来必须使用火流砂阵,伤及面积颇广。” “除却三十二岛的海防布了十几处炮阵,就连我这镇湳王府的周围,亦是提早排布好威力强劲的火流砂炮。” “父皇要不要让儿臣陪您四处看看,静海防线的战略部署,可否达到您心中所盼?” 镇湳王盛情再三,独孤九心里其实很清楚,但是话赶话,总不能真不关心边防上的安危,旋即招来九尾,顽炎骑着他的独有坐骑豹秃兽,二人前后一起朝三十二岛飞临而去。 正文 第693章 最初的诱惑 待寰视静海布防之后,一队人马又浩浩荡荡得折回湳洲城内,此刻天色渐晚,家家户户的房间瓦顶上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相隔十里便能嗅见蒸煮佳肴的香味。 镇湳王道“此刻应该是晚膳之时,父皇从龙宫随身带来的武士们,也已经在半空中兢兢业业值守一日,儿臣恳请父皇准奏,让您的禁卫军轮岗,轮流到三十二岛上吃些热腾腾的饭肴,总好过在天上闻味解馋。” 这是合情合理的请求,独孤九爽快答应了,况且他的九尾也需要补充能量,便纵着九尾钻入静海里去捕猎,自己随便带了卫队,与镇湳王依路返回王府。 王府内早已经安排妥当,假柔珠命人把红艳艳的喜花喜联全部换成端庄典雅的装饰,在露天的院子里大摆筵席,钟鸣鼎食,肴香四溢。 独孤九覌状,似赞似嘲道“你这女人尚算不俗。” 镇湳王冷冷谢恩。 所有人按照等级就坐,待吃喝半晌后,独孤九以银著捡起一块薄如冰片的肉,道“吃过许多好的,但是此味绝佳,不知你这区区王府里,纳了如何精湛的厨子,可叫来让我一瞻。” 镇湳王笑道“父皇言重,儿臣根本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吃喝俗事上,这盘冰片肘子正是你的儿媳妇,我的准王妃的拿手佳肴,今日在你面前献丑的,父皇喜欢则是极好。” 正说着,假柔珠早换下做饭的围裙,重新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周身清香浮浮,根本没有沾染半点油烟熏气。 独孤九略有所思,其他在座各位也埋头默默顾吃,不敢多言。 假柔珠温婉笑道“公爹贵为龙帝,儿媳夜夜祈祷,希求可以尽早孝顺公爹,如今得偿所愿,恨不能再使尽浑身解数。” 独孤九见惯女子手段,知道她是想力证镇湳王的选择是无可挑剔的,孰知独孤九仅是品尝了她精湛的手艺,但是心思里分毫未曾抬举她半分。 镇湳王许是看出端倪,推波助澜道“父皇可能不知,柔儿不仅是厨艺卓群,就是高超舞技,也非凡人所能成就。” “儿臣可以夸下海口,在这幽幽古国内,根本没有一个人能与本王的王妃相提并论。” “哦?”独孤九完全不信。 假柔珠似有些迫切,急插嘴辩解道“儿媳自小师从雲山林舞者,习得满身绝世技艺,今夜是真心想给公爹倾力一舞,还望龙帝再品酒之余,给柔珠一个能充分展示自己的机会。” 镇湳王怕她说多错多,暗下狠扫她一眼,假柔珠周身激灵,开阖的樱唇紧紧咬住,再不敢越礼造次。 试想某人若果真得爱极了这位新王妃,不顾皇权利益,也不管江山社稷,如何还能轻易舍得给心爱之人一记白眼? 捕捉到细枝末微之处,独孤九忽然高兴道“不过是些助酒娱兴的歌舞,我在千年内早把眼睛都看烦了,既然她想献艺,便由得她来,也给座下之臣们开开眼界。” 假柔珠闻言莞尔一笑,赶紧驱散了院内表演的歌舞伎人,传人摆上自己专用的道具背景。 这些背景均是些花草树木,模样新颖逼真,栩栩如生,与真正的植物相差无几,不过常开不败,永青难凋,须臾之间,将平凡之地妆点成一处清新幽怨的山涧林荫。 四下忽然静谧无声,一阵如丝如波的音符,层层透过密不间断的繁枝密叶,仿佛涤净所有的嘈杂音质,仅留下最干脆纯粹的清乐,勾撩着所有人的耳朵。 布叶临音瑟瑟颤抖,绢花伴月姗姗起舞,假扮的山林忽然活泛起来,在渐近渐柔的天籁之音中,变成一处鸟静山幽的渺然之地。 在场的人们,包括龙帝被短短的音乐洗礼之后,均是屏息凝神,默默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只一眨眼,丛林里飞舞出一位飘荡着盈盈白纱的绝妙女子,正是镇湳王妃,林荫妙月间朦胧了她的绝色脸庞,但是反突显其婀娜多姿的身段,若有似无的舞姿,越发展现出某种说不明道不出的神秘感。 正是曲动云流滞,舞幽意昆仑。 欣赏许久,独孤九的视野竟禁不住开始凝缩,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最终演变成一种无法控制的专注。 镇湳王妃那种飘忽不定的身姿,在浓绿淡白中间,时而清晰,时而隐约,仿佛在真实与虚假间耸起一道乳白色的屏障,将人引进入了奇幻的梦境空间。 只一盏清茶的空暇,独孤九的眼前产生出前所未有的幻觉,仿佛时空逆转,他又返回了与水儿首次相逢的那个林间夜晚。 彼时,他是上任龙帝最最独宠的皇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刻,再加上少年时期,便已经功法奇高,五大氏族的山川河堰早已经被其游览殆尽。 永远记得那一日在人族的地界,原本是艳阳高杆,忽然天上像流星雨般,滚滚瀑落许多红通通的火石子,亮灼灼连成一片,犹胜遮天蔽日的乌云压境。 其间一颗火石子的形状最为巨大,俨然像一颗蜷缩而起的火球,携带着上千个火石子纷纷砸向附近的一座大山深处。 霎时间砰然的撞击声连绵不绝,独孤九那个时候尚未继承到神龙九尾,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决定到山上去一探究竟。 一路上扬鞭催马,八翼霄腾的飞速如同穿云利箭,眨眼就到了出事的山林间。 沿途中古木耸立,意境幽怨,但是极其的诡异,话说如此重大的一片火石子砸向林间,竟然没有燃灼任何一棵树木或草丛。 仅有高高扬起的烟尘,和断裂的树干,指引着独孤九继续朝诡异事件的中心地带走去。 直到走入最深处,断林间一大片狼藉的地面中央,静静地站立着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的容貌虽然算不上绝代风华,但是却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叫独孤九只看了一眼,就永生难忘。 这就是让他爱了一生一世,恨了一生一世的女人。 水儿,水儿。 此刻她静滞得仿佛流云凝成的雕塑,美轮美奂。 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未着丝缕。 仿佛刚刚初生在人间的稚嫩婴儿。 正文 第694章 好想抱着你 看着眼前裸身的绝色美人,在尘起埃落和一片狼藉中,反衬着每一寸雪白的肌肤,凹凸均匀的曲线,渲染了黑墨的长发,虽是远远的静立,却在凌乱中栩栩如生。 独孤九觉得自己也很凌乱,于是大叫道“放肆!!何方妖孽,竟敢在此地魅惑本太子!!” 女子不说话,不微笑,不颤抖。 任凭光尘齐齐同落在她胸口饱满的"shuang feng",再婉转流淌至平坦的腹,最后沿着光洁的双腿,重新返回大地的怀抱里。 ...... 简直是不知羞耻!! 独孤九第一次觉得自己才是不知羞耻的家伙,因为他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紧着女子美好的一切,唯独挪不开分毫。 “你!你再不说话,我就杀了你!!” 独孤九的脸红灼灼的烫人,与情.欲无关,但胸腔内正排山倒海,此事直到如今,他还会时不时暗暗嘲讽,自己当年真是丢人现眼。 怎么就会,那么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 女人的身子是见过无数的,甚至尚未娶朱雀凤族的长公主雀无极为后前,太子府中早立着三位侧妃。 但是看见他的英俊模样,反而不理睬他的女人。 她倒是世上第一个。 独孤九又道,“不说话吗?神仙?妖怪?” 女子木然。 独孤九想,对方大约是个傻子,聋子,或者呆子,索性抬脚走人,但是眼神钉得太死,身体也根本拔不开。 正踟蹰间,天际又零零碎碎砸来三五颗火石子,滑速迅猛,无一不落地砸向女子的头颅。 依照如此速度,恐怕撞到了的瞬间,会把女子肉身炸开,粉身碎骨。 独孤九觉得自己当时是脑子一抽,才飞身扑向了那个木头般的女人,直将人稳稳搂在怀底,同时抬手祭出电纹方天厉天画戟,瞄准火石子。 嘭嘭! 两刃刀风逆天而行,瞬间把稀稀落落的火石子,轰得连渣滓都没落下来的机会。 而独孤九与裸身的美人,安全得在原地拥立。 独孤九觉得大难不死,女人一定会骇然不止,怜惜心起,不自觉掀开长衫,将女人腻白冰冷的肢体卷入自己怀中。 英雄救美,肯定是耍足了姿势。 于是,她就这样呆呆的,被他紧裹在衣服里,虽有生气,但是毫无反应。 就像木头疙瘩一般。 ...... 独孤九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因为直到此刻,他依旧想着能一如初见,亲而无间得搂着她。 独孤九忽然又觉得很悲哀,因为直到此刻,他都从来没能焐热她。 哪怕是未着丝缕的胴体。 ....... 这一瞬间的恍然,将独孤九的思绪竟扯至了遥遥的记忆深处,当他伸出手捻住女人的下巴,准备将她那张娟秀的小脸抬向自己时。 独孤九赫然顿悟。 水儿已经不要他了,这怀里熟悉的躯体仅是自己的幻象。 可是,为什么这幻象抚摸起来,又是如此真实。 难道?! 独孤九勃然大怒,自他体内运行出一股刚猛非常的劲力,这劲力瞬如膨胀的水母,直把遮蔽视觉的所有幻象击得四分五裂。 眼前真实的一切,眨眼化作倒退的流沙,朝空气中飞散逝去。 独孤九下意识紧缩十指,想要捉住水儿的身躯。 怎奈手指径直穿透过水儿逐渐瓦解的腰肢,最终眼睁睁看着她,第二次从他的整个生命里永远消失。 水儿!!水儿!! 眼睛一闭一眨间,整个虚幻的回忆世界,又恢复到了镇湳王妃的歌舞声中。 独孤九刚才从体内运出的龙行真气,恰把正在咫尺表演的假柔珠震飞丈米,倒在地上便开始口喷殷血,奄奄一息。 院间铺设的仿真道具,一应迸射至四面八方,包括席间列座的大将武士,亦被强气流吹击得人仰马翻,狼藉遍地。 在他眼前形成的淡淡白色烟幕中,隐约留存着水儿躺在自己怀里的安静容颜。 正是他刚才脑海里呈现的画面。 只是他运力甚猛,这层白幕渐消渐远,马上就要从眼前消失殆尽。 “你胆敢偷窃我脑海里的回忆!!!” 独孤九恍然彻悟,将手指向瘫痪在地的假柔珠,冷漠的眼神里喷发出史无前例的愤慨。 水儿的回忆属于他,谁也不能将这些回忆染指。 “我要你死!!”独孤九的掌心汇聚出一团更强大的真力,打算彻底摧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丫头。 眼侧黯狭处,突然闪现一道人影,趁独孤九心火正旺无暇顾及,准备伸出大手将逐渐消失的白幕,从独孤九眼前扯回来。 独孤九老谋深算,早已经洞悉有人偷袭,抬脚朝前一劈,正踢在人影的肚子上,不偏不倚,狠厉彻骨。 镇湳王被他这无情一脚踢入腹肉,四肢百骸均被痛感侵袭,仅闻顽炎闷哼半声,重重砸向地面。 差一点,差一点!! 镇湳王看着已经快要烟消云散的白幕,依然贼心不死,倒在地上的瞬间,长臂微钩,将轻飘飘的白幕攥紧在自己掌心。 他忍辱负重如此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独孤九见状,道“这种时候,你还忙着抢我的回忆,反而弃结发妻子与不顾,可见她也并非真柔珠。” 言毕,一掌劈向假柔珠的头顶,假柔珠本已经油尽灯枯,再受致命一掌,旋即全身血脉逆行,爆裂而亡,死状尤其凄惨。 她腕间成串的莹心菩提子,颗颗化作游动的白色银鱼,纷纷蚕食假柔珠飘散在空中的生命力,直到吃完为止,才又幻变回手串的模样。 独孤九最初送给假柔珠时,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得利用莹心菩提子的蚕食之力,慢慢吞噬假柔珠的生命。 保证叫她一年之内,油尽灯枯。 镇湳王俯身一个踉踉跄跄的翻滚,吃力避开独孤九的攻击范围,待他有心救假柔珠一命时,独孤九的毒手已经伸向假柔珠。 为时已晚。 镇湳王道“父皇的手段果然狠窒,儿臣不佩服都不行。” 不由自主捏紧手里的烟状白幕,这幕看似虚无,却如万顷巨山,实实在在地盘踞在他的心头。 还好,鹜面依照自己的指示,已经带着柔珠,去找虫儿他们汇合去了。 独孤九看他直挺挺得面向自己,绝然道“逆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正文 第695章 弑父 独孤九冷吼道“逆子,我早算准你不安好心。 ()” 否则,他也不会提前将龙宫内的绝世武士,带到湳洲城来以防万一。 镇湳王毫不被他的气恼所惊惧,计划如此久远,所能考虑到的一切因素,早都已经考虑殆尽了。 但是,他的思绪里除却凝重之余,更多的还是压抑,或许是无处宣泄,反而叫他满头耸立的短发,看起来更像是银松的根根松针。 锋芒,且犀利。 镇湳王道“刚才死掉的女子,实际便是林山雲舞者本尊,这满场布置的假花假山,也是经过伪装的渡忆灵石所化。” “林山雲舞者已经九千岁高龄,善化年轻女子,自习得盗人记忆的功法,只因为此门绝技亦正亦邪,为了确保不会危害人间秩序,因此舞者藏匿之处颇为难找,甚至这世间能听说她的名号的人,亦是屈指可数。” “我的母妃家族显赫,历史悠久,从老祖先时便传了一整套《异怪云母志》至今,此书乃统计整个幽幽古国的神物古怪的绝世典籍,因为外祖家风甚严,因此五界难以知晓其内容分毫。” “母妃临嫁进皇室的时候,偷偷从那云母志窃出一片,面记载许许多多的珍异兽族,本来想与父皇共欣赏,在需要时帮助你一臂之力。” “但是父皇你一直漠视母后,甚至放任宫宠妃对她的排挤,即使母妃诞下我时,都不能叫你另眼相看一次。” “母妃自小金枝玉叶,性格好强,但不喜欢宫闱缠斗,只因为被你实实在在伤透真心,所以在自戕之前把手里的珍贵云片送给我,叫我留存防身。” 言及此处,镇湳王忍不住暗自神伤,转眸顷刻,更加严肃地指责道“你可知道,我的母妃临死前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将自己的骨灰,泼洒在这世间最无拘无束的地方。” “这个我做到了,因此我变成了你讨厌的样子,被你贬斥在静海戍边,这样才能将母妃的骨灰泼洒如静海里,叫她获得永生永世的自由。” “第二件事,是叫水儿跪在她的坟前给她忏悔。” “龙宫里见过水儿本尊的人,早已经被你杀得不剩几人,纵使活下来的,也被割掉舌头,剜掉眼睛,封堵耳道,偌大的龙宫里,甚至连画像都未存一张,更不要说别的什么线索。” 镇湳王将手里的白幕轻翻,幕间的人脸依依稀稀,大略看出来水儿的五官轮廓是何模样。 果然一副讨人厌的嘴脸!! 母妃临终遗言,要顽炎不惜任何代价,倾力找出水儿的真身,叫她跪在自己的焚灰地,叫她跟独孤九一起去死。 寻找他的水儿吗? 独孤九冷笑道“你和你的母妃真是愚不可及,如果凭你们那张祖传的云片可以找到我梦寐以求的人,那我几年前,也不需要利用独孤斩月,去寻找赤炎火莲的下落了。” 镇湳王道“你果然一直在利用老四?!看来,他根本不是水儿留给你的儿子,他一直都是你的棋子,是你留下来羁绊我们所有人的工具!!” 独孤九道“可是我们长得一模一样,这足够了。” 又道“自从杀了迦释罗,我发誓不再轻易使用法器杀人。既然你说有了水儿的记忆,可以找回她。” “那么,只要你肯把方法告诉我,我可以把今天这些事都统统忘记,甚至,还可以杀死独孤斩月,扶持你坐龙帝的宝座。” 什么?! 镇湳王觉得难以置信道“你觉得我会被你利诱?独孤斩月早已经死透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拿个死人出来,做为诱惑我的鱼饵?!” “是吗?”独孤九反问道“独孤斩月真的死了吗?” “难道,他不是一直被你藏匿在湳洲城了吗?!” 一语的,叫镇湳王坚定的心念不觉微微晃动。 独孤九捕捉到了这一丝晃动,很是不齿道“想想我你们多活的几千年,怎么可能会被你们轻易算计。” “单是你引我去巡视的三十二岛布防,其间的火流砂列阵,根本出自于璧落岛之手。” “可是璧落岛内的修子,我从未派至过你的湳洲城。” “而且前不久,我正到璧落岛去寻过潋锁行的麻烦。” “而我的神座九尾,恰恰在璧落岛内嗅出独孤斩月的气味。” “所以,推测出你湳洲王窝"zhang du"孤斩月的事实,真是轻而易举的。” 镇湳王略感吃惊,他不知斩月那个家伙为何如此麻痹大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对往昔的父皇,今日的敌人,冲冠一怒道“你从来是这样,不管爱也好,恨也罢,满心满眼只顾虑自己的感受。” “独孤九,你是这天底下最自私的男人!!”镇湳王大声呵斥出他的名讳,“你活该被自己最深爱的女人背叛,这是你应有的报应!!” 独孤九也怒了,道“混账!!我带来的龙族精锐,会叫你把刚才说过的每一个大逆不道的字眼,和着你的牙齿,一口一口吞回腹内去!!” “哈哈哈哈!!”镇湳王谨慎把好不容易获得的记忆收入摩勒金环,“你赶我来静海时,故意收走我的法器,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找到更强悍的帮凶。” 镇湳王开始摩挲摩勒金环独特的戒面,一言一行都似有意停顿道“在寻找出水儿的行踪之前,同时又如何能确保你不回来打扰我?” “只有你去死了!!独孤九!!” 只觉得眼前混沌摇晃,摩勒金环陡然在镇湳王的食指间剧烈转动,戒面模模糊糊得钻出一股迷雾状的兽物。 兽物的体型越来越长,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条海参式的肥黑怪兽,这怪兽不但形容可怖,而且浑身布满万手万嘴,伴随着体型的长巨盘缠,最终将整个宏伟的镇湳王府压成粉碎的坟冢。 是巨妖溷蠹!! 一时间,远近观瞻的人们皆如闻风丧胆的鼠蚁,开始抱头逃窜,狼奔豕突。 镇湳王朝面色不爽的独孤九呵呵笑道“我在母妃死后发下毒誓,专用此物来杀你,最是天时地利人和。” 正文 第696章 另外一根黑洞洞 天时地利人和? 王府内存留的近卫们见状亦是刻不容缓,纷纷拔出贴身佩刀,高举着涌向独孤九身旁。 不待他们靠及龙帝的周围,万手万嘴的溷蠹早已经按耐不住,伸长黢黑的手臂,将挥刀的武士个个捉住后脊,囫囵吞枣一般填塞入万个腥臭的妖口之内。 因为此妖的身体仿佛透明的海参,那些顶尖高手被送入口内后瞬时支离破碎,仿佛被饕餮咀嚼过一般,血淋淋吞入油黑的妖腹深处,一时间百个妖口似火烧般腥红,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如此人间惨状,叫闻者头皮发麻,见者胆颤心惊。 正是天色暗黑时,王府内的绿草刚泛起黄色,初次交火过后,原来的楼楼户户,都变成了断墙残瓦的破败之地,一抹腥风血雨晖照之下,更增了无尽的萧索与绝望。 天地凄惨央,唯有父子二人毫无感觉。 独孤九言道“你这般凶险的弑父之心,未免也显现得太不谨慎了!!” “你的手下将领,难道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主,被妖孽所害?” 他的表情一直静如止水,双袖潋风,仅是眼角微狭时分,已经激荡出跌跌宕宕的杀光。 顽炎暂不回答,但是这层杀光微小却锋锐,竟轻轻松松叫镇湳王长年久铸的坚实决心,禁不住动摇。 龙帝开口一言后,近乎弹指间,不待万手万嘴的溷蠹将整幢王府包围,自东边静海深处横空冲出一道雷芒,开天辟地似得直杀而来,仿佛一条闪闪发光的电鳗,周身迸发出呲呲喀喀的爆裂声,仿佛将长夜无情得撕碎。 近来看,正是九尾。 冥冥受到独孤九的召唤,它便冲杀在前,遥遥追来数股龙族精锐飞骑,恰似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静海边,西流入城。 九尾龙眸炽烈,雷霆暴怒道“小小妖孽,竟敢扰了龙帝的清静,带我替天行道,将你灭之!!!” 它的八尾已然撑开穷穷不断的电,直劈向溷蠹。 溷蠹阻挡在最外界暂不用动静,想当初借口保护柔珠时,故意安插在镇湳王府的巨型火流砂炮早已经荷枪实弹,连带着三十二岛的整个火炮法阵,一齐前后夹击九尾和龙族的精锐飞骑。 “轰轰轰!!”哄声巨响之后,千枚的火流砂携带着无尽的威力,最先迎击九尾的电泳。 火电交接处,瞬间荡漾出猛烈的撞击波,层层相撞,犹如大地惊雷一般,整个湳洲城为之毁灭。 镇湳王知晓自己排布的火流砂炮阵,虽然在独孤斩月的改良下威力剧增,可是想要抵抗神龙九尾,依旧是杯水车薪。 但是,只要能够威胁到独孤九,哪怕只有一次,顽炎觉得自己死亦值得。 趁着一线空暇,朝依旧纹丝不动的独孤九道“你还等什么,出法器吧!” 独孤九听言,转而徐徐一笑,“早说过的,迦释罗死后,我是不会再使用法器来杀人。” 镇湳王错愕。 “纵然如此,也并不妨碍我以手杀人。”独孤九忽然闪身到了镇湳王眼前,毫无预兆,简直快如一阵清风。 镇湳王下意识去防范对方的黑手时,独孤九更快一步,仅出一根食指 ,轻轻一点戳在顽炎的额头。 顽炎暗觉脑浆迸裂般撕痛,登时血红了眼睛,双掌出海,合力狠劈向对方的胸口。 独孤九不躲,接着朝那双掌背心处,噌噌点了两点,股股钻心的酥麻瞬时倾袭顽炎的心房,骇得他那山一般强壮的身躯,禁不住朝后踉了一踉。 不可能,不可能!顽炎骇过之后立即怒火烧,毕竟他亦是苦修千年,总不可能连父亲的一根手指也抵挡不过!! 旋即抢步过去,抡出那一双隐隐发麻的铁拳,对准了独孤九的心口,抵死凿打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拳车轮一般挥去,又疾又狠,眨眼足有数十翻,总有一拳可以直捣黄龙 。 不料独孤九久经战阵,武艺精熟,不迎只退,永远站在拳头触及的一毫之处,甚至顽炎挥的猎猎拳风,都未能令其衣衫间皱起波纹。 独孤九故意鄙笑道“啧啧,原以为你说出那样罪孽深重的话,是长了多大的本事,结果还是吹着牛皮玩的孩子话。” “你既想杀了为父,如此看来又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难道只有借助这些杂碎巨妖的力量,才能困住为父吗?” 顽炎的法器原本是摩勒金环修炼出的阶法器——鉼山锤,但是将他驱赶至静海戍边前,独孤九已将鉼山锤从摩勒金环分离。 所以赤手对空拳,顽炎根本无法打赢自己分毫。 孰知顽炎也不气馁,他的脾气原本爆烈难驯,只因为心堆积怨恨,才故意克制自己,如今被独孤九轻蔑一击,毅然抛却所有伪装,由此飒飒言辞道 “借用妖物来阻挡九尾,其实我也是极为不齿,挣扎许久。” “但是,也只有借用你不曾想到的力量,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得置你与死地。” “知子莫若父,你早知道我的性格不羁,句句激我软肋,可惜……”顽炎一改机械不变的拳招,忽然对准独孤九的胫骨,脚底猛一扫对方的底盘。 突如其来的变招如雷霆之势,叫独孤九猝不及防,只好使劲侧身向偏处闪跃出半米,借此避开断腿之痛。 紧靠的二人瞬时拉开些许距离。 借此空间,顽炎迅速转动指间的摩勒金环,一股油黑的轻气从戒面妖然升起,逐飘逐壮,最终衍变成一只崭新的溷蠹。 只是此溷蠹千手千嘴,相较于第一只溷蠹略小许多。 正是将虫儿吞入腹内,又在火流砂阵,被独孤斩月放生的那一只。 起初,顽炎根本没有料想到此妖居然存在第二条,谁想他故意造的溷蠹,竟然可以繁衍生息。 千手千嘴的溷蠹在他的指间,愈来愈清晰可辩,慢慢盘旋在头顶,笼出阴森森的暗影。 妖物配合着顽炎近乎扭曲的五官,愈显可怖,他愤然道“母妃给我的那独一片云母志曾记载:东方有海,其名为静,海之沼兮,其阴重重,灵气稀缺处,更容易产生巨量的微型妖物群落,残忍射杀其妖身,激发其哀怨,凝阴损凝怨毒,久而久之方始合成一道妖魂,不死不破,尚可用也。” 所以…… 所以当年在三十二岛,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妖孽,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他打着肃边的旗号,一夜之间全部杀光,血洗,焚尽。 随后封禁湳洲城的四方结界,只为聚合众妖妖怨,凝炼出这一只无坚不摧的溷蠹。 正文 第697章 杀戮之光 而此时此刻,这只载满众妖咒怨的巨兽,正挥展着千只苍白的细手,吸阖着千张血淋淋的秽口,盘踞于镇湳王首顶,蓄势待发。 独孤九本也不屑一顾,唯今见亲生儿子,为了亲手置自己一场好死,竟然肯动用幽幽古国最卑微如尘的势力。 背脊深髓里,油然攀升起些许凉丝丝的杂念,直逼向心窝里,唇齿森然道“早年,我没有让你随姓独孤,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谁稀罕那破姓氏!”镇湳王瞬间仿若蝎毒蜇心,冲冠剧怒,毫不犹豫指手驱出头顶的溷蠹。 谁稀罕被赐姓独孤? 谁稀罕被赐姓独孤?! 儿时的屈辱记忆,顿时化作滚滚油浆,倾盆泼向顽炎心尖每一寸结痂的地方,重新揭开煎沥。 想当初,九尾龙族下断言二皇子顽炎能继承龙帝高贵的姓氏,于未来承钵帝位,统铩五族。 熟知,独孤九狩猎那日,却意外带回了幼小的斩月。 从此,母妃与整个家族的荣耀,摧毁在这“独孤”二字的归属。 而他母妃的宝贵性命,终也垂垂陨落于这“独孤”二字的脚底。 万劫不复! 千手千脚的溷蠹冥冥感知到主人的激愤,简直不遗余力地扑向独孤九,霎时间,最先靠近的手臂极快攥住独孤九的袍底,紧接着是袖角,肩沿,襟口。 由下而,层层环绕,犹胜乌云盖日,昏天暗地。 仅眨眼功夫,独孤九眼周恰如地狱间同时伸出条条血污的手臂,紧攥外层罩袍,拉的拉,扯的扯,竟将龙帝包围得密不透风,难以挣脱。 一道惊悚十足的漩涡,自天而降。 恐怕下一次眨眼时,千手齐力并发,龙帝的血肉之躯必然撕扯成血淋淋的肉条,囫囵塞入口内咀嚼。 顽炎心里倏而畅快。 却不知,一股排山倒海的超强力量已然在独孤九身周勃勃诞生,匀出一层淡淡的诡异的红色气罩,暗潮汹涌。 千手千嘴的溷蠹尚未伤及其皮毛,独孤九身周不知名的红色气道霸气翻涌,更快一步抨击向身周四方。 此妖实乃新成形的巨妖,单单一战,尚未经历如此至刚至猛的气涌,千只血口一顿嚎啕惨叫,渐松开捉住独孤九的所有手臂。 一时间,独孤九的身边盘旋出一道巨大的红色风带,顺服又劲霸,将妖孽的脏手污口恰好隔绝于三米之距。 溷蠹暂不敢肆意靠近,紧紧盘旋在独孤九的各个角落,伺机下手。 至此同时,外围万手万嘴的溷蠹巨妖与神龙九尾的鏖战已然达至巅峰,二者皆不认输赢,抵死拼搏。 万手万嘴的溷蠹虽在能力远不及对手神力,但胜在体型巨大,又有火流砂炮的强大后援,湮灭依稀求得些许生机。 空气久久飘扬着一股窒人的酷闷,烟火流尘,深吸一口,肺腑之间都会被那股火辣辣得味道刺激的如蒸似烤。 湳洲城在战火纷飞岌岌,濒临坍塌。 镇湳王始才察觉龙帝留有后手,身居然藏着可以媲美电纹方天画戟的未知超强法器。 预计此两条巨妖纵然可以与电泳对抗个彻夜,但是道行浅薄,尚不足以死死拖住龙帝,须臾便会被攻克,危机时刻转念一思,先将摩勒金环承载龙帝记忆的白雾祭出,匆匆翻看。 只见,那叫父皇心心念念千年的水儿模样绝美,很容易能记得牢固。 可是父皇没有了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肯定是要拿自己开刀的。 顽炎又将那条白雾捏在掌心,以磅礴的内力加以糅合,生硬硬得塞入龙嘴管,当作火信一般发射给这世间他最无法割舍的人去。 或许保存这段记忆,关键时刻还能帮助那个人赢得些许生机。 焰白色的火信溜如飞星,转瞬即逝。 这一切行动迅速谨慎,独孤九应付着屡屡试图滋扰自己的溷蠹,没有发现,待他操控红色风带将烦躁的妖孽掀翻在地时。 侧目轻略,镇湳王正好跳自家坐骑豹秃兽,双足劲夹,豹秃兽朝火信相反的方向逃去。 打不过要逃跑吗? 果然在他面前,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独孤九轻笑之际,身周的红色风带骤然散发出极其刚猛的力道,顺时钻入溷蠹腹地,箍起巨妖一半的腰身,卷卷蔓延。 再猛一收缩,整条长约近千米的妖孽瞬间被强力层层裹压。 挤压,又挤压。 仿佛单手捏爆的西红柿,轻而易举,血腥飞溅。 妖兽死亡的吼叫声霎时贯彻云霄,血雨腥风,一切残垣断壁都模糊成血液与焦土的触目之色,唯独独孤九干净爽利地站在原地,缓缓脱下被溷蠹曾摸过的罩袍,右手五指轻绷,袍子亦如零沙般散尽。 其实他在考虑,该如何惩罚自己的笨儿子。 左手里捏着的巽珠渐渐消退去红色,方才眨眼手撕巨妖的巽风甩尽一切脏污恶臭,规规矩矩折回巽珠体内。 巽珠正值休眠期,因为它的主人还不是独孤九。 所以独孤九只好将它牢牢捏在手心。 这是独孤斩月,从朱雀凤族千辛万苦寻回的宝物。 可是独孤斩月反却不肯听话了。 所以,他还得将某个人重新牢牢捏入手心来。 外围的战斗仍在继续,独孤九身后本是空寂一片,嘎吱声响过后,竟有幸存者从惨烈的碎瓦残垣走出,正是独孤九入镇湳王府前,偷偷释放进去的十几只鹰犬。 这些鹰犬早已被下令,不准参加任何保卫龙帝的行动,只为搜索。 可是战斗惨烈,只也仅存一人。 这只鹰犬诚实回禀道“果如龙帝揣测,在镇湳王府内果然隐匿并存着东西两界,东界房内有人曾居住过的痕迹,但是西界反而被封堵得严严实实,恐怕已经被毁坏殆尽,不得进入。” “莫非四皇子殿下此刻在西界?” “未必。”龙帝缓然冷笑道“那西界里,必然住的是咱们这位王爷真正的王妃,只是如今,人去楼空罢了。” 鹰犬满脸错愕。 独孤九敛去冷笑,庭庭威赫道“你去不断朝半空发出信号,指引最外面的龙卫抵死按照我预点的位置进攻,把镇湳王老老实实给我再堵回王府来。” 接下来的心里话,也没必要跟一个下人讲明。 既然顽炎想要造反,铺下如此轰轰烈烈的前路。那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将湳洲城内的动静推向"gao chao",战火纷飞连天动地,仿佛世界末日莅临一般即可。 反正没有走远的人,无论是谁,总会再主动跳回火坑的。 独孤九的眸子央,激泛出久久未曾惊现的杀戮之光。 正文 第698章 这都是什么人啊! 湳洲城内的战火突变,万手万口的溷蠹俨然不知道同类已经惨遭横死,在火流砂炮阵的助威之下,与九尾的厮杀逐渐升级。 接到独孤九的信号,最外围的龙族精锐们身骑飞马,纷纷抵死冲击巨妖的围堵,最终拼出一条血路,如滚滚倒灌的洪涛,杀伐入城。 沿路,烽烟非绝,死尸遍野。原本繁华的海滨重城,如今仿佛被鲜血与飞火洗礼,变得满目疮痍。 难民们躲着灾祸四处奔逃,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虫儿与独孤斩月见此人间惨境,均已不再说话,连呼吸里都夹杂着焦尸与粉尘的刺鼻味,耳朵里塞满尖利的惨叫声,此时此刻,任凭谁也不想再多说一句。 静默许久,虫儿道“死了这么多人,你可还想着去救那罪魁祸首?”灼亮的火光在她眼底飞舞,她并不是圣母,可是这满目血腥,竟叫她的心底产生了浓烈的愤慨。 独孤斩月道“二哥做了毁灭人道的事情,苍天若有眼,苍天自然会去惩处他。” “可是我断然不能,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二哥认我是兄弟。”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始终充满坚定的情感,纵使是虫儿,也不可能轻易将其移除。 至此两人间,真得不再交流。 倏然听见街角处,爆发出一阵阵贯彻云霄的嘶吼,竟能周遭惨烈的境况更加撕心裂肺。 两人灵犀对望,独孤斩月怕虫儿冲动,最先奔过去探看。 火云深处,竟见一家三口正在熊熊火海挣扎求命,僵硬的断臂丈夫以身作桥,死死顶着妻子从火焰逃生,然而妻子的毛发均已烈火焚焦,整个人在火舌的舔舐之下,皮骨吱吱作响,周身散发出呕心的刺鼻味。 最令人扼腕的是,这妻子已然变成火人命不久矣,只能绝望地推举着孩子,想把孩子抛出火坑去,可是三人间相互接触,终究逃不过火势的蔓延,灼烧成三个红通通的火球。 虫儿惊叫“斩月!!” 独孤斩月早已捻指一送,播出一圆极大的结界,准备将三人从火海先隔离出来。 结界未到,半空蓦然白影错闪,恰好从头顶泼下一大片水珠来,虽然杯水车薪,但尚算有用,微微减轻了三人身的火势,水珠遇火成烟,滋发出股股极端令人作呕的味道。 结界包裹之时,隔绝外界的火气,独孤斩月顺手一勾,操控结界将三具焦体从烈焰拖拽而出。 虫儿再看,三人早已经腐皮烂骨,灼烧成一团焦黑的殘尸。 孩子是无辜的!! 虫儿忍不住捂起自己的肚子,一口接一口的吐了起来。 “虫儿!!” “虫虫!!” 有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急切唤她,天的白影直接扑下来扶住虫儿颤巍巍的双肩,虫儿侧首一看,居然会是雀漓潇。 雀漓潇尚来不及捉稳虫儿,独孤斩月一把将人重新扯回自己的怀里,极其冷淡道“不管你是雀无极的儿子,亦或是半妖的身份,留在湳洲城内只会死得很惨。” 言下之意,叫雀漓潇赶紧滚蛋。 虫儿模糊再细瞧雀漓潇,原来他此刻是半妖形态,一只眼睛炯炯如常,而左眼泛白,仿佛没有眼瞳。再瞅周身湿湿漉漉的尽显狼狈,单边的翅膀水珠芒芒,恐怕是以独翅沾了水,飞回来救人的。 他是如此善心的一个人。 虫儿心里毫无阻挡,替他逼不得已的模样隐隐难过。 雀漓潇神色如常,也不遮掩自己的妖化,反正虫儿不会嫌弃他,便指着指着独孤斩月生气道“该死的白璃魄!当着我的面前,你把虫儿掳走,叫我死追也追不,湳洲城内乱时我猜你或许会回来,一直死守在镇湳王府的必经之路等着。” 还没有诉说完满腹的冤屈,浊黑昏暗的天空马声嘶鸣,虫儿最先警觉,左右伸出两手,把剑拔弩张的两个男子使劲拖拽到暗处。 是一队龙族飞骑匆匆赶过,准备攻击龙王最新发出信号的地点。 独孤斩月紧皱双眉,道“看来二哥似乎失手了。” 不用解释原因,又对雀漓潇冷冰冰又道“你先不要走,或许待会留你有用。” 雀漓潇真是高兴,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嫌弃,但是只要能跟虫虫在一起,如何冷待自己都是能够克服的。 等等,为什么他留在虫虫身边,还需要别人同意? 只是想一想,独孤斩月已经搂着虫儿的蛮腰,谨慎朝镇湳王府的废墟跑去,把他像空气一般抛弃。 好歹也是挂名的皇亲,这都是什么人啊?! 雀漓潇扯下一条白布,边将妖白的那只眼睛包扎紧,边收敛回背后的独翅,追在二人屁股后面。 **** 顽炎本是打算出城,只要折返回三十二岛之,他可以下令激发整个火流砂炮法阵,将独孤九与他带来的龙卫轰碎在湳洲城内。可是万手万口的溷蠹俨然被击溃某一处防线,被龙族飞骑打开缺口,倒灌入城。 最妙的是这些飞骑居然屡次洞悉自己的去向,只赶在他要走的必经之路处放火,正面打也不打,只是紧紧相逼,直逼得顽炎只能暂时放弃出城。 看来是有人想叫他回去。 顽炎难免苦笑,嘲弄自己的后路铺得还不够分量。 既然独孤九非常想叫他回去,那么他乖乖回去好了。 湳洲城火浪直冲九霄,在光亮的映照之下,显得尤为萧索与残破。 镇湳王最后看一眼,他为之生,而又为他所毁的湳洲城。 也罢! 回去也好,不管谁曾亏欠下的债,老天总是要让他还的。 顽炎归去后,独孤九果然尚在原地等他,见人回来始才缓道“外面风景再好,总也不如家好。” 可哪里还有家? 自从母妃死后,他不再有家。 那柔珠给他的家呢?那不算是家了吗? 这突发的念想,无疑击溃顽炎最后的软肋,叫他的胸口喉头忍不住翻涌起汩汩的火气。 将头脑最后的柔情生硬抹煞,顽炎面无表情伸出一只大手,狠声道“给我法器,咱们今天做个了断。” 水儿的下落恐怕只能托付他人,而他今天要图个痛快! 独孤九不齿反诘“居然敢要法器?你摧毁了我赐你的城,盗取了我最珍贵的记忆片段,已经不配是我的儿子,如何还能开口跟我讨要东西?!” 不给是吗? 看独孤九一旦提及有关那个女人的事,便是一副令人无法忽略的冷煞表情,仿佛全世界都亏欠着他们。 顽炎胸间的血气如火如荼,翻涌而,将整张俊脸冲击得赤红如霞,反正九尾不来,独孤九是失去左膀右臂的孤家寡人,足有一炷香的早早抬起双拳砸向独孤九。 “那今日大家鱼死破!!”没有法器,他亦可以奋力杀他! 压制百年的火气参揉着全身的蓬勃真气,在顽炎的一双拳头裹出两团灼灼的光芒,笔直迎向独孤九的心房。 独孤九乃是身经百战的不二战神,足底仅仅是几步简单的八字错落,已经远远抛开了顽炎的铁拳突袭,眨眼遁至镇湳王府的废墟之,傲然睨视着顽炎自寻死路的拙略之举。 顽炎拳脚落空后绝无灰心,点脚挑起瓦砾一块巨大的房间木椽,翻脚再猛劈,那残缺的木椽得了十足的力道,如挂弦利刃,疾飞猎猎。 独孤九见势轻松趋避,旋身间再看头际,咻咻咻咻!声声紧连,于半空同时横杀出十几根同等残破的木椽。 木椽利光骤显,足携顽炎十分的野蛮,直冲撞向废墟孤影。 独孤九看似不大经意,单手缝隙内喷薄出一股凶之气,充斥了整个木椽空,一下将迫在眼睫的危机驱散一空。 顽炎尽早感受到此股凶气必将反推木椽,目光一闪,伏身连跃。 木椽形如鬣狗,接踵紧随,直把顽炎硬逼至残垣后侧,谨慎趋避着危险。 待最后一根木椽击入土石,瞬时土木相触,碎屑轰飞。 顽炎隐在残垣后翻身一滚,一声冷哼后,身晶光大盛而起,一双手掌劲拍在断壁。 断壁约长一丈有余,若是寻常人如此猛拍去,定会把手骨击碎。可是顽炎乃龙子皇胄,功法异,加之千年修为,拍送一块残壁堪称儿戏般轻巧。 独孤九微摇摇头,将双手在眼前不断抡画出一道道真气,纺经织纬后,竟如亦如墙。 断壁如期抨击而,仅听得轰然之声,坚实的墙体竟被虚无的气墙撞击得粉碎,如尘渣一般滑向独孤九的身后。 独孤九很想看见顽炎屡屡挫败的表情,目光触及处,居然不见踪影。 跑哪里去了? 头际月光顿然消弭一片。 独孤九心里恍然,速速举目高望,顽炎乘着断壁阻挡视线的空暇,伶身飞至高,凝聚全身狂怒之力,展着一双铜拳铁臂径直砸向独孤九的头颅。 近在咫尺,仿佛坠陨的流星般势强。 独孤九根本来不及躲开如此沉重一击。 一切本应该如顽炎所预测。 正文 第699章 近距离击杀 可是,当顽炎的铁拳触及之瞬,本是应该正红心,谁知独孤九仰头朝他诡秘一笑。 二人交手处,风鸣一声,冶红色的风芒乍起。 沉睡的巽珠,冥冥感知了某种威胁的靠近,从表面荡漾出一圈圈强劲的风潮,结结实实得将独孤九保护周密,同时释放出极其强大的反噬之力。 “嘶!”酥麻的感觉瞬时贯彻顽炎的拳心。 “嘶!”又一瞬,十根手指的骨节仿佛正砸击钢板,居然嘎嘎嘣嘣的发出骨折之声。 “嘶!!!”再一瞬,这异常极端的痛感毅然越过肘臂,直穿胸肺,如豺狼撕咬一堆血漓漓的鲜肉。 独孤九是不会叫他轻易得手的,处心积虑陷他于死地的人,已然不能称作他的儿子,简直是罪大恶极的逆丞。 于父,顽炎不足孝。 于国,顽炎亦不足忠。 想至此,独孤九心也滋生出些许恨意,一掌狠狠劈在顽炎的胸口,手下绝无留情。 顽炎三次倒抽冷气之后再被重击,明显觉得五脏破损般,继而喉头腥甜,猛吐出一口血来,飞溅如虹。 整个人反弹至半空,又重重坠落在瓦砾央。 巽风在独孤九身周紧密盘桓,九尾不在身边的时候,总还是得再找些得力非凡的帮手来保卫自己。 他自鼻间轻轻耻道“不是逃跑,是摔倒,难道你这点本事?” 不待独孤九说出更加鄙薄的话语,只见一头灵兽低声嘶吼,从背后的暗地里袭击而来。 竟是顽炎的坐骑——豹秃兽! 此灵兽忠心耿耿且野性极强,只瞧它跃起后兽齿突露,锋利的尖爪更是在空划出道道银光。 独孤九冥冥之感觉有股阴嗖嗖的煞气自后心传来,眼尾微扫,不觉心里气涌,郎朗呵斥道“畜生!!连你也目不识主了?!” 抬手横削出十大道巽风,这些巽风红艳如霞,亦刚亦柔,无一不落地刺入豹秃兽的四肢百骸。 豹秃兽的身躯当场被切割成无数肉块,血浆砯飞。 顽炎眼见坐骑横死,登时血红了双眼,从石缝间踉跄爬出,周身的华服被锋利的石木割断,褴褛一片的不止是衣服,还有他的皮肉,俨然千刀万剐一般,浑身渗透着点点滴滴的血珠。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拼杀,他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生死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是置之度外的奢侈品,自从他开始肩负使命后,第一个学会的本领便是忍耐。 忍耐,忍耐,凡事都要忍耐。 或许,他忍耐得太久,煞是煎熬,以至于把自己天成的火爆脾气压抑至极限,也才有了许多虚伪至极的面孔。 他天生是残暴的性格,也该是个残暴彻底的人! 顽炎口齿间血丝连点,来自肉体巨大的痛楚仿佛零星野火,被独孤九轻蔑的春风拂吹,遍身瞬间灼烈地自燃起来。 燃烧起来的还有他的恨。 该出杀手锏了!! 顽炎使劲拔掉手指的摩勒金环,朝独孤九的脚底扔去,这指环在手指间佩戴数百年,早将食指根处摩擦得细了一圈,当金环脱离手指的刹那,顽炎感觉史无前例的轻松感泼面袭来。 独孤九见状终于微微动容,环绕在身边的巽风,冥冥感知到股股野蛮的力量正在滋生,不觉增加风速的强度。 破碎的镇湳王府里,每个砖渣瓦砾,硕石健木,都伴随在强风嗡嗡震动。 顽炎的身体同时在变化,四肢百骸的古铜色皮肤缓缓透出滚沸的闷红色,连带他耸直的短发,也开始熊熊燃烧起黑红色的火焰。 犹像一头发狂的雄狮。 他竟能把控制自己暴怒的封印打开?独孤九神色骤凝。 遥想当初顽炎的母妃是因为天生的寒疾缠身,所以总保不住腹的胎儿,神龙九尾为了保住龙脉,特意将万年前吸噬火灵符诱的烈火真力分出来一道,借此趋避母体内的寒毒,终而促成顽炎的降生。 大约是符诱的灵火霸道,顽炎降生后时常通身滚热,蛮力无穷,随着年龄的增加,法力俱进,而性格愈发弑杀火爆难以控制。 为了保住他的小命,也防着他危害整个龙族,才从璧落岛冶炼出摩勒金环,借以封杀顽炎的力量,随后寻个借口叫他规规矩矩守在静海,远离权利斗争的心,以防被奸人利诱。 此事隐瞒了整个龙族的耳目,孰知,顽炎自己竟然能够发现个蹊跷。 看来是天意。 独孤九亦不再道,唯今说什么都是赘言,只静静等待顽炎的力量苏醒。 此时此刻,顽炎的体内真正诞生了一只庞然大物,周身的肌理开始膨胀,直将身体的累累伤痕撑得破裂。 汩汩流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带着腥气血味的亚红色火焰。 这血焰在半空燃烧,最终汇聚成一道狰狞的锁链,紧紧环绕在顽炎的四肢百骸,与妖艳的巽风形成惊异的对。 他居然利用自己体内的符诱灵火,修炼出一条饱含恨意的邪魔法器,顽炎居然拿自己的宝贵身体作为容器,用自己的血液来催生出一道复仇的铁链! 独孤九此时才深觉得,是自己小觑了敌人的用心。 顽炎根本不是在逃跑,而是在彻底激怒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激发这绵绵无尽的恨。 而只有如此近距离的击杀,才能增加击毙自己的概率。 这真是一场很有趣的博弈。 九尾依旧与外围的溷蠹力战,独孤九暗自想,自从迦释罗死后,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遭遇过如此不顾一切的敌手了。 不容独孤九继续思考,顽炎已经无限从自己的伤口召唤出血毒锁链。 只要他的血浆源源不断,这血毒锁链亦会滔滔不竭。 “呵!!”顽炎血红双目,大叫一声猛然出手。 这一次出手明显与之前不同,动用了真正神通的顽炎更如添翼猛虎,从肉身抽离出来的血毒锁链,渐渐衍生出无数的链,把独孤九的天地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飞天不成,遁地无门,想困死自己吗? 独孤九默默掐诀,催促巽风扯出无数的风锋,与之股股相抗。 仅见得红风与暗血旗鼓相当,在空气交接又碰撞,碰撞再交接,激激荡荡,重重叠叠,在这片厮杀之夜的垂幕,用红线编织出无数个错综复杂的,将完整的苍穹割裂作无数个斑驳的赤色碎片。 这场殊死较量持续约一个时辰,更深露重,疮痍的大陆仿佛彻夜未眠的绝望者,孤苦地微垂着泛白的空洞的眼。 天微亮,启明星方显金芒。 九尾率领一众龙族飞骑大战溷蠹告捷,巨大的妖孽被八道电泳贯穿整个身躯,爆裂而死。 方圆之城在火光雷电之近乎一震,分崩在即。 而此时此刻,风光,血光,火光三者在镇湳王府的空合并为一,将低浮在浅空的厚重烟层一破而开,初晨的微光沿着裂口一泻千里。 巨妖临死前的哀鸣如同警钟,三十二岛的火流砂炮阵随之湮没无声。 劫后余生的人始才惊觉,天空竟已经是彻亮。 缠斗了一个时辰,宛如漫长的一个世纪,虽然屡屡碰壁,顽炎居然毫无畏缩之意,身处这般危险的境地,非但没有慌了手脚,反而更加激起体内的凶性,当即捡起脚底的碎石,朝双臂间再割划出几道血口,由伤口喷射出更为灼热的血毒锁链。 仿佛一只血做得溷蠹,恨不能将独孤九碎尸万段。 顽炎知道自己占了先天的优势,可以释放出体内穷凶极恶的火焰,可是他也明白彻夜的流血,只会令他血液枯竭而死。 所以要快!快!快! 在他大限未到之前,先将对方牢牢锁死在自己身边。 顽炎脸色阴沉,周身开屏一般横展出十几道血毒锁链,这些细软的锁链最终凝聚成三股强劲的粗链,以闪电之势窜击着独孤九的全身。 许是他果真流血过多,加之体内灵火的负荷超载,顽炎的脚底下微然一踉,很快又掩饰过去。 独孤九并非浪得战神虚名,不过是一个时辰的纠缠,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困难,对手这轻轻一踉不足为,可是独孤九忽然勾唇笑道“愚蠢。” 正文 第700章 大快人心的盘算 愚蠢? 顽炎更加激怒,忽然警觉独孤九手的法诀骤然一变,空百余道巽风鸣声不绝,如同召唤同伴,自巽珠表面再次喷涌起千道更加犀利的风芒,竟化作一柄遍布红光的赤色红剑,足有百余丈,直奔着顽炎头顶砍来。 太突然了! 独孤九故意隐藏了巽珠的高强法力,陪着顽炎玩了许久,只等待着他体力不支的一刹那。 明知是陷阱,顽炎速速调动袭击对方的两道血毒锁链,折回自己身边来防守,最接近独孤九的那一道依旧冲击而去。 他以为独孤九的巨阙是要砍下自己的脑袋,孰知那柄红色风剑一晃巨大了数倍,化作一道千余丈的风锥,一闪即逝地横跨在二人间,近乎贴着顽炎前进的脚尖,狠狠扎入镇湳王府的地底。 一声刺耳的爆鸣!瞬间功夫,天崩地裂的巨响从地底传来,看似无坚不摧的地表,竟伴随一声声细微的脆响,裂开无数道细缝。 顽炎暗叫不好,准备抽身离开的刹那,独孤九早已经拔却巨阙风锥,随着地底闷响传出,汹涌地下海水涌喷发而出,形如一条纯白色的蛟龙腾空跃起。 砧凉的水汽彻骨,激喷至高空反又重重坠下,独孤九早有防备,轻提足跟翩翩乘风飞远。 顽炎本也是要躲,可是他体内的火气与血气外露,与海水击打的部分发出嗤嗤的声响,漫天的水珠遇热继而又转化为刺鼻的水烟,蛰得顽炎充血的双瞳忽然疼痛不止,稍凌乱了手脚。 恰是等待如此效果,独孤九阂指轻抬,完全不给顽炎任何翻身的机会,以茫茫巽风化作盾牌,将高耸入天的地下海水全部喷压向顽炎挺直的身躯。 起先顽炎尚能挣扎,可是弥弥漫漫的水汽遮掩了他的明目,轰隆隆的巨响模糊了他的听觉,宛如一座水山迎头压来,根本无法无法轻易摆脱,甚至连血毒锁链亦无法正常施展,被超强的水压牢牢牵制。 可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虽然早已做好各种盘算,可是他仍没有料想独孤九会采取如此诡黠的手段。 一阵阵巨浪翻覆而来,将他健壮高昂的身躯压倒,顽强的意志催促他迎浪站起,可是很快再次被巨压掀翻。 来来回回抗争数次,直到整个人筋疲力尽不堪重负,甚至连呼吸也渐渐变成奢侈的事情,才如拔根而起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地。 连带着伤口摇曳的血毒锁链,也一并低迷不前。 强烈的海水折损了许多血气,变成弥漫蒸腾的烟气,随之流逝的,还有顽炎的生命。 顽炎丝毫不以为意,转头竭力凝息反思,应该把身体里最后一丁点儿得血液拿出来反抗。 口默念法诀,催着一道血毒锁链冲破海山的禁锢,谁知血链抵死刚刚冒出一端,还尚未摆脱水压的钳制之际,独孤九使唤巽风从水山央僻开一条独人小道,默默走前来,眼瞅着轻轻抬起脚尖,反而重重踏在血链之,转脚轻捻道“为了浇熄你身的每一滴复仇的火焰,我真的可以借来整个静海。” 此刻连自尊心都开始麻木起来,那么肉体的疼痛简直不堪一提。 “成王败寇!”顽炎闭住口鼻,抬头迎独孤九的傲慢眼神,啐了一口唾沫。 独孤九大约像望着一条落败的狗,低头凝视着着顽炎的伤口,自顾自道“当年在璧落岛,替你用瞳炉修炼出摩勒金环时,是为了控制你的脾气。没收你的法器,也是恐着你会有今天。” “你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可以轻而易举能杀我,谁知整个幽幽古国早都在我的算计之内,无论是你,或者是迦释罗,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 “包括斩月也是一样,你们都是我的棋子而已。” “我没有同意棋子先离开棋盘,那棋局会摆放在原处,永远永远都不会自己结束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顽炎的语调,与流失鲜血的躯体一般僵硬冰冷。 “最后这话不是对你说的,所以你不用弄懂它。”独孤九冷冷一笑,像是乌云堆积的天空,冷不丁得鸣起一场低迷的闷雷,轰得所有人脑仁子发麻,他的指尖里套着摩勒金环,像是一种极其诱惑的宝物,缓缓递在顽炎脸前。 独孤九道“恐怕你自己也早有端倪,是璧落岛的法器与主人是息息相关的,法器炼成的刹那,也是彼此签订永世契约的过程。” “契约冥冥规定法器的归属,但也限定了主人的使用权,每个璧落岛的修士终生只能使用自己的法器,不是法器的主人,这辈子也休想打开法器一分一毫,所以你才故意将我的记忆藏在里面。” “我知道你已经是不怕死的了,可是这摩勒金环却与你有生死之约,你若死了,刚才存入金环的记忆也会随着灭亡。” “所以......”独孤九努努嘴,补充道“或许你可以把我最珍视的记忆还给我,我放你活路,也或者愚蠢到选择被自己的法器吞噬,然后永远困在里面,直到死无葬身之地。” “在你的血未耗尽之前,二选其一。” 放过他吗?顽炎哈哈狂笑,即使海水呛入肺部,叫他咳出浓血来,依旧忍不住笑道“摩勒金环的东西幸亏只有我能拿出来,除非我挺不住要死,否则你期待后又失望至极,才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我今日才知,原来叫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或许将永远失去关于水儿的某个记忆,才是更加折磨你的好办法,如此一来,我落个任何下场也是万分值得的!哈哈哈!!” 独孤九的晶瞳紧缩如锥,恨不能在顽炎身再凿出几个血窟窿,继而也焕然一笑道“没关系,你如果很想死的话,闭嘴巴默默地死,我可以先安静地等独孤斩月显身,他自投罗后办法总会有的。” “什么独孤斩月!你怎么能如此残忍至极?他已经死在炇骨荒漠里了!正是被你利用死的!!”顽炎咋听独孤斩月的名字,简直煎肝沥胆,圆瞠血目道“你那么深爱着水儿,为什么反不肯放过她与你之间唯一的血亲!!” “准备要死的人,还要操活着的人的心吗?” 独孤九漠然道,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他根本不会向任何人讲明其间曲回百折的缘由来,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摩勒金环再次重新套入顽炎的手指。 瞬间,顽炎肌理间累积的暴烈散尽,周身的血毒锁链一晃俱消,仅剩下一具行将木的褴褛之躯,丢弃在狂啸的海水之下冲刷。 “因为,他那潜藏在深处,隐忍不发的,而又势可吞天的野心,实在叫我好难耐,他背后推手到底真正属谁?”独孤九禁不止压低声音道。 正文 第701章 阴险地想 虫儿死死拽住独孤斩月的胳膊,甚至有好几次,她都在用自己的牙齿咬紧对方的衣袖,不叫他肆意冲前去送死。 他们二人,包括雀漓潇已经在此煎熬了许久,三人将顽炎与独孤九对战得每个细节看得一清二楚,亦深刻领教了独孤九的老辣与残忍。 当独孤九以地下海水化为巨山,牢牢地压死顽炎时,独孤斩月的整个身躯已经化作千年寒冰,令靠近他的所有人都觉得四肢僵硬难颤。 虫儿捏声闭气,谨小慎微道“斩月你清醒些,并非我使小女人的性子,你瞧九尾龙族的飞骑早已攻入城池,可是这些龙帝禁卫根本没有围剿镇湳王府这边来,反而很有目的地在吸引三十二岛的火流砂炮阵,故意造大声势。” “还有,独孤九迟迟不肯处死镇湳王,绝不可能是心怀恻隐,这其间的阴谋诡计......我......你......” 她的心弦绷得太紧,以至于伶俐的口齿转而不能表达任何通顺的语句。 独孤九的目的昭然若揭,这是一个陷阱,等着引诱独孤斩月送死的巨大陷阱。 虫儿自问,不畏惧生死困苦,斩月也不曾畏惧。 可是,她却在此时此刻此地里,畏缩成一个幼稚的孩子般,妄图能用瘦弱的双臂来阻挡心爱之人的任何举措。 如果事情危机,她亦可以一同赴死,只要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不会松开她的手。 人往往会在需要冷静的时刻胡思乱想,只一念祈求同生共死,虫儿的眼角禁不住滚出一滴泪来。 雀漓潇看见了如同刀割在心,忍不住插嘴道“白璃魄......哦不,应该叫你独孤斩月才对,” 想着独孤斩月假扮成枭国巨贾,在嘲歌城戏弄了所有人的眼目,尤其虫儿也三番四次遭受横祸,忍不住愤恨道“不管你是谁,请不要再把虫儿卷入你们父子间的争端,如果你永远只会叫她默默流泪的话,不若现在大大方方走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雀漓潇!”虫儿转手推他一把,“你再胡说八道,我发誓再也不见你!” 雀漓潇反应不及,应声倒在土石堆里,被虫儿推过的部位仿佛插了一把钢刀,痛得人瞬间脸色苍白,仿佛窒息将死。 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他为她做过什么,她的心里永远只有独孤斩月的位置。 雀漓潇的心痛牵动神伤,想起往昔与虫儿的种种开心,失落,难过,煎熬,绝望,五味杂陈的情感因子在他的伤痛里天翻地覆,被控制住的身体居然半妖化起来。 单只眼睛泛出空白,罩了一层后积的惨云后,如珠链一般滚出了黑水晶串般的泪珠。 虫儿推他后瞬时懊悔不已,雀漓潇不远万里艰辛,特来九尾龙族的地界寻找自己,她不应该为了斩月而出手伤了朋友。 “漓潇......”她主动伸出手去拉他。 “当心!”独孤斩月冷然抽回虫儿的手臂,态度森森道“你可先看清他眼泪的颜色。” 眼泪能有什么颜色? 虫儿若有所思仔细一瞅,连带雀漓潇也忍不住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可能流泪......” 所有人的注意力登时集在雀漓潇颜颊,墨晶似的泪珠滚入脚底的石缝里,转瞬即逝。 可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一串眼泪的颜色,是黑黝黝的不透明色。 “啊?!!”虫儿,雀漓潇均倒抽一口凉气。 独孤斩月的心口忽然像被点击一般,发出颤颤的酥麻感,他警觉地将手摸入怀内,从里面掏出罗麻子赠送给他的画卷。 此刻画卷不再是普通的颜色,仿佛是被油烟熏染到散发出污浊之气,而散发在画卷周围的散气又是如此诡异,漫黑透射着说不清楚的狂力。 “这是什么鬼东西?!”雀漓潇的脸颊更加煞白,仿佛下一秒要送命一般。 “是妖眼苏醒了吗?”虫儿急忙检查独孤斩月的手,发现只有那卷画轴出了异象,始才松下口气。 “这不可能......”独孤斩月喃喃自语道“妖眼封锢在如此精妙绝伦的器皿,极难再次出世造孽,除非是它冥冥之感应到了什么的存在,增强了逃出来的欲念......” 独孤斩月不经意看向雀漓潇的脸。 雀漓潇仿佛五雷轰顶,猛地捂住自己的单眼,特别介意吼道“你死盯着我看什么?!我可是清白的,你怀里藏过什么牛鬼蛇神,谁也不曾知晓!!再说我只是个半妖,莫说是妖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虫虫也开始嫌弃我了!!!” 虫儿欲要扯住他颤巍巍发抖的胳膊,满脸悔恨道“漓潇,我绝对没有嫌弃过你,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正是百口莫辩的时机,独孤斩月一把捂住虫儿乱张的口唇,甚是谨慎道“不要吵,你们可听见咱们脚底下有何动静?”他的双瞳登时静敏如狼,伺静观察足底土石的变化。 只见石缝原本凌乱不堪,忽然从凹凸不平的地表,顶起一个蚂蚁巢穴般的小丘。 独孤斩月再看,正是雀漓潇方才落入黑泪的地方,股股嗡然如蜂的声音,在小丘底下祟祟作响。 坏了! 等不及解释,独孤斩月将手里的画卷顺势塞入虫儿的小手,右手顺势揽紧对方的腰身,左手攥住雀漓潇的后背,使劲凌傲一跃,竟高飞而起,远远离开地表一丈的距离。 与此同时,地面的小丘居然轰然高耸,险些撞击到独孤斩月的脚尖的位置时,从里面喷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这吼叫声此起彼伏,俨然不是一两只小妖,只吼得半空三人头皮发麻。 独孤斩月随势唤出腰间软剑,软剑幻变做一叶扁舟,稳稳妥妥将三人承载。 此时再看脚下时,虫儿捂住嘴巴惊呼道“溷蠹!!” 可见,地曾经躲藏过的地方已经是不复存在,三只万手万嘴的溷蠹破地而出,仿佛大地被污染得油黑混沌,场面颇为壮观。 虫儿看着雀漓潇,难以置信道“你的眼泪里,居然藏着溷蠹!!” 雀漓潇冤枉极了,连忙摆手否决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眼睛里除了长过针眼,再的什么都没有塞进去过!!” 绝望拉住虫儿的衣袖道“虫虫,你相信我,你动脑子想一想,这般庞大的虫子怎么可能都塞进我的眼睛里来,如果非要如此,我的眼睛里也只塞过你的身影啊!!” 他的脸蛋不再泛白,反而红喷喷的发胀,满头大汗,语无伦次。 独孤斩月不甘心对方随便捉了虫儿的衣袖,绵冷酸笑道“巧舌如簧。” 雀漓潇被他的冷言冷语呛得更加无措,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眨动不安,只能安静地盼望虫儿能替自己说出公道话。 虫儿反思一想,道“漓潇确实是无辜的,因为鹜面也曾经提起过,我的眼泪幻化成溷蠹的事情。” “加之我和漓潇都在镇湳王府暂住过,镇湳王拥有溷蠹,自然有办法嫁祸给任何他看不顺眼的人。” “二哥没有嫁祸任何人,他也没有看你很不顺眼。”独孤斩月将软剑驱使,小心翼翼地避开三只巨大溷蠹的袭击。 “事实,”虫儿想起当初错怪柔珠的事后,终于找到罪魁祸首般咬牙切齿道“你最亲爱的好二哥,他是看我不顺眼。” 否则也不会把我放在千手千口溷蠹的肚子里,任由三十二岛的火流砂炮法阵来毁灭我,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拆散你我! 索性,叫独孤九弄死他好了。 虫儿阴险地想。 正文 第702章 把我的壳还给我 地面,独孤九正借以海水来惩罚顽炎的罪行,忽然感觉足底的地脉在冥冥律动,终于肯环眼张望四周。 湳洲城微亮的万里碧空,莫名其妙地横生出三道黑黢黢的巨大身影,遮蔽了一半的初阳,甚至连静海习习刮来的清鲜空气,亦被阻挡在妖体之外。 这三条溷蠹叠身接踵,蠕蠕翻滚的姿态煞是恶心,此刻最是抱成一团,翻滚着向镇湳王府的方向碾压而来。 疮痍的大地又是一番肆意损坏,完全难见当日之辉煌。 独孤九嗤之以鼻道“这种不台面的玩意儿,你还真是存了不少。” 顽炎被摩勒金环套住力量,奄奄看向天快塌陷般的暗影,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独孤九鄙睨的反应。 难道这妖孽能死而复生,分裂再生? 不用等溷蠹群体袭击独孤九,九尾早已在高空发现,以八道游曳交错的龙尾为器,尽情吸收天地间的零散之气,于尾心央逐渐形成一颗球形电雷。 不肖一个眨眼的时间,球形电雷已然庞硕如日,湳洲城空原本是阴沉了一半,如今反被这电雷照耀得白昼更加晃目。 城的人,无论是谁,独孤九也好,顽炎也好,虫儿也好,独孤斩月也好...... 都被亮炽的光线所蛰,禁不住微微闭紧了眼睛。 眼门紧闭,耳朵是最敏感的感官。 只听见风声忽然狂吼起来,一股凶猛的气流从每个人,每个物的地下蒸腾而起,所有人都在这个气涌摇曳如孤帆,仿佛下一刻会被卷入太阳的心去。 “轰!!!”大地惊雷般震撼。 “吼!!”巨大到足以盘踞城池的妖孽,那反如蝼蚁般窸窸窣窣的轻吼。 这两种极端的声音,犹如两座大山的碰撞,相互交处,纠缠,厮磨,抵消之后,待尘土归一,湳洲城又重新恢复了死寂。 关键时刻,独孤斩月以结界保护了虫儿和雀漓潇的安危,可是虫儿的眼睛依旧昏花闪烁,刚才梦魇一般的情况根本来不及深思,只觉得脑仁里的每一个地方也忽然闪烁起来。 肉身很痛,也很痒,可是,肉身之外的世界完全变化了! 当虫儿睁开眼睛一看,无论是令人作呕的三条巨妖,甚至是繁华昌盛的湳洲城皆已经荡然无存,地面仅剩着一层空寂的荒岩,仿佛被利刃削缺大半的薄冰,或许下一个时刻,会被静海的潮汐所淹没。 独孤九朝半空,沉声唤道“九尾,你可知道这是我族的海防重镇啊?!” 巽风编织的防护盾始而慢慢张开,一层层仿佛昙花夜现,最终露出安然孑立的独孤九,此刻他的语调宠溺,完全没有责怪神龙的任何意思。 九尾自高空盘斡,不屑一顾道“烦死了,这里沿着海岸横削三十里,再重建一座城池便好。” 又对独孤九反驳道“还是先看看你的子嗣活着吧!不要浪费我的符诱灵火。” 独孤九才看原先地,顽炎依旧昏昏然攀附在原地,身除了水渍,更躺着山潭一般的泥沼,眼看要沉身入泥,归于尘埃。 自作孽,不可活。 索性独孤九与九尾的视线短暂交集在顽炎身,独孤斩月恰是时机操控软剑,载着三人悬停在碎尘之后,暂时避开眼线。 虫儿道“斩月你瞧,你的好二哥在如此猛烈的袭击之下都留着性命,可见你的父皇在危机时刻,还是愿意留着他一"kou huo"气的。” “所以,即使你不用露面救人,反而是救了顽炎一命!” 她的言辞凿凿佯装着镇定,幽蓝的双眸拧成两团火使劲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雀漓潇从刚才突发状况时不再多言,或是想着自己的眼泪如何能变成溷蠹,或是在思考独孤斩月手里拿着的画卷。 总之,他也开始打量着独孤斩月怀里的某处,与虫儿的目光不同,其更多的是一种好与揣测。 突然,静海与单薄的陆地之间,晃晃然掩来一片薄雾,这段薄雾由远及近,慢慢地在靠前来的时候渐变成一溜白滚滚的水浪,闯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透雾而望,宛似一条蠕动的白蛇。 在四野凄凄惨惨的氤氲缥缈,所有观望者的心境都如云雾似的含着一些迷茫。 来者何人? 独孤九自然而然地鼻哂道“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溟濛不清的顽炎,猝然间听见谁来了瞬时清醒几分,抬开眼皮子朝白花花的一道处望去。 白色的东西移动速度快无,待从海蔓延至陆地时,完全蜕变成了黄澄澄的色彩,轻轻松松穿越了飞骑的封锁线。 再进再近时,却是一位通身露金的青年男子,眼瞅着他跑得极快,连阳光都险些追不他的腿脚。 居然是鹜面回来了。 顽炎的脸色由白转黑,再而发灰,甚至连猝死的死人都不可能存在他这般脸色。 “啊?鹜面!”虫儿最熟悉对方的金属性肤色,几乎失控喊出。 独孤斩月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准备伸长的脖子又压缩回双肩内去。 独孤九朝九尾道“如果不是我等待的人,你来处理吧!” 鹜面的足底生风,大约也是听见了“处理”二字,赶紧趁光唤道“龙帝息怒!有人求见!” 等他快奔至八百步的位置开外,蹬脚及时遏住跪拜在地,粉尘滚滚之后,从他的背后露出一个女人的娇软身影。 柔儿!!!顽炎内心一阵呐喊,暴风骤雨般的情愫从他的胸腔喷涌。 “鹜面!!!”他嘶哑着嗓子咆哮道“你辜负了本王!!!” 这句咆哮穿透八百步间的空气,震荡得天地为之一颤。 “我......”鹜面跪在地面朝黄土,实在是无脸再见他。 开战之际,镇湳王暗下命令鹜面带领一小队人马伪装,将柔珠偷偷护送出城,并且叫他送到很远的地方去,孰知居然折返回来。 顽炎觉得自己纵然被海水压迫,在这污烂肮脏的泥沼沉没死去,也看见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来的轻松。 他越想越气,四肢开始在瘫软的泥水拨划,恐防独孤九会对柔珠下毒手。 只听见鹜面背后传出来一阵细细小小的声音,道“王爷,是我以死相逼着他来的,你为什么不来一并恨我?” 柔珠被鹜面背手恭扶,软绵绵地滑在他旁边的空地,学着寻常人应该的样子,极其谦卑地跪在一旁。 独孤九简单地看看两者,又谑看挣扎攀起的顽炎,了然道“看来,这位娇滴滴的女子,才应该是我的正牌儿媳,你的准王妃吧?!” 看柔珠仿佛没有骨头,对她轻指慢招道“过来,让我看清楚你的脸。” 获得恩准,鹜面搀扶着柔珠姗姗前行,待到近五十步的位置,示意二人停下。 独孤九翼然打量二者,发觉鹜面的脸写满忡忡,而柔珠的脸反而静如止水,不苍不惘,甚至眼眶也未曾存着哭过的痕迹,不免问道“回来是想陪着自己的夫君一起共赴黄泉吗?” 顽炎听见疯癫难移,抵死吼道“她只是本王故意设计的鱼饵,利用完了的废物,她凭什么资格能来陪我死?!” 柔珠听清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字字诛心,句句刻骨,平素里的柔情蜜意真如凭空消失的湳洲城一般,只剩下不堪入目的焦灼与毁烂。 良久,她居然笑道“龙帝圣明,民女昨日已被王爷驱赶,现在只是个与他再无瓜葛的弃妇,所以,今日折返回来,绝非是要求同死的。” 顽炎忽然停止了一切谩骂,嘈杂的海水把他的耳朵吵得撕裂,可是他还是听清楚了一切声音。 所以,他忽然选择安静下来,认真听柔珠说的每一句话。 正文 第703章 她的目的如此惊人 柔珠的声音依旧如丝绢一般细腻,可是冥冥居然不再羞怯与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镇定。 独孤九眯起眼睛,面前的美人儿看起来摇风摆柳,尤其鹜面背着她是从海窜出,又经历风土摧磨,此时的她浑身湿透,看起来更像是可怜兮兮的落水者。 应该是听说顽炎大难,才会不顾一切,甚至选择了最恐怖的路程返回湳洲城。 为什么说的与做的,截然不同?难道女人都喜欢口不对心? 微妙的好心让独孤九问道“那你返回此地,可是为何?” 柔珠回禀道“王爷把民女送的仓促,没有归还属于我的蚌壳。” 蚌壳?! 虫儿遥远地听见这一词,焦虑地与独孤斩月对望片刻。 柔珠的蚌壳正在独孤斩月的手里啊! “蚌壳?”独孤九同样狐疑问。 “对,是民女从海带到陆地的蚌壳。”恐着独孤九再问,柔珠直接一五一十道“想着龙帝您称霸幽幽古国万年,可曾大约听说在静海,存在着一个名叫含羞族的小氏族群呢?” 不是真去考验龙帝,柔珠自问自答说“没错,民女其实并非是陆地生存的子民,而是海世界的百姓。” “因为我族的子民世世代代需要生活在静海,又加我族人天性害羞善躲,所以背的蚌壳会尤为重要。” “如今王爷将我休弃,小女子实在无处可去,只能讨回蚌壳,返回静海偷生。” “谨望龙帝怜悯苍生,赐与民女一个小小的心愿。” 独孤九当然知道幽幽古国的小族众多,尤其眼前那个黄澄澄的家伙也是闻所未见的种族,不免继续提问道“看你的身并未存着妖气,明确说自己是含羞族的子民,我亦可相信。” “然而,你与那逆子毕竟叩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虽被赶出王府,但是现在逆子犯了天诛之大错,你也难逃其责,理应跟着一起受罚才是。” 完全无需忌惮柔珠的存在,独孤九朝她摆摆手道“你已经不愿顾念夫妻的情分,况且又是外族的份,且速速离开吧!” 话只两句,亦有些不耐烦地招出两道红赤赤的巽风,仿佛章鱼的两条触臂摆向柔珠与鹜面,冷漠地催二人快滚。 鹜面旋即扯住柔珠的小臂,他原本非常不愿带着她回来,谢天谢地龙帝能开一面,否则柔珠出了任何意外,无论是顽炎,或者是虫儿,双方面他都是千古罪人。 其实如果本事更甚,他也很愿意带着镇湳王一起跑路。 无奈地扫视顽炎的面部表情,顽炎似乎专门等着他的视线,对他微微扬了一扬头,示意赶紧带柔珠走的意思。 柔珠并未多看顽炎一眼,猛甩鹜面搀扶着自己的手,一意孤行道“可是民女不能走,如果走了,才是天地共诛的大罪!!” “哦?”独孤九反诘道,“你想与他共死?” 原本想呵斥柔珠的狂妄,孰知柔珠铿锵有力道“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能拿到蚌壳,或者,不能亲眼看他死在自己眼前,纵使我下去阴冥地府,根本对不起含羞族的列祖列宗,乡亲父老!” 听此一句,顽炎的眼珠蓦然睁大,里面流露出来的丝微恐慌,是涛涛海水冲掩不尽的。 独孤九恰恰洞察到这一表情变化,心里转变想法,故意留存着空暇,让柔珠说下去。 “我,我其实是含羞族族长的独生女儿。” 柔珠的脸色煞得苍白,事到如今,只有将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她才能重新靠近顽炎,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蚌壳。 可是,这些秘密沤烂在心底太久,久得让她非得剖开胸膛,斩断筋肉,才能将这秘密血淋淋地挖出来。 一想到此,柔珠挣扎而起,以腿为椅正襟跪坐,仿佛一字一滴鲜血,缓缓讲述道。 “含羞族一直是个极其内敛而又生涩的种族,我们虽然人数稀少,但是一直安安稳稳地居住在静海之底,过着隐居桃源似的生活。” “但是含羞族又并非永久待在海底,每当年轻男女的身体发育成熟,到了适合求偶的年岁,整个族群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偷偷游到浅海的位置,举行盛大的交配仪式。” “记得当时正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静海里平静得像是一块凝结的翡翠,阳光绚烂,甚至连蓝天也在深海时看起来悠远清丽。” “我立刻深爱了这片水域,时时刻刻都想在水面畅游,流连忘返。” “于是,我偷偷摸摸地攀了陆地,虽然背的海蚌未曾真正脱离,但是,我完全忘却了父母的告诫,只身跨过了那道海岸线,躺在了海边绵软的沙地间。” “初次常识新事物的感觉最是让人难忘的,像初次看见的某个人。” 柔珠忽然看了看顽炎一眼,缠绵悱恻又绝望生寒,懂情的人最孰知这种纠错不息的眼神,犹像及连及断的藕丝。 顽炎被这眼丝瞬间柔化,动也不动,只看她。 “因为我的胆大妄为,被海沙限制在绝境间,本来以为,自己不是被炎烈的阳光烤焦,便是被渔人抬去戕杀。” “但是,这逆子恰巧救了你一条小命吗?”独孤九看两人脉脉含情,大约也猜得出一二分来。 柔珠警觉,迅速扯断了眼的情丝,替换无限仇恨的枭光。 “确实是镇湳王把我放生,不过,他的目的也更明确,那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大概以为我是妖,便派出眼线跟着我的蚌尾,萦萦索索,最终摸了三十二岛隐藏的妖村。” “镇湳王率军屠村的那日,我的身体正是达到最成熟的时刻,背背负的蚌壳可以从身顺利脱落,解放了的我虽然无法在陆地间行走,可是我却迫不及待地攀了前往妖村的道路。” “谁知道,这条通往兴奋与期盼的道路,被镇湳王的双手染得血红淋漓。” 柔珠不自觉地攥紧双拳,她的声音亦不自觉地开始瑟瑟颤抖,“岛那么多的妖孽,在三天三夜之间被屠戮的一个不剩。” “其实,这些妖里又何尝没有好人,没有妻儿,没有父子,没有爱人?他们也和今时今日湳洲城里的人一样,何尝不只祈求能过着平凡,而又没有摧残和暴行的简单生活呢?” “王爷,你可想过那些誓死效忠你的军人,如何现在背叛了国家,身首异处?” “你再可想过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现在被战火牵连,变成游荡郊野的孤魂?” “王爷,我不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目的?或是怎样滔天的仇恨?可是,你的良心里,有没有一个地方始终会隐隐作痛呢?你反思过自己的所为,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柔珠越说越激动,可她竟能始终保持着如此悲虐的情绪,而隐忍不发作。 一股极其香馥的气息,从她浑身默默散发,伴随着旷野里的浮埃,渐渐飘向了各个角落里。 当柔珠临头问来,顽炎一时语结,其实,他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或许他做人是如此倔强又失败,因为他总认为,平复母妃的冤屈是正确的,所以他要不惜手段去完成一切恶劣的行径,他能成功压抑自己的愤懑,规规矩矩地留守湳洲城的唯一动力,是处心积虑动用一切手段替母亲复仇。 而其他的一切恶孽,等他坠入十八层地狱再去躬亲报应吧! 独孤九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清晰,只是柔珠的反应并不是寻常人该有的镇定,再加空气突然异香浮动,因此对她多少警觉几分,顺口继续落井下石道“逆子血洗妖村不过是想聚集众妖之怨,好借助妖力来针对我......依照你前面所言,莫非,他把你的族人也当成妖类,一并残杀了不成?” 好聪明,龙帝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全部。 顽炎的心口被刀子猛地扎去,滚滚的忧思化作了嚣张的火焰,深深灼烧着他的身体发肤。 是吗?是吗?真相是这样吗?!! 柔珠当初被发现的时候,眼眶根本一滴眼泪都没有,从她身完全没有妖孽的浊气,只有干干净净的冷漠和安静的茫然,以至于他放下戒备,肯带她回王府。 史无前例的忧虑迫使顽炎忘记一切,失口问道“柔儿,独孤九推测的都是真的吗?” “你不是说自己的族人,已经平平安安地返回海底休眠了吗?” “你不是说,他们藏得太深,自己很难再回去找他们吗?” “你不是说,等你父母从海底再来,一定会引荐我们认识吗?” “你......”顽炎不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看见了柔珠的表情,眼眶根本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有干干净净的冷漠和安静的茫然。 她那双眼睛此刻黑白分明,动也不动得只看着自己,像当初一样彻彻底底地思量着双手沾血的自己。 顽炎坚挺的身躯忽然一颓,被巨大的海山朝泥沼里压倒三分,仅留下胳膊与低垂头颅。 原来复仇可以轰轰烈烈,也或者平静如常。 正文 第704章 套路翻转 柔珠对准独孤九的正颜,盈盈一拜道“本盘算,在镇湳王身边委曲求全,总有下手复仇的机会,现如今,民女也没有能力去报仇了,龙帝自然会赐给他一场好死,也叫民女心里畅快许多。 ” “但是民女的蚌壳也是含羞族的利器,没有蚌壳的保护,民女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软腿,也无法回到父母故乡,继续去苟渡残生。” “所以,还请龙帝准许。”在地面又是重重叩了三首。 独孤九见顽炎已经被彻底击垮似的,联想起自己与水儿,不由哂语道:“独孤家的男人堪称顶天立地,所向披靡,最后却总是被女人欺骗到体无完肤。”挥手暂时渐缓巽珠的风力,点首放行。 柔珠千恩万谢,拒绝了鹜面的协助,一蹒一跪,缓缓挪至顽炎的面前。 “我......”顽炎的话语如梗在咽。 柔珠冷问“蚌壳呢?” 顽炎的心,使劲地沉了又沉,道“你居然如此恨我......当年的事情,我......对不起。如果,你想让我死在你的面前才能赎罪,那我真的可以立刻做到。” 柔珠眼里的波纹旋即荡漾开来,音调转婉道“我从来没有要你死。” 顽炎浑身一凛。 柔珠继续道“我的蚌壳,是不是被你收在西界的宅子里了?你怎么能不放在摩勒金环里面呢?” 顽炎要解释,柔珠忽然朝他的掌心塞了一样东西,软绵绵地夹杂着女人独有的温香,她急道“来不及了,炎郎,那可是用来保命的东西啊!!” 这一声炎郎,如十里春风一般迅疾,吹暖了顽炎极近冻僵的心房。 昨夜洞房花烛,她便一直亲昵唤他。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她还愿意唤他炎郎? 柔珠捏着他的手,万千语言从她决定要返回的时候,堵塞满了她的整个灵魂,几乎在她看见狼狈遍体的他时,将她的心房瞬间撑得支离破碎。 他是个罪人,因为他确确实实错杀了她的全部族人。 可她也是个罪加罪的人,因为她早背弃了族人的仇怨,深深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爱他,一个罪人深深爱了另一个罪人。 她不能明明知道他会横死,还无动于衷地离开这里。 所以,她才是罪该万死。 柔珠道“你在镇湳王府暗自布置了火流砂炮法阵,如何才能引爆这些东西呢?” “你?”顽炎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柔珠。 柔珠道“我的第二层蚌壳脱去后,你将我从西界光明正大地迁至王府里。” “炎郎你忘记了,我可是善水的含羞族人,虽然在陆地不能正常吸走,其实我一直可以通过任何水道,去观察王府周围的一切,王府里的每一个湖泊以及水路,我早已经摸得透透彻彻。” “包括你早藏在地底下的万手万口的溷蠹,以及你利用溷蠹埋伏在王府底下的火流砂炮法阵,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恰巧那一日她看见了王府底下所有的一切后,正往湖面走时,又被归来的虫儿姊姊撞了个正着。 想当初万手万口的溷蠹衍生而出,顽炎以为可以行事,先命此妖盗取了湳洲城内所有的粮食造成恐慌,又利用独孤斩月替自己布列出火流砂炮阵,来借口消灭巨妖。 当独孤斩月自璧落岛返回来后,他又亲自导演了溷蠹吃人的惨剧,目的是让独孤斩月抛却怀疑,尽快把带有漏洞的法阵修补完善。 而自己需要做得是,在三十二岛处,布置一个带有漏洞的火流砂炮阵,借来吸引独孤九的注意力,再将镇湳王府的地下,诡秘地布置第二道没有漏洞的法阵,形成最完美的猎杀陷阱。 现在他抛尽尊严后,孤苦地支撑再支撑,只为等着独孤九放松防备的最后一刻。 与他同归于尽。 被她此刻一提,仿佛失魂一般,翻手握住柔珠的小手,她的手冰如石雕,没有丝毫温气,顽炎不免恳切道“你恨我,你不是说恨我吗?” “我是一切祸源的开端,与你是毫无关系的,柔儿听话,你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去找虫儿,我已经亏欠了你的,包括你族人的,待会儿等你走远了,我会连本带利一并还给你的。” 从来没有如此卑微,顽炎几乎在恳求她离开。 柔珠坚定地摇摇头,“不懂的是你,炎郎。” “溷蠹根本不是妖孽的怨气所幻,还有,我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孱弱。” “我不准你做自戕的蠢事,我会保住你的命,让你用余生来忏悔自己的过错。” 独孤九等了许久,见二者双手紧握依依不舍,觉得愈发蹊跷,试探性催促道“东西拿到了,可以走了吧?!” 他的声音里存着雷霆之懑,湳洲城内的飞骑逐个排开防御式的布阵,连同九尾也一并将尾部凝结起花团一般的电泳,全程戒备森严。 顽炎抵死不从,柔珠还是使劲拔出自己的手,艰难地从地爬起来,面朝龙帝道“恐怕恕难从命。” “什么?”独孤九难以置信道。 “我说,我回来这里,根本不准备独自走的,要走,我也要带着炎郎一起走。” 独孤九仿若先见之明,毫无一点意外,呵呵笑道:“女人啊女人!你心里怀着恨时,不应该夹存着爱,否则这份恨又如何纯粹彻底?” “早看出来你对这逆子的感情很是复杂,可是现在,你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凭什么?!!” 独孤九微一示意,整个天际地的飞骑同时朝内骤缩,越来越紧的人潮仿佛夹带着冰雹的乌云,带来的不仅是灾难,更是破灭。 顽炎朝鹜面骤然吼道“还等什么,赶紧带着柔儿跑!!” 一声令下,鹜面的身体已经运动如风,离弦般奔向柔珠,柔珠绝不理睬,忽然蹲下身子,一只手拉住顽炎,将他的身躯朝泥沼外拉扯。 她善水,在看见龙帝从地面劈出一道通海的裂痕之后,柔珠打定主意要,可以拉着顽炎遁水而逃。 大海是她的家,只要入水,便能海阔凭鱼跃。 想及此处,柔珠以身作棹,扯出顽炎的双臂往海水匍匐。 独孤九见她似是要潜逃的意思,无由勾唇一笑,极度冷漠道“逃?你不是主动回来和逆子赴死吗?如何能逃出我的五指山?” 语毕,果真翻手覆雨,利用巽风遥遥迢迢之势,从地面掀起更为迅猛的浪道,一鼓作气冲击在顽炎未曾翻起的后背,将扯住他的娇弱人儿掀开丈米距离。 像脚踩两只羸弱不堪的蚂蚁,狠厉又无情,直接践踏入万恶的泥潭深渊去。 “炎郎!!!!”亲见所爱之人,转眼间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柔珠旋即瞠红秀美的瞳孔,用尽全力反驳道“不准你伤他!!” 这世间,谁也不能伤害他!! 正文 第705章 触及了底线 柔珠忽然像性情大变的野兽,自她身边的香气越来越浓地聚拢起来,仿佛一道芬香四溢的屏障,把她瘫软的身体与世隔绝起来。 “柔珠妹妹......”虫儿远远观察着这一切,她很想出去帮柔珠一把,尤其是看见柔珠孤苦无依的身影,被海水冷冰冰地拍击着,虫儿简直心如刀绞。 对不起,对不起,虫儿默默抱歉想,柔珠有自己要守护的男人。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万一自己的鲁莽行径,招惹来独孤九的瞩目。 那么,独孤斩月也会被牵连进去。 虫儿死死攥紧独孤斩月的袖子,她不允许他出去救人,连带她也得眼睁睁地看着柔珠遭难。 一时间,懊悔与自责齐齐攻击着她脆弱的良知,虫儿自认为已经坚硬如石的心肠,被这连绵不断的攻击反复搅扰,叫她自己也开始模糊起最初的初心。 她到底是残忍,还是明智? 只想着,纠结着,挣扎着,自责着,柔珠熟悉的体香忽然在鼻间丝丝荡漾,虫儿一时悲痛难忍,所有凄然苦楚的感觉像痉挛一般猛地袭击向她的眼球。 独孤斩月一直感觉虫儿煎熬,侧首摩挲着她的小脸,指尖触摸到股股滑腻的冰凉。 她竟哭了。 独孤斩月抚慰道“独孤九的目标不在他们,暂时不会害他二人性命。” 虫儿抬头迎他,一双水蓝蓝的眸湖源源不断地滚出浑浊的黑泪。 怀里的卷轴突然持续低鸣,发出呜呜的震动声,似是发出某种惊人的警告。 虫儿的悲观情绪冥冥感染了雀漓潇,来回摸了三把眼角,依旧擦不断满脸泪花,忍无可忍终于哭喊道“为什么我会这般难过,像死了自家亲人一般,可是,我跟他们分明没有任何交情啊?!” 他的羽睫翩翩如扇,自扇底滚滚低落着更加黑幽幽,稠腻腻的泪珠,极快地滚落在地,渗入土石间。 独孤斩月冷盯着他瞧。 雀漓潇觉得失态,很是生气地指着独孤斩月道“你的二哥都这般凄惨了,为什么你不哭?” 独孤斩月脑瞬时闪过一丝惊念,翻手探看手指沾染的泪珠。 这些泪珠由死变活,仿佛活灵活现的小蝌蚪如梭不断,结合起虫儿说过的话,极快反应道“看来这些溷蠹的妖性诡异,均是借助妖类的眼泪繁衍,而你是半妖,虫儿诞生于妖类的肉身,所以唯独只有你俩才会如此剧烈反应。” 虫儿顺着他的思路,冥神一想,诠释道“柔珠身总是时不时地散发出一种极度馨香的气味,或许与她的这股异香关系最大。” 雀漓潇吸鼻细闻,同时赞同道“确实,自那夜婚宴时刻,以及方才那新娘子突然出现后,这股香味一直搅扰着我,原来如此。” 交流间,独孤斩月手指的溷蠹小妖开始聚变,将其转手甩出,遂拉近错愕无虞的虫儿,朝雀漓潇道“先赶紧离开此处,万一你们持续从泪腺释放溷蠹,独孤九依照线索寻来,迟早会觅见你们二人。” 事出紧迫,不用再多作解释,虫儿趁着独孤斩月催动软剑的空档,叫雀漓潇盘腿坐下,而自己盘坐在对方身后,提取自身修炼的真气灌输予雀漓潇,借助真气游走四肢,将二人体内吸纳的异香尽早排除出体外去。 于是,天地变化便在这一时刻同时发生。 沿着四串泪珠的地界,四道溷蠹挨挨挤挤,拔地肆起,仿佛苍陲边境滚出的四道阴蒙蒙的乌云,逐个膨胀成小山般大小。 这些溷蠹渺小有百手百口的,庞大亦有万手万口的,接手成云,口呼化雨,天地间仿佛纵横出四脉高耸贴云的山脉,直往独孤九的方向攀赴而去。 “怎么又是这些恶心的东西在作怪!”独孤九已然不耐烦,挥令全部飞骑群起攻之,杜绝后患。 乌黑油腻,张牙舞爪的家伙仿佛杀不死,烧不绝,肃不清的家伙,像人心底最惴惴难安的原始欲念一般,只消一星半点的念头,会得寸进尺到踞满人的整个念头。 刚被雷电爆摧过的湳洲城大陆,再次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 溷蠹的数量较之之前剧增近百,很快人兽便交战成混乱的一团,杀伐场面极度混乱,或是溷蠹群体合作剿灭一队飞骑,又或是飞骑反扑过来将某只溷蠹厮杀。 九尾完全丧失空暇,它的八道龙尾各聚雷电,纷纷扬扬地暴击在溷蠹的身体。 独孤九也未能侥幸脱身,眼见一只万手万口的溷蠹,仿佛山体倒瘫般迎头压来,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践踏顽炎,飞身避开一道空隙。 溷蠹压来,柔珠见后反尤其亲切,对鹜面喊道“炎郎交给你,我去去则来。”瘫软的身躯在泥泞间微转,自动蹒来另一只溷蠹,犹胜众星捧月一般把柔珠高举于顶。 “柔儿!!”顽炎抑制口吞吐的血沫,高声呼唤道“别做傻事,快离开!!” 柔珠孤立于溷蠹之,在茫茫无尽的污黑央,美丽得仿佛神话。 溷蠹给了她双腿,顽炎给了她勇气。 她朝顽炎温柔轻语道“等我,我替你报仇。” 顽炎听见此话若有似无,冷风激吹,尤其像是临死前的奄奄之言,使劲浑身残余的力量呼唤她回来。 可惜柔珠已经调头,无尽的溷蠹手手传递,将她虚软的身体捧送至最为硕巨的溷蠹之。 看着脚底的溷蠹拼死抵抗,她的内心竟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十三年了,虽然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是她等候了仿佛万年的距离。 柔珠展开双臂,对全体溷蠹轻声道“来吧孩子们,把他杀了,咱们自由了!!” 为首的溷蠹如同听见主人的呼唤,血盆大口爆发出一阵阵的兽吼。 所有奋战的溷蠹一齐响应,森人脊骨的妖兽之怒,便在高高低低得叫喊声混编成一曲荡气离天的亡魂曲。 独孤九暗嘲想,自己只是一个闪身趋避而已,这个野丫头竟然嚣张到如此可笑的地步,遂朝九尾传语道“这地的人也没有什么该活,或者不该活的了,你一并清除吧!” 九尾得令霎时兴奋,在它眼里除却了被打败的四灵兽算是敌人,难道这些林林总总,能把小块陆地挤满的赖皮爬虫,竟还敢与神较量? 不免心高气傲,游摆起八道龙尾,一一变化后合并为一,瞬时延伸出一道巨大滚粗的电尾,把血气万里的污浊世界照耀得通白透净。 地面所有人的眼睛均被电光遮蔽,忍不住闭目旁听,溷蠹无眼,正好占据了身体优势,心凝聚在一团保卫柔珠的安全,而四周照常攻击。 九尾嗤嗤冷笑,盘缠着雄伟的龙身朝溷蠹群一钻,眨眼遍游各处,它的尾部攒电正如刀锯,所行之处的溷蠹被速速切割成块,甚至连嘶喊的机会都没有。 湳洲城内骤然间血水翻滚,腥风暴起,浊雾相连,阴霾汇聚,搅得连一屑渣宰也被浊染红赤赤的猩色。 乌黑的溷蠹一盏茶的功夫被斩杀大半,飞溅的血花如同红云四合,在光电的背景之下,显得绚丽多姿。 刺目的电光减退后,再看战场溷蠹的数量,居然不增不减,新生的溷蠹踩踏着满地的烂尸碎骨,依旧在负隅顽抗。 这些东西无止无尽,无止无境! 九尾准备再次展开猎杀。 独孤九冷冷将它唤住,银白色的长丝渲染了血红的色彩,看起来由为寒肃。 他道“莫再浪费气力,这些溷蠹源源不绝,你最好还是先断其源头才好。” 九尾听得明白,倏然收敛起自己的尾巴,趁着余电造的暗光,默默地钻入大量涌出溷蠹的角落去。 独孤九的眼神并未追溯九尾消失的方向,而是漠然祭出了自己的法器——电纹画天方戟。 他的忍耐底线是不是修炼得太低了? 正文 第706章 爱你的敌人,还是推开 虫儿与雀漓潇竭尽所能,但是眼眶里的纯黑泪珠转而越来越多,纷纷坠地后演变成无穷无尽的溷蠹,完全不受控制。 久试无果,即便独孤斩月在软剑遍布十层结界,竟然遮挡不住柔珠散发在空的气味。 雀漓潇终于放弃道“罢了罢了,虫虫你去顾着自己的身体吧,如果咱们不离开这里,恐怕今日是要流尽身体里的每一滴血而亡啊!” “少说无关的废话!”虫儿急忙遮盖住雀漓潇胡说八道的嘴,生怕独孤斩月借机赶她走。 “其实办法我早想出来了,”不是开玩笑,虫儿转手掏出怀里的穿心,在他眼前划道“可以剜断你的泪腺,不会再造出新的麻烦了。” 独孤斩月故意迎合虫儿的提议,“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我早看他是个麻烦,虫儿你不然先带他离开,我得坚持一会儿,再随你们去。” 这…… 雀漓潇真哭道“虫虫,咱们先走吧,我可是为你好,留在这里只会招惹更多的麻烦啊!” “再说,我乃堂堂朱雀凤族的嫡子皇孙,独孤九不会将我如何,离开这里顺理成章,而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你若想走,我可以掩护你啊!” 虫儿甩手道“谁与你玩笑,会分清楚场合吗?我是真的担心你会是世第一个流泪把自己流死的人,才替你出主意的。” “要不然,我先挑断自己的泪腺也成。” 雀漓潇甩开双手沾满的黑色泪珠,一把握住虫儿的手,十分真挚道“我决定了,无论如何,你我留在这里吧!” 虫儿满意地收回刀子。 独孤斩月忽然嘘声制止道“别说话,我感觉有人追来了。” 雀漓潇把手在胸口擦拭,而后摆在双耳后,仔细纳音道“除了这满天满地的妖精在乱叫,我什么也听不见……” 虫儿不想揭露对方的无知,因为他根本没有多少功法,起身攀附在独孤斩月身前,顺耳倾听时。 一道游弋的尾尖闪烁着丝丝电纹,从溷蠹挤成一团的缝隙,若隐若现。 九尾! 二人心照不宣。 虫儿反应出地迅捷,将穿心重新掏出架在自己的脖子,“你敢叫我走,我对自己割下去!” 她不是威胁他,穿心冰冷的锋仞立在血管旁边,只是微微挪动手指的事情。 独孤斩月琥珀色的眸子紧凝成一线,不急不徐道“要死要活可不是你的拿手菜,虫儿。” 他的态度竭力冷冰冰的,保证自己不想揍她的屁.股。 虫儿深深知道,对于独孤斩月的个性来说,以死要挟不是最好的手段,稍缓片刻时,忽闻雀漓潇紧张到透不过气地哆嗦说“这个东西,似乎跟着过来了。” 九尾沿着溷蠹初生的角落密密搜寻,竟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 不同于溷蠹的滋味,是彻头彻尾的妖气! 它开始要往这边搜索来! 如果九尾发现了虫儿,那么后果很严重。 独孤斩月从未想过虫儿的固执,会如此令人发指,脑速飞速选择,从怀里掏出画卷,似是命令,又似是乖哄道“快进去!” 虫儿坚决不动。 雀漓潇讶异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独孤斩月已经以雷霆之势抖开卷轴,将发呆的雀漓潇收敛入画轴去。 如他所猜,雀漓潇进入画轴之后,完完全全地隔绝开外界的异香,溷蠹之泪戛然而止。 唯今只剩下虫儿一个。 “接下来,抱紧我!”独孤斩月朝虫儿催促道,默念法诀后,软剑完全像积攒满满的能量,转瞬即逝。 “斩月!”虫儿起先是迷惑,随后是深深的感动,她急切地搂住独孤斩月的腰身,很是动容道“我不哭,我不哭,我会好好地封死身体穴道,绝对不让九尾发现自己。” 你也一样,虫儿想,斩月你也应该一样,不要妄图去插入镇湳王的事情,让你陪着我,我陪着你。 一起走过这人生最后的考验吧! 天地间已经厮杀成片,独孤斩月紧紧抓住虫儿,两具身体在一起依偎,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九尾的视线。 同一时间,独孤九的电纹方天画戟掌控在手,他可不是要使用法器。 早说过,他的法器不会再肆意搏杀,只等着迦释罗再次莅临幽幽古国。 独孤九脑海深处总觉得,迦释罗其实并没有真正意味的死亡,或许他也在等一个重返人间的机会。 独孤九从画戟的斑驳血渍间捏下一滴血点,这是属于迦释罗的血,只可惜这血迹来自于迦释罗的断臂。 如果再来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法器插进迦释罗的胸口。 独孤九将这点陈旧的血托在手心,与手心里休眠的巽珠微微糅合。 半死不活的巽珠立刻像看见主人的鬣狗,珠面暴露出最妖娆可怖的凶红色。 “是时候,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了!”独孤九飞手抛出巽珠,巽珠汲取了迦释罗的旧血,以为主人召唤。 一时间,珠面震荡不安, 十七道高达七八十丈的巨大风涌,在一片红光包裹之,如破浪巨帆扬扬升起,又重重地捣在了地。 单薄的大地瞬间摇摆如潮,风沙裹起血肉,残渣卷紧砾石,天地忽明忽暗,阴霾四合,雾靉丛生。 孤寂的大地凭空高高旋起百道通天飓风,红艳艳的色泽闪动着破皮剥骨般的光芒,四散开来。 绵绵不绝的溷蠹被强劲的巽风刮过后,迅速地干瘪缩小,转眼间生气全无了起来。 这时宏大的风力才包裹着大团大团黑色的兽体,一下飞遁远去,绝不留下多余的妖兽,扫荡一般干净。 可惜事情远远不会结束,只听一声威风凛凛的巨吼声迢迢传来,震彻天地,嗡鸣作响。 接着的重物落地声响起,一只身高五十丈的黑色溷蠹,几个起落后,出现在了红色飓风的正央。 此巨大的黑山乃是地面所有受伤溷蠹重新构合一体,模样狰狞凶厉,手口喷血,一举一动之间,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惊人气势。 柔珠立于其,是她促成了最后的溷蠹合体。 顿时,溷蠹巨兽污光一闪,从十三股霸道的巽风央稳稳爬出。 独孤九挑目观察,此兽虽轻,但是合体之后会加大身重,扩展面积,巽风纵然肆虐,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其掀翻在地,也不是一般困难。 柔珠没有实战经验,仅见庞然飓风能奈我何,便觉得功成在即。 寻见鹜面将顽炎从泥沼倾力拖出,两个男子相依相傍,朝自己踉跄而来。 “快去接他们!”柔珠心里欢欣雀跃,急忙催促巨体溷蠹,这溷蠹果然只听她的安排,将两个男子很快地传递到了柔珠面前。 “柔儿......”顽炎推开鹜面的单手,只身扑向满心眷恋的人。 “炎郎!”柔珠反而更快地展开双臂,将他的脖颈牢牢锁入自己的怀抱。 柔儿!顽炎心底激动得要死,惭愧得要死,不是因为自己被眼里的弱质女流所拯救,而是因为他怕柔珠下一个举动,会是抽刀捅入自己的胸膛。 他是她的仇敌啊,像污秽坑里的蛆虫,如何还配再得到她的爱呢? 顽炎深深眷恋着柔珠怀里的温软,还是一一难舍地将她推开。 正文 第707章 转念一想 柔珠错愕道“炎郎,你不愿我来救你,是吗?” 难道他只想着与自己的父亲同归于尽?他始终只想到自己的恩怨吗? 难道他不知道,她有多么艰难地爱着他,以至于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忽略自己的仇恨,来包容他,接受他,拯救他? 顽炎故意装作躲避,道“你快离开此处吧,这里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独孤九不是软弱可欺的绝色,一时的退让,表明他很快会卷土重来,你这溷蠹根本顶不多时。 ” 这话真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掴在柔珠失血的脸。 柔珠瞬时眼冒金星,柔软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动力,瘫坐在原地。 “柔儿,”顽炎的双手缩了再缩,话说出口便后悔得要死,可他不能伸手去搀扶她,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某个举动而奔溃。 他真是该死得厉害!! “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原来一只都是在恨着我,如果早知道你一直挣扎在痛苦得边沿,我......” “你不会娶我了,是吗?”柔珠瑟瑟冷笑道,“可见,你是个十足十成的自私鬼,分明盘算着要与自己的父亲共赴黄泉,为什么还要娶我,让我做寡妇,让我再次重新回到孤苦伶仃的生活里去!!” 她的声音不再柔软,几乎带着一种凄惨的哭腔,把顽炎刚才伪装起的坚硬,瞬间激得粉碎。 该说吗?该说出理由吗?浓稠的哀怨与忏悔编织成一卷卷密织的,把他的理智纠缠再纠缠。 “因为......”柔珠的一声怨,是劈在心头的一把利剑,顽炎心里大叫着罢了,口顷刻娓娓道出: “因为我想有个让自己拼死要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因为我是自私自利,无耻卑鄙,处心积虑偏想做你唯一的男人,纵使我死了,也要在你的心里占满位置,不让别的男人进来!!” 他是要她爱他,只爱她!!活着的他,死了的他,柔儿心里自始至终,只能爱他一个人!! 顽炎觉得口唇干涩,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柔珠忽然反扑过来,紧紧得吻住了他激动而颤抖的唇瓣。 “傻瓜!”柔珠喜极而泣。 她从未哭过,一生一世的眼泪,只留给他一个人。 “我的亲人虽然身死,但却不是真正意义的死亡。”柔珠的吻叫人猝不及防,但是她接下来的话更是叫顽炎吃惊。 “刚才讲过,我的族人常年生活在海底,只有繁衍后代的时候才会游弋到浅海的区域来,目的是选择合适的配偶,可是我们含羞一族的交融方式却与你们其他族群的截然不同。” 虽然不是此刻应该做的事,可是柔珠蓦然回忆起初.夜的惶恐与惊讶,还是忍不住得脸红。 顽炎的脸也不是时机得红如酒晕,天知道生死大劫时,两个人还能如此害羞。 鹜面识时务地揪下唯一的音招耳。 顽炎忽然气郁,火着一双眸子直直逼向柔珠,“快说,今日咱们再无相瞒,你那时候可有没有看的男人!!” 柔珠难得莞尔道“傻瓜,我脱去蚌壳之后,哪里也不曾去过,独独跑到了三十二岛之,你觉得为什么?” 顽炎摇首。 “因为,你说过你会来三十二岛啊!”柔珠的眸子里,忽然升起两颗苒苒发亮星。 可惜,这一切的起因并不是为了邂逅,而是杀戮。 好不容易在生死共存的夹缝,攀升起的那一丁点儿温存细语,被冷风一吹骤然转退,两个人眸子里的星光继而灰灭。 争取时间,柔珠赶紧道“我们含羞族的交融方式是由相爱的一方吸取另一方的精魂,再由年轻的吃掉年老的,我的母亲是被父亲吸噬去了精魂后,才能融入到父亲的肢体内存留,接着哥哥吃了妹妹的,再由更年轻的情侣将长者吞入腹内,逐个减少。” “五百年为一个轮回,只要感知到外界的压力逼近,我们全族都要选择用这种古老而残忍的方式保护自己,待局势安逸时再由一个母体为基础,全部初生为魂婴,顺着洋流飘到静海最温如春阳的地方,静静等待孵化新生。” “旁人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只有这样循环往复,我们才能在险恶的环境,保证自己和后代们安安全全地生活下去。” 需要吞噬别人的精魂吗?好冷酷的结合方式啊! 顽炎听后不禁背脊发寒。 柔珠摩挲着他坚毅的脸庞,她与他已经心意相通,也是感慨道“我也很害怕,炎郎,当全族人大半消失后,容宸哥哥来找我,他恳求一定要由我来吸噬他的精髓。” “我怕极了,因为我是父亲亲自选定的母体,如果我吸噬了他的,那么全族人再生的希望,全部落在我一个人的肩头。” “我不怕最终会牺牲自己,也不怕要守护全族,顺着洋流在海底孤独的漂泊。可是,我并未爱过他分毫,我也怕当这一切结束后,我再也无法见到你。” “五百年后,我早已华发丛生,皱纹满面,我怕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之后,你还能不能记起当初故意救起的小蚌壳。” “我生怕错过你,抛下了所有,游到岛找你。” “我想叫你看看我年轻又美丽的脸庞,我想告诉你自己根本不是妖,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隔着蚌壳听你干脆又爽朗的声音,我想亲口跟你说再见,如果你愿意记得我。” 顽炎一把将柔珠搂入怀底,“别说了,别说了,我辜负了你。” 柔珠悲怆接道“让我说个够,在屠杀妖岛那夜,我无意间撞见了拼命出来寻我的容宸哥哥,他苦苦哀求我说,大家发现我不见后一齐岸来找,正逢灾祸如今所剩无几。” “他还说,不管死了多少同族,但是我依旧有机会,可以庇护剩下的含羞族人返回海底。” “我已经铸成大错,不能一错再错,只好含泪将他的精魂吞入腹内。” “所以,当你最初救了我,再到如今,我的身体里面,其实依旧保存着不知数量的含羞族精魂。” “这些溷蠹不是你所能造的,它们是保护我重新返回静海之底的含羞族云圣兽,我能无穷无尽地唤出它们,但是这些云圣兽却需要依靠妖类的眼泪才能降世,所以我们含羞族靠岸的地址总是选择在妖类最多的地方。” 难怪,顽炎想起祖传云片的记载,或许当初目睹溷蠹从妖类的眼泪诞生的时刻,错以为是妖孽的冤魂所凝,才错误记录了一片,更被自己错误使用。 想及此处,顽炎惭愧更深,一种莫须有的情绪在他脑海里荡漾。 独孤九势力通天,母妃的仇今日已然难报,为什么他不退而求其次另寻良机,先护送着柔珠返回初生地,将未死的含羞族精魂重新化作初婴呢? 柔儿是如此害怕孤独,柔儿放弃了对自己的恨意,为什么偏偏他不能作出让步呢? 找寻水儿的事情可以滞后,也无需做得如此决绝,真和独孤九同归于尽至此。 他这般爱她,真舍得叫她新婚守寡? 顽炎坚定执起她的手道“柔儿,不若我们趁机假死,然后,我陪你一起渡过洋流孤苦送你回家,可好吗?” 什么?柔珠同时攥紧他的十指,“叫你放下一切随我离开,你真的愿意吗?” 顽炎重重点头。 柔珠化悲为喜道“太好了,这些溷蠹极其善水,我们可以假装战败溺入静海,等到了海底,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远离尘嚣了!我......” 正文 第708章 我是最懂你的 “轰轰轰!!”巨响闷炸,一道赤红色的强劲风力披头砍来,打断了柔珠最后半句话,从二人的间攒风一斩。 “啊啊啊啊啊!!!”柔珠惊声尖叫道“炎郎!!” 鹜面眼尖手快,提住柔珠的双臂,将她从刀风下抵死拖出。 飒飒如刺的刀气四散喷发开来,将所触及的人或物均深深震伤。 顽炎的指尖瞬间被斩削一层,露出森森白骨,渐喷着血溪朝后仰去。 独孤九的身影不失时机地暴露出来,他为了催生出更加强大的巽风,稍微损耗了一丝时辰,但这可不是留下机会让两人谈情说爱,互诉衷肠的。 斩落的巽风更强更猛,仿佛一弯开天辟地的巨阙宝刀,直将生死相随的二人间,生生斩出一道银河似的距离。 被斩断的同时还有庞然溷蠹的肢体,从直下一分为二,血色染成红彤彤的云霞,将二人彼此间凄厉的呼唤隔绝两岸。 有时候功败垂成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柔珠的能力远远不够应付眼前突发的状况,纵然鹜面咬牙扯紧她的肢体,二人仍旧被轰然崩塌的半截溷蠹结结实实地甩出丈米远。 关键时刻,鹜面扭转乾坤以背当垫,最先坠入石土直线滑脱出去,“嚓嚓嚓嚓!!”后背的衣服与地面剧烈撕烂之后,裸露的金色肤表被摩擦出斑驳的血痕。 柔珠摔得也极惨,软弱轻妙的身躯遭受前所未有的剧烈碰击,四肢筋骨血脉瞬间折断许多,“噗!!”内脏似是破裂,柔珠觉得肚子里有团火烧,焦灼的感觉一直灌泳入喉,急急喷出一口滚热的血来。 散发在她身边的异香骤然消停,仿佛隔空消逝干净。 溷蠹的数量不再增加。 反而逐渐开始暴露独孤斩月与虫儿的行踪。 神龙九尾见独孤九的巽风砍爆最大的一只溷蠹,觉得时机纯熟,重操旧法,将恢恢雷电八尾合一,结成一张风雨不透的丈许电,朝地面的溷蠹残肢闪烁弹出,终而囫囵包圆,一齐消灭殆尽。 “不好!!”虫儿摸摸自己的眼角,已经干涸如同枯井,冥冥觉得柔珠似乎出事。 独孤斩月也深深觉得不妙,因为掩护二人的溷蠹屏障马要消融殆尽。 转眼,在湳洲城废墟空盘旋的任何事物和人,都不能再轻易躲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独孤斩月修长莹润的五指缓缓抚摸虫儿的肚皮,嘲虫儿忽然微微笑道“小笨蛋,你可还记得我给儿子取得名字?” 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问起来这件事情,虫儿的注意力满满放在追在剑后的九尾身。 “沉烟......怎么了你?”虫儿狐疑看他。 只觉得独孤斩月冷冰冰的眼泓满满都是宠溺与怜惜,不好的念想最先爬她的心房,虫儿的下一个动作是拔出穿心,游龙走凤一般袭向独孤斩月隐藏在背后的那只手。 “你记住,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宿命,而不是你和沉烟的。”独孤斩月的手更快地拿出卷轴。挥手抖展画卷的一端,将整张白纸压盖向虫儿的头顶。 虫儿才算明白,他一直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要去独自送死!! 口不对心胡骂道“独孤斩月!!你个王八蛋!!你答应要陪着我过一生一世的!!你骗我!!” “你骗我!!我恨你一辈子!!” “独孤斩月!!”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虫儿卷入画轴之,终至她的叫骂声也消匿。 独孤斩月凝瞅这段卷轴许久,毅然将画卷重新收敛好,贴着绵冷的胸膛细细收好。 该是他场的时候了。 柔珠!!柔儿!! 同一时刻,顽炎亦从将死的边沿挣扎跃起,他不断地朝柔珠消失的方向匍匐,不断懊悔地呼喊。 柔儿!!柔儿!! 在九尾的助阵之下,风电齐齐消退了溷蠹造成的所有困扰。 待顽炎越过尸山血海,爬至柔珠的眼前时,柔珠仿佛血泊浸泡的尸体,白花花得有些发青。 无数道巽风化作锋利的蛰刺,密密麻麻地悬垂在柔珠的头顶,近在咫尺,如果一同压下时,柔珠恐怕会千疮百孔。 鹜面的身体承载了过度的重量,完全爬不起身。 顽炎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他看不见独孤九藏身在何处,他只看见心爱的柔儿快要死了。 拿手不停地揉搓自己的眼睛,双手的表皮已经被削去一层,顽炎并不觉得痛,他只觉得眼睛昏花不明。 是看不见独孤九,是看不见他在哪里! “事到如今,看来你还是想要杀我。”独孤九的身影飘摇在半空,一片红彤彤的风正化作软椅,叫他傲然一切地端坐在央。 “不不不!!”顽炎听见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心,可是他答应了柔儿,要带她回家,不免声嘶力竭道“把她还给我。” “这算是你求我的态度?”独孤九轻蔑问。 “不不不!”顽炎捏紧了双拳,此刻他可以直接看见双手手骨如何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求你。” 他要的是自己的软弱,他要的是自己的俯首,那么,什么自尊,什么复仇,统统滚一边去吧!! 现在,顽炎只要柔儿平安无事!! 独孤九道“那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平等交换。” 顽炎楞怔不止,那东西早被火信传送出去了,如何还能再拿回来换柔儿的命呢?! 正在他苦苦思索之际,柔珠的唇边淡淡吐出一丝丝的声响。 “炎郎,你第一次摸我的时候,我真怕你会被我不小心吸噬去精魂,直怕得不敢与你多多亲近,险些忘记了你根本不是含羞族的人,你说我傻不傻?” “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再羞羞涩涩地躲你……” “炎郎,我好冷,你来抱抱我可好,不要再赶我走了,你带我回家,咱们回家吧......” 她的血流得汹涌,一双眼睛明了忽暗,方才还能拥抱着自己的人儿,转眼面如死灰,永永久久地离开了人世间。 “柔儿!!!!” 顽炎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约定好要一起离开的,怎么会这样! 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顽炎僵直起身,跪着朝柔儿的尸体快速挪去。 柔儿依旧笑颜如春,她微微眯眼看着他,仿佛下一句还要对他娇羞嗔语道“炎郎,你不懂。” 我懂,我懂,你的一切我都懂。 顽炎的眼睛越发模糊不清,心里反复重复着: 我知道你的脸庞年轻又美丽。 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妖。 我知道你喜欢隔着蚌壳听我干脆又爽朗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亲口跟我说再见,如果我愿意记得你...... 我懂,柔儿,你再多给我时间,你的一切的一切,我会懂。 柔儿,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真正的家。 我绝不会让你守寡了!! “站住!!”独孤九见他的行为举止疯疯癫癫,操控着巽风的每一根尖利地刺,都微微扎进柔珠皮肉内半寸。 柔珠的尸身旁边顷刻笼罩了一层锋利的红光。 “你才够了!!”顽炎霍得从地面翻身站起,“你怎么能对一个活人作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独孤九无所谓道“她死了。” 她没死!!! 顽炎的眼睛仿佛突然变成了嗅觉灵敏的鬣狗,直勾勾得锁死独孤九漂浮的位置,斩钉截铁道“你过来,我把你的记忆还给你。” 独孤九跳下巽风,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他冷若冰霜的脸颊,这番笑意蕴涵着不近人情的冷酷,一种傲然鄙睨一切的尊贵仪态缓缓逼来。 顽炎木然举起自己的溃烂不堪的右手,徐徐转动面的摩勒金环。 他心想口念着:柔儿,我带你回家。 正文 第709章 赖活 独孤九一方面小心翼翼,一方面又深觉成功在即,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 () 其实他略低估了顽炎对柔珠的感情,觉得顽炎只是亏欠了那女人更多,独孤九如此想着,放心地靠近前。 随着摩勒金环的转动,从戒面波闪出一圈金齿光晕,此光圈耀眼如日,虽细虽薄,倏然小蛇一般刺入地底,仿佛开启了一扇地门,脚踩之地隐隐约约发出某种石制机关开阖的咯嗒声。 顽炎一见此景,唇角露出阴飕飕的笑弯,他本是明快雷厉之人,此笑仿佛来自虚无的地狱,俨然变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个性。 而独孤九“唰”的一下,脸色瞬间僵硬无,随后露出惊怒之极的神情,两手一扬,大片红霞席卷而去,同时身下巽风狂转,瞬间风影如山的狂涌而,将他自己牢固保护在风瓣央。 可是地底轰响渐进,由深浮浅,天地府光华一闪,让过了白光后,现出十尊小山一般的火流砂巨阙石炮。 这些巨大的火炮依附于六棱星华伦主法阵,周围密布巨大的石镜群副阵,借助光线错折,将天地四野编织得仿佛迷宫般复杂。 好完美的法阵!任谁也无法轻易逃脱其间。 再无遗憾,顽炎掠身奔向了柔珠,这是他最用尽全力的一次,爱与恨最交融的一次奔跑着。 自后,再无所欠。 摩勒金环启动了机关,一触即发,不等独孤九防御完备,十尊火炮同声而鸣,火光灼灼,光芒尽闪后,瞬间爆裂开来,一团熊烈的黄红之光凭空出现,遍及天空数十丈之广。 两道蓝湛湛的闪电,前后窜入攻击的心地带。 沉默的静海眨眼被巨大的冲击波撼得排浪滚滚,卷银勾雪,连绵不绝。 千疮百孔的湳洲城一多半缓缓沉入海岸线,犹如通红的烙铁忽遇激寒,噗呲呲的翻腾出云翳般的浓烟,摇摇直。 终究尘埃落定时刻,蓝色的剑光浮在半空,独孤斩月立在剑面,蓝色的光环映射着他精致的五官,像脱去血肉的玉雕。 法阵是他参与设计的,自然知道哪里偷偷暗藏玄门。 他的软剑正横竖趴着两个身躯,一个是眩晕沉沉的鹜面,另一个则是求死未遂的顽炎。 顽炎大手紧紧扣住双耳,表情十分痛苦不堪,再看身体遍布血污,剑眉焦灼,被火流砂的威力所伤,侧颜留下巴掌大的伤疤。 他此刻神智模糊不清,想醒又醒不来,想疯又疯不成,火流砂的炮弹一股脑堆进顽炎的脑海,摧毁了他的整个意志。 他絮絮叨叨说“柔儿,我们回家,柔儿……” 独孤斩月的情绪亦被感染,忍不住冰冷刺激道“二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坚强一些!” 顽炎看起来失魂落魄得可怜,健硕的身躯只在短暂的时辰内缩成一半,原本他的脑子里空荡荡得只填塞满柔珠的音容笑貌,唯独听见独孤斩月的话,蓦然像发狂的野狼,拍地翻身而起,双拳进发,口里极度狂枭道“为什么不救我的柔儿?为什么偏偏只救我?!如果失去了她,我的生命里还存在什么意义?!为什么?!” 看见独孤斩月与独孤九完全相同的脸庞,这二人的身影忽然合作一个,让顽炎想一并击杀。 他的拳脚带着极度失衡的狠厉,满满发泄在独孤斩月的身。 独孤斩月不躲不避,冷静道“你是自找的。” 自找的? 自找的!! 顽炎像被斗败的恶虎,砸向独孤斩月的双拳转而紧紧揪扯住自己的短发,直将头皮揪扯得通红,他是自找的,他是自作孽!! 如果最开始,他不是怀着恶毒的目的想去挑战独孤九的强大,那么最终,也不会是以悲剧结尾。 赢了独孤九又如何,失去了最深爱的人,他终究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颓然间,天陆交界地间蒸腾起一道红光,扶摇直,竟然是独孤九操纵巽风,顺利地自残破不堪的地平线浮起,亏得九尾在关键时刻用雷电击爆石镜法阵边沿,替独孤九打开了逃生之门。 独孤九傲立风端,九尾游曳云底,彼此各呈攻势,谨慎提防在场所有人的异动,后朝独孤斩月道“你终于舍得从地狱里爬出来见我了吗?” 他早推测出独孤斩月是借假死之名,想要摆脱自己的钳制,追到湳洲城来铲除顽炎的势力,也不过是此行其一个微乎其微的目的。 引蛇出洞,得放出最香味蚀人的诱饵。 现在,顽炎是这诱饵。 顽炎看见独孤九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胸腔内气愤陡然加剧,浑身青筋暴起,一双狰红的眼睛愈发被仇恨熏染得狞亮起来。 杀了你!!杀了你!! 难道在这个世间,没有能够杀死独孤九的妙法吗?!! 独孤斩月死死扯住他,在眼前布下一道通透明亮的气结,虽然这气结仅是螳臂当车的存在,可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二哥的命,他不得不如此谨慎。 遂朝红影白发的威严男子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二哥毁了父皇的一座城池,而父皇毁了二哥最在意的两个人,如今在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处理不当更是会殃及无辜。” “更何况鬼族,朱雀凤族,包括魔族都在期盼着九尾龙族的内患,尤其湳洲城如今已坍塌多半,此城乃是我族的海防重城,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补充三十二岛的全部兵力,修补火流砂炮法阵,重新建立起湳洲城的防御结界。” “那么祸起萧墙这个词语,父皇应该最清楚不过。” 独孤九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隐患?指手责难道“你何须在此惺惺之态?一个假死之后将守在暗处的人,一个站在明处要杀我的人,更加可疑不是吗?” 独孤斩月不再多言。 独孤九道“你说的这些事情,随后马会有人去办理,这逆子做下的蠢事,非得让他用惨痛的代价来偿还。” 话未说完,顽炎狺狺冷笑道“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何须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借口引导老四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现如今,他活着与死了等同无异,张口又对独孤斩月幽然道“你是个自投罗的傻子。” 独孤九的巽风龙电渐渐散开,将独孤斩月织的气结严防死守,完完全全断却各个方向的退路,好鱼塘围,时刻准备捉捕。 独孤斩月冥冥似要叹息,对挣扎不断的顽炎道“躲避并不是解脱,况且如能真躲了一世,也只会叫我关心的人担忧一世,得不到永生的安全与肆意,还不若我自己跳出来面对更好。” 又对独孤九道“父皇可否能答应我几个条件,儿臣愿意回去继续为奴为马。” “首先必是保留二哥的性命。” “其次是叫鹜面离开。” “只这两件事情,如果父皇成全,儿臣必当尽心竭力,耗尽青春替父皇追寻流云之歌的其他法珠,再也不会谋求自由。”言罢,他在旁人看不见的暗下里抵死咬了咬牙,朝独孤九端正跪拜下来。 他从来未曾跪拜过何人,包括他的父亲,哪怕是在弓尔山之巅的斩仙台被抽取龙脊时,都未曾低下头颅。 顽炎的眼泪当即留了下来,在灰尘斑驳的脸颊留下两道清晰的水渍痕迹,道“我是一心要求死的人,你何苦作践自己?” 独孤斩月道“你从不懂,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他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摩挲着胸口内的卷轴,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永别一般,如何也难以离手。 正文 第710章 失忆 鹜面溟濛不清听见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此刻正好清醒,独孤斩月等他睁眼一瞬,伸出左手将他从地面揪起,右手往怀里一钻,沿着两人靠近的地方又顺利填入鹜面的袖口央。 “拿紧,你的主子交给你。”独孤斩月小心翼翼道,再朗声反复催问独孤九,到底可行与否。 独孤九被一天一夜的战事纠缠,精神反而愈发清癯,也不见他答话,微微使个眼色。 九尾神龙立刻缠软剑,将那黄澄澄的小人物嗅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画卷是潋锁行分出的一分神魄所铸造,妖眼纵然在画卷内部滋生妖气,但是画卷之外绝对是嗅不出来任何异常,故此独孤斩月淡定地与九尾对视,毫无破绽。 九尾不知为何,一直不喜独孤斩月,可是他身的气味如常,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巨大的龙目横扫半眼,骤然甩起尾巴一荡独孤斩月的软剑剑底。 软剑瞬时蓝光四泻,鹜面脚底轻重丧失,沉铁垂铅一般扎入脚底的海水央。 “噗通!”闷声久久后才回荡传起。 独孤九不高兴道“你不该在旁人面前提到流云之歌的事情,但凡听见后的人,我怎能不杀他灭口?” 独孤斩月在软剑央摇荡不止,也微微沉郁了脸庞,琥珀色的瞳孔里柔化出一星黠光,转而冷硬得可怕。 独孤九又道“我只能答应你,饶这逆子不死……”他已经观察过,顽炎指间的摩勒金环在他方才不知死活的转动下,极其深邃地扣入他的指骨内,被血肉牢牢包裹。 如果裹伤药治疗数日,这摩勒金环会牢固地粘黏在顽炎的血肉间,除非削指断骨,否则很难采取出来。 独孤九肯定不会说出关于水儿的记忆封存在摩勒金环间,对于独孤斩月,他还多少留存着必要的防备。 也好,让顽炎再苟活一阵子,叫他替自己保守秘密,叫他冥冥守护自己最愤恨的敌人。 直到自己再次需要这段记忆为止。 根本无需理会顽炎的任何反抗,独孤九继而缓然道“但是,他对我的恨必须遗忘。” 九尾慢慢地游拢前,独孤九伸出一只细长的大手,指尖映出锋利的光,直接撑开眼皮,探入九尾紧闭的单眼间,信手捻出一粒粉晶通透的水滴。 “喂给他吃!” 只见对方扣指轻弹,一道粉盈盈的余晖,划着星陨般的光华,跌落在独孤斩月的二指间。 顽炎大叫道“老四!老四!我宁可你杀了我!!”他的意识准备要强烈反抗时,已经有千丝万缕的巽风,像红线一般从独孤九的脚底飞快钻出,盘蛇似的把顽炎的四肢捆个结实牢固。 “老四!!”顽炎的神情近乎崩溃的边缘,在独孤九说要忘记仇恨的时刻,他便再次领会到对方十足的恶意。 他怎么能忘记所有的恨意呢?无论是母妃的,还是柔儿的…… 不不不!!顽炎又意识到,他错的简直离谱。 不该再是仇恨,不该再是报复,因为这些累人的东西,已经夺走了他最宝贵的全部。 独孤九要夺走他的恨,其实是要清洗了他全部的爱! 没有爱,没有恨,独孤九只要他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他只是偷走他的一部分记忆,可是他却要毁缺的更多更多,乃至希望! 顽炎屏住呼吸,是卑微的死去,也不能成为一只狗活在世间。 他应该立刻马去找柔珠! 立刻!马! 顽炎闭息的一刹,独孤斩月的指头更快地送在他口齿之间,顽炎拼死一咬,口唇内立刻回味起浓稠的血腥味。 顽炎唔唔咬牙切齿道“老四,你害我!你把这东西喂给我吃了,咱们难再做兄弟!” 此一咬,独孤斩月玉白的手指已然皮开肉绽,汩汩猩色的血汁,在顽炎铁口铜牙的撕切流淌如溪。 独孤斩月道“二哥,你的母妃如此恨透水儿,为什么你反而独独对我最好?” 顽炎猛地怔神。 独孤斩月又道“二哥,你被父皇派至静海戍边,为什么我在千里迢迢的炇骨荒漠出事时,你反能最先将我救出?” 顽炎的眼神涣散出某种行迹败露的光。 独孤斩月还道“二哥,雏鴌砍刀是被璧落岛遣送出岛的禁兵,百般遭受歹人瞩目,你送给虫儿的时候,有没有设想过我会再领着虫儿回去惹嫌?” 顽炎的喉头里滚入了血水,忽然涩仄仄得发苦。 独孤斩月再道“二哥,火流砂法阵险些被剿灭的溷蠹,为什么腹内藏着虫儿?” 顽炎彻底松开了嘴。 独孤斩月的手并未取出,他的冷漠神情从来只在两个人面前放松,一是虫儿,另一个则是顽炎,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满满都是悲恸,毫不作假。 “二哥,”独孤斩月低低道“众多皇子间,其他的人我都未曾看在眼里,可是仅有你一个,我自幼便尊称你为二哥。” “如今,你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又害怕失去更多的一切,宁可选择死亡来结束生命,可是你可否想过,我却因为你的生命,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生活希翼与誓言。” “原因很简单,你是我唯一的二哥,我只要你活着。”独孤斩月的手指缓缓抽离。 “我是真把你当做亲兄弟的!!”顽炎忽然觉醒一般,把独孤斩月指尖的水滴仰头吞下。 错只在于,他还有其他的兄弟。 顽炎的喉头沾染了血液的滋味,仿佛硬吞下一万只苦胆,连眼底唇角都跌宕着生苦的滋味。 独孤斩月道“我知道。” 顽炎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是那滴水珠入腹以后,他的体内便如同大海翻涌,荡起一"bo bo"深沉的浪,仿佛千万只手,从脑海掏取着他全部的记忆。 这些记忆里存在着绝望的,美满的,开心的,幸福的,一帧帧,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流淌而过,最终所有的记忆,都东流逝尽,黄鹤不返。 如果早知道父皇的手里有如此佳宝,他又何须费尽心思去遍寻那雲山影舞者呢? 顽炎最终艰涩的闭了眼睛,澄空大脑后,自眼角内流出一滴粉樱樱水晶般通透的泪滴,跌落在软剑,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独孤斩月二指轻捏,将承载着顽炎全部记忆的粉晶,悉心捏入自己的手指内。 独孤九命令道“丢了去吧!” 独孤斩月摇摇头,他赫然察觉顽炎的袖子里藏着东西,揪出来一看,里面掖着一对儿做工精美的香包。 是柔珠夜以继日替他做的,面还悉心熏染了二哥最喜欢的馨香。 独孤斩月将粉晶塞入香包,牢牢得拴在他的手腕。 独孤九道“顽炎在这里造的恶孽,必须重新给我建一座新的湳洲城来救赎。” “也对,”独孤斩月意味深长道“人们只要看到繁荣的前景,又何须勾忆起肮脏的过去呢?”他的态度极度生冷,仿佛重新被冰霜雕裹一层,甚至连自己亦被深深冻伤。 知道他是在暗讽自己,独孤九全然不在意道“接下来,你必须要去帮我寻找一个东西,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成功。” 不问责独孤斩月为何半途背弃誓言,这一次,他会把他看守得更加牢固,独孤九道“恐怕你得去鬼族走一遭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又补充道“既然你回来,需不需要也来将你的记忆顺便清除一下?” “留着你自己吃吧。” 他想:我还有绝对不能忘记的人。 独孤斩月将顽炎扶起,顽炎的睡相尤其像个孩子,没有了爱与恨,他才活得最为纯粹,但也最好塑造为尖厉的帮凶。 正文 第711章 摩擦生效 鹜面在海底晕沉了许久,待清醒时已然月朗星稀时候,只觉得浑身筋骨碎裂般疼痛,仿佛被铁锤敲砸一遍,险些凿成破铜烂铁。 幸而自己可以在水底自由呼吸,否则真是必死无疑。 随手在海底沙岩里摸出几只海胆,置入口内放肆咀嚼,终于腹内饱暖后,鹜面沿着海线,三日后返回海边。 他的躯体虽然是黄铜铸造一般,但也精疲力竭,两眼才触及海岸的绿树黄草,整个人栽倒下去。 许久许久。 渔村的一间斜木棚里,男男女女正将里面堵得水泄不通,木棚外面也站了许多围观者,他们都是当地的渔民,淳朴单一的环境让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此刻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鹜面的一举一动。 “这人为什么跟咱们长得不一样呢?” “对啊,看起来跟咱们一般身量,扛起来死沉沉的,八条汉子才把他给拖拽回来。” “是,你看这一身通黄,好像是黄金做得一样。” “黄金是啥样,你们有谁可见过黄金?” 其一个人道“黄金是没见过,只见过每年来咱们村收鱼的张阿三,嘴里面嵌着这么一颗黄澄澄的金牙,有一次俺问他这牙怎么这么黄,直晃眼睛呢?那贼货还骂我,说穷鬼吃屎也赶不这么黄的。” 众人呵呵傻笑。 一个穿粗布衣裤,半敞胸肌的青年汉子趁大家都不注意,把鹜面的胳膊从衣袖间拉出来,使劲用牙一咬。 “啊呦我的妈!!”青年汉子捂住嘴哭道“这也太硬了,把我的牙也硌断了!!” 其他人呵呵起哄道“牙硌断了没关系,到时候这人要是死了,割一块给你包个大大的金牙,哈哈哈。” 当然并不是真要害了鹜面的性命,只是因为捕鱼生活孤苦单调,大家平常无事可做,只好苦作乐,相互打趣。 一个挤进来凑热闹的孩子忽然插嘴道“你们看,他的怀里藏着什么东西?” 孩子伶俐,才不等大人们都明白过来,小手已经贼溜溜地摸索而去,捉住了鹜面塞入怀里的画卷。 “这是个啥?”众人齐呼,好的视线七凑八拢汇集一处。 “不要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人群里骤然爆出一句话语,这话语似如将军喝令,人群赶紧散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只见一位精神饱满的老年人从头步来,口里谆谆教诲道“既然要做善事把人救回来,不要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 此人正是渔村的村长,他一把夺过孩子手里的画卷,脚使劲踢了孩子的屁股一下,孩子特别委屈,捂着屁股一溜烟跑掉了。 村长将画卷原封不动塞入鹜面的怀里,对其他人道“都赶紧捕鱼去吧,挤在这里胡咧咧什么?!房子都挤塌了!” 大家伙一看村长不甚高兴,拍拍屁股跺跺脚,麻溜儿得冲出木棚,规规矩矩归家干活去了。 再没有人敢肆意骚扰鹜面。 夜浓,一只娇小清瘦的身影沿着木棚,先是张望四周,闪烁着聪慧光芒的眼睛在夜里都灼灼发亮。 是早晨被村长踢屁股的小孩,名叫海娃,只见他敏捷地从窗户翻入,又极快地翻出,真像个贼兮兮的小老鼠,极快地消失在夜色。 海娃手里拿着画卷,特意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屁股的嫩肉还依稀隐隐作痛。 可是他的好心实在太强,海边的娃娃从出生起还没有见过雪白的纸,尤其这纸页摸起来顺滑如丝,叫他看一眼记在心里。 “这到底是个啥?”海娃的小手反复摩挲,贝壳更柔滑,海草更干爽。 闻一闻,有一种生疏的清香扑入鼻腔,引入脑海深处。 真是个好东西,海娃莫名地开心道“我不还回去了,以后这个东西是我的了!”他的小手指根根冲动,把画卷微微打开一丝丝。 “这不太好吧?”有男子义正言辞的声音从画卷里蓦然钻出,“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啊!” ......海娃当即愣住,仿佛见不得光的鬼魂即在眼前,小脸吓得煞白。 “雀漓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又有女人的声音批评道“你这样说,人家还会把咱们放出去吗?这里是人呆的地方吗?万一这孩子把这画卷扔掉怎么办?咱们还出不出去了?” 接着女人又抱怨了好几句,男人很听话,规规矩矩地让开地方。 然后海娃听见了这世间最柔美绝伦的女子音韵,它姐姐骂他讨吃鬼,婶婶骂他是个该死的小畜生的尖锐声音还要动听无数倍。 虫儿在画卷竭力柔唤道“小朋友,你把这画卷拿牢靠,千万不要扔了啊!” 海娃觉得心里被这翻话撩得苏痒痒,可是背脊后升腾起股股恶寒,令人禁不住抖栗阵阵。 触鬼了!!还是男女双鬼!!! 一道惊雷在海娃小小的脑仁里乍起,劈得他眼冒金星,抬手要扔东西。 虫儿忽然哭泣道“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多好玩好吃的全部浪费了。” 她的哭声尤其动耳,三声婉转四声轻啼,任何人听见了都会侧目柔心。 雀漓潇怪道“除了一只鬼一样可怕的眼睛,哪里会有好玩好吃的......哎呦!!虫虫,你干什么踢我!!” 再也没有捣乱的声音,虫儿说“好孩子,你只要乖乖地把这个画卷打开,姐姐会送给你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海娃道“什么叫做意想不到?” 啊?虫儿舌如兰花,口水悬河,使劲编造了一些连她自己都没吃过,没用过,没见过的好东西。 鬼知道,她这些年是个资深劳改犯,哪里能见过什么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所以她更加痛恨留在这幅画卷里,也尤其痛恨把她推进来的人,一齐痛恨入骨!! 海娃听完后使劲咂吧咂吧干渴的小口,随着虫儿的详细描述,一双眼睛简直冒出绿光来。 最终忍住了口水道“不行,我不同意。” 啊?虫儿气急败坏道“为啥?!!” 觉得太暴露自己的真相,赶紧捏细了嗓门,恢复柔情绵绵地乖哄道“好孩子,为什么你不肯放我们出来呀?” 海娃说“因为那里面要是真的好,为什么你自己不肯住在里面,反而非要出来呢?” “渔村里的人都跟野狼似的,好吃的好喝的刚拿出来,根本不等我吃,肯定会被一下子抢个精光的!” 虫儿“......” 现在的孩子都这般精明?实在难拐啊。 虫儿只好改口道“好吧,如果你放我们出来,姐姐会满足你三个心愿。” 海娃仔细想想,也不吃亏,又小心翼翼说道“你们不会是专门吃小娃娃的海妖吧?” 小孩子是不是都这么讨厌! 虫儿的双手直捏得青筋狂暴,雀漓潇眼见谈判纯熟指日可待,赶紧按住虫儿激动得双肩,偷偷安抚道“注意你的情绪......” 忍着火气不发作,假惺惺微笑道“放心吧,我们不吃人,只吃咸菜馒头。” “小朋友,你可好好想想,三个货真价实的心愿白白相送哦!” “是你说看你老爹不顺眼,我也可以替你捅他十刀八刀哦......唔......” 雀漓潇紧紧捂住她的嘴,小声默念道“罪过罪过,你再说要道德沦丧了。” 海娃仿佛被戳及软肋,小口含怨道“我爹爹出海打渔的时候,已经被海妖吃掉了,再也回不来的。” 想起爹爹生前对他最好,海娃不禁吸吸鼻子,“姐姐,你真的能帮我实现三个愿望?” 虫儿拍开雀漓潇的手,郑重其事道“没问题。我以人格担保。” 海娃手执起画卷,徐徐展开。 虫儿赶紧默念斩月曾经教过的法诀,一道白光彻空。 一男一女先后从画卷栩栩站出,像是一对美轮美奂的画谪仙,临光诞生。 正文 第712章 想叫我捅谁? 虫儿展开双臂,使劲呼吸海边的新鲜空气,破口大骂道“姑奶奶终于放出来了,哇哈哈哈!!!”声震云翳。 海娃看傻了眼睛,俨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甚至连手里的画卷也掉在沙地,“噗通!”一声。 雀漓潇蹲身捡起,把画卷的沙子拍个干净,连忙卷敛起。 虫儿收断恐怖的笑容,一把将画卷抢回自己的怀里,警惕道“里面可有只巨大的妖物,你想干什么?” 刚进画卷空间的时候,雀漓潇似乎与妖眼做过交谈,等看见她的身影时,双方竟不再多言一句,行迹鬼祟。 凭着直觉,虫儿生怕雀漓潇为人单纯,恐他同情同类,被妖眼蛊惑作出傻事。 雀漓潇圆睁着一双单纯的眼睛,眨闪道“我只是害怕里面的东西,会跟着咱们一起溜出来。” “绝不可能!”虫儿自行收好画卷,言辞凿凿道“罗麻子曾经提过里面百种禁制互相牵连,灵妖之下,宗妖之的妖孽但凡入内皆不可逃,除非是灵妖等级的妖孽心血才能解开禁制,否则此妖眼是绝对难以逃脱。” 可是,虫儿心溟濛升起一丝丝疑惑,她自己的妖身,而雀漓潇是半妖,虽然有斩月教的口诀护身,可是万一出不来,岂不是要终身困堵在这神诡异的画卷去? 虽说千钧一发,但是独孤斩月的胆子也忒大了点。 想起这个名字,虫儿满满都是愤怒,也罢,既然他在关键时刻推开了自己,可见他也并非想与自己同甘共苦之人。 不提了! 虫儿的脸色十分难看,雀漓潇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嘴。 海娃见两个人出来后只顾着争嘴,完全没有把他放入眼里,甚至还直接把画卷抢走了。 娘在世的时候说过,漂亮的人都是妖精变的,特别是美女会吃人不吐骨头。 且看雀漓潇玉树临风,虫儿芙蓉国色,都是美到勾魂摄魄的境地,心里陡然害怕得要死,扑通双膝跪地,悲惨哭道“两位行行好,千万不要吃我啊!!” 虫儿始才打量起那个想被自己暴揍的家伙,一瞧方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身材细弱瘦小,跪在地抖如筛糠,干柴似的肩膀顶着一颗圆溜溜的头颅,是看非看的可怜模样另人忍俊不禁。 觉得自己劣根兴起,忽然调戏道“喂,小家伙,你说你叫啥?” 海娃赶紧报姓名。 虫儿道“你的第一个心愿完成了哦。” “啥时候?”海娃无讶异问,身子也不抖嗦了。 “刚才啊!”虫儿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说叫我们不要吃你,这个愿望很好满足嘛,哇哈哈哈。” “你骗我!!”海娃觉得委屈,眼睛里瞬时兜满了泪珠。 雀漓潇呶呶嘴道“你连小孩子都欺骗,这不太好吧,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种人呢!” 虫儿道“人是会变的,漓潇,人是最忌讳天真二字的,姐姐我是从小被骗大的,多多挨骗有益延年益寿,知道吗?” 从小至大,只有一个人把她骗得团团转,无论好或歹,他总爱骗她。 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心态,故意将美眸睇向雀漓潇,似有揶揄道“我发觉你怎么突然变天真了呢?”然后伸起两根葱茏细指,在小孩惊恐的眼睛前晃了晃,“记住小朋友,你还有两个心愿哦,可不要随便说出来,用你的聪明脑瓜子好生想明白,再张口哦,到时候姐姐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保证让你满意。” 递送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后,虫儿摸摸男孩子的头。 海娃被她的笑容一勾再一摸,激动得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在脑海里使劲想了想到底该许什么心愿,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 虫儿突然打断道“海娃子,许愿前先给弄点吃的吧!”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肚子,虽说在画卷之内时空停顿,无需吃饭睡觉,可是脚尖才一踏地,肚子禁不住咕噜噜瞎叫。 肚子里的小祖宗要吃饭,她也没办法啊! 说好的信任呢?! 海娃横她一眼,满满狐疑道“姐姐,你不是说里面的好吃的有很多很多......难道你还没吃饱吗?” 虫儿撒谎不打草稿,揭穿也完全不会脸红,特别诚恳得指着月亮道“夜宵的油水吃多了会得肥胖症,姐姐要减肥,所以把你家能吃的全部搬过来吧,呵呵......” 雀漓潇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海娃不知道啥叫减肥,村子里的女人每次吃完饭,恨不得把碗盘啃个干净,怎么会有人觉得吃饭嫌油呢? 仅觉得虫儿说话还挺有些许道理,遂将家里的鱼干咸菜稀粥各偷了一样给虫儿拿来。 雀漓潇看见每种菜色都混黄发黑,咸生苦,万分恶心地撇开头去。 虫儿才不嫌弃,抓住吃,好一顿风卷蚕食之后,又吩咐道“海娃子,再去取些去咸解腻的饮品可好?” 海娃重新燃起的期望又瞬间熄灭,口齿磨抹道“这里的淡水很少,要喝都要拿鱼干去远地换取,平常我们都是取摘椰栗(椰子)的果实来解渴。” 虫儿一听提神,赶紧催海娃领他去看这神果实。 海娃放手环绕一指,道“此地不长多少花草,但是椰栗树反而四处都是,姐姐想喝的话随便拿,只不过能采到才算你的本事。” 虫儿这才发现海滩长满了老干苍皮的大树,零零丛丛三五成簇,这些椰栗树婷婷高耸,海边的风浪皆不能轻易将其撼动,枝叶如同绿盖,在夜晚的清爽散发出迷人的芬香。 此以观察让虫儿很是开心,因为在鬼族的流曌城是从未见过此树的。 可是虫儿同样满怀伤感,因为在九尾龙族的湳洲城同样也没有如此耸然的植物。 独孤斩月与她的相聚竟然如此短暂,白驹过隙,他还是离开了她的身边。 虫儿隐忍去眼边剧烈的泪意,指着极高处的果实问“这些是能解渴的椰栗吗?” 海娃不怀好意地点头,想着这个混吃混喝的女骗子这下可要出糗了。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天空璀璨的星辰陡然失去光华,唯见虫儿手心倏地弹出一道明灼灼的光影,直像银星逆袭于椰栗丛。 虫儿飞转着自己的手腕,她操控着宝刃穿心的技术卓越非凡,仿佛对付近在咫尺的静物般稀松平淡,可是她的心情不好,正需要找个出气筒来肆意发泄,出手下力均是极重极狠的。 一时间,椰栗林巅乱风灌云,搅落的碎叶飒飒然飘旋,纷繁雨淋,而大大小小的椰栗反如冰雹般重重砸向地面。 雀漓潇提起海娃的领子拔腿跑,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椰栗砸下来,俩人的脑壳要被凿出碗口大的血窟窿。 数刀挥,好一阵玉光飞溅,虫儿回腕收力,刀光迎力翻折,规规矩矩地有返回虫儿手心,转眼被她收回怀。 一套伶俐动作超不过十秒,地面的椰栗堆积如山。 虫儿拾起一个滚圆的椰栗在手掌内掂量掂量,又摇了摇,适才听见厚实的果皮内水声沉吟,啐道“也不早说这玩意儿如此木硬,还得把刀子再拿出来砍个孔洞,才能吸食。” 雀漓潇始才看出虫儿的情绪不甚明朗,心里必定在担忧着独孤斩月的安危,只是嘴不曾表现,把海娃轻轻放下地面,小孩子脚一落地飞奔前,抱住虫儿手里的椰栗,满脸开心道“姐姐,你好神勇啊!这个椰栗我最会去壳,让我来替你汲取椰浆解渴吧。” 好狗腿的小娃娃。 虫儿移手挪开椰栗,恻恻笑道“看够了姐姐的本事,说吧,你想叫我帮你捅谁?” 正文 第713章 我不想他 捅谁? 海娃登时紧张道“绝对不要捅死我的婶婶,虽然她对我和姐姐不善,可是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是希望她能让我多吃点饭,晚能叫我睡在床,不要再睡在小窝里。” “还有不要把姐姐卖到外面去做工,姐姐偷偷说了不想去外面的世界,她说她想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嫁给守旺哥哥做婆姨。” 虫儿耐心听他讲完,扳指一算道“你的想法我了解了,无非是威胁恐吓加暴力折磨你婶婶的事情,简直小事一桩啊!呵呵。” 雀漓潇道“做这种恶事还能笑得出口,虫虫你是不是得再考虑考虑啊?” “考虑什么?”虫儿合掌一拍椰栗果,木质后壳受力爆成两半,间飞炸的浓白色汁浆喷得四处都是。 海娃惊吓过度,抵死抱紧自己的双耳,不敢再多言多语。 虫儿主动将分开的椰栗递送到雀漓潇手前。 他应该饿极了。 边敦促他用餐,边拍拍胸脯,道“你乖乖做个吃椰栗的群众,看我怎么化腐朽为神吧!” 雀漓潇知道她的性子,绝口不再提议。 短暂休息之后,虫儿二人随着海娃偷偷窥伺过他婶婶家的动静。 海娃婶婶也是个高挑黑瘦的女人,整日里倒也勤恳,只是眉眼嘴角里挂着刻薄的样子,平素对丈夫张牙舞爪,指东骂西,一看是管家婆的架势。 这女人有三女一儿,对自己的独子特别心,但是对海娃和海娃的姐姐海蓝尤其吝啬,只因为海娃爹爹死得突然,钱财没有留下多少,但是拖油瓶正留下两个,叫婶婶舅舅来凭白养着又不能带来任何受益,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自己辛苦赚的口粮无形被盘剥。 眼见着海娃爹爹留下的破木棚被婶婶占去,还时不时虐待下一对外甥,窝囊的舅舅一般都不会主动跳出来维护,只能默默修补着渔,埋头苦干,争取不要连累自己。 虫儿想大约没钱没势的人家里都会出现这样一个恶心的婶婶,可是站在婶婶的角度来考虑,仅仅泯灭了一丁点良心,却让自己的子女可以吃的更饱更好一点,令人不得不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 此番探看虫儿还发现,几乎村里家家户户的神台之,均供奉着化为鱼神的独孤九泥塑,推测着自己应该尚留在九尾龙族与人族交界的偏僻处,只不过这里的贫困户都是人族的散民,而绝非贵族子民。 越是没有背景的人,越是干着低贱的工作,人之常情。 这里的渔民世世代代以海为生,必然信奉五族内最强的王者,将其化作神灵以求得庇佑。 如果能圆满完成海娃的两个心愿,虫儿盘思不若往人族的方向去,那里的生活虽然贫苦,但是可以远离很多尘世纠缠,直到她能平平淡淡地诞下沉烟。 沉烟沉烟斩月 这样远离独孤斩月了吗?这样又被他以保护得名义推开丈里了吗? 他可还记得口口声声挽留自己,威逼自己,色诱自己的时候,如何强迫自己发誓着,永远不要再离开他的身边。 如今遇险,转念他便最先推开了自己。 虫儿心里跌宕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逐而化作排山倒海的高浪,冲击向她最脆弱不堪的心房。 无数次,她忍着冲动想折返回去寻他,可是每当鼓足勇气的时候,她又极快地泄气。 找到又能如何?难道每次硬赖在他身边,不会再有更多次的推开? 既然他把自己从独孤九的陷阱远远推开,只身犯险,也说明他不希望自己再介入到独孤九的阴谋去。 斩月应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吧! 分明知道他的用心,分明体会到他的深厚情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得不到一丝丝的欣慰,只觉得他永远不能真正懂她。 经历了千山万水,如果是死,她都希望牵着深爱之人的手,一并步断头台。 这是他一个人的抉择,这是他一个人的深渊,这是他一个人的不得已。 可这世间不该总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如果他真的足够懂她!! 雀漓潇缓缓走了过来,发现虫儿已然忘却自我,分明没有在意他的来到。 对此一点,雀漓潇的脆弱心脏表示很受伤害,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分量太轻,完全不足以与独孤斩月相抗衡。 但是这次的伤害简直是致命的。 他的人已经近乎贴背前,可是她的全身心却沉浸在思念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刚刚甩了她啊!! 雀漓潇不说话,默然守了她很久,直到虫儿反应过来,才发觉背后站着人。 对于一个时刻处于警觉状态的狼来说,这可是致命的失误。 虫儿微跃半步,竭力避开雀漓潇的灼热视线,充满警告意味道“漓潇,你暂时不想回嘲歌城吗?” 雀漓潇想:以后不管你到哪里,我一定跟到哪里,算是你心里极厌弃了我,我也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你。 不见他回答,虫儿率先道“你走不走,腿长在你的身,我无权干涉,但是以后请不要靠我太近,保持能说话的距离好,否则我怕条件反射拿刀砍你。” 她简直被这些男人吓怕了。 雀漓潇一听虫儿不赶自己,由悲化喜道“好好好,只要你高兴,我尽量保持距离。” 虫儿看他死皮赖脸的功夫突飞猛进,觉得不能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了,避免尴尬,虫儿索性去想如何对付海娃的婶婶。 雀漓潇抿着嘴低笑,黑密的睫毛在阳光的抚摸下翩翩起舞。 隐隐察觉虫儿聚精会神看他半晌,雀漓潇觉得脸皮微红,唇角扬成好看的新月状,漫漫溢出欣慰。 虫儿搓着下巴道“漓潇,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像一个人,尤其看你的侧颜,轮廓分外神似。” 雀漓潇的笑意瞬间退却,他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微微有些神似独孤斩月,不免悻然。 虫儿继续道“你长的很像独孤九啊。” 独孤九和独孤斩月的容貌堪称无异,可是虫儿的回答避开了独孤斩月四字,在雀漓潇的心田里还是漾起阵阵满足的柔意。 他道“据闻,我的生身父亲是因为长得颇像龙帝独孤九,雀无极正是被这一点诱惑,才跟妖类行了苟且之事,说起来,这才算属真正的丑闻。” 虫儿无心窥伺他的伤疤,赶紧转移话题道“如果我想利用一下你这张英俊小脸,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借我一用?” 雀漓潇温柔笑道“把人整个借给你,我也是极情愿的。”话未说尽,单薄的脸皮又酡红一片。 虫儿很想说,其实是要借你的人,但是生怕对方再起误会,摇头笑笑,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朝海娃家走去。 海娃家里正鸡飞狗跳。 本来自 正文 第714章 绿绿的牙齿 婶婶手抄着木棒,把海娃打得满院子跑,口里碎碎道“你个狗娘养的贼货,分明是你偷吃了家里的口粮,还敢嘴硬不承认,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海娃也不是小孩子的岁数,知道反抗也知道躲闪,步步避开婶婶手的木棒,猴子一般蹿下跳。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婶婶追了一盏茶的时间,统共敲到两三棒子的便宜,还险些把腰给扭了,气得她破口大骂道“叫你跑!叫你跑!你个狗娘养的崽子,整天吃我的喝我的,竟还敢偷我的!!” “我真是太菩萨心肠了,看见你爹爹死了,把你们过到自己家来养,结果你和你姐光知道死吃不干活,多两张嘴把家里搞得穷到掀不开锅,直饿得弟弟妹妹们啃草根子!” “鱼神啊!你若是有眼显显灵,看着我们可怜的份,把海娃爹爹给送回来,叫他自己伺弄自己的崽子去,莫要躺在海底图着自己躲嫌躲累啊!!” 婶婶的鬼哭狼嚎故意让村子里的人全听见,海娃不懂事,可是他的姐姐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海蓝憋涨着秀气的脸庞,畏畏缩缩扯住婶婶的袖子,似是恳求道“婶子别气坏了身子,海娃子偷吃弟弟妹妹的口粮最是该打,不然我替他受婶婶几棍,给婶婶解气?” 婶婶毫不客气,翻手先给了海蓝一棍,挑起眉毛道“你来挨打?!话说你也不是省油的东西,如果早早听我的安排,去年到外乡里挣钱,如今早倒自己养活你家那牲口一般的东西,何须要在我家里吃喝拉撒睡,赖着我家不肯挪地,真是一对倒霉狗,咬着人不松口!” 海蓝被木棒敲到头,撞钟一般撕痛,直把一双眼睛憋得红通通的,硬是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无数次,无数次被婶婶以各种各样的罪名扣押在头,偷东西也好,狐媚子也罢,所有的脏水瓢泼地扣在他们姐弟身,直叫村里的人总在背后戳脊梁骨。 无数次的冤屈只让她娇弱的身躯负重如山。 她的眼睛里挤满了委屈的水汽,再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跟这泪一般堆积,简直像拿尖刀剖开娇嫩的脸皮子似的,哗啦啦地流血。 海娃见姐姐替自己挨了揍,赶紧跑来认错。 海蓝一手抓过婶婶手里的木棒,一下又一下得挥在弟弟的屁股,泪如雨下道“海娃子,你能不能挣点气!!你能不能不要再给婶婶添气了!!” “你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已经不是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惹是生非偷东西了!!” “你如果再这样长不大,姐姐不要你了!!” “不要我?!”海娃也哭道“姐姐不要我,你想去哪里哇!” 海蓝道“不要你管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要你管我!!” 海娃被她唬住,双手紧紧扣住海蓝的腰,急忙恳求道“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惹祸了!!” 他已经失去了爹爹,不能再失去姐姐啊! 忘记了虫儿答应自己的心愿,姐弟两个人心有灵犀,抱在一起痛哭一场。 直到婶婶哄散了围观的众人,把他俩关在外面挨饿,回家伺弄起自己的娃娃来。 夜里,海风颇大,飒飒的咸风把海天之间搅得一片浑浊,渔村的褴褛木棚像是瑟瑟发抖的乞丐一般在风雨里飘摇。 婶婶一家睡得香甜,完全不管海蓝姐弟俩的死活。 “叩叩叩!!”忽然有人使劲地敲门,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诡异而阴郁。 家里的男人梦惊醒,小声嘀咕道“莫不是海蓝姐弟俩敲得门?” 婶婶睡得正酣,听见自家男人胳膊肘朝外拐,无需睁眼,牙齿啧啧打磨道“那狗棚子还不够他俩挤挤?有本事你也去里面睡,不要在这里做鬼!” 男人憋了闷气,不敢再说一句,盖被子捂头睡。 “扣扣扣扣!!!”更急更繁的敲门声迎头响起,简直是催命似的。 家里的四个娃娃像得了传染病,逐个嚎啕大哭起来,不得安生。 “啊!!烦死了!!”婶婶搂哄着最小的儿子,一蹬脚把男人踹下床去,半似威胁道“如果今夜是海娃子搞得恶作剧,明天一早,你把他姐俩给我买到收鱼的张阿三家里去!!” 男人揉着屁股,半提其裤子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大声问道“他妈的,大半夜你们不睡觉啊!小心老子明天把你们给卖了!” 门外海风声呜呜咽咽,仿佛饱含冤屈的女人在低低抽噎,闻者瑟骨。 男人隔着门缝依稀观望外面的动静,隐觉得空隙间勾勒出的黑色身影,并不像两个孩子,而更像是一个成年人的形状。 冷凉的潮风丝丝拨弄着男人的心弦。 “扣扣扣扣!!”连敲四下的击打声炸在男人心尖,汗毛顷刻如过电一般根根倒立。 “谁?!!”男子的问话不自觉代入寒栗。 “开门!”叩门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沿着风脉滑入屋内,撩拨着男人的头皮。 男人的畏缩叫婶婶生气,那女人怀抱起哭喊的小儿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再一脚蹬开没用的男人,隔着门吼道“我家没有让你留宿的地方,快滚开!!” 门外敲门的人忽然阴阳怪气道“刘翠兰,薛仁义,赶紧开门,我是海大,我回来了!” 刘翠兰与薛仁义对望数秒,啊得齐声惨叫起来。 海大是谁?海大可是海娃和海蓝的亲爹爹,前些年出海捕鱼时候死在海里,听同船的人说他被海妖吃掉了,如何还能再回来呢? 刘翠兰忍不住躲在丈夫身后,用肩膀顶着薛仁义往门口走,薛仁义更是怕得要死,夫妻二人凶相散尽,皆是换极端恐怖的表情。 抖索半晌,薛仁义假装大胆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你可不要借着死人的名义来吓唬活着的人,告诉你爷爷可不是吃素的,现在走开尚来得及,否则爷爷要你好看!!” 刘翠兰首次以崇拜的眼光打量丈夫,关键时刻还是得有男人站出来顶天立地,顺手把捕鱼专用的鱼叉递进丈夫手。 门口的人影并不离开,继续叩门道“骗你们做什么,我真是海大啊,今日我躺在海底里休息,正听见海娃婶婶对鱼神祈祷,要我回来看看孩子们,所以鱼神特意送我回来看看海娃与海蓝,看看他们过得好是不好?” 刘翠兰一听此言,想起来自己今天确实口不择言地数落过,可是往昔辱骂亡魂多次也不曾显灵,怎么今日知道回来看看孩子。 “一定是村子里的好事者跑出来吓唬咱们,可不能当!”悄悄对丈夫嘱托着,叫他把鱼叉举起,而她自己口里应承道“原姐夫回来了这开门!” 两人瞬间摆出虎狼架势,女开门,男执叉,如果打开门后有人跑掉了,把鱼叉扔在他的屁股,插死这个狗日的杂碎。 木门吱呀呀开了五指宽度。 一道灼亮的霹雳自云间破出,瞬时照亮天地。 唯见一个绿莹莹的海草人站在门口,浑身散发出腐土烂泥的腥臭味,最似丧葬队要烧给阴间死人的纸娃娃。 两人登时呆若木鸡,水草人开口道“海娃舅婶,你们还不快快敞开大门,我还要进去跟你们好好唠一唠呢!海底躺着太冷了,我身都长草了,快然我进去暖和暖和吧!” “啊秋!!!”水草人一口喷嚏洒在二人苍白的脸,两道鼻涕似的海带从鼻孔飞溅,正黏在夫妻二人的脸, 黏滋滋,滑溜溜,阴凉凉的触感实在是太真实了。 这不是做梦!! “咣当!!”鱼叉落地,掷地有声。 “鬼啊啊啊啊啊!!”夫妻二人一顿杀猪般的嘶吼,将门死死顶紧后,扯住床的三个女孩儿,前后滚进了床底下抱成一团。 “海娃的舅舅婶婶,你们也太不热情了,我怎么记得死之前你们不是这样的嘴脸啊?” 阴嗖嗖的声音穿门而过,夫妻二人亲眼看见真是鬼妖显身。 门缝里像压面条一般,从每个孔洞里滑入一条条碧油油的海草丝,源源不断地从门外漏进门里来。 这些纤细柔软的海草仿佛蠕动的小虫一般挪移,又如海水一般衍淌,最终汇聚于床前一寸的位置,重新编织成一尊可怕森冷的海草人。 “妈妈,我怕!!”四个孩子被夫妻双方紧紧捂住眼睛,依旧看见了这世间最为惊悚的情景,仿佛梦魇压铸喉头,肆意激发出阵阵尖利的凄惨吼声,简直把夫妻二人的肝胆都快撕裂。 海草人蹲下身后,分外亲切道“孩子们不要害怕,咱们是亲戚哦,伯伯不会伤害你们的。” “像你们的父母从来都不会打骂我的海娃和海蓝一样。” “我说得对吗?”海草人的手仿佛柔软的章鱼触手,蓦地握住刘桂兰颤抖不已的手腕,突然使劲道“海娃婶婶,我说得对吗?” 又一阵雷劈电明,衬托得草人露出蛆虫一般扭动的绿牙,分外阴森。 本来自 正文 第715章 心意都完成 有没有好好善待海蓝与海娃呢? 刘桂兰的头瞬如捣蒜,使劲点道“我对这两个孩子一直都视如己出,甚至对自己的孩子亲三分呢!” “我给他们吃好的,穿好的,绝对没有虐待过他们姐弟啊!” “果真如此吗?”绿草人的手像藤蔓一般缠紧刘桂兰的手腕,忽然轻松一使劲,把这该死的女人从床底拖拽出来。 女人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哭叫声。 薛仁义搂着四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趴在床底,绝对不敢跑出来。 绿草人继续压低声音,阴嗖嗖道“如果你真的善待了我的孩子,为什么我这间木棚里只住着你们一家?我自己的孩子又住到哪里?莫非是你们夫妻二人嫌弃他们,早早将姐弟俩给虐待死了?!” 它的另一只软手倏地扭住刘桂兰的下颚,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可是草人根本没有眼球啊,空洞洞的两个黑穴,只望见一眼都会被吸噬入地狱似的。 “没有!!没有!!”刘桂兰苟延残喘道“他们姐弟俩睡在外面的狗窝里,根本不在家里睡......” 觉得说错了话,女人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愈发凄惨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自己还有四个孩子要吃饭,如果照顾了姐弟俩,那我自己的孩子要忍冻挨饿,试问天下哪个母亲不是自私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胡说八道!!”绿草人被彻底激怒,“根本是你自己自私自利,贪图便宜,非但借口霸占了我的房子,虐待我的子女,甚至还盘算着卖了海蓝姐弟俩来赚钱!!” “我的房子是留给海蓝和海娃的,不是给你们这些猪男狗女来糟蹋的!!” 真是越想越气,绿草人手指屋顶隔空一挥,一道幽幽碧玉的青光从木门刺入,削过窗牖的边棂,直通房梁屋脊,仿若巨人巨刀一气呵成。 劲风强灌,长臂掀翻一般将半个房顶撩向半空,狂风相助,沉沉坠在不远的沙滩砸的稀烂。 一时间屋子里风雨交加,冷气肆虐,雷电饕餮一样吞噬去家里的温馨笑意,留下惊悚的狼藉。 刘桂兰一家被镇得愈发痴呆,只会扯开嗓子惨叫连连。 绿草人似尚未解恨,继续报复道“你根本不配为人母,想你这样低劣的品质,也教导不出什么高尚的小孩。”说着放开刘桂兰的脖颈,将手伸进床底去捉她的独子。 刘桂兰眼见孩子要遭殃,扑身压死绿草人的鬼手,撕心裂肺道“我错了,我真错了!!求求你,海大!!求你放过我的孩子!!要杀要剐你朝着我来!!” “我因为自己的私欲,虐待了你的孩子,是我该死,你若果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是跟你一起下地狱去,我也认了!” 绿草人闻言毫无动容,更加冷酷道“杀了你,害怕折损我的阴德。” “且跟你明说,鱼神现在非常重视着我,有朝一日,我非但能飞身成仙,还可以助困扶穷,给帮助过我的人予以很大的好处。” “今日你家里孩子尚小,我本不想在孩子面前给你好死,可是从今夜后,你必须发誓,不能再虐待我的孩子,要像对待自己家亲生的一般。” “如果能做到做好,许久之后我一定会给你好处。” “如果继续施恶,我拖你全家去静海里喂鱼!!” “是是是!!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善待海娃海蓝,绝对不会再随便虐待他们二人了。”听见海大的幽魂暂时不会要人性命,刘桂兰立刻像被大赦一般俯身扣头。 原本以为事毕,忽然强风起兴,有人从外朗声威严道“海大,你的心愿已了,现在速速陪我归入海底吧!”,屋顶的断裂处浮浮遥遥飞起个人影。 刘桂兰全家无论大小一并迎光聚望,只见光影与雨水交接的朦胧,隐隐绰绰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这男人不似人世间的凡夫俗子,半身精赤而半身披莙,满头藻色长发蓬若碧色的大罩,将他修长的四肢映衬得愈发光洁无瑕。 雷电相激,男人一双华白无瑕的羽翅轻轻对拍,竟形成两股强劲的雨流,直浇得刘桂兰睁不开眼睛。 视线模糊,怎么看那男人的脸庞愈发像家里供奉的鱼神图,此一想,果然是如出一辙。 绿草人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刘桂兰赶紧扣头道“鱼神有灵,鱼神有灵,我再也不敢欺负弱小,一定好好做人,把海蓝海娃悉心养大成人......”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天际展翅的男子似有威胁道“否则你丈夫出海捕鱼,必定遭遇风浪席卷,死无葬身之所。” “还有你的孩子。”绿草人附在刘桂兰耳际轻轻一句,便如退潮一般流淌而逝。 “我保证,我保证......”刘桂兰一直跪拜不停,直到薛仁贵招回双腿的知觉,伸手拍她一下。 刘桂兰竟像离魂一样,双眼泛白,蹬腿晕死过去。 渔村不远处,椰栗木简易搭成的小帐。 虫儿屏息凝神在操纵着控制符,云母薄简里学的小伎俩在关键时刻依然顶用,冥冥觉得控制符彷如定身,手指死活拽拖不动时候。 口里不禁惋惜道“看来这玩意儿只能使唤在干草身,被海里的湿草浸泡软了,不好用。” “罢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待明日太阳出来将海草炙干,根本不会泄露蛛丝马迹。” 一切都是早早设想好了的,绝无后患,虫儿捧起一个大椰栗,使劲吸取里面甘醇的果汁。 叶帐一开,滚进来半个光溜溜的俊美男子。 雀漓潇一见虫儿,捂住肚子哈哈狂笑道“虫虫,你可没见,今夜真是太好玩了!!” 虫儿勾唇笑道“也是这里的村民皆是人族的流民,从未经历过什么大世面,若果今日的对手换成其它五族之一,必然揭穿咱们的西洋镜,搞不好还得惹祸身。” 雀漓潇才没她怎么多忧思,煞是开怀道“我不管,如果以后还有这种做鬼的好事,记得叫再我来啊!哈哈哈!”不管男女之嫌,一把抢过虫儿手里的椰栗,自己一饮而尽。 “好啊!”虫儿笑道“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装神弄鬼啊!” “什么?”雀漓潇把头的水草一把扯在地,满脸诧异道“虫虫,这样的世外桃源,你竟想离开这里。” “虫虫,你是没有看见呀,刚才那个女人看见我出场后,简直奉若神明,如果我们留在这里,试想不久的将来,全村的人都会臣服于你我脚下。到时候我是鱼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哈哈。” “漓潇,可不要告诉我,你的胸怀里这一丁点儿出息。”虫儿不怀好意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你可是将来要统治朱雀凤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奴驾个小小渔村能叫你满足成这般?” 虫儿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雀漓潇反而一改开心的表情,甚是严肃道“虫虫,难道你不懂吗?因为这个渔村里有你。” 虫儿“......” 两人默默对视许久。 虫儿道“如果你这类谈话,非要提升到感情的层面,那我只能抱歉的说,往后无论哪一天,你的感情世界里,哪里都不可能有我。” 雀漓潇静默许久,他的表情一直未曾变化,柔软的睫毛翩然又降,突然开口道“我好像穿少了,有点感冒,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语毕连推带送把虫儿顶在帐篷的里边,口口声声威胁道“虫虫,你可不要偷看哦,我要换衣服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你对我做出什么难以弥补的事情,可不好啦!” 怎么听不进去人话呢?! 虫儿作抓狂状,扯过一片阔大的树叶隔断彼此,捂头睡。 正文 第716章 重回旧城 次日,尚未等虫儿睡醒,海娃已经跑来报喜。 雀漓潇在帐外热情地接待了他,海娃口口声声表示出愿望的灵验,激动得说道早晨天未亮,舅舅和婶婶带着他们姐弟俩返回自己的房子去住,不但保证再也不打人,甚至还给他们姐弟俩布置了新家。 总之一切像是做梦般,醒来后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 海娃穿了崭新的衣服,像只欢快的喜鹊一般揪住雀漓潇飞舞难停。 虫儿也真心替他高兴,隔着叶帘问道“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海娃冥思苦想道“大姐姐,你这么厉害......不然我许愿娶你做个婆姨吧!” 他本想,如果非要许愿,一个怎么能够,还不如把能实现愿望的人直接搬到自己家里去算了。 雀漓潇一把啪在海娃头,特别生气道“以前是千目,现在是你,你们这些小娃娃是否也太人小鬼大了!” “虫虫可是我的妃子,你们这些小鬼想也别想!”说完孩子气地把叶帘挡紧,仿佛海娃是抢人的洪水猛兽。 虫儿伸手把他的健臀一推,清空地方,姗姗从帐走出道“我是我,谁也做不了我的主,小朋友,你再重新选择另一个心愿吧。” 雀漓潇闻言相当失落,他满以为虫儿会开心,谁料想又碰一鼻子灰。 海娃苦闷道“说得也对,姐姐你看起来应该我老太多了,我不能因为一时便宜,娶个老女人回家......” 虫儿“......” 海娃道“最近我们村子里,救了一个黄金做的男人,如果你能送我那么大的一块黄金,也是可以的.....喂喂喂!你为什么扯我的领子!!” 虫儿一把抄起海娃的领子道“你所说的那个黄金人,现在在哪里?” “在村子的西头张家,昏了好久呢!” 莫非是鹜面哥哥? 虫儿开心地拍拍海娃饱满的小脸,眉开眼笑道“哈哈哈,漓潇,咱们的财神爷一起冲到岸了!” “小朋友,你真是狗屎运,我正发愁怎么给你弄黄金呢,这下子完全不用担心啰。” 在海娃的带领之下,虫儿与雀漓潇偷偷潜入村西张家,一见床的人果然是鹜面,可是他受了重伤很难清醒。 虫儿给他的唇里滴了三滴救命的药血,不出几日,鹜面缓缓醒来,知道是虫儿救了他的性命,更是将她奉若神明。 再修整几日后,三个人整理从渔村买的粮食,一并离开。 临行前,虫儿应允给了海娃一袋金子,叮嘱他虽然起鹜面的个头小了点,可够他和姐姐在渔村过三辈子的土豪生活。 告别渔村,虫儿开心得要死,这次离开,表明她与过去东躲西藏的生活正式告别。 曾经整日梦里怀里都想揣着独孤斩月的雪若,已经永远地埋葬在了湳洲城,从此以后,她是一只无拘无束的小虫子,静静等待化茧成蝶的一天。 远行千里,对于虫儿来说再不辛苦,鹜面长着飞毛腿,雀漓潇的羽翅,两个男子轮流背她。 不出七日,他们已经脱离了九尾龙族的管辖范围,重新返回到人族的地界。 人族地界依旧是人满为患,但是资源匮乏,九尾龙族,朱雀凤族,乃至鬼族的势力纷纷流动盘踞,根本不可能叫人族有翻身之所,人族的子民俨然天成的奴隶,四处可见遂买遂卖。 虫儿不时想起救了自己的秦大娘一家,如今秦小凤早已横死流曌城,而秦小虎在听风谷更不知动向。 回想起自己答应给小虎带的那只手,还未有结果,自己在鬼族已经是狼狈不堪,满身是伤。 这世间的债笔笔循环,何时才能是个头呢? 想想自己已经决定抽身事外,可是如果有朝一日再遇小虎,她该如何应答? ...... 如果有朝一日她再见到独孤斩月,又该如何呢? 最近虫儿总是无缘无故地沉入某种深思,无法自拔,雀漓潇将手背摁压在她额头,忖度着并非发烧,与鹜面觑看几眼,相互都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毕竟虫某人不曾发话,两个男人也不知道该把她往哪里带,不自觉地在乡间小道行走。 人族故地重游,更是激起了虫儿的臆想,她道“去夙沙城吧,那里产盐,或许也能做些小本生意。” “你想做生意?”雀漓潇怪问,“难道虫虫觉得我堂堂皇子,还能养活不起你?” 虫儿回魂一般盯着他看,道“可是你再跟着我,很难重返无极宫了。” 又双叒叕要赶他走?是不是仗着宠溺无法无天啊!! 雀漓潇一本正经面朝鹜面,催道“赶紧的,向夙沙城前进!!” 几人数天赶至盐城夙沙,那里一改往日的平静,正在举办盛大的盐雕盛会,只见整座城市被各类盐雕铺盖得银光素裹,来自各地的游人如织。 虫儿一改愁容,她好喜欢热闹的环境啊!如此以来便可以省却不少烦心事。 参加盛会有个特别要求,人人必须穿白衣,陪带面具才可进内,鹜面买来三个形状不同的面具,以便在几乎相同的环境下不会走失。 虫儿身穿裸腿无袖白纱,双肩各垂一条云丝般的轻纱,缀朱蕊星点,与乌发一同披在身后,灵动的眸子露在狐狸面具之外,看起来犹像雪地里的狡黠又蚀人的狐仙。 左看看鹜面的老虎面具,右看看雀漓潇的仙鹤面具,虫儿拍手笑道“难怪那妖人药奴总爱在脸遮副面具,如此只看眼睛口唇,竟各个神秘美颜起来。” “无论谁美,总不若你美!”雀漓潇看呆之际,不忘将羽翅撷娶最美最瑕的三根白羽,轻轻搭配在虫儿盘起的小髻,羽毛随风迎动,愈发称得虫儿俏丽。 鹜面轻咳,打破无端的暧昧气氛,虫儿也不想让对方尴尬,故意将左右两个男人从手肘的袖子猛一扯,往最热闹的地方拉去。 一尊巨大无的四花齐放冰雕处,正在举办猜字谜活动,冰雕的主人别具慧心,将梅兰荷菊四种品性高雅的花雕刻于一盆,再用红白粉黄碧四种颜色点缀其间,光是承载着盐花的花盆竟有五米至高,更不要提满盆的金花银叶了。 雕刻此花景的男子高高坐在盆沿,形态肆意潇洒,目不睬人,别有一翻梅兰荷菊的傲骨。 雕刻者道“鄙人这盆花是一道谜题,如果哪位高人可以猜其的玄机,那么我这盆盐花的底座是活动的机关,内里别有洞天,可以随猜者游赏一日哦。” 围观的人群听了,某人调笑道“这样五米见方的空间里,能藏下什么美景,难不成有清山秀水?” 有人随声附和,有人不乐意听,道“夙沙城此番是花下大手笔,从五湖四海请来的盐雕高手,既然人家敢夸下海口夸耀自己的绝学,那么这盆盐花之必然内藏秀美,想知道是否,看谁的脑瓜子更聪明了!” “对,解开谜题才是真理。”余下之人纷纷附和。 众人开始猜谜,有的人说是“财”字,有的人说是“幽”字,一时间众说纷纭。 雕刻者一言不语,反像个旁观者鄙睨着芸芸众生。 雀漓潇猜了好几个都不对,掉头询问鹜面可否知晓答案。 鹜面笑答自己是个半盲,从来没有学过,所以猜不到。 雀漓潇又寻求虫儿的帮助。 虫儿哈哈笑道“我是另一个半盲,我和鹜面哥哥合起来是一个整盲,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字。” 正踌躇间,虫儿忽然朝雕刻者喊道“大哥,我觉得如果这个字表面简单的话,我觉得恰是一个‘竺’字。” 其他人皆起哄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雕刻者忽然一反常态道“姑娘既然得出如此答案,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但说无妨。” 正文 第717章 这谜底,我靠 虫儿捻着髻间一根白羽故作深思,笑眸弯而又弯,冉如一双倒挂的新月,徐徐解释道“先看您这盆梅兰荷菊的组合花景,在搭配很有讲究。 ” “这四花均是脾性高洁,灵幽飘逸的花翘楚,可是依我的拙见,您以花归类的独特方式恰恰是在误导旁人,让猜题的人均往花草一类的美物去寻找答案,但是凡人皆知正确的花四君子排序应该是梅兰竹菊。” “您这花景缺竹添荷,说明所猜之字应该以缺少的竹字头为主。” “其二,这荷花所开季节正值春夏秋冬之二的夏季,此四花处添加了荷花,正是在竹字头下增添一个二字,这两者相契合之后,便是一个竺字。” “那第三点原因呢?”雕刻者似乎听出些许兴趣,两只眼睛里大放异彩,使劲打量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虫儿抿嘴,顽皮一笑道“其三,与坐在高处的您有关。” “哦?”雕刻者仿佛正下怀道“与我如何?” 虫儿继续解释道“您是这盆花景盐雕的创作者,本应该站在底下与旁人一齐欣赏佳作。” “可是您一直纹丝不动坐在端处,居高临下,看起来筛风弄月,凌霜自行,定是把自己也充当作字谜的一个部分,如果我没有猜错,您一定想借以品性清傲的竹头来自居。” “既然您觉得自己首当其冲做了君子之骄,那么脚底下一切所看热闹之人,也全变成了天下二等的凡夫俗子啰!” “如此三条理由逐一相符,最后不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竺’字嘛!” 众人一听,果然如此,异口同声夸赞虫儿聪明,可是转念又想,不对啊,这雕盐花的手艺人居然敢嘲笑全天下的人都是二流货色,不由得咬牙切齿,甚至有人想爬盐盆去揍他一顿。 五米之高的盐盆交错着凹凸不平的花纹,踩在脚底反完全使不力,几个粗鲁的人想要爬去暴揍人家,可是自己却像蹬着井沿内壁的青蛙,光有伸腿的架势,分毫攀附不。 坐在面的雕刻者哈哈大笑,全然像看傻子痴儿一般,分外轻蔑道“下面几位也无需用力了,这位姑娘猜得根本不对,如果你们依着错误的答案将我打了,那才是个‘井’字,横竖都是二!!” 雀漓潇闻言,拉着虫儿的手,低声秘道“我看这人八成是个疯子,明明你猜得合情合理,他反借口洗涮了所有人,把别人当傻子玩呢!” 虫儿尚未回答,只听人群外另一个绵厚的声音回响起,“我猜这字谜的谜底,索性是个‘筌’字。” 男子的话犹胜雷云之下掀起的罡风,迂回波折地在人群横扫了半圈,既能震慑数十人澎湃的心胆,又能把人的心胆狠狠坠入脚底。 好气派的声线。 哄闹的场面里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回眸瞅他,男子白装加身后由显的身量颀长,肩阔腰细,真是一副精壮好肉体。 仅是他的脸戴着凸目青石面具,狰狞可怖,单配着绝佳的身材,也感觉不到面具底下的面孔到底是俊是媸。 虫儿忖度或许正是佩戴面具的原因,才叫男子发散出某种嗡嗡峥嵘的独特声音,由不住死死观察他。 雀漓潇忍不住扯起她的小拇指,搬来搬去道“你怎么又看新的男人?” 醋酸酸得叫人头皮发麻,虫儿恬笑道“这种类型的男人从来没有接触过,看看也是图个新鲜,呵呵。”见雀漓潇像个赖皮孩子行径,越发退步起来,只得尴尬哄他道“你怎么变成小心眼子了?我是觉得他这面具十足的眼熟,才看他几眼的。” 天哪!虫儿心里嘀咕,她什么时候需要跟他解释这么多,他当自己是御用奶妈吗? 只好更补充道“再说,你看他长得你高半头,套白丧丧的衣服,跟夹道边的树干子似的,哪里有你长得匀称。呵呵......” 原本大热的天愈发汗流浃背,雀漓潇满意道“我打算以后跟着你混小弟的,你得好好照顾的我情绪。” 虫儿“......” 雕刻者满脸的轻笑瞬时消散,转而换一副严肃表情,认真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猜出来是筌字。” 佩戴凸目青石面具的男子亦步亦趋,爽朗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谜面是梅兰荷菊,梅花表高洁傲岸,兰花表幽雅空灵,荷花表廉洁芬香,菊花表冷艳清贞,再加一个表坚韧直节的竹----也是你自己,正好五德俱全,五景共盛,岂不真真切切是一个竹字吗?” 此一解释后,众人再无急躁的举措,正所谓恍然大悟。 鹜面偷偷在背后嘀咕道“那半个全字里面不是存着人、王二字,人之王,莫非这佩戴面具的家伙大有些来头?” 雀漓潇不服气,道“是摆明了不要脸,又欺负别人不会拆字。” 虫儿但笑不语。 只见雕刻者轻身一跃,来到佩戴凸目青石面具男子眼前,很是礼貌道“请您进去里面观赏一日吧。” 哇!好羡慕呢!! 人群主动分开一道,让由两者从间路过,那佩戴面具的男子走到虫儿面前时,忽然驻足,转身对雕刻者道“其实我能猜出这个字谜,十分得意于这位姑娘的提醒,既然如此,我应该携手这位姑娘一同进去欣赏景才对。” “这不太好吧!”鹜面不知怎的,平素里从不爱插嘴的人,突然横穿在虫儿身前,挡着人道“我家小姐尚未婚配,跟着陌生男子进入未知内况的环境里共度一日。” “若果此举招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让我家小姐将来如何在夙沙城里平淡生存下去?” 面具男子反问道“姑娘打算在夙沙城里定居?”像是熟人问话,毫无顾忌。 雀漓潇见鹜面抢先,也横身在前,满脸戒备道“是又如何?”觉得不该如此搭话,又分外朗声道“鹜面哥哥说错话,虫虫已经定亲了,我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虫儿抚手轻拍鹜面的后背,以示镇定,并狠狠跺了雀漓潇一脚。 表面依旧笑道“不妨事,我这人是胆子大,好心强,有没见的风景想去看看,没领教过的人想接触接触,从不会在意旁人的另眼诽语。” 面具男不礼不笑,道“那请吧。” 正文 第718章 你是谁? 虫儿暗给身前的两个保护自己的男人些许眼色。 “我们会在外面静静守候姑娘安全出来。”算是言辞的警告,鹜面拉着雀漓潇让开了地方,雀漓潇大约明白虫儿的意图,不再多言一句。 雕刻者不知飞手甩出了什么,一道金光刺入盐雕,所有人见那光彷如悬河流光,从莹白色的盆底汇成一道明恍刺眼的门。 “哇!!观啊!!”挡在外面的红男绿女忍不住张开大嘴,齐声称叹。 面具男再次向虫儿发出邀请,虫儿跟着一齐走入光门央,转眼消逝。 雕刻者飞身又重新坐回盐盆,双腿肆意翘成二郎腿的姿态,朝底下芸芸众生轻慢道“大家也可以去旁处逛逛,我这里是再不接客了。” 虫儿待着眼前的光斑消弭,恢复视觉再看盆地世界,忍不住切齿笑道“我这绝顶聪明的大脑袋,竟然会被这种东西给骗进来,真是失算。” 偌大的盐雕内部,其实什么都没有,仅能透过厚实的盐壁,看清楚外界穿梭的人影,雾雾茫茫地来往走动。 这是个密闭的空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流动的空气,一个人待在里面。尚可勉强维持到晚,可是两个人在里面同时呼吸,很难坚持到下午。 深深觉得被戏耍,虫儿转身走,她要出去揭穿外面那个骗子的真面目,前面引路的面具男反而不生气,伸直两条长腿席地坐。 虫儿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出去?难道非要耗尽这里的每一丝空气,你才肯离开这块地方?” 面具男解释道“为什么要出去呢?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反正走累了正双腿困乏,还有什么地方免费的客栈更能打动我,更何况里面还有聪明的美女相陪,何乐而不为?” 虫儿嘟哝道“我算想明白了,其实你应该一早猜出盐雕里面是空的,你这是自己一个人休息怕无聊,特意拉着我来当个垫背的啊。” 说着,边想清楚穿心在胸口挂着,潋锁行的画卷在袖子里掩着,若是对方不够老实,感动一下下她立马还手。 虫儿挑了个最好出手的地方坐下。 面具男道“我叫阿福,姑娘叫什么?” 虫儿道“你想套近乎?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跟陌生人说话的人。” 面具男笑道“我似乎听见外面那个带仙鹤面具的帅哥叫你虫虫,那我也这样叫你吧,如此一来,我们算是认识了。” 哇靠,撩妹聊到这么轻松,虫儿也是受教了。 不免咧嘴笑道“也罢,接下来,我们要不要聊一聊彼此的祖宗十八代啊?”反正也出不去,闲着也是闲的。 “可是我是孤儿啊,怎么谈?”阿福并不像他面具的狰狞图案,所显示出的威严肃穆,在那身碉堡一般的装饰之下,或许也藏着一颗逗逼的心。 虫儿道“帅哥,我承认你身还有点缥缈的幽默,可如果咱俩如果再这般尬聊下去,恐怕下一句接不下话了。” 阿福竟没有搭话,简直出人意料,他的眼睛一半被眼部凸起的青石遮蔽,但是虫儿冥冥感觉他看自己的眼光灼人,险些将青石烧出两个洞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貌美如花的绝代佳人啦!哈哈。 阿福猝不及防道“虫子姑娘,其实吧,我觉得你的情商有些低。” 咳咳咳!虫某人从自我搭建的高台瞬间跌入万丈深渊,一口老痰险些呛死自己。 阿福继续道“拿刚才猜谜来说,其实你猜得的‘竺’恰是正确答案,只不过他没有预测到真有人会知道正确答案。” “啥?”虫儿疾呼道“可是外面那骗子说不是啊!” “因为你的解释让老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承认你是对的,那么外面的雕刻者是根本不敢让你进来看这等空旷的景象,因为依姑娘的情商,出去以后一定会大吵大嚷着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而且如果承认你的答案是对的,还会让外面的一群二货把他揍个半死,所以你说的答案只能是错的。” 虫儿白眼,道“那他放你进来后,你出去打算怎么说。” 阿福笑答“肯定是大大地夸赞里面别有洞天,再讴歌一下创作者的鬼斧神工啰!” “姑娘应该最知道,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留下想象的空间才会延续更多神的美好。不是吗?” 虫儿简直如醍醐灌顶,指着阿福颤巍巍道“我明白了,你和外面那个雕刻者原是一伙儿的。” “莫非是这次夙沙城内的盐雕大赛奖品丰厚,为了能拔得头筹,所以你们俩特意演出双簧,只为了能赢得丰厚的奖品?” “其实你们根本无需这儿样浪费心机,整个盐雕我都已经看过多半,能达到如此形象意象双绝的佳作并无几个。” 她还想再涛涛不绝地说些什么,阿福哈哈哈狂笑道“你总还是这般天真无邪,白白浪费了这些年在外面的历练。” 总还是...... 虫儿腾然从地面惊起,“你认识我?” 阿福的青石面具,熠熠出一层层冷硬的红色涟漪,是盐花折射了太阳的光彩,或者是外面的大千世界本来有了异常。 才道“当然认识啊,咱们已经互报姓名,肯定是认识的。” 答非所问!虫儿目测大约三个箭步可以冲前去,左手抡起穿心,一刀可以将他的青石面具正劈开。 身未动,闻得头顶的盐花似被庞然巨力冲撞。 一下,一下,复一下。 震荡得五米见方的雕塑摇摇欲坠,噼里啪啦盖下来一阵冰雹似的。 虫儿被头顶的声音吸引,只稍微分出些精力来应对灭顶之灾,谁想阿福竟如幽灵般闪至虫儿身旁。 他的面具被掀开一寸,口唇紧紧贴蠕在虫儿耳际,虚无缥缈道“生活是个怪圈,你总是逃不开最坏的轮回,虫儿,离开这里吧,人族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什么!! 虫儿回神,出手先逮住阿福的千钧一发,阿福抽刀断水般抽离自己的身躯,眨眼躲闪至进来的光门处,头也未回最先离开。 是谁?是谁?!阿福说过话语的湿热温度尚停留在耳畔,虫儿想追出去的时候,光门闭合,再无出路。 哇靠!! 虫儿边咒自己掉以轻心,边想着如何躲避即将塌陷而下的灭顶危险。 试想想,头的盐体均不坚实,一旦破裂成渣,倾泻泼下的话,虫儿铁定体无完肤,烂成肉渣。 喀拉喀拉裂冰之声,真如猜测,头顶那些梅兰荷菊的残渣倾盆塌下,必死之际,忽然间从盐雕的侧面生猛冲进来个人影,毫无赘言,将虫儿从死亡线硬拖出丈米。 是鹜面大哥! 鹜面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硬在盐盆坚实的后壁撞出个裂口,方才将虫儿救下。 雀漓潇等在外面接应,早早背展硕的羽翅,双手各环抱一个人的腰部,奋力朝天际滑飞。 虫儿始才惊觉一大队鸟兽正盖压在雲际,铅锤色的乌云更深三分,甚至连雪白无瑕的集会淋染狂狷的抑郁之气。 这些鸟兽皆坐着朱雀凤族的武士,他们既不杀人,也不放火,只利用鸟兽的尖翅与钢爪,将一座座精妙绝伦的盐雕肆意破坏与捣毁。 几个时辰前和谐喜悦的气氛荡然无存,只留着遍地狼藉和残破,以及抱头逃窜的各路人群。 “贱民!!” 混乱的天际爆发出一道冷灼入骨的声响,阿福端坐在一只鸟兽的背脊处,朝地面狼奔豕突的逃命者威严呵斥道 “人族没有自己的君王,没有自己的国土,更没有自己的人格,所以你们也绝不许有自己的娱乐!” “若果下次让我发现你们明目张胆的非法集,你们的下场不再是如此简单!!” “只会更加凄惨!!” 他身下的鸟兽蹬起双足,轻松拨倒一座数丈米高的巨大盐雕,笔直砸向人群最密集的部分,以示威胁。 “啊!!!我知道他是谁了!!!”虫儿的喉头爆发出一阵怒吼声。 当年她和独孤斩月分道扬镳后,自己一个人流落在人族,有一次她与小凤小虎一起到集市换粮食的时候,是这个名叫阿福的家伙,率着一众鸟兽当街行凶,甚至还拿了白璃魄的画像,威胁人族的村民们辨认。 是他! 眼见这个混蛋数年间恶习不改,依旧为虎作伥,虫儿道“漓潇!!咱们朝反方向飞!!追他去!!!” 雀漓潇得令,双翅间徐徐翻腾起澐澐如潮般的风流,直向阿福的身影底下窜去。 鹜面受了些伤,面色难看道“此人如何得罪了姑娘,等我去最先把这贼崽子的头给拧下来。” 呃...... 虫儿想了想,方才两人只是尬聊了半晌,这阿福似乎真没得罪自己的地方。 不由自找借口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激发每一个有志青年的愤慨,叫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鹜面“......” 雀漓潇的翅膀渐渐依照原路返回。 虫儿道“我感觉他刚才舔了我的耳朵!!” “什么?岂有此理!!”雀漓潇被怒火瞬间点燃,“我要第一个冲去扭断这个小子的脖颈!!” 突然!! 正文 第719章 绝不能 突然!! 左右飞来两只鸟兽,一同攻击雀漓潇的羽翅。 雀漓潇极度想保护虫儿,闪躲间太过于焦急,因此顿时失去了飞行的平衡,再被左右鸟兽的长喙尽扫。 他的手再难捉牢,虫儿与鹜面滑向了底下小丘般的碎渣央。 此时此刻,虫儿发誓,如果雀漓潇再送给自己一只金针羽苞的手环,她一定再不乱扔。 可是,她没有! 虫儿凄厉唤道“我不要做人肉馅饼啊!!!” 一道魔紫色的暴戾气涌自地面激然喷出,将虫儿与鹜面稳稳接住扶下地面,两人舒了一口急气后,再看天际。 攻击雀漓潇的两只鸟兽,伴随着阿福呼出的长哨撤退,雀漓潇也安然朝自己飞来。 这些来路不明的鸟兽离开前,空气忽然勃发出一股淡然的水合花香气,仿若未曾绽放的苞蕾,尚未成熟便被迫连根拔起了。 谁都未曾注意到,一阵清风徐吹,花香顷刻冲淡至夙沙城之外。 “谢谢英雄出手相救。”虫儿尚未对救命恩人说出此句。 一个面带骁狼面具的紫发男子单肩负着水晶阙刀,最先冲来抓着虫儿的手肘,万分焦急问“梅姑娘,你可一切安好?” 梅姑娘?哪个梅? 虫儿不敢说话,她静默地细量着对方的一切,虽然佩戴着尺寸略大的面具,可是他那标志性的纯紫色长发,一如流光溢彩的软帐,处处流淌着勾魂噬魄的光环。 他的眼睛依旧是多情的碧绿色,经过一年多的积累,愈发像两坛醉春的酒。 虫儿险些唤出他的名字。 樱祭夜。 虫儿在这世间亏欠最多,也最不敢相见的人。 樱祭夜没有细看虫儿的瞳色,只瞥见她的小髻间并排插着三支无瑕的飞羽,看起来娇娆可人,警觉到自己失误在先,很是礼貌道“对不起,姑娘,是我认错人了。” 虫儿的心弦猛然紧拨,又骤然疏松,在不被对方察觉的空暇,默默观察了对方的一切。 索性,樱祭夜还是如此风流蕴藉的人物,无论在何种绝望的境况下,他都可以把自己照顾得极好。 这样短暂的别过吧!虫儿想起自己曾经给对方带来的一切伤害,心里骤然难过不止。 或许她在他心里是死了的状态,才是最美好无瑕的存在吧! 虫儿依旧不说话,伪装小家碧玉般微微福了一福身体,准备扭头离开。 雀漓潇眼见虫儿欲走,大声叫唤道“虫虫!!虫虫!!下面多危险,你等等我啊!!” 樱祭夜放眼四周,使劲寻找柳舞梅的下落,猛听天空有人呼唤。 虫虫?哪个虫? 虫儿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雀漓潇降下来的方向,几乎崩溃道“不怕虎一样的对手,怕猪一样的队友!” 樱祭夜的眼睛里瞬间绿得透彻,滋发出与面具无异的野蛮光泽,他将魔刀盘祖闷插在一旁,冷冰冰地扯住虫儿尚来不及闪开的衣领,呵斥道“你,敢不敢回头看我一眼!!” 鹜面挺身而出,将樱祭夜的手猛拍一把道“休得无理,放开我家姑娘!!” 樱祭夜的眸光微沉,淡然一句“我在跟她说话,你如果不想尝试被盘祖砍断肠子的滋味,把自己的手规规矩矩收拾回去。” 鹜面执意笑道“随便骚扰姑娘的人,我都喜欢捏断他的贼手,你想试一试吗?” 这里像乱葬岗一样的环境,可不是挑事的地方。 天哪!!她认命啦!! 虫儿回头朝樱祭夜露出洁白的八颗大牙,特别夸张地笑道“樱大骚,别来无恙,你的秀发还是如此出众!!” “嗷嗷嗷,痛痛痛!!”尚未表示完久违的开心,樱祭夜已经将虫儿死死地搂入自己的怀里,死死地,粗鲁地,几乎搂断虫某人细长的脖子。 樱祭夜像是吃人道“闭嘴!敢再说话吻你了!!!“” 他是如何深爱过她的,直到如今还依然爱她,像一种病,治好之后身体发肤间依然记载着得病时的状态。 分明见到了他的人,她却装作不认识的过客,扭头要走? 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虫儿彻底不敢乱动。 樱祭夜道“炇骨荒漠里,你执意要死,终究对我太过薄情,地穴爆炸的时候,我真心以为你死了,我的心……” “我懂,我懂。”虫儿捂住他的嘴,似有动容道“药奴说我是石头变的,可我都懂。” 八星阵里,樱祭夜恐伤及她,挥刀砍去自己的右手,此刻她如果再不懂,她是彻头彻尾的禽兽。 虫儿恳切道“樱大骚,你能活着从地穴走出,我也很高兴,索性你先放开我,我保证绝不避你,也不逃走,可好?” “很不好!放开我的虫虫!”猪队友雀漓潇随着羽翅扇动,横批一脚,正踹在樱祭夜擒获虫儿的独臂。 他踢得太狠,樱祭夜闷哼一声,更加死死扣紧虫儿的脖子,绝对不放松一丝孔隙。 鹜面见樱祭夜的动势仿如失心疯犯,恐着虫儿安危,不顾樱祭夜的警告,死死捏住他的手腕,施力劲拔。 三方力量绝不轻易言弃,各施法道绝不手软,最害苦了虫儿一人,痛苦不堪。 “求求你们,都行行好……”呼吸困难,虫儿的脸逐渐白透青,“我快喘不气了……” 脖子一歪,休克昏去。 虫儿昏沉片晌,隐隐觉得有人快把自己的人摁烂,回魂般弹身坐起。 樱祭夜的大拇指正抵死扣住自己的人,不肯歇手,雀漓潇守护在右,拉着自己的右臂,鹜面以手作扇,使劲儿地替她舒风解闷。 虫儿觉得轻快许多,叫他们离远开点。 樱祭夜适才觉得自己紧张过度,微微腾出一尺的空隙。 他道“我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不过虫儿你可要保证,再不乱跑,我竭力克制自己的举动。” 看见虫儿被自己的冲动生生勒到晕死过去,樱祭夜紧绷的情绪险些失控。 他不能再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绝不能! 正文 第720章 要混战的节奏 冥冥感受到对方濒临肆虐的情绪波动,虫儿愧疚又无奈道“我以人格保证,还不好吗?” 又对雀漓潇道“你也先松松手,不要把我往死里黏,我也同意你依旧跟着我,可行?” 三个男子缓缓抽身,虫儿从间起身而立,小手抚顺自己仍旧不规律的心跳。 一看尚在盐雕盛宴的会场里,触目皆是惊心的狼藉,但凡是精雕细刻的盐塑均被破坏,许多被碎盐粒割伤的人们躺在地,由着郎们来往救护。 一切太不人道了! 虫儿侧颜问起樱祭夜,“你们这一年来,难道一直生活在人族的地界里?” 樱祭夜点头,“偶尔也雇人去鹤风的沙漠地穴,看看能不能再挖出你的尸身。” 肯定不是他说的这般轻松,必然是时时刻刻。 虫儿从他晒黑的脸庞,和磨起粗茧的左手可见端倪。 “那……”虫儿的声音哽咽道“方才袭击破坏人族庆典的家伙,必然算是这里的一霸啰?” 虫儿的话题转移微叫樱祭夜心口一颤,他不能再像以前一般要得太多,起码,他现在不能要求得再多了。 否则,他终将会失去所有。 樱祭夜道“此人的名号俗称青面阎王,专喜欢在人族的地界干些欺凌弱小的事情。” “原本,人族没有什么守护神保护,自己又不准配有武器防身,只能被各路妖魔鬼怪强强欺辱。” “至于这青面阎王是哪路鬼神……一年来我的心思全部放在荒漠里,没有空暇留意。” 言之此时,忍不住泛起酸意道“一个十恶不赦的陌路人,虫儿还需要研究一番吗?” 虫儿知他的意思,凝神微顿道“我对这个人本没有兴趣,可他似乎对我有些想法。” 忍不住目视雀漓潇道“这个青面阎王很怪,他并非是朱雀凤族的人,反而在一年内数次打着你族的旗号做尽恶事。” “漓潇,难道你不需要赶回无极宫里调查一下吗?” 雀漓潇恍然若失道“纵然我有心替朱雀凤族辟谣,可是无力回天哪!” 虫儿总觉得再见雀漓潇,他的眉宇间充斥着某种看不清,摸不透的困恼,只要看见自己的时候,他又装傻掩饰,乃至愈发幼稚起来。 或许他与雀无极的矛盾也在未知的时刻加剧不少吧。 鹜面快嘴插道“这些枭蛮之人各个乘骑朱雀凤族的标志鸟兽,从来也未有人说过他们不是,姑娘如何判断分明?” 虫儿终于笑颜初绽,放手拍拍雀漓潇的肩膀道“本来我也分不清他们这伙人是不是滥竽充数,可是方才有两只鸟兽袭击漓潇。” “试想他肩的纯白羽翅,可是朱雀凤族大皇子身份的标志,又有哪个族内的武士,又是不清楚的呢?” “再说那领队的青面阎王,肯定是最清楚漓潇羽翅含义的人,既然连他都不甚明了,索性这伙人也无疑是桃代李僵之徒。” 如此解释之后,虫儿遥遥想起了某个以前自己不曾关心过的细节,只是事搁一年微微有些遗忘,还得再从长计议。 樱祭夜看看天色,提出建议道“既然事情再无讨论之处,咱们也无须在这里流连,还是跟我回去宅子,咱们再详谈吧。” 说着要来抱虫儿,虫儿麻利退开一步,甜美笑道“第一,我不是面人,自己可以走。” “第二,我绝不会跟你回去住。” “第三,你不是再找柳舞梅吗?” “虫儿,你……”樱祭夜有些着急了“你怎么能把答应我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 虫儿见他是真急了,抄起他的左手,在掌心清清楚楚写了地址,“我在这里住,绝对不会逃走或不辞而别。” “可是柳舞梅,我绝对不想见她,你懂我的。”虫儿将他的大手握拳,安抚拍拍,让他宽心。 “赶紧去找她吧!不要出了什么意外。”虫儿悉心催促完,叫雀漓潇与鹜面,一同返回租住的客栈。 夜里风凉,侵寒入被。 虫儿把茶壶里的旧茶泼去,又添新茶,等她把一切忙完,屋子里的红椅眨眼间多了一个人。 她抿嘴笑道“我可是个有人格的人,难道你还怕我故意给你错误的地址?” 樱祭夜翘着二郎腿,坐在原处不说话,虫儿将昏黄的灯芯用发簪拨了拨,卧房内的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樱祭夜见她晃来晃去,惹得眼花,伸手一拉蛮腰,偏要她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腿里。 虫儿把簪子在他脖间划成一道金做得流光,阴沉警告道“我现在杀人放火,可不管对手是谁?” 这阴絷的目光是樱祭夜从未见过的,里面的自我保护欲也是陌生的。 遂笑笑道“我的目的很单纯,是抱抱你,看看你,感觉你这么久里吃没吃苦,称量你重了还是瘦了。” “我要的不敢多,仅此而已。”他的表情煞是慎重,连摇曳着烛光的葱绿色眸子,也竭力规矩着。 风流倜傥的人物一旦老实起来,也是具有惊天动地的憾人魅力。 虫儿任由他看,静默在烛火的光晕里许久,终于凝噎道“把你的右手给我,我要看看。” 樱祭夜毫不避讳,伸起自己的右臂,卷开衣袖后,仅剩一截光秃秃的肉柱,没有手。 虫儿一时悲恸难移,口里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只世间最配你的右手,哪怕是砍掉我自己的来换。” 清泪止不住得在眼眶里兜转。 樱祭夜道“那你可换不起,我这断手是什么含义,你为我寻手又是什么含义,能一样吗?” 虫儿惭愧地低下头,樱祭夜攫起她的下巴,霎时情深肆意,一双眼睛里除了她只剩她。 “虫儿,我不要你还,只求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要趋避我,只要你看我一眼,都算对我付出的肯定。” 他忍住吻她的冲动,将鼻子放在虫儿柔滑的娇颜旁细细索闻。 这是令他魂牵梦绕的人的气味,这是他夜夜深思了无数遍的人。 樱祭夜忽然捉住虫儿的手,一根根地抚慰着每一个骨节,为什么那个最危机的时候,他能让她的手,从自己的手心里滑脱呢? 他一直都埋恨自己,尤其看到自己的断手的时候,他简直恨透了自己。 虫儿见他沉淀在某种幸福的虚影,无法自拔地喃喃自语,她的内心瞬时矛盾不堪,如果此刻她的心能划分为二。 她想必会分给他一半,毫无吝啬,甚至会给独孤斩月的更大更多。 可是她的心永远只有一颗。 她永远只能爱着独孤斩月。 虫儿道“谢谢你替独孤斩月照顾梅姑娘。” ...... 樱祭夜将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语调竭力保持平稳道“看来,独孤斩月也没死成吧?” “莫非你这一年内,都是跟他在一起?” “不不不!我听说他是死了的,你不可能跟他再在一起。” “不公平,这不公平!”樱祭夜哗然起身道“他的死讯已经传得四海皆知,你不可能还放不下他!”樱祭夜来回转走,这一年里他冥冥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当他的内心里挣扎着思虑虫儿的生死问题的时候,他一直在走,来回不停歇。 虫儿见之愈发揪心,可她不能再肆意缠住他的腰,只能故作冷漠道“我情商不高,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再难过。” “但是,独孤斩月他没有死。而且,我和他......” “闭嘴!!”樱祭夜终于怒道“不许再说下去!!虫儿,你好残忍,我替你找寻尸骨,我替你照顾师傅,我甚至还失去了手......你却让我听这个?!” “今夜我本来是不想离开的,但是现在我得回去了。”他像被逼退的野兽,仅存着唯一的尊严,节节退后至窗口。 “明天,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再提任何一个有关独孤的字眼。”樱祭夜翻身而出,再不与虫儿多说一个字。 哎!虫儿心里愁肠百结,忽然想起阿福说的真是对极了,生活是一个恶性循环,任何人都逃不过最坏的轮回。 最煎熬的长夜才刚刚开始。 虫儿一早叫鹜面去准备了礼物,虽然生怕看见柳舞梅会有很多不必要的尴尬,但是师傅毕竟尚在樱祭夜那里,自己不去又是不对。 正吃早膳的时候,樱祭夜摇着折扇,从客栈外面迎风跺来,看得出来他彻夜未眠,一双眸子绿莹莹得发着郁色,可是表面的潇洒是与生俱来的,人未到,早已经吸引了众女子倾慕的眼光。 沐浴着爱慕的春风,樱祭夜绽发出桃花春露一般的俊颜,他看虫儿在吃包子稀饭,甚为不齿道“你还是这么穷酸吗?为什么不吃牛肉?你不是最爱吃烧鸡吗?我请你可好?” 挥手叫来店小二,以命令式的口吻让他把店里的招牌菜各一道。 雀漓潇恰好下楼,看见樱祭夜大清早得来寻晦气,不由朝店小二道“跟你老板说,今天这家客栈我要包圆,你们赶紧把不相干的客人往出赶,不要干扰到我们二人的清静。” 不是吧?又来?! 虫儿无奈道“我一整夜都未合眼,你们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飞手抄起一个肉包,直接隔空塞入雀漓潇的嘴里。 樱祭夜邪笑靠近道“一整夜没睡啊?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呢?很多少女都会想我想到失眠,虫儿也未能免俗呢!” 虫儿再给他的嘴里塞入一个更大的包子。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两个男人啃完包子,虫儿对樱祭夜说“今日我准备退房,直接住到你那里去吧!” 不等樱祭夜激动,她先开口避嫌道“像你说的,我身没钱太穷困了,最近住客栈住得我经费都在燃烧,索性搬去和你们一起住吧,顺便看看青芜那个死老头子,有没有变帅一些。” 樱祭夜分外怪道“青芜吗?他活得可是我滋润多了。他的旧"qing ren"红菀不久前找门来,如今两人如胶似漆的,你这徒弟八成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准备要开仗了吗? 虫儿抑制住心底的碎碎念,很是不爽道“红菀?你确定找门来的是红菀?” 正文 第721章 傻小子 樱祭夜怪道“你自己的师母叫什么名字?难道你会我这外人更很糊涂?”他这怪一言,虫儿惴惴不安的心思终于有些落定,暗忖红莞尚算有些头脑,如果她见到青芜之初直接出卖自己的踪迹,恐怕樱祭夜早杀到湳洲城去找自己了。 断然,红莞定也同样是不想让青芜知道自己的过去。虫儿又开始后悔,早知会横插出如此一异曲,她不该口快着答应樱祭夜。樱祭夜俯首见她的神色恍惚,料定她有心事瞒人,折扇敲手一合,疾风劲草般穿入虫儿的腰带。“樱大骚,你耍流氓!”虫儿提着险些滑脱的腰带,怒不可遏地瞪死对方。偏惹得对方呵呵邪肆起来,“我一没接触你的玉手,二没抚摸你的玉体,何来流氓一说。”“不过虫儿,你这人我太了解,油滑奸细,你主动要求要和我走的,可不准你临时反悔。”樱祭夜故意拽着扇柄欲行,虫儿的腰带立刻摇摇欲坠,“你如果敢食言,我可是不择手段的人,你懂的。” “我很懂。”虫儿抬脚使劲一踢他的膝盖,蛮横尽显道“腿长在我的身,姑奶奶先走走,想留留,问世间谁也困不住姑奶奶的自由身。” 像在地穴时奋不顾身甩开他的手,叫他忘记她一样绝决。 樱祭夜觉得自己受了巨大的伤害,轻松躲开虫儿秀足后,不怒反笑道“我敢跟你打赌,马这间客栈里,乃至夙沙城里,你都呆不下去,只得乖乖跟我走。” 不是他过于自信,而是猪队友雀漓潇来了,樱祭夜眸里飞扬出一阵碧油油的春风。 果不其然。 “住手,丑八怪!虫虫是我先找到的,凭什么每次总叫你占了先机!”雀漓潇立刻醋火烧,径直从半楼的楼梯展翅飞下,也不管把客栈里的住客们如何惊吓,贴身拽住虫儿的一条手臂。 他得跟着,防着才行。 在樱祭夜的绿眸俨然鱼已钩,佯装将雀漓潇置入眼内,轻慢勾唇道“什么你先找到的是你的,若果这样说,虫儿的初吻可算是被我夺走的,这是定情之吻。” “假设那个时候,我没有怜惜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早早拐我樱家门里,恐怕这个时候,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初吻?!!”雀漓潇的脸刷得煞白,仿佛涂抹了白浆。 “初吻?!!”虫儿同样尴尬地红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死活记不起来?!” “你忘记了吗?”樱祭夜的眼睛眯成勾人的弧度,唇角飞扬道“在孽镜谷时咱们亲了那么多次,在朱雀凤族的许愿湖旁的客栈还一起洗了澡,你这个坏虫子占尽了我的便宜,还想抵赖?” “额......”虫儿绞尽脑汁得想了又想,果有其事,当时尺度还蛮大的,可那个时候年幼无知,总被傻乎乎地占了便宜,真是行差踏错。 樱祭夜这个坏东西,怎么可以张口提如此私密的事情!! 只得故意装作遗忘,道“我只记得你是给我往嘴里放麻药,还有是我重伤快翘辫子了,你需要用药液医治愈我才一起下水,至于干什么了都是你想多了吧?!” “你想洗白?”樱祭夜的牙齿磨发出切骨的咯咯声,“这世间的事哪有如此便宜,你吃了我那么多豆腐,还不想给付款,天理难容!” “什么......”雀漓潇大大的眼睛里,泛而眨动起楚楚的寒波,“那我又怎么办?你生病的时候,我都是用嘴巴给你喂药的,而且我身体的秘密,也只有你一个看过,那我的清白又有谁来买单呢?” 虫儿“......” “瓜子!红薯!玉米!西瓜!花生糖!还有谁想要!!”店小二的吆喝声不大不小地在客栈内回想。 “这女的好厉害哇!!” “竟然可以脚踩两只船,而不被千刀万剐的。” “你们懂屁,这叫好女不嫁二男,索性叫他俩猜拳决定胜负吧!”某个怀抱吃奶娃娃的年妇女道。 “干脆全部收了吧!两个帅哥都挺喜人的。”某个老奶奶忽然道。 某个看书的书呆子道“那是你们女人的想法,要我说,这女主出家算了,反正留在红尘里,只会祸害更多的男配。” 一群吃瓜群众无论男女老少围成一团,前后三排,有坐有站,全都直勾勾地欣赏二俊男争一女的观景。 店小二看着满室挨挨挤挤的人头攒动不息,瞬时热泪盈眶道“今天店里的生意要翻三番了!” 这,这......太离谱! 虫儿手指着一众老小,戾气侧漏道“你们今天哪个敢再乱嚼舌根子,休怪我的刀子无情!” 抬手把穿心从怀里取出,拉长作四尺长的穿心宝剑,左右一晃剑锋,把客栈的顶部捅出个一米宽的窟窿!! “哇,房子塌啦!!”木渣碎瓦纷纷泼下,底下的人跑得兔子还快。 雀漓潇举头高望房顶间的阳光,心惴惴道“虫儿,你分明说的是刀子,不要三言不合出剑嘛!” 再一看,樱祭夜趁着人乱,早把虫儿拉出了是非之地。 一路奔疾走着,虫儿半句话也不想多说,樱祭夜反而挺开心地噗嗤噗嗤偷笑三次,步伐轻跃,牢牢跟在虫儿的半步之后。 他想,跟他斗,这条小虫子如何也是条毛毛虫。 不要脸,有谁能他脸皮厚? “你再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可是准备要在夙沙城里安家落户的,如今因为樱祭夜的流氓激将大法,她怕是需要另觅新所。 樱祭夜哈哈大笑不止,“不好意思啊,虽然打赌赢了,我忍不住开心。” “可现在,我不并是笑你难堪,而是我突然想起来雀漓潇那个家伙,他是不是个傻?”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非说自己身的秘密被你一个人看到了,哈哈哈......”他竭力想想了一下珍贵的画面,“莫非是丁丁太短小了?所以才总这么孩子气容易当?哈哈......” “亏你知道人多口杂,偏什么流氓话都敢描述,所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虫儿的脸已经阴沉得发绿,恨不能瞪死他道“若果说漓潇的丁丁最短,那你的丁丁一定是最细。” 樱祭夜敛去笑意,忽然认真道“你怎么能用这种事情来攻击我男性的尊严,怎么细了,莫非你偷偷窥伺过?” 轮到虫儿笑,道“这还用我来验证,试想你睡过的女人无数,铁杵磨成针这个成语大哥你会写吧!” “我......”回想起自己的风流史,樱祭夜不得不低头道“放心,丁丁的尺寸很好,不,我是说,我已经守身如玉很久很久了。” “虫儿,你要相信我,算我身边现在住着两个绝色美女,我对她们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真的,我可以发誓。” 他真举起三根手指欲要起誓。 虫儿道“行啦,咱们已经虚晃了很多时间,赶紧走吧。” 樱祭夜像很久未曾吃饭的恶狼,忽然看见一桌子珍馐佳肴,摩拳擦掌得跟在虫儿身后,屁颠地引路回家。 正文 第722章 交锋 夙沙城里,樱祭夜买了一幢清静又舒适的宅子,既可以方便等待沙漠里挖掘尸骨的消息,又可以将虫儿的师傅很好得照顾。 不过现在可以停手,因为虫儿活着回来了。 一迈入宅内虫儿喜欢得紧,樱祭夜的审美自不当讲,问题是在她的内心,一直渴望住属于自己的家,无论贫贱或富贵,只要温暖。 樱祭夜从她的眼泓里看出喜欢的雀跃,不觉附首靠近她的耳垂,循循善诱道“只要你留下,我们一起组合成个小家庭,你来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负责柴米油盐,两年生三胎不成问题。” 成家这类话,独孤斩月从未承诺过,他只说得是带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她想要安定。斩月似乎选择漂泊。 如果在湳洲城,他说愿意娶她的话,虫儿想自己现在一定会冒死返回城里的。 可是他不承诺,为什么他不肯承诺呢? 是她不够好吗?还是累于她的身份? 怎么又莫名想起他了呢? 虫儿刻意忽略心里的变化,反手揪住樱祭夜微湿的嘴唇,调皮道“你这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骗了多少无知妇孺?在幽幽故国安了多少小家庭?姑奶奶我可是不吃这一套的,我要的夫君是处男,你是吗?” “现在哪里还有纯处男叫你挑?” 樱祭夜被揪痛,准备下手挠她痒痒,偏听见红莞叽里呱啦地在屋子里面喊道“可是樱公子回来了吗?午膳已经做好啦!!”犹像是招呼自己丈夫归家的煮妇。 门一晃,从里面钻出来个窈窕的身影,脸涂抹着浓厚的鸭蛋粉,稍微说一说话,从脸蛋间掉出细细的粉块。 虫儿靠着大门一瞅,真还是老冤家红莞。 红莞的注意力全在樱祭夜身,转移视线后才发现他身旁紧紧站着另一具傲然的身影。 虫儿! 红莞的眼睛蓦地挣得死圆,手里拿着的炒菜铁铲,噹的一声掉在地。 “你你你……”她的举止看起来十分紧张,连脸的粉渣也成块儿地往下脱落。 虫儿笑道“红莞,别来无恙。” “无恙……呵呵,无恙。”红莞想找回嘴巴的感觉,却把粉盒从袖子里取出来,使劲在脸扑了扑。 “樱公子可回来了吗?”推开碍事的红莞,柳舞梅的绝色脸庞从朱红色的漆门后蓦地脱颖而出。 她的腿脚行动不便,旁边有人一直尽心竭力地搀扶着她。 那搀扶着的姑娘身材起柳舞梅略丰腴些,一袭半透明的桃粉丝纱裙愈发映衬此女的丰胸细腰,脸罩着一层薄薄的冰丝轻纱,一双秀美的眼睛总是半垂着,看起来尤为温顺乖巧。 虫儿偷偷拽过樱祭夜的耳朵,轻轻揶揄道“不错呀,这个妞儿,敢情这宅子成了你的后宫嘛!” 天赐福利,樱祭夜的视线极不老实,正好沿着虫儿的胸线往里瞅,道“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跟我毫无关系,我是代为照管而已,绝对没有照顾到自己的床去。” “虫儿,才一年,你有没有觉得胸前沉重了很多呢?” 隐觉得有人用刀顶着自己的某部,樱祭夜吞吞口水,把视线扒开,老实道“这是雀姝儿,你忘记了?照顾假独孤斩月的那位。” 雀姝儿? “她没有回嘲歌城去吗?”虫儿吃惊得险些大口疾呼。 樱祭夜轻咳一声,脸色泛青道“跟柳舞梅一样,死活不觉得独孤斩月被炸死,非要留在这里,等我把地穴掘开的消息。” “你也一样,一群死心眼子的女人,独孤斩月有什么好的,难道他能赛过我的技术活?”没管住手,樱祭夜搂住了虫儿的腰。 柳舞梅也看见虫儿,她的反应要红莞剧烈很多,脚底一软,险些从雀姝儿的双臂间滑倒,幸亏雀姝儿将她拉紧。 虫儿怕如此尴尬的场面,直接忽略去柳舞梅难看的脸色,揉揉自己的肚皮,道“樱大骚,说好的饭菜呢?我跟你讲,不让我吃饱了,我可是要吃人的哦!” 樱祭夜听着像天籁一般悦耳,谄媚的太监似得把虫儿推在前面道“是,我亲爱的主子,你赶紧把这个家里堆积的食物吃一吃,不然把你饿着一点点,我的心脏都要碎了。” 忽略过三个神色各异的美人儿间,虫儿最先被请在餐桌的正席。 樱祭夜贴坐在虫儿身旁,殷勤伺候,红莞悄悄退回了厨房,雀姝儿依稀记得虫儿不喜欢自己,主动扶着柳舞梅,选择坐在餐桌的偏僻侧,避开虫儿的直视。 用餐期间,樱祭夜显得最开心。 虫儿用的是海碗,他把桌子的鸡腿全部倒入她一个人的碗里,使劲催她快吃。 柳舞梅与雀姝儿用的是小巧的白玉碗,吃饭不吃肉,小鸡啄米一般吃了半晌,碗里的白饭尚存着许许多多。 柳舞梅想给雀姝儿拣点菜,筷子正欲伸出时,樱祭夜把菜整盘端走,一股脑倒在虫儿的海碗里,特别用心道“你看你,为什么不吃点菜呢?光吃肉会很伤胃的。” 虫儿踹他一脚,“这些肉是我要吃的吗?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你别激动啊,万一米饭呛到嗓子了,怎么办呢?”樱祭夜赶紧端茶倒水。 雀姝儿有些生气,但她从没有发过火,只得小心翼翼道“虫儿姑娘来了,我们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不过这菜是梅姐姐最爱吃的,而且她的身体情况不好,我今天特别让红莞大早去菜市采的嫩叶,加老母鸡煲煮三个时辰……” 柳舞梅对她摇摇头,雀姝儿不再多言。 “呃,是吗?”虫儿把碗里的菜又重新扣回到盘子里,十分真诚道“这些菜,我绝对没有碰过啊,甚至连口水都没沾啊!” 柳舞梅一听,瞬间不甚高兴,扁着樱桃小口道“入了你碗的东西,怎么能再入别人口里。” 她看看雀姝儿,又道“姝儿妹妹虽然落了民间,可是她依旧是朱雀凤族的金枝玉叶,平素里桌子的位都是由她坐着的,今天樱公子高兴过度,忘记了尊卑之分,主客之别了。” 言及此处,柳舞梅又意味深长道“看来,我们在这里叨扰的太久了。” 樱祭夜正想说,什么主客之别,尊卑之分,虫儿来了是这里的天,是这里的主。 虫儿看出他的心思,想着男人说出来要失去风度,索性她喜欢做恶人,故意装成无知的样子道“什么?雀姝儿竟然是个公主身份,妈呀,我看她伺候你服服帖帖的模样时,竟以为是你请的仆人呢!”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份!”柳舞梅将碗筷重重放下,“你怎么会不知道炇骨荒漠的地穴里是危险的!” “你什么都喜欢装作无知的样子,故意来引着男人对你挂心,如果你那个时候不是要自己跑去送死,斩月怎么可能跟着你进入鹤峰眼骨,又怎么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柳舞梅的眼眶瞬间通红,里面卷满了哀绝的愁云,铺垫出十里横长的阴影,笼照得她整个人也凄郁不堪。 如今什么脏水都要泼给她一人吗? 暂时不能告诉所有人,独孤斩月尚未死绝的事实,虫儿冷笑道“可是,如果不是柳舞梅姑娘你,在沙漠里被人劫持走的话,我想地穴的八星阵根本不会启动,独孤斩月也完全不必跟着我去送死。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们所有人会进入那个圈套吧!” 柳舞梅的脸霎时惨然,当时假隐浓告诉她,独孤斩月从不碰她,是因为他真正爱的女人是虫儿时,为了除掉尽早虫儿,故意通知傲狠她们在沙漠的落脚地点。 傲狠当时为了检测虫儿的战斗力,两个人一拍即合,特派出一千瓷人来偷袭虫儿一行人,谁知樱祭夜及时赶到,正好救虫儿的贱命。 知道虫儿生还,柳舞梅真是被逼疯了,顺从了赤瑾的心意,以墨轩和自己作为诱饵,不管不顾地将假扮作白璃魄的独孤斩月,樱祭夜,虫儿,全部送入八星阵里。 目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很想知道,关键时刻,独孤斩月到底会保住谁的性命。 结果,他是保住了她的小命,但却要陪着虫儿去同死!! 他果然是爱虫儿的!!!该死!! 正文 第723章 不希望你有事,真心的 独孤斩月爱着的人,偏偏是虫儿!!柳舞梅的表情隐现出明显的恨意。 一年来,她的心里时时刻刻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或是对虫儿,或是对独孤斩月,也或是要怨恨折磨报复着她自己。 全都是虫儿的错! 她想,如果不是虫儿的存在,独孤斩月迟早会爱自己,迟早!! 可是,他死了!! 他怎么能不爱自己,死了呢?! 虫儿一句话成功堵住对方的口舌。 柳舞梅不再接口发泄自己的冤屈,眼睛里憋着酸涩的光刺,根根射向不明觉厉的虫儿。 现如今,处心积虑要报复的目标,又活生生得站在自己的身边,也该轮到她来一展身手了。 柳舞梅的情绪波动起伏,悲觉方退,唇角又荡漾起不自控的阴险笑意。 虫儿完全猜不透柳舞梅心里所想,这些背后的阴暗算计她并不十分清楚,她仅是想点醒柳舞梅一件事。 那是,她是鬼帝梵音特别安插在独孤斩月身边的细作,而这个秘密,真是不凑巧地被自己知道了,而已。 在两个人对话的期间,雀姝儿一直沉默不语,她的眼睛时而看看樱祭夜,时而观观柳舞梅,感觉是对虫儿有些忌惮之心,唯独避开她的视线。 所以她借口说看柳舞梅的脸色不太好,主动请缨,将她趔趔趄趄地搀扶回屋子里去休憩。 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虫儿看出这两个女子对自己的态度不甚友善,她自小嚣野惯了,从不胜于跟女孩子礼貌共处,想着再编个什么理由离开这里。 哎,都怪自己为了节省经费,为什么不动动脑子,答应樱祭夜来蹭吃蹭喝呢? 樱祭夜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见虫儿欲要吭气,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你又后悔要走了。” “说实在的,虫儿你百般都好,是在一件事情最不好。” 虫儿自知理亏,“樱大骚,你想批评教育我,我直接把脸伸过来给你打,可是毕竟她们因为斩月的事情都在恨我,我还能厚下脸皮,真在你这里赖住下吗?” “我也是个敏感的女人啊!”虫儿深深叹了口气,怨气绵延。 “敏感的女人?”樱祭夜一改谄媚的形象,颇具微词道“我其实是说你,不诚实的这件事情最不好。” “独孤斩月分明还好好活着的,为什么你死活不肯告诉她俩,难道说你想独占着他一个人?” “虫儿,你清醒些好吗?幽幽古国人人皆知独孤斩月和柳舞梅才是一对佳人,算他独孤斩月摆明了是在利用柳舞梅,那你也不能横插进去,否则你这辈子都会带第三者的帽子,淹死在幽幽众口的唾沫星子里。” “懂吗?”他把一切好的,与不好的后果都替虫儿设想了一遍,与柳舞梅同住的一年,他也或多或少地试探过独孤斩月与她的感情生活。 柳舞梅从来只例举独孤斩月的种种贴心,却未能她流露出任何幸福的举措,可见独孤斩月也仅仅是把她照顾得很好,却从未给过她任何深刻的爱意。 那么,古国人人盛传着独孤斩月深爱人族姑娘,被龙帝抽断龙脊,驱赶出皇族的故事,又是如何衍生出来的? 细思极恐。 樱祭夜以为虫儿不晓得原因,所以担心虫儿被独孤斩月所欺骗。 她怎么能不懂呢? 虫儿忽然弄懂了,原来,斩月他不能娶她,不能说出要娶她的承诺,竟是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虫儿幽然道“不能说出独孤斩月尚在人间的话,并非是我的私心。” “斩月……斩月他不是柳舞梅的,也不会是我的。” “哼,”樱祭夜一阵轻蔑地冷哼,道“那他该是谁的?” 他是龙帝独孤九的。 虫儿心尖抑郁入髓,忍不住将手指间的长筷摁成两截,道“有些话,放在自己心里烂掉好,没必要放出来叨扰旁人。” 又问“千目呢?千目这个胖小子怎么还不出给本姐姐问安?” “哼,”樱祭夜的冷哼愈发不屑起来,“你还好意思提起千目,我以为你满心满眼剩一个独孤斩月了。” “他那时候跟着药奴跑去释放人族美女,地穴爆炸后,再也没有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虫儿的脑仁仿若被巨锤撬砸千遍,“再也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千目已经死了?!” 那药奴也死了?! 虫儿一个踉跄倒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道“怎么会都死了呢?想我一个真心寻死的人都没有死成,怎么他们都死掉了呢?” 悲怆的泪水近乎夺眶而出,她该死呢!为什么当时死掉的不是她自己呢!! 樱祭夜见她无端栽倒,满是心痛得扑去,把瘫软欲昏的人紧紧扶持住,“虫儿,你坚强一些,我只是说千目失踪了,并未说他死了。” 看到虫儿的反应如此激烈,樱祭夜心里的郁结稍微释怀,看来虫儿也并非是没心没肺之人,起码她会真心为千目感到难过。 她对他们的感情都是真挚的。 “呃……没死吗?”虫儿觉得自己的头依旧痛如贯钟,眼睛还是忍不住地涌出汩汩的泪花。 “樱大骚,你可不可以把话想清楚再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你为什么不先去找他们!!万一他们死在沙漠里,万一!!!”拼命捶打着对方的胸口,虫儿又接着捶打自己的头。 本想着祭拜完独孤斩月的坟墓,她要隐居的,为什么她能狠下心肠来抛却这世间真正还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呢? “虫儿,那如果换作我死了,你也会如此难过吗?”尽管不想问,但是他还是提出了口。 假设是樱大骚死了吗? 虫儿抽噎道“不论你们谁死了,我都会难过的,樱祭夜,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戏弄我,好好说,千目和药奴到底怎么样了?!” 说千目呢,为什么要连带那个死人妖?!樱祭夜想自己八成和那死人妖一般,在虫儿心底平起平坐,大为光火道“死人妖不知道,但是千目的境况很不容乐观。” 他开始娓娓而道“炇骨荒漠地穴爆炸的时候,青芜将我们一行人全部收敛在他的浩瀚空间里,所以才能幸免于难。” “当时那个叫墨轩的家伙,因为冒名顶替了独孤斩月,所以被雀无极在暗牢里伤的不清,我当时以为他已死了,准备把他掩埋,谁知埋到一半,竟横杀出一大队军马。” “这队军马声称是镇湳王的人,跟我血拼一场后难分伯仲,青芜顶受了全部的爆炸巨力,也是命悬一线,我顾着你师傅的伤势,只好被这伙人驱赶出地穴附近。” “所以我才返回到夙沙城来,买下这宅子,好偷偷摸摸地遣人回去寻找你的下落。” “可是等了一年许久,非但没有寻到你,连千目也失踪了,这不,正好红莞寻来,因此我想着把柳舞梅与雀姝儿一并强硬送回行风山庄,再去寻找千目的行迹。” 虫儿闻言,红着眼眸道“你尚未找见千目,怎么知晓他的境况不容乐观?” “虫儿,你忘记了吗?千目因为偷食了你的药血,毒性大损,应才害得我变成小孩,不得不将你留在孽镜谷。” “千目乃古毒灵,我和千目在功法有着冥冥的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年里,我的功法一度突飞猛进到无法控制局面,我猜,定是有人用毒在喂养着千目,所以尚不担忧它的生死。” “但是,最近千目的身体没有再进食过任何剧毒吗?”虫儿一点既通,樱祭夜一定是感受到了千目的变化,因此担忧着他的生死。 “如果千目死了,你会不会死?”虫儿紧紧捉住樱祭夜光秃秃的右手,这不是动情的象征,樱祭夜也是她最无法割舍的朋友。 “你是在担心我吗?”樱祭夜的瞳孔蓦地放至极大,风春花暖,鸟喜雀跃道。 虫儿想抽回手去。 樱祭夜大叫一声“近!” 虫儿的身体不受任何思想的控制,径直扑入了对方的怀里,扎根深处。 怎么回事?她猛然拉开樱祭夜的左袖,雄镯稳妥得被他佩戴在手腕,闪铎着魅惑的魔光。 他的情愫被点燃至极高,高至云巅,略有些癫狂道“右手没有了,我把这镯子带在左手,左手没有了,我把它嵌入胸口。” “虫儿,我要你知道,这对镯子,世间只有你我可共戴。”樱祭夜拉开虫儿的衣袖,她的雌镯仿佛受到雄镯的召唤,两双黑色耀石一同散发出此呼彼应的光华。 “祭夜……”虫儿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她也会有感动难安的时刻,“我从不想让你死,这是真心的,但是……” 与情爱无关。 “闭嘴!”樱祭夜把口唇紧紧塞入虫儿颤缩的脖颈去,“不要激怒我的理智,当心我吻死你。” 正文 第724章 您的徒子徒孙 虫儿离开膳堂,是找借口离开的,樱祭夜的情绪不太好,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强迫她,只好先叫虫儿自行去小筑休息。 樱祭夜的怀里弥漫着缠绵的火气,反衬得庭院里冷风连连,冰水一般地荡漾至虫儿胸口。 虫儿忍不住寒噤,双手环抱,独自在寥落的花圃里散心。 为了避人耳目,樱祭夜未曾请过仆人,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思念虫儿时,彻夜不睡觉种下的。 里面的蔷薇花栽种得最多,他知道虫儿喜欢荷花,偏偏种下许许多多的蔷薇,因为这些花像燃烧起来的火。 而熊烈的火,像是兴然怒放的虫儿。 “他真的是很爱很爱你。”红莞躲在最团胜的花簇央,四周的玫瑰旺盛得在暗夜里灼灼,而一张惨白白的脸立在边。 “试想,有哪个大男人会不怕蔷薇的利刺,抱着花团淌血又淌流泪的?” 虫儿听她不是揶揄,倒像是深刻地嫉妒,不免感慨道“我师父等了你一千年,他也会偷偷在夜静人寂的时候流泪。” “可是他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哪!”红莞扯下一朵滴血的玫瑰,置在口鼻间轻嗅。 “独孤斩月也爱你。”她默默道“虽然我当时还只是面镜子,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里,永远没有任何女人的身影。” “我很怪,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你呀!可是你有什么好?” 虫儿散笑道“你可不要一概而论,在我师父心里口里,独独挚爱你一人。” “为什么,你今天非要总提起青芜?!”红莞把手里的花扔的老远,“我不是已经主动来到他的身边了吗?你还想让我怎样?!” 虫儿寻块干净的地方,坐在玫瑰花丛旁,浓郁的花香果然像酒意醉人,连头脑都会晕乎乎悬起来。 遂道“听说你会来找师傅,其实最怪的人是我,而不是你,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你说自己要到大天大地去闯一闯,与师傅的志向背道而驰,索性不要见面了……” 不等虫儿翻完旧账,红莞贴身坐了过来“我哪知道偌大的世界里,竟然没有我安身立命之所呢!”她的语气似是婉叹命运的刻薄。 “我又不像是你,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有男人不要命地喜爱与眷顾。”话及此,忍不住掏出粉镜来对照自己惨不忍睹的面颊。 “做镜子是很可悲的存在,永远只能映照着别人的青春华茂,完全不能拥有自己的容颜易老。” “易老吗?”虫儿道“可是如果女人真得老了,反不如做个不会衰老的镜子。” 又怪道“可是怪,在湳洲城时给了你那么多钱,钱呢?够你花三辈子的吧?” “那点点钱哪里够花啊,几下子花完了,女人花钱哪里有数,都是随心所欲的,以前没吃过的,没穿过的,没戴过的,想买什么要买什么,才叫肆意潇洒的人生。” 红莞扁着嘴抱怨,忽然嗔笑不止,“冤家,如果没有秦小凤夹在咱们间,其实跟你聊天还是蛮有趣的。” 虫儿的唇角瞬时阴冷下来,眼底缀着嗜血的寒冰。 红莞立刻呸呸呸道“鬼族的事情是个秘密,咱们以后谁都不提了,好不好?” 虫儿思忖,早知道她是来说这句话的,虽然虫儿自己也极其不愿意再提鬼族的任何事情,可是让红莞占去先机,不如叫自己来掌握生死。 遂道“这……可不好说呢,万一师傅问起我来,这些年有没有替他找过师母,我该怎么瞒天过海呢?” “你傻啊!”红莞急道“我与青芜是同一面镜子呀,我想找到他其实最易如反掌了,只不过是我想先在外面玩一玩,才主动来找他的。” “算了,算了,这些话说起来太麻烦了,我自己解释行。” 言外之意是不用虫儿插嘴。 虫儿自然不愿意去插手二人的事情,遂告别了红莞,寻了青芜的住处。 樱祭夜真是个有心人,纵然青芜尚未脱离镜身,依旧单独替青芜置办了一间客房,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毫无怠慢之处。 青芜看见虫儿分外开心,因为地穴的爆炸他守护了旁人的性命,因此他的镜身受到极其灾难性的磨损,光洁的镜面清晰地刻录着斑驳陆离的烧痕,唯有“阳”珠在镜后明耀着血红的光泽。 类似的伤害,恐怕是不可以再有第三次。 虫儿欲将手腕划破,给青芜好好吃一顿血餐,青芜厉声拒绝,虫儿已经用血养了他许久,况且相别一年,青芜已将嗜血的感觉慢慢戒掉,不愿再见面时依然靠残害虫儿的健康为生。 虫儿忍着眼泪对青芜诉说了很多,除却鬼族的事情,她将自己与独孤斩月再重逢,又分道扬镳的事情,简单地诉说。 青芜绝对不会将她的事情出卖,虫儿还把自己获得的伺妖鼎取出来叫他细看。 自从血妖死后,许久未看这异鼎,如今再看时,里面的蚁妖母体诞下许多米白的蚁卵,如今孵化多半。 青芜言道“九尾龙族真是块风水宝地,区区一个海滨城市都可以度化出妖类来,这些低级蚍蜉正是吸收了稀弱的残余灵气,才能有成妖的造化。” 忽然觉悟道“虫儿你这些年一直过得不易,身为妖身,却要承受连珠的巨大能量,为师想着,不若往后你以妖力来滋补自己的妖身,将妖身的等级提高之后,自然可以再次操控莲月轮。” 能再操控莲月轮吗? 虫儿略有些恶心地看着伺妖鼎里密密麻麻的蝼蚁,张口道“难道师傅是要我吃掉这些玩意儿吗?”想想要吐。 青芜呵呵笑道“小虫子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小虫子。” “为师当年被鬼谷女胁迫,替她建了冶炼雷凰的炼魂轮,如今为了我的宝贝徒儿,我也可以再替你建造一座专炼妖丹的炉鼎啊。” “建一座啊?”虫儿摆摆手道“可是我勾引不到那么多的男人啊!” 一个樱祭夜,一个雀漓潇,已经快把她折磨疯了,再搞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人的话…… 那画面太邪恶,实在不敢深想。 青芜咳咳咳道“你还真邪恶啊,我这个专炼妖丹的鼎炉还仅是在构思,起码还得需要找到合适的铜铁才行,普通的铜铁根本经不起你的灵火熏萃啊!” 呃…… 虫儿呵呵笑道“那师傅您老人家可得加紧哦,不然您的徒孙该诞下了。” 正文 第725章 意料之外的巧合 徒孙要降世? 青芜尴尬道“什么时候的事?是谁的种?” 虫儿尴尬道“在无形塔里,是独孤斩月的。” 青芜道“我天天跟着你,还会被这小子占去便宜?” 虫儿老脸一红,“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嘛!”真是臊死人了!忍不住开口恳切道“先前有一位高人曾替徒儿保过胎,但是他所说的话叫徒儿一直半信半疑,徒儿今日也想请师傅亲手把一把脉,看看您的说法有没有与其不谋而合。” 青芜令她将右腕伸出,深深探入阳镜的浩瀚空间之内,微微然的电流夹杂着莫名的酸胀,从虫儿的指间刺入,沿着经八脉,流走向胞宫的尽出。 “嗯?”青芜的镜面潋滟不绝,最是怪道“以前从来未曾发现,你的胞宫如此诡异,仿佛是密闭的空间,我的脉流冲击数次,如何也诊断不透胞宫内孩子的情况。” “按理说这种胞宫状况想怀孕根本是天方夜谭,虫儿,你确定自己是真怀孕吗?” “当然是真的。”虫儿晕,“肚子里面明显感觉有什么在动,如果不是胎儿在指手画脚,莫非是肠子在里面张牙舞爪?” 可是该死,师傅说的话竟与罗麻子所言,如出一辙。 莫非她的胞宫里,真有什么诡异攀附? 好可怕。 虫儿径直把手腕抽出,口里否决道“算了,算了,不验了,反正再过二年生出来便知,算他是个哪吒,刚生下来时还是个肉球呢!” 青芜劝导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说气急败坏了呢?索性孩子是你自己的,生下来是好是孬也是你一个人兜着,反正到时候不要怨及师傅未曾提醒你。” 见师傅生气,虫儿只好恬下脸来先哄哄他。 把青芜的火气消除,等再睡下,不过五个时辰已然天明。 虫儿整夜辗转反侧,既然两位德高望重的医者都说自己的胞宫甚有问题,那她该及早预防为主。 万一到时候真生下个肉球来,如何对得起九尾龙族的列祖列宗? 赶紧掏出云母薄简,悉心练习面“气”部里的内容,吐故纳新之后,真觉得身轻如燕,脱胎换骨。 或许是妖身的问题,才会影响到了胞宫的封闭?虫儿依旧是放心不下孩子,又将伺妖鼎掏出来详看。 师傅说,以妖补妖。 莫非,吃一口也是极好的滋补? 虫儿浑身寒颤如秋风尽扫,万般嫌弃地从伺妖鼎里拣选出一条白白胖胖的蚁妖幼虫,放在鼎里不觉得大,取出来还真TM的大。 整个一条毛毛虫的长度,汁满肉肥得在指尖做着伸展运动。 算了,虫儿默念道“妖蚁啊妖蚁,你吃人,我吃你,帮你在姑奶奶肚子里超度孽缘,这算是你的福气,少得意忘形。” 眼睛闭紧,大嘴一张,要把虫子撂进去。 “虫儿!我来咯!”樱祭夜门也不敲,直接推开门进来,眼见虫儿闭眼睛把一条白胖胖的大虫往嘴里扔。 惊吓不止道“虫儿,你为什么要吃虫子!!”三步凌跃,将快进嘴的妖蚁抵死夺下,猛甩在地还一顿狂捻。 “我的补品......”虫儿泫然欲泣。 樱祭夜气急败坏道“你的脑瓜子疯了,还是我这里短缺你的?怎么什么脏东西都敢吃呢?”细瞅虫儿怀里还抱着青色的铜鼎,里面密密麻麻地布满蚍蜉,观望甚是恶心。 他的心一阵心绞痛,眼睛里的绿水快要跌宕出来,“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虫儿尴尬笑道“是你目光短浅,这种高级货可不是地随随便便挖来的。”见樱祭夜的神思里存着急促,转移问道“你不敲门进我的闺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樱祭夜被她点透,直截了当道“一年的别离里总忙着梦见你,可昨夜我竟梦见千目血淋淋地站在面前,哭诉我不管他的死活,害得我良心备受谴责,整夜难寐。” “对啊,”虫儿点头道“有你这样见色忘友的主人,他是该托个噩梦来警告你一下。” “乌鸦笑猪黑。”樱祭夜手指另一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虫儿赶紧举双手投降,道“可是地穴已经炸毁了,怎么可能轻易找到蛛丝马迹呢?” 对啊!时隔一年,根本无法再寻找线索。 二人纷纷皱紧眉头,冥思苦想着对策。 “有了!”虫儿抚掌一拍道“你不说药奴当时跟千目在一起吗?不若我往听风谷的寂雪啼苑发一颗火信,若果药奴活着,他一定会回到那里,说不定千目也会跟着回去的。” 仅剩下如此一丁点儿线索,如何也得试一试。 樱祭夜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寂雪啼苑究竟深在何处,所以没办法来发射火信。” 虫儿道“我自己可以发射啊。” 樱祭夜两手一摊道“一年来,我与沙漠那边挖穴的人联系过于频繁,昨夜刚叫他们停手,用光了最后一颗火信种子。” 看看虫儿越发单薄的身躯,突然忍不住邪笑道“再说,火信虽小,可只有内力极其绵厚的绝顶高手,才可以发射那种高级玩意儿,懂吗?” 虫儿瞪大水溜溜的蓝眼睛,道“我是绝顶高手啊!” 樱祭夜已经笑得快岔气了,双手连连摇摆道“我绝对没有小瞧你的实力,绝对没有......噗嗤......小看你。” 他的态度明显激怒了虫儿,虫儿也不争辩,从内乾袋里翻出自己的旧衣,把衣服掀开一角,沿着细密的针线反复摸索,如果没记错,当时在端木云的冠钗,正好发现了一颗火信种子。 樱祭夜看她真的生气了,主动递自己的紫蓝冰玉龙嘴管,边谄媚道“这可是唯一的一颗,你谨慎着用。” 虫儿想,这颗火信种子被海水浸泡过,万一失效了,岂不是糗大了? 又试探性问一句道“樱大骚,是不是只有知晓收信人的确切地址,才可以准确发送火信?” 樱祭夜搓搓下巴,考虑后特别肯定道“理应如此。” 虫儿的心跳微顿一秒,将火信种子煞有介事地塞入紫蓝冰玉龙嘴管,磅礴的内力由意念催发,汇聚于管内深处,仿若火龙腾云之势,一步九霄。 寂雪啼苑,药奴!!! 眼见着紫蓝冰玉龙嘴管壁渐红,火信种子蓄势待发,两个人的注意力高度集在管口。 要成功啦!! “噗!!!”一声屁响似的,从笼嘴管口喷出一股红灼灼的白烟。 “哇哈哈哈!!”樱祭夜见烟起兴,搂着虫儿的肩膀又揉又搓,“宝贝儿,你尽力了,我还是再想办法吧!” 虫儿泄气惨呼道“我已经使尽洪荒之力了,难道是因为我不会写字啊?!” 霜打的茄子,正要顺势倒回床榻间。 “虫儿,你快看!”樱祭夜警觉地把虫儿从枕头间拽起,手指着烟雾间的一行虚影。 火信种子膨胀出的浓浓白烟,倏然开始汇聚成一行浅淡的薄字,只一个喘息间会烟消云散。 两个人立刻屏息凝神,使尽眼力将此行白字看个清楚。 白字显示:毒灵到手,速来......草原......,犬王.......。云字。 “毒灵到手!!”虫儿几乎是从床一跃三尺。 正文 第726章 你是他妈? 樱祭夜也未料想竟会有如此机缘巧合,颇感意外道“这颗火信种子应该是在笼嘴管里,正准备发射出去,结果有急事耽搁了,担忧机密外协,所以只好又偷偷取了出来。 ” “天下事见多了,竟真能叫你我碰,不过虫儿这颗火信种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虫儿的脸色刷得洇出残酷,拒绝回答对方的问题,只吐露自己的想法道“毒灵定指着千目,云字定指着端木云。” 回想起火信种子的来历,傲狠说端木云当时正在勾栏内狎妓,恐这端木云风流时警觉到有危险逼近,既想先发出火信,而又未曾发出火信。 早些年,虫儿是巴不得端木云横死的,如今看来他现在才算死得其所。 “呸!”虫儿心怀恶心道“这端木云是如何宵小鼠辈,干尽下流无耻之事,凭他的三脚猫功法,怎么可能随意发射出火信来?!!” “或是他的功法,在冥冥有些巨大的变化呢,也有未可知。” 樱祭夜忽然想起端木云在九层香障内,预曾对虫儿做的恶事,自己绝不愿提,杜绝触及虫儿的伤心事,挥袖将浮在半空的寥寥数字挥去干净。 随着字散,一阵若有似无的水合花清香,潜伏在依稀数字内,一同消匿。 虫儿初闻时警觉不已,等她再细闻的时候,水合花味仿佛海市蜃楼,瞬间了去无踪,叫虫儿直觉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 樱祭夜首次看见虫儿的脸色里,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这是她以前根本不会出现的神采。 莫非,端木云的问题伤及了她的心伤? 樱祭夜不敢再问,换了重点道“草原,草原,只是幽幽古国的草原何其多,端木云之流会把千目藏在哪个草原呢?” 虫儿也百思不得其解,建议樱祭夜最好能先找来一幅幽幽古国的地图来。 樱祭夜活得年久,幽幽古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被他熟记于心,为了方便虫儿同看,遂提议着去书房描画一张。 虫儿催他快去,自己忘却了饥饿困顿,直冲到宅子的外面,准备折回原先住的客栈。 鹜面手提肩扛了一堆礼物,正与气呼呼的雀漓潇肩而来,他二人寻了一夜才找到此地,雀漓潇看见虫儿立刻笑逐颜开,一点儿也不生气樱祭夜将他抛在客栈的事实。 真是太凑巧了! 主动先迎去,边将鹜面身的礼物卸下,边压在雀漓潇的身,雀漓潇哎哎惨叫着,被礼物全权覆盖。 虫儿附在耳畔,私下告诉鹜面自己先不要跟住进来,柳舞梅正在里面暂住,尚未弄清楚她与鬼族如何取得联系的方式,若是看见鹜面恐着会生出事端。 鹜面心领神会,从阴招耳内掏出一包金锭,嘱托虫儿无需处处节俭,钱肯定是够花的。 雀漓潇眼观此景,不由张口疾呼道“哇!这可是变戏法吗?”想着不可能,又分外惊喜道“且看鹜面大哥黄澄澄的肌肤,难道随便从耳朵里挖一挖,都可以把金子挖出来?!” 虫儿笑啐他故意装傻,边与鹜面协商好如何给他留下暗号,叫他时刻留心着,或许随时需要离开夙沙城。 鹜面告别后,虫儿叫雀漓潇先去给其他人发放下礼物,自己回房收好行装,换便于乘骑的短装。 樱祭夜已经画好粗略的地图,又来找她,两个人将图放在桌子后,虫儿最先找到炇骨荒漠的位置,口里判断“荒漠是事故发生的心地带,若是带走千目与药奴的人早有打算,肯定不会跑得很远,肯定是沿着沙漠边沿的地带作案。” 手指沿着沙漠四周一旋,最终选择一块草原地带问道“樱大骚,你且看这里如何?” 樱祭夜道“这块草原名叫乌木苏,原本在炇骨荒漠附近的草场里是极其贫瘠的,据闻那里一荒千里,人烟稀少,不过近百年来忽然水草丰美起来,许多人族的流民逐渐从沙漠边沿残酷的环境脱离,迁徙至乌木苏。” 话至此,又特别补充道“据闻龙帝独孤九有一个特别不受宠的儿子,便发配至草原地带去受苦。” “樱大骚,你到底活了有多久?”起初见到对方短短时辰,便能潦草画出整个幽幽古国的各族轮廓,虫儿已经被他的超人能力所折服,“甚至连人家旁族的皇宫秘闻都瞒不住你,你真叫人刮目相看。” 樱祭夜亲昵摸摸她的长发,“我见的会的懂的真的很多,你从不想去试着了解我,怎么能发现我某人更好,更适合你?” 虫儿假意抚摸自己的胸口,夸张安慰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想吹嘘自己的床技如何了得呢。”间接给了对方难堪,樱祭夜笑容不减,暗地下摸着虫儿秀发的手,规规矩矩地收敛起来。 两人准备商量即刻动身,雀漓潇阴沉着一张白秀的脸庞,没好气地从外面走进来。 “坏虫虫!”他见虫儿与樱祭夜似乎交头接耳的密切模样,故意插在间,道“为什么雀姝儿在这里的事情,你从来未跟我提起?” 虫儿不为所动道“让你去送礼物,是让你们兄妹见面的意思,怎么你看见她不但不高兴,反而像见了吃人的母老虎一样脸色瘆白?” 雀漓潇的唇角挑起一丝丝细微的不齿,言外有意道“母皇身边女儿众多,唯她最像母皇,你说,我能看见她开心吗?”仿佛碰见什么脏污的东西,雀漓潇使劲扫佛去衣袖间的清尘。 虫儿见过他也很嫌弃地距雀楚熙与千里之外,莫非雀无极的其他孩子都在小时候有意无意地伤害过他,所以雀漓潇都与之主动隔绝些距离,以求自身的安全。 忽然同情他的遭遇,虫儿很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原本我想着你们都是从无极宫里跑出来的,你应该可以帮我好生照顾这宅里的每一个人。” 雀漓潇真是有些委屈,听到虫儿主动致歉,分外开心道“我知道,虫虫心里待我是不一般的。” “不对!!”不经意瞥见虫儿榻间的包裹,脸色陡然阴沉道“好你个贼虫子,难道你想把这麽多负担都推给我一个人,然后跟着樱祭夜欢欢快快的私奔吗?!!” 樱祭夜最喜欢看他跳脚的幼稚姿态,双手环抱住虫儿的蛮腰,阴阳怪气道“亲爱的,怎么办呢,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呢!!” 啊呀!!虫儿扯住樱祭夜的耳朵,把他扔个老远,“滚你奶奶个腿的,千目还在不知名的地方等着姑奶奶去营救呢,没有时间跟着你俩闲耗功夫” “原来是去救人?”雀漓潇恍然大悟,边给了樱祭夜一个火辣辣的白眼,边拉着虫儿的袖子,分外可怜道“带我!带我!带我!!” 虫儿只好乖哄道“漓潇,我和樱祭夜去几日会回来的,若果家里面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没有男人来保护,后果可想而知。” “再说现在世风日下,外面流荡的色魔与日俱增,你不要为了跟着我,反而耽误了家里的事情。” 好说歹劝,雀漓潇总算是勉强同意,一双眼睛眨动不安,悄悄对虫儿怯语道“我的功法也不甚好,尤其雀姝儿尚在这里,万一她把我半妖的身份到处去说。” 虫儿怕他又要反悔,拍打着雀漓潇的肩膀道“放心,放心,红菀的功法也不差,她可以帮助你的。” “再说雀姝儿或许根本不知道你的秘密,你这纯属杞人忧天,反而会自爆马脚。” 雀漓潇不再说话,想了又想,脸颊里暗搓搓得酡红如霞,小声道“樱大骚他太骚了,我怕他暗对你下黑手。” 虫儿呵呵,拿肩膀撞他一下,哭笑不得道“我把鹜面哥哥带,他会保护我的贞洁。” 雀漓潇总算过关,反复叮嘱着让她早点回来。 樱祭夜已经跟所有人打好招呼,说跟虫儿出去办事,并未言明究竟去做什么。 回来看见雀漓潇仍在纠缠着虫儿,依依不舍的模样实在冤屈,一把将虫儿拉出来,拖着走道“他是你的谁啊?怎么你跟他老妈似的。” 虫儿嗤嗤笑个没完,道“你这喻太恰当了。” 邀鹜面,虫儿准备再去买三匹等的汗血宝马,樱祭夜出手拦截道“若果骑马去任何地方,黄花菜都会馊掉。” 正文 第727章 女人最值钱 不乘马,如何前行? 樱祭夜露出蜜汁微笑,“早说过我的功法近一年内暴涨,现在不需要乘骑千目,也能日行千里。 ” 随说着的时候,已经将魔刀盘祖从体内祭出,凌空爆斩一刀,水晶刀刃依地而起,空敞的环境里倏倏然卷起一道弥紫色的扶摇,倒如漏斛。 正是盐雕盛会救命的那卷风潮。 “请吧,列位!”樱祭夜将虫儿最先恭扶摇,又邀着鹜面登高。 虫儿隔着靴子隐约感受有股强劲的气流,自脚底顶扶自己如履平地,很是赞叹道“原先看见潋锁行能驾驭流紫色的祥云御飞,错以为他非神即仙,今朝再看你的御行之物气派绝然,陡然让我想起一个盛名在外的人物。” “谁?”两男齐问。 “黑山老妖!!哈哈哈!!” 虫儿的笑脸保持不过三下,立刻换惊恐的表情,樱祭夜催动着紫色扶摇奔意绝尘,灌了她满嘴凉风。 不超一个昼夜,三人已踏在乌木苏广阔无垠的草原了。 草原的景色虽然不弓尔山盛隆,也不嘲歌城精妙,甚至不流曌城的雄浑,但是它是如此寂静而又生机勃发。 初到了草原的人,只会觉得天空更湛蓝,地野更旷博,空气更爽咧,情怀更豪迈。 樱祭夜两刀削去扶摇的风力,三人并肩而站。 “先从哪里找起来呢?”鹜面提问道。 在路时虫儿已经将千目的模样告诉他,是小很多号的樱祭夜,找起来一点也不费脑子构思。 只是诺大的草原,想要潜藏一个小娃娃,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正摸不到门路,荒野的深草处回响起一阵悠远的哨音,有男子粗哑而嘹亮地高歌着,旦闻其音韵宽犷,粗野更增添浑然天成的沧桑,真是悦耳至极。 虫儿不觉被歌声深深吸引,歌声尽头,始才露出一条泛白的小径,小径五六驾牛车前后缓行,唱歌的汉子独坐最首,手里执着赶牛的鞭子,却绝不抽打在牛的身。 其余的几辆车盛装着生活用品,桌柜盆皿,四五个男人挤坐在狭窄的缝隙里,俨然像小老鼠一般可笑。 可是这几个家伙又不甘委屈似的,纷纷与赶牛车的大汉争相交谈。 虫儿侧耳倾听几人的话语里,有黄有荤,有咸有酸,言辞虽有粗鄙之处,但多与女人有关,好不热闹。 樱祭夜想赶紧离开,虫儿一手扯住他的腰带叫他止步。 樱祭夜感觉朝思暮想的雪白柔胰正坠着自己的裤子,立马贼兮兮笑道“鹜面在呢,不然,咱们可以野战大草原了!” 虫儿道“你找个地方去自行野战吧,我想混到那个车去探听些情况。” 樱祭夜道“你疯啦!你看那几个男人好似恶狼一般,这种久缺油水的男人我见多了,摧残起你这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绝对不会手软,你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呢!” 虫儿笑着扭住对方的嘴巴,好不叫他再出声,“我觉得你更多得是在描述你自己。” “樱大骚,你看草原的野路极度崎岖不平,或是石头裸露,或是泥沼暗存,可那赶牛车的家伙轻车熟路,闭眼睛都能平衡行走,俨然在乌木苏混了很久,或者是本地人。” “你的衣着华贵,鹜面的通体发黄,你俩的形象眼尖的人一瞧分辨出是外地人。” “待会儿,我装作流浪到这里的人族流民,他们见我孤自一个女人,肯定或多或少能套出些话。” 樱祭夜见她心有计谋,唯顺从道“那你自己当心,索性你是不怕毒的,又有功法护体,否则我死也不会叫你前去。” 两人约好在乌木苏的镇汇合后,樱祭夜领着鹜面速速离开。 虫儿将头发散开拨乱,又将身的衣服蹭在脚底使劲摩擦,等好衣服变成褴褛衫时,又将脸蛋涂抹得花黑。 随地捡了根树枝追在牛车之前,坐在原地守株待兔。 听闻牛蹄嘚嘚的声响渐近,虫儿一个飞奔跪在野路央,浑身颤抖道“救命啊!大叔救救我吧!” 赶牛的汉子原本沉浸在自己高昂的歌声里,悠然自得,忽然之间眼前蹿出个脏兮兮的人影,吓得差点儿从车摔下来。 遂而气急败坏道“哪个不怕死的乞丐,竟敢挡住老子的路!” 虫儿再逼自己流出两行浊泪,楚楚可怜道“大叔,行行好,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您权当做善事,能不能载我一程?”她的声音凄凄弱弱,好不可怜。 “什么?女人!哪有女人!”后面交谈不断的几个青年陡然断开话语,前后左右伸出半个脑袋,视线层层穿过碍事的大汉,聚焦在虫儿脏兮兮的两条小腿肚和精赤齿的小脚。 果然活活是个真女人。 四五个青年无不慨叹,每对眼睛里都毫无保留,赤果果得露出绿光。 赶车的汉子道“不行不行!你看这天都快晌午了,我还得把这几人送下后,再去接下一播人呢!” “况且,咱这可是挣钱的买卖,不能凭白拉着个不值钱的人呢!” “喂,胡大汉!”青年有一个忍不住发话了,“她怎么不值钱了啊?如今最值钱的是女人!要不然我们跑到草原来搞么事!” “是是!”其余的青年也起哄道“这女子不知道怎么会流落到草原来了,要是流落到我们马凳子村,估计得搭个神台子给供起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胡大汉给说麻烦了,他脚一跺道“你们几个灰猴小子太会招惹事了!” “罢罢罢!都是这几年村子里缺女人给折腾的,等到了乌木苏以后,叫你们看女人看到吐血!” 几个青年已经听不见胡大汉的碎言碎语,尤其热情地让虫儿坐自己旁边,结果差点打起来。 虫儿说“没关系,我坐在衣柜顶子,正好你们几个都能看见我,也能跟我聊天。” 顶着几个青年哀怨又渴望的眼神,最先爬到矮柜顶坐下。 一个绿衣青年看她简直入了迷,忍不住流口水道“姑娘是哪个村子的?为什么流落到乌木苏来了?” 看来这几个青年也是人族流民,虫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豆花村的,因为有一伙人半夜杀进村子里,把村里一半的女孩子抢走了,所以怕我再遇难,我娘叫我往乌木苏跑。” 一年前秦大娘家的惨剧历历在目,虫儿改编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他妈的!”有个黑衣青年忍不住爆粗口,“俺们村去年也是如此,只睡了一夜的功夫,全村的年轻姑娘都被偷偷捉走啦,真他妈的不知道是谁干的缺德事!” 一个黄衣服青年突然紧张道“你居然能活下来真是迹了!我听说有的村子里女人被抓走后,其余的男人无论老少,均被屠戮干净!真是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需要这么多女人做什么呢?害得现在十个村子里,八个以全是光棍,想娶个媳妇都得搬到乌木苏来。” “是啊!”绿衣青年直勾勾地攀量着虫儿的腰臀,“现在只要给我个女人,不论美丑,我立刻娶回家去,三天三夜不下炕头。” 虫儿心里冷哼想,你如此激渴,不会是樱祭夜流落异乡的亲兄弟吧! 胡大汉听他说话不听,有意插嘴道“说来说去,还是人族那块破地方不行,连女人都守不住,才让其他族的男人撸去蹂躏。” “可是你们瞧乌木苏多安稳啊,既有九尾龙族这个大靠山撑腰,连女人都占到了总人口的九成以。” 虫儿惊呼道“乌木苏草原是什么风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女人啊?” 正文 第728章 成熟的女人 胡大汉道“弄不清楚,反正一年前某一次,从沙漠里涌来了一大批人族女子,当时问她们从哪里来的,她们都说忘记了,怎么赶也赶不走,只说走不动了,非要在乌木苏留下扎根。 ” 虫儿一听有门,暗猜弄不好是千目他们从地穴里解救出来的人族美女们。 想起当时地穴的隧道错综复杂,鬼族利用蝙蝠兽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一下子全部运走,地穴里能藏下人的数量肯定是极为旁巨的。 而面前这些个青年均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周围根本见不到女人的影子,又不肯光棍到底,只得舍近求远。 觉得这胡老汉果真如自己推测,知道些门路,遂又引导道“胡大叔真牛,感觉您呀什么都知道,看来在乌木苏呆了更久吧?” “呵呵,自幼在草原长大的人,周围的事情多少知道些的。” “那您在乌木苏这么多年,可曾有见过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庞然大物从沙漠里蹿出来啊!”虫儿忍不住盘问。 “土蛇农田里常见,怎么可能有百米长的大蛇呢?”其他青年反而无意打断道。 “小妹子你也太抬举这老家伙了,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凭他的岁数,八成看见眼屎都觉得有石头大啦!”黑衣青年俨然不怕开罪胡老汉,说起话来不掩不藏。 胡老汉毕竟常走野路,冥冥谨慎,默然觉得虫儿不太像赶路人,趁着小伙子的话音不再开口,专心赶车。 几个家伙眼界低窄又各个傻,插科打诨起来不分老幼,如今也顾不老的,争先恐后都想跟虫儿多说一句。 虫儿想这些货到底是多缺女人,还得再设法撬开汉子的嘴,骤然嘤嘤哭泣道“家里是回不去了,接下来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呜呜……” 黄衣青年一直留心虫儿,听到她的悲伤后简直爆吼道“妹子勿怕,你跟哥走!哥保证让你过好日子!” “胡老汉,乌木苏我不愿去了,你叫我们在这里下车吧!我们自己赶车回去。” 啥?大家一起发现的女人,凭什么他要截胡? 其他青年都不干了,跳起来要带虫儿回家,场面顿时失控。 “操!”胡老汉见生意要毁,喝停牛车,高高扬起皮鞭,使劲在最先挑头的黄衣青年头抽了一鞭。 黄衣男子抱头发出杀猪般的惨呼声,边瞪眼嚷道“妈的老毛驴,今天你居然敢打老子!!” 胡老汉用鼻腔哼道“今天打爷打你了,难道还要挑日子?”他手里的皮鞭可不是装饰品,扬起来又是一顿狠敲。 “若不是看在你们一人给爷一两银子的好处费,爷爷才不肯冒着危险,带你们这些愣头青去乌木苏讨媳妇的!” “都别想跟爷动手,爷动起手来连自己都害怕!!想来去年拖运女人们回来的大蛇恁得张狂,爷爷也敢凑到跟前去踹它几脚,你们这些娃娃连毛都没长全,居然敢和爷叫板!” 抽打旁人的鞭子仿佛暴风骤雨一般凶狠,黄衣青年完全不是对手,其他人都被吓得不敢轻动。 胡大汗陡然来了脾性,黄牙横切切道“索性都赶紧滚蛋,这个姑娘和每人预交的一两银子不要想再拿回去了!!” “你们这些愣头青也不好好思量一番,算把这姑娘真能带回人族的村子里,让你舒服过几天和美日子,两天之后还不得照样被抢走?!” “去乌木苏才是你们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最起码可以搂着自己的婆娘睡得安稳,而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 胡大汉很有做人口贩子的潜质,三言两语把其他几个青年说服得透透彻彻,被一顿胖揍的黄衣青年白白挨了皮肉之苦,又扶着腰乖乖地坐回牛车去。 谁不敢再理睬虫儿。 胡大汗觉得带着虫儿真是个隐形的麻烦,遂将虫儿找了个草场稀薄的地方放下,叫她自己徒步去乌木苏。 大蛇...... 千目...... 虫儿眼神里跌宕出一股股澎湃的怒火,欲将无尽蔓延的碧草焚烧得精光。 徒步赶至乌木苏时,鹜面与樱祭夜早在镇外恭候多时。 虫儿走前怪问道“你们怎么不在镇子里面等我,偏跑在最显眼的地方。” 樱祭夜道“镇子里面实在是太诡异了,实在不能再待下去。” “何处此言?难道这镇子能咱们在孽镜谷时看见的活死人还恐怖?” 鹜面接话道“不是啦,姑娘有所不知,这个镇子里面竟然绝大多半是女人,而且美女居多,五光十色,简直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儿国。” “哈哈哈!”虫儿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情况,故意打趣樱祭夜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惊吓了咱们的大情圣,你不是最喜欢美女吗?待在女人堆里不是你最大的梦想吗?” 樱祭夜道“那是以前年少无知,自从有了你之后,我再看见其他女人都觉得尤其恐怖,仿佛梦魇,自然不敢在里面多待。” 虫儿的脸微一红,好听的话她还是爱听的。 鹜面略讶异道“你不是说里面女人如海,竟连间像样的妓馆都没有,才把我又揪出来等待姑娘的吗?” 虫儿“......”扭头走。 樱祭夜一指鹜面道“你受了雀漓潇那小子多少好处?” 赶紧追在虫儿屁股后面,尤其尴尬道“这怎么解释好呢,虫儿,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吧。” 虫儿道“你无需解释。” 樱祭夜更郁闷道“妓馆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地方,当然了,男人们去妓馆里肯定是要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的。” “可是也有很多人是在那里面喝酒,谈生意,传各类小道消息的。” “虫儿,我是想与其叫你冒险,不如我去妓馆里找个老鸨,给些好处费,老鸨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虫儿......我真的守身如玉呢!”樱祭夜想,自己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竟也会沦落至如此下贱的地步。 出来常风流的,果然是要偿债的。 看他竟会如此吃瘪,虫儿笑道“我真没多想,是你想多了。” 樱祭夜愈发觉得自己被鄙视至尘埃底下。 虫儿打断道“千目有可能在乌木苏里,而且这里如此众多的秀丽女子,应该是咱们在炇骨荒漠地穴里看见的人族少女。” “刚才的胡老汉亲口说自己看见运送美女出沙漠的是一条巨蛇。” “可是如今,千目到底有没有留在这里,他又被何人袭击,我目前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你要去妓馆探听消息一样,祭夜,不谈儿女私情,我真得相信你是一心在为千目的安危着想的。” 怎么办?樱祭夜看见虫儿,竟像一夜之间长大的女人,不再像以前那般毛躁,做事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 俨然像一位理性又成熟的战士,更像是一个逐渐独立的女性。 他的眼睛里流转着崇山峻岭般的绿霭,层层闪耀着激烈又稳静的光辉。 “虫儿,你跟从前不一样了。”樱祭夜由衷道“那么接下来,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不用再担心她的暴躁冲动,不用再替她考虑好一切后顾之忧,甚至不用时时刻刻紧盯着她的安危。 他心心慕慕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完美无瑕的女人。 虫儿道“看来是时候需要拜访一下,管辖这方水草的王爷了。” 正文 第729章 压你 “你想混去那个弃子的府邸看看?”樱祭夜问,“有什么依据吗?虫儿你要知道咱们时日不多,不可浪费。” 虫儿道“若是依据,我说是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你肯定要否决我。” “我只是怪,祭夜,你曾说过独孤九将这个不讨喜的儿子撩到此地,正是因为此地偏远又物资贫瘠。” “可是如此苍凉的地方,能留住如此数量庞巨的女人恪守他乡,我想除了这些女人怕返回人族村落会重蹈覆辙之外,这块草原一定还赋予了她们其他的好处。” “再言,你还说乌木苏这些年突然之前繁荣许多,肯定是有它背后的道理的。” “药奴与千目在此地双双失踪,先窥察这里最高级别的统治者最为妥帖。” 樱祭夜赞同道“我也是如此考量,看来咱俩的默契度与日俱增啊,呵呵。” 话不多说,三人各换了身低调朴素的变装,偷偷潜入乌木苏镇去,已近镇内,虫儿察觉出此镇虽然名义称之为镇,但是实际面积却足足顶的城市的规模,或许是因为草原地广人稀的原因,所以在建筑空间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再看已然是傍晚,街面反表面看见的更为繁华,行道里来来往往驱赶着牛马车,甚至还有虫儿未曾见识过的高大驼兽,一峰峰驼兽背着草原里盛产的干货自人群穿梭,驼铃嗡响,发出清醒人脑的脆零零声。 无论街里巷内,女人的秀丽脸庞皆是,银铃般的巧笑与衣衫点缀的华美色彩,替干涩粗犷的草原大镇描绘五彩斑斓的妖娆风致。 虫儿拿肩膀故意顶顶樱祭夜的胸膛,意味深长道“有没有觉得自己瞬间流淌入被融化的蜜浆里,春心渐荡啊,大骚哥?” 樱祭夜邪眸微眨,顺势将虫儿的肩膀搂入自己的怀里,表面镇定自若道“她们全部加起来都不若你好。” 虫儿尚未说话,鹜面被迎面来的一群女子撞了一下。 鹜面特别抱歉道“失礼失礼,姑娘抱歉啊!” 撞人的女子偷睨着鹜面凌波一眼,瞬即漾出了层层柔美又可人的光翊,仿佛纱帐一般笼向了不知所措的鹜面。 女子的同伴们均是痴痴一笑,拉着美丽的姑娘迤逦而逝。 鹜面的脸当下黄洇红,如此生猛且飘忽不定的媚眼直叫他眩晕。 遂而尴尬道“今天可算是第四回了,之前是手绢,玉佩,香囊各捡了一个,再这般巧撞下去,怕是我的身子再是个铜铸铁敲,也会被冲出个窟窿来。” 樱祭夜道“世风日下啊,这些美人儿开始公然蚀引起良家妇男了。” 虫儿道“鹜面哥哥尚未娶亲呢。”又补充说“此镇男女例失衡,在所有姑娘的眼里,你们这些男人都像珍惜动物一般精贵,恐着她们又到了适婚的岁数。” “如果不自觉撞来,意的郎君又怎么能最先挑自己呢?” “鹜面哥哥,”虫儿忽然建议道“刚才你的脸那么红,可是相了方才的姑娘吗?索性妹妹帮你去追一追,把那个小妞儿给哥哥娶回家去。” 见鹜面不好意思,又说“其实吧,有很多不远千里的人族子民们,背井离乡地来这里求亲呢。哥哥功法高强又为人正直,想来哪一个小家碧玉都会愿意与哥哥成秦晋之好的。” 鹜面再摇摇头,极力否决说自己的容貌一般,委实配不刚才那个姑娘。 樱祭夜久而不言,忽然对鹜面道“鹜兄,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伸手把虫儿推开一些距离。 虫儿立起耳朵偷听。 樱祭夜以又低又小的声音咨询道“老兄,你裤子里藏的东西,是不是也像脸庞身体一般,为钢铁所铸?” 鹜面的脸瞬间转为绿色。 樱祭夜忽然笑道“难怪以你这种普通的姿容,也能备受小姑子们的青睐。”仿佛解开心结一般,又准备搂向虫儿的香肩。 虫儿闪躲,“好了,别闹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伸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姑娘,姑娘惊吓不清,畏畏缩缩地蹲在地。 樱祭夜圆场道“虫儿,你太失礼了,怎么能对漂亮的姑娘动粗呢?” 赶紧把蹲地的小姑娘扶起来,轻言软语问“管辖你们这里的王爷,他的府邸在哪里,我们想拜访一下。” 小姑娘看他昆仑玉姿,仿佛从水墨画里飘出来的虚幻人物,不自觉亲近道“我们这里没有王爷府邸。” “那王爷呢?王爷总该是有的吧?” 小姑娘连连点头道“王爷是有的,可是他并没有府邸,只和普通人一般,住在镇外的金鳖泉。” 没有府邸怎么能深夜探访呢? 樱祭夜道“无论如何,咱们先去镇外看看,这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都像狩猎的八爪鱼,虎视眈眈地勾引着我,再呆下去恐怕我的贞操难保。” 虫儿本想调他一调,小姑娘突然推开虫儿,拉住樱祭夜的手道“公子,您贵姓?” 樱祭夜讶异道“你知道了又想如何?” 小姑娘道“我娘以前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摸了要负责,方才你的手刚才拉了我的手,是不是应该考略来我家提亲的事?” 樱祭夜露出扰人的邪魅笑意,“可是我没有手啊?怎么摸姑娘的小手?”他将光秃秃的右臂从袖拉出,露出了万分可怖的一截手腕。 小姑娘十分心疼道“不妨事的公子,你的这张脸长得好俊俏,我是不会嫌弃你是个残疾人的。” 樱祭夜道“可是我嫌弃你长得丑啊!” “你还跟她啰嗦些什么?”虫儿忍无可忍一掌劈在小姑娘的后颈,小姑娘呜呜低语着晕眩过去。 拖着樱祭夜光秃秃的右臂,扯住鹜面从女人群里挣扎着逃出去。 难怪王爷都不愿意住在乌木苏镇里,把繁花似锦的城市拱手想让,里面实在是太惊悚了。 几人走了一些距离,樱祭夜发出低低的唔哝声,虫儿始才发觉自己把他的断腕扯出三道血痕,赶紧找块草地坐下。 鹜面主动去买些食物,虫儿留下来照顾樱祭夜。 樱祭夜看虫儿的眼眶里流露出抱歉的泪光,敛去顽劣的笑容,特别温柔道“没关系的,早已经是块死肉,该痛的已经远去,以后不会再痛了。” “胡说,”虫儿缓缓地揉捏着断腕间的淤痕,替对方缓解痛楚,边道“如果能寻来无尘木与金缕丝,然后再找到合适的手,我可以替你换只新手。” “我不需要新的手,”樱祭夜果断拒绝道“还完了这只手,难道我还能再像现在这般,随意见你?” 深觉对方的目光灼人,虫儿微感无奈道“别说雀漓潇越发像个孩子,你怎么也不分场合缠起人来,先乖乖叫我把这断腕切断的筋络好好疏通一番,否则下次逃命的时候,谁敢拽你?” 找个话题巧妙避开樱祭夜的纠缠,虫儿的指尖蕴出三分真气,纷纷注入断腕,缓缓替他疏通手腕的筋络。 “看你把宅子里的人照顾得极好,为什么对自己反而吝啬?”有些妙,虫儿默然发觉樱祭夜的手腕虽断,却筋脉极其通达,仿佛未曾经历过切手的剧创,完好如初。 真是莫名其妙。 樱祭夜被她的悉心揉捻再动心肝,忽然含情脉脉道“虫儿,你好久不曾对我这般温柔了。” “虫儿,是否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如此刻般止水温存?” “虫儿,你是否也肯给我一些机会?或许会察觉我会更加合适来照顾你。” 虫儿陡将他的手腕甩开,言辞冷却道“很多的时候,你独孤斩月更加适合做我的爱人,而我并非是不想给你机会,但如果我给了你任何机会,祭夜,你觉得我又算什么,朝秦暮楚的贱人吗?” 樱祭夜眸底冉冉初升的绿星,尚未脱离一泓苍穹的约束,已被虫儿的冷语给击垮,陨落。 虫儿见他邪肆分明的脸庞沉浸在阴狭里,草枝的软茎在他身周狂乱地摇摆着。 樱祭夜融入愈发黑黝黝的草色,低低阴沉道“可是,人都是需要被认可的,我也一样。” 虫儿觉得他是欲起身走的姿态,准备站起来跟在身边,孰知他转身扑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虫儿牢牢压制在身下。 “你!”来不及惊呼,樱祭夜把她微翕的樱口狠狠捂住,身子像狂躁的黑豹般,死死抵紧虫儿的四肢将人大字型分开。 樱祭夜!你敢来硬的!! 虫儿的力气足以撼动一个高头壮汉,可在樱祭夜的身下居然毫无力气,她只能依稀尚存的薄弱呼吸里散发出唔唔的嘶吼声。 她的眼睛瞠得又圆又亮,里面满满灌注是绝望与愤怒,几乎像洪涛一般溢出。 她在樱祭夜靠近的脸庞,仿佛看见了另一张贴近的脸。 傲狠!!! 虫儿的心瞬间沉入寒潭,这一个瞬间将对樱祭夜的愧疚,全部转变为冷酷的杀戮。 她要杀了他! 对,即使是樱祭夜,她也要杀了他!!千刀万剐!! 樱祭夜感觉虫儿的情绪异常至极端,眼波里的每道蓝盈盈的光泽都像是一把把尖刀,在捅向他的灵魂深处。 他以前也是动不动压她的,为什么这次她的反应竟像地狱爬出来的怨尸,空荡荡的眼窝里写满了虐杀天地的恨意。 难道她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正文 第730章 乌龟会说话 难道她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可他什么也没有打算做啊? 樱祭夜靠近虫儿道“别叫唤,有人来了。 ”然后慢慢松开了单手。 虫儿翻身扯出他的断腕,一口咬在面十足十得用力。 “你怎么咬我?!”樱祭夜旧伤复发,痛到心髓里,只能扯住身旁的草根,不肯将发疯的虫儿拍到昏沉。 虫儿已经丧失理智,只觉得口里充满了血腥的滋味,才肯松开嘴巴。 她的唇角汩汩流淌着红线,用某种自己也分辨不清的阴毒与固执告诫道“以后,不要随便压我,否则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割断你的子孙根!” 樱祭夜想他自己还没撒疯呢,怎么凭白无辜地挨咬呢? “你差点把我的胳膊给咬下来!”朝着虫儿的背影低低一声抱怨。 虫儿根本不再理睬他。 樱祭夜小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只手,怎么能扯住你叫你赶紧趴下呢?!” 虫儿闭口不应,她将耳朵置在草地间裸露的土壤间,听了微听。 有隐隐约约的撼动声自远处而来,绝非是寻常车马能制造出的声响。 看来樱祭夜的狗耳朵她的要灵敏数倍。 两人沉默匍匐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屏息凝视。 徐等一些时候,从草丛间飞出一群渡鸦似的黑影,这些黑影灵活至极,脚底各个湍着凌云密步,背硕大的黑色羽翅足以撑出片片幽森的乌云。 “羽杀卫?!”虫儿暗自讶异,方才惊出了一身冷汗粘在衣裤里愈发透出夜风的寒凉。 “你怎么知道这些专搞暗杀的黑势力?”樱祭夜问她,虫儿已然不屑理睬。 再看见黑晃晃的一片羽翅忽高忽低地倏飞着,映衬着诡异的余光,看起来黑油油得彷如涂脂,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踪,慌乱俨然保持极高的队形,奔奔而逃。 此刻站出来是最不明智的抉择,因为无论是敌是友,敢挡路的一切都会遭遇羽杀卫的奋力击杀。 眼瞅着鸦群们马要踩到藏身的地方,樱祭夜卷身而来,不怕死地将虫儿又紧紧摁在草丛里,他身的衣服是深紫色,称在夜色里看不清楚,最容易掩人耳目。 羽杀卫的躲飞声如风略耳,扑棱棱得扇起阵阵冷潮,激得遍野草木荡漾。 靠近虫儿时,虫儿明显感觉头际旋起的流风夹杂了水合花的馥郁香味,她的瞳孔骤而紧缩,的确是水合花的浓烈味道,只因此花香仅有妖能嗅得出来,跟璧落岛李婉乐,马友亮身的味道如出一辙。 所以虫儿过鼻难忘。 莫非羽杀卫能和妖物扯关系? 近百人的黑涌,有人蜻蜓般点在樱祭夜的腰,脚尖的力度却如钢钻一般彻骨。 樱祭夜的脸瞬间淌下冷汗,滴在虫儿的脸侧,虫儿不愿看他,只听得他闷闷轻吸一口气,绝对没有唤出任何声响。 那人再飞起来时略古怪道“怎么感觉踩到了人?” “嘘!!”追来的后者立马警告他道“赶紧撤退,休再多言。” “哇哈哈哈!!看你们还能躲到哪里去?!!”草塘里横杀出一句似人非人的轰然怒吼。 虫儿觉得昏暗的草隙间金光骤闪,整个地面都在来者的脚步声天翻地覆。 这才是虫儿最初听见的脚步声。 草塘那边不见身影的地方,瞬时杀伐嘶吼声渐渐哄响,只见羽杀卫源源不断地扑身向某个地方,然后再没腾飞升空,远远有浓重的血腥味从草味渗透出来。 樱祭夜忍着痛楚道“不干咱们的事情,不要随便插手。” 虫儿拨开他的胳膊,发现他的脸色真是不好,随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湿乎乎的一片又腥又腻。 赶紧将手指迎着光线一瞧,竟然是血? 觉得不甚可能又探手去摸,正从樱祭夜的后背摸见三道鹰爪似的血痕。 这些羽杀卫的脚穿着铁钩做的鹰爪鞋? 虫儿赶紧猫着腰,极力避免将杀戮之火引到自身,再攀向樱祭夜的后腰处,三道清晰的伤口明晰地扑在他的身后。 若是这三道伤口刺在自己的背后,想想她现在肯定不能再动了。 虫儿脸十分动容道“祭夜,哎,你又是何苦呢?痛不痛?”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穿心,将他的腰带割断活络血脉,又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血丸以指碾碎,轻轻覆盖在伤口间。 樱祭夜见她又不气自己了,知道虫儿嘴里纵然再威胁逼迫,若是自己替她受伤了,虫儿还是会转变态度来心疼自己的。 没办法,虫儿太不一般了,哄她总得画出血的代价。 他道“我腰不疼,但我缺失的右手可疼了。” 虫儿翻他一眼道“活该,看你以后再敢乱欺负我。”再看被药血覆盖过的伤口,真是迹一般地愈合了多半。 樱祭夜明显感觉腰部轻松,骤然生气道“你看你,我这点点伤口,还需要你用自己宝贵的血来医治吗?” 草塘的杀戮之声,在二人寥寥数语间销声匿迹。 有人朝草丛深处催问道“不知躲在草丛里面的二位是谁,若不是宵小鼠徒,可否出来一见?” 啥?这样被发现了吗? 虫儿拿手指戳戳樱祭夜邪魅肆意的笑涡,将他从地拉起,两个一同走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璧然草色退却,在裸露的土壤站着一只黄金大龟,此龟通身用金子锤造,从头至尾竟有十几米长短,观之华贵连城。 在它身边横竖躺了百个羽杀卫的尸体,乱七八糟得摆了一地,将黄金大龟与两人隔开百米之遥的距离。 樱祭夜的瞳孔幽深,似靡靡道“太诡异了,只几句话的时间,这些顶尖的高手竟能全部死亡。” 虫儿惊恐地伸出手臂,将阻拦自己的一具尸身推开些许,这些尸体十分干净,身一丁点儿血迹都没有,虫儿再将干燥的尸体翻身一瞅,尸体的面色仿佛被水浸泡了一个昼夜,白花花得发肿。 后将死尸身的衣服扯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根本没有水合花的味道。 总不能是她的嗅觉出现了错幻吧? “你们是谁,跑到乌木苏来干什么?”方才的声音又起,只是近在咫尺,正从黄金大龟的口里而出。 “乌龟?”虫儿特别吃惊道“是你在跟我们说话吗?” 正文 第731章 自燃 这只通身金铸的乌龟绝非是妖,但是能言善辩又功法诡异的样子,实在令人费解。 黄金大龟闻虫儿的言谈略有鄙晲,颇具威风道“乌龟又如何,擅闯金龟泉的家伙,一律杀无赦!!” 虫儿临危不惧,很是激起杀伐之心道“太好了,姑奶奶正好憋了一肚子的,准备宰两个怪东西来一解愤懑……唔……唔唔唔……” 樱祭夜把她的嘴巴一搂,赶紧插话道“乌龟大仙,我们两个与刚才那些黑压压的家伙完全是陌路人,大仙杀了他们全是这些人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我俩是无辜的,不该遭此牵连。” 黄金大龟看虫儿在男人怀里辗转踹脚,遂问道“刚才那伙贼人因为偷偷进入我金龟泉,身沾染了不该接触的气味,但是你二人反而身子清清爽爽,毫无异味。” “听你们的口音又并非本地人,大半夜里不在乌木苏休息,跑到草丛里做什么?” 樱祭夜漂亮的瞳眸在夜光下莹莹一闪,唇边勾起的笑意已然十足的邪恶,“大仙你看起来活得也够久了,难道还不知道些人伦之事吗?” “您想谁家孤男寡女半夜三更不睡觉,滚在草垛里还能干出些什么好事呢?” 象征性地亲亲虫儿的发梢,额际,眼睛里流露出满溢的宠溺,以求真实。 他说得潇洒非常,仿佛真跟虫儿在野地里颠鸾倒凤似的,虫儿脸颊里一顿火烧火燎,红嫣嫣地流转出些娇娆的媚色。 黄金大龟看樱祭夜的腰微弓着,偶尔得伸臂抻腰,好似肾阳损耗难挑,又见虫儿活蹦乱跳得好似须索无度。 当真成一对儿滚草地的热情男女。 很是不屑一顾道“今日之事不可多言,我已经记得你俩的容貌,可当心祸从口出。” 竟然毫无疑问,迈开四条巨如朱柱的大腿,缓慢爬离。 “樱大骚,你欠揍!”刚把人放下,虫儿要出掌劈人。 樱祭夜鸡贼地把她的小手稳稳擒拿,极不要脸道“打是亲骂是爱,你越打我,对我的情谊越深,我知道你已爱火焚身,忍不住扑倒我,宝贝儿,咱们回客栈再继续吧。” 他一句宝贝儿叫得千回百转,惊得虫儿起满身鸡皮疙瘩,骤然发觉樱祭夜不会如此轻薄。 侧眼一看,黄金大龟的窥伺巨眼从后置前,继续离开草埔深处。 樱祭夜待黄金大龟越行越远,才对虫儿催促道“别生气了姑奶奶,索性我只是吻吻你的头发,若果忍不住亲了你的香唇,你不得真杀死我?” 艰难蹲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众尸精心捡取两具,快速地剥开尸体的衣服。 虫儿想他也是为求和平保护自己,依然严肃道“若真与那乌龟较量,我保证可以在十招之内,轻松卸开它的龟壳。” “可是姑奶奶,等你手刃乌龟之后,咱们可真陷入僵局了。” 樱祭夜连连称信,扬手丢给虫儿一件羽杀卫的特制黑衣。 自己也开始边脱边穿,虫儿转眼之间看见他半裸的酮体,除了微微痊愈的腰傷外,例协调的身姿堪称完美,肩宽腰窄,依如初见时的精壮与硬挺。 “过来给我系带子。”他的单手难行,只好求助于虫儿。 虫儿尚未来得及骂出流氓二字,樱祭夜已经穿戴得体,差胸口的细带未系。 虫儿始终怪异道“樱大骚,你穿死人的衣服做什么?还穿那么快?”依旧乖乖出手替他把胸口的衣衫穿好。 欠他的,总没办法忽略。 樱祭夜附头静看虫儿的十指根根莹玉,在自己的心窝跳舞,心里的幸福感砰然膨胀,真想抛却警告,结结实实地给她一击暴吻。 可是忌惮会有不测发生,赶紧催道“先别问,穿衣服!” 这家伙葫芦里究竟买得什么药? 虫儿暂不能当场退下裙裤,只得将换装,樱祭夜看她越发可爱,等她把衣服勉强套好,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别生气,先装死!”樱祭夜将两人的衣服随手甩在旁的尸体,立马倒身跟着并躺在虫儿身旁,手取两个面具遮盖面孔,示意虫儿竭力闭紧呼吸。 虫儿无语,只得听命。 两个人换衣不过寥寥数时,被杀死的羽杀卫突然逐个从胸口脖间的皮肤里,自发得升起缕缕白烟,随后变成红彤彤的火焰,很快一一传导,绯火连片,将草色染渡妖艳的火红。羽杀卫的尸身接连造此横祸,顺带衣服烧成黑灰,滴发出刺鼻的焦油味。 这些凶恶之人竟会自我焚烧,难怪黄金大龟径直走了,完全不用处理尸体。 虫儿切齿又骂,难怪黄金大龟不管自己与樱祭夜,原来是想放松二人的戒备,借助尸火来除掉他们。 一石二鸟,太阴损了! 虫儿再想,现在连小动物也会逗心眼了,最后才想起自己与樱祭夜也穿了羽杀卫的衣服,这不是等着挨烧吗?! 樱祭夜看出虫儿明显有害怕欲离的企图,一手伸出攥握住她的小手,合拳包裹,严丝并缝,冥冥给了虫儿勇气。 虫儿装死一般躺在地,她还是很信任他的。 火烧一片,自燃后终于又自灭,除却绝大多数被焚做了轻薄的灰烬,被夜风一吹,便如游魂一般呜咽飞散而逝。 最诡异的并非是被烧焦成灰的境况,这些自燃的火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辩得忠奸似得,只燃烧着它瞧不得的人似的。 最后竟然如创造迹一般,稀稀落落得独自留下了几尊尸身,其包括他俩。 静待风烟散尽,从幽暗的草地里再次钻出黄金大龟庞大的身影,它先看看地面仅存的几具完尸,又专门巡视过地面虫儿与樱祭夜的残破衣衫。 很是得意道“你们出来,将这几具尸身拖回去吧。” 草丛里随后站出几个大汉,这几人身穿草原特色极足的贴身劲装,脚底蹬着猎靴看起来虎虎生威。他们绝不多嘴,只将所有的余尸肩抗背驮,朝着前来的方向折返。 其一个大汉把樱祭夜抗肩去后,又忍不住摔下来,口口声声道“妈的,这个死人是不是也太重了。” 正文 第732章 扒光那个侍女 虫儿骇得险些叫出了声音。 樱祭夜耐力十足,硬硬装作真死似的,绝对没有露出分毫马脚。 真是苦了他了。 “赶紧背起来,不要叫伏山王生气。”有人小心翼翼地告诫着摔人的大汉,再拿眼睛暗示对方注意黄金大龟的方向。 那人的汗毛瞬间耸立如林,赶紧将樱祭夜重新负在背,快步跟了离开的队伍。 虫儿高悬的心脏始才放下,看来樱祭夜早有先见之明,知道黄金大龟会在暗处等着所有尸身自行烧光才会显现。 可是一只大乌龟敢称呼自己伏山王,是否有些夜郎自大? 这行人仿佛迈过草场万步的距离,但见水草突然稀疏起来,在暗黑的夜色犹像坟冢堆一般荒芜。 虫儿眯起时刻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肺部和鼻腔,谨慎而又轻微地喘着薄气。 这是要找个坟头把他们几个埋了吗? 坏人可不会有这般菩萨心肠。 陡一眼,旷野的风景似是峰回路转般,荒寂的草场骤然退去,露出了柳暗花明一般的极致美景。 放眼望去一派江南幽幽的碧花瑶叶,葱苒苒的苍竹三五成簇,亭亭玉立的垂柳仿若姗姗舞步的长发姑娘,夜里的莺鸣更是婉转悠扬。 仙境间突显出一潭冷幽幽的深泉,泉水表面看似寒彻入髓,水面一卷一卷地飘浮着叆叇的水汽,更像是冰块挥发的凉气,在混热苦闷的草原腹地,滋养出一派南方特有的温润湿地。 泉水旁边立着青森森的断崖石壁,形状仿佛一只龇牙裂齿的獒犬,将一切斗胆进犯此地的人,远远喝退在外。 青石写着“金龟泉”三字。 正是那个传说的龙族弃子所居住的地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虫儿暗喜,这不见面,不知名的王爷真是挑了块避暑圣地,只是最怪问什么偌大的绿杨阴里,为何独独不见这位神秘王爷的住处呢? 金黄大龟将几人领至金龟泉旁,言辞肃穆道“把人都扔进泉里去吧。” 几个大汉唯唯诺诺,将背的尸身丢入清泉间,绝对不敢拖延一刻。 见尸身都顺利沉入水,又吩咐道“今天不知何故,会有如此众多的外人擅闯入圣地,你们即刻赶回到各部,去参见你们的首领,叫他们最近细密留意,严防进入草原的陌生人。” “王爷这里我会亲自守护,你们无需叨扰便可,去吧!” 几个汉子领命叩首,纷纷从衣衫露出自己的精赤的双脚,居然并非人足,而是马蹄形状,蹄间生风一般,自圣地周围朝不同方向奔走,一路烟尘不绝。 虫儿沉入水后,最先是极端地惊恐,因为她不善于游水。 接着,她赫然警觉这深潭竟然没有浮力,所有活着的和死了的东西仿佛注入了铅液,坠坠往下沉去。 其三,这水不冰不冷,毫无温度,最诡异的是自己的衣裤分明沉浸在水液,却丝毫没有湿润的迹象。 像那些擅闯了金龟泉的羽杀卫一般。 但是,一只黄金大龟是不可能将这些弑杀成性的盗贼惊吓成那般,简直是慌不择路,狼奔豕突得冲刺向出口。 她正冥思苦想,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樱祭夜及时地扯住了她逐渐飘远的身子。 虫儿想,这家伙若是打着给自己渡气的幌子来亲自己,她踹他的子孙根。 索性没有,樱祭夜看黄金大龟未曾跟来,赶紧伸展四肢在水里拨划几下,争取在潭水多静止一秒。 其余的尸身从他们身边摩擦掠过,最先从眼前消失干净。 紧随着,樱祭夜拽着虫儿跟在其后,仿佛穿透了一层虚无的薄膜似的。 “噗通!噗通!”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掉进了另一层空间,重重坠在尸体堆积的小山。 此地幽暗不明,毫无稀疏的清风通畅,特别像一口密闭的矿井。 虫儿来不及查看究竟深潭底下,如何会暗自布置着一方隔水的结界,最先扑樱祭夜的身边,很是关心道“樱大骚,你可还能动吗?” 樱祭夜算是个顶当当的人物,先前被羽杀卫暗伤,又使劲摔了两下,扶着自己的腰,依旧风流不懈道“关键的部位替你保护得十全十美,不用担心将来的性福生活。” 虫儿拿手锤他,樱祭夜的神情陡然一变,将她再次拉住,蹬足轻跃,仿佛飞檐走壁的壁虎一般,紧紧贴在矿井凹凸不平的岩壁。 他的断臂紧紧箍着虫儿的蛮腰,以单手和双脚的力量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你!”黑暗遮盖了对方的俊颜,虫儿明显感觉着他的口鼻近在咫尺,生怕对方一个不谨慎,要亲来。 她对他是不是有些敏感过度了? “为什么你的功法如此出神入化?”虫儿故意撇开尴尬的拥抱,假意惊赞道“像一只拍在墙还抠不下来的大青蛙。” 樱祭夜嘶嘶笑道“宝贝儿,不要故意讲不好笑的笑话,万一我撑不住劲,只好把你再撂回尸体躺着去了。” 交流数语,感觉幽暗的枯井里有隐隐的烛光从透射而来。 两人赶紧闭嘴巴。 烛火摇曳的光芒越来越近,只见光芒的尽头,是四个提着宫灯的窈窕美人。 这四位美人儿全部身穿着带帽子的碧墨色斗篷,腰间的煜黄色细带将身材分成完美的两部分,愈发显得蜂腰长腿。 四位美女手提着灯笼,挨个检查尸体的情况,完全没有注意到井沿五米的位置,合抱着一对男女。 其一位美女道“袭春,你把这两具尸身给先生先送去。” 又吩咐另一个道“雙夏,这两具由你负责。” 只见叫袭春和雙夏的两位美人儿,先将宫灯插在墙缝处,每人双手各提一具羽杀卫的尸体,像手里携着一枝娇艳的花朵那般轻松,径直离开此地。 巨力啊,巨力!! 虫儿心想着,这些孱弱不堪一击的家伙是不是喝牛血长大的? 她的脖子一伸长,樱祭夜开始明显得颤抖起来,他的身渐渐渗透出灼灼的靡热,贴在虫儿的耳畔,湿漉漉又火辣辣的唇息汩汩喷入对方的耳道。 “不要再摩擦我了,我很敏感的。” 明显感觉对方的身体逐渐增温,虫儿恨不得将他先给踢下去。 见袭春与雙夏走了,留下的两名女子仿佛不着急离开,四目聚焦在仅存的尸身面,仔细盘量。 “艳冬,你故意支开那二人,真得决定要私自藏下这具尸身吗?”最后开口的美女显得有些胆怯,四盏宫灯的光芒在尸身聚焦,看起来除了衣服是幽幽的混黑,其余的手脚脖颈散发出僵硬的青白。 艳冬冷意横生道“迎秋,难道你不想逃离这里吗?” 迎秋畏缩一颤,“怎么可能不想呢?这个地方像是魔鬼的洞窟,地狱的火海,如果能逃出这里,哪怕只能活一次,我也想用余生的岁月来换取一次自由。” 艳冬点头道“所以这具尸身咱们需要好好地潜藏起来。” “你也知道,无论是谁离开这里,必然需要经过金龟泉,可是经过了金龟泉的人,绝大多数都会自行焚烧而死。” “加刚才那四具,包括这是第五具,近百个骚扰者里仅仅有五具尸身未曾焚烧。” “这是自由啊!”艳冬分外激动得扯起迎秋的胳膊,柔美的星眸勃发出撞击般的靐然光彩,“你懂不懂啊!” “可是,艳冬,”迎秋紧张道“袭春和雙夏出去后,一定会向先生禀告有五具尸身的。” “怕什么!”艳冬发狠的模样实在像一头饥。渴的恶狼,倏然伸出幽灵般的白爪,将尸体的单腿拽住使劲一踹。 羽杀卫血肉模糊的单腿,轻松提在了她的五指间,“有谁知道这具尸体是好是损,这么深幽的密潭,这么黑暗的地谷,有谁会知晓呢?” 她将生扯下来的腿丢给迎秋,特别声明道“我还得去给先生报备情况,你先把这条腿藏在斗篷里,等晚时候我去寻你,咱俩再行研究。” 说完之后,又朝迎秋露出淡淡的笑意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可是你自己说为了自由,能不顾一切的。” 迎秋的秀美微蹙,毅然决然地将断腿藏在自己的斗篷之下。 艳冬满意地拍拍她苍然的小脸,扯住地的惨尸,向拽着一截木头,单手将四盏宫灯全部聚齐,最先离开此处。 眼下的狭窄矿井立刻恢复阴嗖嗖的黑暗,迎秋仿佛愣怔,夹紧臂间的断腿,将斗篷裹牢,赶紧追在光明残留在地面的尾巴后,匆匆离开。 直等所有人都走光,万物归于寂籁,樱祭夜环着虫儿从高处翩然落下。 “真是太可惜了!”黑暗的樱祭夜散发出某种危险的邪恶力量,“刚才把那个叫迎秋的美人儿扒光好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正文 第733章 眼泪汪汪 虫儿狠狠削他一眼。 樱祭夜趁黑笑答“宝贝无需吃醋,我是看那个四个美人儿身穿得防风,恐着走出这路后会遇到微寒,想把衣服剥下来给你遮寒的。” 虫儿有丝感激之情了然于怀,怕他会错意思,仍鼻哂道“可你说的是要扒光那侍女。” 樱祭夜忽然开心舒畅,微想着虫儿莫非吃醋了,赶紧解释“我看你的身量与她最符,将她的衣服替你换,待会儿出去遇见危险了,也能趋避一二。” “虫儿,我心里时时刻刻只想为你好。”这是他的真情告白。 黑暗足以遮掩一切,樱祭夜的脸颊隐约有些火烧,他从未在任何女人的面前感觉羞臊过,平素里甚至轻言浪语都是信手拈来的。 唯独虫儿,唯独她是不一样的。 虫儿明显感觉对方的情绪微妙在起着变化,这变化仿佛融化在黑暗的涟漪,层层翜来,猝不及防时惹得人好一通慌乱。 她想了想道“祭夜,咱们先找千目和药奴,找到了以后,我肯定给你一个最公平的交代。” 藕断丝连最会牵动人的情智,尤其在这摸不清状况的危境,一个细微的闪失都会把彼此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实,虫儿无数次扪心自问过这个艰难的问题。 她对樱祭夜有没有动过凡心? 是的,她确实对樱祭夜曾动过心,无论他将她从孽镜谷的深渊抵死解救出来也好,还是他无数次地追随自己去解救独孤斩月也罢,甚至是他自断的右手。 虫儿自认不是圣女,更非草木,如果独孤斩月是她深深钉在心口的冰针,那樱祭夜则是手心里拈着的带刺蔷薇。 哪里都很痛。 可是与独孤斩月相处的寥寥数月,她愈发清醒起来,心的冰刺才是拔不掉的,若果拔掉了她会痛死。 可是樱祭夜又怎么办?她把他从花丛里无心间采摘出来,看着他在指尖欣然怒放,如果不管不顾地抛开。 他已经没有了根系的滋养,他也会枯竭死亡。 黑暗可以给人说出任何实话的所有力量,可是虫儿已经不敢再想。 她道“谈起衣服,你怎么知道那横死的近百个羽杀卫,总会有几个不会自行焚烧?” 樱祭夜知道不能再逼着她,索性顺风转航道“你可别忘了千目乃是古的毒灵,他跟我混久了,替他找吃的时总会耳濡目染一些。” “况且无极宫里,我为了逼你离开时所用的毒阵,你那时该知道我略懂毒。” “方才那一堆堆的尸体全部都面色发灰,蓬松泡大一般,可是唯独这几具肤色正常,所以我也是险求胜。”寥寥数语,将虫儿的疑惑解除。 他竖起耳朵再一倾听,“那四个女子可都走远,咱们也出去看看吧!” 最先领路在前,叫虫儿当心地跟在身后。 两个人亦步亦趋,从幽暗的井底矿道慢慢缓行,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天地豁然开朗,从结界里竟能延伸出无穷无尽地峡谷,而峡谷央如同繁华的盛夏,苍苍郁郁,处处透出碧玉盎然的景色。 虫儿不禁疑惑,此刻他们究竟是待在水底下,还是走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樱祭夜轻轻笑道“果然如我假设,当我最先发现那些羽杀卫身存毒的时候,我猜想着有鸩毒的地方,必然最值得人怀疑。” “如此看来,谷地最容易滋生至凶至毒的枭兽,千目常常需要食用剧毒之物,所以他被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已有十之八九,咱们不虚此行。” “虫儿,你我相识相知于孽镜谷,如今又走入了水底地谷,你我与这谷地十足得有缘分呢。” “生活像是一个死循环......”虫儿默默地重复着阿福曾告诫过自己的话,“每个人都逃不过最坏的轮回。” “你怎么忽然伤感起来,咱们可还没有真正接触到里面的危险呢!”樱祭夜强硬地搬过虫儿的肩膀,看虫儿的脸色不甚很好,仿若大病一场似的。 “你怎么了?” 虫儿的心里忽然间难过得要死,她道“樱大骚,这世间有一种至宝叫九层香障,此宝共分九个无限空间,里面的环境与外面的世界丝毫无异,只是里面遍布药材与毒物,是学医之人专门在里面历练修为的险地。” “这样的宝物,你可听说过?” 樱祭夜直言不讳道“从未听过。” 虫儿瞬时从眼角里滚出一滴盈盈清泪来,“我曾亲身经历过九层香障,虽然只在其的一个香障呆过数夜,可是我的记忆并不糊涂。” “咱们现在脚踩之地,正是九层香障的九之一。” 樱祭夜看她愈发想要哭泣,却隐隐憋着不哭的苦楚姿态,越是揪心道“这不是极好的事情吗?既然你几年前恰好路经此地,如今故地重游,出路简直可以随你信手轻指啊。” 虫儿摇摇头道“祭夜,你不懂,只有身佩戴着引魂铃,才能顺利走出九层香障的空间,如今咱们像一只脚半踩在坟冢里,恐怕终究会葬身此处。” “这完全不算问题啊?”樱祭夜真不明白虫儿的情绪为何波动至此,虫儿她一向坚强,每次遇到困苦的时候,从不轻易落泪。 “乖虫儿不哭,你可知道女人的哭态有千万种,唯有你这种最叫我神思摧磨。” 他伸手拭去虫儿眼角的泪珠,满是怜惜道“再说,方才那四个美人儿身完全没有任何铃声响动,如果她们再进来,我一定亲自手劈一个,把引魂铃抢一个送你。”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如果出不去才叫好呢,独孤斩月永远也寻不来此地,他可以与虫儿双宿双栖了。 樱祭夜没敢多嘴,他见虫儿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滴淌,思忖虫儿定是嫌弃跟着自己会客死异处,但不至于哭成撕心裂肺的楚楚模样吧? 他在她心里还没有这么不堪吧? 虫儿太难过了,才导致前言不搭后语,待眼泪硬憋入眼眶不能再流的时候,终于艰涩解释原因道“我哭,并不是你想的任何原因。” “而是因为九层香障,是药奴的师傅赠送他的看家至宝,于这世间绝对无二哪!” “药奴,药奴”虫儿极度痛苦道“你说千目或有可能在此处,莫非是药奴绑架了他?可是他之前分明是替斩月做事的,为什么他的宝物会藏在金龟泉底?!”她已经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药奴,她虽然知道药奴爱钱如命,可还不至于不堪至此吧?! 啊!! 樱祭夜恍然彻悟,原来她哭竟是为了那个死人妖啊! 略有些气闷道“先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站在了九层香障里,并未看见药奴本人。” “再说,他也没有做坏事的动机啊?你可想想,这片草原虽然是个龙族弃子的管辖地,可他之前又一直与独孤斩月混在一起,但是从来未曾见他做过出卖你的事情啊?否则依你是赤炎火莲这般惊悚的骇人消息,怎么可能从未经历过来自草原的袭击呢?” “又假若说他表面与独孤斩月虚与委蛇,可背地里有没有什么匡扶弱质皇子的小人之举,咱们最好还是先离开这一层香障再提吧。” 虫儿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自从知道了某些事情之后,她对于药奴的一切都是有些反应过度的。 希望她真的是神经过于紧绷才好。 正文 第734章 挤奶的奶牛 樱祭夜与虫儿在谷地里缓慢走了一个昼夜,两人轮流着休息,另一人戒备。 此间再没有第三个人曾出现过。 樱祭夜每每看见虫儿柔软的背影,分分钟想,其实这样一直找下去也挺好的。 虫儿走在最前,忽然道“樱大骚,你来看!!” 沿着她的手指一瞧,在谷地的深狭处,空阔地有一座湘竹搭造的小苑,苑子里婷立着几间精致的茅草房子,有炊烟般的薄白在草房间缭绕。 苑子间摆着四具半光溜溜的男性尸体。 樱祭夜想,老天爷啊,你真是太不给力了! 虫儿赶紧拉着发怔的樱祭夜,将他扯在草丛里注视着竹园里的一切。 开始的时候,并未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可是冒烟的烟囱忽然喷涌出股股焦黄色的浓烟,这股浓烟仿佛失去控制的狂蛇,又转移了方向,从整个茅草屋的每个门窗间溢出。 “咳咳咳咳!!”有个人被黄烟从屋子里给呛出来,虽然他的身同样穿着墨绿色的阔大斗篷,将五官掩盖在斗篷之下看不清楚。 但是他的火气与满屋子的烟气一样冲动。 “这还叫不叫人活啦!!!”男子娇柔的声音里,明显表示出对工作环境恶劣的愤慨。 他一边捂住口鼻,一边用手扇拨着眼前的残烟。 虫儿明显看见他的一双手,精细地佩戴着银丝手套,在烟火云绕散发出熠熠的冷光。 “药奴!!”虫儿挺身而出。 好小子,你是曹操吗?如此不禁念叨! 此刻,她最想前去给对方一击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耳光。 樱祭夜使劲摁住她的肩膀,“你先看清楚再冲动!” 虫儿才仔细观察着药奴的一切,虽然他的容貌半遮着,但是他那舌香媚唇的嗓音,天下间独一份的银丝手套,可是证明他身份的最有力证据。 只不过,药奴此刻的腰间盘绕着两圈冷铮铮的寒铁锁链,将他的活动范围严密控制在竹苑的每一处方寸间。 他被人控制了? 药奴的功法虽不及独孤斩月,可是也不是个能束手擒的善茬。 虫儿虽然觉得心底肩负的压力无形卸去多半,但是隐藏在药奴背后的黑手,还是叫人胆战心惊。 樱祭夜再细细观察须臾,觉得竹苑里仅有的只是药奴,遂招呼虫儿前。 虫儿他更急不可耐,最先走在前方,直到快靠近竹苑百米之内时,黄烟疏放散开的刺激性气味,始而钻到虫儿的鼻腔里。 水合花!!水合花!! 居然是水合花的气味!! 药奴居然在研究水合花? 虫儿禁不住渐停了焦急的步伐。 药奴的注意力被满院子的气味呛得魂不附体,等发觉苑子门口站了两个人时。 他保持着目不斜视的高姿态,弯腰倾首,一双桃花流苏般的美目来回张量地的裸尸,似有吐不完的牢骚道“艳冬姐姐,还是迎秋妹妹,许是雙夏,或是袭春,无论是谁,你们四个大美女能不能不要轮番着来烦我?” “天才也是需要时间来充分休息的,我又不是奶牛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不是每天挤啊挤,会流出奶来的。” “你们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能不能别像母夜叉似的,总来压榨我一个更绝世胜颜的帅哥,若然哪天我想不开,用这腰的寒冰玄铁锁往脖子一勒,看看你们那个傻王爷会不会惩罚你们失职之罪。” 他还是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能絮叨不失妩媚。 虫儿靠在竹苑的门廊,完全像在寂雪啼苑里一般张狂,一字一音道“药奴,你个贱人早已经是老毛驴一般的年岁了,竟还敢叫青葱小姑娘姐姐,你说,你要不要脸!!” 药奴整个人都静止了。 “世只有一个粗鲁蛮横的丫头敢这般骂我。”他抬眼望去,虫儿正对他笑。 “雪,雪若?”药奴缓缓掀开头的斗篷,乌黑的青丝如同玄墨滴垂,脸依旧佩戴着鎏彩薄金的半盏面具,仅露出勾魂摄魄的眼睛和润如涂朱的唇。 他真的还是那个风骚至极,又狂妄自大的药奴。 “正是姑奶奶!!”虫儿朝他走去。 “贱人,你刚刚骂我?!”药奴想要一并走前去,可是腰间的寒冰玄铁锁链赘得又沉又紧,根本动不了寸步。 “骂你!贱人!贱人!!”虫儿仿佛回到小时候那般,冲前去一把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 药奴身依旧是透彻着浓浓的药香,纵然水合花的刺鼻气味久久不能从竹苑里散去,但是虫儿始终觉得这个味道最为舒心。 他微微愣道“你是不是热情过度了?” “嗯?”虫儿抬起小脸,分外狐疑道“你以前不是最希望,我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再看见你的开心吗?” “还是这般!”猝不及防,虫儿抬起秀拳,狠狠捣向对方的胸部。 “啊呦喂!”药奴双手架十,紧紧防范住了虫儿的黑虎掏心。 “才说得好好的,为什么一见面打我?” 虫儿的脸色转而凝迟,“我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话不像是询问,更像是严酷的审讯。 药奴软笑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嘛。”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像狗一样被拴着,然后帮有钱人做一些无法无天,又见不得光的事呗。”他的目光柔弱带着鄙薄,略看樱祭夜一眼。 算不礼貌道“哦,这不是独孤斩月的最佳替补吗?什么风把你也给吹来了?” 樱祭夜的脸马洋溢出邪肆冷笑,反唇相讥道“当然是来请你喝替补的喜酒啊?” “什么!!”药奴的红唇轻咬,整个人瞬时倾倒一下,“雪若,你要和这个花心鬼成婚了吗?” “你们都别闹啦!!”虫儿爆喝一声,扯住药奴腰间的锁链,将他扯开离樱祭夜三米远的距离,“你说,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 药奴捂着嘴咯咯笑道“傻妹妹,我知道你看不他。” 虫儿把五指伸在他的面前,攥成一个沙包大的拳头,骨节嘎巴作响。 只好改口道“当日在炇骨荒漠的地穴,我和千目将所有的女子解救出来,保送到草原时,我不幸被这里的王爷俘虏了,索性不是性。奴隶那种,是打劫了我的祖传瑰宝九层香障,又充分利用我的医圣名号,帮他做些阴损的事情,这么简单。” “那千目呢?” “千目那小子更加悲催,估计被关在另一个香障,九死一生呢!” “什么!!”樱祭夜大步跨来,双手攫住药奴的斗篷,分外激动道“你说千目他怎么样了?” 药奴面不改色,从容不迫道“你们再晚来些日子的话,大约会驾鹤西归吧!” 虫儿赶紧搬开樱祭夜的双拳,带着安慰道“樱大骚,别冲动,咱们现在去解救千目,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药奴的情绪突变,十分不快道“我说什么风能把你俩双双吹到这人间地狱来,原来不是为救我,是为了救千目啊!” 此一话寒心彻骨,拍开樱祭夜的挟制,很是冷酷道“那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不奉陪了。” 药奴说完后,拂袖便走。 虫儿一把拖出他的胳膊,急于解释道“怎么可能呢?药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亲最近的人,我怎么可能不顾你的死活呢?” 樱祭夜不喜欢药奴似的,故意插嘴道“你最亲最近的人不是千目吗?” 药奴听见了,连面具都气歪了,甩一甩长发,还要走。 虫儿撕破脸皮道“你们都亲,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千目是我的弟弟,你是我亲亲的姐姐......” 药奴蛮道“你去死......” 虫儿改口道“啊呸,是亲哥,最无法割舍的亲哥。” 樱祭夜不嫌乱,又道“虫儿你真不厚道,我记得清楚,有一次你当着独孤斩月的面说过,我才是你的亲哥。” 药奴还在继续奋力抵抗虫儿的纠缠,虫儿只好使出杀手锏道“药狐狸,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啊,我的肚子里的情况你可是知道的,我现在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你要是把我的腰闪坏了,我恨你一辈子的。” 肚子?肚子...... 药奴的眼底溜走一丝丝不容易觉察的暗光。 “还没流掉吗?你这烂肚子?”药奴不乱动了,伸手要检查虫儿的脉象,被虫儿匆匆躲开了。 樱祭夜听得是一头雾水,忍不住疑惑道“虫儿的肚子怎么了?” 正文 第735章 砍断那一根 虫儿惊起一身冷汗,怎么忘记了还有一双耳朵正在偷听。 药奴仿佛捏住把柄,阴阳怪气对樱祭夜道“这是我和虫儿间的秘密,偏不告诉你。” 樱祭夜冥思一想,转移话题道“既然你只是被这里的废弃皇子捆锁,那么好办,只要我劈开这根锁链即可换你自由。” 药奴低手挑起一绺青丝,在指尖玩绕,“恐怕,不是什么样的兵器,都能砍断这条锁链的。” 觉得对方不屑,又补充道“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一年许久,难道你觉得我在这里过得十分幸福吗?” “你们不了解此地的恐怖,更不了解我背后在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 虫儿看他的情绪稍显激动,很明显是被困在一个地方极久了,都会出现的躁郁症。 一时间觉得自己屡屡错怪他,真是幼稚得可笑。 虫儿道“说了半天,你可是在研究水合花?” 药奴娇媚的笑意瞬间消散,眼睛回眸茅草屋里腾腾升空的黄烟,“雪若,你怎么可能知道此花?” “我的确是受命在提炼此花的精浆玉露,这水合花世间可谓是绝无仅有的花,幽幽古国唯独的几株,也被这里的傻子王爷给偷偷搞来,若说起此花单凭名字来说十分简单。” “而且此花的花香,据闻,是尤其馥郁的浓烈至香,物极必反,太香反至极辣,花株愈多,辛辣的刺鼻之味愈重。” “据闻?”樱祭夜邪嘲道“你既然研究一年,又怎不知此花的味道?岂非骗人之言。” 虫儿道“药奴说的没错,水合花一般人是根本闻不见的,只有妖族才能闻见。” 两个丰神男子一同怪,为什么虫儿如此了解此花。 虫儿觉得也没必要隐瞒,无所谓笑道“因我寻根溯源之后,发现自己这一世的肉身,其实是通过一只名叫素素的狐妖渡化,所以具备了妖孽的某些特性。” “总之是一些复杂又费脑的过程啦,你们大约知道一些便可。”当开玩笑般,一笑而过。 “素素?狐妖?你确定?!”药奴的质疑叫虫儿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他不该关注她与生俱来的妖性吗? 樱祭夜的反应更加怪了,他的眼睛从未如此精切地扫视着虫儿,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想提醒着什么,“这一世,这一世,那一世的事情,你又可否记得多少呢?” 两个男人思考的点完全不在虫儿提到的重点。 拜托,她是赤炎火莲,是连珠转世,完全没有人在乎这些了吗? 好吧,看来眼下只有她自己,最想显摆自己的牛逼身份。 虫儿自嘲得笑笑,继续解释道“我曾在鬼谷女的药园里见过此花,罗麻子说过,此花专门遮蔽妖族身的特殊气味。” “但是药奴你奉命提炼此花,莫非是这位草原王爷,暗想要把草原变成妖族的庇护所吗?” 药奴仿若从浑噩震醒,很肯定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毕竟人家没有理由告诉我,他想要干什么。” 骗人,只是你不肯说罢了,虫儿心想着,又问道“你总说那王爷是个傻瓜,他叫什么?我可见过?” 药奴道“莫说是你,连我也从未见过他的真面,只觉得他为人做事极其癫狂,无所不用其极,称为疯王毫不为过。” “还有,他叫伏逸,独孤斩月可曾在你耳边提起过?” 伏逸? 独孤斩月从不提他,虫儿摇摇头。 “哈哈哈!”药奴反常大笑起来,他往常的妩媚轻笑所不同,是一种略带苦闷的琅琅笑音,“独孤斩月自己都被龙帝践踏在脚下了,又怎么会记起低贱入尘埃的草原疯王呢?” 虫儿真心觉得药奴被关傻了似的,要与樱祭夜合谋着如何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药奴不管他们二人叽叽咕咕咬耳,摆着身姿欲朝茅草屋里翩去。 虫儿怪道“药狐狸,这可是要商量救你出去的大计呢,怎么你反像个没事人似的,说走走呢?也不热情地参加一下吗?” 药奴冷嗤,“旧话重提,还是只有先把我腰间的寒冰玄铁锁链斩断后,我才能带着你们一起去找千目。” “如果你们不先救我,那么谁也不要想随便走出九层香障的这一层,更不要说去救那个千目小朋友。” 樱祭夜准备前踹人,虫儿将他勉强拦下。 药奴的个性一只以自我为心,如今恐怕是变本加厉,虫儿完全理解他所受的煎熬。 关在一个毫无自由的孤僻地方,最容易对人性产生质疑,虫儿深有体会,肯定不会怨他自私。 再次宽慰道“药狐狸,我们是真心救你和千目出火坑的,这一点,你无需再次怀疑。” “好吧,既然你信不过我们的人品,那么先说说如何解救你的方法吧?” 药奴紧绷绷的唇角终于莞尔成勾人的弧度,他的凌波水眼媚媚一转,“我不是信不过那个紫头发的花心鬼,我是信不过你一个,雪若。” 呃...... “这......很尴尬了吧?”虫儿无辜得挠挠头。 “独孤斩月。”药奴明确道,“独孤斩月的软剑才能打开我腰的寒冰玄铁锁链。” “风骚怪!!我看你是故意逗我们玩呢!!”樱祭夜的火气一直在胸腔里强憋着,一句独孤斩月完全点燃了他的怒火。 虫儿现在是他的,将来也是他的。 他绝对不会再让虫儿见到独孤斩月一面,不,甚至是一根手指也是不行!! 樱祭夜不管不顾,高念法咒祭出自己的魔刀盘祖,盘祖的水晶刀面御风成了冰火之势,汹汹噩噩地砍在寒冰玄铁锁链间。 药奴揪起红唇,“不见黄河不死心呢。”顺便捂住自己的耳朵。 虫儿被盘祖激扬的赫赫刀锋所震撼,觉得此一刀气拥有破坏一座城池的灭顶威力。 药奴见把她看傻了似的,嘴里啧啧道“快过来吧,小傻子,耳朵不肯要了吗?”替她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噹!!”魔刀盘祖与寒冰玄铁锁链硬硬相撞激。 巨大的嗡鸣之声仿佛从一道裂缝疯狂挤出,最终将暴雷骤电的百倍音量,全部释放在整个地谷央,花莲一般层层荡开。 樱祭夜见寒冰玄铁锁链毫无所破,惊得毛发间铿寒翜起。 待他硬顶住耳膜里撕裂般的痛楚后,想要再补砍三四刀时,整个地谷与空间均被洪亮回声震得摇来荡去。 虫儿甩开药奴的双手,扑去扶住樱祭夜再次高举的单手。 “不要劈了!不要再劈了!!”虫儿在伏地塔曾领教过音浪的厉害,如今受创的耳膜再也经不起一丝半点的声音负担,她朝樱祭夜扯开嗓门狂喊道“万一惊动了九层香障外面的恶人,咱们再也逃不出去啦!!” 樱祭夜双耳灌音,脑仁抽痛的厉害,又见虫儿的脸色苍灰,纵然听不清虫儿的口里在嘀咕些什么,但是魔刀盘祖再无出山,被他轻轻放置在地。 果然是砍不动的硬家伙。 回音仍在继续,但是已经不再引发地动山摇,药奴举起完好无损寒冰玄铁锁链,对二人不屑道“你们非要吃苦头,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这寒冰玄铁锁链并非是普通的玄铁铸,而是一种被称为緜钢的金属所铸造,这种金属最大的优势是不怕强力,遇强则刚,所以樱大骚的盘祖纵使再威猛,也难以粹断此链分毫。” “可是独孤斩月的软剑可完全不同啦!他的软剑正是用同类緜钢为材料,以雷电之光锻造而成,同性相斥,自然可以破了这根寒冰玄铁锁链。” “但是,”药奴的狐狸眉眼缓缓转向尚有些头晕的虫儿,“你舍得把独孤斩月给我找来此处吗?” 虫儿一时语结,她的心里顿有如此盘量。 其一,这草原疯王虽然未曾叫她看见庐山真颜,可是他居然用同类的緜钢来锁死药奴,可见他对独孤斩月有相当深厚的了解,而且居心叵测。 其二,药奴又是怎么知道緜钢这回事情的,纵使他博学多才,可是也做不到事无巨细,尤其他现在是个俘虏,伏逸根本不可能跟他谈论捆住他的材料是什么,万一他投靠伏逸,做了帮凶,独孤斩月岂不是要来送死。 其三,她现在完全不知道独孤斩月身在何处,完全不知。 虫儿咳嗽,眼珠一转道“索性药奴你不要吃饭了,最近拼命减减肥,或许能从那寒冰玄铁锁链里钻出来了。” 药奴又是一阵哈哈狂笑,“我说你最没人性,你还偏不承认。” “话说独孤斩月可真是金贵,你为了救他命都可以不要,但是轮到我落难了,你叫我减肥。” “雪若,你说你的心眼怎么这么歹毒啊。”药奴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里面的清瘦小腰,很是傲娇道“你来摸摸,早见着骨头了,哪里还有多余的肉来减?” “虫儿不许摸,我来摸!”樱祭夜的头脑恢复清醒,直接跨前来,伸出了大手。 “你滚开!男人的腰你也摸啊!!”药奴旋身避开,寒冰玄铁锁链发出琌琅脆响,“我可是千年的纯元置身,被你摸过可毁了。” 樱祭夜的唇角不停抽搐。 虫儿见状,十分哀怨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正文 第736章 闺房春话 “我和他......”虫儿的心里真的好痛楚,好纠结,虽然关键时刻,独孤斩月选择了去解救顽炎,选择了继续回到独孤九身边去继续为虎作伥。 可是虫儿真的好难过。 不论他的选择多么的无奈,甚至高尚,可是他真的不再愿永生永世地陪着她和孩子了。 樱祭夜看虫儿又要哭的模样,准备安抚一下她,孰知药奴突然道“不要在这里卿卿我我的,花心鬼,还轮不到你。” 边说着边把两人往茅草屋里推,“刚才的响动怕是招引了九层香障外的人,你们先进去躲一躲。” 又指着樱祭夜的鼻子道“你可老实点,我的地盘里可不许你胡来。” 根本来不及反驳,虫儿两人直接被塞进了门内。 虫儿担心药奴应付不周,趴在门内,通过缝隙观察门外。 只见两道橘霞坠入地谷,正是那个名唤雙夏和袭春的侍女回来质问,药奴推说是冶炼水合花的丹炉突然爆炸了。 两个侍女一瞅整个竹苑里乌烟瘴气的,也便信以为真。 雙夏再一看竹苑地面,四具半的尸身被脱得光溜溜的,像晒红薯似的条条摆顺,俊脸不觉通红,道“先生,你怎么还不把这些尸身赶紧实验,难道是有了新的爱好?” 袭春看她笑得花痴,使劲用手肘捣她一下,雙夏眸子里的调戏情趣瞬时燃而又灭。 两个侍女见没什么事情了,纷纷掏出藏在胸口的引魂铃,妙手轻摇,两道霞光蜡炬般翚闪,又消失不见踪迹。 虫儿推门而出道“药奴,这是你的珍宝,难道你手里面,一个引魂铃都未曾偷留下吗?” 药奴耸耸肩道“我的兜如今脸都干净,你想能藏下什么?” 遂而又道“独孤斩月的事情,虫儿你还得考虑一下,我再这样被锁下去,真的会发疯的。” 虫儿道“你肯定觉得我想庇护独孤斩月,可是,他的去向真的不为我所掌控。” “不然,咱们先设局把引魂铃搞来一个,容我去九层香障外会会那个叫伏逸的疯子,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钥匙之类的吧。” 看来虫儿真的没有独孤斩月的消息,药奴只好哀然叹气道“看来只好另寻他法了,哎,想我盛世美颜,竟要在这鬼地方里送葬,真是天妒红颜。” “不对!!”药奴回味过来后,道“你说要搞引魂铃?可是那个东西怎么能搞得到呢?” “看管我的四大恶女都是女金刚,你总不能叫我随便放倒哪一个,再把手伸进人家胸里去摸吧?” 翻转起一双举世无双的玉手,药奴仿佛珍视着倾世至宝,自怨自艾道“我的手是如此完美纤细,假若被女人肮脏的汗液沾到弄臭啦!以后还怎么给人治病?还怎么赚金银珠宝?” 虫儿觉得他娇病重犯,似有恶心道“恐怕这美女如酥的胸房,真的只有你能摸得到。” “还有,提醒你一件事,你的芊芊玉手早毁了,不要再那里瞎作,怪恶心人的!” “现在说正经事,我刚才看见那个叫雙夏的小妞儿,对你颇具些淫意,不然顺机下个圈套,把她勾进茅草屋去” 虫儿蹲在石头桌子,扯开嗓门,口若悬河,把亲眼见的,书看过的,涛涛不绝地给药奴灌输,如何蚀引一个女人脱衣的各类套路。 “凭啥叫我摸?!”药奴跳了起来,瞪眼睛道“这里有现成的男盲流,他摸过的女人可是不胜枚举,你叫他用美色勾引一个进来,随便他摸个痛快去!!” 资深男盲流樱祭夜怒极反笑,道“你错了,我一般只对熟人下手,不熟的一般不摸。” 仅对虫儿露出白牙,邪异非常道“我只对你最熟悉。” 虫儿被他看得周身一热,撇开眼去,小声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又对药奴使用缠功道“药哥哥,药爷爷,药祖宗,你不要仗着我冒险来救你,你使劲耍大牌。把姑奶奶惹心烦了,我真的会抛弃你,你造不?” 好说歹说,终于威逼软诱着药奴妥协。 药奴软软叹口气道“好吧,谁让我只能依靠你呢?” “不过,”话锋逸转,“你俩先把那地的尸体给我抬进屋里去,都要臭死人了,我的手软又抬不动,拜托啦!”甩甩满头秀发,最先走进茅屋里去。 樱祭夜看着他妖佻的背影,问“这种人,虫儿,你真的是他亲手照顾大的吗?怎么感觉你跟他完全是两种极端的个性呢?” 虫儿挠挠头皮,理直气壮道“他又不是我爹,我咋会跟他那么贱呢?!”挽起衣袖,准备要抬尸体。 樱祭夜大叫等等,扯了五片巨大的树叶,现将五个男人的关键部位仔细遮起来,再道“来抬吧。” 虫儿翻眼想,那玩意儿,姑奶奶早看腻了。 收拾完尸体,清扫了竹苑,虫儿采了一大院子的花,将每种颜色仔细归类。 灵敏的耳朵听见寒冰玄铁锁链曳地的玲玲声,正回头,药奴把一顶新编的花环,轻轻地放置在虫儿头。 药奴问“那个家伙呢?” 虫儿呶呶嘴“到林子里放风去了。” 药奴听见,极为高兴道“真是个碍事的家伙,总缠着你,真讨厌!” 虫儿以为他想跟自己拉家常,也很开心道“说吧,你个药狐狸有什么闺房春话想要跟我倾吐啊?” 药奴很是严肃,抛开了平素里的闷骚姿态,一本正经道“虫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称呼那个伏逸为草原疯王吗?”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是个疯子吧?你想,他被自己的身生父亲抛弃在草原里自生自灭,其他的皇子又在富饶的地界里醉生梦死,是谁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都会想发疯吧。”虫儿如实说道。 樱祭夜点点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有人都觉得他发疯是为了如此原因。” “可是,我觉得他恰是个不服命运安排的逆天之人。” “哦?”虫儿偷瞧他的黄金面具之下,一双媚眼熠熠生辉,反语道“莫非,你崇拜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是你说自己从未见过伏逸的庐山真颜,可是,我从你的表情言谈之余,似还看出了某些惺惺相惜的崇拜之情呢?” 药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一直是伏逸安插在独孤斩月身边的奸细呢?虫儿几乎脱口而出。 但是,她忍住了,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她最好沉住气。 转而装傻道“莫非是你看了他,想要搞断袖之癖吗?” 正文 第737章 咱俩一起滚床底下 他会有龙阳之癖? 药奴的狭长眼尾,继而荡漾起无边的徐徐媚风,夹馨带熏,只靡靡道“雪若好狠的心肠,你分明知道我的情归何处,如何还再来试探一二呢?” 此语一语双关,既表明他衷心于独孤斩月一方,更不露骨地向虫儿表明心迹。 药奴心思玲珑,从不轻言情爱,他从来怕被拒绝,只因他的自尊心便是他的性命一般。 虫儿哪里不懂,可是分身乏术,只好故意装傻道“我现在更想听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其余的......我只能说,你心知肚明即好。” 回绝之意,已然明确。 药奴不傻,他的反应先是挫然,眼睛里的神采骤而郁结,仿佛碧树寒掣,一夜凋敝。 他道“伏逸似乎想借助水合花的力量来造反。” “造反?造谁的反?” “龙帝,独孤九!”药奴口无遮拦,直意道出。 虫儿呵呵轻笑,暗寻思这独孤九乃是与日月同辉般的举世战神,为何儿子各个想要革他的命。 久重权之人,膝下势必有狼子之儿,哪怕明知道要担着弑父灭国的罪名,也想飞蛾奔火,在所不惜。 虫儿转念一思,独孤九遭此背叛,说明他的人品更有问题,他的孤独,终究是他自己所为。 “真的,我没有骗你,句句属实。”看见虫儿笑个没完没了,并不搭话,药奴使劲在她胳膊寻了块细肉,捏了一把。 “你不相信我,人家不与你说了。”起身要走。 虫儿赶紧将他拉下,搂住他的肩膀反复按捺道“你怎么愈发矫情的厉害,我会笑,并非是因为不相信你,只觉得你小子为什么方才不肯说,非要避开樱祭夜的耳目才说。” 药奴只受她一人哄,只道“樱祭夜这个人,我不十分相信他。” “此话怎讲?”虫儿反诘。 “首先他的来历不明,与你相处这数数载载时间里,虫儿你可知道他是哪族的人吗?” 虫儿摇头,真不知道。 “其次,他的功法太高,在我所认知的高手间内,可没有他这般强劲,却毫不留名的人存在。” 虫儿道“这点不敢苟同,或许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诺大的幽幽古国里,你也并非全部知晓,遗漏一两个很正常。” 药奴翻她一眼,“听我说完呀,其三,此人脸皮是否太厚,你已经再三申明过只爱独孤斩月一人,但凡是有点脸面的男子,皆应该退步成全齐美,哪有他这般死死纠缠的?” 虫儿指指自己的脸蛋,使劲眨眨眼睛道“我美啊!” 药奴使劲捏她一把,直痛得虫儿泪涕横流,才松手道“男人对女人太痴心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规劝你防着些,避免将来饮恨终身。” 虫儿擦擦眼泪道“谢谢你替我着想,其实要如此说来,雀漓潇也把我死死缠住了,我是不是应该也防着他一下?” 药奴道“凡是莫名其妙沾来的人,无论男女,你都要当心。”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有没有,曾想对我下什么毒手的欲念?”虫儿忽然不笑了,直勾勾地细量着对方。 “你是认真的吗?”药奴也不笑了。“如果我真的也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虫儿坚定道,“我会毫无犹豫地捅死你,因为,你欺骗了我对你的信任。” “那如果,是独孤斩月叫我做的,你会杀死他吗?”药奴的黄金面具,也散发出寒意十足的光辉。 “我一样会杀了他。”虫儿坚定道。 “好,很好。” 药奴的表情转而满足道“水合花可以隐蔽妖族的气味,越凝炼的花精越能隐瞒巨妖的气味,若果伏逸与妖族达成协议,他可以随便将妖类携带入九尾龙族的地界,那简直是取得了最完美的助攻。” “这么厉害?!”虫儿吃惊想,当初最先发觉水合花时,是从李婉乐和马友亮的身发现,莫非他们会是妖? 感觉在璧落岛里,这二人确实在针对独孤斩月,尤其马友亮,他以自己的死来告诫龙帝,独孤斩月是在诈死。 可见伏逸的势力,已经开始渗透在九尾龙族的任何角落,哪怕是璧落岛内。 权利斗争真是太可怕了,虫儿仅是想一想,觉得浑身冒着冷寒。 “可是,药奴,我有一事特别怪,据闻伏逸是被抛弃在此处的。” “草原地广物稀,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来赞助伏逸作乱啊?” “虫儿,你错了。”药奴道,“伏逸如今有了最有资本的东西。” “那是什么?” “女人。” “女人?”虫儿惊愕不止,“他在贩卖女人吗?”回想起胡老汉从人族拐来的青年,以及乌木苏镇如山如海般的各色美女。 赫然顿悟啊,有没有! 虫儿愈发觉得伏逸靠着女人发财,简直是可恶,简直是万恶之冠。 “笨!!”药奴还想掐她,虫儿嘿嘿躲得飞快。 药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可记得人族的生殖力在幽幽古国,不仅繁育周期极短而且繁殖速度骇人。” “从地穴里带出来的数千女子,一则不敢再随便返回人族地界,再加伏逸在草原颁布了新令,但凡在草原成婚且终身留住的新婚夫妻,可以分封到一块水草丰美的牧场,而草原最不缺的是土地。” “而且他还规定,采取生育奖励制,但凡每对夫妻能多生的,一定会给予最实在的优惠政策,减低赋税。” “你想,人族是何等低贱的民族,如今有地种,还有好日子过,能得到皇子的庇佑,又不用妻离子散,试想谁人不想偷偷潜入草原来?” “伏逸掌握了女人,是掌握了男人的流通方向,掌握了生育,是掌握了源源不断的生产力。” “一千个人族的子民,在数百年可以创造出一个数量庞大的氏族。” “如今什么最值钱,当然是劳动力最值钱,劳动力所创造的价值,全部是伏逸的资本。” “你说他富不富?” 虫儿疑惑道“可是,他这般举动十分明显,又如何瞒过独孤九的眼线?” 药奴哈哈大笑,这是他今日笑得最爽朗,也最森然的一次,直把虫儿满身的汗毛催得耸刍。 道“其一,独孤九也并非傻子,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蠢蠢欲动者皆是。” “五族大战随时可能发生,人族的子民正是最廉价耐用的壮丁,自己的地盘里流民基数越大,自己族民的损伤越少,当战事一触即发之际,谁敢在自己的地盘抢人?” “其二,独孤九根本懒得理睬伏逸,他内心永远觉得伏逸是由贱人所出,所做一切都是在竭力讨好自己。” “算他真的忌惮伏逸有野心,草原本来不产粮草,又背靠炇骨荒漠死地,如果切断粮路,任由谁也会活活饿死在草原腹地。” “这是帝王之学,虫儿,你以前所使用的不过是匹夫之勇,舍妇之谋,不会明白天下社稷这四字的真正内涵的。” 虫儿听他一番分析,觉得甚是可怕,触类旁通,突想起鬼族的人便是过于自傲。 他们原本从人族各村掠来的数千女子,只是为了自己享受,用完丢弃。 殊不知被伏逸截胡之后,转眼发挥出巨大的创造力,真是替他人坐了嫁衣。 其实,一个成功的人未必是眼界最宽广的,但他一定是站得最低,磨受苦难最多的。 奴隶生出主人。 虫儿突然有些想见一见这个伏逸。 药奴见她的神思楞怔,搡她一把,虫儿露出抱歉的笑意,缓缓垂下螓首。 药奴忽然攫起她的下巴,他叫她必须直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蕴涵着桃花春潮一般的霞艳之色。 很美,很媚。 他道“虫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非逼着你先救我吗?” “不是因为我自私自利,而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伏逸若果发现了不妥,他最先会铲除我。” “虫儿,我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可是,你来了,我完全不再害怕”药奴的眼睛里沁出一点点温润的湿意。 “谢谢你,还能来救我,起码让我觉得在你的内心里,不只有独孤斩月,甚至还有一丝丝,属于我的位置。” 虫儿感触,“说什么傻话,你有危险,怎么可能不救你呢?” 你是我的亲人啊。 药奴的手从虫儿的下巴,转置在她柔美无瑕的脸侧,带着无尽情愫缓缓揉搓。 “今天我会尽力蚀引雙夏的,你自己也要当心。” “嗯。”虫儿重重颔首。 她会顺利出去的,今夜。 虫儿和樱祭夜将采摘来的鲜花,将整个竹苑布置成浪漫的花海。 虫儿看着自己的得意成果,忍不住拍拍药奴的脸颊,很有感触道“总感觉,今天要嫁女儿的似的,忍不住内牛满面。” 药奴稳稳把住脸的面具,半是生气,半是威胁道“把爷的面具拍掉了,爷爷今晚捅死你。” 虫儿吐吐舌头,三奔两蹿地冲到了床底下。 樱祭夜早守在床底下,见虫儿来了开心非凡,整个俊颜花儿一般绽放道“床底下我早铺得又厚又软,床单一遮,什么声音都不会听得到。” 正文 第738章 滚开,非雏男 樱祭夜早守在床底下,见虫儿来了开心非凡,整个俊颜花儿一般绽放道“床底下我铺得又厚又软,床单一遮,什么声音都不会听得到。 ” 正要把虫儿卷入自己的魔掌之内,药奴指着他道“那个谁,你先出来一下,再用你的刀砍一下我的寒冰玄铁锁链才行。” 樱祭夜淡横一眼,跟着药奴走向茅屋外,祭出盘祖挥刀一劈,寒冰玄铁锁链瞬时迸发崩山摧城一般的巨响。 噪声发出,樱祭夜捂着耳朵想要再钻回床底去,孰知药奴半路拦住他,手一指房顶的敦厚茅草,叫他躲在那里去。 才不管他,樱祭夜紫发飘扬,偏要往里面走。 只见药奴似乎说“来不及了。”他抬起腰间的寒冰玄铁锁链,朝对方的后背一甩,铁链翁振绵绝,恰打在樱祭夜尚未痊愈的腰伤。 “嘶!”樱祭夜倒抽一口薄气。 药奴早从对方的走路姿势判断出他腰间存伤,找准痛点又是一卷一拨,直把寒冰玄铁锁链挥舞得彷如银蛇,樱祭夜无奈,只好飞身一跃临在茅屋顶端,仰在酥软的茅草央。 九层香障的结界仿佛九种颜色各异的牛乳,只二人动手的半招内,从香障天际钻出四道祥云,风卷云翔,汹汹杀来。 来者不善。 樱祭夜看这五道光彩里泛滥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血腥之气,觉得情势不妙,想要告诫药奴与虫儿多多提防时。 药奴已将腰间的寒冰玄铁锁链执手甩得凌乱,边朝天际叫骂道“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哦出去!!否则老子要捅破这天!!” 浑身下的媚态荡然无存,反像个被拘禁至久的暴躁狂狮,癫狂不安。 四光垂垂降落,三位身披墨绿色斗篷的美人,随光消隐后立刻恭首在后。 只见最前端是一位个子微矮的纤细男子,男子身穿九雏鸠缀纹点如意祥云式长袍,脚蹬渗墨色登云靴,从至下一片华服缭绕,唯独头戴着凸目青石面具,看不清嘴脸。 樱祭夜最认得此面具,在人族作乱的青面阎王是他。 想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樱祭夜从未留心青面阎王是哪路鬼神,今天真是撞巧,在草原遇见他。 可见虫儿分析得极对,青面阎王绝非是朱雀凤族的人,但是打着朱雀凤族的旗号处处行凶,居心实在叵测。 不等药奴反应,青面阎王最先走前,使劲给了他一击耳光。 “啪!!”用了十足的力量,竟把药奴打翻于地。 樱祭夜忍住拍手称快的感觉,缓缓伏底身姿,竭力将所有人看得清楚。 青面阎王下手狠辣,药奴被黄金面具包裹的面部看不清楚,但是暴露在外的细白皮肤,明显的留下一掌红印,殷似饮血芍药。 他也是猛怔不明,气愤而抖索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青面阎王道“本王打得是你,若不是因你尚存着些利用价值,本王早已将你和那毒灵碎尸万段!” 本王...... 樱祭夜骤然反应想出,难道此人正是草原疯王-----伏逸? 太可怕了。 事实证明,此人应该是伏逸无虞。 药奴听见伏逸的狠言恨语,大约是久遭凌虐,反不以为意道“既然,王爷你深知我的利用价值,为何不肯解开这条寒冰玄铁锁链。” “王爷应该知道,以我医圣的圣名,我可是绝对不能忍受像条刍狗一般,被牢牢当当得捆锁在九层香障。” “这九种香樟是医祖所赐,若是他老人家有在天之灵,看见自己的徒子徒孙被人羁押此处。” “我的尊严决不允许自己这般轻贱!!” “哦?是吗?”伏逸的声音在青石凸目面具之下,被严密的青石包裹得闷闷有力,“我以为你一天之内制造两次麻烦,如何要兴师动众呢!” “结果竟是耽误本王的时间,在这里无病"shen yin"?” “既然受不了,那你自己可以去自戕啊?”伏逸爆发出一阵低沉地嘲讽笑韵,“人想死还不容易?这里的墙壁可以随你撞。” “只不过......”气氛陡然下降至冰点,他一步跨前,迈在药奴眼皮子前,将人从地面一举擎高,以奔雷迅势狠狠踹了他的小腹一脚。 药奴扶着伏逸的双肩,缓缓地滑落下来。 伏逸冷酷道“我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而且,九层香障外面的那个人,他想要复活你轻而易举。” “所以,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否则你死了,不死更加难受。” 伏逸朝另外三个侍女微伸了伸手指,“药先生渴了,你们请他喝点东西,清醒清醒。” 说完这些,他出手摇了摇怀里的引魂铃,身边顿时卷起惊悚的恐怖光芒,将药奴留个三个侍女收拾。 见主人离开,三个侍女完全遵照伏逸的指示,一个侍女将药奴高举于顶,迎秋与袭春从茅屋内搬出两口巨大的水缸。 这两口水缸足有百余斤,可是在两个侍女手竟像轻捧着羽毛般轻巧。 药奴对举着自己的侍女道“艳冬,我平素里对你们可不薄。” 艳冬近乎无悲无喜的冷着脸,“那对不住了,先生,谁叫你激怒了主人呢?” 毫无人性的三个侍女,将药奴在两口水缸里反复淹呛,直到药奴再无挣扎,才把人撂在缸口,迤逦而去。 虫儿在床底下一直静待,半天只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待樱祭夜在门口唤道“快出来,药奴出事了。” 她才想着大事不好,从床下奔到院子里。 樱祭夜将药奴从缸沿边拖下,只见药奴半张脸都苍白透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虫儿赶紧跑前去,抵死掐住药奴的人。 樱祭夜道“不顶事的,恐是水喝多了,从口经肺,得渡气给他。” 说着将双手叠十,使劲摁压对方的腹部,口内倒吸了满满一口鲜气,揪住药奴的两片唇瓣,要口口过气给他。 樱祭夜准备好刚快贴近,药奴水濛濛的眼睛骤然睁开,嘴里不干不净道“滚开。” “不要趁机偷占爷的便宜,非雏男。” 正文 第739章 险胜 药奴挺尸一般,从地面惊厥坐起,黄金面具间燃起了隐约的腥风血雨。 如此突然的反应,真把其他二人吓了一跳。 随后才很安然反应,这货是装的。 虫儿蹲在药奴身边,欲扶他起身,道“今天的失误理应是该想到的,我们太心急了,考虑得太不周全。” “你受罪了,地又湿且脏,快起来吧。” 虫儿扶着药奴起身,虽然在恶人面前,他是故意赢弱不堪,但是挨打可是实实在在的。 虫儿易发觉得药奴可怜。 樱祭夜寻思半晌,终而开口道“幸亏你在屋里,听不分明,我当时极怕你会冲出来救药狐狸。” “虫儿,你可知道伏逸是谁?”樱祭夜也觉得不可思议,道“竟是夙沙城里,频频捣乱的青面阎王。” 什么?会是他? 虫儿恍然彻悟,呵呵冷笑道“他说他叫阿福……伏逸……果然如此。” 遂又觉得此事并不平常,因为伏逸识得她的名讳,而她不过见他戴着面具寥寥两次。 “先不要提这个疯子了,”药奴揉揉自己依旧红肿的侧脸,“那四个女金刚的引魂铃是绝对拿不到手了。” 樱祭夜双手环插腋下,摆出一副邪恶的姿态,道“你是被打怕了,才畏缩不前? ” “恰恰相反,”药奴加解释一下“这四个女金刚平素里皆是三三两两出现,你看方才唯独不见雙夏,我恐着她或许因为今日对我流露出什么异常,被袭春告发。” “此刻或许正在受罚,否则方才那另外三名侍女,也不可能会对着我使劲下毒手,以求正名。” “以后剩余三女还会出现,只不过不可能再单独行动,下手极难,伏逸处处防我,蚀引这条路是完全走不通的。” 那可如何是好?虫儿正欲叹气,药奴忽然咯咯咯笑声扑出唇面,只见他像故意逗弄了傻子一般,自银白色的掌心稳稳托出一个银澄澄的物体。 是引魂铃!! “你......”樱祭夜沉眸低思。 “你......你个坏狐狸!!”虫儿扑去,一把将引魂铃从药奴掌心掏走。 药奴媚然笑答“真是天助我也,方才伏逸将我举起时,我的手顺着他的双肩一摸,正好摸出一个来。” “不对吧?”樱祭夜似乎是疑心剑起,“照你描述,那伏逸似乎是个极度细致的角色,怎么可能恰好叫你摸出一枚引魂铃来。” “况且,我亲眼所见到,他身装备了其他的引魂铃,否则方才引他出九层香障的铃铛,又算是哪一个?” 樱祭夜越想越觉得会是一个圈套,伸手要夺虫儿的铃铛。 虫儿旋身一躲,捏着引魂铃巧笑倩兮道“樱大骚,不要怕,其实不管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在我看来都是好的。” “一来,伏逸细致入微,所以他身多置几枚备用的引魂铃” “一来,伏逸似乎并不知道在竹苑里混入了其他二人。” “二来,药奴的腰际锁着寒冰玄铁锁链,伏逸知道他根本没有离开的能力,算扔他一百个也是无用。” “其四来嘛!”虫儿轻旋身姿,展露出自己最曼妙的身姿,俏皮道“药奴最会制人皮面具,我以女侍的身份混出去,最是方便呢!” 她的心意已决,樱祭夜见说不通她,只好由她自行决定。 历经一夜,相安无事,药奴彻夜替虫儿制作了四张面具,分别是那四个大力女金刚的模样,给虫儿仔细辨认清楚谁是何貌。 药奴道“你是机灵的,我最深知,不过怕你同时遇见她四人,所以另给你做了一张,外面波云诡谲,你自己见机行事吧。” 虫儿感激非常,将五个面具遍装一身,忽然问道“本想着你只给做一个已是为难,制作如此多面具的材料从哪里来?不会是从自己大腿削的吧?” 随心一问而已,药奴回忆昨晚似有恶心,以指顶着口鼻道“材料可多了,炼丹室那四具半尸体还能再做几张。” 呕!虫儿的脸色真是不好,拿出五张面具闻了闻有没有腐臭。 药奴拧她一把,眉眼含威道“咋?还想给你整个麒麟皮来啊!!” 跟樱祭夜道了别,虫儿把无名的面具最先带,妙手摇动引魂铃,感觉身周顷刻沐浴晨光夕照,飞升成仙一般。 待光阴飞度,芒锋散尽。 她已经从九层香障顺利引出,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好冷啊! 一阵阵阴寒的潮风卷身袭来,虫儿禁不住圈紧身的绿蓬。 外面的世界不似香障内山水清秀,却像是地下河流冲刷下的蜿蜒溶洞,不过并没有瑰丽多姿的钟乳岩,而是木炭化了的黑色树干。 这些庞大的巨树经历过烟火熏烤,树干形成了灰黑不明的可怖条纹,又如涂抹了油亮亮的蜂蜜金粉,干面被强力扭曲或折断。 或是如锋利如戟直插环顶,或是叠叠相连斜飞驾云。 依稀有微弱的光穿梭在空洞的长窟内,根干枝条黑熠熠的,在整个溶洞里泛着点点光辉,碎星子一般。 虫儿觉得观,拿手指在乌黑的树干摸了一把,触感坚硬无,完全没有了树皮的毛糙。更多的彷如石头般坚硬,翻手再看,粗糙的黑粉立刻沾满指肚,闻之无味。 这都是什么呢? 虫儿忽想起有人说过,这片地方原来也是水草丰美,古树苍天的绿洲,只因为巨兽鹤峰与火灵符诱与此决斗。 火灵符诱利用诡计,用汹汹灵火将这里焚烧成一片荒芜,大约由于地质突然塌陷,形成了这样一方空洞,面的草原与炇骨荒漠覆盖千里,终究掩埋了所有繁茂盛景的旧址。 这里的树木遭受灵火熏烤,化身为树石,保存了树的姿态,实在诡异。虫儿想不如留个纪念,说不定有些价值。 她用穿心从乌黑的树石砍下来一大块,以内乾袋收敛之,又寻了些形状特的小型树石,直把内乾袋装了大半满足,始才继续寻光走去。 忽然,自亮源处,隐隐迸发出一阵接一阵的低低喘息,似女子性命垂危的微弱叹息,在阴森森的树石群林。 仿佛最恐怖的梦魇。 正文 第740章 女人的声音 虫儿转手把穿心锋利的刀刃掩藏在袖口内,再将斗篷的帽沿压低,仅露出自己的樱唇,慢慢靠了去。 光源越来越亮,仿佛灼热的蒸汽熏在眼眶里,逼得她看不清任何即将引入眼帘的事物。 女子嘤嘤啜泣的声响,骤而放置到某种极度凄惨的哀嚎。 光源尽头,虫儿被女子恻恻的叫唤声炸醒了朦胧般的眼,她发现,接壤树石林的是一间可以容纳万人的硕大空间,外高内底,最心的位置胜似谷底一般。 在谷底心,以冰冷的黑色树石为原料,打磨出一方黑金般的方形石台。 石台规规矩矩地横陈着一位妙龄的女子,此刻女子身的华裳隆重,以白色的凌霄绸为主,虽然无半点彩秀点缀,但是平铺满整个黑色的方台,衣衫褶皱里处处流淌着珍珠般无瑕的光彩。 女子的表情实在诡异,既像是被惊悚的梦魇压制成垂死一般的形状,又在眉眼唇角跌宕出满足而神秘的舒畅。 她的口里细细碎碎,吟吟呻呻着旁人挺不清晰的喘气声,如生如死地卷缩起苍白纤细的四肢,又在张口吼叫半展开来,如夜昙骤放。 在女子身边,默然站立着几个身着绿色斗篷的侍女,这些侍女手执着镌刻繁复法咒的短匕。 这些短匕本是无光之物,但是法咒隐约地发出一道道裂人眼目的白光,而白光交错对接之后,在黑色方台周围布置出一界天然闪光的法阵。 虫儿看再无旁人,恐怕如此鬼祟的事情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能及时发现危险临近,举首环眼四周,轻身一跃跳在最靠近的树石。 长臂猿猴般,一攀三蹬,最后隐身在光线最不明朗的树巅之间。 绿衣侍女开始默默念咒,声音由最初的默诵变为吟喝,短匕间的光芒法阵开始以方台为蕊,花漾一般高速旋转。 躺在方台的白衣女子突然性情骤变,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嘶声力竭地挣扎不安,更如一头癫狂的野兽,辗转反侧。 咒不绝,光旋转,女子在极度的折磨散发出一浪接一浪的吟吼。 既如床榻间横亘迭起的高漅,更如坟田里濒临垂死的怨毒。 “啊!!!!!” 凄厉的尖叫终于划破女子的喉咙,爆发的音浪冲击向整个幽暗的殿堂。 虫儿亲眼见,那白衣女子柔软的"shuang feng"间忽然冒出一股红色的暗泉,从她柔软细腻的肌肤之间,从她温厚妖佻的骨肉间。 破骨而出!! 虫儿以为是血涌。 绝不是,绝不是。 钻出来的红泉仿佛破膛而出的腥红色牛角,弥高弥尖,弥高弥艳,反而不将白衣女子瑩白色的衣裙沾脏半豪。 当一腔血红,一脚一脚地从女子的胸房完全钻出来后,恰是一颗噗通弛跃的血淋淋的心脏。 法阵的光芒随之膨胀,膨胀,最终到达极致,终而又渐渐散去。 在场的其余绿衣女子,她们的肉身转瞬化作绺绺烟尘,卷着无辜女子的阴魂,纷纷注入到心脏央,空白的墨绿色斗篷如同陨落的叶,孤独坠地。 心脏越发巅红,如同饱饱蚕食了女子的血肉一般,益发红润滴血。 “哇哈哈哈!!”心脏无口无体,居然爆发出魑魅魍魉般的尖悚笑韵。 虫儿看见如此镇人心魄的场面,深深感觉此事的诡异非常人所能承受。 她一直藏在怀里画卷突然嗡嗡狂震,仿佛伴随着心脏的每一声颤音,此啸彼和而嗡鸣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妖眼做鬼? 虫儿紧紧搂住潋锁行的画卷,索性画卷内的千道禁制彼此制约,强行压抑着妖眼的迎合,否则虫儿性命难保。 整个诺大的方台,仅剩一颗活突突,油腻腻的心脏。 一位盛装男子从另一个隐蔽的入口走入台心,看他步履款款,身影带风,足见是一个自信果敢的人物。 但见他面遮着凸目青石面具,在白衣血心看起来尤为诡异。 阿福!不!虫儿想,应该叫他伏逸才对。 只见伏逸朝心脏微微恭贺道“师尊,您的妖法又要再进三重功力,终于可以在尸傀外多待几个时辰了。” 此时心脏完全铺露在白衣女子体外,每根血管依旧与女子的肉身紧紧相连。 心脏内仿佛凭空生出一张血口,被乳白色的心膜包衣着,谈吐混沌不清,但是更加催生出某种严肃的意味。 它道“伏逸,你终于肯现身了,为师最近等你正不耐烦呢。” 伏逸恭顺道“最近徒儿忙着在人族的地界制造些事端,好叫更多的人族流民,朝乌木苏草原迁徙。” “其间冷落了师尊,徒儿今日才送至阴至邪的处子,来替师尊练妖力,将功抵过。” 妖心十足满意,“逸儿,你心怀大志,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过为师实在是不能再屈居于这尊尸傀内,纵然为师以前睡过千的各色美人儿,不过这尸傀的地方实在太窄。” “况且我与她媾和百次,已将她浑身遍体的阴元吸纳干尽,如今是废物一具,早该丢弃了。” 伏逸见心脏下的白衣女子,美眸款闭,樱口华白,美则美矣,不过早像榨干了的枯花,脂骨如柴,春艳不再。 很是孝顺问“师尊若想要换另一具尸傀,地洞里美女三百,遂叫徒儿给你取用。” “不必!”心脏怦然跃动,“女人的身躯住的太久了,为师实在是想念自己的第一尊尸傀,毕竟是男儿的身子坚实耐用,女人的身子再香再软,也是唾手可得,得手可弃的东西。” 伏逸闻言一凛,强硬忍去皮肤间的毛瑟之感,惴惴道“师尊可是想要鬼族梵音公主的驸马——焚寂的那尊尸傀?” 焚寂! 虫儿险些叫出声音,从端坐的树石间滑坠下去。 怎么可能是焚寂呢? 虫儿又凝神一想,可不是焚寂那个变态嘛,当初因他屡屡背叛梵音公主,惨遭杀身剥皮。 可是梵音公主爱他极深,又将他的尸体与自己的肉身藏在伏地塔内,严加看管。 最后自己用割影刀破开他的胸膛,始才发现焚寂的尸身里根本没有心脏。 原来,焚寂之心躲在乌木苏草原之底,与弃子伏逸勾结一处。 因缘啊,因缘,怎么所有的孽缘全叫她一人碰。 虫儿想,焚寂之心肯定是想让伏逸谴人走一遭流曌城,将焚寂的尸傀给偷回来。 孰知,焚寂之心骤然又转变了心意,“罢了!”它道“梵音那贱货当时嫉妒缠心,非但驱我所爱,甚至还设计将我害死。” “辛亏赤瑾聪明,冒死将我的心脏偷偷转移,否则恐怕真会死在那个愚蠢的贱人之手。” 遂又问道“逸儿,已经数百年了,你可有帮我好好寻那三样人物的下落。” 伏逸道“师傅可是在说狐族美人儿白素素,鹤峰眼骨重铸的混世妖眼,和灵妖峯轻羽的下落?” “当时炇骨荒漠,赤瑾打着鬼族的旗号,将混世妖珠置入鹤峰眼骨,重新铸造了妖眼,可是您也知道,地穴内发生爆炸,里面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包括衷心于您的赤瑾,也未能逃脱。” “徒儿再去地穴废墟探寻多次,终未成果。” 焚寂之心哀然一叹,道“赤瑾太苦,临死了也未能看见我妖族强盛的一天,可是妖眼一毁,对我妖族振兴,可难加难了。” 虫儿窃听至此,毛骨悚然抚摸着藏在胸口的画卷,回味着赤瑾临死前的哀怨告诫。 果然带着妖眼,自然会看见妖眼的主人。 原来这些早是冥冥之的定数,任谁也挣脱不开。 “至于百妖之首峯轻羽......”伏逸跪了下来,道“幽幽古国内从未有人见过其踪,徒儿想......” 伏逸欲言又止。 焚寂之心命道“但说无妨。” “恐怕已经身死了,否则也不可能不出来见人。”他似乎很是忌惮自己的师尊,终于流露出一丝丝的怯惧之情。 焚寂之心沉默半晌,并不接话,缓道“那狐族的白素素呢?” 他也很关心她,在被自己彻夜的占有之后,她会不会还是那般恨他? 可是,他真的是很爱她,很爱,很爱,彻头彻脑,入肌入髓,哪怕自己丧失了全部的肉身,可他依旧留存着最深爱着她的一颗心。 一颗赤果果的红心。 “白素素她死了。”伏逸说得极其肯定道“前不久刚得到的消息,她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焚寂之心激烈地重复两遍,“她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听它暴吼一声后,每一道连接心房的血管都像章鱼的触手一般,青筋狂灷。 “她怎么可能会死?难道说,她那么深爱着那个叫四破的秃驴?!!” “难道她不知道,她和我才是妖,只有我们俩才是绝配!!” “你,伏逸!!”焚寂之心的血腕辗转,翻翻出一道道恐怖的红浆,“你去把素素的尸身给我挖出来,如果你还想叫我扶持你的话!” “去把素素的尸身找到,给我挖出来!!快去!!” 正文 第741章 闭嘴 “你,伏逸!!”焚寂之心的血腕辗转,翻翻出一道道恐怖的红浆,“你去把素素的尸身给我挖出来,如果你还想叫我扶持你的话!” “去把素素的尸身找到,给我挖出来!!快去!!” 焚寂之心的闷闷郁吼,叫闻者丧胆,见者生寒,震荡在整个圣坛周围,引得庐顶灰渣霜坠。手机端 伏逸见白素素已死的事情,才是最终触动了它的软肋,边是承诺竭尽全力办到此事,边是一顿低眉顺目的好哄。 百无一用是深情,不屑一顾最相思。 无论人,亦或是妖,高的低的,骨子里都是贱的,得不到的总觉得是最香甜,最梦幻,最想要的。 焚寂之心吸噬了几个女子的精魂血肉,邪力大增,随心所欲地操纵着尸傀的四肢百骸,从方台姗姗起身。 那白衣女子蓦地睁开饱含死水的眼睛,双手将血淋淋的心脏恭谨捧在怀,傀儡般听话非常。 焚寂之心还有些计划要与伏逸详谈,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其他的道口慢慢消去。 虫儿发觉,原来这万人空间也并非地底唯一的所在,仔细纵观圣坛下暗道杂伸,四通八达,大抵是依靠着树石群林的脉络为主线,建筑而成。 若是跟在二人后面,她的心里又十分没底,一则从未与伏逸交手,不知道此人的身手会否与他的狠毒一般,阴鸷殇损。 二则,焚寂之心看起来怪邪气的,俨然不是善茬。 虫儿想还是先找到千目,再去找寒冰玄铁锁链的钥匙。 遂及颠换作战策略,反向朝回走去。 正走着,在乌黑黑的树石间,虫儿发觉右足泛软,再一看是鞋带松懈,俯身弯腰去系。 在她弯腰的瞬间,一道坚硬的冷物从她的耳廓斜擦,似射线般划出翜翜然的弧度,又撞击在对面的树石间。 “啪!!”击打的声音不甚大,却在沉浸着幽暗惊悚的环境里格外清脆,回声连连。 “谁?”虫儿旋即俯下身姿,警惕一问,她的视线在陌生的环境反复扫荡,机警的像只猎豹。 该死,她低咒想,焚寂之心的事情叫她闪神,怎么能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呢? “你又是谁?怎么敢在金乌林出现!”从黑暗的稀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女,这女子同样身穿墨玉色斗篷,阔沉的帽子掩盖着俊秀的脸,露出来的嘴唇娇如樱花初醒。 “这里可是绝对不许低等侍女靠近的地方,你可真是包天大胆,敢擅自进入禁地!” 美女絮絮叨叨的声音实在像苍蝇一般,盘旋在虫儿的耳畔愈发嘤嘤嗡嗡,叫她觉得熟悉非常,是不知道是那四大女金刚里的哪一位。 虫儿旋即大声求饶道“冬艳姊姊饶命,我再也不敢靠近这里啦!!” 靠近的美女冷冷一笑,“我可是袭春,难道你眼睛瞎了吗?这么接近也能认错。” 不对! 觉得但凡是地谷里的三百侍女,唯独不肯能认错她们四个之一。 尤其前一日时候,有众多身穿黑衣,手执飞羽的陌生人擅闯金龟泉,险些暴露地穴所在。 袭春不得不警觉非常道“你是何人,赶紧报名号,否则......” 她尚未吐露“格杀勿论”四字。 “你先追到姑奶奶再说吧!”虫儿呵呵低笑,旋身甩出一物,迎光滑翔,直扑扑得拍在袭春的樱唇。 “呸!什么暗器?!”袭春顺手执起脸的软物,映光对照,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绣鞋。 “混账!你作死!!”觉得自己被人作弄,袭春怒不可遏,看见虫儿跑走的方向是朝着九层香障的位置,紧紧跟在后面。 她追得如火如荼,恨不能将虫儿捉住后徒手撕开,可是那个贼孙跑起来更如足底生风,脚底涂抹香脂一般转瞬即逝。 跑哪去了?! 疑神疑鬼时,与拐角处迎面撞击其他的侍女。 “哪个没长狗眼的蠢货!!”袭春仿佛撞树一般,仰头栽倒在地,丰臀碰击在坚硬的树石碎屑,简直要从两瓣碎成四瓣。 “是我!”袭春听见撞人者严肃的声音,举头一瞧,却是艳冬的狭长丹凤眼。 “艳冬姊姊,对不起,我绝对不是在骂你。”袭春周身血液顿时凝固,连说话的嗓门也不觉柔和许多。 “那,骂谁。”艳冬的话语短促而简洁,句里行间透着不容觊觎的威严。 四个女金刚里,冬艳才是真正的女老大。 见冬艳的语气阴寒,袭春不敢再加深冒犯,边揉着自己的屁股,边委屈道 “姊姊不知道,刚才有个小侍女偷偷跑到禁地里鬼鬼祟祟,我深怕她是偷偷去窃取金乌石,故意诈她。” “结果那贱人用飞鞋袭击我,害得我猛一楞怔,她反像个毛贼一般溜溜跑个无影无踪的。” 袭春深知冬艳言辞苛刻,脾性冷漠,又使得一些好手段,在伏逸王爷面前算得红人,如今只好主动认错,免得将来出事了,她再被牵连。 艳冬不改穆色,伸手道“鞋。” 鞋? 哦哦!袭春恍然彻悟,主动将鞋子捧在艳冬的手。 “去吧,我找。”艳冬拿到绣鞋后,朝袭春挥挥手,催她离开。 袭春的任务主要是守护乌金石林,今日太累了,间隙打了个小盹,结果有人趁着空档横穿乌金林。 若是被王爷知道,可保不住项人头。 不过......袭春转念一想,这艳冬平常也不是在这一带当值的人,看守药先生的重任才是艳冬的责任所在。 为什么她偏偏会出现在乌金林口,而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侍女确实真跑来此处,艳冬不会是看不见的。 难道艳冬想要包庇那小侍女?还是这一切都是艳冬自导自演? 否则她偏要去那一只绣鞋,又如何在三百侍女寻出人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无,“艳冬姊姊......”袭春突然朝她谄媚道,“咱们可算是最好的姐妹吧?” “嗯。” “那你可要替妹妹守密哦。”袭春怕艳冬不吃这虚套,从兜子里摸出一指宽长的纯黑乌金,递给艳冬。 艳冬知道她在贿赂自己,摆手推开。 袭春赶紧塞进艳冬的袖子里,又在面拍了一拍,安抚道“这点东西,是妹妹早准备好奉献姊姊的,姊姊只管笑纳好。” 艳冬不再反抗,把乌金条攥入手心。 袭春见她收下终于安心,边找了个借口,继续返回乌金木林去执勤。 艳冬见她走得无影无边,使劲朝她的背影吐出粉舌,呸呸嘀咕道“可吓死姑奶奶了,险些穿帮!” 转手将脸的人皮面具撕去,露出虫儿娇艳如花的小脸。 正文 第742章 收拾你没商量 虫儿将手里的鞋子穿好,又把新收的贿赂在手掌间掂量掂量,完全是烂石头的质量,怎么能得真金白银值钱? 无所谓,反正她的内乾袋里也装了许多精品,遂把乌金条别在腰间,换戴袭春的面具,继续朝九层香障走去。 才走数步,已经离开树石林道,折返回原点,虫儿放眼九个颜色的香障,想着不如一个一个翻找千目的下落。 正准备往一个绿色的香障里进去,有人喊住她道“袭春,你干什么去?” 虫儿骇得半死,将高抬起的长腿尴尬地收起,捏尖嗓子道“没啥,我想系鞋带呢。” 正牌艳冬朝她徐徐走来,虫儿见她美不胜收,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画妙笔一般,为她的美貌增色不少。 艳冬道“还说自己是系鞋带,你瞅,你紧张得声音都变尖细了,还不承认自己靠近九层香障是有什么企图。” 虫儿尤其感谢十年间的风霜经历,才叫自己如今贼胆包天,否则倏然听这一句,真是完全吓尿了。 看来以后也不用专心在功法,关键时刻,还不若练一口超绝的口技,骗人来得轻松应手。 对艳冬惴惴而笑道“昨日跟着姊姊收拾药先生的时候,身沾了些水,有些伤寒了。” 艳冬瞧她像故作镇定,愈发起疑道“袭春,王爷安排你独守乌金木林,今日你来此处,到底是所为何事?” 她的芊芊细手,默然地搭在虫儿肩后,将她一寸一寸地搬向自己面前。 一千种逃生的方法在虫儿脑海里飞速旋转,杀了艳冬或者贿赂艳冬?这两个最佳方案在虫儿脑仁脱颖而出。 她的手指慢慢向自己的腰带处摩挲。 “艳冬姊姊,袭春姊姊,你们二人在此做什么呢?”迎秋突然从西面而来,是虫儿尚未来得及探索的方向,她见艳冬的眼睛死死勾量着袭春,袭春腰肢颤抖地厉害。 莫非两个人私底下会有些什么密谋? 迎秋笑吟吟地走来,艳冬放开手道“今日真是诡,你不是被安排着去看守那个东西吗?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那个东西?哪个东西?! 总不会是指千目吧。 虫儿微微滑挫开身子,巧妙避去艳冬的鬼爪,想伺机开溜。 艳冬冷一道“你先别走,我待会儿再问你事。”常年的机警让她敏锐得仿佛一头狼,一边与迎秋接话,一边监视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艳冬问“你跑来做什么?” 迎秋起初觉得应该避开袭春,见艳冬执意留她,遂吞吞吐吐道“前夜,你叫我看守的东西,有一些新的发现了。” “我想叫你去我那里看看。” 前夜,可是那条被拽下的人腿吗? 虫儿与艳冬想至一处,艳冬的神色骤然剧凛,杏眼高扬,抛给对方一个住嘴的眼神。 “那好吧,看来姊姊你们有要事需忙,那我先回滴汐泉等你。”迎秋觉得艳冬更古怪,但是又不能不听从对方的安排,转身离去。 等人影消失,艳冬突然对虫儿露出极其悚骨的笑涡,道“有话好好讲,你跑到九层香障里,终究是想找什么东西?” 美人的美自古是傲慢的,凌厉的,甚至夹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包括她们的诡笑,也像是阴恻恻的一片刀,滑在对手的心尖。 虫儿觉得自己被这笑里的尖刀,轻轻地贴着头皮划过,连细微的汗毛,亦被落发般砧寒起来。 有主意了。 虫儿道“那天的尸体,我看见了。” 艳冬的阴笑骤而戛止。“你看见什么了?” “那天枯井里的尸体本有完整的五具,可是到了药先生的竹苑里却又四具半,其一个少了腿......” 虫儿故意延长声音,“迎秋刚才提起前夜,前夜正是咱们去枯井搬尸的时间,这种巧合可不是随时都能碰到的。” 迎秋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艳冬的右眼筋脉暗动,唇角极不自觉得挤出一些看似淡定的微笑,“你原想钻入九层香障里,是想去寻找出那一截腿骨吗?” 虫儿笑道“你觉得是,那是吧。” 有些理由总是别人找好的,是与不是完全不够重要。 艳冬的整张脸庞瞬时扭曲一团,只见她唇角间依旧是笑着,手掌已经不自觉地汇聚鉼山之力,重重偷袭向虫儿的胸口。 一击必。 自艳冬发力到出掌的眨眼功夫,虫儿冥冥之嗅出她的身隐藏着某种香味。 她的异样早已惹得虫儿留心,熟悉的异香也叫虫儿险些闪神,待她的掌心劈来时,虫儿弹起双足转身疾旋,与此同时自袖间滑出穿心,在灵巧掌间汇成九刀狂杀,刀锋冷若冰霜,玉芒汇成新月。 但见光华流觞,宛如从虫儿手流淌出一团天河的银星,纷纷往艳冬全身洒落。 艳冬的戾掌尚未够及虫儿的胸口,忽见对手刀锋毕露,只得倒翻急闪不迭。 虫儿的刀锋如行云流水一般急近,将艳冬的身腿间倏倏然刺出数道裂口。 “噗!”其一刀正好命艳冬领口的盘丝花扣,她身的墨绿色斗篷忽如断线的风筝,自艳冬身滑落下来。 虫儿始才看清她里面穿着贴身的单衣,可是浓郁的水合花香气,自斗篷滑落的瞬间,便如"kai bao"的艳花一般,滚滚涌出了艳冬的肢体间。 这是什么情况?! 虫儿微微收敛起强劲多变的刀势,冷冷旁观着艳冬的变化。 艳冬被虫儿的刀光压制得极为气愤,不禁尖声狠叫“袭春,你才是包藏祸心的贱人!王爷明令禁止地谷里的一切侍婢,不许佩戴任何利器,为什么偏得你有?!!” 她的功法参杂着凶猛而又凌厉的扑击,蓄势待发的身体,在水合花的骤然熏烈变得无坚不摧起来。 虫儿未从擅动,她的嗅觉敏锐得捕捉到了水合花香的冥冥变化。 既然对手根本没有任何法器与穿心拼刺,虫儿也不想在纠缠招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边挥舞着穿心,遂朝艳冬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根本不是妖吧?”虫儿迅捷挫低身姿,以锋利的匕尖划破了对方的膝盖。 “你是人族吧?!”转手又刺破了艳冬另一个膝盖。 艳冬愤然怒吼道“袭春,你说什么傻话?!!”她的双膝被刺破后,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洇红的血滴。 更浓更重的水合花余香,跟着她的血液一起流出体外,味道实在太呛人了,简直熏得虫儿无法平心静气地与之交手。 虫儿隐约觉得,对手已经不在像眼睛所看到的那般羸弱,反而真像只巨力无的大猩猩,蠢蠢欲动。 莫非,是水合花催生了她的潜在力量? “难道!!”艳冬全身一震,“你根本不是袭春?!” 她早该想到的,袭春的动作与话音,应该是她最为熟悉的,自己怎么能被如此荒谬的谎言,而轻易地遭受了欺骗呢? 生气,兴奋,刺激又虐凌的情愫一时间冲击着艳冬的心房,她是王爷精心训练的侍婢,关键时刻绝不能被人如此轻易击杀。 艳冬还想,如果她能从刀锋间捉住对手,哪怕是衣衫裤脚,她都能在下一个瞬间,轻易将这该死的贱人扯成两截。 虫儿媚然一笑,“你很聪明,不过反应不行。”她已经无心恋战,逐将怀里的伺妖鼎瞬间取出,照着艳冬冲来的方向漫漫一扣。 艳冬眼睁睁看着头出现拳头大的一方青鼎,待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因为身体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伺妖鼎。 虫儿抬手再看伺妖鼎内,妖蚁许久未尝过鲜肉的滋味,如同白色的潮涌一般,愤然涌向手足失措的艳冬。 艳冬仿佛溺水者一般,在纷繁蠕动的妖蚁群沉没,又挣起。 反反复复,直到她的娇嫩肌肤间渐渐露出了森人的白骨,直到妖蚁源源钻入她呼唤的口鼻内,将她往阴森的深处拖曳。 最终,虫儿闻见最浓的水合花香自伺妖鼎里,仿若花开一绽,极快又调零萎缩。 所有的香味与艳冬一并消失,杳无踪迹。 虫儿的心脏刹那寒掣透骨,此一举只为证明一件小事。 妖蚁绝对不会轻易弑杀同类,只怕,这艳冬真是个人族的姑娘。 虫儿凝重着艳美的五官,慎重将伺妖鼎重新收敛回怀里,将脸的人皮面具换下,替了艳冬的模样。 今日还得走一趟滴汐泉,迎秋会在那里等着她的。 正文 第743章 可以走了 虫儿打定心思,沿着迎秋离退的方向步去,行千步距离,穿隧道,渡地河,终于在沿路偶然能遇见品级低下的侍女,对她福手慢恭,可以放胆询问路线。 愈走愈偏,遂才发觉,原是到了地谷最为普通的断层,在一处极其细小的清流低下,虫儿正看见迎春在翘首张望。 这……是传说的滴汐泉?这破烂不堪入目的地方,竟还值得有人守护? 转念一想起来,千目的利用价值那么大,如何能被一个区区人族侍女亲自监管。 眼看这滴汐泉仿佛从地面的某处所来,经历地质渗漏后,缩减成一泓细泉,紧贴着地谷的岩壁缓缓滴躺,仿如贴在岩间的一张蛛。 虫儿主动走去,迎秋紧张道“可把你等来了,我……”她那黑白分明的眼仁,不自觉地环扫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分外警惕。 “说吧!”虫儿将帽沿一直压得极低,避免所有人与她的眼睛接触。 “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方。”迎秋将她引入滴汐泉后面隐秘的岩间断缝。 左右踟躇后,迎秋恹恹的模样里多了某种小兴奋道“冬艳姊姊,咱们或许可以出去了。” 虫儿给了她一个继续讲下去的手势。 迎秋喜道“姊姊也知道,咱们若想从地谷出去到地面,间仅隔着金龟泉这唯一的一道天堑。” “金龟泉水是极致死水,唯沉不浮,纵使咱们全身配备浮囊,也未必能从谷底凫水到金龟泉面去。” “既然是死路,可是我又总见王爷在地谷时进时出,一般人都会觉得他有自己的暗道直通地面,只是旁人寻觅不到。” “可是今早王爷回来,特别抽调我来守卫滴汐泉……”迎秋的眸子里忍不住冒出星光“我才发现这滴汐泉的泉水,正是关键所在。” 虫儿不敢擅自插话,微微点着螓首,叫迎秋鼓足勇气继续着。 “每次王爷要潜浮金龟泉前,总得叫雙夏姊姊汲取滴汐泉的干净水液,先叫他烹茶饱喝一顿,再涤荡身躯。” “本来我听雙夏屡次讲说,一直傻得以为,是滴汐泉的水彻凉而无杂质,王爷性本洁癖,才特命她严防苦守着地谷最干净的水源。” “直到昨天,守卫滴汐泉的雙夏姊姊因为对药先生说笑,不知怎么被王爷知晓,王爷拿她问罪,偏把我抽掉至这里。” “我因为突然换了岗位,人生地不熟的,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逃出去的难题,脑子里痛的厉害,偷偷捉了只壁虎来凌虐它,把它反复泡入泉水里足足汲取滴汐泉的水,谁知壁虎喝完之后腹内仿佛充气一般鼓胀,体型庞大了数倍。” “我吓得厉害,生怕有人发现我把王爷独用的泉水用只壁虎污染了,跑到了金龟泉底与结界的隔膜里一扔,准备毁却证据。” “孰知有人远远唤我,惊得我手指一松,那充了气,鼓了肚的壁虎居然顺利从金龟泉底浮去了。” “竟有这事?”虫儿听闻了也觉得讶异,老天爷竟在冥冥帮她攻克了一道难题。 “可是......”迎秋略显兴奋的表情尚未占满整张脸庞,转眼又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可是艳冬姊姊,你也知道的,凡是身体经历过金龟泉水的任何人,绝大多数都会自行焚烧而死的。” “而咱俩偷偷藏下的那条腿,我已经很好得检验过了,妹妹以针探之筋络终究无果,虽然妹妹懂些医理,或许是我实在愚钝,辜负了姊姊的信任,如今想知真像,恐怕只有药先生才能给出最明确的解释。” 虫儿故意沉思半晌,直把迎秋等得愈发忧心,始才开口道“好吧,你把那条腿先叫我瞧瞧。” 迎秋恐着被人发现,一直拿隔气隔水的特殊布料包裹着,随身藏在滴汐泉的岩间裂缝央。 虫儿取出内乾袋装好,对迎秋命令道“你给我准备些瓶翁,我要装些水走。” 迎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一准备妥当,虫儿也将水全部装好。 把袭春贿赂自己的乌金木细条给了迎秋,迎秋见财色舞,沾沾暗喜,使劲说跟着冬艳姊姊自有福利,也不再对她的行迹起疑。 与迎秋告别之后,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艳冬失踪,虫儿赶紧返回了九层香障内。 樱祭夜一直等在竹苑外面,见虫儿平安归来,很是开心。 虫儿将艳冬的引魂铃从伺妖鼎里掏出来,递给他后,直接问道“药狐狸呢?他怎么不出来等我?” 樱祭夜道“自你走后,他说要潜心研究,叫我千万不要打扰到他,然后钻在那间茅草屋再没露脸。” 虫儿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前去敲门。 门是从内拴起来的,自门缝隐隐透去,屋子里面黑漆麻乌,似乎只有红彤彤的丹炉在屋子里释放出强烈的温度。 叩门尽百,忽得觉得浑然的房炉间闪烁起某种混沌的光,再一会儿,药奴才从里面恍恍惚惚地钻出来。 嘴里不依不饶道“姑奶奶,你回来回来嘛,怎么搞得别人也不安生。”双手在腰带间反复摩挲,边整理的衣衫后摆,仿佛刚解手出来。 虫儿倏然凑近在他胸口欲嗅,药奴更快地闪至一旁,言辞嫌弃道“做什么,连屎尿的味道也要问吗?” 虫儿白他一眼,踮起脚尖从他脖颈与发丝间的空隙使劲张望着。 药奴摁着她的肩膀,将她升高的身体重新压平,字字严肃道“雪若,你可记得过,我的丹房像是我个人的胴体一般隐秘,不是随便能看的地方。” “而且,你小时候也不爱进里面看啊?”跨步将虫儿朝外顶开几米,顺手关了门。 樱祭夜出手扶稳虫儿双肩,她呶呶嘴道“好吧,我也不管你在里面导什么鬼,如今我从外面得了好消息,咱们马可以离开了。” “不对,”虫儿改变口气道“咱们应该马离开这里。” 正文 第744章 不管你了,自生自灭吧 樱祭夜道“怎么啦?难道你此番出去遇到什么麻烦?” “差不多可以这样评价,我在外面遇到一个旧敌,而且顺手杀死了一个侍女。” “什么?”药奴翻她一眼,“你可杀死谁了?在我腰间的玄冰寒铁锁链尚未解除的时候,你怎么还能做到打草惊蛇呢?” 虫儿道“我不杀她,她即杀我,反正总有一个会死,看你希望谁先死了。” 她的目光灼灼,火一般烧在药奴的面具,药奴的眼睛里也喷发出些许火影,两人间风火雷电,马要挽袖子干架般,蓄势待发。 樱祭夜执起虫儿小手,反复拍道“杀了也好,这种地方待久了,危机瞬息万变,只要咱们做好准备工作,立即动身离开吧。” “准备工作......嗤......幼稚!”药奴反唇相讥道“引魂铃只有一枚,怎么出去三人?” “我再去杀掉一人,有了。”虫儿摇摇樱祭夜,樱祭夜将怀里新得的银铃取给他瞧。 “还有进入地谷时,必须从金龟泉游出去,可是金龟泉没有浮力......” 虫儿道“可以引用滴汐泉的干净泉水,此非难事。” 药奴的唇线抿成一缝,也不媚了。 樱祭夜搂住虫儿蛮腰,似赞赏般将她的身子摇了摇,尤其开心道“我的宝贝儿,是聪明绝顶。” 药奴嘴里朝他窃窃,又质疑道“那沾染了金龟泉水的人,离开后都会自行焚烧,这又如何解决呢?” 虫儿不再说话,药奴以为她不知道方法,开口准备嘲弄她一番,孰知虫儿的身形骤闪,轻松避开药奴的纤长细手,错步旋身,一脚劈开药奴丹房的大门。 “虫儿!!” “虫儿!你想干什么!!”药奴追在后面抵死阻止。 虫儿已经钻入丹房间,仔细观着,在房屋间倒品字形堆列着三尊药鼎,分别是金银鼎在端,下面乃是青铜铸的庞然大鼎。 金鼎冶炼的正是水合花的精华,一闻便知,银鼎的东西虫儿不曾熟悉,金银二鼎萃取的晶黄色液体沿着特制的管道,点点滴滴,丝丝落落,全部汇聚在最下端的铜鼎之,再经三火四融,许久才能凝结成花生仁大的一滴。 虫儿不顾药奴反对,取下头的发簪,将最后的这滴精粹一沾,再轻轻置于鼻间猛闻。 没有味道了,如此浓艳的水合花味参杂与其,竟没有味道了。 虫儿身周剧凛,樱祭夜观其背而知她心,想要前扶住虫儿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必了。”虫儿对他止手,又将钗指向药奴道“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我再问你一次,伏逸要水合花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药奴看见樱祭夜,不愿意说话。 虫儿直接将发簪逼在药奴洁白如玉的喉头,双眼狠厉道“快说!” “是不是并非是想用在妖的身,而是想要用在人族的身?!”虫儿直接说出了理由。 药奴眼睛里顷刻抖出一股股迷惑的光泽。 虫儿道“药奴,你不该骗我的,我去过弓尔山,也去过璧落岛,九尾龙族里有伏逸的细作,伏逸将水合花提炼的精华提供给这些龙氏贵族,冥冥提升了这些贵族的法力。” 李婉乐在唤兽云池的癫狂,其实最能证明这一点。 “方才我与艳冬接手时,她虽然是人族的一界女流,但是在毫无功法的基础可以达到力大无穷。” “水合花,水合花在你的改造之下,可以提高人族的战斗力,对吗?” 虫儿恳切问他,内心里还守着一些对他的信任。 “你还说了,伏逸控制了女人,等于控制了男人流动的方向,这些留守乌木苏草原的人族一旦开始繁衍生息,是你们利用水合花培养人族战士的契机,对吗?” “水合花的气味会被妖族轻易闻到,你们怕将来会有妖族知晓你们的手段,所以,你们得想尽办法,把水合花特殊的气味消退,这样在日后更容易掩盖你们的罪证,对吗?” “那天夜袭金龟泉的羽杀卫,他们是因为身沾染了水合花的气味,你们怕机密泄露出去,所以派黄金大龟将他们拦截。” “而且,我猜,这黄金泉里的水根本没有什么使人自燃的毒物吧?”虫儿斜睨着药奴的脸色,他的肤色依旧白滑细腻,只是里面开始泛滥起灰蒙蒙的寒颤之晕。 “怎么会呢?”樱祭夜道“我亲眼观之,发觉除了那几人,其余的都被毒液浸泡一般啊。” 虫儿道“祭夜,你也好好回忆,当夜那些羽杀卫手执飞羽,都是在纷纷奔逃,假设是他们的身体内部突然自燃,也是应该是继续保持着飞翔的姿态,也或者是挣扎。” “可是当我们看到的时候,他们却是层层叠叠地躺在地半死不活,直等咱们换好衣服之后,他们才缓缓焚烧。” 樱祭夜恍然彻悟道“只能说明,他们其实是被黄金大龟的毒液所迷晕,而这巨龟的毒液恰恰具有自我焚烧的作用。” 虫儿道“对了,我猜,黄金大龟的毒液,像天生的敌人,仅能催生身染水合花香味的人自燃。” “而那几个最特别的人,身虽然沾染了黄金大龟的毒液,但是因为他们的身体的特殊原因,水合花的香味与龟毒相互抵消,所以保全了尸体,所以才被黄金大龟拖回来好仔细研究。” 说着,虫儿从内乾袋里掏出那条人腿,褪开人腿紧紧缠裹的布料,露出近乎溃坏的半截腿肉。 她将这条腿横空一抛,顺手扔进了银鼎间,银鼎间旋即传出烹煮之声,咕咕哝哝,须臾自管道又凝结出半滴晶黄色液体,顺着管壁滴落下来。 “滴答!”寂静的空间,声音森耳。 “如此看来,”樱祭夜的脸色也沉浸着某种恍然。 “这里的人,只要是进来的,身裳间或多或少都会沾染水合花的气味,伏逸怕水合花的秘密泄露,只好愚弄他们,叫他们不敢铤而走险。” “其实伏逸只是想编一个骇人的理由,叫这地谷里的人都不敢擅自离开。再叫黄金大龟守围在外,无异于双重保障。” 樱祭夜啧啧称道“真把所有人都欺瞒了,包括你。”他故意嘲向药奴,药奴媚哼了一声,冷冷不理睬任何人。 虫儿解释“其实我也被骗了,只不过刚才我反向思维了一下,如果沾染了金龟泉水的人,浮出去会自行焚烧的话,那为什么进来的人,反而不会发生这般惨事呢?” “尤其我出去这半日,地谷里的结构也看之一二,这里的空间毫无异常,咱们呼吸的空气也与外无异,再加不见黄金大龟的踪影,难免会联系在一起。” 说完,虫儿也不怕烫,取出迎秋准备好的一个小瓷瓶,将青铜鼎里的晶黄色液体准备收入。 “慢着!”药奴久久不曾说话,又见虫儿要白手套空狼,伸手摁住她问“这个东西是我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你拿去做什么?” “当然是逃跑了,还能干什么?”虫儿翻手拍开他的细手,药奴又伸出另一只手摁紧。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要管我的意思啊?” “是不准备管你的意思,你这大骗子!!” 虫儿示意樱祭夜出手,樱祭夜功法高,直接从药奴背后出手,轻松将他两条软似无骨的长臂紧紧锁死在背后。 看药奴轻易被拿下,虫儿继续道“我说你怎么会好心好意地告诉我,水合花的真实功效是做什么用的,我怎么可以忘记你爱财如命,伏逸王爷在外面有那么一大片连城的乌金木林,真的把你迷得灭绝人性了!” “乌金木的事情,你竟也知道?你不过才出去半日啊?”药奴并不挣扎,仿佛重新认识虫儿一般,终于缴械投降道“好好好,我是骗了你,从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我寻思你判定我和伏逸其实是一伙儿的,对吧?” “难道,不是吗?” “这怎么可能!”药奴满脸激发出冤屈的表情道“自从你出了九层香障,我钻在丹房里潜心研究,这滴除尽全部香味的水合花液,我本是想拿来要挟伏逸的。” “虫儿,你应该知道,我自小看着你长大,怎么可能会害你分毫?” “不告诉你伏逸要水合花精华的真正目的,也仅是怕你知道的愈多,愈加危险。” “真的吗?”樱祭夜死死绞索着药奴的双臂,邪气十足道“你如果真的了解虫儿,该知道她生性最爱撒谎,可是绝对不许别人欺骗她分毫啊?” 虫儿“......你是真心在夸我吗?” 樱祭夜暗下里弯了弯唇角,其实,他并不是刻意要帮助药奴,他仅是怕虫儿要做下令自己后悔的决定,委婉提醒她一下而已。 “好吧!!”两个人的对话冥冥刺激了药奴的自尊心,他最恨被人误会,尤其是这世间他最在乎的人。 “既然你也不救我,咱们的深厚情谊之间也出现了丧失信任的裂痕,那么,我自己想办法来证明清白。”药奴双臂劲抻,甩开樱祭夜的钳制,一头撞向了青铜炉鼎的纹凸央。 正文 第745章 背上一大坨 药奴目光煛起,身如断铉,直扑向青铜炉鼎的纹吐央。 ( . v o dt . c o m) 以死明鉴,击之必噩。 虫儿目光转沉,并未阻止之意,观察对方是真心折辱不得,必该清白无虞。 随出一脚紧紧一踩,将玄铁寒冰锁链压死某处,锁链登时绷展如绳。 “哗!”在药奴的额头开花瞬间,把他安全救下。 “好啦!不要寻死觅活得像个娘们儿!”虫儿也不哄他,“再说这种手段我已经玩腻了,不想看见你再使。” 药奴的软腰被骤紧的锁链入骨一绷,险些连肚子里的肠子都勒碎了,身体微一失衡,后仰几步路,倒坐在地。 连连枭骂道,“雪若!我白养你了!你这坏东西!白眼狼!” 虫儿佯所未闻,只道“药奴,旁人我不管,因为我和旁人从没有半丝情分,可你绝不能骗我,因为我顾念旧情,只要你往后不再对我编瞎话,我还可以与你无间,继续信你。” “否则,今日是咱们分道扬镳,画地为界的日子。” “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和伏逸一心?”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声。 药奴边揉着肚子,边激气道“没有!没有!没有!如果我与伏逸是一伙,叫你的穿心刺入我的胸膛,可满意?” 樱祭夜插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且这样过去吧。” 虫儿低头喃道“他以前帮着独孤斩月骗我,现在又为着伏逸瞒我,总是朝我一个人撒谎,会变成一种可悲的习惯。” “而我,已经不再是容易被骗的角色了。” 言及此,虫儿竟哀哀一叹,其实追根究底,是她自己变得最多而已。 樱祭夜看她的眼睛里,水盈盈的蓝色翻涌起弥高弥阴的艾云,恐她提了独孤斩月的名字,便启动了无限的思念,赶紧打断道“那他腰的玄冰寒铁锁链,你可会解?” 故意沿着袖子摸准她的手,像是占便宜,又像是提醒,在她的掌心撩拨一下。 虫儿一个激灵,回魂了,眼仁里的情愫顷刻换成某种警惕,赶紧避开距离道“没有办法,不行你多砍几刀,最后准能砍好!” 药奴刚从死亡线被硬硬拽回,心里身火气旺着呢,听虫儿糊涂的回答更是火浇油道“砍砍砍!你是想叫这货把我砍成几截?!” 樱祭夜看二人又要吵起来的架势,连忙阻拦道“别急,都别恼,我冥思苦想后有一个妙法,反正现在是必须得走了,也不妨试一试。” 然后也不再回答二人的任何质疑,提起药奴腰间的玄冰寒铁锁链,反方向朝回摸索。 锁链很长,但也只能限制药奴在竹苑活动的距离,走了约百余步,发觉玄冰寒铁锁链的源头掩埋在竹苑的地下。 虫儿与药奴一直跟着他,面面相觑。 樱祭夜祭出魔刀盘祖,将锁链搁置一旁,对准锁链埋藏的土地准确放出三刀,着三刀逐层汇力,形成一斩铺天盖地的强大刀锋。 虫儿与药奴顷刻身受刀锋的强劲的反推力,抱成一团滚在地。 樱祭夜站在原地仔细观察,待刀锋消缺,觉得还不甚够,又补充三刀更强的,平地间骤然高旋起三道紫色蓄黑的扶摇,仿佛三根牛角一般沿着寒冰玄铁锁链的方向逐浪追月,一一钻了进去。 竹苑内的茅舍经历风霜雨沥,反顶不住如此强劲的刀气,屋脊间泛白的茅草如劲风摧折,根根随风飘零,接着是墙体,终而轰然倒瘫成几间废墟。 药奴将虫儿护在怀里,紧紧攀着腰间的锁链,以防被风吹走。 虫儿顶风嚎道“樱大骚,你也不要三言不合拆房子子啊!!” 待刀风过后,“好了,你们过来看看!!”樱祭夜叫他们过来看。 虫儿拖着药奴走近一瞧,平坦的地面仿佛嫩豆腐一般,生硬劈开一道深邃的沟壑,露出地底下的部分,原是樱祭夜掘地百尺,露出寒冰玄铁锁链的源头处,竟是埋入一方巨大的青赭石。 “我没发现,你也是聪明绝顶啊!”虫儿膜拜地摸摸他的紫发,发量密厚而光泽十足,保养得她这个女人还细致。 樱祭夜靡靡笑道“有没有觉得自己忽然爱我了?” 虫儿扁嘴一睨,“你还差点儿距离。” 又朝药奴讽刺道“这是你说的,想尽了所有逃脱的办法?怕你是被拴得瘾,舍不得离开呢!” 药奴咬唇切齿,绝无好气狠狠道“我又不是狗,会倒出乱刨,再说是真要刨出这根玄冰寒铁锁链,不得刨个十年半载?哪有人家砍几刀来得迅速。” 樱祭夜知他生着闷气,也不反唇相讥,忽略对方的尖刻,仅对虫儿道“问题往往有许多解决的方式,人通常选择的多是最复杂的,而我只是用了你提及的逆向思维而已,也没多费脑子。” “如今只要把这块石头砍碎,药奴也算是自由了。”樱祭夜如实说。 药奴跳起来道“我不干!我不管!你们也太缺德了,这根玄冰寒铁锁链自我腰到这土地底下约有五百尺长短,你们想叫我一辈子抱着这么长的一大截过日子吗?” “我可是盛世美颜!你们这样不服责任的敷衍行为,叫我以后怎么能在大街摇曳生辉?我怎么能忍受别人用看狗的眼神来看我?” “难道将来我娶妻生子,夜晚行房,采药行医,子承膝下,包括我入土为安都得与这坨东西相伴终身吗?” 樱祭夜绷住脸,忍着没有笑出声,双足点莲,轻轻落了下去。 虫儿展臂拦住药奴,逼他看着自己忍不住要爆笑的脸,强装严肃道“你还想怎么样?我也很绝望啊?你扛着这一大坨锁链逃跑,我像多带了一百个累赘,可我隐忍低调,什么都没有抱怨啊?” 药奴拧腰摆身,把玄冰寒铁锁链摔得琌琅作响,委屈道“我肌无力啊,雪若,你最了解我的,我抱不动啊,这太大了!” 樱祭夜从地下倏然跃出,将锁链一层层卷好,从下面单肩扛了出来。 虫儿指道“你看人家多厉害,才一只手,跳下跳帮你把麻烦解决了。” 药奴横他一眼道“他不是人,是禽兽!” 樱祭夜笑道“你错啦,少了两个字,我可是衣冠情兽。”遂着唇角牵起的晦深笑意,将一大坨锁链泰山压顶,捧送在药奴身。 “哇哦!”肌无力的家伙瞬间被压在链山之下,仅剩一只拳头在外唤道“爷要复仇!” 正文 第746章 千目的所在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虫儿叫樱祭夜拿着引魂铃,将路线画给他,叫他偷偷溜入乌金木林,把里面守护木林的袭春敲晕,从她身再取一枚引魂铃来。 自己先将炼制水合花的金银铜三鼎摧毁彻底,又从废墟掏出几床崭新的床单,抖去尘渣,再将单角挽成死结,寻了一些细如发丝的铁线,将缝隙夹牢,四张床单合制成一个。 后把药奴背后的玄冰寒铁锁链像卷毛团一般收好,置入床单后再挽成包袱,余出来的部分正好背在药奴肩。 药奴已经被她气得嘴歪,使劲甩脱背后打大包袱道“从小自大,我还从没有被如此羞辱过。” 虫儿看他闹情绪,也很头痛道“爷爷,咱们是要开溜啊,你将些行吗?” 药奴还不同意,“为什么不叫那个花心鬼替我扛着,他的力量明显我的大多了!” “樱祭夜只有一只手,他若果帮你扛包袱,万一追兵赶到,你能挺身出来杀敌?”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背些?” 贼东西,虫儿翻目“我是孕妇,你连孕妇都舍得压迫吗?” 药奴冷然一笑,“你那肚子算压千斤顶,也不会把孩子压出来的......”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诽语,又改变话意道“看你蹿下跳的姿态,估计胎心已经很稳妥了。” 还是说的不对,药奴装作嗓子咳嗽,轻咳几声“算了,你把刚才凝练出的那滴无臭无味的水合花精给我。” “你想干什么?”虫儿警觉。“莫非你还是想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与伏逸交易?” “我自己喝行不行?”药奴扯开嗓子蛮道“我把它喝进自己的肚子,融化进自己的血脉,这样既可以解除你的疑心,又可以提高我的功法,可不好吗?” 虫儿想也是,毕竟这东西放在自己身又没有用处,不若眼睁睁看他喝掉,以绝后患,踟躇间从内乾袋里掏出搪瓷小瓶。 药奴一把抢过,仰头倒入口。 虫儿道“我忽然想起来里面含着五具尸体的尸油,呃,好喝吗?” 药奴咂咂粉软的香舌,道“滚开点,当心吸你的血。”旋即闭紧双眸,调节身周的七经八络,让水合花的精华在冥冥提升自己的功法修为。 虫儿不再招惹他,举头等待樱祭夜顺利归来。 半柱香的时间耗尽,樱祭夜已将袭春敲晕,从她身搜来引魂铃,返回九层香障内与虫儿汇合。 药奴经历水合花的提神,仿佛洗筋涤髓,面貌神情焕然一新,如同食用了大力神丹一般,双手轻夹,转手轻松背起小山一般的包袱。 虫儿暗忖,水合花才是正真的好东西,她这颗赤炎火莲简直无法拟。 药和药,气死药。 三人准备妥当,从九层香障顺利出来,药奴走在释放九层香障的黑尖方下,双膝跪地,朝它恭谨地拜了又拜,劲磕三个响头。 “这可是你师尊送给你的珍宝,难道你想把这般赢贵的东西拱手送给伏逸?” “那还不若毁坏了好!”虫儿抽出穿心,准备把黑色的方尖盒砍破。 樱祭夜及时将她拖住,眉目里闪烁碧油油的精光道“药狐狸内心里肯定也是舍不得的,如果不是为了不引起伏逸的注意,他也不会惭愧地给这九层香障磕头谢罪。” “对了,千目的行踪,你可有谋划?这些香障你可一一查找过?” 虫儿拍胸脯道“放心,我已经知道千目被藏在哪里了。”然后莲步凌波最先在前引路。 药奴叩拜完毕,依依不舍地追在最后。 虫儿将艳冬的面皮遂及贴好,沿途偶然遇见一二个侍女,她也能轻松打发,三人最终来至地谷结界最虚薄的位置,虫儿将内乾袋里盛有滴汐泉水的瓶子取出。 与樱祭夜一人喝了两瓶,剩余的全部淋喷在所有人身。 滴汐泉水喝在肚子里的感觉甚是微妙,入口的时候是水液的感觉,转入喉部竟发生气化,最终将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充斥得慢慢当当,撑得虫儿使劲打嗝。 药奴见唯独不给他,生气至极道“怎么不给我喝,只把我淋湿?” “你背得太多,喝多少也得沉底。”虫儿噗嗤一笑,从他背后的包裹里抽出提前预留好的一截寒冰玄铁锁链接头。 与樱祭夜灵犀对看一眼,然后双双钻入金龟泉的水。 金龟泉里完全不存在浮力,所有入水的东西皆会沉坠至底,虫儿二人身洒满了滴汐泉水,封水结界仿佛冥冥有知,叫二人钻出时畅通无阻。 体内的滴汐泉水液更是起到极大的功用,虫儿与樱祭夜不用游动四肢,自然而然地被推着浮,不需很多时间,两个人已经顺利返回到金龟泉的水边。 虫儿叫樱祭夜先不要岸,两个人借助泉边叠岩作为障目,使劲扯动手里的玄冰寒铁锁链,直把沉甸甸的药奴从泉底硬硬拽了出来。 药奴刚浮出水面,虫儿忍不住骂道“你这狐狸是不是光吃不长肉,看起来瘦窕窕的,拖起来怎么跟头二百斤大肥猪似的。” “嘘,悄点。”樱祭夜将断臂插在泉石缝,一手压着虫儿与药奴的头,让二者微微潜低些。 黄金大龟爬附的身影,在缭绕的林木灌丛间微微露出一些金色,虽然微动,但是虫儿看见它的瞳孔一直在窥伺着金龟泉面的变化。 “我们身都沾有水合花的味道,只要出水,会被这大乌龟发现。” 虫儿猛一看药奴,又闻闻他的身,真是了,那滴水合花精华果然没有味道了,遂对药奴道“恐怕得辛苦你去把那只乌龟引开了。” 药奴牵唇露出一弯要死不死的冷笑,“爷可不去,爷身背着千斤重负,不想再去跟乌龟干架。” “况且,我身只是没有水合花的味道,但是并非表示水合花的精华不在我的血管里流淌,若是那黄金大龟疯了似的,非要将口毒液喷来,我还不得从骨头里开始燃烧啊?!” “坏虫儿,你想亲手把药哥送去火化啊!” 虫儿边叫他控制情绪,边哄笑道“好哥哥别生气,我自己去还不行吗?” 边对樱祭夜道“不用紧张我的安危,你可还记得当初看见有关千目的火信吗?” 樱祭夜的神色凝持成郁秋寒冬般的严华,绿茸茸的眼睛恨不能将药奴千刀万剐,药奴仿若未见,居然十足相信虫儿道“雪若从小不怕毒,黄金大龟的毒液伤不及她,况且她的能力你我要强,你总要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她如何成长。” “狠这点,你不如独孤斩月,想当初他放她走,正是要历练雪若的意图。” 他这番话说得含糊,仅让虫儿听得真切,虫儿心被蛰刺百般倾轧般,瞬时脸色不太对劲。 是是是,独孤斩月前思后想,他总是对的,极对的。 可是,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思,有没有想过她或有不想长大的怨气。 樱祭夜略过药奴的话音,只朝虫儿道“那日的火信我记得,里面毒灵二字,还有半截犬字。” 虫儿点点头道“听说乌木苏草原的弃子叫伏逸后,‘伏’字的右边拆字后,是一个‘犬’字,我一直觉得毒灵定是被伏逸藏在地谷。” “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千目其实并非在地谷,而它一直被困在外面。” “此黄金大龟自称为伏山大王,里面也有个犬字,而且龟是不可能自产毒素的,据我所猜,定是在肚子里藏了自产毒素的东西。” “莫非,你是说千目在黄金大龟的肚子里......”樱祭夜的眼睛在眼眶兜兜转转,自己推测道“或有可能,这龟非物非妖,看来应该是只内嵌机关的黄金假龟......” 虫儿看他一眼,朝药奴指,趁樱祭夜神思略乱间,拍手从金龟泉飞身而出。 金龟泉的泉水十分鬼魅,分明是水的质感,却绝不沾人,仿佛流通的透明液脂一般从虫儿的身滑回泉内。 虫儿快步走了几步,待泉间堆叠的岩石正好将樱祭夜二人掩藏起来时,黄金大龟已经洞悉了一切。 只见丈米高的葱茏灌木倏然站起一尊巨大的黄金色大龟,此刻它的凶眸正一刻不懈地紧盯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它仔细看后始觉虫儿眼熟非常,喝口大骂道“混账,你不是死了吗?” 虫儿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我太坏了,地狱也不敢收我。” 黄金大龟才不管她嬉皮笑脸,用灵敏的鼻孔耐心索嗅,终道“你身微微沾了水合花的香气,是阎王不敢收你,今日我也要杀你性命!!” 旋即不再废话,从腹内蕴出一股浊白浓稠的毒液,斜风骤雨一般扑向虫儿的头际。 纵使虫儿全身血脉抗毒,但是被这毒汁沾染一滴,也是会引发焚灼之险的。 千钧一发之际…… 正文 第747章 斩首处有洞穴 千钧一发之际,虫儿早一步扶手轻摁地面,翻身一滚,鹞子摆尾,连旋数圈,动作迅捷如灵猴荡树,飒飒躲入侧面灌丛。手机端 灌丛里枝枝叶叶,繁布如星,正挡去黄金大龟口纷繁如雨的毒汁,虫儿轻松避开后并不沾沾自喜。 边灵巧地跳躲着,边从怀里掏出伺妖鼎。 黄金大龟仿佛心窍玲珑,但是身宽体庞,鼻子里敏锐嗅出虫儿绕道而行,转至自己右侧,便缓然扭头至右侧。 鼓起褶皱的腮帮子,重新续满的毒液再张口冲来。 虫儿将手套入伺妖鼎,从里面使劲掏一把妖蚁出来救急。 黄金大龟的毒液越发嚣张,仿佛尽吹落叶的寒秋之风,迎面泼来。 那艳冬的骨血里正好饱浸着水合花的精粹,妖蚁吃了血肉后妖力骤增,甚至涨大了体型,每只有半尺长短,特别骇人。 虫儿一把扔来,冥冥撒般飘出一张蚁形肉盾,替她挡去了全部的毒汁倾袭。 妖蚁自带胄壳,一部分当即被毒倒,一部分攻向黄金大龟的鳍足,又是嗫咬,又是放射蚁酸,忙得不亦乐乎。 黄金大龟嗅见妖蚁身的水合花味更浓,先攻击缠脚的,暂时放过虫儿,一心将毒水喷洒向四鳍间的蠕蠕蝼蚁。 虫儿谋求契机,滑向黄金大龟的尾部,抽手将穿心匕首幻长为穿心剑,对准龟尾是一削。 “噹!”惊火飞星,龟壳的质硬将虫儿的手臂震得酥麻,险些甩出剑去。 黄金大龟似是冥冥得意,偏将长细如绳的尾巴,在她面前甩来甩去。 靠,仗着自己是纯金的,也太目无人! 虫儿偏不信邪,觉得它的软肋在尾部。 随手又掏一把妖蚁,朝龟壳顶端抛去,同时汇力于剑刃,连砍数十剑,绝不手软。 黄金大龟嘲笑连绵“我可是无坚不摧哒!休再胡闹,乖乖受死吧!” 龟首侧转,朝自己背壳又喷洒毒液,逼得虫儿连滚入乌龟腹部,躲避临头大难。 不待黄金仰天长啸,妖蚁因为沾染了双重毒液,自行焚烧起来。 一下子熊熊难灭的火光,遮蔽了黄金大龟的视线,它像是惧火,生怕引火自燓,开始抖嗦自己浑身龟甲,想将燃火的妖蚁驱赶下去。 黄金大龟自乱阵脚。 樱祭夜已经不忍虫儿再继续受苦,对冷眼看热闹的药奴道“我不管她将来要成为多勇敢坚强的女人,神也好,魔也罢,反正在我眼皮子前,我得保她一世平安。” 甩手将玄冰寒铁锁链高掷于树桠间,拍岸飞身,直跃跃奔赴。 他边奔边唤道“黄金大龟,有本事你来喷我,没种的不要欺辱女人!” 见他紫发弥扬,瞳眸子里的绿色,凝汇成一道无坚不摧的苍峦。 他才不管别人的,反正这一世他是要护她的,这是他追逐了她千万年,唯一坚定不移的信念。 樱祭夜的绝俊面孔,隐隐约约密布出裂紫色的条纹,将他遗世盛颜渲染得愈发邪恶不羁。 他狂傲地祭出魔刀盘祖,激雷走电,饕餮劲斩向黄金大龟的颈部。 黄金大龟感觉袭来的压力,仿佛要将它整个摧毁压碎,要把它的龟首缩回硬壳内。 怎么可能叫它逃?! 虫儿将穿心剑汇聚了十万万的力量,一刀灌如长泓忿泻,玉穿金甲,径直斜刺入金龟后鳍。 黄金大龟未料被刺,痛苦不堪,伸出长颈仰天呼气时,樱祭夜挥刀一斩。 燚燚灼光噴然骤闪,断金之声如大地惊雷,樱祭夜一刀挥,将它诺大的龟首一刀劈断。 黄金大龟失首不倒,未有龟首轱辘辘滚在一侧。 成了! 黄金大龟断首之后并未流血,两米宽的伤裂处露出一圆空荡荡的扁洞,从洞里吹出疏疏的冷风,望之激寒可怖。 太好了!虫儿自地下翻起,一瞅樱祭夜脸的紫纹尚未褪去,乌紫色的长发凌波顺荡。 他看起来十分的邪恶,又危险,虫儿忽然不敢与他说话,仿佛一个开口,会被他斩杀。 樱祭夜道“我助你擒敌,你怎么不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过来!” 他牵唇一笑,越发邪魅狂狷,可眸子里是柔情百漾的,仅对虫儿闪烁着迷迷的幽波。 虫儿的心被着笑意朝前牵引了几步。 樱祭夜的笑,怕是黄金大龟的毒更鸷猛,烂若柏枝并燃,爀如烽燧俱,把她的理智瞬时焚个精光。 虫儿垂目,道“千目在里面等着呢,走吧!” 几乎是逃命般,从樱祭夜火烧火燎的眸子般,躲蹿了过去。 樱祭夜的热情瞬间被冷得彻底,连骨头也噶吧作响起来。 药奴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飘到耳畔“兄弟,除非是独孤斩月死了,否则你我根本不会有机会的,懂吗?” 他蹲在原地,一双轻手灵巧地将玄冰寒铁锁链重新敛回包袱。一寸一尺,有条不紊。 叫独孤斩月,死吗? 可是虫儿也会跟着死的。 樱祭夜不说话,他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哪怕他刚才分明看见,虫儿的眼睛里是有他的身影的。 药奴又好死不死道“那只有叫虫儿先对独孤斩月死心了,虽然,难度是存在的,可是铤而走险,才能长久平安周祥。”他的声音媚而悠长,一波三折,令人回味。 樱祭夜仍旧不开口,若有所悟。 “我是开玩笑的。” 药奴顷刻画蛇添足,忽然之间艳笑起来,道“你怎么听得那么认真,我是随口胡说并不经脑。花心鬼,你还是赶紧跟虫儿进去啊!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樱祭夜转为沉思,他也不知道药奴到底有没有点自己的想法,甩了甩头不再妄思,追着虫儿的背影,一齐钻入黄金大龟的断首处。 虫儿跑在最前,沿着黄金大龟的食道,观查后发现这只乌龟果然不是真物,而是人为操纵的机关兽,地谷皆是女侍,精兵都留在黄金大龟内坚守,预防内奸外敌。 嚯嚯嚯,从里面一拥而三条威猛大汉,三人各个身着武士劲装,看起来受过精良的训练,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均是人族汉子,身都隐含着水合花馥郁入骨的香味。 都是伏逸用水合花潜心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虫儿旋即将伏逸与傲狠作一类,都不是什么好鸟。 正文 第748章 他究竟算什么 樱祭夜随后赶到,对虫儿催促说“这几个喽啰不值得弄脏你的手,你去解救千目吧!” 虫儿点点头,错身闪开三个大汉的围攻,樱祭夜很快便接手来,替她断后。 感谢与他对视一眼,虫儿溜入黄金大龟的内部,沿途解决了两三个碍事的家伙,虫儿很快在黄金大龟的腹部内找到了一间密室。 打开门锁后,一条半成蛇形的异兽卷曲起巨大的尾巴,将它人形的半身稳固地保护在间,无数道蚕丝般的细针刺入异兽的全身,贪婪地吸收着异兽毒腺的毒液。 异兽身宽尾长,也难怪黄金大龟要铸造得如同小山一般高耸。 这异兽红鳞逆光,实实在在是失踪了整一年的毒灵翱炽---千目。 “是谁?”千目精神匮乏,但是仍然保持相当的机警,野兽般的琥珀色瞳孔圆瞠欲裂,警惕着踹门而入的人影。 眼里昏花,只见人影柳眉紧锁,蓝目兴愠,觉得不是,又试探性地一问。 “可是......虫儿姐姐?” “是我!!是我!”看见千目被残酷凌虐至此,虫儿恨不能重新返回金龟泉内,把那龟孙子伏逸扯出来千刀万剐。 “我来接你了,好弟弟。” 千目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头部不被针刺戳穿,如今主动从盘缠的巨尾伸出来,叫虫儿泪眼抚摸。 “走,咱们回家!” 虫儿挥刀把折磨弟弟的细针全部斩断,千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毒液逆行于筋脉,将身残留的针头排除体外。 随后变成一尺长短的赤蛇模样,对虫儿乏困道“姐姐,我没有劲了。” “没事,姐姐保护你。”虫儿将千目揣入怀,用体热温暖着,反身回去找樱祭夜。 黄金大龟内尸横遍野,樱祭夜把里面的敌人除却干净,虫儿看见这些丧心病狂的人轻易好死,狠厉道“千目救出来了,你且安心。” 又道“祭夜,你让一让!” 遂复掏出伺妖鼎,将地的尸体全部吸入鼎内,叫这些恶徒死了也不能存留全尸,被妖蚁啮噬骨肉,难入轮回。 樱祭夜拉着她,二人一起钻出黄金大龟。 虫儿还不解恨,道“幸亏我身没有装着雷凰,否则一定抛一枚入金龟泉里,把伏逸和他的千秋功业全部炸个干干净净!” 药奴不自觉吐吐粉尖尖的香舌,“那我们岂不是也要被炸得人仰马翻?” 不待虫儿踹他,金龟泉死沉沉的水面,忽然像趵突泉一般滚滚翻腾,渐渐泉心有血红色的暗涌忿出。 药奴眼尖,扯着虫儿的衣袖道“快走,快走!!伏逸追出来了!” 伏逸来了最好。 虫儿本想杀他个鸡犬不宁,转念一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她先归去找到青芜,讨来最后一枚雷凰,再真来掀翻他的老巢。 樱祭夜怕她想迎战,以魔刀盘祖挥出一涡极大的扶摇,直接把虫儿扛肩头,对药奴道“我来控制她,你赶紧先!” 药奴第一次冲樱祭夜伸起大拇指,满口称赞道“做得好,虫儿这头野驴是得有人管管。” 虫儿困在樱祭夜的肩头,又踢又咬,斜劈一脚蹬在药奴的肩侧。 药奴飞身了紫云扶摇,连连嫌弃道“脏死了你!” 樱祭夜也随身而,口里严肃道“虫儿,你再冲动,我摸你屁股了!”他心里是偷笑的,隔着裤子真摸了一把。 虫儿真不敢妄动,她是最服气他这耍流氓说到一定做到的诚实。 扶摇卷卷,一眨眼功夫边将金龟泉甩在身后,虫儿依稀看见泉水红潮高涌,露出来无数道血淋淋的腕状血管,在泉边周围的花草残风一般荡扫。 焚寂之心。 虫儿心默念这变态的名字,但愿有朝一日不复相见。 泉水红透黑,从焚寂之心的血管纷飞出无数的鸟兽,虫儿数也数不清楚,道“伏逸追兵出来了!” 樱祭夜邪肆一笑,道“能追才是他的本事,何况又都是些人族的女人。” 他果然不是吹牛,近一年的功法大增,叫他奔命的速度也提高数倍,无人能及。 虫儿不太喜欢他这翻轻视女人的态度,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功法真已登峰造极,令人艳羡。 待鸟兽人马集齐,再看奔逃者已然烟尘绝路,在地面留下一片狼烟。 焚寂之心道“无需追了,且让他们走吧。” “可是,药先生尚在那朵扶摇呢!”袭春的头部依旧暴痛,仿佛眩晕症般,摇曳地拍了把胯下的鸟兽,鸟兽也徐徐荡荡,哀鸣不安起来。 “他从来不是问题,没有他,或许我们更加可以大放手脚,无所顾忌。”焚寂之心遥望着天边的惨云,彤艳艳的心脏折射出歃血的光彩。 扶摇直,一去三千里路,神仙也便是这个速度,等了须臾,始终不见身后动静,虫儿催樱祭夜赶紧把自己放下来,樱祭夜恋恋不舍,还是缓缓将她放下。 虫儿努嘴道“本来也是打算要跑的,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不理二人,将千目从怀里掏出来,小蛇状的千目一离开温暖的怀抱,滚在云风幻成小孩子的模样。 竟之前胖了十几圈!真变成了胖子。 千目看见虫儿,又看见樱祭夜,仿佛剛放出山的囚犯,先是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后,滚滚滚到樱祭夜的脚底,抱着大腿道“主人!主人!千目以为你不要人家啦!!哇哇哇!!” 直哭了半个时辰,把樱祭夜的裤腿以泪珠浸润得湿透。 樱祭夜本来也是想哭的,但是千目哭得太气壮山河,又把他的思念与懊悔生硬硬堵回眼眶里去。 虫儿抹抹眼角的眼泪,扶起千目道“好弟弟,你受苦了,来告诉姐姐,姐姐与你分担痛楚。” 千目转头,把红润润,圆嘟嘟的脸使劲塞进虫儿的"shuang feng"间,似有无边无际的委屈道 “他们太不是人了。” “我知道。” “他们折磨我,我的年岁得他们的祖爷爷还老,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使劲凌虐我!!” 虫儿的鼻子又发酸起来,都是她的错,她应该先来救千目的。 千目愈发得寸进尺,赖在虫儿柔软丰满的胸口,道“他们使劲给我吃,给我喝,不吃都不行,可把我撑死了!姐姐,我好苦......” 虫儿“......” 樱祭夜一把将他从虫儿的胸口拔开,掂在手,果然胖了不止八十斤,道“这是你所为的惨无人道。” 千目吃胖后,一双眼睛愈发精小,使劲眨一眨道“这还不残忍吗?我都吃吐了!吐得连胃都快吐出来呢!” 药奴坐在一旁,不住插话道“毒灵天性噬毒,伏逸叫他吃饱了,才可以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新的毒液,其实他还是受了很多的罪的。” “当毒液耗尽,毒腺枯竭,他也精尽人亡了。” 精尽人亡? 虫儿啐道“乱说话,当心闪了舌头。” 千目把衣服掀开,叫三人细看“你们瞧,我肚子都快被戳烂了,其实是很惨的。” 小眼睛偷偷瞄向虫儿,怯语道“说起肚子,怎么偏饿起来,姐姐身有毒虫毒蛙毒蛇可吃嘛?” 虫儿认真翻翻身,掏出伺妖鼎道“妖蚁吃吗?也挺滋补的。” 樱祭夜拍拍千目的肉肚子,本来是大难不死,可依旧忍俊不禁,“小子,你的脸可是我借给你的,如今我英俊举世的脸都被你胖尽了。” “回家去减肥!” “主人,不要~~”千目的眼泪瞬时流淌如河。 虫儿看这主仆二人,一如往初般可爱热闹,忍了须臾,淡然说道“我不去你府叨扰了,我准备和药奴回听风谷,咱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呼,煞风景的话终于说出口来。 “你什么意思?”药奴与樱祭夜异口同声道。 药奴抢问“雪若,这事你自己决定了吗?你也不用问问我的意思?” 樱祭夜随后追问,“我那房子里住的人都是与我无干的闲人啊,虫儿,你看她们哪个不顺眼,赶出去是。” “再说,那也不是我的家。”他的眸子里本是翠绿的,如今快要喷出火来。 千目道“姐姐,你是看我吃的太胖,不要我了吗?” 虫儿噗嗤笑道“怎么可能,你吃的再胖也是我的弟弟。”伸手扭了扭千目肉嘟嘟的粉颊。 转瞬变脸对药奴道“你答应带我回寂雪啼苑的,你敢食言,我把你从这面推下去。” 只对樱祭夜最温柔道“道别的话,我已经对你说过无数遍,祭夜,如果再说一次,对你终究是不公平的。” “不好,虫儿”樱祭夜略有些气急,整张脸已经黑白分明起来。 为什么被甩掉大那个人总是他,如今,虫儿更加过分,甚至要跟着一个死人妖走,也不肯给他留下一个机会。 他在她心里,究竟底算什么?! 正文 第749章 返回听风谷 在她心里,究竟把他当作什么?! 樱祭夜欲想问个明白,伸出独手去捉虫儿的衣袖,虫儿反手握住他,食指轻点,在他掌心有规律地点了三下。 凡是带三的意思都不甚好。 樱祭夜周身一僵,顿时明白了虫儿暗示的意思,这是告诫他,要完成答应她的三个愿望,也或是叫他三思而后行。 第一次在停息林,她非叫他走开。 第二次在炇骨荒漠,她偏叫他松手。 这是第三次。 可她次次只对他一个人残忍! 樱祭夜的脸色极不大好看,唇齿间仿佛抹了层白垩粉。 执念越深,福缘越浅。 此恭为良言,被他身体力鉴了长长久久。 “行,我再不逼你了。”他想攥紧自己的右拳,可是他早没有了手。 冥冥手的感觉还在脑海里刻画清晰,可是他的右手真的没了。 手已落,情未从,何苦再自轻自贱下去呢? 樱祭夜喃喃低语,仿佛梦呓道“也好,也好,一世你从未正瞧我一眼。这一世你总算看我一眼,我该是知足的吧?” 虫儿听他的话音古怪,竟不知道是不是遭受了刺激,一世一世地扯来扯去,听得人云里雾里。 樱祭夜想象之略平静很多,他走的桥终究极多,算现在五脏里剖肝煎胆,撕心裂肺,他的眸子里焚着幽冥鬼火,他的拳已经被指甲抠破血流。 但他也不愿再表现出更多的下贱来。 他已经是最贱的,尘埃更贱,不会再贱。 紫云扶摇过境时,樱祭夜将虫儿与药奴放下地去,千目与虫儿哭喊着一一话别,樱祭夜始终没有转头。 最终翻手提起千目的衣领,驾风离去。 药奴看他飞走得决绝,吐口唾沫在地,道“真是个没良心的,起码把我们送到听风谷里,再走不迟啊!” 他肩负重包,简直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虫儿以眼神挥别天边的风云异彩,再道“你这人,是把心掏出来摆在你面前,都是坏的,徒劳!” 药奴娇手一指她,呵呵莞尔,“这也是说你,雪若,这优点很好,随我!” 继而自鸣得意似得大笑不止“这算什么缘分呢?雪若,兜兜转转,你还是进了我家的门,哈哈!” 虫儿也不理他,主动帮他分担了一半的玄冰寒铁锁链,药奴也不推让。 二人肩抗腰裹,仿佛一根绳的两只蚂蚱,有苦有累,但是一路拌拌嘴,打打架,也岔开了肉身负担的极致困楚。 一个月后,连走带乘,虫儿二人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第一故乡。 听风谷! 虫儿实在是太想念这三个字了,在外漂泊无定的无数个岁月里,每一次做好梦的时候,总会在听风谷里发生。 她把耳朵扒在岩石,闭目静听道“药狐狸,你听听,风的声音!” “风都知道我要回来,使劲儿得欢迎我呢!” 药奴使劲翻白眼道“你怎么知道风想你回来,没准儿是要你赶紧滚蛋呢!” 虫儿对他吐舌头,扮鬼脸。 药奴也笑了,金黄黄的面具下,一张薄唇勾成好看的弧度,春风化雨般陶醉。 听风谷每月朔望十五寅卯两个时辰风停雪止,祥和太平。 虫儿硬硬等到停风的日子,才能自由自在地扑在雪地打滚。 谷里一年四季都是银装素裹,冰雕雪沁。 药奴早催她从雪道下面走,又不费事又省力,可她非要埋在雪里体验久违的冰雪乐趣。 忽然想起可以在雪地奔驰的良驹雪浪,虫儿趁药奴不备,直接攀在他的背,高声欢呼道“驾驾驾!快跑!我的小马驹!” 药奴反复甩脱不开,连连叫苦道“姑奶奶,我还背着一大包负担呢?” 虫儿不依不饶“那我把锁链背,你在把我背,不轻松了?” “你是假傻啊,还是装傻啊?” 药奴已经无法解释虫儿的种种幼稚行径,忽然之间附头拍腿笑道“原来你回来,是要报仇雪恨的。” 虫儿咯咯笑个不停“你可曾做过什么坏事,值得我来复仇?” “不管,反正你说要帮我养孩子的,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 “这叫覆水难收!” “冰天雪地冻僵了你的智商啊,”药奴终于得出结论,“好吧好吧,当年把你送出去的是我,罪有应得,今天我把你背回去。” 药奴说到做到,真在雪地里背着虫儿走了五十里路,寅卯两个时辰刚过,北风顷刻劲吹,风滔雪虐,雪片夹着冰晶,迷迷满满地盖遍了整个世界。 药奴气喘如牛,他可不想被雪海吞没,死拖硬拽地将虫儿控制着,双双转入地下雪道后,又一个半日,终于到了虫儿魂牵梦绕的“寂雪啼苑”。 这是家。 家里的仆人除了隐浓,幽碧那两个细作,其余的老仆听说雪若回来了,骇得当即东逃西蹿,曳盆丢罐,当即告老还乡了好几人。 药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悲哀,指着狼藉混乱的场面,切齿磨牙道“雪若,你是一阵风,吹哪哪乱!” 虫儿才不鸟他,轻车熟路,不用人引,还是回自己的小院去住。 万千华世,不若村乡一隅,外面闯得身心俱疲,碰得伤痕累累,灯火阑珊已转眸成烟,蓦然回首,深爱的那人也杳杳了踪影,融化最熟悉的耳鬓厮磨,流成一束束或曾鲜活的光与影,指尖,跳跃,而后流散。 如今,与世隔绝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 谁,她不敢再要。 此番回来,虫儿还为一人——秦小虎,秦小凤的惨死是横亘在她心底的刺,所以必须亲自照顾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长大。 药奴耽搁须臾,才道小虎失踪了。 他思考后,徐徐道出“小虎心里有仇,再加我也失踪将一年,寂雪啼苑是困不住一颗复仇之心的。” “他走了也好,天下至大,总有他能成长的环境。” “再说,他已经十几岁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见人族的流民,他们心心相惜,会好好照顾一个孩子的。” 虫儿听他解释了半天,仿佛做了极对不起自己的事,只能转化为心里的闷叹。 人各有志,自己和秦小虎一般年岁的时候,早已于江湖风飘浪逐,历经春秋了。 江湖凶险,即是埋骨之地,又是造雄之巣。 一切都是造化。 正文 第750章 土匪打劫过得凌乱 某日,虫儿在院子里练功,她自行发明了一种可以提高战斗力的游戏,利用云母薄简记载的蛊术,加强了结草成人的强度,而且可以不受人指挥,简单运作。 效果明显。 二十个孩童般高低的草人,仿佛注入了生命力,从四面八方突袭虫儿。 虫儿立于央一方狭小的青石之,稳若泰山,她的眼睛紧紧蒙着素白的绫带,唇角带笑。 猛地一发力,一只草人最先劈向虫儿后脑,力劲强势,虽是草拳,但也凌厉蛮横。 虫儿漫不经心地稍侧身子,看起来清云渡海一般,飘然凌起一拳,与首后的草人拳拳相击。 草人的拳头被一股强的绷力逼入,力量从拳入体,飒飒流窜,自右胸口爆出,形成一圆狼藉的窟窿。 其余的草人并未异常,因为它们是没有感情之物,只知道蛊内的力量叫它们必须将对手击毙。 二十余草人在苍茫的虚空,闪动着草色特有的青光,挟着窒人的破空之势,又快又狠地往虫儿独占的青石间,锐利劈落,纷纷依依的气势彷如群狼挣食,简单粗暴。 虫儿的唇弧依旧幽雅地微微弯着,她的耳朵灵敏如羚,稳稳踩好脚下的方石,蓦地伸出左臂激拍,仿佛她是敌人的指挥者一般,极其精准地捉住最先靠近自己的草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草人反击恰来,其诡异的力量并不像柔软的草,而是像真人一般。 虫儿横击劈如雷电奔泻,回旋一拳,“嘣!”的一声,将这草人击打成零零散散的叶片断根。 再余下的草人还不知畏惧,一齐跃向虫儿首际,各个金鹏展翅,鹜霞齐飞,咻咻然泼下来。 草声猎猎,尚未甫落。 空一束极光交织,穿心宝刃在水滴长链的牵引下即显即隐,所有草人仿佛历劫一般,被澐澐刀光砍得纷纷落落,跌在地也是各具异态,惨不忍睹。 虫儿一把扯开眼的纱绫,朝院门处喊道“进来看,不要躲躲闪闪的,好没意思呢。” 漫天飞舞的草渣仿佛凌阳白雪,在小苑里星落一般。 药奴单手扶着淑妃香竹做的门沿,露出一半妩媚的脸庞,仿佛竹林间醉看风景的妖娆女子,连那门也一并美成一轴画卷。 他笑道“你才好没意思,我前脚一来,你后脚把漫天的小草人削得干干净净,还想叫我看什么精彩?” 虫儿的双脚依旧未曾离开青石,只将双手插在腰间,似作娇蛮状道“谁说削干净了,我可还给你留着一个呢!” 留着一个,在哪? 药奴赫然警觉,从淑妃香竹门背后腾得跃起一个小草人,仿佛暗杀者一般,敏捷地扑杀而来。 “区区草人,小儿戏!”药奴起初并不打算认真,他手时刻带着银丝手套,右手在胸口捻兰一般云绕,银丝手套折射的鳞光便像鱼儿出水一般,袭向草人的脖子处。 草人动作极快,它好像知道药奴会攻击自己哪里似的,根根青草间钻入疾风,掣发出飕飕的尖啸之声,宛如曦阳喷射出的万道彩霞,那么凌厉无情地罩向敌人。 人道草木无情,可是如今连草木也鬼祟起来,出手又快又狠,绝无留情,难免叫人毛骨悚然。 药奴始而认真,双手在胸前猝然翻裹,紧紧瞄准草人袭击的方向,奋力擒拿。 他冥冥似乎也想看看这草人到底禁不禁摧折,故意处处退让,与草人认真对拆数招,大约摸清楚草人的战斗力以及进攻路数,最终以手将草人的两肋扣死,反向一拆一扬。 宛如摔碎一捧雪球似的,草人终在他面前碎烂成渣。 “阿嚏!!”药奴捂着鼻子使劲打着喷嚏,草渣在他金黄色的面具前一一陨落干净后,才叫他硬硬止住鼻腔里的酸涩感。 虫儿蹲在石头,随手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轻轻漫笑道“怎么样,咱这小草人虽小,是不是也堪半个战斗力呢?” 药奴看着脚底的零碎草身,若有所思道“这草人可以肆意隐藏在茫茫野草间,不被敌人发觉,像刚才那草人攀在门后,无息无觉,险些将我迷惑。” “由此可见,融物于物,最是这世间乘的伪装。” “再者,这草人随地可用,取材广泛,又不费粮草银饷,且想用多少都是信手拈来。” “如果在危机关头,性命攸关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将敌手诱避后,一举杀之。” “这些草人假设能想出妙计,来增强其速度与力度,训练那些个妖魔鬼怪,简直方便不止万千呢!” 虫儿看他不经意间自说自话,已然忘却了她的存在,一双流荡不安的眸子里满满都是盘算计谋。 这不像她认识的药奴。 故意咳嗽道“可是这草人并不经火熏灼,一旦是用在烽火狼烟的战场,如过江之鲫,自身难保。” 药奴察觉自己失态,一双眼睛里的异色立刻替换柔媚的笑韵,自嘲道“我是被羁押太久了吗?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和嘴,胡说八道来惹你笑话。” 又尖酸叫道“我说自己来寻你是为什么了,我的好姑奶奶,你这才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呢,怎么可以蹿下跳的猴子一般,居然还敢跟草人打着玩,万一惊动胎气可是不好。” 话说着绕出门去,从小苑门外提出自己的专用医箱,里面瓶瓶罐罐装的充盈,边扯住虫儿的手道。 “走,哥哥今天免费给你号个脉,不收费!” 再一看虫儿的鞋带松了,幽叹口气道“也不知不以前过得是人的日子吗?” 俯身替她绑起鞋带,又曳着她的小手往屋里走。 虫儿看他身一直背负着千斤重的玄冰寒铁锁链,还悉心照料自己,忍不住心疼道“药狐狸,你累不累啊?” 药奴媚翻她一眼,“假虚伪,你明知道哥哥身背着重负,还叫那草人袭击我,良心大大地坏了!”以手指狠点她的鼻尖。 虫儿嘻嘻笑道“你是个男人嘛,虽然肌无力是你的硬伤,但是本质是耐操耐磨的真汉子。” 耐操耐磨? 药奴啐她,不要脸至极。 两人返回屋子里坐下,药奴看虫儿把闺房里扔得乱七八糟,仿若被土匪打劫了数十次般,凌乱不堪入目。 小指一勾,从樱木嵌螺钿理石方桌挑起一个粉嫩嫩的鸳鸯肚兜子,瞠目结舌道“辛亏你没嫁给我。” 虫儿一把将肚兜子抢过,丢在床头,满不在乎道“反正我也是嫁不了人的,现在能熬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真的好。” “你未婚先孕,这是伤风败俗的极大丑事,独孤斩月没替你着想一下,把你给娶了吗?” 虫儿忽然笑道“这孩子是谁的种,我似乎好像从没跟你提过吧?!为什么你会知道是独孤斩月的呢?” 她的目光骤然警觉如刀,细细凌向他脸的面具,药奴登时闭口不提。 道“樱祭夜也挺不错的,他知道是谁的孩子吗?” 虫儿道“我现在不想这孩子的爹究竟是谁的事情,我要得是母子平安,你可做得到吗?” 药奴迎她的灼灼目光,红润的口唇张开又合,似要脱口而出一些话语,终究道“我保证你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降世。” 虫儿旋即恢复笑意道“那请你来问脉吧!”主动掀开衣袖,露出自己最恐怖的一条细弱的胳膊。 面伤痕累累,但细腻依旧,爱美的虫儿早年是最忌讳这些疤痕的,但是如今,这些疤痕都是证明。 证明着她在无数次死里逃生,都努力要活下去的证明,更可谓是奖状一般,彰显了她与众不同的功绩。 药奴不知看见这满臂的疤痕时,如何心如刀绞起来,他把虫儿的衣袖重新掩盖。 情真意切,但也像愈要逃走的亡徒一般,巍巍言道“今日你运行了功法,恐怕血气罡涌,不善切脉。” “明日吧,明日我再来可好。” 说完后,径自提着药箱离开,甚至连多一句话都没有,扭头出了小苑。 虫儿的目光仿佛藤蔓一般,紧紧缠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脸的笑意始才真正浮现。 药奴,你为什么不敢替我诊脉,你在害怕什么吗? 第二日,药奴临早便来了,他像是彻夜未睡,嘴说担心虫儿用过早膳,打开药箱的时候总是有一些冥冥恍惚。 切过脉后,药奴终于放心道“你这傻妞真是洪福齐天,胎儿在肚子里安安稳稳,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这么简单?”虫儿睨他一眼,带着明显的不满道“你是不是这一年被关傻了,庸医!” 罗麻子和青芜都切不出的孕脉,怎么偏他能简单诊断出胎儿是否健康? 药奴笑道“哥哥可是九尾龙族里的第一医圣,医圣啊!这两个字你会写嘛你!” 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包包扎精美的药包,“这里面的丹丸可都是滋补益气的成品,不用煎熬,你放心服用吧。” 再取出另一袋物什,透着纸包都能隐隐嗅得出丝丝甜蜜的滋味。 “你从小怕苦,这些蜜饯专门备给你去苦。” 两包东西都递给虫儿后,恍如记起某件重要的事情,转身柔言道“对了,我需要离开七日,你一个人留在寂雪啼苑,可以吗?” 正文 第751章 给母猪吃药 “不好!”虫儿跳起来挽住他的胳膊,药奴手肘内隆突起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被她无形一摁,药奴的整张脸都快皱缩成一团。 “什么东西?”虫儿直掀他袖口道“把什么藏在袖子里?” 药奴强硬地将手从虫儿臂弯抽回,言转词迁道“先说,你为什么不同意我离开几日?” “因为不安全啊!”虫儿还想出手去捏捏药奴内肘部的异物,被他小心翼翼地避开。 她只好勾住他的肩膀道“你可别忘记,自己才从伏逸手底下逃出来。” “再说那日伏逸没追来,并非他良心发现,全凭咱脚下踩云,溜得飞快!” “如今他需要水合花来打造自己的人族军队,而你又是关键力量,他没你不行,如今没把麻烦招门不错啦,你还敢往外跑!” 药奴抿唇低笑道“本以为你像歇了口劲,不闻世事,只知道吃喝玩乐,谁想还能替哥考虑。” “不错,哥没白疼。”药奴伸手拍拍她的头,道“咱们这里地处偏僻,加之听风谷常年累月刮风骤雪,知道的都以为是片死地,寻常人是找不到的。” “我出去后会自改容貌,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养胎即可。” 虫儿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多言,将云母薄简关于结草为人的蛊早誊印下来,双手递于他道。 “你出门在外,万一遇到危险,有这草人助你,关键时刻还能逃命。” 药奴完全想不到虫儿会舍得献出此物,虽然也并非什么高级别的蛊术,但是礼轻情意重。 她对他的情谊还在。 药奴的口唇反复开阖,似有无尽话语压在心头。 虫儿洗耳恭听。 他指着纸歪歪扭扭的黑白字,道“这鬼画符,恐怕得破译些年份,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明白。” 虫儿连踹带踢,把这该死的玩意儿给哄出来门。 药奴走后。 虫儿俨然正经起来,先叫家里下人务必搞个怀孕的东西来,反正什么都好。 寂雪啼苑为了保持其隐蔽性,一直是自给自足的,家里下人从不敢擅自离开,一旦离开也证明不必再回来,最轻的也是曝尸荒野吧。 仆人们绝不敢开罪她,绞尽脑汁真给她搞来一条初孕的老母猪。 老母猪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哼哼唧唧叫个没完没了。 虫儿把药奴留下来的药研究透彻,表面看起来绝对无害。 为了保险起见,她把保胎丸搅拌着蜜饯全部给老母猪灌下。 仆人们不知情,觉得她连猪都不放过,太惨无人道了。 老母猪吃完药后,屁颠屁颠地绕着寂雪啼苑跑了十三个来回,终于倒地不起,呼呼死睡过去。 虫儿此刻再做检查,发现药里除了补气益血的成分之外,是安神。 睡得像死了一般,也挺安神的呢! 虫儿叫人把猪抬走,溜达到屋顶去等药奴回来。 一日复一日。 第六日时。 寂雪啼苑的结界外面隐约闪起一道亮蓝的清光,虫儿觉得是自己眼花,急雪带着冰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结界牢不可破的界壁。 雪花如群魔乱舞,将外面的世界分割成无数的小空白。 虫儿仰头躺着,她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扬扬撒撒的蒙白,追逐着冰天雪地外的蓝天白云。 有个人近了。 虫儿的耳朵像插了灵敏度极高的翅膀,她听见跃下屋檐,绕过红墙,转过鹿太,略过花花草草的地方。 仆人们正和来的男人在细碎交谈。 应该不是药奴,许是登门求医的人吧。 虫儿觉得眼睛酸的肿胀,五个昼夜的等待里,她终于可以闭略显干燥的眼睛,挤出里面的一滴眼泪。 脚步声轻妙绝伦,但虫儿依旧听见来访者走到了屋檐下面。 没办法,谁叫她正躺在寂雪啼苑最高耸的正厅顶端,以前她总爱守坐在这里,期盼独孤斩月的身影,能从皑皑苍白的天地忽然脱颖而出的。 她翻了个身道“下面有喘气的人吗?给千里迢迢来的帅哥倒杯茶!姑奶奶懒得动弹。” 遭受冷落的客人似乎并不介怀,他的嗓子里堵了块冰,连吞吐出的话语,都自带着天然的寒气。 “你可还在气我?”独孤斩月仰头看见她的背影,盘蛇一般蜷曲在十指宽窄的屋脊,跟飞檐的神兽一般严肃可爱。 虫儿想,这是幻听,可心里的湖畔登时扬起不合地理的惊涛骇浪,险些击碎了正个湖岸。 “我说,下面有没有喘气的,给来求医的帅哥……” “我不渴。谢谢。”独孤斩月飞身而,笔直逼向虫儿的首际。 他的鬓角与长睫原本挂着晶莹剔透的雪片,被寂雪啼苑里温润如春的暖气一熏,顷刻融化成润丝丝的水滴,细微地沾在眼睛。 本多姿多彩的琥珀色眸子,瞬间便熠熠生辉起来。 他要抛却她!他已经抛却她! 虫儿躺着望他,语言波澜不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寻她来了,他特意寻她来了!! 虫儿的心里狂风骤雨,地动山摇。 独孤斩月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事,略疏远地坐在虫儿身边。 其实,他真想一把把她扯进自己的怀抱,怜惜她,摩挲她,吻她。 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 终究,独孤斩月忽略不计了所有的炽热情感,以淡而无味的声音回答道“我猜测过你所有会去的地方,觉得你一直向往静谧无扰的生活,索性来这里来试一试的。” 他果然是最懂她,只一想念,能知晓她的全部 虫儿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气着他,可是更加依恋他,想他,念他,倏然起身,与他挨坐在一起。 “湳洲城里最后怎么样了?” 独孤斩月的身透润着丝丝窒寒的连绵气息,一部分来自于外面的风雪,而更多的来自于他的体温。 他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清冷砧骨,仿佛整个冬天都钻进了血肉白骨,滋发出某种濒临消失的讯号。 虫儿冥冥以为他冷,伸出柔胰去擒他的手,微一接触,独孤斩月的手冰冷得骇人,生硬硬地把虫儿的手蛰了似的。 柔珠死了,顽炎丧失了对她的全部记忆。 他虽然彻骨地爱过她。 可是,她已经化作他眼底的一颗泪,顺着眼角流出他的整个生命。 独孤斩月很想如此道出真相,可是他忍住未说,躲开了虫儿温柔香暖的双手,将冰寒的手缩回袖管里面,攥成双拳。 “那你想知道我经历了一些什么吗?”虫儿急急一问。 她想跟他说说伏逸的事情,还有药奴的事情,好多好多解不开的谜题,她都迫不及待地想与他分担。 独孤斩月意外地摇摇头。 如今他只在乎她一个,只要能看见她是平安无事的,余下的不过是天边的清云,无所谓。 天呐…… 虫儿不是这般想的。 他不管药奴的事,不管伏逸的事,甚至连她的事情都不愿管了。 她的心里渐渐汇聚阴云,指甲盖紧紧地扣死屋脊的黄瓦,发出咯兹咯兹的怵心之声。 天呐!独孤九究竟给他吃了什么"mi yao"?! 正文 第752章 钻入怀抱 “我该走了。”时间是如此飞速地流逝,虽然他只对她说了几句话,可是却仿佛耗尽了他一生一世的祈愿。 什么?虫儿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时,他已经站起身姿。 “你什么也不想对我说了吗?”被这诡异的场面一激,虫儿的腿瞬时软如面条,根本提不起劲来。 “你难道不肯跟我解释一下,那天你与独孤九之间终究如何对决?独孤九有没有作出为难你的事?”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孩子好不好?你摸也不摸摸他,要离我们远去吗?” 废话,都是废话!她实在是极想留住他,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 独孤九没有杀他,肯定是留着他要继续利用的。 自己看起来是如此安逸祥宁,孩子也定是好的。 她应该问他,他能不能带她,这一次她一定不吵也不闹,不冲动也不惹事。 她默默地跟着他走,好不好? 虫儿觉得自己真是贱地可怜,一双眼睛想用最狠鸷的目光来瞪着对方,最终却衍变成一层层楚楚可怜的蓝色波粼。 独孤斩月侧目避开这叫人痛彻心扉的怜人眼神。 他要去的地方,恐怕是不能跟她说的,如果将来叫她伤心流泪,不若自己现在狠心绝情。 佯装淡然道“虫儿,看见你好,我放心了。” 他的颀长身影翩若惊鸿,自屋脊处徐徐飘落下去,虫儿蓦地感觉他的背影瘦成一道风线,数不清的悲凉与孤寂从遗漏无虞。 虫儿怔得要死。 他们......要结束了吗? 虫儿朝他喊道“独孤斩月,你怎么又用背影来回答我,你转过头来看看我呀!” “你今天找我,可是来分手的吗?你对我说话那么冷漠无情,可是要叫我伤心吗?” 他真不要她了,真是不要了。 虫儿忍不住泪流满面,“独孤斩月,你是混蛋!你忘记自己是怎么求着我的,你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说的?” 你说你以后会好好爱我,免我疾苦,我你忧愁,免我烦闷,免我担惊受怕。” “你说自己会用尽一生的力量,会任何一个我曾遇见过的男人,更加爱我,更加宠我,把我捧在手心,时时呵护我,夜夜怜惜我。” “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你会帮我报仇,我欺负别人的时候,你会给你助威,我伤心的时候你会安慰,我开心的时候你会陪伴。” “白天你会起得鸡早,给我做早膳,晚会睡得狗晚,给我暖身,重活累活苦活全部你包,你的金银财宝全部给我花。” “你会小心翼翼,不会让我随便怀孕,如果我想生十个孩子,你的精力绝对没有问题。” “你会呵护我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哪怕你即将死去。” “我不需要总站在你的身后看你离开,从此以后,你只会站在我的面前,仅需我一招手,你能轻松地拥抱到我!” 没错,这些老套的情话,她是逐字逐句,悉心收录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死不灭。 “怎么你才做到了一年,又要用背影来面对我了吗?!” 这些话,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吗? 独孤斩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不看她,只因为他不能再看她了。 多一眼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不是不想带她离开,他不是不再爱她。 孩子,孩子。 他不能领着她和孩子一起去死。 独孤斩月道“湳洲城后,这世再无白璃魄,只有独孤斩月,虫儿。” 那些话全部作废为零。 他又变回那个不爱她的冷漠公子了吗? 很好,很好,这世间的事全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你太绝情了,独孤斩月!!既然在湳洲城里已经做定了主意,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你是想确定我摔没摔死吗?!好吧!你又赢了,我已经死了!被你反反复复地折磨死的!!” “你滚!”虫儿捡起一块瓦砾,使劲朝他头后面一砸,“我再也不稀罕你了,你快滚吧!” 瓦砾如风,闪若星陨,准确无误地砸在独孤斩月的额角,瞬时从他白皙的额凿破了个血窟窿,滚滚地留下殷红的血水。 他好痛,但不是头,是心。 任凭血水染红了他丰神俊朗的半颜,独孤斩月不管不顾,血水沿着完美的颜颊,淌入衣衫,将他肩侧渲染出一朵赤芍般妖艳的花。 虫儿目瞪口呆,她绝没想到会打他。 独孤斩月最后道“好好在寂雪啼苑呆着,我会叫人送来无尘木与金缕丝,你......保重。” 话音如散落在地的棋子,朱玉有声。 他走了没百步,虫儿始才发觉独孤斩月真的走了。 他披洁白盈润的鹤羽大氅,额角涌着血珠,头也不回地钻入风雪之。 暴风雪将他吞没。 “别,别,别走!求你!”深沉的思念在她的脑海里复苏后勃发。 虫儿从房顶跳下来的时候,重重绊了一跤,双手蹭得破烂,连膝盖的绸裤也撕得破裂。 她的视线被地的血滴烤炙,这是他的血。 “斩月!斩月!”虫儿的视线愈发模糊起来,跟着独孤斩月的血珠汇成的线路,点点滴滴,踉踉跄跄地追了去。 她的心里是做好分手的准备的,可是他来告别,简直是在她的伤口撒盐蛰毒。 “别走!别走!” 她紧紧呼唤着他的名字,用尽了一生悲切与卑微。 她本不想叫他走的,她说过自己会改掉冲动的毛病,默默待在他的身边。 她明知道是独孤九控制着他,她明知道斩月是身不由己。 她怎么能下狠手,拿石头去砸他的头呢? 愈靠近寂雪啼苑的界壁,越感觉掣骨的寒冷扑面而来,虫儿是从不怕冷的,可是今天她好冷,冷得直不起腰,只能猫着腰在风雪里匍匐。 漫天的雪花仿佛感知了她的伤感,在呼啸狂风愈发妖魔起来,不知是泪太满,还是雪太满,眼睛的世界里突然满满的都是看不清的惨白。 唯独不见独孤斩月的背影。 虫儿的鞋子也甩掉了,头发也乱成一团,她跑得好快好快,但总是赶不他的腿脚。 当她不顾一切地冲入冰天雪地之间,沿路淋淌的血迹骤然断线。 哪里也看不见独孤斩月的血痕,地面的积雪仿佛流通的沙,一层一层被风虐卷着,掩埋了地表的一切。 “别走,别走,你回来!!”她的哀然呼唤在雪地骤然乍起,被饕餮风雪瞬间吃得干干净净,无力地仿佛天地一般苍白。 茫茫雪天交接的细缝,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皑皑苍茫逆向蹒来,举步维艰。 斩月,斩月! 虫儿的眼睛被泪水封堵得模糊,不顾一切扑向二人面前。 “求求你,别走!”她紧紧攥着对方的袖子,对方穿着紫豹皮制的大氅,摸起来和独孤斩月的一样精细温暖。 “主人,是姐姐啊!”千目被毛茸茸的裘衣包裹紧窒,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最先看见雪地里哭泣的人是虫儿。 樱祭夜也早看见虫儿单薄的身影在冰天雪地里跌跌撞撞,这副凄惨的模样简直要了他的命。 “我不走,我不走!”樱祭夜的心里被千刀万剐一般,他解开襟口的系带,将虫儿紧紧地裹入自己的大氅。 他怎么可能走呢? 千里迢迢寻来之后,看见她的第一面,他最想说。 他脸都不要,只要她。 虫儿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斩月,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 她伸出手去摸樱祭夜的额角,“痛不痛,痛不痛,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在谁怀里? 樱祭夜冷冷地攥住她的手,他看她的眼神里有毒液溢出,是那种你死我活的鸩毒。 千目冥冥看樱祭夜身周凝结出一层阴鸷的邪煞之气,赶紧圆场道“主人,姐姐糊涂了,哪里有独孤斩月的人影,咱们先进去吧,好冷啊,姐姐要感冒了!” 樱祭夜看虫儿的哭声渐弱,神情里有些恍惚,水蓝色的眸子不知道是因为反射了雪的颜色,还是悲伤过度,幕天席地里漫漫都是无助又绝望的空洞。 该死! 不知道究竟在诅咒着谁,他把虫儿打横抱入怀里,唤着千目,一同返入寂雪啼苑里。 正文 第753章 小眼睛的男人 温闱暖床,狻猊炉香。 虫儿蓦地从梦魇惊醒,流珠帐外有梭动身影的窿廓照映在春帐。 “谁?”她头痛得俨然厉害,甚至连双眼也红桃一般肿胀。 是斩月吗? 猛地从梦境扯回现实,虫儿想起自己是追着独孤斩月的背影冲进雪地里去的,匆匆抬手将珠帘羽纱一掀看往。 樱祭夜徐徐回首,半冷半邪道“怎么,你很失望吗?” “为什么每次独孤斩月只会令你难过心碎,而怜惜你的人反总是我?” 她的眸波,神情,样态里,满满刻画着一副凄然落寞,又失望透顶的颜色,叫樱祭夜原本心疼她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虫儿从床起身,她根本算不是病人,无需总躺在榻惹人垂目。 主要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刚被抛弃,看起来实在可怜兮兮。 樱祭夜看她强撑着起来,也不拦她,一个内心坚强的人是很难被安慰的。 更何况他内心遭受的暴击,也不轻。 他应该早一点动身启程,如果能赶在独孤斩月来之前,他进来寂雪啼苑对她表白,虫儿与他都不会再受折磨。 最坏的根本是独孤斩月。 樱祭夜道“不是你叫我跟着来的吗?那时候你在我的手掌心点了三下,原本我的理解是你要叫我走。” “后来仔细想想你说过自己不会写字,在手点着三下必定是有特殊含义的,与其我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若来找你问问清楚。” “起码我的心里也不在忐忑难安。” 虫儿双腿依旧乏力,她半坐在床沿听樱祭夜句句解释,与独孤斩月的离别伤痛俨然促使她遗忘去昏迷前的事情,无心道“你来得不早不晚,恰是时机,可是,你怎么知道寂雪啼苑的确切位置呢?” 樱祭夜想,怎么会是恰恰好?其实他从始至终一直偷偷跟着虫儿与药奴,只不过滞在听风谷口的时候,他狐疑是自己自作多情,实在扯不开脸皮,又离开。 走了又折返,返回又离开,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 终于发现自己完全放心不下虫儿的安危,屁颠屁颠地把自己又送进听风谷来。 谁知道,竟叫独孤斩月钻了空子,反叫虫儿心里记他更牢。 樱祭夜的肠子显然是悔青了的颜色,连脸色也跟着一起凝持成郁。 虫儿当初叫他回来也是实在无法,如今又头痛的厉害,只道“祭夜,我怕是不行了,暗示叫你和千目前来,你可不要怨我自私。” 樱祭夜看她的脸色又刷得白了一层,加之方才的担忧一并催发,他赶紧伸出手去接住虫儿昏昏欲睡的身体。 万分诧异道“你在说什么昏话,什么叫快不行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独孤斩月走了,我总还在呢。” 他执手温情相看,原先的委屈与愤懑一扫而空,只对她脉脉含情道“谁叫我的眼睛偏生长得太小,大千繁华世界里,只能挤进你一个人的身影,容不下旁人,也取不出你来。” 虫儿这次没有生气,居然温柔凝视,道“祭夜,你是世间最会说情话的男子,若果还有来生,我一定最先遇到你,只对你一人动心。可好?” “什么来生?我不要来生,只要今世。”樱祭夜忽然又些急切,“虫儿,你到底是如何了?怎么醒来后精神萎靡不崛,说话颠三倒四叫人听不清明?” 虫儿缓缓解释道“这五天内,我发现自己被这一生最亲最近的人害了许久,夜不能眠,你想我能不疯疯癫癫吗?” 樱祭夜的绿色瞳眸激发出层层叠叠的骇人波纹。 “谁?谁敢害你?” “药奴......” 虫儿该是仇恨的,但是眼眶控制不住得淌出泪来,道“药奴一直在对我用毒,我竟然傻傻地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对我出手狠辣,我却当他是亲哥哥一般。” 樱祭夜的俊颜勃然变色,更加怪道“怎么可能呢?我看他虽是毒舌剑唇,狐媚心机,但在你危机关头总是会出手相救。” 虫儿摇摇头,口溢满苦涩,“我是天成的药人,谁都认为我不会毒,其实不然,我在初潮流癸水的时候,会全身解除毒性。” “自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寂雪啼苑,那时候天性痴傻,又毫无心计,只知道成天花痴与斩月做妻,旁的从来不顾。” “药奴借口说给独孤斩月身患寒疾,需要我的血来医治,天天开出各种名目的草药给我吃,我吃了整整四年的草药,绝对没有少吃一份。” “他那个时候恐怕早居心叵测,一直给我吃着可以潜伏在身体里,而终年不散的毒剂,直到我为了追求斩月,一直追入行风山庄。” “他故意借口叫我进入九层香障接受考验,同时派出端木云来,端木云先骗我开通血脉,又以火鼠毒和他指甲里藏的至毒一起作用,促成我的癸水初潮。” “一旦癸水来了,我的药血自动失效,而身潜藏的毒便一起作用于宫胞之,为我日后埋下隐患,而我却傻傻不自知。” 樱祭夜看她略显激动,将她打横抱在榻间,为她盖被子。 虫儿道“其实他若只是害我性命,我给他杀了便是,可是他的目的十足的明确,是我的宫胞。”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那个时候药奴为什么偏要用端木云来害我,后来想起来那端木云是个十足的色狼,他行完毒后,其实是想趁机侮辱我的,他这种人或许药理不够精通,但是至女人怀孕肯定是轻而易举。” “混账!”樱祭夜越听越气,一拳凿在床沿之,那时候听说婢女们诬赖说虫儿在九层香障险些被端木云凌辱,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人甚至还是虫儿世间最信任的人之一。 太混蛋!太混账了! 樱祭夜恨不能现在立马手刃药奴,剥他的狐狸皮,拆他的狐狸骨!! 虫儿安抚道“索性,端木云被我赶走,才没有让药奴的连环计得逞。” “可是,后来......”虫儿变得含混不清起来,“后来我真怀孕了......是独孤斩月的孩子。” 她垂着头,再不敢看樱祭夜的颜孔,她怕他追究的目光太灼然,炙烤地她面目无光。 樱祭夜道“我知道的。” 仿佛阵雨雷炸响在头顶,虫儿瞠目结舌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樱祭夜遂苦笑道“我在门口偷听的,所以我知道。” 他的心里一直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在默默等待虫儿告诉自己。 虽然早有设想,可是他的心依旧被狠狠地撕痛了。 虫儿的眉角也压抑出一层层的愁云,反正也只再让他痛苦一次,这一次后,他可以真正甩开自己,再不用痛苦下去了。 正文 第754章 我要报仇 她继续道“我依旧把药奴当作自己的亲信,告诉他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孰知他暗里给我的流胎药,竟又是一层新毒药。 ” “祭夜,你可还记得当时我们几人被假隐浓哄去鹤峰城吗?” 樱祭夜的思路随着她,慢慢回到了鹤峰城附近的沙漠,当时有一群骑着鸟兽的人,在急近全力地攻击着伪装成独孤斩月的墨轩,以及药奴等人。 虫儿因为害怕独孤斩月出事,骤然腹痛得厉害,全身颤抖,导致气血大乱,而他自己则一马当前,冲入兽群去解救他们。 “是的,”虫儿点头赞同道“那些鸟兽像伏逸骚扰人族的那些飞骑是一样的,那时候我刚吃完所谓的‘流胎药’,药奴急需要我的心乱如麻,来激发新的药效。” “他早和伏逸,赤瑾,假隐浓是一伙的,专门安排这一处莫名其妙的伏击戏码,不过是想要叫我忧心思剧,气血纷涌。” “大概,也是从那一次之后,无论我遭受如何暴强的攻击,或者我如何去厮杀敌人,我的宫胞都像铜墙铁壁一般地守卫着里面的孩子,而绝对不会流产。” “我信任了药奴十几年,结果到头来,他一环一环地给我淬毒,其居心险恶歹毒,简直是史无前例。” 樱祭夜已经听明白了,他道“虫儿,其实你这些话也仅是推理,时隔几年,你可有十足的证据?” “有,肯定有。” 虫儿例举道“第一个提醒我,我的体内乃至宫胞壁有毒的,是璧落岛的罗麻子。” “连我的师傅青芜,也说我的宫胞坚实如垒,完全不能知晓里面孩子的情况,甚是诡异。” “再者,我也跟自己打了个赌。”虫儿露出银白色的牙齿,看起来有些欲耍阴谋的色彩,望之阴寒。 她道“我故意跟他回来寂雪啼苑,处处透露着试探他的讯息,逼他开始疑神疑鬼。” “罗麻子曾提过,药奴给我吃的毒有可能是种蛊毒,药奴虽知我也习了医,但是不会担忧,因为我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是蛊毒。” “所以,我将云母薄简的蛊术故意展示给他,他若真心里有鬼,肯定会疑心我修习蛊术,发现他的诡计越发轻松。” “他走时说是七日,新开的药和蜜饯,我均以母猪做了实验,并非是落胎之药,而是使人兴奋后昏睡的散剂。” “今天即是第七夜,他恐怕要带人来杀我了。” “他敢!!” 樱祭夜被虫儿的层层叙述激起无尽的恼火,“亏你信他,他竟然处心积虑害你十几年!!!” “虫儿勿怕,你既然叫我潜入进来,我怎么可能由着药奴害你,我一定会把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谁敢害他的虫儿,谁离死亡一步之遥。 不!! 樱祭夜想,死是最便宜简单的事情,他应该叫药奴那厮生不如死才对。 “祭夜,你错了。”虫儿忽然泪流满面,她突然从床跃在地下,给樱祭夜磕了个响头。 樱祭夜猝不及防,抵死将她从地拽起,满是痛心道“虫儿,你这是何必?” 虫儿的眼里满透着坚决,偶然也有哀求的意味,道“我不是叫你保我,我是求你保孩子。” “斩月走了,可是我最信你,所以当你来了,我可以无忧了。” “药奴处心积虑了十几年,为什么他一心一意地只想对我的宫胞下毒手?” “说明他需要我生的孩子,来替他完成某种未知的使命,我是赤炎火莲,我也是连珠,他养我四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今夜若是来袭,必然是要我必死的,当我死后,他可以直接切除我的宫胞,为他所用。” “六界传闻,赤炎火莲的火莲子可以叫凡人成神,药奴之流定是认为我的孩子是传说火莲子了,想来他也不过如此,只怕他会财迷心窍,将孩子剖出献给伏逸。” “伏逸心机颇深,下手歹毒,我虽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绝非善类,莫说我的孩子并非是火莲子,算是火莲子真被他吃了,那第一个遭殃的是独孤九。” 斩月,还有她最深爱的斩月,一并是要遭殃的。 药奴走了五日,她躺在屋脊间,把每一个环节都反复考虑周到。 “如今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死了......”虫儿哽咽至难以持续,“一定不要让我的孩子落入他的手里。” “我见过你刀锋精厉,到时候绝对不要下不得手去,一定要把我的尸体劈斩得粉粉碎碎。” “我......” 虫儿越说越快,怕灾难已经悄然而至,急于争取时间,如今她无需再瞒着樱祭夜。 “其实,我在鬼族被人辱了,能苟活至今全为这个孩子,可是大难压顶崩于眼前,我也无所谓丢丑廉耻,全给你和盘托出,只望你念着旧情,到时候千万不要心慈手软,给我解脱。” 受辱? 樱祭夜的心里登时冰雪交杂,晦暗嗡鸣。 他想起虫儿趋避自己时的阴狠怨毒,断定虫儿曾出过什么意外,为什么每一次他都最先猜出一切? 为什么他深爱的女人会频频遭受各种不测? 樱祭夜忽然怨天,怨地,怨自己,如果时间逆流成河,他便一定要最早寻到她,给她安稳,给她无忧。 虫儿看他痛苦沉默,更叮嘱道“这是我的个人恩怨,你千万不要插手,药奴我一定要亲手铲除,否则此恨绵绵无绝期。” “如果我不成功,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嘱托,万一我失败了......” “我虽从未能爱过你,可是,能死在你的手,我是幸福的,这得到你的全部爱意,还幸福数万倍。” 虫儿紧紧拉住樱祭夜的手,算是最后一次自私地恳求,“我能报仇便罢,若是死了......千万不要告诉独孤斩月,千万不要告诉他。” “让我和孩子化作一阵血烟随风而去,再也不要来到这个世界,经历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了。” “求你。” 虫儿滚热的眼泪滴淌在樱祭夜冰冷的指间,灼得他几乎喘不气来。 他还想告诉虫儿,仇是一定要报的,她和孩子的命,他也是一定会保住的。 樱祭夜正要说,千目小子慌慌张张地从门外滚进了来,口齿不清道“可不好了,我去厨房找吃的,结果苑子里的人全死了,吓死我了!!” 小手拍拍胸脯,小心脏噗噗得跳个不停,再一瞧虫儿拉着樱祭夜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连樱祭夜的神情也想要吃人似的。 千目转而变换神色,鬼溜溜道“主人,你不乖哦,是不是趁姐姐睡觉觉,干色咪咪的坏事哦?” 虫儿的眼泪陡然收起,灰暗的脸色充溢出一种狂野的邪狞。 “我输了,药奴果然来害我!!!” 真是太可笑了! 她对樱祭夜道,“谢谢你。” 还有你深沉的爱,若是我不幸,来生再报吧。 虫儿深看樱祭夜一眼,摸摸千目的毛茸茸的头颅,从屋里直冲至寂雪啼苑的外面。 外面灯火通明,许许多多的人手里攥着火把,口里纷纷叫嚣着“药先生快出来,否则烧房子了!” 十几头巨大的鸟兽在半底空来回梭翔,翅尖搅起的劲猛风潮,将火把间跳跃闪动的火焰揪扯得东倒西歪。 此刻寂雪啼苑里忽然凌乱不堪,仿佛屠场一般嘈杂饭耳。 一位身穿白蓝相间劲装的年轻男子站在最前,被所有人簇拥着,正是头戴凸目青石面具的伏逸。 他旁边站着一位纯白纱裙的绝色美女,美女的目光呆滞,仿若人偶木骨,不悲不喜,她手里端正地捧着焚寂之心,正被漫天的火色映照的红稠如薪。 虫儿闪身出来后,观此境况颇感意外,在她的推测,这伙人应该是杀气腾腾地来搞暗杀,怎得跑来像是要寻医问诊的普通人。 以防是敌人诡计,虫儿人未露面,潜在墙瓦之间大声道“大半夜的瞎吵吵什么呢!还叫不叫人休息了!” 她这一嗓子吼得气十足,利用墙面的回声功用,仿佛狮子狂吼,对面的人瞬时不再乱吵。 伏逸自群人走出来,道“药奴呢?叫他出来。” 虫儿呵呵呵笑道“药奴近一年未曾回来,你要我去哪里给你找呢?”她的目光仔细地搜索着目光所触及的一切,谨防有人从背后偷袭自己。 这到底是想搞什么鬼? 总不可能,药奴与伏逸,其实是两个团伙的? 正文 第755章 我的敌人,别人不许动 难道药奴与伏逸是两个不同的团伙吗? 虫儿再次仔细嗅闻空的各类气味,她的嗅觉算得是灵敏,可是竟没有闻到一丝丝的水合花气息。 甚至,伏逸带来的人,竟也都是最最普通的人族汉子,浑身遍体连一点点的威慑力都没有,仿佛流氓扒手集合的乌合之众。 除却那十几只算得是战斗力的鸟兽之外,其余的都是门送死的炮灰,孱弱不堪。 这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虫儿一时间摸不准对方的想法,此刻动手似乎又不合乎常理,于是再叫道“药奴先生在家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如此混闹的场面,你们且速速回去吧,寂雪啼苑不欢迎你们!” “回去?”伏逸傲慢笑道“他带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今夜,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 药奴逃跑时带走了水合花精粹的验配秘方,又把提取精粹的金银铜三炉摧毁,将他的梦想一举破灭,此恨此仇必须报! 朝左右挥手道“烧光这里所有的房子,我不信药奴他不被熏出来!” 乌合之众得了伏逸的王命,高举着火把四散开来,这些人是做惯坏事的大恶之人,见风起火。 不肖半盏茶的时间,寂雪啼苑的精致宅院已有几间燃起弥弥大火,升起的黑色浓烟,滚滚浮在半空之,一障避目。 其间夹杂的鸟兽嘶鸣仿佛得意,在寂雪啼苑里掀起一股股得杀伐之气。 虫儿随手击毙几个纵火的暴徒,樱祭夜与千目应时赶到。 “怎么会是这样?药奴呢?”看见虫儿与对方交手,樱祭夜尤其蹊跷问。 虫儿也觉得不可理解,遂回复道“这才是最怪的,难道药奴并非要今夜取我性命,而是提前开溜,再引着伏逸来借刀杀我?” 她止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千目,千目看见伏逸简直狠毒了一般,眼睛里激射出杀伐无度的光。 “姐姐,是这个家伙在乌木苏草原害我,他仿佛知道我的软肋似的将我伏击,害得我近一年来凭白留了许多毒液!” “姐姐别拦着我,叫我去好好揍他!!” 千目摩拳擦掌,准备给对方一顿胖揍,虫儿不肯松手,道“你的仇是姐姐的仇,如今你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不要让伏逸再看见你了。” “否则他知你在此,还会继续想方设法地捉你,切不要轻易露面再次引火烧身。” 继而又笑道“我其实也是等着药奴出现,故意耗着,否则这些混账我是早想收拾的。” 本想叫樱祭夜把千目先送出寂雪啼苑,谁知药奴好死不死的声音从火穿来,仿佛一根尖针刺透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忍不住捂起耳朵,虫儿三人互使眼色,找个略安全的地方静默观望。 药奴道“伏逸皇子果真好本事,竟能猜到我的府邸在听风谷内,佩服佩服。” 伏逸与焚寂之心一直并排观望,知道药奴来了,声音渗透着丝丝缕缕的幽愤,道“药先生也算是个人才,能从我的金龟泉里轻易跑出来,还不漏声色地带走我半生的心血结晶。” “你说我耗费了近一生的祈望,怎么可能轻易将你放过。烧你的庭院仅是给你一个最轻警告,若是想杀你,我也是易如反掌。” “药奴,你身捆着玄冰寒铁锁链,可惜世仅有我四弟---独孤斩月能救你,索性他不会管你的死活,要我说,你还是自觉认错,或许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一阵低媚如魔音的笑意袭来,一个妖佻婉转的身姿从火光里姗姗走出。 药奴今日特穿了一件锦绣纷繁的艳红色曳地长衫,双臂后的宽阔袖幅描画着一只巨大的月神闪蝶图案,蝴蝶的鳞片以可以反光的蓝色冰丝绣琢,在红艳的衣服伴映下仿佛翩翩起舞的真蝶。 不过此衣若说真如蝴蝶,确没有蝴蝶的灵妙,药奴每行一步距离,皆听见衣服里面铛铛脆响,仿佛铁磨铜敲。 所有在场的人再一细看他的长衫内侧,百米长的玄冰寒铁锁链,以某种坚实如钢的银丝,一针一环,线线相并,环环相扣,紧紧缝贴在衣服的内面,密布如龙鳞鹤羽,散发出粼粼冷华。 玄冰寒铁锁链被他一圈圈巧妙地穿在身,如同穿了一件胄甲,多余的部分坠在手间,如同一条罡真不坏的铁皮鞭。 这件衣服花了药奴整整七个昼夜才赶至成功,药奴心高气傲,他怎么可能任由那条代表着耻辱与折磨的寒冰玄铁锁链一直挂在自己身? 他可以穿着它,利用它,这东西如此坚实又百兵难破,这才叫物尽其用。 药奴放肆笑道“伏逸,这条锁链如今已不再是我的负担,而成了我的软猥金甲,哈哈哈,事到如今,你们能奈我何?” “还有这寂雪啼苑,烧烧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爷爷我杀了你们之后,还可以再建更好的宅子来。” 伏逸闻言大骇道“这么沉重的链子,你一个孱弱纸糊的身子是根本撑不动的,莫非你把水合花精粹全部用了?” “没错,”药奴颇感骄傲道“我服用了最顶级的那一滴,此后,世再无水合花精粹。” “伏逸,你真当我是个十足的傻子吗?呵呵,若果我不是为了从你手骗取水合花精粹的秘方,怎么可能委屈自己,被你这条拴狗的链子,牢牢栓了一年之久。” 药奴的阴笑叫伏逸赫然顿悟,一切都是为了水合花,一切都是药奴的苦肉计。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药奴平素教导虫儿的话,忽然浮现在她脑海。 虫儿闻之也心底一痛,她早知道药奴是颇负心机的,谁想到竟如此深不可测,居然让她觉得有一丝丝的惊恐感,自心尖冒出层层冷气。 伏逸自命不凡,如何能承受被对方所骗的现实,双拳迸握道“杀了他,抽干他的血!!” 一时间,无论是地奔命的,还是天嚣翔着的,人人兽兽,全部想白江洄潋一般缠向药奴身边。 药奴才无所谓,但见他举手投足间皆是吟风弄月般的轻巧,一迎手,一抬足,处处流淌着女儿家的娇柔,连带背后的月神闪蝶亦载歌载舞。 他的步履如何轻盈软莞,他手执着的一截玄冰寒铁锁链便有如何劈风斩电,无所不极。 虫儿却知道他身所担负的重量已经如同山摧,所以铁链冲起来的动能也是极其剧烈的。 但凡是撞击药奴手锁链的人,无不被瞬间击打得粉身碎骨,或而被撞断手足,或而被削去首级,无一不下场凄惨。 没有经过水合花提升过的人族真是佝偻的鼠蚁,任凭药奴在手舞足蹈将其残忍杀戮。 伏逸暴怒,他准备亲自阵。 静站在一旁的尸魁扶住他冲动的肩臂,焚寂之心道“徒儿让开,且让为师来会会这只张牙舞爪的猴子。” 纵观爱徒失策,焚寂之心自然无法忍受,如今,焚寂之心心脉鼓动地盯着药奴,思量须臾。 片刻后,它将心房的大小粗细血管往空一抛,妖诀一扬,一道道赤色色法决打到了其。 顿时血管纷纷如雨后春笋般滋滋伸长,在寂雪啼苑空一个盘旋后,一声嗡鸣,化为了数十口细小血光利刃。 焚寂之心妖念一动之下,大部分血光利刃摆成汹汹姿态,从四面八方一同向药奴的全身逼去,仿佛带着成千万血针的恢恢巨,幕天席地地盖压下来。 药奴知道它是妖至魁,妖法齐天,旋即将披在身后的长衫在自己头顶一遮,形成一伞保护自己周全的防护盾。 另一手依旧飞扬在外,近三米长的玄冰寒铁锁链甩出一波接一波的硬浪,与血光利刃对接的瞬间,“砰砰砰砰!!”激发出串串散雹惊风般的对击声。 药奴稳如泰山的身躯开始频频后撤,焚寂之心见状哈哈鬼笑道“我这招心丝如焚使得炉火纯青,纵使你身披黄金龟甲,也的被这雹雨般的血刃刺射成个血淋淋的刺猬!!” 见此情景,虫儿面的神色反而凝重起来。 正文 第756章 小人 见此情景,虫儿面的神色反而凝重起来。 药奴被杀死了正合她意,可是,他只有死在自己的手,才算死得其所。 虫儿无暇解释,只道“樱祭夜,我必须得出去救他。” 樱祭夜讶异道“凭什么?他这样死了,你和孩子才最是安全的。”虫儿判断略微误差,他看清伏逸并非药奴的帮凶,他也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药奴是单枪匹马,再无虫儿设想那般危险重重。 樱祭夜心底是疏松一口闷气的,最起码杀死药奴一个人,总让虫儿去面对无数敌人来的更轻松。 虫儿和孩子都可以平安地活下去, 可虫儿摇摇头道“不一样的,他还没有认罪,不能死在别人手。” “樱祭夜,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只做旁观者,绝不要插手我的个人恩怨。” “我是如此信任你的,请不要叫我怨你。” “姐姐。”千目低低地扯住她的衣角,他不想总见姐姐自己往火坑里跳。 “千目乖乖替我看着樱大骚,回来给你买一车糖吃哦。”她拍拍千目,深吸了一口气,从隐蔽处偷偷跳跃出去,像灵巧的猫儿一般弯腰匍匐,默默攀附至离伏逸与焚寂之心最近处。 谁也不曾关注她的存在,所以偷袭是最十拿九稳的方法,虫儿的双手十指弹跳不止,放松筋骨之后摸出穿心宝匕,拉长穿心背后的水滴长链。 擒贼首擒王,先赐你一刀,报我弟弟的仇。 虫儿冥思一想,集注意力,将手的穿心瞄准伏逸的腹部,一刀掷去。 穿心旋即汇成一线冷冥冥的细光,仿佛久久未吃血肉的毒蛇,吐着青色的毒信,准确无误地刺伏逸的腹部。 “哪里来的暗刀!!” 伏逸双手捂住腹部的剧痛,凸目青铜面具挡住了他几近绝望和撕裂的面孔,但他的声音里穿透着无尽的恐怖,仿佛死神莅临人间。 虫儿猛一扯水滴长链的尾端,将穿心稳妥地牵回自己的掌控之内,她的腕力十分嚣张,竟将受伤的伏逸轻松扯倒。 伏逸双腿跪地,第二声唤“师傅,快救我,我不想死!!” 焚寂之心以全力攻击药奴,忽闻爱徒垂死的弥弥之音,再一瞧伏逸腹部刀,鲜血顿如井喷,汩汩难停,旋即收回一半的妖法,催着尸魁扶住爱徒道“是谁伤你?!!” “是我!”虫儿从暗处跳出来,手里的穿心短匕被她执在手来回玩耍,仿佛游戏一般。 “你是谁?”伏逸睁开迷离的眼睛,使劲打量着虫儿的一举一动。 连焚寂之心也觉得分外陌生。 药奴见攻击自己的强悍力量似有恍惚的趋势,顿时激发手的半截锁链,反扑的威势更盛,形成一波接一波的铁色硬浪,向那满头通红的血刃狠狠压去。密密麻麻的爀然血刃,在半个界壁晃动不已,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攻势。 但在药奴手钝器的催压下,猛一个开天辟地般地破坏,焚寂之心将关心爱徒的注意力转移至自己的血管时,数跟碗口粗的血脉被药奴一应击断,洒下纷纷扬扬的血滴来。 一场红雨从头而降。 “好痛!”焚寂之心蓦地收回全部的血管,仿佛被斩断触腕的章鱼,极快地收敛。 见主人受伤,所有的人纷纷折回伏逸身边,抵死保护 药奴并未乘胜追击,因为他来不及,虫儿顶着零零散散的血雨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手里的铁链。 “虫儿,快让开!这是我们报仇雪恨最好的时机!!”药奴凄厉地尖叫道,连带他的黄金面具一并发出诡异非凡的冷光。 好死不死,虫儿站偏在他的眼前,乌润的秀发间还滴淌着焚寂之心的血水,反衬得小脸无妖冶。 虫儿阴嗖嗖一笑,“这里要报仇的根本没有‘我们’,只有我” 药奴竭力反抗道“你疯了吗?你想找谁报仇?你想找我吗?我是你的亲哥啊!” “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虫儿爆喝一声,“你还想伪装到什么时候?”她随手直指自己的腹部,“我全部都知道了,你觊觎我的火莲子,所以处心积虑要我受孕,又以蛊毒祸害我的宫胞,叫我无论如何受虐,都能顺利诞下孩子。” “你想今夜动手的,怎奈伏逸的出现打乱你的计划!” “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处心积虑来害我!!” 虫儿一脚踢在药奴的胫骨,将他早已不堪承重的细软身子一脚踢到。 “你问为什么?”再无需继续伪装下去,药奴哼哼冷嘲道“六界传闻吃了火莲子,可以飞升成神啊,难道这你也不懂吗?” 他的瞳孔深处如光刺芒般的闪动不已,吸纳了金色面具折射的绯色火焰,神色阴晴不定。 他果然是想吃她的孩子,他果然想成神!!! 虫儿又在他腹部踹了一脚,用尽了凶残之力,药奴闷哼一声,仿佛被雨水浇透的蝴蝶,软绵绵地匍匐在地。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计划?这么完美的计划堪称绝世的。”他狠狠道,再也不柔媚了。 虫儿冷冷一横,“再完美的计划也有缺憾。” “其一,你骗我说会解决端木云,可他并没有死,还一直替你效力。” “其二,在无极宫里,向雀无极出卖白璃魄是独孤斩月的人,其实是你,”虫儿猝不及防地扯下他手的银丝手套,一双细手瑕白无禺,丝毫没有半分伤痕。 跟无极宫里看见的一双无暇玉手,如出一辙。 “你以殷蛇故意咬残自己的手,还假装留下丑陋的疤痕叫我觉得有愧于你。” “可是,试想我的药血天下无敌,连鬼谷女的烂脸也能被我的血液治愈许多,凭什么你用了我的血药,还能留下疤痕,你恐着我总怀疑你这双世间独有的完美纤手,贴疤痕妄图瞒天过海,这分明是瞒我,诈我!!”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药奴将耳畔零散的乱发拨开,玉手果然妩媚非凡,仿佛世间唯一的传世珍宝,“我以为你一直可以做个开心的小傻子,谁知你已经难骗了。” “你虽然前因后果都猜到了,但是有一件事你始终猜不到,那是……”药奴的手偷偷地捡起落在地的玄冰寒铁锁链,默默,偷偷靠近虫儿的身边。 虫儿等着听他。 “虫儿,你可当心啊!!” 樱祭夜的身影忽然从半空飞杀而来,他手里的魔刀盘祖高举劲落,刀锋强劲耀目,水晶般的灼目光芒交融变幻,忽暗忽明,形成一道高墙般的刀风,疾疾斩向虫儿身后。 虫儿始才看见药奴鬼鬼祟祟地拾起地的武器,彻底被对方的小人行径所激怒,拔出穿心一刀捅在玄冰寒铁锁链的空隙间,直接戳入药奴的胸腔。 药奴闷然低哼,并没有攻击虫儿,反是将手里的玄冰寒铁锁链与樱祭夜的刀锋汇成一体,直直攻击向准备偷袭他们的焚寂之心。 焚寂之心的爱徒被伤,怎么可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 他并不是偷袭自己。 “你!!”虫儿难以置信地握着手的刀柄,这刀一半刺入药奴的胸口,药奴冥冥莞尔一笑,忽然扯着虫儿的双手,送她的手以无穷的力量。 穿心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狠狠的。 正文 第757章 他初死如沉睡 樱祭夜邪狞的刀风与药奴的玄冰寒铁锁链齐心协力,一同袭向捧着焚寂之心的尸傀。 焚寂之心大骇,他的尸傀尚不能遭到丝毫损害,边牺牲一些老化的血脉出来阻挡,边操控尸傀将伏逸从地面拽起来,曳地而逃。 所有残存的武士与鸟兽,也被焚寂之心从四面八方残忍地拉回来,形成一堵层层叠叠的肉盾。 火光电石里,只听得爀爀火光人们的惨呼哄响,鸟兽争鸣,简直惨不忍睹。 刀风把所有阻挠自己的铲除干净后,重重撞击在寂雪啼苑的界壁,坚实的界壁外受暴雪摧磨,内受刀气压迫,内外夹力,轰的一声巨响,崩开一道锯齿般的裂缝,仿佛天裂开了一道口子。 肆虐如潮的风雪澐澐倒灌,寂雪啼苑火红如荼的一切,很快被冰雪覆盖一层。 焚寂之心躲过致命一刀,带着伏逸与仅剩的几人,从裂口处顶死逃出。 樱祭夜招呼千目,两人完全不顾虫儿告诫,直追杀出去。 虫儿也想抽回刀去,药奴的力量竟如钢铁铸的硬石,死死箍着她的手指,连骨节亦被拧得嘎巴作响。 他的唇珠翻出青白的干涸裂纹,心里一阵绞痛后,自口涌出一股血沫。 “你什么都不知道。”药奴临死前的垂垂之音,竟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显得妖娆动人。 虫儿见他一心求死,心里的情感骤然复杂,仿佛起伏跌宕的江河,在胸腔的任何一处拍崖砯岸。 药奴的眼睛凝视着她,继续道“我说过的,若是保不住你的孩子,死在你的刀下。” 好痛,他的唇角勉强牵起一抹温柔笑意,“现在,你可以保住你的孩子了,永远永远。” 虫儿心里微恸,这是猝不及防的一种无端心痛,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打打闹闹,突然强硬地塞满她的脑子里,把她的眼睛也撑得酸胀。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药奴瞬势倒入虫儿的腿,他的头可以仰视着她,飘来的雪花渐渐模糊了虫儿的面颜,叫他想看清楚。 “我不后悔。”药奴还在笑,无力而苍白,“以后,你每一次穿衣,系鞋带,吃饭,走路,睡觉,甚至是杀人。” “你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来,这些事情全会在你的脑海里勾勒出我的影子。” “我死不吃亏。” 药奴的手,缓缓地伸向自己的黄金面具。 他想叫她记得自己的脸,死都不会忘记。 虫儿一把摁住,道“不必了,我心里的药奴是这世对我最好的人,你若掀开,不再是他。” 曾经,她是如饥似渴地想掀开他的面具。 如今,她不想恶毒憎恨他的真面目。 她是真心记得他对她的每一个好,全部的好,甚至连他们吵过的每一次架,她都铭记于心的。 药奴见虫儿蓝盈盈的眼湖里,不受控制得淌出一滴泪来,春华秋貌,便在间。 在被风雪沾染之前,药奴以指尖黏住了这滴晶莹的泪珠。 接下来,竟吮入自己的口唇内,以舌辗转,他气息奄奄道“十几年来,你总算有一滴泪,是真正属于我的。” 仿佛满足,药奴缓然闭眼睛,气一闭,整个人灵魂泄尽一般,了然瘫软下来。 风是如此凌虐无偿,湍如日月惊变,大地洪荒重现,虫儿的悲伤被骤冷骤寒紧紧包裹着,再哭不出第二滴眼泪来。 樱祭夜与千目返回,见虫儿在风雪抱着一药奴的尸首,药奴的华裳洇红,仿佛饱沾了浓稠的血汁,把地染出血红的印记来。 心疼虫儿,樱祭夜道“走吧,人死如灯灭,你和他从此再不相欠了。” 虫儿长叹一口闷气,将药奴的尸体扶在雪地央,药奴美眸轻垂,唇红颜桃,听说才死的人都会回光返照。 药奴在白雪红衣下的映衬下,看起来犹像睡美人一般,劲风吹在眼睫,翩翩舞弄的仿佛一双黑色蝴蝶停在面。 虫儿将穿心抽回,千目已经抖索成一团,颤巍巍道“姐姐,姐姐,咱们快走吧,这里面太冻了。” 曾经春景无限美妙的寂雪啼院,已经被皑皑白雪掩盖一半。 临离开时,虫儿反首回看,饕餮大雪已经将药奴的尸身掩埋干净,难觅其踪。 永别了! 虫儿始才觉得,真正发自内心的凄凉油然而生,遂与樱祭夜,千目二人匆匆跑入底下雪道。 三人离开听风谷,樱祭夜看虫儿的情绪一直忧郁,也不愿再因为自己的私心,硬逼着他跟自己回去。 缓缓停停,在路耽搁了四五日时间,虫儿忽然道“樱祭夜,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容易被骗的女人?” 樱祭夜笑道“你若真会受骗,如今早和我双宿双飞,儿女成群了。” 本是想借着笑话引她注意,但说起来时又小心翼翼,生怕惹虫儿一个不高兴,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虫儿果真不笑,神思愈发飘忽,药奴的事情叫她莫名胆战心惊,潜意识里对靠近自己的每一个都万般防备。 千目是樱祭夜肚子里的蛔虫,樱祭夜以眼神微一催他,便乖巧地缠起虫儿的手臂,聪明玲珑道“好姐姐,你答应我的一车糖呢?我现在想吃得不得了呢!” 糖? 哦哦!虫儿终于回魂道“咱们快回夙沙城里,姐姐现在可是有钱人,保管你够吃。” 她的肚子也开始饿极,鸣鸣擂鼓,一手紧牵千目,边对樱祭夜唤道“樱大骚,你快点!” 樱祭夜暗地下对千目伸出大拇指,边朝虫儿笑道“来啦!” 三个人乘风而行,冷风一吹,也便除却了虫儿心里的万根烦丝。 她又开心起来,与樱祭夜领着千目在夙沙城内大买特卖。 夙沙城里的食盐享誉幽幽古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混杂着各族各类的人群在市廛里摆摊设货。 糖的品质与卖相反而单一些,仅有粽子糖一种。 千目把嘴里塞得满满都是这种类似于小三角形状的糖块,在甜蜜的滋润下,富余的唾液顺着糖角间的缝隙,缓缓从嘴巴里滴落下来,形成一股垂悬的粘黏银丝。 好恶心! 正文 第758章 你到底爱谁 好恶心! 樱祭夜抖出一方巾帕,悉心替千目擦拭干净,嘴里尤其不齿道“也不知道是辈子糟了什么怨孽,成了你的主人......索性,你叫我爹算了。 ( . v o dt . c o m)” 他的眼睛里滚落出专注的神情,对千目是极宠信的。 千目幸福死了,叫道“爹!” 又转过头来叫虫儿,“娘!” 虫儿一口老痰卡在喉头,险些把气管堵死,使劲咳道“我还没生呢,承担不起,承担不起。” 樱祭夜使劲拍拍千目的脑袋,这孩子的机灵劲博得他心情大好,索性脸皮愈发厚起来,缠住虫儿的蛮腰道 “我们真的做两口子吧!” 他故意眨动自己色彩熠熠的绝美眸子,好像从里面能流淌出水葱葱的蜜油来。 最好能把虫儿甜得齁死,这样可以直接拖进自己家里去。 肆!意!妄!为! 虫儿道“好主意!” “真的吗?”樱祭夜开心得简直快要飞起来了。 虫儿点头道“你的眼睛提醒了我,不如我在夙沙城里开一家专卖糖的小店,既可以养家糊口,还可以发挥余热。” “这可是赚钱的商机啊,本来我还不知道该在这里做些什么呢?!哈哈!!什么都是假的,赚钱才是真的!” “我再顺便把医馆开起来,到时候万一不小心成了方圆百里内的名医,妙手回春,我可以在家躺着数钱了,哇哈哈!” 虫儿自说自话,完全忽略眼前的痴"qing ren",一双眼睛亮闪闪得发着钱光。 樱祭夜“......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贪财的人啊?” 心里暗忖:这小娘子躲避话题的手段是不是变高了? 虫儿伺机推开他的缠手,“人是会变的,但是钱才是永恒的。” 守住男人不若守住钱,男人的爱是贬值的滥物,钱才是升值的珍物。 虫儿深吸一口气,她的灵魂顿悟飞升了! 千目拍手称快,“太好了,那我以后可以吃到各种各样口味的糖果了,哇哈哈!” 感觉有幽绿色的杀机虐来,千目赫然警醒,道“姐姐我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吧!” 虫儿立马回复正常,捏住千目的大盘脸,“好好好,我最亲爱的弟弟说饿,咱们现在立马回家吧!” 一大一小两个疯子又买了些好吃的酒菜,一蹦一跳地往樱祭夜的宅里深处走去。 樱祭夜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心想:虫儿这般听任小孩子的哄骗,将来有了孩子,他还能有一席之地苟存? 想着怎么把家里零零散散的闲杂人等一并驱赶,只听千目“啊!”地轻叫。 嘀哩咣当的散落声则是来自于虫儿的手。 怎么啦?有贼吗? 樱祭夜的神经已经绷直若弦,随手祭出魔刀盘祖,疾疾追虫儿的身影。 虫儿木然地朝门口步步退来,樱祭夜提着刀冲进去狂狞喊道“有本事冲着我来,绝不许你们伤她分寸!!” 院子凉棚里的人原本也未曾注意有人进来,被他这声嘶力竭的勃然吼声唤得顿时停下交流的声音。 安静,安静,天地骤然安静。 樱祭夜始才看到,柳舞梅与雀姝儿一身华丽的盛装,一齐并坐在凉棚下的石桌讨论着桌面的漂亮首饰,红菀也手执一枚繁美的金钗,频频叫挂在枝丫间的青芜细瞧。 一个白衣男子则孑孑盈立在凉棚底下的紫藤花架处,只见他面若皎月,清冷俊雅,既不参与讨论,又将自己的眼神打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 可是当虫儿来时,他只看向虫儿一人身,屏息凝神,仿佛世间再无旁骛。 稀弱的阳光穿透紫藤花叠艳的娇蕊碧野,斜斜地披影在男子完美无缺的惊世侧颜。 不是雀漓潇,而是独孤斩月。 他恢复了黑色的墨发与清冷的容颜,白璃魄的影子已被他从脊髓百骸里清除得彻彻底底。 他重新变成那个冷冰冰,近乎无情的独孤斩月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虫儿的唇珠不停地颤抖,在她最绝望无助,最需要他来解救自己的时候,他反来到了梅姑娘的身边。 难道是独孤九的圣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走到别处去?为什么他永远只会在她的身边冷不丁得出现,又离去。 不不,虫儿想,其实并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她自始至终,都不该进入他的圈子。 樱祭夜看虫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非常,低低朝千目道“走,快扶着你姐姐,咱们走。”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随手花钱买的,亦能随手抛去。 他只在乎虫儿行。 虫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很想装作不认识独孤斩月的潇洒姿态,可是他们又是那般缠绵悱恻地相爱一场。 怎么还可能姿态潇洒呢? 其余女子见到虫儿,觉得对她窃窃生厌,均移开视线装作无视。 红菀反倒热情洋溢道“樱公子,这都几日了,你带着虫儿妹妹去哪里玩了啊?怎么才回来呢?” 几天?独孤斩月的眉头禁不住冷冷勾挑,虫儿不是在寂雪啼苑吗? 还是她的身边一直有樱祭夜昼夜相伴? 虫儿的头痛得厉害,加之药奴的离世对她打击甚大,她觉得自己仿佛得了失语症一般,嘴巴半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想看看独孤斩月的反应,独孤斩月也想听听她的解释。 两个人遥遥凝目相望,隔离了所有人,仿佛冷剑霜刀,在半空激战。 红菀略瞧出两个人神思有异,又扯起嗓子喊道“哎呀,雀漓潇也真是的,冷着他的公主妹妹不管,非说要去寻你。” “这不?他前脚才一出门,鹜面也跟着去了,说怕你与樱公子出危险。” “你们瞧,这二人不是亲亲密密得回来了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得这么多危险呢?” 还想继续说一些叫人误会的话,置在一旁的青芜忽然咳嗽道“哪里来的啰嗦,赶紧叫虫儿他们进屋。” 红菀白眼一翻,继而娇笑道“我还没老糊涂,这宅子是樱公子的,主人回来了,我们肯定得让地方啊。” 她将独孤斩月带来的金钗摸了一摸,依依不舍地还给柳舞梅,朝虫儿走来,边行边道“小冤家,赶紧和我回屋子里换洗一翻吧。” 又朝其余人道“月公子和柳姑娘还有贴心话要说的,咱们不要留着当蜡烛了,赶紧都回屋歇息歇息,晚我给大家包饺子吃。” 虫儿本意是抗拒的,可是鬼使神差,红菀拉着她,她真跟着一起走了。 主要是凉棚里的人全部要走,只留下独孤斩月和柳舞梅独处,虫儿的心瞬时像被疯了的野猫狠挠万遍。 她不甘心,鬼使神差地要被红菀拽进了屋子里去。 雀姝儿看神态是想留下的,可是留下来太失了礼仪,尤其独孤斩月从方才进来后,看也没看她一眼,甚至也没跟柳舞梅亲言许多,只得盈盈起身告退,随行时,欲想摘下悬置高搁的青芜。 红菀立刻从屋里冲出来道“谁也不准动他,我来,我来伺候好,不必劳烦旁人操心。” 于是摘走青芜,又莲步袅袅,反身回去将停滞在原地的虫儿,使劲推了进去。 七人走了三个,樱祭夜叫千目也先回房,对守在凉棚下的柳舞梅道“姑娘与独孤兄许久不见,本来在下是不该打扰的,不过现在可否请你轻移尊驾,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与独孤兄详谈。” “这?”柳舞梅面露难色。 怎么今天想和独孤斩月独处,偏波云诡谲,总有人出来妨事? 独孤斩月对她淡道“去吧,梅儿,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的。” 柳舞梅只得作罢,拿独孤斩月送的礼物,三步一回首,依依不舍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所有碍事的人都清除出场,樱祭夜将魔刀盘祖扛在肩头,走在独孤斩月身边时故意将刀刃朝桌子一摆。 “噹!”刀声撞击在石桌面的声音十分骇人。 樱祭夜道“梅儿,叫得还真tm亲切......呵呵呵......”他发出的低邪狂笑连绵不绝,但是没有一声从心腹发出。 “独孤斩月,你到底爱谁?” 爱谁? 独孤斩月冷冷道“我真正爱的人,恰是你心里面最明知故问的那一个。” “放屁!”樱祭夜猛一甩齐腰的粼粼紫发,他转身单手扯住独孤斩月的肩膀,以某种近乎威胁的口吻问道“我要你说出名字来,虫儿,或梅儿!二选其一!懂吗?” 他的手劲极强,死死扣紧独孤斩月的肩膀,樱祭夜竟觉得那肩膀略显单薄,与视线所及的身高远远不成例。 “你,你的肩膀怎么了?”樱祭夜来不及细问,独孤斩月的手已经更快更劲得钳制住他的手腕,似冷极冷道“你凭什么还戴着这枚镯子?” 樱祭夜的独袖滑落,露出里面精瑩辉煌的雄镯。 从方才起一直强抑的嫉妒心,骤然爆裂至独孤斩月血管各处,冲击得他险些抛开了独孤九所提醒的每一句话。 “你是不是连这一只手也不想要了!”他分明醋意横飞道。 正文 第757章 初死 樱祭夜邪狞的刀风与药奴的玄冰寒铁锁链齐心协力,一同袭向捧着焚寂之心的尸傀。 焚寂之心大骇,他的尸傀尚不能遭到丝毫损害,边牺牲一些老化的血脉出来阻挡,边操控尸傀将伏逸从地面拽起来,曳地而逃。 所有残存的武士与鸟兽,也被焚寂之心从四面八方残忍地拉回来,形成一堵层层叠叠的肉盾。 火光电石里,只听得爀爀火光人们的惨呼哄响,鸟兽争鸣,简直惨不忍睹。 刀风把所有阻挠自己的铲除干净后,重重撞击在寂雪啼苑的界壁,坚实的界壁外受暴雪摧磨,内受刀气压迫,内外夹力,轰的一声巨响,崩开一道锯齿般的裂缝,仿佛天裂开了一道口子。 肆虐如潮的风雪澐澐倒灌,寂雪啼苑火红如荼的一切,很快被冰雪覆盖一层。 焚寂之心躲过致命一刀,带着伏逸与仅剩的几人,从裂口处顶死逃出。 樱祭夜招呼千目,两人完全不顾虫儿告诫,直追杀出去。 虫儿也想抽回刀去,药奴的力量竟如钢铁铸的硬石,死死箍着她的手指,连骨节亦被拧得嘎巴作响。 他的唇珠翻出青白的干涸裂纹,心里一阵绞痛后,自口涌出一股血沫。 “你什么都不知道。”药奴临死前的垂垂之音,竟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显得妖娆动人。 虫儿见他一心求死,心里的情感骤然复杂,仿佛起伏跌宕的江河,在胸腔的任何一处拍崖砯岸。 药奴的眼睛凝视着她,继续道“我说过的,若是保不住你的孩子,死在你的刀下。” 好痛,他的唇角勉强牵起一抹温柔笑意,“现在,你可以保住你的孩子了,永远永远。” 虫儿心里微恸,这是猝不及防的一种无端心痛,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打打闹闹,突然强硬地塞满她的脑子里,把她的眼睛也撑得酸胀。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药奴瞬势倒入虫儿的腿,他的头可以仰视着她,飘来的雪花渐渐模糊了虫儿的面颜,叫他想看清楚。 “我不后悔。”药奴还在笑,无力而苍白,“以后,你每一次穿衣,系鞋带,吃饭,走路,睡觉,甚至是杀人。” “你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来,这些事情全会在你的脑海里勾勒出我的影子。” “我死不吃亏。” 药奴的手,缓缓地伸向自己的黄金面具。 他想叫她记得自己的脸,死都不会忘记。 虫儿一把摁住,道“不必了,我心里的药奴是这世对我最好的人,你若掀开,不再是他。” 曾经,她是如饥似渴地想掀开他的面具。 如今,她不想恶毒憎恨他的真面目。 她是真心记得他对她的每一个好,全部的好,甚至连他们吵过的每一次架,她都铭记于心的。 药奴见虫儿蓝盈盈的眼湖里,不受控制得淌出一滴泪来,春华秋貌,便在间。 在被风雪沾染之前,药奴以指尖黏住了这滴晶莹的泪珠。 接下来,竟吮入自己的口唇内,以舌辗转,他气息奄奄道“十几年来,你总算有一滴泪,是真正属于我的。” 仿佛满足,药奴缓然闭眼睛,气一闭,整个人灵魂泄尽一般,了然瘫软下来。 风是如此凌虐无偿,湍如日月惊变,大地洪荒重现,虫儿的悲伤被骤冷骤寒紧紧包裹着,再哭不出第二滴眼泪来。 樱祭夜与千目返回,见虫儿在风雪抱着一药奴的尸首,药奴的华裳洇红,仿佛饱沾了浓稠的血汁,把地染出血红的印记来。 心疼虫儿,樱祭夜道“走吧,人死如灯灭,你和他从此再不相欠了。” 虫儿长叹一口闷气,将药奴的尸体扶在雪地央,药奴美眸轻垂,唇红颜桃,听说才死的人都会回光返照。 药奴在白雪红衣下的映衬下,看起来犹像睡美人一般,劲风吹在眼睫,翩翩舞弄的仿佛一双黑色蝴蝶停在面。 虫儿将穿心抽回,千目已经抖索成一团,颤巍巍道“姐姐,姐姐,咱们快走吧,这里面太冻了。” 曾经春景无限美妙的寂雪啼院,已经被皑皑白雪掩盖一半。 临离开时,虫儿反首回看,饕餮大雪已经将药奴的尸身掩埋干净,难觅其踪。 永别了! 虫儿始才觉得,真正发自内心的凄凉油然而生,遂与樱祭夜,千目二人匆匆跑入底下雪道。 三人离开听风谷,樱祭夜看虫儿的情绪一直忧郁,也不愿再因为自己的私心,硬逼着他跟自己回去。 缓缓停停,在路耽搁了四五日时间,虫儿忽然道“樱祭夜,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容易被骗的女人?” 樱祭夜笑道“你若真会受骗,如今早和我双宿双飞,儿女成群了。” 本是想借着笑话引她注意,但说起来时又小心翼翼,生怕惹虫儿一个不高兴,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虫儿果真不笑,神思愈发飘忽,药奴的事情叫她莫名胆战心惊,潜意识里对靠近自己的每一个都万般防备。 千目是樱祭夜肚子里的蛔虫,樱祭夜以眼神微一催他,便乖巧地缠起虫儿的手臂,聪明玲珑道“好姐姐,你答应我的一车糖呢?我现在想吃得不得了呢!” 糖? 哦哦!虫儿终于回魂道“咱们快回夙沙城里,姐姐现在可是有钱人,保管你够吃。” 她的肚子也开始饿极,鸣鸣擂鼓,一手紧牵千目,边对樱祭夜唤道“樱大骚,你快点!” 樱祭夜暗地下对千目伸出大拇指,边朝虫儿笑道“来啦!” 三个人乘风而行,冷风一吹,也便除却了虫儿心里的万根烦丝。 她又开心起来,与樱祭夜领着千目在夙沙城内大买特卖。 夙沙城里的食盐享誉幽幽古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混杂着各族各类的人群在市廛里摆摊设货。 糖的品质与卖相反而单一些,仅有粽子糖一种。 千目把嘴里塞得满满都是这种类似于小三角形状的糖块,在甜蜜的滋润下,富余的唾液顺着糖角间的缝隙,缓缓从嘴巴里滴落下来,形成一股垂悬的粘黏银丝。 好恶心! 正文 第757章 初死如沉睡 樱祭夜邪狞的刀风与药奴的玄冰寒铁锁链齐心协力,一同袭向捧着焚寂之心的尸傀。 焚寂之心大骇,他的尸傀尚不能遭到丝毫损害,边牺牲一些老化的血脉出来阻挡,边操控尸傀将伏逸从地面拽起来,曳地而逃。 所有残存的武士与鸟兽,也被焚寂之心从四面八方残忍地拉回来,形成一堵层层叠叠的肉盾。 火光电石里,只听得爀爀火光人们的惨呼哄响,鸟兽争鸣,简直惨不忍睹。 刀风把所有阻挠自己的铲除干净后,重重撞击在寂雪啼苑的界壁,坚实的界壁外受暴雪摧磨,内受刀气压迫,内外夹力,轰的一声巨响,崩开一道锯齿般的裂缝,仿佛天裂开了一道口子。 肆虐如潮的风雪澐澐倒灌,寂雪啼苑火红如荼的一切,很快被冰雪覆盖一层。 焚寂之心躲过致命一刀,带着伏逸与仅剩的几人,从裂口处顶死逃出。 樱祭夜招呼千目,两人完全不顾虫儿告诫,直追杀出去。 虫儿也想抽回刀去,药奴的力量竟如钢铁铸的硬石,死死箍着她的手指,连骨节亦被拧得嘎巴作响。 他的唇珠翻出青白的干涸裂纹,心里一阵绞痛后,自口涌出一股血沫。 “你什么都不知道。”药奴临死前的垂垂之音,竟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显得妖娆动人。 虫儿见他一心求死,心里的情感骤然复杂,仿佛起伏跌宕的江河,在胸腔的任何一处拍崖砯岸。 药奴的眼睛凝视着她,继续道“我说过的,若是保不住你的孩子,死在你的刀下。” 好痛,他的唇角勉强牵起一抹温柔笑意,“现在,你可以保住你的孩子了,永远永远。” 虫儿心里微恸,这是猝不及防的一种无端心痛,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打打闹闹,突然强硬地塞满她的脑子里,把她的眼睛也撑得酸胀。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药奴瞬势倒入虫儿的腿,他的头可以仰视着她,飘来的雪花渐渐模糊了虫儿的面颜,叫他想看清楚。 “我不后悔。”药奴还在笑,无力而苍白,“以后,你每一次穿衣,系鞋带,吃饭,走路,睡觉,甚至是杀人。” “你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来,这些事情全会在你的脑海里勾勒出我的影子。” “我死不吃亏。” 药奴的手,缓缓地伸向自己的黄金面具。 他想叫她记得自己的脸,死都不会忘记。 虫儿一把摁住,道“不必了,我心里的药奴是这世对我最好的人,你若掀开,不再是他。” 曾经,她是如饥似渴地想掀开他的面具。 如今,她不想恶毒憎恨他的真面目。 她是真心记得他对她的每一个好,全部的好,甚至连他们吵过的每一次架,她都铭记于心的。 药奴见虫儿蓝盈盈的眼湖里,不受控制得淌出一滴泪来,春华秋貌,便在间。 在被风雪沾染之前,药奴以指尖黏住了这滴晶莹的泪珠。 接下来,竟吮入自己的口唇内,以舌辗转,他气息奄奄道“十几年来,你总算有一滴泪,是真正属于我的。” 仿佛满足,药奴缓然闭眼睛,气一闭,整个人灵魂泄尽一般,了然瘫软下来。 风是如此凌虐无偿,湍如日月惊变,大地洪荒重现,虫儿的悲伤被骤冷骤寒紧紧包裹着,再哭不出第二滴眼泪来。 樱祭夜与千目返回,见虫儿在风雪抱着一药奴的尸首,药奴的华裳洇红,仿佛饱沾了浓稠的血汁,把地染出血红的印记来。 心疼虫儿,樱祭夜道“走吧,人死如灯灭,你和他从此再不相欠了。” 虫儿长叹一口闷气,将药奴的尸体扶在雪地央,药奴美眸轻垂,唇红颜桃,听说才死的人都会回光返照。 药奴在白雪红衣下的映衬下,看起来犹像睡美人一般,劲风吹在眼睫,翩翩舞弄的仿佛一双黑色蝴蝶停在面。 虫儿将穿心抽回,千目已经抖索成一团,颤巍巍道“姐姐,姐姐,咱们快走吧,这里面太冻了。” 曾经春景无限美妙的寂雪啼院,已经被皑皑白雪掩盖一半。 临离开时,虫儿反首回看,饕餮大雪已经将药奴的尸身掩埋干净,难觅其踪。 永别了! 虫儿始才觉得,真正发自内心的凄凉油然而生,遂与樱祭夜,千目二人匆匆跑入底下雪道。 三人离开听风谷,樱祭夜看虫儿的情绪一直忧郁,也不愿再因为自己的私心,硬逼着他跟自己回去。 缓缓停停,在路耽搁了四五日时间,虫儿忽然道“樱祭夜,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容易被骗的女人?” 樱祭夜笑道“你若真会受骗,如今早和我双宿双飞,儿女成群了。” 本是想借着笑话引她注意,但说起来时又小心翼翼,生怕惹虫儿一个不高兴,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虫儿果真不笑,神思愈发飘忽,药奴的事情叫她莫名胆战心惊,潜意识里对靠近自己的每一个都万般防备。 千目是樱祭夜肚子里的蛔虫,樱祭夜以眼神微一催他,便乖巧地缠起虫儿的手臂,聪明玲珑道“好姐姐,你答应我的一车糖呢?我现在想吃得不得了呢!” 糖? 哦哦!虫儿终于回魂道“咱们快回夙沙城里,姐姐现在可是有钱人,保管你够吃。” 她的肚子也开始饿极,鸣鸣擂鼓,一手紧牵千目,边对樱祭夜唤道“樱大骚,你快点!” 樱祭夜暗地下对千目伸出大拇指,边朝虫儿笑道“来啦!” 三个人乘风而行,冷风一吹,也便除却了虫儿心里的万根烦丝。 她又开心起来,与樱祭夜领着千目在夙沙城内大买特卖。 夙沙城里的食盐享誉幽幽古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混杂着各族各类的人群在市廛里摆摊设货。 糖的品质与卖相反而单一些,仅有粽子糖一种。 千目把嘴里塞得满满都是这种类似于小三角形状的糖块,在甜蜜的滋润下,富余的唾丝顺着糖角间的缝隙,缓缓从嘴巴里滴落下来,形成一股垂悬的粘黏银丝。 好恶心! 正文 第761章 我欲行 她早知道红莞是个祸害。 虫儿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将捏在手里的穿心重新置回袖内,独孤斩月在此,她一刀冒冒失失地掷去,根本杀不了红莞那个大嘴巴。 继而将视线撒落身周人高的茂密草叶。 有了。 虫儿有意无意地扯出一抹冷笑。 红莞听独孤斩月问她,很是开心道“那都是说来话长的事情,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在与公子您找个静悄悄的地方,慢慢说与公子听。” 此话明显是在吊着他的胃口,独孤斩月故意顺着她的意思问“敢问姑娘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需要在下帮助?” “是那个虫儿嘛!”红莞看对方颖慧睿智,无需拐弯抹角便能体察出自己话里有话,不免靠近道“她是不是暗恋公子太过,甚至做那下作之事来希翼引起公子的注意。” “如何下作?” 独孤斩月心里忽得肉跳,总不能是虫儿与樱祭夜之间如何如何了吧? 他这疑心一起,也不理前言后语的关系,瞬时如星火燎原,灼得眼睛里瞬时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彩华。 “请红莞姑娘快些讲,在下耐心不甚好。” 红莞道“是她见不得你与梅姑娘情投意合,挑唆我来出头,将雀姝儿从梅姑娘身边挤走,再肆意寻着机会祸害梅姑娘。” “虫儿她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蛇蝎心肠的样子,我今夜背着她师傅青芜,特意来给公子传信,是防范着她行差踏错。” “还请公子多多亲陪着梅姑娘,以防阴险之人的挑拨之举,坏了您和姑娘的鸾凤之合。” 原来是此事。 独孤斩月的心里顿时放松下来,故作刻薄道“虫儿是这样的执拗,早跟她说清楚的,她非死皮赖脸地缠着我。” “在下定会给她些教训的。” 微一停顿,又道“其实刚才雀姝儿公主已经来向在下诉苦了,” 独孤斩月止手,叫红莞不必介怀,他摆出一副十足相信红莞的模样,道“明日我登门,无论找到什么理由,都会硬住在那里,亲自守护自己的女人的。” 他这句“自己的女人”,说的是谁,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还请红莞姑娘多多与梅儿走动,处处提点,她的性子纯善,最容易当受骗的。” “我是不会忘记红莞姑娘的恩情的。” 一句恩怀于腑的感激之言,才是红莞真正想要的。 她连连推脱说自己曾受过柳舞梅的优待,希望能守护梅姑娘的终身幸福,诸如此类。 最终道出真话,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来向独孤斩月推心置腹,见独孤斩月淡然应和,便喜滋滋得拧腰归去了。 他又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乳白色的月华里,冷冷冰冰。 始才幽然低道“你身怀着孕呢,蹲久了不会腿麻吗?” 虫儿把扎完的草人如撒豆子般,丢向红莞离去的方向,两腿真的又麻又胀,仿佛肿了一圈。 独孤斩月又道“我把这二女匆匆应付,是等着你现身的,还不出来吗?” 虫儿翻他白眼,从隐藏的地方蹒跚而出,独孤斩月看她趔趔趄趄,忍不住揪心,还是前扶着她道“我给你捏捏腿,可好?” 虫儿道“以前是好,现在不好了。” 避开对方的关怀,她自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独孤斩月取出自己的一件精贵衣服,悉心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坐垫,叫虫儿坐,隔绝地的潮气。 虫儿道“恭喜你,又多了一个爱慕你的人,真是桃花永镌啊,樱祭夜都不得你。” 他与她分道扬镳了。 虫儿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但话语莫名其妙地说出来是满满的酸味。 独孤斩月卸去冰冷的伪装,只对虫儿温柔笑道“你的身边也一直莺莺燕燕樱樱,我也从没吃醋。” 假的,假的。 他怎么会不吃醋呢?他吃飞醋的时候恐怕连他自己看见都要退避三舍。 虫儿一眼看穿,道“斩月,别人不了解你,但是我最知道你的真相。” “今夜来找你,也不是想关心你的伤势。” 斜睇他光洁无暇的额角,那里被她狠手砸下的血窟窿竟不翼而飞,或许是熨帖了一层皮膜,将那丑陋的疤痕填平,也尚未可知。 他是有如此通天的本事,什么样的坑,于他手里都会神乎其神地被填平。 如今,他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与自己平常聊天,微笑,甚至打趣,恐怕,她在他心里留下的坑痕,也早早地被他铺满掩平,了无烟迹。 这是一种悲哀的感知,虫儿愈发后悔,她为什么要送来自己找虐? 她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间的伪装高手,可是看见你与那二女间的交流之后,始才发现,斩月,你才是真正的一人万面,八面玲珑。” 这句真诚的赞美,怎奈太酸太涩,独孤斩月吟道“虫儿,你知道这世什么最可怕,是你分明活着活着,忽然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清楚了。” “我现在究竟是谁,独孤斩月,或者白璃魄,再或者是另外的什么身份?”他苦苦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该是谁。” 这样子的他,是无法给虫儿任何安全保障的。 他又道“药奴死了,并不是你的错,是有一天我与你成为了对立的敌人,你也该毫不犹疑地杀我。” 他的话无端落寞,竟叫虫儿难受到无以复加。 虫儿抑制住自己的悲伤,接着说“独孤九叫你接近柳舞梅有什么价值,我无力再过问,只请你高抬贵手,把柳舞梅和雀姝儿一同领走,不要再叫红莞参与其了。” “为什么?”独孤斩月反问一句,“红莞的身有什么秘密?叫你明知道她处处诋毁你,竟还要保护她周全?” “她身有阴珠。”决定不瞒着独孤斩月,虫儿继续道“而我的师傅青芜,他的身存着阳珠。” “独孤九已经得到了巽珠,我不想他再拿走阴阳双珠,毁了我师傅的性命。” “这件事我隐瞒了你很久,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再不可能遇见青芜与红莞,孰知,命运又将我们所有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是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吗? 独孤斩月深思熟虑,回道“柳舞梅是鬼族的细作,这件事我也瞒着你很久,如今咱俩算是抵消了。” “我这次是要去鬼族寻一件东西,但不是阴珠,所以虫儿你放心,我会把这两个人一同领走,保你无恙。” 独孤斩月微叹,“况且,我还亏欠着柳舞梅,纵然我是因为独孤九的指示,假意与她相好,毕竟……” “毕竟,她曾被迫喝下剧毒,昏睡了许多年,我应该给她的一个交代。” “而你,虫儿,我……” 好个给别的女人一个交代? 虫儿像被针刺一般从地腾然起身,她指着独孤斩月道“柳舞梅她接近你时居心叵测,害我数次,我且不一一例举了,你用我的血把她救活,是对她最好的交代,为什么还要给她交代!!” “你是看她可怜,还是你利用她于心不忍,不管是什么原因,与我一分一毫的关系再也没有了!!” “你我间只是露水之情,再无其他瓜葛,从此以后,你去把亏欠柳舞梅的好好还个干净吧!别再来扰乱我的心情!!” 虫儿取出穿心,把地坐过的华衫刺得面目全非,绝不看独孤斩月一眼,狠狠扭头走,再无留恋。 独孤斩月生生看她走得飞疾,无隐无踪,始才对着她的影子缓缓诠道“虫儿,你不懂,我与柳舞梅的佳名扬扬在外,总不能叫你来背负千古骂名吧!” 正文 第762章 玷污 红莞回家路,被一伙儿草人莫名其妙地袭击,这些小草人姿态灵敏,又体量渺小,她根本吃不准敌手藏在哪里,被打个满头开花。 虫儿回去闷着大睡,千目被她拧了一夜,也没睡好。 早晨独孤斩月提着行装,亲自登门面见樱祭夜,说梅姑娘叨扰许久,想领着柳舞梅与雀姝儿返回行风去。 樱祭夜巴不得赶他走,虚夷委蛇了半晌,才去叫梅姑娘。 梅姑娘的房门半掩着,凭他如何叫唤都不能出来,两个男人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独孤斩月冲在最前,屋子里红鸾香帐,沉香浮裊,一切都是归于平常。 柳舞梅身着红绫抹胸,低下配一条浅黄缀边膝裤,软暖的被子严实地盖着她的纤腰,反露出两条洁白滢光的腿肚子。 只是,她的左小腿连带整个左脚呈酱紫色,紫透着黑气,表皮呈峦丘状高低凹凸,肉里青筋突现,仿若结着黑脓的毒瘤。 她的腿难道持续恶化了吗? 独孤斩月觉得闻之心惊肉跳,可是柳舞梅俨然失去了疼痛的直觉,昏睡在床榻,连人进来都不能清醒。 分明是毒的迹象。 樱祭夜随后跟着进来,独孤斩月伸手把柳舞梅周身盖得严谨,回头道“昨夜可有外人进入?” 樱祭夜道“这是你名义的女人,怎么你反过来问我?”侧目一瞧柳舞梅昏昏沉沉,仿佛梦魇,赶紧伸出手指置于鼻息间一探。 有气略胜于无气,浅进浅出,快要断绝了一般。 他稍微懂毒,凑近柳舞梅的口鼻轻轻一嗅,无色无味,不像是毒的迹象。 遂又改口道“这院子里面除了几人,再无旁人。” 樱祭夜不知怎的,脑海里首先想到了虫儿,他倒不是疑她人品,可是又怕她千万不要因为独孤斩月的缘故,做出傻事来。 独孤斩月道“平素里,都是由谁来做饭?” “红莞。” 独孤斩月点点头,道“这院子里也没有会医的人,索性我趁现在把她抱走,回到行风自然有人救她。” 他急着要走,也是想起来昨夜激怒了虫儿,她的行为一向乖张,即使不是她做的,也会被惹事的真凶诬赖。 独孤斩月想,一切祸端皆是由他引来,只要他悄无声息地离去,祸端也会跟着消失。 虫儿可以真正自由自在了。 正欲给柳舞梅套件衣衫,只听见雀姝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道“梅姐姐,你可还生着姝儿的气吗?我来赔罪了。” 不管不顾,盈盈迈入府内,再一看独孤斩月与樱祭夜都立在闺塌之前,柳舞梅双目紧闭,仿佛没穿衣裳。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手端着一盏燕窝,因为紧张过度,直接掉在地,连带朱漆的大红色托盘一并,响起踢哩咣当的闹耳声。 “公主,”独孤斩月将目光投向紧张不安的雀姝儿,她的讶异是发自于内心的仓促,应该不会是她。 微判断后,继续道“您多虑了,我只是想趁梅儿困乏时候,带她离开此地,没有别的意思。” 不待樱祭夜帮腔,红莞已经扯开破锣嗓子,手拿炒菜的锅铲,火急火燎冲来道“公主啊,我的小祖宗,我说你不要把燕窝亲自端来,你非不听。” 她昨天被打惨了,今早依旧带伤岗,实在是敬业的好厨娘。 “你看看,可是砸在地了吧!”红莞最先观察到的是地被砸的粉碎的燕窝盅,“这精贵燕窝一两要一锭金子呢,这可是樱公子买来给虫儿补身的,你怎么拿来梅姑娘这里来!” 再一看,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她,红莞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嗓门子是天生的大。” 最后才发现柳舞梅僵挺挺地仰在软塌,不死不活得仿佛一束古梅凌寒凋陨一般。 谁都没她的速度快,红莞一马当先扑在床前,大声唤道“梅姑娘,你怎么了?梅姑娘,你可醒醒呀!!” 其凄惨程度,可以让整个宅子里鸡飞狗跳。 于是乎,千目和虫儿也来了。 独孤斩月看,似乎也不像是红莞的意思,遂而朝所有人拱手礼道“梅儿承蒙所有人的关爱有加,在下感激不尽。” “在下看梅儿的气息微弱,实在不应再虚耗时间,索性在此告辞,带着梅儿回行风求医。” “这恐怕不妥吧!”雀姝儿站出来阻止道“现在祸害梅姐姐的人,必然在我们这一群人间,若是四哥哥连查也不查,要离去。” “莫非四哥哥是想要包庇谁吗?” 雀姝儿脸的纱巾纹丝不动,但是她说出的话,珠珠落玉,却是掷地有声的。 红莞跳出来道“你这个公主怎么听不懂人话呢?现在是梅姑娘的性命忧关,当然是先救人才对啊。” 雀姝儿嘻嘻轻笑“你和凶手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当然巴不得梅姑娘半路夭折,到时候四哥哥再回来查凶,那不是死无对证吗?” “啊……你……你隐藏得好深啊!” 红莞指着雀姝儿的脸,似有拆穿其真面目的觉悟,道“怎么你以前都是娇娇滴滴的模样,今日说话未免也太刻薄了。” “你说,你觉得凶手是谁,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 虫儿看她们俩吵得热闹,心困力乏,实在无心观战,暗自扯着千目的小手,准备带他回房补觉。 才行半步,雀姝儿反手一指虫儿道“是她!!” “四哥哥未来之前,梅姐姐总是与我惺惺惜惺惺,她说四哥哥原本处处宠她,可是自虫儿进入行风之后,四哥哥整个人都变了。” “尤其近几年,连四哥哥的人影都找不见,但凡是能看见四哥哥的地方,必然会有虫儿出现。” “这时候梅姐姐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故意破坏她与四哥哥的感情。” “梅姐姐说她是个人族,本来活不长久,但是有一百年的寿命,也足以让某人忌惮。” “梅姐姐还说,若是有一天自己莫名其妙地死了,凶手绝对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虫儿。” “因为在行风婚礼,她处心积虑地害过梅姐姐,想顶替梅姐姐的地位,与心心念念的四哥哥结拜为夫妻!” “凶手是她!!”雀姝儿一口咬定,绝不松口。 虫儿转身过来,露出无所谓的一笑,道“是我害她又如何,莫不成你想过来咬我吗?” “虫儿,”独孤斩月的神情略显严厉,“根本不会是你做的事情,不要随便承认。” “好哇!”雀姝儿的眼睛里仿佛滚出明亮的泪珠来,无尽伤怀道“梅姐姐,你好可怜啊,你用生命爱着的男人,现在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又对独孤斩月道“四哥哥,你忘记了自己当年是如何陷我与生死边沿,你毁缺了两族的婚事,只为了梅姐姐的安危。” “如今你变心也太快,梅姐姐尚在人间,反而爱旁的女子了吗?” “人所谓,天下男子皆薄幸,谁想你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情爱之后,依然不能免俗。” 虫儿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会昏厥,她默默地立在门口,任凭自己被眼刀舌剑层层刮磨。 世间的事情是如此可笑又茫然,她可以在战场随手杀掉任何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却顶不过诋毁自己的一张张薄唇。 看她如此在默默承受,独孤斩月与樱祭夜近乎同时朝她的方向欲走去。 孰知红莞突然横插一嘴,道“公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虫儿不管是怎样的,独孤公子是绝不可能去要一个曾被别的男人玷污过的女人吧!” 正文 第763章 面无表情 什么叫曾被其他男人玷污过? 所有人的心思都被一阵阴云笼盖着,瞬时闭紧各自的嘴巴,静静站着。 红莞仿佛毫无压力,继续道“我们在鬼族死里逃生之前,傲狠将虫儿脔禁在琐黎塔,他……” 适才发觉气氛不对劲,她看虫儿的脸色已然像死透了一般,正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秘密将她扼杀。 心里大叫坏了,想补说一句对不起时,樱祭夜忍无可忍,一掌掴在红莞的脸。 啪! 十足的用力,直抽得对方一个愣怔,脸的厚粉嵌着明显的五指印痕。 “你……打我?” 樱祭夜道“你滚,这里以后绝对不欢迎你,赶紧滚!” “你……”红莞捂住脸畔的印痕,难以置信道“我说得可都是实话啊……” “虫儿……”她欲寻求虫儿的帮助。 虫儿扭身转出门去。 雀姝儿阴冷笑道“果然是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才和所有男人都纠缠不清楚。” 独孤斩月朝她严词警告,道“公主也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会永远失去说话的资格。” 他的语气冰冷如刀,瞬时隔断了雀姝儿的其余蜚语,而他的人更像是一阵疾驰的寒风,抛下柳舞梅,直跟着虫儿的方向掠去。 “虫儿……”当他看见娇弱的身影在眼前摇摇欲坠时,独孤斩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揉碎了。 他冥冥曾是感应到她的反常的,可谁知竟是如此苦痛入骨的经历。 他拉住她,想将她搂入怀抱。 虫儿轻身闪开,再现她的容颜时,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经在她脸死去。 她的灵魂仿佛被人从血肉,深深剥下来,再放入烈火烹油煎炸。 早都没有尊严的人,如何还需要摆出心痛的姿势,来惺惺作态呢? 虫儿淡漠道“不要可怜我,我不许你可怜我。” 独孤斩月的手颤抖至极,原本被迫离开她,已然是两人间最大的伤害。 如今,他还得伤害她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我不怜悯你,我也不安慰你,我只想说……” 无论如何,无论你的身子经历了如何恐怖的事情,我都爱你,只单单爱你这个人。 而不是身体。 这话堵在他的喉头,犹如堵着气管的苦涩黄连,随着喉头滚动,一发不可收拾地苦泛了正颗心脏。 杀毒软件,他不能说任何话,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说。 如果说出来,虫儿一定是不会相信的。 他知道她的脾气刚烈。 独孤斩月转而道“无论经历了什么,世的种种,什么都不会增减,太阳每天照样东升西落,潮汐依旧涨而复落,你还是你,虫儿。” “什么都不会改变。” 真的什么都不会改变吗? 虫儿听了好伤心,她以为他会说,去他的独孤九,然后拉着她亡命天涯。 如今他知道自己是脏的,愈发有理由推开自己,这是她贪恋着与他温存的后果,如今像命运摆在手心里毒酒一杯,她亦举首独饮。 她道“独孤斩月,一切都不一样了,早在半年前不一样了。” “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弄脏你的手。” “想来,你离开我或是对的,其实一直都是我贪慕于你,妄图与你朝朝暮暮,今天被人揭穿了……” 虫儿的手指紧了微紧,道“全是我贪心之祸,罪有应得的。” 她垂下眼帘,避免叫对方看清自己眼湖里积满的泪水,长睫频频轻抖,欲将这些泪汁在吸回眼球内。 独孤斩月早忍无可忍,他伸出手臂,默默伸向虫儿的肩部,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生怕她会有过激的反应。 眼里,嘴,肢体,无一不近乎全部柔情,道“事情已经过去,全部当是噩梦一场,于我来说,你还是你,我……” 我绝不弃你。 不! 独孤斩月仿佛下定决心,他再也不会萌生离开她的想法了。 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会总想着,趋避虫儿才是保护她的最佳手段。 联想她在鬼族的恐怖之地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独孤斩月想也不敢深想,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带她走。 逃亡也好,赴死也罢,他再也不离开她一分一毫了。 虫儿反不如此以为,她觉得独孤斩月在动摇,他面目里含着的盛怒,是在埋怨自己的隐瞒与背叛。 他眼睛里兜转的,是对自己悲惨的怜悯。 他的喉头无缘无故地滚动数次,是在酝酿着如何再次抛离自己的话。 为什么真相被人知晓以后,她再看任何人的眼神,都觉得夹杂了莫名的同情与不屑。 尤其是斩月的。 他是不是想怀疑些什么?质疑些什么?! 为什么他的唇,张张合合,举棋不定? 够了,够了。 虫儿自心里捂住耳朵,紧闭双眸,她的灵魂与肉体逐渐开始分离,反而把眼睛睁得又圆又亮。 她的神经在放空之后,忽然绷直若弦,某种近乎癫狂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滋生。 “你是不是开始在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虫儿下意识地搂住肚子。 斩月肯定要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了! 虫儿开始往后撤退,远离独孤斩月的身边叫她轻松,她现在也说不清楚,这个孩子到底归属于谁。 独孤斩月看她亦发敏感神经,不敢逼近,只更加谨小慎微道“虫儿,我从不在乎这些,你知道我只在乎你一个,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好吗?求你。” 他求她,第一次。 他说与不说,做与不做,此刻看来都是错的,只会让虫儿的思绪荡至极低,甚至胡思乱想。 “不好!” 虫儿的眼泪颗颗滚落,今天这个问题假设不说清楚,某一日后,他迟早是要自己去怀疑的。 孩子啊孩子,为什么你偏降生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内,纵使哪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爱你,也是会怀疑的。 “独孤斩月,这孩子的身生父亲,是……” 你! 她的话音未落,雀姝儿的话音却如灌虹长河,泼泼截来,道“四哥哥,梅姑娘快不行了,口里吐着白沫子,你可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呢!” 此一言唤,潜移默化将虫儿又逼开些距离,虫儿道“我是混了头,寂雪啼苑里早已说的清楚,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你且去吧。” 挥挥手,叫独孤斩月赶紧离开。 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一环套着一环的错过,让彼此的距离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结果。 “虫儿……”独孤斩月追在她后面,虫儿走得极快,他也追得极快,只是樱祭夜忽然横杀出来,竭力拦住了去路。 “叫她走吧,权当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樱祭夜的表情里澎湃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嫌恶。 但同样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让开。”独孤斩月抽出腰带间潜藏的软剑,软剑散发出葱茏可怖的幽兰光线,仿佛下一刻,立即会刺进樱祭夜的胸膛。 “不可能的。”樱祭夜毫不畏缩。 “凭什么,你算虫儿的什么人?!” “凭虫儿在鬼族的事情,她全部告诉了我,却唯独隐瞒了你。”樱祭夜显得自豪起来,“凭这个,我有资格叫你走开。” 什么? 独孤斩月仿佛被闷雷轰轰敲在首顶,脑子里嗡嗡隆隆瞬时听不清明。 樱祭夜还道“其实,不怪虫儿防你,也不怪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执意离开。” “你们都是无辜的。” “你们两人像是两颗遥远而彼此思慕的星,只有相对的距离才是最好的,一旦相聚,必然发生碰撞。” “碰撞之后,必然会朝着孑然相反的方向离去,此生此世,再无交隔。” 樱祭夜一语的,他是局外人,一眼能看出感情存在的最大问题。 虫儿与自己,本是这天地间,最不适合彼此的人,可是偏又不服于命运的安排,偏要逆天而行。 最终落得两败俱伤。 “你说的对。”独孤斩月点点头道,“从始至终,只有我在至死不渝地伤害着虫儿,只有我一人。” “如果在寂雪啼苑里,我不曾佯装温情抱她下树。” “如果在行风里我不曾假装无意,彻骨吻她。” “如果在无形塔里我不曾动情难却,抵死纠缠她。” “如果在湳洲城里我不曾试图死死挽留她。” 如果,如果能有无数个如果。 他一定不会让虫儿再爱自己,他一定会小心谨慎地掩藏好所有的真心。 暗自祈愿她在别人的怀里面朝大海,希盼她在别人的爱慕里春暖花开。 或许这世,累得只有他一个人。 好。好。 独孤斩月不再试图胁迫樱祭夜让路,他的敌人其实一直都不是其他任何男人。 这个敌人完全占据在独孤斩月的心里,日日夜夜,长长久久,与他自己搏命争斗。 “好好照顾虫儿,”独孤斩月缓缓离开道“或许,你是对的。” 正文 第764章 偷偷跟着 虫儿收拾包裹的时候,樱祭夜默默走了进来。 他道“独孤斩月带着柳舞梅,连带那个雀姝儿公主,一并走了。” “红莞与青芜也走了,我赶走的。” “你可以留下,”他夺走她的包袱,“这里是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地方。” “再没人来扰你了。” 虫儿低头垂目,霜打的茄子一般。 沉寂了许久,她才蔫蔫道“樱大骚,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很贱?” “怎么会呢?”樱祭夜疼惜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你是这世间最好的,任何男子都配不你,连我也不配。” 虫儿不再说话。 樱祭夜以为她是困乏了,欲将她扶倒在床,可是虫儿丝毫没有躺下的意思。 她的齿,尖厉厉地嗫咬在缺失血色的唇瓣,几乎啃掉了一层薄皮,露出猩红的血肉来。 “我想……” 樱祭夜俯首等她的下。 “没事,我想先睡了。”虫儿忽然钻进软被,闷头睡,完全不顾樱祭夜关切的目光,将他拒之被外。 三更已过,下玄月刚刚升起,苍白的清辉给无边的夜光,增添了恍如梦境般的神秘。青烟似的云月之色,仿佛游动的鱼,漫漫越过飞檐,自窗秺间没入,转在无人的床榻。 樱祭夜伸手一把抻开春闺间垂挂的细链纱幔,榻间的被褥折叠得整齐,连床都是冷透的。 “好,很好。”樱祭夜实在佩服自己该死的观察力,他早觉得虫儿神色有异,果然如他所料。 这妮子果然跑了!! 樱祭夜冲出来叫道“千目,别睡了,给我出来打包!!” 小千目吃胖了以后格外觉多,听见主人唤他,赶紧从睡梦滚入现实。 边擦着酣水,边朦胧问“大半夜的打包去哪里啊?” 樱祭夜看见他没心没肺的模样,愈发像他那该死的姐姐,一脚踹在千目的小屁屁,狂然狞道“追你姐姐去啊!笨!!” 独孤斩月雇了一辆马车,将半昏半死的柳舞梅安置其,雀姝儿负责给柳舞梅擦汗喂水,时时刻刻不愿离开半步。 三个人行了一个昼夜,夜里停驻在草塘或是树林子边,避人眼目。 又一夜时分,独孤斩月汲了一盆清水,准备将脸的风尘清洗。 他刚把脸浸润湿透,雀姝儿随手递了淘干净的巾帕。 独孤斩月淡道“不必了,男人不需要这个。”双手将脸的水滴抹尽,夜风徐吹,满身均觉得舒爽清醒。 雀姝儿似委屈道“四哥哥,莫非还在怪姝儿多嘴惹祸吗?” 独孤斩月温雅笑道“夜已深了,姝儿公主也早些休息吧,什么都不如赶路重要。” 寻找个清风冉冉的地方,盘腿坐下,月明清辉,下一个瞬间既像离世的云,飘隔在千里之外。 他避重轻的样子淡如风云,无形拨开二者之间的距离,叫雀姝儿连多说一句话的资格都丧尽。 雀姝儿脉脉凝他,眉宇跌宕的是无尽的落寞与惆怅。 其实,她并不是柳舞梅爱情的忠实捍卫者,有时候,她任何人都期望柳舞梅能常睡不醒。 她需要一个创造机会的人,是虫儿。 她同样也需要一个接近独孤斩月的机会,是柳舞梅。 当这两者都不复存在的时候,独孤斩月会像唾手可得的佳肴。 目前仅是摆放在餐桌,可望,可闻,不可得。 雀姝儿冷一想,她的委屈不会白受,她的心意也不会错付。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既然独孤斩月会移情别人,那她也是万分有机会的。 当她第一天缠独孤斩月的时候起,她能得到他的整个人,只剩下时间的问题,而已。 雀姝儿蹒跚爬高大的马车,累得一脸娇汗,再一见柳舞梅被自己白日里伺候的舒服,更是恨从来。 旋即从头拔下一根金钗,在柳舞梅的胸脯使劲一刺。 不敢直接杀死她,却是十分解恨的。 雀姝儿道“你最好一直能睡下去,否则我这一簪子下去,真叫你痛不欲生,不得好死。” 感觉柳舞梅虽然昏死,但是脸色似乎刷得苍白了很多,仿佛能感觉到痛楚一般。 雀姝儿亦发猖獗,拔下柳舞梅的绣鞋,在她脚又恨刺几下。 柳舞梅不哼不喊,不移不动,只是浑体遍冒冷汗,仿佛鬼祟身一般。 真是怪了! 雀姝儿想这是了哪门子的邪毒,怎么如此恐怖。 暂且住手,把柳舞梅推在犄角旮旯里,自己占据了大半的位置,合衣睡下。 过一更时,三人休憩的小林子里忽然缥缈起一阵阵虚无的烟,如云过境,悄无声息。 独孤斩月软软倒地而卧,甚至连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也昏昏跌跌地铺在地。 马车咚的一声前倒后仰,从车帘滑出一截女人的瑕白手臂,软软撑在帘外。 又等了些时候,虫儿觉得三人都了无臭无味的迷烟,而且一时均难清醒,始才走了出来。 她悄悄追了百里路程,可不是来杀人的。 虫儿最先攀马车,看见雀姝儿的睡姿霸道,几乎占据了整个铺席。 想起她蓄意诋毁自己的丑陋嘴脸,忽然觉得红莞之前的分析很有道理。 这个金枝玉叶,纵使被自己的氏族嫌弃入髓,难道真能一丁点儿也不痛恨柳舞梅? 她不信。 虽然柳舞梅曾是她名义的情敌,但是,虫儿也不能叫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来杀害她。 虫儿打开柳舞梅的裤管,柳舞梅的左小腿连带整个左脚呈酱紫色,紫透着黑气,表皮呈峦丘状高低凹凸,肉里青筋突现,仿若结着黑脓的毒瘤。 跟几年前的状态毫无差异,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糟糕。 怎么会这样? 虫儿无端想起了青芜似乎曾经说过,柳舞梅这腿根本不是毒素作怪,而是一种蛊。 随即悉心记住了伤口的形状,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特制的血药丸。 选了一小颗后,熟练地在柳舞梅的“启齿穴”轻轻一摁,打开了她紧闭的嘴巴。 又捏紧了她的“吞咽穴”,叫她把血药丸缓缓服下。 稍等一伙儿,再以手指探摸对方的脉搏,发现对方的脉搏似有缓转,也不再气息奄奄的可怜。 虫儿寻思,柳舞梅是千万不能死的,不管是谁下的毒祸害人,她若是死了,独孤斩月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独孤九依旧会操控斩月,一生一世,不得转机。 千骂万咒,她始终放心不下斩月,偷偷摸摸地跟着一路。 只要在到了行风之前,她能治好柳舞梅的怪病。 她可以永永远远地离开他了。 算是深爱过一场,最后一次的执念吧。 虫儿想。 只要斩月从不知道。 正文 第765章 再见,斩月 虫儿忙完柳舞梅的一切,转身钻出车帐,心里是忐忑不安的,鬼使神差,又走向了独孤斩月的身边。 离人的眼,怎么看对方都是憔悴且消陨的,虫儿如何抵制自己去思量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反始终觉得他才两日不见,身量清减了不少,亦发觉得难受,仿佛该死的是自己一般。 索性对方也了"mi yao",虫儿也点摁他的“启齿穴”将最大最纯的一颗血丸置入口内,又轻轻揉摁“吞咽穴”,微微倒入些甘甜的水液,好叫斩月不必噎着。 “斩月......”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颜頬,觉得他连朦胧睡眠,都若有似无地蹙着眉宇。 虫儿以指微微划拨开他眉心的川字皱纹,浓而又淡道“这是我心甘情愿帮你的最后一次,但愿你能顺利完成独孤九交代的任务,早一些脱离他的掌控。” “但愿,你在睡梦里,也不要太怨我。” 几乎是条件反射,虫儿偷偷吻一吻他冰凉的唇角,然后替斩月盖行装里备着的单被,倏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 几乎等她消失之后,独孤斩月适才缓然睁开睡眼,彻头彻尾,他一直都未真正吸入一点"mi yao"。 他不过是想看看来者的意图,谁想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虫儿的出现,叫他简直欣喜若狂,又令他呕血摧肝,喜是因为虫儿心里总是有他,苦是因为自己反而不能再拖累她。 前日之事,独孤斩月以为虫儿此生不会理睬他,会永永远远地躲避他,樱祭夜的提点犹如当头棒喝,震得他再不敢接受虫儿一星半点儿的好待。 可是虫儿方才一言,又含着告别的意味,独孤斩月深怕到了行风之后,虫儿便如自己所言,悄悄地来,又静静的离去。 他忽然觉得自己懦弱了很多,纵使他无惧于独孤九的利用与威胁。 但是,此时此地此刻,独孤斩月忽然变得胆小又谨敬。 独孤斩月轻触唇角,面沾着虫儿的唇齿余香,令人神荡魂痒,连身体都仿佛了迷烟一般轻飘。 好吧。 独孤斩月几乎是在一瞬间做了决定,他一定会尽快治好柳舞梅,绝不会让虫儿再浪费一滴血水。 接连数日,虫儿时不时地冒一下头脸,依旧是先把所有人迷晕,给柳舞梅分颗小血丸,给独孤斩月的最纯。 独孤斩月也依旧装睡,细细地嗅闻着她身独特的莲花香意,目虽闭着,仅以嗅觉自脑海里淡淡描抹着她的模样。 终于,独孤斩月将马车驱赶至九尾龙族的某个山庄,并不是行风山庄,而是一处僻静幽深的人间仙境。 这座山庄外形轮廓与行风极为相似,依傍在碧水青山之间,被青兰绿紫的悠然色调密密调和,行风的建筑风格更加轻灵闲逸。 山庄叫“御风”,虫儿隐约听公孙迟与楚崡天谈起过,当时还曾引起她的艳羡。 如今独孤斩月的秘密花园再多,也与她是毫不相干的。 自此她淌她的河,他渡他的桥,天霄地壑,再也不见。 送了他最后一程,虫儿匆匆背行囊,自后她谁也不再亏欠,可以随处找个安家之所。 只是鹜面不知去了哪里,虫儿还得往夙沙城返去。 再见,斩月! 才走了几步,或许是因为阳光灿烂,竟晃得心慌眼乱,泪珠成串得往脖间润躺着。 连她一颗顽强的心与念,都难以克磨。 她是怎么了? 虫儿以手背揩尽泪滴,忽然觉得耳边闪鸣,一块铜子儿大的石头“咚!”得打在她的首后。 好痛! 妈的! 虫儿回头叫嚣道“没看见姑奶奶心情不稳定,谁tm背后偷袭姑奶奶!” 当她正面肆喊时,木丛里乌黑闪烁,又飞出来一另枚石子。 不,简直是一颗流星,直砸向虫儿的天灵盖。 是谁这么恨她?! 这次可不会凭白挨打,虫儿侧首轻躲,朝右压低身姿的同时,扶手垂摸,沿着草茎招摇的方向细细一拨。 捏住四五根草茎的芒尖,一扭一旋,找准石块击打来的方向,飞手扬出。 “咻咻咻!”草茎趁风歃去,无一不落,全部击偷袭自己的坏人。 那坏人原本贴藏在树后,仅露半只眼睛出来窥伺,虫儿的草标正擦过对方的肩窝,纷纷入肉,痛得那人顺势倒在地哇哇大哭。 什么鬼? 虫儿觉得到底的身影分明是个高壮的男子,如何哭泣起来,反如个低智的障儿。 只好走过去道“让你偷袭本姑奶奶!叫你哭个够!” 那男子爬坐在地,哭得分明可怜,双手揉搓在眼睛,蓦地托出脸道。 “你鬼鬼祟祟偷跟着小白,打死你!”男人捡起地的小碎石,还要扔她。 一见男人额角纹绣着纯黑色的曼陀罗花,一双眼睛乌乎乎得仿佛盛满了黑夜的虚无,虫儿骇得险些仰倒在地。 “墨……墨……墨轩,墨哥……” 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虫儿一步一退,朝相反的方向躲去。 “怎……怎么会这么巧?” 虫儿几乎是在下意识软了双腿,倒栽葱似的,仰头栽倒在地,摔得哎哎痛叫。 “太好了,太好了,狗吃屎!哇哈哈!”墨轩蹲在地拍手大笑。 这笑是虫儿从未见过的,又亲切,又恐怖,自嘴角荡漾至眼尾,有着天真的纯善,又有着魔鬼的狎黠,唯一难变的,是他对她天成的厌恶感,即使脑子糊涂了,依然有增不减。 虫儿尴尬非常,将手置于耳后,佯装听见声音道“墨哥,你别笑了,你听,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呢!” 好不容易离开御风山庄,她可不能再被他给缠。 双手支撑地面,边退边道“傻孩子,快回家吃饭吧你!” 身后何时站出了一具妙然绝伦身影,缥缈叠荡的水蓝色裙摆,仿佛天边绚烂的云,缓缓自蔚蓝的空沾染了色,飘到了人间。 虫儿仰头看见一张娇白又舒雅的倒脸,十分眼熟得紧。 游岚朝身下略显呆萌的人,淡淡道“好久不见呢,虫儿。” 正文 第766章 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 虫儿一个激灵,赶紧从地翻身而起,她本想说好久不见。 游岚已经略过她的身边,仿佛云翳一般轻盈地飘向墨轩。 “阿轩,你又淘气了吗?” 她笑着将撒赖的墨轩从地扯起来,墨轩故意把手的泥巴糊在游岚的衣裙间,嘴讨厌道“你走开,我不要你,我要找小白玩。” 游岚并不生气,掏出干净的帕子,将墨轩脸的泥痕细细抹净,因为墨轩的身量他要高出许多,游岚不得不踮起脚尖,边躲着墨轩的顽虐,边贴心地照料他。 墨轩仿佛讨厌她,看她伸长了手臂,随手点击了游岚腋下的酥麻穴位。 游岚哎呦轻呼。 他像一阵淘气又残忍的黑色旋风,从她身边一蹭而过,口气十分开心道“我去找小白玩去了!” 吱溜跃过虫儿的身边,再她背后用空手做出一个“打”的动作,飞快地逃走了。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墨轩吗? 虫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在寂雪啼苑里,随手腰斩一个仆从的粗野男子,如今变成了他最为不屑的痴傻者。 这不是命运的安排,恶孽的轮回吗? 虫儿心想着,口里亦对游岚道“五公主真是佳的记性,如何还能记得我的姓名?” 游岚的目光追随着墨轩离去的方向,道“几年前,你在落魄为我所解救,今日再见你,你的落魄未减,自然是很好记得的模样。” 是因为同一个男人而产生的落魄吗? 虫儿讪笑不止,不再回答。 “其实我和阿轩看到你了,”游岚优雅笑道,“阿轩总是闹着要见四哥,所以常跑到御风山庄的门口玩耍。” “结果我们看见了四哥驾驭着马车回来,而你一直鬼鬼祟祟地追在后面。” “阿轩说你是跟屁虫,非要亲自来收拾你一翻。” “说起来,这也算是因缘巧合,若不是你形迹可疑,我们也不会再见面。” 游岚对虫儿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 主要的是,阿轩打心眼里不喜欢的女子,她都会很喜欢接近。 虫儿疑惑不解道“墨轩原不是这样子的啊。” 在她的记忆里,墨轩总是最英明神武,又杀伐果决的性子,纵使他从不喜欢虫儿靠近独孤斩月,但是他是虫儿认识的人,最讲义气的男子。 他是独孤斩月在这个世间,最值得以命相托的人,堪称左膀右臂。 怎么能说傻,便傻呢? “你可看见了他额角的那朵曼陀罗花的纹身?” 游岚忽然一句话,叫虫儿莫名其妙,反问“这花是药奴替他缝伤口的时候,为了遮疤才纹去的,为此,药奴可是使劲吹嘘自己技艺的高超呢!” 虫儿想笑,回想起药奴的某件事情,都会让她忍不住发笑。 他和她曾是一对贱贱的活宝,在一起的每一刻,唇枪舌剑,只会怼到对方无地自容为止。 可是药奴死了,因为他的野心。 虫儿默默看看自己的手指,根根葱白盈润的指间仿佛沾染了血珠。 属于药奴的淋漓鲜血。 虫儿隐去笑意,她不想随了药奴临死前的心愿,绝不在偶尔想起他的时候,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笑晕。 “难道是炇骨荒漠里的爆炸,将他震成了傻子?” 游岚听虫儿胡乱解释,微微垂弯嘴角,道“看来,你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阿轩头的曼陀罗纹身,本是一种可以使人智昏的药研制成的,这药从皮入骨,由表入理。” “日积月累,最终伤害了他的智力,炇骨荒漠的爆炸,仅是加重了他的病情,叫阿轩真正变成一个废人。” “二哥顽炎怕阿轩痴傻,会祸害了四哥的安危,把他暗遣送回御风山庄。” “而我知晓了阿轩被困在此地,一意孤行地来了。” “当时给他这朵曼陀罗纹身的人,看来正是药奴。” 药奴毒害墨轩? 虫儿近乎咬牙切齿道“看来,药奴毒害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药奴毒害了墨轩,是卸掉了独孤斩月的左膀右臂,独孤斩月没有了得力的助手,更无暇照顾到她的全部。 “好恶毒!”虫儿喃喃道“若不是今日遇见五公主,虫儿还要再对那禽兽留下些美好的念想。” 等不及虫儿欲诅咒药奴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游岚的反应最是怪,她的态度绝不像是怨天尤人,也不像是要追查真凶,而像是一种释怀。 “阿轩遭逢此变,对于他和四哥来说,或许是种致命的打击。” “但是对我而言,却是天赐的机遇。我一直想靠近阿轩,而这个时候的阿轩,正是离我最近的人。” 啥? 虫儿嗤之以鼻,道“照顾他?还不如去照顾一只狼。” 当她是瞎的吗?墨轩分明不喜欢游岚的靠近,游岚简直是自欺欺人。 墨轩是配不九尾龙族的五公主的!连傻了都知道。 游岚不怒,淡然笑道“那你为什么偷偷跟着四哥回来,又不敢跟着进入御风山庄?” “你那个时候,不是心心念念地想嫁给四哥为妻吗?” “我看你一路偷偷抹了多少眼泪,若是如此伤心难过,为什么还偏要喜欢我四哥?” 呃…… 虫儿辩解道“我那是艳阳高照,眼睛被光线刺激的。” 咳咳咳,“不说了,我要赶路去了,再跟五公主聊下去,得在这里熬夜了。” 掂掂身的包袱,虫儿于游岚礼貌告辞。 游岚一把拽住虫儿的包袱,道“天色都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哪里都是不方便的,索性在御风山庄住下吧。” “不好,不好,”虫儿反向抱紧包袱道“承蒙公主几年了,还能记得虫儿的贱名,不过我真的不是很方便住在御风。” 她已经不能再跟独孤斩月继续纠缠下去了! 游岚才不管她的死活,只道“你那时候无依无靠的,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你的手险些废了,也是我用了好的草药,帮你医治痊愈。” “我还给了你一包金子,叫你度日。” 金子…… 虫儿放弃挣扎道“五公主,您的记性可真好啊。” 难怪墨轩傻了你都欣喜若狂。 勉强答应游岚只住一夜,虫儿将药奴做的五张人皮面具拿出来,一一拣选。 最后选择了雙夏的样子,她实在是碍于五公主的盛意,又亏欠着许多恩情,只好勉为其难地跟了进去。 游岚也全然不在意虫儿的伪装,仿佛只是将她领进去行。 两人一并走进御风山庄,庄内原本沉寂如潭,忽然如春风凌渡,泛起层层忙碌的涟漪。 独孤斩月突然回来了,整个山庄的人都在忙着整理庄园大小客房銮殿,打算翻新一遍似的,从里至外,洗洗涮涮,清洁地透亮。 只见童叟丁傅,各事操作,一片繁忙光景迎目扑面。 甚至连不见人的楚崡天与公孙迟,也各领着庄武卫,在御风来回巡逻。 虫儿摸摸脸的假皮,既小心翼翼,又目不暇接。 游岚仿佛喜欢虫儿,唤来奴婢取走虫儿的包袱,又将她的手臂轻挽,故意拉着她在庄园里转悠。 游岚并不知晓虫儿与独孤斩月间的一切纠缠,她以为虫儿还是在苦苦痴恋着独孤斩月,才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尾随而来。 默默地附在虫儿耳畔低道“庄园这么大,不会撞见四哥的。” “不给你安排旁的客房了,今夜和我睡吧。” 虫儿连连摆手道“我一个人睡习惯了,况且五公主您金枝玉叶的,我怎么敢弄脏您的凰榻呢?” 游岚淡然笑道“我的知己不多,但是对你却是一见如故。你也知道的,皇室权高位重,本来甚少能交到朋友,久而久之,人也难免寂寞。” “你当是报我的救命之恩,再说我也不会将你吃掉。” 虫儿看她真是有些落寞的神采,可是自己常年深居独处,打打杀杀,血雨腥风,又从未跟多少女子接触,在有限的生命里,凡是接触过几个寥寥的同性,不是生死情敌,是被残虐害死。 忽然有人想跟自己做朋友,虫儿反倒慌乱起来。 尴尬点头道“好吧,好吧,反正只住一夜的。” 两位女子在院落里又转一会儿,忽然听见有女子呵斥的声音,从“馨香阁”传出。 女子俨然是讨厌阁的灰尘味浓,叫婢女们赶紧去采摘些花露水来,扫撒院内,坔尘除味。 游岚想着,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能在四哥的地盘里撒野? 拉着虫儿迈入“馨香阁”一瞧。 雀姝儿指挥着阁里的大小侍婢,将一切物品陈设摆放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俨然尊贵的公主派头。 虫儿想,大约这才是她的真正面目,难为她一直委屈自己,装了许久。 所有侍婢忙忙碌碌,在看见游岚出现的一刹那,全都停下手的活计,朝游岚盈盈礼拜道“五公主万福。” 游岚问“是谁要你们乱动这个院子里的风水?” 又对雀姝儿道“是谁准许你住在这间宅子里的?” 她的话语行如止水,却能惊动风雷,气派非常。 正文 第767章 半夜鸡叫 雀姝儿的半颜遮面,仅是干瞪着玲珑双目,自她面前起起伏伏的薄纱观之,可是激气得不轻。 道“我是朱雀凤族的公主雀姝儿,住在此地也是四哥哥的主意。” 游岚淡然处之,“原来是被退婚的那位。” 根本不顾对方明显铁青的脸色,继续努力道“既然是公主身份,客随主便这个道理,应该是知道的吧?”挥袖指挥着全部侍俾,“现在全都依样搬回去吧,免得姝儿公主暂住几日后,走了再搬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是四哥的庄园,但是她乃堂堂正正的公主,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雀姝儿彻底被激怒了,但是她强忍着莫大的耻辱,忍气吞声,将此仇硬硬吞咽回腹内。 游岚看她再不肯吱声,拉着虫儿的袖子,转身溜出了“馨香阁”。 虫儿待行远,才开口道“虽与公主相交寥寥无几,可是觉得您并非语言损薄之人呀?” “对旁人,若是值得,我自然掏心掏肺。”游岚绝不回首探看雀姝儿的反应。 “可是对表里不一的人,绝不给好脸色,叫她好活。” 虫儿觉得其间必然有隐情,道“愿闻其详。” 游岚徐徐解释道“朱雀凤族的二公主雀楚曦是我最好的闺密,她曾道出许多不为人知的宫闱秘史。” “尤其讲到这雀姝儿,表面看起来是服服贴贴的,背地里的阴谋算计也是层出不穷。” “雀楚曦也是凭着无极女皇的厚爱,偶然与雀姝儿争锋时,也会被女皇呵斥或责罚。” “总之四哥没有娶她,我觉得其实是万幸。” 虫儿笑道“我以为五公主像那天边的人儿一般,原来还管着咱们尘世里的事儿呢。” 游岚也笑“楚曦妹妹总拿琐事烦我,没办法,耳音久灌,人也变得耽溺于事故起来。” 虫儿又笑“女孩子的心思本来男人要复杂敏感,五公主此刻几年前要更加血骨丰满些。” “那个时候见你,我总以为你在带发修行,远离尘嚣。” “看来,墨轩的陪伴才是公主调节心态的一方良剂。” 游岚知她调笑自己,也不恼怒,典雅的双魇微微泛出酡红,呈现出不一样的风采。 羞答“偏叫你笑我,若是四哥也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恐怕连嘴都合不拢了。” 斜眼一睇虫儿,虫儿的笑涡顺势飞散如烟。 游岚明白自己不小心捅了虫儿的伤心处,转移话题道“该用晚膳了,我得去找阿轩,这会儿,他一定缠四哥去了。” “我吩咐仆伺们给你端在我的寝阁,你且安心在里面住下吧。” 一番体己话,又叫虫儿略自在些。 游岚嘱人引着虫儿前去,自己去找墨轩用膳。 她猜着阿轩一定会在四哥那里,果不其然,独孤斩月才一回御风山庄,墨轩主动缠来,两人进入书房后,墨轩也不再疯傻,仿佛冥冥知道规矩,坐在一旁看独孤斩月单人博弈。 游岚推门而入,看见独孤斩月双手执子,棋盘黑白分明,泾渭有辩,棋内金戈铁马,杀成一片狼藉。 游岚素来与独孤斩月不甚亲近,她觉得他的性子太淡漠,不宜接近。 但是她对他的崇拜是暗生肺腑的,像是极其寡淡的兄妹之情,反滋生出浓烈的敬佩之意一般贴切。 敬佩是一种以下而,存有距离的凌厉之感。 当她看见墨轩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拖着腮,仿佛认真地看着棋盘叮叮当当时。 愈发佩服独孤斩月冥冥使人折服的气度。 道“阿轩纵使是这般糊涂,也总离你最近。”分明是嫉妒羡慕恨的语气。 独孤斩月满心扑在棋拼杀,仍是分出第三层心思,对答道“快说吧,你的目的。” 几年前更冷了许多。 游岚道“二哥顽炎藏匿你的事情,我可完全不知道的,我只是听说阿轩病了,才来御风山庄照顾他的。” “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独孤斩月的眼睛始终不抬一分,思忖着湳洲城的事情,独孤九一定下命严封死守,在九尾龙族能发现这层内情的,仅剩一人。 伏逸。 独孤斩月向来不以此人为忧,如今看来,伏逸不甘心寂寞,开始在皇族内部布置眼线了。 游岚或许是其之一。 女人的目的最为单一,珠宝或男人。 墨轩若不是变成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游岚怕是抬都抬不进御风大门的。 独孤斩月道“我既然平安无事地回来,阿轩自由我来照料,你是公主,身份尊贵,久留于此恐招致闲话。” “五妹还是尽早回自己的公主林吧!” “好好好!”墨轩滞讷半晌,闻言突然拍掌欢呼道“我不想她总缠我!” “不好。” 游岚坚决抵制道“四哥分明知晓墨轩健康的时候远离着我,为什么还不肯给我机会?” 独孤斩月道“你分明看见他痴痴傻傻的,意识里也要离你许远,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不替自己的名节考虑。” “父皇的残忍,你到今日都未曾领教够吗?” 独孤斩月将手指间夹着的黑子,重重锤砸在棋盘之。 哐啷鸣然,精心布置的一切毁于一旦。 游岚猛地呆住,虽然早知道四哥的性格不容易叫人亲近,谁想他竟能出口镇她。 况且,他竟然大逆不道地质疑父皇,还贬称父皇冷酷。 是谁刺激了他吗? 游岚顶住眼泓模糊渐起湿意,执意不改道“反正我是不管你的,你已经死父皇废弃的皇子,空顶着名头。” “我乃堂堂九尾龙族最受宠信的五公主,地位你高出一截,难不成还能受你调遣?” “再说,你留着我是有好处的,如今你把柳舞梅和雀姝儿一同弄在自己的房檐下面,若是没有我来照管细索事物,你这宅子里的乱事只会越来越多,叫你头大。” 游岚本是不屑采用如此手段的,不过雀楚曦曾告诫她过,以权压人,最是好用。 独孤斩月冷眼瞧她,道“那随便你吧,总之近几日里,希望你离开。” 墨轩旋即又高兴叫道“太好了,小白,太好了!” 游岚直面独孤斩月,旋即苦笑。 索性墨轩是痴的,游岚无力与她计较,否则她的心脏早已经是万箭穿孔。 正文 第768章 连底裤也翻了 游岚夜里方回,墨轩跑去戏水,她气问道“四哥赶我走,可随你的意?”故意将她扯进泥塘子里,把珍贵的裙子沾溅的满是泥点子,开遍污花。 贵为公主的人何时遭受过如此轻贱,但是游岚无怨无悔,谴人给墨轩换了衣衫,哄他好睡,自己才身心疲倦地从外面回来。 虫儿正在看书,看她回来的时候身污秽不堪,一众內俾围来替她更衣,游岚也都烦心似的一一遣散。 放下书卷,虫儿悉心替她倒一盏香茶,“看来是墨轩那黑面阎王又折腾你了?”,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游岚略气闷道“墨轩顽皮,没有我,他可以,但是我没有他,反是不行。” “最气人的,还是四哥的态度,他分明知晓我放不下墨轩,还要执意赶我走。” 虫儿立刻明白独孤斩月的意图,看来湳洲城里的事情给他太多启示,否则也不会四处赶人离开。 “你四哥是面冷心热,叫你离开御风山庄,一是因为你的名节考量,二是墨轩实在衷心于斩月,斩月一日不能摆脱肩负的担子,他一日不会考虑男女情爱之事。” 看来斩月被独孤九实际控制的事情,墨轩是早知晓的,只是他如今傻了,心里冥冥担忧斩月,故不能离。 墨轩才是这世间最至忠至诚的真汉子。 游岚看她所言与独孤斩月如出一辙,甚是怪道“为什么这次见你,总觉得你对四哥的心态转变许多。” “如何转变?” “你仿佛很了解他。” 了解吗? 可是独孤斩月不愿再给她机会,而她自己也兴意乏乏。 虫儿淡笑道“有时候了解越深,伤害越大。” “你越是执意想与墨轩相伴,或许将来受得伤害也越多。” “挺有道理的,”游岚微微张大嘴巴,“为什么感觉以前是我来开脱你,现在却是你来超度我?” 虫儿更笑道“你心里只记得我当年狼狈的模样,孰知我在短短几年内,经历了许多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 “人的心态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历练出来,情智也跟往年大相径庭。” “公主今日死拖硬拽地将虫儿拉入御风山庄,大约还是想着我与以前一般落魄可怜,怕我久久不能遂愿,想亲自宽慰一下虫儿,以防虫儿有轻生的念想。” “虫儿在此谢过五公主的善心。” 游岚确实看虫儿与几年前一般,联想到自己,难免会产生共鸣之念。 现在再一看,虫儿反以前洒脱多了,再不是那个为了爱情而舍生忘死的幼稚小姑娘。 五官透射出的某种坚毅与睿智的光彩,是以前不可拟的。 遂而笑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还是我,但是你已经不容小觑了。” 虫儿道“其实公主想要留下来,我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 “独孤斩月来御风的目的我无从得知,但是有一点,他定是想尽早地医治好柳舞梅,然后把雀姝儿想个法子逼回朱雀凤族去。” “只要你跟他说柳舞梅是躺着的,不省人事,雀姝儿指不定会跳出来逞凶。” “你留在御风里,可以帮他抵挡这二人引起的厉害关系,我想斩月他不方便管女人的事情,总会需要你的时候。” 游岚恍然,一拍手掌道“确实如此,那雀姝儿因为柳舞梅昏迷不醒,肯定是会寻找机会来蚀引四哥的。” “只要我能帮他一次,他再也不好意思赶我走了。” 虫儿摇头道“斩月这次并非常住,所以此法也只是能叫你在这里多待一个月。” “尽人事,听天命,最后还是要墨轩肯与你相好,到时,独孤斩月也奈何不了你们。” 游岚道“我倒是想过一个好方法,只是......有点害臊。” 虫儿道“请讲。” “我想先跟墨轩圆房。” “噗......咳咳咳......”虫儿忍不住咳嗽道“他已经傻透了,给他吃再多的春药,怕也是于事无补吧?” “再说,万一哪一天墨轩忽然清醒过来,他不认账怎么办?” “他敢?”游岚道“以前是逮不住他,如今才是史无前例的最好时机。” 虫儿很想跟她说,此举危险非常,莫说是墨轩的病情如何情况,是真想干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在独孤斩月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困难重重的。 只好先教了游岚如何先留下的方法,其余的慢慢再谈。 游岚听了突然高兴道“这么说,你明日也不走了吗?” 虫儿无奈叹口气道“只要公主能与墨轩有"qing ren"终成眷属,我做一回背后诸葛亮,替你筹谋一番吧。” 游岚因为困乏,早早睡下。 虫儿无心睡眠,将人皮面具贴好,偷到庄园里透气。 西行湖畔,登高至三层的玲珑塔时,她取出龙嘴管,酝酿着给夙沙城的樱祭夜催一封火信去,叫他无需担心自己的处境,最好能找寻一下鹜面的踪迹,一个月后如无意外。 她真能回家去了。 取出一枚珍贵的火信种子,虫儿再三捋顺自己的语序,带她从掌间蕴出无穷真力时。 玲珑塔下又闪出一个人影来,那人隐约像个女子,虫儿本来也不想怀疑她,可是原本夜黑风高,那女子居然不携带任何照明工具,只身楼。 虫儿准备翻身跃飞檐,可那身影登楼的脚步声只停留在二层,再不肯来三层。 推测这个女子估计是寻了机会匆匆溜出来,所以没有闲情雅致登高望远。 虫儿沉静下心思,想偷窥一眼女子的长相,孰知楼层间的障碍物多,遮挡了大半视线,她只看见女子乌黑的头际并无钗簪,只是简单地挽成一个散髻。 再特的地方,是女子也掏出一枚精致的龙嘴管,管身乌黑通润,而女子的火信种子也很特别,红带玄,普通的火信种子略呈殷紫色。 一切准备绪,女子也发出了火信。 酱紫色的火信隐藏在漆黑的夜晚里,转瞬即逝。 好绵薄的内力修为。 她会是谁? 虫儿的警觉性蓦地提升,当她想再探出半身,把楼底的女子看得更加清楚,那女子反如灵巧的小鸟儿一般,无声无息地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 好轻快的步伐啊。 究竟会是谁呢? 虫儿一时间觉得御风波云诡谲,想着斩月会不会被卷入不知名的危险之,又不想妄自打扰他。 只好先回去睡下,静观其变。 第二日,游岚按照虫儿亲受的方法,先派人私下将引起人皮肤荨麻疹的药粉,浸泡入雀姝儿的换洗的贴身内衣。 不出半日,雀姝儿浑身痒无,嫩白的肌肤周围成串成串得结出紫葡萄一般的疹子,十分瘙痒。 她痛痒难耐,使劲大呼大唤,边满地打滚,边叫人请来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正为如何救醒柳舞梅发愁,又听见雀姝儿急病加身。 赶紧连请三位名医入庄医治,结果这些医生束手无策,根本找不出一星半点的解决方法。 正当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际,游岚掐准时机,主动献策,说雀姝儿身的疹子是因为“馨香园”里的植被茂密,花粉浓厚,引起的皮肤过敏。 边有条有理地命人将雀姝儿移出“馨香园”,住到虫儿规定的位置。 又叫人把她剥个干干净净,再用药液泡制的特殊绷带,把她从到下卷裹了三四层,叫她像具干尸一般在床躺着不能擅自乱动。 一时间,家里躺倒了两个美女。 趁此机会,游岚赶紧毛遂自荐,强烈要留下来替独孤斩月照顾二人。 独孤斩月知她不懂医理,是不会毒害雀姝儿的,只得答应她再留下一个月。 不等游岚谢过自己,虫儿正好寻了机会钻入雀姝儿的新房之内。 雀姝儿被药布捆扎得不能说话,虫儿贴着雙夏的面具遮住真颜,还以为虫儿是来替自己换药的婢女。 虫儿道“五公主特意吩咐过奴婢,姝儿公主因为染过一次病,所以若是护理不当,以后还会再犯的。” 雀姝儿被浑身的疹子折磨的死去活来,绝对听任虫儿摆布。 虫儿要求她把带来的所有东西,衣物,首饰,哪怕是嘴,手能接触的,全部都要拿出来,以药液蒸煮一遍,祛除邪祟。 雀姝儿哼哼唧唧,求她快快去办。 如此一来,虫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住过的“馨香园”大肆搜伐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那夜里,窥伺到的特制乌玄色的龙嘴管,和酱紫色火信种子。 人赃并获才不好叫她抵赖。 可是虫儿将雀姝儿的房间里,里里外外,下下,甚至连肚兜底裤也翻遍了,愣是找寻不出任何一点儿火信的踪迹。 真是了怪的。 正文 第769章 墨轩的真心 雀姝儿并非她要寻找的人。 虫儿陷入了僵局,既不知道无名女子的目的,也不知道对方的火信内容,还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别处排来的细作。 最关键的是,那女子为什么偏在此时此刻发送火信,只因为独孤斩月返回御风山庄,便朝外界通风报信? 虫儿一时觉得自己敏感多疑,又不肯放任斩月身边存留任何一个未知的威胁。 思来想去,只好请游岚帮忙。 游岚共道出御风山庄内的女眷有一百三十几位,除却大婶级别的,也剩下八十余位年轻曼妙的女子。 虫儿想,能在八十个人一次选出内力绵薄的女子,除非是搞一场特殊的检验。 对游岚道,如果自己能成了她与墨轩的合卺美意,游岚能不能陪自己疯一次。 游岚在公主林清冷惯了,虫儿邀她,还是蛮开心的。 独孤斩月冷坐在书房内,他的桌案间摆着一枚休眠期的金甲子,通透的硬壳里面,凝注得是虫儿的精纯血汁。 当年从虫儿身共取了三枚,每枚耗时一年之久,足足叫虫儿在寂雪啼苑里折损了三年的青春与血液。 第一枚,是用在祛除柳舞梅身的剧毒“莫相负”。 第二枚,是在行风婚宴,柳舞梅又怪毒,替她解毒。 第三枚…… 独孤斩月细细凝视着这颗仿佛鸡卵大小的宝虫。 想起虫儿一路偷偷摸摸给柳舞梅吃的血药丸。 独孤斩月不禁拧握双拳。 不公平!虫儿以血养了她无数次,这实在是不公平。 可是这份不公平,确实由他自己亲手铸造,并无情执行了更多次。 想到药奴曾经在虫儿身,暗下了多少次毒手,他的心情,更是被狠狠扯碎一般。 独孤斩月的身周骤冷的可怕,仿佛孤立寒风依树吹愁的陌路人,道不尽哀意与绝然。 他不会再把虫儿的血给柳舞梅用了,一滴都不行。 独孤斩月寻了一条珊瑚碎珠串成的项链,穿过金甲子的钢爪,佩戴在自己的脖子。 安心。 他的肌肤与虫儿的精血静静地贴合在一起,像拥她入怀,分外满足。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好想好想她了。 才一沉思,窗牗外爆发出阵阵喝彩的声音,打乱了他的万千思绪。 这些人难道都已忘记他喜静了吗? 独孤斩月离身迎出,走到熙攘吵闹的地方正是细瞧,只见在山庄开阔的草坪,一大群年轻女子们都在放着纸鸢。 这些纸鸢形色各异,有蛱蝶,有蓬松,有蜈蚣,有福娃,款式新颖,新艳多姿,把御风山庄的一片碧绿隐盖得绚丽生辉。 原本一成不变的静默陡然翻新了花样,变得热闹而喧嚣。 独孤斩月自人群找到游岚的身影,她正与墨轩肩而立,两人协力放着同一只纸鸢。 游岚时而侧量着阿轩的反应,时而故意磨蹭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 墨轩冥冥有一些开心,难得庄园里欢闹非凡,他也像抛却枷锁似的,在青草地里舞弄着手里的银线。 独孤斩月有些微怔,他并没有想到墨轩会面露如此祥和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墨轩总像是他的影子一般,默默追随在自己的身后。 凡是自己遇到危险,墨轩也会拼尽全部力量,只为保护自己的安危。 是感情的事情,墨轩也一律竭力趋避,从不言传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有没有曾对游岚动过一星半点的心思。 墨轩都藏得很好,甚至自己还要好。 他是最衷心的仆人,最贴心的兄弟,永远只把自己的各项事情熟记于心,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分心,刻意讨厌虫儿,将她屡次赶走。 独孤斩月此刻也恍然许多,原来墨轩卸去了心里的负担,竟也可以如此明媚灿烂。 墨轩冥冥把属于自己的枷锁,默默分担去了多半。 可独孤斩月不过是在危机关头,救了墨轩一命。 墨轩却替他死过千回万次,算是亏欠了巨额的债。 墨轩也早该还完了。 虫儿也是,被他拖累的太多太多。 独孤斩月想,反正自己的时日也所剩无几,与其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不若叫大家都好活一些。 他准备近日里动身,去跟独孤九摊牌,告诉他,自己愿意放弃独孤九承诺的一切,包括他的命。 索性只要他消失不见,大家都会感到轻松。 当他欲要离去时,一抹熟悉异常的倩影在眼帘内晃过,看背影是虫儿一般的身量,只是面颊却是别人的模样。 世界绝对没有相同的树叶,可是他太了解虫儿的体姿情态,尤其初显孕态的人,总会不自觉得护住腹部,脚迈八字。 芸芸众生,他早已练出第一眼能辨出她来的好本事。 如今这近乎一模一样的身体,怎么偏脸出入迥异? 独孤斩月抱着侥幸的心里,绕过几人,准备追去看看究竟。 墨轩忽得看见他路过不理自己,直接把风筝线从手里抛开,跟在独孤斩月身后,口里叫道“小白,等等我。” 游岚难得开心,近一年来墨轩首次与自己亲近,如今可悲地被独孤斩月给摧毁。 她把手里的引线抛却,跟在墨轩后面叫道“阿轩,你慢点,当心摔倒。” 独孤斩月看到的人,其实正是虫儿,她一直在人群转来转去,默默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动作,姿势。 剔除胖瘦高矮,敏笨聪蠢的人,大约符合体貌条件的已剩下寥寥无几。 再来,遇到与那夜十分形似的背影,虫儿会偷偷将手刀片临高弹出,把那人牵引纸鸢的细线打断。 如果是不会功法的,第一反应多是举头高望,看着渐渐飘远的纸鸢顿足兴叹,唉声连绵。 若是隐藏自己绵薄功法的人,第一反应则是身不由己地朝侧面打量,心里有鬼的人多处处设防,纸鸢的引线断了,第一直觉必会是略略扫视四周,窥伺是否有人在暗处偷袭自己。 原本一切顺利,还剩几人未曾检验,谁知隐约听见墨轩喊小白,知道独孤斩月似乎来了。 虫儿也是那心里有鬼的人,旋即钻进人群里,隐香埋露,不叫独孤斩月能追自己的脚步。 也是无奈之举,她想他念他,最不敢见他。 独孤斩月才追了几步地,墨轩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很是不高兴道“那女人说,我要是把风筝放高,她领我找你去。” 说着露出天真易骗的表情,惹得独孤斩月忍俊不禁,微笑道“好兄弟,如果有一天你的病能好了,若是知道自己曾经能摆出这般天真表情,会不会把整个御风山庄的人都杀光了陪葬?” 表面越凶蛮的家伙,内心深处越是柔弱,只不过墨轩暂时只记得自己的柔弱,而忘记了自己的凶悍。 墨轩的眼睛黑黑亮亮,劫魔刀许久未出眼鞘,规规矩矩地流传在他乌黑的眼仁里。 他看独孤斩月的表情,十分认真,像是在等独孤斩月的一声令下。 游岚可不开心,跟前道“阿轩这病,不好才好,以前像一根木头,现在才像是人。” 独孤斩月知道五妹叨念自己,也不生气了,因为他想通一些事情,所以也不希望墨轩恢复记忆。 道“谁给你出的主意,引这么多人出来混闹?” 游岚的性子不是如此顽皮的。 四哥一语的,游岚心里忽得波动不安,很快镇静道“我看你这御风山庄里静沉沉的,偶尔热闹一下,你还偏不领情。” 从未与独孤斩月说过如此娇憨的腻话,游岚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打脸。 独孤斩月也不是真要问她,他的眼睛思绪全然被方才的身影吸引得干干净净,无瑕顾忌游岚的搪塞之词。 道“反正你留着,能帮我照看好墨轩,我应该谢你才对,只要不要干出出格的事情,你随便作害吧。” 四哥言下之意,是不再阻挠她照护墨轩的意思吗? 正文 第770章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游岚亦发柔情外露道“不会的,四哥你喜欢安静,这山庄里还是规矩些好。 ” 大约虫儿想办的事情差不多了,随意叫放逐纸鸢的侍女们,赶紧回各房各殿干活去。 漫天的翩翩彩霞挥手即散,大家虽未尽兴,也都归去了。 虫儿被独孤斩月忽然追来骇得半死,心脏噗通噗通久久不能安抚。 她准备夜间再去探访另外剩存的几位女侍,正遇游岚,她追着墨轩叫他停一停,墨轩意兴阑珊,游岚也很是开心。 虫儿准备迎前去问问她,可否发生了什么好事。 孰知三人刚见面,尚未开口,听见公孙迟粗鲁的声音从迢迢远远的地方传来。 吼道“御风山庄可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吗?赶紧轰走,也不必吵到公子清净。” 一旁的楚崡天亦还是润如止水,道“公孙兄也别激气,咱俩先去看看闹事者所谓何人。” “若是好打发,咱们也不必惊动公子,若是不好打发,咱们再找公子自行定夺。” 两人对话激起了墨轩十足的兴趣,他也不管游岚能不能跟得,直追在二人身后,大喊道“带我!带我!” 虫儿看游岚的注意力也跟着跑了个无影无踪,恐她担心,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游岚从未见过有人来山庄大门叫嚣,又怕墨轩痴痴傻傻,会召唤出劫魔乱飞一气。 虫儿跟她走,算是给她颗定心丸吃。 一行五人,前前后后,一个追着一个,全都火急火燎地跑到山庄大门。 旁人不知如何作想,虫儿一瞧来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推诿说自己不宜前,在游岚背后默默观战即可。 原是来者分为两派,左边是樱祭夜领着千目,执意要见独孤斩月。 右边是红莞背着阴镜青芜,执意要见独孤斩月。 樱祭夜讨厌红莞管不住嘴,害得虫儿杳无踪迹。 红莞气恼樱祭夜小题大做,害得自己与青芜无处落脚。 樱祭夜道他不想打女人,所以不要逼他做恶事。 红莞道樱祭夜赶走自己,又追踪自己,俨然不是君子作风。 双方间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好不喧闹。 公孙迟最先冲在前面,指挥山庄内的五十个武士将人挡在外面,很是气恼道“你们吵架也太会寻地方了,怎么能跑到别人家的山庄大门呢?” “速速撤回百米开外,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樱祭夜撇开红莞的纠缠,半是瞧不起公孙迟的模样,道“你不过是这山庄里的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快把独孤斩月叫出来,我有话问他,他回答完后,我自然会离开。” 红莞赶紧补充道“樱公子,你这话说得也太损了。” “算是狗,也知道区別高低贵贱之分,看见尊贵的客人来了,立马会明晓摇尾乞怜。” “你说他是狗,岂不是在侮辱狗的智商?”红莞更狠,借着樱祭夜的威风来打压公孙迟。 樱祭夜知晓她的意图,偏不受她这份帮腔之情,邪肆反驳道“这家伙或者咬的是你,而对我摇尾示好呢。” 没有红莞更贱的。 红莞的脸,瞬时开始簌簌地往地掉粉。 公孙迟被这几人的囫囵关系搅得头大,最主要的是无论是哪一方,都在不遗余力地折辱他的尊严。 抬手扬起狮纹双斧,怒目圆瞠道“你们管爷爷是好狗劣狗,现在把你们剁成肉泥,拿去喂给真狗吃!” 他真是生气了,抬手要砍人,楚崡天看事情急转直下,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赶紧去向独孤斩月汇报。 不待公孙迟出手,墨轩看见要打架斗殴的场景,忽然像注入了鸡血一般,参入战局道“让我来!让我来!我好久没杀人了!” 他的身躯看似公孙迟精瘦许多,冲起来直接将对方撞在一边。 他边跑边从眼睛祭出劫魔刀,黑魆魆的眼睛忽然像旋起两股黑色的风,最终汇聚成一柄大刀的模样。 “居然是你!”樱祭夜立刻辨认出来者是墨轩,这是第二次看见此刀,仿佛勾起他无限的回忆与仇恨,也同时祭出了自己的魔刀盘祖。 一紫一黑两方仿佛相向奔驰的猎豹,很快绞扭成一团,难解难分,斗影狂乱。 樱祭夜质疑道“地穴爆炸时我忙着救人,未来得及问你,此刀你是从何处得来?!” 墨轩只是觉得兴奋,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道“你敢扰小白,我揍你!” 一时间,御风山庄外尘土飞扬,不小心被刀气砍削到的花草树木,石台山丘,都像被拿着皮鞭的人,狠狠暴虐过一般,须臾便出现累累如痕的伤壑,道道分明。 游岚气愤对着紫黑人影,道“不要再打啦!当心伤着阿轩!” 她心里祈求独孤斩月快来制止这场闹剧,独孤斩月的剑影更快一步,宛如晴空一剑劈刺下的电涌,击向二者难分难离的刀刀之间。 “噹!!”蓝光乍现精彩,绚如长虹贯日,随之劫魔刀与魔刀盘祖激起的黑紫厉风,排浪般一一翻卷,如钩似链,险些将在场的所有人都袭倒在地。 墨轩与樱祭夜终于分开,纷纷从半空坠入狼藉的地面。 独孤斩月始才踱着步子,走到庄门口,冷声斥道“聚在这里斗殴,都闲着无事可做了吗?” 雷霆滚滚,冷声称着渐弱的郁蓝色剑气,亦发显得压人一头。 游岚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气呼呼的墨轩拉在自己身后。 樱祭夜看他来了,也不说套话,直接对答道“想不闹事也行,只要你说真话行。” “那天我已经跟你把话说得十分明确,你也保证不再骚扰虫儿,可是她现在无隐无踪,你说,可是藏在你这里了。” 独孤斩月道“一来,我并未做过这种保证,你不要凭空妄语。” “二来,我只是叫你好好保护虫儿。” “三来,虫儿不在这里。” 自他入御风山庄后,虫儿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偷偷跟着来时一样,了无痕迹。 独孤斩月似叹然道“樱祭夜,我敬你是个好人,对虫儿也是一心一意,可是虫儿毕竟不是物品,她有手有脚,有思想有意念。” “她已经不再需要你我的守护,我们谁也困不住她了。” “她一直渴望自由无拘束,你不要再寻她了。” 独孤斩月一言,叫躲在暗处的虫儿十分欣慰,最懂她的人,原来还是他。 樱祭夜听后横眉斗目,更是坚定道“自由是不假,可在虫儿内心深处,其实最需要的是一个安定平稳的家。” “她不需要家里有多豪华,只要能有人终生爱她伴她,子承膝下,她要得是这般简单。” “你不愿给她,可我心甘情愿。” “我可以陪她一起开糖铺,开医馆,我愿意陪她看遍繁星垂落,夕阳西下。” “你想给她自由,可是我想给她家。” “独孤斩月,这是你永远也给不起的承诺,但凡你曾经至少有一次肯承诺与她,虫儿也不会消失得杳无踪迹!” ….. 赤果果的表白。 虫儿简直惊骇无,她未曾料想过,樱祭夜竟能独孤斩月更加了解自己。 独孤斩月道“你怎么知晓她想开糖铺,你怎么知道她想开医馆?” “好的坏的,她把什么心事都告诉你了,你很得意是吧?!” 他也想给虫儿一个简单的生活,一个温暖的家。 但是,他没有资格了,不是吗? 独孤斩月本不想在对峙下去,心里久积的愤懑与相思齐齐摧向心脉。 积累,膨胀,勃发! 他金珀色的瞳仁忽而放大,撑至浑身撕裂般痛楚,一口急血便从唇内喷薄而出。 血! 正文 第771章 静观其变 “斩月!” 独孤斩月忽然吐血,众人皆为惊讶。 虫儿使劲抑制住扑出去的冲动,转而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独孤斩月摇摇欲坠的身躯。 墨轩仍是最先前搀扶着他,接着是游岚,两人左右夹着独孤斩月,分毫不敢离身,生怕他昏厥。 独孤斩月摇摇手道“不妨事,只是旧伤复发而已。” 樱祭夜看他被自己的真心话,竟能激到吐血的地步,想来虫儿在他心间的地位何等重要,也只有独孤斩月自己最清楚。 索然道“看来虫儿真不在此,多有得罪,告辞了。” 牵起千目的小手,继续往其他地方寻去。 公孙迟想说叫他回来,这庄门口被樱祭夜砍得零零碎碎,风景疮痍,怎么拍拍屁股,说走走呢? 楚崡天拉住他的胳膊,对他暗下摇摇头。 红莞在独孤斩月吐血的刹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关切发自肺腑,她见樱祭夜走了,直接跪在原地道。 “独孤公子,虽然虫儿并不在您这里,可是她的师傅青芜,因为炇骨荒漠爆炸的紧要关头,为了保护其余的人,将镜面炸伤。” “如今久病新疾一齐攻击,性命垂危,樱祭夜已将我们赶走。” “我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但是青芜不可以,他的镜身需要好生静养,若是再奔波辗转。” “恐怕也会有爆裂的趋势……”红莞吞吞吐吐,也不愿再说下去,留着话尾,要独孤斩月自行揣摩。 独孤斩月的心口剧痛,但是脑筋反是十分得清楚,言辞冷落道“虫儿的师傅,是我的师傅,青芜可以留下照顾。” “姑娘既然说过,自己是可以受得苦的,那月某人也不方便留下了,还请姑娘交出青芜,自行离开吧。” 冷一眼观之,独孤斩月本对她无感,再看红莞巧舌如簧,见缝迎机,四处散播虫儿的坏话,甚至把虫儿在鬼族的苦楚遭遇,若有似无地便吐露给所有人听见。 其念邪祟,其心可诛。 说她是无心之过,任谁也不能相信。 独孤斩月也不想留她。 红莞闻言,直接噗通跪在地,满脸楚楚可怜道“求求您了,公子,青芜没有了我的照顾,他是活不久的。” “青芜若是活不久,试想,想公子再见虫儿的时候,如何向她交代?” “再说,我与青芜不能分离,今日公子若真将我们二人拆开,红莞无依无靠,走投无路,恐怕只是要觅死去了。” 游岚听着可恨,淡而又冷道“你这个女人好不要脸,都已经答应照顾你的丈夫了,你怎么还能恬不知耻地住下?” 红莞赶紧磕头道“青芜并非是小女子的丈夫,但是我们冥冥是一脉相连的,一荣俱荣,一亡俱亡,绝对不可分割。” 言下之意,是要逼着独孤斩月接纳她。 独孤斩月微微深思,一来自己确实应该帮忙照顾虫儿的师傅。 尤其虫儿说过,青芜红莞身藏着阴阳双珠,在江湖游荡,难免会遭人惦记。 二想着红莞曾说自己与虫儿一同从地狱逃生。 断测二人应该都是从鬼族的地界逃亡出来。 鬼族阴险狡诈,不可能捉到了阴珠和虫儿,还叫她二人随意潜逃。 他知道了傲狠故意娈禁虫儿的事情后,已经派探子去鬼族打探。 鬼族皇室近期内意外地风平浪静,梵音鬼帝迟迟未曾动静,也没有派人出来寻找过虫儿与红莞的踪迹。 如此行事鬼祟,大约是想所有的法珠聚齐,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一并歼获。 这红莞虽然面目可憎,但是与他这次的任务还是有些好处的。 虽然讨厌,但也可以利用一二。 遂道“五皇妹,给红莞与青芜觅一间好的栖阁,找最心灵手巧的侍婢服侍他们,切记,不要让虫儿的师傅受半点委屈。” 游岚不肯答应,“四哥怎么使唤公主做事?”主要是对红莞的印象极其恶劣。 独孤斩月道“谁说留下来帮我分忧,既然你不愿意,早点回公主林去。” 游岚呼道“好,您的地盘您做主。” 边抚慰墨轩,叫他把劫魔刀规规矩矩地收回眼睛里去,又随手招来一个主事的婆子,叫她去办理红莞青芜的住处。 红莞简直欣喜若狂,又叩下贵首,感谢独孤斩月的厚恩戴德。 独孤斩月也不看她,冷冰冰地转身即走,多一刻也未停留,墨轩仿佛影子,一同随去。 公孙迟招揽这五十山庄武师,与楚崡天也一并归入。 红莞背着青芜,在主事婆子的带领下,住入了御风山庄。 游岚看红莞大摇大摆地路过,连谦卑之礼都未曾施过,再好的修养也禁不住被讨厌的人无视。 待群人散尽,才把隐藏起来的虫儿找出,很是郁闷道“你怎么会被这种人纠缠?” 虫儿早已领教过红莞的厚颜无耻,所以见惯不怪道“我师傅在人家手里捏着呢,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游岚满眼里都飘荡着轻蔑的烟霭,遂安抚道“放心吧,她不会在你眼前晃悠的。” “你不是她想利用的人,即使你是公主,她看见了你,也便像没有看见一般。” “利用?”游岚垂眸一哼,“她舔着脸住进来,不也是想借着你的名头,来蹭吃蹭喝。” 忽然想起来道“我才怪四哥这种冷冰冰的性子,最不理睬这种行为不端的人。” “可是那女的一提你的名字,四哥居然破天荒地同意了。” “你什么时候和我四哥好了?怎么你都不跟我讲呢?” 虫儿笑,“都已经分手了,还提那些陈年旧事作甚?” 游岚惋惜叹道“当年我劝你尽早放弃四哥,说你高攀不他。” “如今看你早年,真是豁达多了,可是阿轩对我……依然不咸不淡。” 执起虫儿的手道“如果阿轩有朝一日恢复理智,再像个木头一般对我。” “我做不到你这般开脱潇洒,我一定会去削发为尼的。” 虫儿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好劝解道“药奴死了,墨轩头的曼陀罗花是他布置下的蛊,在这世间再无医圣。” “你有的是世间感化墨轩,他不会辜负你的一片深情的。” 虫儿没敢言说,自己揣有一本专门研究蛊毒的云母薄简,想解墨轩头的蛊毒,若是下心思仔细研究,或许也是寥寥数月的事情。 可她看游岚对感情执拗,跟自己一般爱钻牛角尖,万一她要给墨轩解蛊,会不会招致游岚的痛恨。 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 正文 第772章 青春永驻 虫儿目送着所有人离开,闹剧散尽,忽然觉得有一点最是怪。 连她也是偷偷尾随着独孤斩月,才知晓御风山庄的确切位置。 纵使红莞在成为人形之前,也是一直跟着隐浓在行风,伺候着柳舞梅的。 怎么会轻而易举知道,独孤斩月是来了御风山庄呢? 虫儿的脑海仿佛存有一根紧紧的线,绷得一弹,整个人瞬时清明许多。 隐浓在行风山庄里一直伺候着柳舞梅。 而红莞还是阴镜的时候,一直被隐浓藏在身养着。 莫非……红莞其实一直都认识柳舞梅呢。 得出这个结论,虫儿又不得不去联想,那夜在玲珑塔里释放异色火信的人,到底是谁? 会是柳舞梅吗? 若说是雀姝儿似乎还有些可信度,可是柳舞梅病病弱弱的,莫说是能发射火信,是踩死只蚂蚁都嫌费尽。 虫儿转念又想,其实她对火信也用之甚少,世间不一定存有哪种改良过的龙嘴管和火信种子,即使发信人身体里真气薄弱,也能顺利发出火信。 柳舞梅是梵音鬼帝的人,鬼帝完全有实力可以给柳舞梅造出,任何一支功效特殊的龙嘴管,与配套的火信种子。 如此一想,虫儿的推断便十分合理。 但是疑问接踵而至,柳舞梅分明是了毒的,腿也是有伤的,怎么会跑得兔子还快? 纵使知晓柳舞梅是鬼帝委派在独孤斩月的细作,虫儿见她唯唯诺诺,满心满脑都是斩月如何如何的,平常里也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今日将这许多年零零散散的记忆与线索合在一起,再整合出更有利用价值的讯息。 虫儿想起来,在炇骨荒漠的八星阵内,八星定位时,柳舞梅的瘸腿,若隐若现地浮出“祸害”二字。 为什么八星的祸害,没有注入柳舞梅的其余肢体,偏偏显现在她的坏腿间。 况且八星的力量定位时,柳舞梅像是疯了一般要杀掉自己。 现在回想起,她的腿脚利索且出手狠辣,每一脚都饱含力量,简直恨不能一脚将自己踢死似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所猜正确无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目标转移到柳舞梅头,如若不是,再另行考量。 虫儿说做便做,趁夜黑之后,避开游岚的眼线,换贴身劲装,偷偷潜入柳舞梅的闺阁。 虽然恨药奴居心叵测,但是虫儿也很感谢他以蛊毒捍卫了自己的宫胞,否则像自己这样飞檐走壁,攀高荡低。 估计娃娃早从肚子里流出来了。 呃,好恶心。 虫儿猛一个寒颤,仿佛药奴的魂魄,阴嗖嗖地往她耳朵孔了吹了一口风,全身的汗毛都要炸锅了。 宝宝不怕,那死人妖活着的时候都干不倒你娘,死了更不怯他。 虫儿摸摸小腹,抻手弹出穿心,穿心在水滴长链的牵引之下,于飞檐角处环绕三周半,纠缠牢固。 拽紧水滴长链的链尾,虫儿蹬足一凌,翜翜然登柳舞梅的屋脊,毫无破绽。 沿着倾斜的瓦砾走了一段距离,虫儿约莫到了柳舞梅安寝的地方,一层一层剥开瓦片。 柳舞梅的卧床在眼皮子底下。 负责盥洗的侍婢以热毛巾替她擦尽身体,手足,颜颊,寸寸清洁到位,又涂抹绝佳的茉莉花膏,再对柳舞梅的肌理皮肉进行按摩,保持血液畅通。 这一套护理简直是尽心竭力。 待收拾妥帖,几个侍婢将柳舞梅在床榻安排妥帖,换了房间里的红烛,替成有助休眠的香烛,一一退出房门。 仅留一个侍婢留在门外值夜,恐着柳舞梅半夜失禁。 虫儿推测,柳舞梅的火信若是发射给红莞,红莞入御风山庄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见她。 果不其然,在虫儿险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红莞同样换成夜行劲装,把门廊值夜的侍婢以石子击晕后,直接登堂入室。 红莞进屋后,先观察了一遍室内价值不菲的装潢,口里啧啧酸道“独孤斩月还真是有钱没处花,给一个敌人准备如此等的房间。” 然后看看燃夜的香烛也是高等香料,再嗅嗅柳舞梅浑身涂抹的香脂是价格不菲的行货,更是难以置信,低低腹诽“真是白瞎了这些好东西。” 虫儿错以为她是跑来偷东西的,十分扫兴。 红莞窜到柳舞梅的床榻前,掀开她的锦被,单露出那条坏腿。 反复观察后,自言自语道“还欠些火候。” 随后才从怀里掏出一颗极其怪异的丹丸,像是活的似的,塞入柳舞梅的嘴巴。 无需吞咽,柳舞梅的口液渐渐浸润了整个嘴腔,那怪药顺喉而下。 “啊!!”柳舞梅仿佛归魂般,从床榻直直坐起,口鼻间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 “好难受!”柳舞梅周身香汗淋漓,仿佛从梦魇抵死坐起,唯恐晚了一秒,会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似的。 待眼睛里能看得清楚,才发现红莞一直站在自己的身边。 微愣了一阵,仿佛看见至亲的人一般,紧紧箍住了红莞的腰,边摇边哭道“好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红莞笑道“小可怜儿,你怎么哭成这样惹人怜爱?来告诉姐姐,你受什么委屈了?” 红莞搂着柳舞梅,将她重新安抚在床坐下,而她自己靠坐在一旁,仿佛亲姐姐一般贴心。 柳舞梅道“姐姐,你说这药可以封眠,叫我吃后可以进入假死状态。” “可是这药的威力刚猛,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感觉自己像真死了一般,动也不能,转也不能,实在死亡更可怕。” “最难受的,是雀姝儿那贱人,她果然像你说的那般,对我的关心全是假的。” “她趁斩月不在,用簪子扎我的脚心,还拧我手臂内侧的肉,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能感受,却不能鸣冤!” “我算看清楚了,这世只有姐姐你对我最好,其他人全是假意趋附。” “不管是虫儿,雀姝儿,还是其他什么贱人,都是为了博得斩月的好感,全都是假意接近我,全是骗子!” 红莞看她的情绪波动极大,当真是忍受了许多的委屈,关怀备至道“妹妹所遭受的一切冤屈都是值得的。” “如今虫儿已经主动离开了独孤斩月,能缠住他的只有雀姝儿,接到你给我发来的火信,我便日夜兼程地来助你一臂之力。” “雀姝儿根本不足为患,只要你我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到时候独孤斩月是你一个人的了。” 又十分怪异道“按理说,我给你的药量能够让你一直维持到一个月才醒来。” “怎么不到一个月,你醒来了?甚至还能用鬼帝给你特制的绛紫色火信?” 说及此话,柳舞梅微含清泪的桃花香腮旋即摆出一种极度的蔑视。 “全靠那傻瓜虫儿所赐,姐姐,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贱,居然悄悄跟着我们一路。” “每天只给我吃那指甲盖大的小血丸,勉强消除了我部分药性。” “给你发火信时,妹妹我已经拼尽全力了,等回来躺下,仿佛耗尽所有力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红莞道“难怪如此,那虫儿的血是有很强的解毒功效的。” “啊呸!”柳舞梅白眼一翻,道“若不是因为她的血可以保我青春永驻,凭她勾引斩月的贱样,我都是不屑吃她的血一分一毫的。” 翻开腿的锦被,露出酱紫色的左小腿,朝红莞疑道“姐姐,你这蛊也放在我腿里很久了,什么时候能拿出来?” “当年你还是一面圆镜,被隐浓揣在怀里,隐浓嫌你一直吸附她的血肉疼痛难忍,险些将你丢进火里。” “多亏我把你抵死夺下,告诉她不能如此,否则鬼殿绝对不会轻饶她,这才把你保下。” “你说要我帮你养这个蛊,将来不愁容颜衰老的事情了,如今再痛我也忍了。” “姐姐你的心愿已经达成,由镜子变成了人形。”柳舞梅扯过自己乌黑的长发,露在红莞面前。 道“我的白发反而越来越多了,脸也泛起浅显的皱纹。” “你这令人青春永驻的蛊,怎么死活也没炼到尽头呢?” 她有些生气,觉得命运待自己实在不公平,整个人都显得沉郁深邃。 真想把这蛊从腿里给挖出来算了! “好妹妹,莫生气。” 红莞笑眯眯地盖被子,遮住柳舞梅仿若结着黑脓的毒瘤的腿。 “那时虫儿在行风里对你下毒,还不是我将计计,让你的毒提前发作。” “否则独孤斩月怎么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用第二只金甲子呢?” “那金甲子里可是虫儿一年的血液菁华,起码能保你二十年不老。” “怎么,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吗?” 柳舞梅怨声载道,“早都用个干净了,这几年我的衰老速度愈发加快,恐怕再不补充虫儿的血液,姐姐你再见我时,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老太婆了。” “可是,据推算,独孤斩月手里不是应该还剩下两只金甲子吗?”红莞狐疑问,两眼晶晶闪烁,称着粉白的面颊,仿佛两个无底的黑洞,深不可测。 正文 第773章 师母 还有两只金甲子? 柳舞梅道“我这次故意装着毒,除了他遍请名医来瞧过,根本没有把金甲子拿出来救我的意思。” 表情分外优柔,“看来他真的只是借口爱我,实际根本没有将感情放在我的身。” 归根结底,还是虫儿占据着他的心。 柳舞梅忽然激气至极,面目间的柔顺荡然无存,转而狰狞可怖道“他若一直冷遇我,与其被抛弃,不若我也利用利用他,叫他早些去死!” 爱极生恨,总得不到的更像如哽在咽的尖刺,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那可万万使不得啊!”红莞连忙拍抚柳舞梅因恨意而鼓起的胸腔,“像独孤斩月这般优秀的男子,世间绝无仅有。” “全都怪缠着他的女人不是势力太大,是身世传,妹妹你不过是区区人族,图有虚表,又韶华转逝,旁的女人稍稍一较,会把你压至谷底,斩月公子又如何能真看你?” “那可如何是好?!”柳舞梅也不谈弄死独孤斩月的话题,依旧投入到如何叫独孤斩月回心转意的策略来。 红莞稍稍安抚道“如今最先要防的,还是雀姝儿那个贱人。” “若是被她瞧出来,你与独孤斩月间其实毫无感情,你想她的身份,是雀无极再不喜欢这个公主,也会挥师伐来,声讨九尾龙族。” “到时候斩月公子有皇室庇佑,或能免除一死,但是你可再逃不掉了。” 雀无极…… 柳舞梅一听见这个名字,娇弱的身躯不禁簌簌颤抖,仿如筛康。 她永远记得雀无极那张美艳而残忍的脸,还有“莫相负”被灌如腹内的锯腹之痛。 实在是太痛楚了,乃至与她记忆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深深刻着这段剖肝沥胆的记忆。 “好吧姐姐,”柳舞梅想也不想,只知道依附红莞的主意,“你说如何,我听你的安排。” 红莞脸立刻呈现出某种类似于同情呵护的表情,将柳舞梅温柔地搂入自己怀里道“放心吧,姐姐现在化成人形,能跑能走,一定会好好绸缪妹妹的未来。” “妹妹安心帮我养着蛊,等蛊成熟,姐姐以此蛊替妹妹驻颜留春,保管妹妹能永生永世地留住独孤斩月的心。” “只要妹妹记得我的付出,事后给姐姐些赏钱好。” 红莞的手,缓然拍抚在柳舞梅的背脊,逐步卸去了她激动的情绪,那手像海绵连的波,由下而,逐手缓轻。 最终掐在柳舞梅细弱的脖颈后,仿佛使劲欲掐断一般。 红莞眼睛里的阴狠淡淡散去,掐的手势随之转为按摩,直捏得柳舞梅发痒。 道“姐姐,你对我最好,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金谢你。” 红莞勾唇一笑置之,道“还是得麻烦妹妹你,再吃一颗封眠的药丸,等你一场香梦睡醒,我把雀姝儿已经铲除干净了。” 柳舞梅仿佛不想再躺下,红莞只好先陪她谈心,慢慢解除柳舞梅的厌倦之心。 虫儿该看该听的,都窥窃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跳下房来,虫儿忍不住咒骂柳舞梅愚不可及,居然被红莞的甜言蜜语搞得昏头晕脑。 依照红莞暴露出来的贪心,怎么可能只贪图柳舞梅赏她那一点点的金银? 随后又骂自己的愚蠢,若说柳舞梅是只假老虎,红莞才是她背后的锋利爪牙,而自己再看见红莞时,居然碍着师傅的面子,冥冥放过了红莞。 她真是太大意了。 红莞活了近千年,心智手段都是最成熟毒辣的,想她还是阴镜之躯的时候,已经开始绸缪未来。 而自己被她算计了多少,难道她还不当以此为自警吗? 虫儿估摸着红莞想叫柳舞梅乖乖听话,或许还需要些时间,转身迅速离开。 她在傍午时分,已经向游岚打听好红莞与青芜栖身的地方名叫“雾霞斋”,赶在红莞返回之前,最先进入了“雾霞斋”。 青芜单独设置一房,虫儿直接找到它,它被红莞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床榻。 虫儿依照老方法,给青芜吃一滴血水,阳镜镜面旋即波澜壮阔,开眼见是一张陌生异常的脸孔。 惊口疾呼道“红莞,红莞!来救我!” 虫儿看师傅也这般信赖红莞,皱眉低语道“师傅,别叫了,我脸贴着人皮面具,您都看不出来吗?” 青芜听是虫儿的声音,又叫自己师傅,赶紧道“虫儿,那事你已经知道了,才来找我们的对吗?” 觉得虫儿的表情十分疑惑,又改口道“不对,不对,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你和你师母见过面了吗?她去哪里了?那件事她都跟你详说了吗?” 俨然神经错乱了一般。 虫儿暗罅思忖,几日不见师傅,怎么青芜满口胡言,口口声声全在围绕着红莞? 典型的有了师母,忘记徒弟。 虫儿将他平行摆好,设计成与自己对视的姿态,才道“师傅你糊涂了吗?红莞可从来没说过嫁你的话,你怎么能叫人家师母。” “原来红莞尚未跟你说明啊!还好,还好。”青芜长长呼出一口凉气,卸去心里的重担。 始才暗搓搓羞耻道“樱祭夜把我们赶走的这几日,风餐露宿,我本想着索性她不要再背着我,把我撂下山壑林森,她也好解脱。” “可是你师母大义,说要生生世世地照顾我,愿做我的女人和仆人,断不会把我撂在荒郊野地里。” 虫儿忽略了青芜诡异的对话,只细听最后几句,深感简直是笑死人了。 幽幽古国里的人,只要是听说过流云之歌的传说,谁会傻得把拓手得来的阳珠,给扔到水沟了去? 又不是智商残疾。 虫儿刻意争宠,道“我也揣着师傅走了万里路程,师傅怎么不念我的好?” 青芜尴尬笑道“我那时候身子好,可以变作小的,如今受损严重不能变幻,又重又沉,委实还是你师母扛着我辛苦。” 哼。 亲疏贵贱,立显高下。 虫儿斜眼道“那你俩若是成亲了,怎么洞房?你不实实在在地睡她,能镇住她的人?” 青芜“……你出去……” 正文 第774章 有洞吗 虫儿赶紧赔不是,死皮赖脸笑道“我这也是替师傅您担心,像师母这样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除非您也变成能走能跑的真男人,否则连丈夫应尽的义务都做不到,何来性福可言。 ” 似故意气青芜,攀在它的镜沿道“话说,师傅,您到底看过没有,师母的下面是女人的模样吗?” “有洞吗?” “你……”青芜也不知道是该气恼,还是该羞耻,镜面仿佛烧滚的热开水般,咕嘟咕嘟冒起泡沫板的沸烟。 虫儿看把师傅气得够呛,时机也差不多,继续道“师傅,现在是半夜三更,您是觉得我闲着蛋疼,专门跑来气您了吗?” “我是想用事实告诫您,红莞跟你是有区别的,她现在活生生的人,还要更像个人的样子,而你不是。” “况且,红莞这个人的心思是怎样的,或许您不知道,但是,我与她经历了很多事情,最是清楚不过。” “嚼她的舌根子,我怕会烂我自己的嘴,但是有一句话,身为徒弟必须跟您说清楚。” “红莞口蜜腹剑,为人虚诈,你若是信任我,赶紧与她分手,徒弟我会养你老,陪您终。” “可是,如果您执意要与狼相伴,那徒弟今夜,是来跟您划清界限的。” 忘恩负义也好,背信弃义也罢,青芜今天必须表明立场,否则改日她与红莞正式交锋时,定会被青芜所羁绊。 今夜得快刀斩乱麻。 青芜听见虫儿的悖逆之话,忽然支支吾吾起来,道“若是为师有了办法,可以变成一个真正男子般顶天立地,虫儿,你可愿意摒除对红莞的偏见?” 迂腐!迂腐! 虫儿暂时忍气吞声,降低火气道“先说说,你能怎么变?” 青芜陷入某种内心纠葛,说,或者不说,他都无法轻易开口,生怕虫儿知道了会受不了。 虫儿看他吞吞吐吐,俨然不是以往和蔼干脆的面目,挥袖别道“你寻了红莞千年,对她的爱与日俱增,我今夜叫你一刀断情,也实在是徒弟鲁莽。” “你自己最好亲自观察,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了红莞并非是你心里描摹出的样子时,我会带你离开。” 随手将自己的小手伸入青芜镜面的浩瀚空间,道“你这里面还剩一枚雷凰,我得亲自收起来,否则哪日被红莞摸走了,我吃大亏了。” 虫儿的手在里面掏啊掏,青芜嘶声力竭大叫道“拿出去!把你的手快拿出去!里面有……你别乱摸。” 虫儿才伸出手,在浩瀚空间里转手翻云,直接拿出了仅存的雷凰,对青芜道“你也太小气了吧,这个雷凰你拿着有什么用,当心红莞哪天凶相毕露,把你给活活炸飞了。” 青芜简直要骇得昏死,它的空间里藏着虫儿绝对不能看见的东西,这是红莞千叮咛万嘱咐的。 虫儿生气起来,可是要杀人的。 索性虫儿白盈盈的小手里,捏的是雷凰,再没摸到其他的东西。 青芜暗自发誓,再也不干如此冒着风险的事了。 它道“我问你才对,你要这雷凰做什么?不是对付你师母吧?” 虫儿呸道“她是你自封的师母,与我无干。”再说,她才不会浪费好东西呢。 又严肃道“你若还想当我师傅,想想我今夜对你说的话。” “还有,绝对不要告诉红莞,我在这里。” 忽然想起某事似的,又折返回来,把青芜按照原来的模样摆在床心。 “师傅,有件事情你可还有印象?当年我将柳舞梅腿道出伤口,细细描述给你的时候。” “您说过,那根本不是下毒,而是红莞布下一道吞血嗜肉的异蛊,让梅姑娘的血肉之躯来喂养异蛊,直至……梅姑娘死亡。” “你还说,红莞想利用梅姑娘的血肉,来给自己造一副血肉。” “你记得此事此话吗?”虫儿唇齿生寒。 青芜道“是吗?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记不得了呢?我有说过此话吗?” 言里行间,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忐忑叵测的颤音。 师傅变了。 虫儿明显觉得他的心变了,不再倾向于自己,而是红莞。 铿锵有力道“师傅,不,青芜……” “红莞已经成了人形,她已经不需要柳舞梅腿的痂蛊。” “我现在也只希望你,不要贪图欲念,继续纵容红莞行凶。” 虫儿说得显山露水,十分明白。 青芜竟被激怒似的,首次朝她吼道“虫儿!你混账!莫非你觉得红莞布在柳舞梅腿的痂蛊,其实是替我来造一副躯干吗?” “你跟我师徒几年,怎么能如此轻贱为师的尊严?” 虫儿冷哼“你不是矢口否认自己什么都忘记了吗?怎么还记得痂蛊二字?” 青芜语结。 虫儿看他无语的模样,突然厌恶非凡,又可怜非常,所有关于慈师爱徒的记忆片段,模糊又清楚,。 摇摇头道“你以后好生照顾自己吧!你我再无恩欠。”,决绝然,拧身走入漆黑的夜晚,溶入其间,再不回首。 一夜未眠。 虫儿辗转反侧,盘思着到底应不应该去给独孤斩月提个醒。 后一想,自己藏在暗处观察,反暴露在红莞面前更加安全。 况且红莞也说要先对付雀姝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既然红莞好不容易逼自己最先离开,虫儿决定暂时不冒头。 观察为主。 游岚从外面回来,脸的表情略呈僵硬,眼睛里燃烧着灼灼的火焰,很不高兴,但能克制。 虫儿问“是我昨夜辗转反侧,惹你没休息好吗?” 游岚道“才不是,是心里呕气……”亲密执起虫儿的手道“那天给雀姝儿散布的药粉,能不能再多给一些?” 虫儿抿唇笑道“斩月已经答应你留在御风山庄,怎么还要我做坏呢?不给,不给!” 游岚也笑“你以为我是被四哥气的?算了吧,他身体微恙,我避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跑去惹他?” “我是气那个红莞,唉,我想狠狠贱骂她,又委实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 “红莞怎么了?”虫儿狐疑,感慨对方的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吧? “她啊!”游岚在端良的修养,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她说四哥昨日吐血,亲自下厨给四哥做了药膳,早早地端去内室门口。” “四哥潜人驱她,她反像棵青松一般,站在男人门口不离不弃,太……一言难尽了。” “那……你四哥吃了吗?”虫儿淡问。 游岚拿手指轻戳她一下,“你自己去看看不知晓了?” 虫儿含首,默默无声地滴转着水溜溜的盈蓝色眼睛。 “昨晚是谁彻夜睡不着觉?”游岚易发来了精神,边推虫儿边往门外送,道“你脸贴着面具,谁能看得出你来?” “快去吧啊!”不管不顾,把门极快地掩起,任凭虫儿把双手拍得通红,也不打开。 虫儿跺脚,她怎么顺利可能走到独孤斩月和红莞的身边,而不被发现呢?这二人对自己熟悉非常,恐怕才一露面,立马被打回原型。 她才不要去呢! 虫儿眼睛在眼眶内兜转一番,不去吧,又不放心红莞的意图。 这红莞似乎对斩月的兴趣不少,分外可疑。 有了!前思后想之后,虫儿决定去搬救兵,端了一碗强身健骨的解药,去了雀姝儿的新苑。 雀姝儿被白色药布缠了几天几夜,眼不能看,身不离床,简直要疯了似的。 哼哼唧唧,唧唧哼哼。 虫儿进来后,雀姝儿仿佛找到发泄口,张口要骂人。 “把药端走,快端走,我死也不想再吃一口!快滚!” 虫儿默默走前道“公主,这是您今天的最后一副药,喝完能拆掉药布了。” “真的?”雀姝儿想弯身坐起,使劲来了几个鲤鱼打挺,都不能顺利起来。 虫儿忍着窃笑,亲手给她把药灌如肚内,须臾时刻,雀姝儿觉得一道热流渗透五脏六腑,体表也微微发出汗来,身的瘙痒彻底好了。 连忙喝道“快!快!快把我身的药布拆掉!” 虫儿假意服从命令,边拆着层层纱条,边唉声叹气。 雀姝儿不高兴问“怎么,四哥哥嘱你这个低贱的奴婢,来服侍我这公主,难道还委屈你了?” “天呐,公主误会了!”虫儿压低声音,捏细嗓音,凄凄弱弱道“公子病了,都吐血了,超级惨的,哪里还有精神嘱奴婢来安抚公主受伤的躯体呢?” “什么?吐血了?” “我得去看看他。” 雀姝儿才卸去一半纱带,已经急不可耐地把其余的布条扯的凌乱,从挣脱而出。 虫儿摁住她急躁的手脚“公主金枝玉叶,大病初愈,怎么能随便出去招引风滔气虐呢?” 雀姝儿蛮力拨开虫儿的手,分外野蛮道“你再多说一句阻挠的话,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已经不痒了,还不快去拿来本公主最漂亮的衣服?” 雀姝儿转头看虫儿,头未除的药带缓缓滑落,露出了她不为人知的脸。 正文 第775章 装傻充愣 虫儿本想着,这雀姝儿平常娇娇弱弱地装模作样,偶尔露出真性情来,颇具雀无极的霸道风采。 猛抬头,真真切切地看见雀姝儿突然暴露的脸。 只见她的脸仿佛天然两截,半截乃是涵烟峨眉,剪水秋瞳,美妙绝伦。 但是被掩藏在面纱之下的口鼻处,居然被人以金刚蚕丝穿骨透皮,残忍地缝成七扭八歪的形状,畸形至恐怖的地步。 眨眼功夫,雀姝儿仿若若无其事,将脸的药纱极快遮住惊悚的下半面。 虫儿同样装作痴呆没看见的样子,傻乎乎问道“我也不是公主殿里的侍寝丫鬟,不知道您的漂亮衣服放置在哪里啊?” 雀姝儿柳眉成蹙,“真是笨死了,在内室的衣橱里啊!” 虫儿恍然张口,湍起跌跌撞撞的小碎步,跑去给雀姝儿寻来一件红彤彤的拽地水裙,面金花银线,裙面半是异艳,半是耀眼,十分精美华贵。 雀姝儿已经戴好面纱,一瞧虫儿手里的裙子,颇为光火,“这件裙子美则美矣,可是未免太过招摇,我是去看望病人,穿这件去是否太过轻浮。” 虫儿拍拍脑门,又一个恍然道“奴婢去拿那件桑白色的衣服,保证低调。” 雀姝儿啐道“你是什么眼光?难道本公主是去奔丧吗?成天白白白的,我都穿腻了。” 虫儿低头,自言自语道“那公主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最想穿哪件衣服……” 声音尖尖小小,直接钻入对方的耳朵里,雀姝儿顷刻气恼道“你这贱婢,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背后碎碎而论,反驳主子的话,若不是这院子里的女婢被我悉数轰走,怎么可能轮到你这蠢货来服侍我!!” 虫儿赶紧装成胆小如鼠的模样,双手合十,凄凄惨惨求道“公主勿要生气,只因为我嘴笨眼蠢,所以才被派去厨房生火端饭的。” “索"xi nu"婢还是赶紧滚出去吧,公主殿下不要生气了。” 随手抄起桌的空碗漆盘,笨手笨脚地要退身出门。 “不许走!你回来!”雀姝儿忍无可忍,跳脚唤道“我在床躺了几日,动也不能,现在浑身麻痹,你走了,谁来搀扶我去找你家公子?!” 虫儿又乖乖回来。 雀姝儿命她取来自己觉得合适的衣衫,绣鞋,穿着打扮,一应俱全。 在头发简简单单盘堆云髻,用小指在额头鬓角处勾挑出几缕青丝,摆放成凌而不乱的形状。 加之浑身遍体透着浓浓的药味,仿佛被近日来被病痛摧残无度,但仍从病榻挣扎坐起的可怜模样。 装扮好了,对虫儿道“跟你说清楚,待会儿我要扮作虚弱不堪的样子,你可要把本公主扶稳,千万不要笨手笨脚的。” “还有,管住你那张笨嘴,最好不要开口说话,听见没?” 虫儿赶紧点头道“奴婢一定竭力躲在公主身后,把公主稳稳贴贴地扶到公子身边去。” 雀姝儿半算满意,从梳妆箱里取出一支珊瑚蝙蝠簪递于虫儿,道“拿去管好你的嘴吧。” 哇!好有好处,虫儿千恩万谢地接过发簪,想也不想,直接插在自己头。 “唭!”雀姝儿哂嘲她一眼,没见识的笨货,伸出自己的柔臂道,“走吧。” 红莞一直端着汤药,药都已经凉透了,可她还坚持不懈地在独孤斩月的房门口守着。 楚崡天得了独孤斩月的指示,走到门口对红莞道“姑娘也太偏执了,公子说过谁也不想见,谁端来的东西也不想喝,为什么还要站在门外苦守呢?” 早晨环境本还算清爽,金乌高升之后,红莞被日头曝晒得双眼发花,她的身体虽然不会出汗,但是满脸堆砌的粉白螺黑,被太阳晒久了,也有脱色般的混花。 终于有人出来说话,红莞旋即满脸堆笑道“小哥哥此言差矣,我不是到公子这门耍无赖的,只是因为实在感谢公子不避前嫌的接纳之恩,特别来感激公子的。” 楚崡天被她一声亲昵的小哥哥,叫的头皮都要炸开了,无奈笑道“好吧,看姑娘身娇肉贵,也站了很长的时间。” “公子马会去书房,索性我做个好事,你端着药去书房里等着吧。” 守得云开见月明。 红莞赶紧再三表谢,于楚崡天身后紧紧追随,拐弯抹角,引进几重门户,来至独孤斩月的书房,然后径自离去。 红莞瞧这书房甚是幽静清雅。 窗明几净,案台古朴,庭前种满幽幽兰花,坐内布置几张朱椅,壁间纸画描山水,桌紫壶澄乾坤,格局庞妙,装裱典范,内外皆蕴含王侯贵气之相。 红莞一时间看入眼内,愈发喜爱,竟不能自拔,将手的药碗放下后,开始仔细观察屋内的一切陈列。 书房内最显眼的当是书篼,里外三层等距排布,均是与房梁高度一般,俨然书海一般存在。 红莞寰宇四周觉得无趣,最终走至高大的书篼前,溢溢书香隐约扑面而来,面的古籍粼粼层层摆布整齐,大大小小归类有序,贯史通今,类目庞杂。 独孤斩月喜欢看书藏书,可见一斑。 再将手指轻点书篼一层,铁樟木制成的格架纤尘不染,每本书的书脊都有清晰的折痕,俨然每本书独孤斩月都是反复诵读过的。 红莞登时觉得独孤斩月她在镜子里所见的时候,更加血肉丰满起来。 她的目光正准备转移时,赫然察觉在茫茫书海,唯有一本朱红色封面的书不守规矩似得,从整齐划一的书落,探出半个斜角。 红莞当即肯定,这书应该是独孤斩月近日里看过的书,纵使他自己随手塞入书群,时间久了,书童也会在整理书房的时候,亲手给他重新塞回去的。 他究竟喜欢看什么书呢? 红莞的心脏里登时忐忑辗转,若是一会儿他来了,自己能把他感兴趣的书籍内容里,提点一二,想来会博得对方无限好感吧? 偷窥四下无人,红莞点起脚尖,以二指夹住那本朱红色的古籍,使劲一抽。 那书便如沉沉坠坠的鸽子,老老实实地落入自己手。 红莞先看题目,呃,繁复的古体字,居然看不懂。 但是书籍里面夹杂着东西,红莞翻开一瞧,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工笔细图,不知道此图能有多么宽大,但是因为单薄,竟能折叠成书的大小,且仅为一张宣纸薄厚。 只见拐角明确标注:流瞾城布防图。 …… 鬼族第一城市的布防图?!!!! 红莞骇然,觉得自己发现了独孤斩月的惊天秘闻,准备将布防图取出来详细端看的时候。 一股清如幽兰芳华的气息,自背后默默靠近,一只无与伦的细白温润之手,默默地攥住了书扉,将书牢牢合住,关住了全部的秘密。 红莞的指尖夹在书扉与男人的手之间,隐约觉得男人的气息具有某种危险的侵略性,冷冰冰得仿佛把她的心房也一并封印。 独孤斩月抽回书本,掠视着她瑟瑟发抖的眼睫,冷如滴水成冰的寒风,道“这里的书随便看,但是,这本不行。” 他转身离开,但是红莞隐隐觉得他那得天独厚的逼人气势还牢牢压制在身后。 叫她的腿儿酥软,连心房也跟着一并融化了。 她从未靠他这般近。 他从未靠她这般近。 红莞遥遥回忆起,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昏昏欲睡的下午,斜阳稀弱,玉照薰黄,当独孤斩月第一次从桌面执起她的古铜繁美镜沿时。 他在阴镜看见了自己清冷绝俗的脸。 而红莞已经把这张脸,镌刻入自己的镜心。 一生一世,不能遗忘。 他应该是属于她的,才对。 红莞找回说话的感觉,回头对独孤斩月温尔笑道“红莞只对做饭炒菜感些兴趣,那书只是随便翻翻,并非投我所好。” 独孤斩月将书卷成一筒,轻轻叩击在自己的手心,他无需回头,也知道红莞看见了里面的布防图,正以惴惴不安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走到案几前,看见面端正摆放着一碗闻之极苦的药液,里面活血补血的草药味其浓无。 淡然将书卷敲击在碗沿,问“单看这碗药,你不是只懂得烹饪吧?” 红莞不知试探,赶紧回曰“这些草药都是我早晨去山庄周围采摘的,还有御风山庄里自行备有药库,全都是取得最好的道地药材。” “唉,不过是凉了,我还是再去热一热吧!” 红莞伸出双手去端碗,独孤斩月将书卷啪啪打在她手背两下。 红莞来不及抽手,生生挨了两下,但是打得不痛,反叫她的心里像被调戏了一般,十分开心地看着独孤斩月的侧颜。 正文 第776章 不是同月体 近一看,他的五官真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必然是极宠爱他的,把最精致的全给了他一人。手机端 红莞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皇子贵胄,傲狠,樱祭夜,雀漓潇…… 她的心是铜,是铁,是石头,偏偏独孤斩月的容貌是最让她心旌摇曳的。 连冷冰冰的性格也会是她最喜欢的。 独孤斩月没有觉察出对方的目光,隐藏着痴痴念念的渴激,他只是在第一时刻推断出。 给柳舞梅下毒的人,必然是红莞无禺,虽然她的全部目的不甚明确,但是将虫儿强行逼走,定是其诡计之一。 心里愈发讨厌,只是表面隐忍不发,道“东西我已经收下,如果姑娘只是为了送药,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离开了。” 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红莞可不愿如此,那一面后分别诺干年了,她历经生死,浴火重生,好不容易蜕变人形,是为了见他一眼。 如今思慕已久的男人近在咫尺,叫她如何能轻言放弃? 红莞旋即摆出更温柔的笑容,道“月公子可别急着赶人家走嘛,红莞今日来见您,也不一定只是来送药的啊。” 说着也不管招不招人厌烦,直接坐在独孤斩月案几后的五扇太师椅,形态肆意,仿佛坐了自己家的凳子。 独孤斩月冷眼瞧她,“姑娘不肯走,难道还想报答在下的留容之恩吗?” “那倒非也。”红莞的双手抚搓在太师椅的扶手之,“我只是想给公子的下一步行动,主动提出一些帮助。” 下一步行动? 独孤斩月将手里的书卷敲击在手心,点点轻落,言辞也随着节拍道“看来,姑娘已经将此书的玄机,看个清楚明白了?” “庐山一角罢了。” “看了庐山一角,也已是触犯死罪,姑娘如何还能潇洒坐下,而不借口遁逃?” “逃?”红莞呵呵掩口笑答,“我既然坐着不动,肯定是做好被公子千刀万剐的准备的。” “反正我也坐在这里,公子不妨施舍红莞一些时间,让红莞把该说的话讲清,再另行定论。” 红莞看独孤斩月不言,觉得是默许自己,继续道。 “公子特意寻来了鬼族流瞾城的布防图,依我愚见,大约是想去鬼族寻什么东西吧?” “这你如何能看出?”独孤斩月故意反问。 红莞道“我曾说过,自己在鬼族流瞾城里被迫呆了几年,那个地方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实际暗潮迭起,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只怕公子人还未进入鬼族宫殿,已经被流瞾城内万万千千的细作发现,死无葬身之地。” “哦?有这么危机重重吗?”独孤斩月金珀色的眸子,在书房尡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五彩朝霞般的光点。 他知道有些事,虫儿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明说的。 但是红莞会吐个干干净净。 遂道“可你们不是从流瞾城顺利逃出来了吗?难道我还能不你们两个弱质女流?” 独孤斩月不提虫儿的名字,红莞以为他是不想多提,自然也依样避免,只说自己。 道“我是乘坐鼋鼍兽,在孟秋九月静海翻潮时,侥幸从海陆逃出来的。” “此刻静海已经恢复和平,如果公子在陆路被鬼族武士包围,走水陆更是枉然。” “有道理。”独孤斩月饶有兴趣地拉来另一把玫瑰椅,与红莞对视坐下,“姑娘可以继续说。” 红莞得到鼓励,仿佛异常开心,再接再厉道“其实我这次能从虎口逃出,虫儿的功劳最大,哎……” “只不过,因为她被傲狠玷污许久,恐是精神错乱行为偏激,不但将梵音鬼帝的肉身粉碎,还将傲狠以虎勼刀穿其后心,推入万丈深海,至今生死不明。” “鬼族的护城防守一直无坚不摧,这下子肯定是更加无懈可击,公子恐怕连进去都是困难的。” 红莞反复提及虫儿被人侮辱的事情,独孤斩月恨不能将她杀之,可听见那贼人傲狠被虫儿刺伤,又心里暗痛快。 红莞说的这一点是极对的,自独孤九要他潜入流瞾城偷取机密时,他分外怪。 为什么鬼族忽然封锁了与其他各族的联系通道,将内部秘密全部封死在流瞾城内。 原来是虫儿重创了鬼族的王和殿下。 不过无所谓,独孤斩月自听说过虫儿的事后,他更想早一日潜入流瞾城去,才日日夜夜留守书房,研究布防图。 那个傲狠若是死了便罢,若是没死,他的第一心愿,是叫傲狠好死万次。 伤害虫儿的人,都得死。 独孤斩月不再说话,他的脸部线条紧紧绷着,愈发像一只草原的冰狼,周身散发出危险而嗜血的气息。 整个书房内的气温瞬间将至冰点以下,骤冷使得红莞忍不住闭紧嘴巴。 独孤斩月冷然道“看来,我得先让梅儿先醒来,才能尽早动身出发。” 他的手指刻意抚摸胸口鼓起的部分。 金甲子,最后一枚金甲子。 最终虫儿的精血,还是得叫柳舞梅吃去。 陈旧的伤口又在独孤斩月的心尖叫嚣,他觉得喉管深处,微微泛起血腥的甜气,心脉附近的血液俨然错乱不止,一股股冲击着他不堪一击的身躯。 他,还能撑多久呢? 红莞的身体被冥冥的冷肆之气,封冻在椅背之不能动弹。 独孤斩月的五官里隐含着某种撕心裂肺地挣扎与抗拒,叫红莞难受。 她以为独孤斩月是为柳舞梅而难受,亦发憎恨柳舞梅,几乎咬牙切齿道“公子对梅姑娘的病,真是分外挂心啊!” “话说,公子到流瞾城到底想要寻觅些什么,不妨可以告诉我,没准儿我在流瞾城待过数年,或是见过的。” 独孤斩月横她一眼,并不说话。 红莞看他的眉头微微一拱,自以为是道“公子当然是要保密,肯定也觉得我有可能是鬼族放出来的细作,不愿随随便便告诉我。” “可是,我有证据证明自己,此生是绝对不会依附于鬼族的。” 说着,红莞的手移至自己的领口,开始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盘扣。 独孤斩月噌得起身侧首,如此轻浮浪荡的举止叫他厌恶至极。 只见红莞的唇边荡着得意的笑容,眼睛里灼烧着魅惑蚀骨的凌光。 直到露出自己虚黑通透的半截身躯,没有血肉的躯体里面矗立着最后一根鮶杀的阴影。 这根本不是女人应有的娇娆月同体,仿佛镜子幻变成的身体,涌出一片黑色的绝望。 红莞巧笑横波,将左臂露给独孤斩月细看道“我乃是阴珠,怎么可能会再回去让鬼族那些畜生摧残?” 她胳膊的阴珠昏昏暗暗,尤胜快要凋陨的蜡烛,只一口气息,能将阴珠吹灭。 正文 第777章 局外人 独孤斩月早知晓她是阴珠,谁想红莞竟能褪下衣服来证明,眉眼忍不住愠怒。 “快穿起衣服!” 他低声命令道。 红莞想,她这种身子空荡荡,连胸都看不清楚,怎么他还不敢多看一眼? 呵呵得意道“公子还是快些说,到底想要在流瞾城寻些什么东西更好。” 这痞性是随虫儿学的,近墨者黑嘛。 殊不知独孤斩月才是放长线钓大鱼,“被逼无奈”道“火灵符诱的尸骨……” “听说鬼族的人,在某处寻找到了火灵符诱的遗骸。” “啊,那个东西啊?”红莞重新将衣服拉至肩头,“话说难道在幽幽古国,最吃香的不该是我们这些散落人间的‘流云之歌’的法珠吗?” “怎么竟然会是火灵符诱的尸骸呢?” 红莞觉得难以置信,“甚至连朱雀凤族的雀无极,也曾故意到鬼帝梵音身边,企图以美色诱出尸骸的藏身地。” “不过被傲狠提供假的藏图石给蒙蔽了。” “我还以为公子是要寻找法珠下落的,在傲狠的身存着狂珠,在吞云吐那个傻子的舌头藏着鍟珠。” “如果要问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独孤斩月听她絮絮叨叨,居然暴露出两颗法珠的去向。 如此一来,连珠,巽珠,狂珠,鍟珠,阴阳双珠,十颗法珠的六颗已经明确位置了。 遂继续试探道“原来姑娘也不胜清楚,还是早些把衣服穿起来吧。” 红莞看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把衣服穿好,亦发喜爱道“谁说我不清楚,我可是能隐射出人邪幻的阴珠,只要鬼帝梵音在我的眼前照一照阴镜,他脑海里最邪恶的事情,我便都能知晓。” “只不过……唉……”红莞也是道不尽的满腹辛酸泪,“鬼帝梵音以鮶杀封死了我的力量,又把我半数的功法拿去练割魂刀,现在纵使再见鬼帝梵音,也难以企及往日雄风。” 哦,废话连篇…… 独孤斩月转身朝外走去。 红莞看他要走,哎哎哎得使劲冲在后面,双臂绞住独孤斩月的腰,使劲把自己往对方怀里挤送,道“可是有一个地方,傲狠拼死也要带着虫儿去的,我想,一定是在那个地方。” “斩月公子,你别走啊,你听人家说嘛!我真的知道地方啊!” 独孤斩月反手点住她的麻筋,红莞电击一般浑身颤抖,终而松开双臂。 这时,虫儿搀扶着雀姝儿正巧推门一看。 独孤斩月冷着脸面要拉门出来。 红莞衣衫缭乱,鬟斜髻散的模样十分可疑。 虫儿狠狠瞪了独孤斩月一眼,雀姝儿扯住她微微退缩的手指,将人扯了进去。 独孤斩月见又来二人,也无心细看虫儿的假面,越过雀姝儿关切的眼神,直接快步离开书房。 “四哥哥!!”任凭雀姝儿如何唤他,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白忙活啦!! “你,贱人!”病娇体弱的姿势立马衍变成火力迸发的女战士一般,雀姝儿最先前给了红莞一记耳光。 虫儿给她吃的药里微微加入了一些令人亢奋的药剂,无形增加了雀姝儿的臂力。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掴,恰如如来神掌凌风而降,把红莞抽的脸当即留下一个明显的掌印。 “你,你敢打我?”红莞也不甘示弱,反扑而。 两个女子旋即打成一团。 虫儿看了两眼,觉得无趣,把门关后,吹着口哨走了。 这或许只是开始。 虫儿特意揣了宵夜,晚又爬到柳舞梅的房脊窥听。 红莞也不想再忍气吞声,直接把解除封眠药的丹丸再给柳舞梅吃。 柳舞梅从梦魇醒来,看见红莞的脸,被像拿抹布擦拭过似的,白花花般瘆人。 忍不住失口呼道“姐姐,你怎么这般狼藉?” 红莞看她醒了,将满眼的阴狠瞬时衍变成凄苦的泪珠,假装可怜道“还能怎么样?都是那个贱人雀姝儿给打的!” “她不分青红皂白,非要诬赖我蚀引独孤斩月,你想,我会去抢妹妹的男人吗?我那是在求他赶快救你,才扯住独孤公子的袖子,结果雀姝儿非以为我居心叵测!”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功法的样子,柔柔弱弱,怎么可能把你打成这样?”柳舞梅拿出自己的梳妆匣子,取出粉扑,一层层替红莞重新堆好脸的底粉。 “是因为她不会功法,是因为她该死的是朱雀凤族的公主,我才不能轻易杀她!!” 红莞简直怒不可遏道“早知道不先把虫儿挤走了,起码借她的手来杀了那个贱人,也好过由我来沾染那个脏货!!” 柳舞梅道“那把虫儿再寻回来呗!” “你是白痴吗!!” 红莞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降低音调,将满脸惊恐的柳舞梅重新安抚道。 “妹妹可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你想,虫儿是何等聪明,若是把她再弄来御风山庄,莫说是独孤斩月保不住,咱们又多了一个劲敌。” “那……咱们可如何是好呢?” 红莞安抚道“所以只好叫你清醒过来了。” 遂又叹口气道“你明日假装清醒,说我彻夜未眠,给你解了身的毒。” “还要栽赃嫁祸,说是雀姝儿给你的鹣鲽双目玉佩有毒,才致使你这般昏死。” 柳舞梅有些喃呢道“那玉佩我砸后,被雀姝儿捡去了,我怕她到时候拿出证据来。” 红莞道“怕什么!只要由我来暗做手脚,你放心大胆地说行了!” 柳舞梅仿佛吃了定心丸一直道好,随后二女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些知心话,方才散了。 难怪人说置身事外,虫儿始才发现,若是她总与这些女人周旋一处,矛头永远会指向自己。 当即决定,暂时继续保持隐遁,先看看这三只恶狗斗得你死我活,再选择时机出来。 第二日晨,独孤斩月便接到嬛伺禀报,说梅姑娘渐有清醒的趋势,唤他过去亲见。 独孤斩月掐指一算,心里想昨天留下红莞与雀姝儿斗闹,柳舞梅这几日也该要突然醒来吧。 遣人替自己更换了新衣,朝柳舞梅的闺阁走去。 正文 第778章 坐不住 脚未进内门,闻见浓烈的药味夹杂着呕吐味,将整间屋内充塞的难以靠近。手机端 m. 一群婆子女伺挨挨挤挤地围着床沿,肩挨着肩,手推着手,纷纷忙着呵护柳舞梅病弱的娇躯。 独孤斩月淡一句道“不要围在一起,留下一人伺候即可,其余的把窗户打开通风,都散了吧!” 众人听见公子冷冷一言,依命撑开窗牖,且都抽身离去。 仅留下唯唯诺诺的红莞一人。 房间里的污浊空气立马清鲜不少,红莞低着头,单手执着湿润的巾帕,另一只手仿如骨折一般,以白纱垂挂在胸前,看起来无凄楚又谨慎。 她怕独孤斩月因为昨日脱衣露骨的事情,对她误会,即使分明看见人来,也不敢多话。 柳舞梅真如死里逃生,从干涸的喉咙眼里挤出几个字,道“月,我好难受。” 独孤斩月赶紧走前,柳舞梅将颤抖的手举起,独孤斩月握住那只手,挨坐在床榻。 柳舞梅的精神看似不挤,因为近日里不曾见过太阳,所以白腻的有些异常。 她的喉头里滚动着混沌不清的谈吐,缓道“月,有人想害我!” 直接切入主题。 独孤斩月狐疑,“你可知晓是谁下的毒手?” “知晓又当如何,你又舍不得承办了那下毒贼人,”柳舞梅许久未曾摸过他的手,既有些兴奋,更似贪婪无度,身体伴着病软的伪装,化成蛇一般缠绵,缓缓蹭入了独孤斩月的怀里。 冷冰冰的触感,叫她好生向往。 红莞一直保持着恭歉不语的姿势,站在独孤斩月背后,朝撒娇的柳舞梅狠瞪一下眼睛。 办正事,快点儿! 独孤斩月顺着柳舞梅的话意,反问道“怎么可能?伤害你的是我的敌人,我怎能偏袒姑息?” 要的是这句话。 柳舞梅真心想说出虫儿的贱名,可是她拿眼睛的余光再一睇红莞。 红莞的表情仿佛猜透一切,真是很不高兴地摇摇头。 柳舞梅不敢开罪她,直接道“是朱雀凤族的公主,雀姝儿。” 想来这几个人里,也能栽赃陷害着她了,独孤斩月忍去哂嘲,尤其专注道“可是,雀姝儿分明说过是虫儿所为啊?” “为此,我已经与虫儿划清界限了。” 他的认真,叫柳舞梅莫名一喜。 “不是虫儿,是这个表里不一的雀姝儿。”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柳舞梅也不再像刚从病重垂死逃生的虚弱,说话开始有了力度。 道“怎么不会是她,她与你的婚约被毁,恨我都恨到肉眼里去。” “我也是傻子,以为她真是被朱雀凤族的女皇遗弃,可怜她无家可归,孤苦无依,谁想她竟利用我的善良,我真是太纯善过度啦!” 独孤斩月由她哭闹着,冷静分析道“证据呢?” “什么?”柳舞梅泪眼婆娑。 “她害你,给你粹毒的证据?”捉贼拿脏,起码得有物证吧? 柳舞梅看他神情凝重,觉得已有五成相信自己,按照红莞叮嘱的内容,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那天我觉得她对我居心叵测,跟她大吵一架。” “随手把她赠送我的贴身鹣鲽双目玉佩给砸个粉碎,孰知她拿着玉佩的碎渣走后,我觉得全身不对,躺在床后,身心像被掏空一般,结果也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了。” 恐着独孤斩月起疑,柳舞梅忽然道“哎呦,我的脚底怎么像被针扎了一般,痛死我了。” 红莞赶紧扯开她身的锦被,露出柳舞梅虚软的身体,红莞细看她的脚心,失口惊呼道“天哪,是谁这样狠毒,竟把姑娘一双嫩脚底下扎得千疮百孔,真是蛇蝎心肠。” “肯定是雀姝儿干的,因为只有她一直近身伺候着我。” 柳舞梅见独孤斩月丝毫没有起身探看的意图,不觉在他怀里拧一拧身子,示意委屈。 独孤斩月早把这些小伎俩看得清楚,推开柳舞梅的摩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 展开布包后,里面放着一堆碎玉,明显是鹣鲽的形状。 红莞的眼睛瞬时睁得浑圆。 他特意让二女看清楚后,问“是这块玉佩吗?” “是这块玉佩!”柳舞梅伸手欲夺,独孤斩月起身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独孤斩月道“依照你的意思,梅儿可是在打破玉佩之后,开始感觉浑身不利?” “假设,雀姝儿在这玉佩心掏空,特意在封闭的玉心之内加入毒气,以求梅儿你有朝一日能摔破此物,吸纳毒烟。” “那当夜,雀姝儿为什么给我这堆玉碎的时候,反委屈说,有人挑拨你与她的关系,才叫你与她绝交?” “这个故意离间你二人的,我记得红莞说,是虫儿挑唆她干的啊?” “这……”柳舞梅从不知晓,雀姝儿还曾夜会过独孤斩月。 联想到那个贱人居然背着自己,深夜偷偷去见斩月,企图爬床。 柳舞梅攥握双拳,恨不能用尖厉的指甲抠破雀姝儿的脸。 “公子说的没错。”红莞看柳舞梅结结巴巴,主动搭腔道“确实是虫儿委托我去离间她二人的关系,也确实是虫儿存着想祸害梅姑娘的险恶意图。” “可谁知道那个雀姝儿更是个高手,她以毒祸害梅姑娘之后,又把责任推卸给虫儿。” “如此一来,这屋子里只有她是最干净的人,只要梅姑娘不清醒,谁还会去怀疑到她的身?” 红莞的如簧巧舌与虫儿不分伯仲,唯一不同的是,她更善于审时度势,营造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独孤斩月真心佩服,继续引导着这条奸诈的狐狸,叫她露出原形。 “话说,也是怪,这么多名医被我请来,汤汤水水也给梅儿喝了不少,怎么今日苏醒的如此突然?” 红莞知道立功的机会来啦,赶紧表功道“其实也是凑巧,我以前大约学过一丁儿类似于医的知识,想着梅姑娘吃什么药也不见起色,不如催吐一番。” “谁知道误打误撞,梅姑娘把腹内的黑色余毒吐尽后,渐渐恢复了知觉。” “我这也是瞎猫撞见死耗子,呵呵,瞎蒙的。” 感觉独孤斩月似乎原谅自己的失礼之责,人又逐渐大胆起来。 独孤斩月看她这几个借口编的不错,略微满意道“好吧,既然你们口口声声都觉得是雀姝儿意图不轨,不妨咱们把她叫来,当面对峙一番可好?” 二女觉得有他撑腰,都赶紧催人把雀姝儿请来。 雀姝儿得到催请,听说是柳舞梅清醒了,第一个要见的人是她,十分怪。 想找虫儿假扮的侍女跟自己一起去,虫儿算准今天要有一场腥风血雨,早早躲在游岚的栖阁,才没出来。 雀姝儿恐有不测,随身带着金针羽苞的手环,把自己装扮得大方得体,遂去了。 进入柳舞梅的闺房,迎面看见只有独孤斩月三人静默待着,亦发觉得有诡。 使劲翻了红莞一眼,朝柳舞梅贴心问候,“梅儿妹妹,你可算清醒了,这几日你昏睡不醒,可是把我给吓死了。” “是吗?那多谢你费心了。”柳舞梅回答得不咸不淡,阴阳怪气。 叫雀姝儿垂垂心胸愈发难安起来。 独孤斩月道“叫你来也不为旁的,只因梅儿醒来后,指名道姓说是你毒杀她。”遂将几人推测的前因后果,逐一说与她听。 独孤斩月还道,本来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只不过那天她的反应实在可疑,口口声声指责虫儿是凶手,仿若亲见。 如今证据确凿,只希望她能回头是岸。 雀姝儿一直听他所言,冷笑时而在口唇间显现,待独孤斩月条理分明地阐述完后。 她才露出冷绵的嗤笑,很是阴损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需要一个替罪羊啊?” 眼睛锋利如刀,先划过独孤斩月,又略过柳舞梅,最后停驻在红莞身。 有意无意道“若是顺利除掉我,这一群人里,谁的好处会最多?” 红莞顶迎着她的目光,绝不心慈手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若是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承认是你做的歹?” “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雀姝儿将双手环插置于胸前,分外骄慢道“你们既不是我族的刑司,又没有实际的罪证,想叫地我服罪,恐怕我肯,天理都不肯。” 红莞叫道“哈哈,你看你,凶相毕露了吧?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这么会伪装,也不知跟着我们回到御风山庄,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雀姝儿准备睚眦必报,还她一嘴。 独孤斩月适时打断道“公主无非是想要个清白,那好吧,我这里有一个良策,正好可以检验出,是谁在说谎话。” 独孤斩月取出手里的玉碎,又命人从外面端来一碗清澈的水液。 他解释道“如果按照梅儿咬定,是砸碎了鹣鲽双目玉佩后,才毒不醒的。” “今日咱们叫这玉佩来说话,可好?” 玉佩能说话?况且又非完璧。 众女皆表示不信。 独孤斩月十分自信,道“这鹣鲽双目玉佩,是姝儿公主自无极宫里带出来的贴身之物。” “从这玉佩的色泽看,恐怕有些年头。” “无论玉佩心注入的是毒气,还是毒液,年份久远了,总会有部分毒素深入玉髓里。” “我这碗里的清白,并非是水,而是一种可以让毒液显性的特殊药液。” “只要把玉碎置入其,稍等一炷香的时刻,结果是谁说谎,自然大白于天下。” 言罢,将凌乱的玉碎丢入水液去,独孤斩月亲手点燃一支熏香,置在香鼎,闭目等待。 雀姝儿问心无愧,也找个把藤漆交椅,舒舒服服地坐下。 可是,红莞与柳舞梅却坐不住了。 怎么办? 正文 第779章 窝里横 柳舞梅觑窥红莞几眼,红莞一眼将她溜来的视线杀回。 其实红莞也不敢确定独孤斩月此举是否存着居心,索然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可是要好等一番。 待燃了半柱时,独孤斩月与雀姝儿还是未动,红莞瞧那碗里的水液依旧通透,疑惑的心思渐从胸来。 屋内止静如波面,诡异浩瀚如加江低,柳舞梅快要沉不住气了,时间拖得越长,她的定力损耗得越多。 终于忍不住娇道“月,人家口渴得紧,不能叫外面的女俾先给我沏壶香茶吗?” 独孤斩月恍然道“对啊,此事与梅儿你是无关的。”赶紧朝窗外传唤一声,叫人端茶倒水。 谁知他这一声唤可不当紧,外面守门的丫鬟尚未答应,楚崡天急急忙忙冲进来道。 “少爷,大事不妙,墨爷在西面的假山旁耍火,火乘风势,连带着草塘和亭子都燃着了。” 独孤斩月依然不动声色道“你出去,难道自己不会解决吗,非来扰我?” 楚崡天绝不敢惹怒主人,依旧恭微道“可是火把尚在墨爷手里攥着,他四处流窜,莫说属下无法近身。” “是山庄里的丫鬟婆子,壮丁园厮,那个也不敢开罪墨爷哪!” 他说的唯唯诺诺,分外诚恳。 柳舞梅忍不住求道“月,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墨轩再这样混闹下去,非把你辛苦血汗赚来的家当都给毁了。” 见独孤斩月依旧在观察红菀与雀姝儿,毛遂自荐道“我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所以我来盯着她们二人。” “你快快去吧!”仿佛要流出滚滚的泪珠般委屈。 独孤斩月看看熏香所剩无几,只道“好吧,梅儿辛苦你仔细盯着这碗里的水。我去去且来。” 楚崡天转身掀开门帘,独孤斩月一个箭步匆匆走了出去。 待主仆二人走出大门,独孤斩月拍拍楚崡天的肩头道“辛苦你了,赶紧去把几处火势扑灭吧。” 楚崡天很有自己的想法,不用叮嘱,早已经叫公孙迟领着家丁,把随手放的火及时扑灭,又谴人请来泥瓦匠人,把烧损的部分修葺翻新。 独孤斩月赞过他,叫他接着去处理相关事宜,自己鹰隼一般轻盈翻身房,像虫儿一般掀开房瓦,仔细窥视。 他不知道此事虫儿也是时时干的,两人虽然隔着距离,但身意冥然想通。 独孤斩月前脚一走,雀姝儿哈哈厉笑起来。 “四哥哥虽然走了,但是我的眼睛可没有瞎,你们两人最好不要妄动。” “否则我虽不会多么高强的功法,但是想刺死哪一个,还是随随便便的。” 话说至此,雀姝儿将手腕的金针羽苞放手打开,变成一把细如蜂针的长剑。 红菀也不示弱,拿出自己护身的虎勼短刀,直接蛮插在床帏雕花木栏间。 “那你也不要乱动,否则我这柄虎勼短刀,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两个女子杏目对瞪,严防死守,绝对不轻饶彼此一眼。 柳舞梅想,索性斩月说过自己是无辜的,偷偷将放在床头的梳妆盒轻慢打开,又小心翼翼地夹住胭脂盒子。 双手执盒背负于身后,遂又将里面红艳艳的胭脂拂手略过,使劲剜了一小块。 再把捏好的胭脂小球放置在小拇指留长的指甲。 装作昏昏沉沉道“不行了,我头晕得紧,必须要到门口喘一喘气。” 脚等了绣鞋,扭着娇软的柳腰准备往门口通息的地方移去。 胭脂丹丸准备绪,只要到了恰当的位置,柳舞梅准备将胭脂弹入水,将透明的水液洇红。 雀姝儿见她摇摇晃晃,将桌的金针羽苞剑“噌!!”地快速执起,剑锋锐利,直指柳舞梅的心口。 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起来,否则我现在立刻转身走,那么这场验毒算作废。” 红菀一把扯住柳舞梅的肩膀,拢回自己身边,边朝雀姝儿威胁道“走?你敢走吗?” “再者,你是不是疯了,还是真的别具用心,你那把剑又细又长,当心真戳入姑娘的皮肉。” “倒时候,我是最好的人证,证明你居心叵测,真想借机暗害梅姑娘。” 红菀的计划是,最好能无生有地找些理由,只要能跟雀姝儿打了起来,再伺机推翻那碗清水,独孤斩月回来更好应付。 想陷害雀姝儿的机会很多,并不急在这一次。 雀姝儿果真当,直接与红菀理论起来,说自己只是警告柳舞梅不要乱动,并无恶意。 红菀口尖舌利,也绝对不肯轻易放过对方。 双方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独孤斩月蹲在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趁这几个女子争执不休的间隙。 弹手将他自己准备好的殷红色小丸,丢入眼底下的水碗。 那红色小丸入水即融,十分迅捷,屋内所有人都没听见水溅的声音时。 剔透的水液变成了红色。 独孤斩月冷着脸,从门外进来,略呈严肃道“女人多的地方话多,怎么我才走一会儿,你们吵闹不休起来?” “平常学下的那些教养呢?全都忘记了吗?” 再一看水碗,很是生气道“姝儿公主,现在这碗里如此反应,你可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雀姝儿像被滚滚焰雷狠劈在头,直震得她五官失觉,眼冒金星。 万分委屈道“这怎么可能呢?我没有理由下毒来害梅姑娘啊?” 软软扑倒在独孤斩月的腿脚前,可怜兮兮道“四哥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连小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去害人呢?” 红菀见她只知道求男人,唇角里夹枪带棒,言辞阴狠道“你善良,你在开玩笑吗?” “你若真善良,怎么可能对虫儿言辞紧逼,硬把她给逼走?” 猛一掀开柳舞梅的袖角,露出她内肘处的青紫掐痕。 “这些印痕可是你用金簪戳得吧?还有脚底板的刺痕?” 雀姝儿的脸失血般苍白,她当时怒从来,下手的地方都是隐蔽难露的骨肉处,怎么会叫她发现呢? 红菀看对方语结,仿佛失去利齿的走兽,可以随便自己割宰,益发洋洋得意。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但是,这碗里的水,为什么会变红呢?” 独孤斩月将视线冷冷地投向雀姝儿,不带一丝丝情感,叫她的血液瞬时凝结,簌簌颤抖不安。 “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呢?”他道“我本来是如此相信你的为人,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梅儿?” “难道,你的母皇逼向弓尔山,强迫梅儿喝进毒莫相负,又害我被当众抽取龙脊。” “难道我们所遭受的罪孽,还不能填平你内心的伤痕吗?” 他的视线又冷又尖,宛如锋利的尖刀剜在雀姝儿的脸颊,一寸寸地刨开她虚伪的假面。 “老实说吧,你故意接近我们,到底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雀姝儿心里暗叫不妙,莫非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她一直委曲求全,当心又谨慎,只为着能默默靠近独孤斩月,然后从他的身探听到,有关流云之歌其它法珠的去向。 她曾经哀然恳求过雀无极,她说独孤斩月曾亏欠了她的一片真心,冥冥不会对她设防,这是天然切入口。 她会顺利地替母皇带回巽珠,她会顺利地完成任务的。 为了让雀无极最后信任自己一次,她以金刚蚕丝残忍地穿透了自己的下半魇。 割破金刚蚕丝恢复美貌的利器,被她亲手交付给雀无极,郑重其事。 不拿回巽珠,她宁愿丑陋一生一世,绝不后悔。 雀姝儿是如此向她母皇信誓旦旦的。 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靠近柳舞梅,靠近独孤斩月。 报复,掠夺,然后以嘲弄的姿态来蔑视这一对曾肆意践踏过自己的贱人!! 熟知道!! 他是石头,他是冰,他从来都不觉得对自己有愧。 他从始至终都在怀疑她靠近的目的。 雀姝儿眼珠微恸,霭雨愁云之色已然浮现眉角,挡在明亮温婉的眼睛,立马从眼湖滴落出垂垂成串的泪滴。 “四哥哥,你冤枉姝儿了,”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抵死不认。 “姝儿真的是冤枉的,姝儿的身世已经是极其可怜的,自从你我婚约毁缺,我在朱雀凤族已经低入尘埃,毫无脸面苟活下去。” “能跟着四哥哥来御风山庄,叫姝儿又重新有了家的感觉,姝儿想索性不回去了,一心一意地服侍您和梅姑娘,让自己再找到家的温暖。” “至于梅姑娘身的扎伤,那是姝儿想以针灸之法,替梅姑娘去毒的......” “啊呸!”红菀忍不住恶心,朝她脸啐道“虫儿堪称脸皮子是厚的,你竟然能她的还厚。” “我看你接近梅姑娘,是图谋不轨,青芜背含着阳珠大约被你看见了,所以三番四次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你总想借机偷偷靠近青芜。” “还有此事?”独孤斩月忽然插嘴冷问。 红菀当然希望他是如此怀疑,趁着东风起火之势,添油加醋地例举一番。 听到最后,独孤斩月简直怒不可遏,直接冷喝道“姝儿公主,你接近我们的目的,正是要盗取阳珠吗?” 正文 第780章 飞走的白凤凰 什么? 那面镜子后面的玩意儿居然是阳珠? 雀姝儿诧异非常,原本她只是好那镜子是死物,如何能像人一般开口说话。 结果竟是大名鼎鼎的阳珠? 雀姝儿顿时觉得天总算留下几分薄面,没有巽珠的消息,转眼而来的是阳珠。 盘思着如此一闹,独孤斩月定然不再轻信自己,说不定马会赶着自己离开。 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先硬留下来,再谋图盗珠之计。 她道“如今你们三个全把我当敌人对待,无论说什么也是枉然。” “干脆给我好死,也你们拿脏水泼我来得舒服。” 然后,雀姝儿闭眼睛,无论红菀再问什么,她都想死了一般,紧紧咬住牙关。 独孤斩月看戏演到自己预想的部分,也不愿真让红菀伤及雀姝儿。 雀姝儿无论好坏,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一个处理失误,很容易引发两族断交,惹来战祸。 遂道“姝儿公主放心,我一不会杀你的性命,二不会折辱你的尊严,只会尽快派人将你送回嘲歌城,往后......当一切都未发生过吧。” 对外传来楚崡天,公孙迟二人,将雀姝儿好生送回栖阁内,严加看管。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独孤斩月叮嘱红菀要好好看紧青芜,必要时候,有可能连青芜也得送去远处。 红菀以为他是不愿惹祸身,却不知道独孤斩月是主动替虫儿守护青芜。 总之雀姝儿能被轻而易举地铲除,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喜事一桩。 再加独孤斩月似乎也不追究自己的露肤之责,简直是双喜临门。 雀姝儿被押送回自己的栖阁后,绝对没有坐以待毙,她这次向雀无极自荐出来寻找巽珠的踪迹,自然是做足准备的。 等夜深人静时候,她把带来的包袱重新翻开,尽管楚崡天将她包袱里的利器统统搜走。 可是这些男人断然不敢搜她的身子。 雀姝儿奸笑着扯开自己的曳地长裙,在她的大腿处以细带绷着三件宝物。 一是可以开任何锁的万能匙,二是能飞翔能进攻的玄黑色金针羽苞,三是一包忘忧散, 最要说说这包忘忧散,乃是雀无极派人特殊研制的,只要将此散涂抹在身,但凡靠近五步之内的高手,都会觉得昏昏欲睡,手脚松软。 趁着夜风高起,雀姝儿已换贴身的黑色劲装,把忘忧散里里外外在身遍洒,直接从后窗轻灵跃出。 虽然雀姝儿的功法很一般,但是她常年习舞,脚步算是轻盈凌波,加之朱雀凤族的皇室严格要求后人修习轻功,所以她的步伐也是极近无声倏快的。 迷晕了整个苑子里的所有侍婢与武师,她所耗的时间并不算长久,待莲步移至两米高的苑墙边时,将金针羽苞展手放开。 变成一对融入漫漫黑夜的巨大玄色羽翅。 雀姝儿蹬足一跃,乘着徐徐清风,羽翅的每根乌色的羽毛都兜满风浪。 今夜无月,连风色都像是被墨汁渲染过似的,御风山庄内一派安宁,也沉浸在黑暗沉睡。 雀姝儿心里惊喜,执勤的庄内武师们成队路过,有的她悄悄避让开去,有的靠得太近,随手再散些迷粉。 招的高头大汉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纷纷栽头倒下。 她不敢多作停留,每次放倒一个人,对于她来讲,暴露的风险也越大。 只能快马加鞭。 雀姝儿记得红菀最喜欢把青芜像人一样带在身边,刺死了一个卑微的奴婢,她终于得知红菀住在雾霞斋,随手将死去的奴婢推入水井后,她的目的更加明确。 雾霞斋里的气氛略显静谧,整个苑子里空空荡荡,人烟清淡,大约是不想更多人知道镜子会说话的惊悚现象,将闲话传播出去。 今夜的雾霞斋里只依稀燃亮了几盏明灯。 依照前时,雀姝儿轻车熟路地放倒了斋内为数不多的几人,用纤秀的细指一一点破所有明灯剪影的窗纸。 终于找到了青芜的痕迹。 青芜俨然不知道大难临头,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软塌正央,似是真人一般昏昏呼睡。 雀姝儿简直觉得自己被佛光普照,幸运至极,蹑手蹑脚钻入房。 她不懂青芜的威力,只当是简简单单的神珠,在镜面扬手撒下一撮无忧粉,贴耳倾听后觉得毫无异常。 把床单撕成碎条,连接成一条长线,把青芜捆得结结实实,打包背在身后。 好沉! 雀姝儿顶住周身沉坠般的酸痛,仿佛背了厚重的枷锁。 不管了,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隐约听见雾霞斋外有人唤道“不好了,雀姝儿她跑了!”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雀姝儿不管自己是不是背了万斤巨石,撒开腿往斋后院跑,传来声音的地方立马燃起一片通明火光。 似乎有更多的人朝雾霞斋聚集。 不管了!! 雀姝儿心里再次下定决心,将金针羽苞紧紧攥在手心,蹬足一跃,高高飞了墙头。 她来不及回眸再看,只听见赶到的人粗鲁吼道“她在墙,把她射下来!” 无尽的恐慌仿佛蔓延的漆夜,咻咻不绝的箭矢之声贯彻横空。 她到底是选择死在箭下,还是一辈子丑死? 雀姝儿当即做下决定,她要把阳珠带回去,她要雀无极重新高看于她,她也要美美地活至万岁,万万岁! 下定冒死的绝心,雀姝儿双腿一瞪墙垣,在越来越疏密的箭光火影,她如鲲鹏展翅,迎夜高飞。 遥遥远远地飞到了半空间。 许多人的嘈杂之声追在耳后,渐渐疏远开去。 她把所有围追堵截的人都趋避在天人间,展翅飞出了御风山庄的管辖范围。 一群傻瓜! 雀姝儿简直是洋洋自得起来,身后的越来越模糊消散的人群像是在泥沼里打滚的耗子一般,怎么可能追得她这只白凤凰呢? 待她再飞行百里,因为穿着黑衣,手执黑翅,很快摆脱所有人的捉捕,飞到了远处的荒地里去。 正文 第781章 踩得你皮开肉绽 荒地草色凄迷,促织僵鸣,四下无人。手机端 m. 雀姝儿觉得自己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缓缓从半空降下身来,先把背负的铜镜放在地。 简直是沉死人了。 边抱怨着,边将阳镜青芜翻个背朝天,一瞧血红色的阳珠镶嵌在古铜质的央,虽然颜色不是十分妖艳,已然与凡俗迥异。 前思后想,觉得还是得离开九尾龙族的地界,才算真正保险。 可是再背如此沉重的坠物,实在是为难她的软腰细腿。 干脆把阳珠撬下来算了。 雀姝儿说干干,以尖利的金针羽苞相刺,使劲地把阳珠朝外搬撬。 该死的,阳珠纹丝不动地内陷精铜之,把手都撬酸了,也弄不下来。 正当雀姝儿气馁时,忽然听见红菀阴嗖嗖的奸笑,自身后传来。 “公主,你是傻子吗?这颗可是大名鼎鼎的阳珠啊!”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红菀已完全不需要再伪装。 她的脸涂抹着浓厚的脂粉香料,仿佛从黑夜溶析出的白脸无常。 雀姝儿第一反应是疑惑,为什么自己身涂抹了无忧散,红莞反能安全靠近自己。 鼻尖轻嗅后,发现在飞行百里的过程,身的药散被吹淡了。 第二反应才是自卫,她将金针羽苞执起,分外严肃道“是四哥哥叫你来追捕我的吗?” 红菀森森笑答“四哥哥?独孤斩月才没有我这般聪明,能料想到你会来盗取阳珠。” “话说,你也真是傻子,你想想,青芜可是阳珠,我能在你的面前随便暴露它的踪迹吗?” “所以,你可是故意叫我偷阳珠出来啰?” “那是自然。” 红菀并不是在表扬她,而是揶揄,缓缓解释“一来,我想坐实你的罪责,让独孤斩月彻底讨厌你,二来,我想借你之手,制造阳珠被盗走的假象,好叫青芜专心研究我让他做的事情。” “其实找到你绝非偶然,我与青芜之间可以心灵相通,所以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及时捉到你。” “谁也不能带走青芜,他是我的。” 红莞趾高气扬地打量着雀姝儿,在她眼里,雀姝儿不过时出身高贵的猪猡,简直不足挂齿。 雀姝儿亦不服软,伸脚踩在阳镜青芜之,同样叫嚣道“谁要管你这贱人的破事,今天,本公主非要带着阳珠走。” “拦我者死!” 她的针锋利剑,笔直挑向红菀的喉头,既像舞蹈般翩翩,又像武士般迅捷,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真是难得,我们俩竟能抱着同一种信念,来杀死对方。” 红菀阴笑,自手臂间祭出短刀虎勼,立刀而起,迅速直挡住金针羽苞的刺击。 “噹!!” 短刀细剑,顷刻荡出一阵阵鸣耳动听的音调,在茫茫黑野,细波一般潋开。 今夜无月,红菀的虎勼刀无法折射光线,汇成光刃,可是她胜在功法对方略高一筹。 虎勼短刀在她的使唤下,仿佛松林饥饿的猛虎,死死咬住雀姝儿的一手一足,分毫不给对手留有喘息的机会。 雀姝儿始才发现,原来红莞的身手异常迅捷。 她的优势在于步法灵妙,足以在极短的时间闪开任何进攻。 可是,她也只是能闪来躲去,长剑在她手完全丧失了先天优势,仅能一味被动挨打。 雀姝儿觉得腿快无力气,不禁叫道“红菀,你居心叵测,招招砍我的要害,实在是太阴损了!” 红菀才不理她,依旧狠厉无常,虎勼刀被她使唤得如虎添翼,将雀姝儿周遭相逢的草茎叶蔓一并扫除的干净,只差砍及对方的皮肉。 至后,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道“如果,你不是处处想靠近独孤斩月的话,或许,我也不会急着想要你的命了。” 什么? 雀姝儿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原来红菀也在思慕着独孤斩月。 遂刻薄道“哼,我说你怎么对柳舞梅如此心,原来是惦记着人家的男人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有多丑!独孤斩月看鬼,都绝不多看你一眼!!” “你闭嘴!”红莞被人戳到伤心处,她最恨自己这张臭脸,也恨鮶杀埋在体内,叫她永远丑陋下去。 怒不可遏的火气仿若火山喷发,她的刀子削得更凌厉,次次直逼向雀姝儿的腹部。 野地里本没有风,乌黑一片,但是二女生死对决的身影,很快绞作一团,分开,又纠结。 雀姝儿虚闪一招,想借夜色混溟不堪,把剩余的无忧散洒在面前,将红莞尽早拿下。 可是她不知晓红莞在夜间的视力与白昼无异。 剑招的虚假诡计当下即被揭穿,红莞巧妙避开她的伪招,实实在在地将虎勼短刀砍在她的肩头。 好痛,痛死了! 这一刀,从左肩头一直逆行劈向脖颈,砍下二两血沥沥的皮肉,亏得雀姝儿因痛侧避,险些划破血管。 此刻此时,雀姝儿完全失去了叫嚣的资格,口顿时替换成凄凄惨呼,条件反射挥手仍刺红莞心房。 红莞当机立断,放脚踹在对方的右膝盖骨。 “咔嚓”一声脆响。 她那从未强化锻炼过的膝盖骨,登时被踹得粉碎,整个人像垂死的麋鹿,噗通栽倒在地面,再也起不来声。 红莞一脚踩在她的头,让她连喘一口残气的机会也没有,甚至还恶意的以脚尖为轴,在雀姝儿的耳朵使劲钻了钻。 登时把雀姝儿的耳朵践踏得皮开肉绽。 红莞道“你是不是现在很想求我求过你啊?” 雀姝儿的半颜被踩入草渣淤泥间,蹭破的皮肉汩汩流出殷红的血珠。 红莞才不是叫她回答,她在暗黑看见雀姝儿像一坨狗屎一般被自己践踏凌辱,简直激起了某种变态的满足感。 这种程度的折磨算什么?! 红莞想,这些对于她在鬼族遭受的煎熬,连万分之一都不。 所以,她才讨厌人跟她抢。 只要是最没用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不能跟她抢! 雀姝儿唔唔吟呼,苟延残喘的模样,似乎还没有折辱到令她满意的程度,红莞移开脚后,又把雀姝儿踹个面朝天。 她把虎勼短刀在手心里肆意流转成银色的刀花,似像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嫌弃我长得丑,配不独孤斩月吗?” 正文 第782章 翻脸无情 “我以前听说过有一种刑罚,是在女人的脸刻画,一刀一笔,直把脸蛋儿画得面目全非。 ” “再日日夜夜,用一面镜子照给这毁容的女人细看,直到把她吓死为止。” “我一直好,到底需要多少刀,才可以把一个女人惊吓到血管劲爆的程度。” “这里正好有一面镜子,不若,我来跟你玩一玩吧,公主,如何?” 红莞说干干,直接骑在雀姝儿腹部,将她的双臂死死夹在腿间,任由宰割。 “试想想,我该从哪里下刀好呢?” 虎勼短刀隐隐卓卓的尖刃缓缓贴在雀姝儿微微扭动的耳朵。 “不若,先把耳朵割下来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朱雀凤族的公主长得到底有多么美妙绝伦。” 雀姝儿暗察自己的耳根,被剧烈地痛楚削动着,股股钻心的痛,夹杂着强烈的羞耻感,叫她不禁睁大圆润的秀目,直将红莞的白面,看个一清二楚。 红莞的刀子才削动分毫,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灰色的暗箭,笔直穿向她的太阳穴。 又快又疾又准,无声无息无影。 等快箭破空,咻咻声灌入耳朵时,红莞暗叫一声不妙,将手侧支与地,连身翻滚躲去。 那箭被她躲开后,凌插于地,半截箭翎留于地表,可见射箭之人力道十足野蛮,技法精准。 待她再看雀姝儿时,雀姝儿已从地面惊然坐起,伸手掏出剩余的无忧散,全部淋撒在红莞脸。 红莞紧闭口鼻,以袖遮面之际。 雀姝儿逮住时机,她已经无暇顾及阳镜青芜,展手撑开黑色的羽翅,单腿一跃,离开地面尺寸之间。 不能叫她逃跑!! 红莞扑身而出,准备扯住雀姝儿的残腿,孰知暗处射箭的人,又朝她的方向补射三箭。 那三箭接踵而至,一一追命,红莞为求自保,只好如鸢飞鱼跃,翻身躲去。 雀姝儿顺利地从虎口脱险,拼死朝夜空临高望远的地方飞去。 “该死!!”红莞看着她越飞越远,一拳凿砸在地,恐着是不是雀姝儿暗的护卫帮助。 此地不宜久留,趁着再无暗箭偷袭,赶紧背起地面的青芜,朝御风山庄偷偷潜回。 御风山庄内此刻依旧喧嚣不止,公孙迟指派大量的人手飞马,分成数路,陆陆续续朝四面八方搜索雀姝儿的踪迹。 独孤斩月独坐在书房内,既不观瞻,也不乱心,单手撑腮而面,鼻息均匀,一双俊美的眸微微闭着,偶有跃动。 “公子。”有人低低在门口轻唤。 看屋里的人似眠非眠,似醒非醒,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是楚崡天。 他身穿着虚黑的武装,背后负着一弯纯黑色的精致羽弓,箭筒内仅放数支竹箭,箭翎均是灰色。 他见到独孤斩月后便开始汇报,尤其是红莞欲想残忍杀害雀姝儿的事情,更是一五一十地祥作阐述。 这些情景都是公子提前预知到的,所以楚崡天在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无不语带钦佩,意涵折服。 独孤斩月听完后,仍不睁眼,自绵绵道“你身的灰色羽箭是效仿朱雀凤族禁卫特制的,待会儿一定要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要让红莞察觉是我们帮了雀姝儿。” 楚崡天道诺,又十分不解问,为什么不让红莞直接杀掉雀姝儿? 独孤斩月睁开眼眸,满室的淡淡光辉顷刻被拟下去。 他道“你是害怕雀姝儿返回嘲歌城后,雀无极会因此为借口,举兵犯境吗?” “不会,雀无极只会觉得她更加无用,从此以后,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大约,会死还难受许多吧。 又继续补充道“顺便,把雀姝儿盗走阳珠的事情大肆传扬出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年他以白璃魄的身份盗巽珠的时候,雀无极也是如此做的。 反正是互泼脏水的事情,谁都可以做。 幽幽古国本是一潭泥塘,谁能把水搅浑浊,是谁的本事。 接下来,独孤斩月想,可以拿红莞开刀了。 最后对楚崡天幽幽一句,道“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你与公孙迟一定要记住,九尾龙族的地界,从来没有出现过御风山庄这个名字,也从未有过这个地方。” 山庄里锣鼓喧鸣,虫儿自游岚那里得知,庄里的宝贝被雀姝儿偷走了。 人财两失。 虫儿前思后想,这山庄里能藏着什么宝贝。 推敲半晌,始才觉得定是师傅青芜被人偷走了。 这个世界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小偷,惯于偷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人偷金钱,有人偷诚心,有人偷感情。 有时候并不是我们防范的不够紧窒,而是小偷的技术过于高超。 虫儿只问游岚一句,“红莞仍在山庄里吗?” 游岚调侃道“她是那一缕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虫儿抿唇莞尔,“放心吧,御风山庄里什么都不会丢。” 游岚搓圆樱粉粉的嫩唇,“你怎么跟四哥说的一样?” 虫儿哑然,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是因为独孤斩月的心思玲珑,论世谁也骗不过他的眼去。 她知道了。 游岚还以为她在思念与独孤斩月的温存,不由劝导道“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罪受,不给你的时候你偏要,给你了你又躲着,真是累死了。” “是吧?”虫儿化去脸淡淡浮现的忧思,转为顽虐不灵的表情,分外顽皮道“我这双膝盖啊,它生过病,天生不会转弯,只能走直线。” 游岚被她逗得咯咯笑道“什么膝盖,你直接说你的脑子有问题,好了嘛!” 两人一时笑作一团,尴尬的话题也不了了之。 红莞回来后,本来疑心是独孤斩月遣人暗助了雀姝儿,可是见到御风山庄里,内内外外忙了个三天三夜,仍在寻找雀姝儿的下落。 红莞的疑心始才消减一半。 再加独孤斩月因为雀姝儿的事情突然病倒,据闻高烧不止,连日昏迷,连连请来几个大夫,也不能将高烧退下。 红莞的疑心更是大大折扣。 她赶紧去请教青芜,青芜曾经在医学的造诣极高,肯定会有很好的办法。 青芜听她说明情况,忽然问了一句,“红莞,你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为什么你这般关心旁的男人?” 他的阳珠在炇骨荒漠的爆炸,受了极大的损伤,但是红莞似乎也从未想过如何帮助他来调理。 青芜虽是镜子,但也有男人的私欲。 他越是靠近红莞,越觉得她一天神神秘秘,从不与自己交心。 她越是隐瞒自己,他越是疑神疑鬼。 虫儿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毕竟还是一面镜子,不能给红莞其他男人能给予的一切。 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吻,都无法轻易做到。 红莞听了极不开心,边呵斥青芜没有良心,怀疑自己的人品,边数落他不知道感恩。 青芜见她泣不成声,泪雨俱下,又责怪自己糊涂,不应该疑惑红莞对自己的感情。 俩人很快和好如初,红莞找了块布子,将青芜严严实实地包好,喜滋滋地抱着去给独孤斩月看病。 走到独孤斩月的门外,两个丫鬟将红莞牢牢阻挡在外。 不管红莞如何解释来因,丫鬟都严肃地告诫她,梅姑娘在里面陪伴公子,外人不得入内,免扰清净。 梅姑娘?陪伴? 红莞听见这两个字眼简直捣翻醋坛子一般,左右开弓各赏两个奴婢几记耳光。 呵斥道“我特意请人来,好心给你家公子看病,若是耽搁了月公子的病情,我杀了你俩来陪葬!” 青芜听见,心里的感觉有些怪异,也没声张。 那两个拦门的婢女被打得冤屈,但看红莞面目可憎,眼露阴森之光,竟也不敢再拦,着人一路小跑赶紧通报。 红莞喝止她们不许通报,抱着青芜径自走入内廊。 尚未进门,只听见柳舞梅凄凄软软的哭声从屋内溢出,她十分委屈道“那雀姝儿竟然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靠近我居然是为了从你身边盗取宝物。” “都是我太大意,才与她亲好,如今反倒害了月郎,叫你生下重病。” 独孤斩月一直躺在床榻,气息若即若离,仿佛病入膏肓,道“怎么能怪你呢?” “连我也是太粗心大意了,还以为她会规规矩矩地返回嘲歌城去。” 他病重得时候,言辞之间依然是冷冷淡淡,若不是他的额头摸起来惊人的滚烫,人都不知道他的身还会存着两种温度。 红莞忽然觉得尴尬无禺,在所有人的眼里,青芜应该是被雀姝儿偷走了才对。 初听见独孤斩月病危二字,她怎么能一时糊涂,把青芜给抱来了呢? 人果然是一动感情会变蠢的动物。 柳舞梅的语调忽然变得刻薄,鸣鸣不平道“前因后果,其实都怪要红莞嘴巴太大,偏偏在你审问雀姝儿的时候,提到什么阳珠的事情,才把真贼引到咱们山庄里来。” 正文 第783章 隔着被窝 独孤斩月道“也不能如此尽言,红莞乃无心之失,雀姝儿才是有心之过,二者不可同语。 ” 又道“还是不说他们了,梅儿,我只在御风山庄再待几日,病微痊愈,得马不停蹄地赶去流曌城,这次,恐怕又得留下你一人了。” “你的怪病痊愈,我派人送你回行风山庄吧。” “什么?鬼族的地界?”柳舞梅心虚如酥,语句也结巴起来“你跑流曌城里做什么?鬼族可怖,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你一直深居简出,怎么知道鬼族的地方不好呢?” 柳舞梅更唐突道“是……是红莞说的,我想她都是乱讲给我听的,她那口舌像没把门的窑洞,信口胡言而已。” “月,你快不要说话了,你瞧你病得厉害,还想着走的事情。” 独孤斩月真不说话,只有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讲着。 “几年了,我总捉不到你的影子,你日日月月在外面东奔西走,我的一颗心悬在你身,像停不到岸的小船,永远飘荡无居。” “月,你虽然给我最好的居所,提供最精美的食物,但是,这些都不能填补我内心的空缺。” “月,月,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再或者,你根本是没有爱过我的?” 柳舞梅拿手轻轻捉住独孤斩月的手,那手冰凉砧骨,仿佛传染着她的灵魂,叫她的心也寒如冰天雪地。 她是那么爱他,纵然刚开始是奉命而为,但是还是被他潇洒清朗,玉树临风的姿态所诱引,背弃了鬼帝重托。 虽然他自始至终,从没有说过一次爱她,但是,她义无反顾地爱了。 哪怕鬼帝梵音再三发来火信,叫她在必要时刻,可以不择手段。 哪怕是取了他的性命,也要想尽一切手段,让独孤九认下她这个儿媳妇。 可是,斩月从不碰她,如今又重病不起,她本是想过人伦之道,从他身偷个孩子出来,目前已是惘然。 独孤斩月仿佛睡着了,没听见她的埋怨。 柳舞梅看他的睡颜温润如玉,时间仿佛从未在他脸雕刻些什么痕迹。 但是皱纹却在她的浑身遍体蔓延。 好可悲啊! 柳舞梅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悲啊! 独孤斩月病好了之后,要去流曌城里,谁知道他去了那里,能不能顺利回来,若是不顺利,他会不会死在那里!鬼帝觊觎他的性命,此行必然凶多吉少,而她身为细作,冥冥知晓,又该不该向鬼帝提前禀告? 极度的悲悯之后,柳舞梅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实在不值得,独孤斩月并未给自己名分,若是他不幸死在外面任何一个角落。 她都得卷铺盖走人。 不对不对!她忍不住摇摇头道,或许这次斩月回来,他不会再走了,他会好好跟她过日子,还会娶她,也尤未可知。 一时间,美好的憧憬,与自私的盘算全部充涌在柳舞梅的脑海里,她的岁数渐长,人的思维也复杂繁琐。 属于少女的单纯爱恋似乎正在慢慢淡出她的生活,而她对于感情问题似乎又有了新的定义。 那是,她究竟是该爱他?还是多爱自己一点。 若是她杀了独孤斩月,按照鬼帝的希望,完成目标,她在鬼族会得到重视。 如果她不杀独孤斩月,并能得到他的婚姻,那她在九尾龙族会得到重视。 这些现实而又苦恼的问题仿佛沉睡地底的巨灵,忽然在她的心思里找到裂缝,便一鼓作气地涌入她的脑海。 柳舞梅觉得自己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替独孤斩月掩好被角,赶紧抽身离开。 红莞听见玉佩玲琅,掩身避开柳舞梅的视线,等人走远,她便入内。 独孤斩月的鼻息轻轻浅浅,红莞探过后察觉他的额头滚热异常,似是无觉的姿态,怎么推也推不清醒。 扒开布料,将青芜从露出,又将独孤斩月的胳膊伸入青芜的浩瀚镜界。 阳镜细细观察,突然间煞是怪道“但凡是幽幽古国内的人,身都是存在命脉的,为什么偏他没有脉搏似的,如虚如无,感觉什么都没有呢?” 红莞见他嘀嘀咕咕,不愿打扰到独孤斩月的清净,使劲压抑声音道“你在说什么鬼?难道你跟着离玄子学的医术都忘光啦!” “斩月公子乃是龙帝最宠重的孩子,虽然如今皇恩不再,但是仍旧远近闻名,举世瞩目的商贾巨子。” “怎么可能摸不到他的脉搏呢?” 青芜略呈不满道“你以前从不曾质疑我的医术的,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这家伙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为什么今天频频抬高他而贬低我?” 红莞想这家伙才是不识好歹,竟敢连连出口顶撞自己,于是激将道“那算了吧,反正独孤斩月病死后,咱们又不吃亏,到时候我卷铺盖再背你,咱们像风沙一般,缠缠绵绵浪迹天涯去。” 青芜听出她的言辞阴阳怪气,本想呛她一句,后想起虫儿的肚子里怀着孩子,若是自己真不管他,虫儿的孩子生出来没有亲爹,才最是可怜。 无论他们师徒如何争执,毕竟患难与共的情分摆在那里,不增不减。 青芜道“想救他不是没有办法,独孤斩月这是心疲力竭之相,导致全身血脉骤然衰弱,只要你设法找到药引子,我竭尽所能,把他起死回生。” 红莞遂问药引子是什么东西。 青芜郑重其事地道出几样珍贵异常的草药,又说,还需要渡鸦的血。 红莞盘思着瑶花麒草在御风山庄的药库里有,无非是到附近的深林寻几只渡鸦,也是十分好办的。 边说自己很快来,边准备把青芜抱走。 青芜异常,口口声声拒绝道“你把我搁置在他的锦被之吧,任我随时随刻能监督他的脉象,恐放生变。” 红莞夸他想的周到,反正半日能回来,应该不会暴露青芜的踪藏。 将青芜板在独孤斩月的床榻内侧,任独孤斩月的手一直保持放入镜内的姿势,再搬来被衾遮挡好,匆匆寻药去了。 青芜一直静静等待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始才透过摞厚的被衾缝隙,朝独孤斩月道“喂,你,倒是是人是鬼?” 正文 第784章 画中人 独孤斩月隐忍了许久,终于勾唇绵笑道“当然是人,不然怎么可能在白天出来活动。”他伸出手去,把遮挡在二人间的阻隔轻松拿去。 青芜才没有任何微笑的意思,它近看独孤斩月鎏金色的眸子闪烁生辉,突然觉得讶异非常。 “胡说,你若是个真正的人,为什么没有脉搏?”青芜追随离玄子修医千年,虽然被鬼谷女捉住的时候废弃了百年,但是对于自己的医术一直秉承着引以为傲的姿态。 独孤斩月抽回自己的手腕,另一手轻轻揉搓着手腕间的酸麻感,也不理会对方的正经疑问。 只自语喃道“问世间你没见过的事情成百千,总不能让我耗费光阴,来给你一一详细作答吧?” 这小子好轻狂! 青芜正想腹诽虫儿是眼瞎了吗?怎么会看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 独孤斩月直接打断他的满腹牢骚,先说自己的话道“红莞不是真的爱你,她仅是想利用你,我奉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她,免得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跟虫儿说得如出一辙,只不过他说起来更冷漠无情,叫人无法接受。 “那她爱谁?”青芜那天虽然被雀姝儿以无忧粉泼洒,但是他的耳朵可是灵敏异常。 在两个女人巅峰对决的时刻,他清清楚楚地听见,红莞亲口承认自己不愿雀姝儿靠近独孤斩月的实情。 经历一夜的煎熬分析,青芜宁愿相信红莞当时说这句话是另有所图,但是,如今再看红莞处心积虑欲要接近独孤斩月的真实目的,又叫青芜显得沮丧又敏感。 独孤斩月最孰知他的心理,想他这种本领超群,却又身怀缺陷的男人,最容易对女人的情感产生忌惮之惑。 只安抚道“放心,红莞谁也不爱,她只爱对她最有利的那个人。” “因为你是虫儿最亲近的师傅,我才故意称病,借机让红莞把你请来。”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虽然不知道,你与她的感情深厚到何种程度,但是红莞她与你是有区别的,这点,你最该心知肚明。” “敢情,你是虫儿派来游说我的说客啊?”青芜俨然忘记虫儿的警告,冷冷接话。 “亏我还设身处地地替她与你着想,谁知你们竟然一个鼻孔出气,硬要拆散我与红莞!” “话说,虫儿也罢了,你这人连脉搏都能藏得住,心思如此可怖,那你对我背后的阳珠,难道没存过什么害人想法?” 虫儿? 独孤斩月忽略青芜的误解,仅狐疑道“虫儿早离开了我,现在去向不明,她又如何能来干扰你的感情?” 青芜更冷笑道“还装,虫儿不是一直都好好地待在御风山庄里吗?” “怎么,你不知道吗?” “与其你们两个一而再,再而三地规劝我离开红莞,倒不如先把你们自己的感情先处理干净,再来干涉我的闲事吧!” 青芜再不多说一句,他虽然也曾怀疑过红莞靠近自己的动机,但是这种怀疑也仅限于自己,旁人多说一句都是罪大恶极。 独孤斩月看他食古不化,也不再奉劝他,两人无语半日,直等到红莞回来,把熬好的热腾腾的药给独孤斩月灌下。 独孤斩月高烧的额头,才终而缓缓降温。 青芜看她悉心照顾独孤斩月,愈发怒不可遏,千催万刁,非逼得红莞离开。 无奈之下,红莞等不到独孤斩月睁开眼睛,只好把青芜又抱回雾霞斋。 独孤斩月听说虫儿隐藏在御风山庄,他的心里简直情不能已,激荡起弥高的波涛,数次想从床榻间翻下,直接把虫儿从茫茫人群找出来。 转念一想,自己称病数日,只有柳舞梅与红莞还记得前来观望。 如果虫儿在乎自己,无论是真病还是假伤,她都会隐隐约约地露面。 但是,没有。 她大约真把自己放下了吧? 独孤斩月忽然有些难过,他把这种蚀骨的难过归结于咎由自取,又无可奈何。 不过也罢,他替她教训了雀姝儿,规劝了青芜,如今再好好惩罚红莞一番。 他要永永远远地离开她了。 其实虫儿并没有忽略他的病情,只不过她太了解他了。 一个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的雀姝儿,怎么可能叫独孤斩月生病呢? 她分明推测出他在演戏,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她吃了那么多哑巴亏,对他这套骗人的把戏简直熟悉入髓。 一切景象不过都是套路。 虫儿默默地在等待,她想,独孤斩月一定是在筹谋某件事情,而且已经胜券在握。 而她所要做的,是在他真正危机的时刻,全心全意地推波助澜,而已。 独孤斩月病情忽然痊愈,梅姑娘的心情简直欢欣如雀,她总嫌弃独孤斩月一年里陪不了自己几天。 于是也撕去贤淑的脸皮,死死纠缠独孤斩月,什么事情也不许他做,非得扯着他整日陪伴自己。 两人偶在柳荫道间散步闲聊,或是花园里弄蝶逐风,旁人看见皆觉得一双璧人宛从天降。 只有红莞的心情最为怨毒。 她自以为救了独孤斩月一命以后,他会对自己另眼看待。最起码,会给她赏赐某些珍贵的好处。 结果独孤斩月待她,像是化作无形的空气一般,红莞被冷落在雾霞斋内,整日眼对着一面带不出门的镜子,心里亦发滋生出邪恶的花魇。 尤其是此时的柳舞梅,因为缺少了虫儿与雀姝儿二人的羁绊,觉得独孤斩月可以全身心地只注意自己。 整日里将自己装扮的花枝招摇,全然忘记了自己逆境时,如何痛哭流涕地祈求红莞帮助。 她一直像个极度缺爱的孩子,如今给了些糖渣,会深深自肺腑间产生满足感。 而红莞则意识到,无形,她已经成了一件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是她最最忌讳的事情,世间里,让她最生厌的是废物二字,而她如今察觉到,大家对她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变成废物的人是她? 无遗触碰了她心底最后一根软肋,像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即将喷发出毁天灭地般的爆炸。 独孤斩月前往鬼族流瞾城的行程将近,红莞决定主动扭转乾坤。 她规矩在雾霞斋里待着几日,叫青芜的疑心微微松懈分毫,借口说自己的胭脂水粉没有了,需要采买。 青芜回忆那日与独孤斩月发生口角间的不愉快,也不想白白再受人恩惠,对红莞道催道快去快回。 再三反思后,觉得御风山庄已经不是能久居的地方,又对红莞旧话重提,叫她考虑离开的事宜。 红莞嫌他添乱,又怕激起青芜更多的疑思,只好先应付说稍等几日。 反复劝解,青芜始才放她出门。 红莞啐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亦发对青芜颇具微词起来。 这日里,阳光晴好,处处翠翠莺莺燕燕。 柳舞梅花了心思,拖着独孤斩月去后花园,硬叫他替自己画张小像,说是留下念想。 独孤斩月知她想创造二人独处的机会,也没多说什么,准备了四色彩墨,铺展好宣纸,提竿笔走龙蛇,寥寥数线盘错勾连,便描勒出柳舞梅的削肩蜂腰。 又以笔端濡饱嫣红色的颜料,替工笔美人添樱桃香唇,再以明黄色勾笼出轻纱般的华裳。 柳舞梅看他笔下的轮廓初构,不用再看自己的模样似得,便从花丛蹒跚至独孤斩月肩侧。 但见画美人乌发洄云,桃颜雪腮,忍不住娇嗔道“月,你真讨厌,人家哪里能有这般媚眼,你把人家画得太妖艳了些。” 独孤斩月散淡笑道“你站在那簇花,芬香四溢,人花娇,我乃实事求是,自然描摹出你的阴柔娇娆来。” 柳舞梅拿指尖谑他一点,独孤斩月的溢美之词像是击她笑穴一般,花枝乱颤。 红莞看见不无恶心,强逼自己假笑妍妍,从一旁横杀出来,道“梅儿妹妹真有雅兴,我好一番找你,你居然在花海里浪漫来了。” 柳舞梅听见她的声音浑身轻颤,仿佛被人从极乐世界强行拖至人间,所有兴起的暧昧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略生气道“红莞姐姐怎么也不唤人一声,突然走出来了,也不管别人方便,可把我吓了一跳。”说着拍拍自己的小心肝。 小白眼狼! 红莞当即心里暗骂,给你方便?你再方便也不能把独孤斩月强行摁进草丛里去。 “红莞姑娘找你肯定是有急事的。”独孤斩月依旧作画,目不转睛,淡淡调节二人的言辞冲突。 红莞也不接话,同样凑近独孤斩月的身边,仔细观察着他妙笔之下的栩栩人物。 故意啧啧道“公子的丹青在幽幽古国之内,堪称千古第一绝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柳舞梅的脸色微酡,薰一层淡淡的喜粉,不由赞人赞己道“月做什么都很拿手的。” “是吗?”红莞故意看得更仔细道“果然,你看这副美人图画得惟妙惟肖,堪称绝伦。” “不过,这副画画得并不十分像梅儿妹妹的神韵,究竟该是谁呢?” 红莞含指一思,“如果把瞳眸的颜色换成水蓝色,配着这一身妖娆多姿,我觉得倒有些像虫儿那个家伙。” 正文 第785章 纤缡马 画得像虫儿? 柳舞梅的脸瞬时绿得料峭。 独孤斩月瞬时淡然笑道“虫儿是谁?我忘记了。” 他自说自话,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弯起唇角,寻思着此话如风,飘到虫儿的耳畔,她该是要从平地跳起来了。 孰想,此一笑温柔倾城,霎时如破云之雁,在弥白的云,华繁的苑,流光的彩,留下清淡又浓郁的一抹柔色。 两女的心瞬时荡漾不止,旌旗摇摆。 柳舞梅道“红菀姐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无形更靠近独孤斩月,犹为亲密道“不知姐姐找我们,所为何事?” 她故意显示自己与独孤斩月的关系,这是明摆着的,什么虫儿,什么雀姝儿,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妖艳贱货。 只有柳舞梅是独孤斩月唯一的女人。 这可是整个幽幽古国内的芸芸众口一致承认的。 红菀笑她自欺欺人,甚至还过河拆桥,心里又哂又怒,表面依旧装得恭谨。 道“我的胭脂水粉用完了,想出山庄去外面的市廛买一些,只不过若是步行,恐怕要走得太远。” “如你们亲见,我的容貌身份特殊,不能再室外暴露太久,所以想跟公子借一匹飞马用一用,快去快回。” 柳舞梅见她是为此等小事来叨扰二人的浪漫,心理愈发生厌,不过她也不敢得罪红菀。 只嫣嫣笑答“姐姐真是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弃,我那里还有许多闲置的等胭脂,随便姐姐取用。” 这是想把不用的废物处理给她,再叫她感恩戴德吗? 红菀强笑着摇摇头道“梅姑娘的东西都是独孤公子寻来的好珍品,我这张脸儿粗糙,用了会造成浪费,还是不必了。” 又将恳求的视线投向独孤斩月,独孤斩月的山庄内预备着几百匹佳的纯色飞骑。 不过,雀姝儿逃跑那夜,他故意命人将全部飞骑赶入马栏,今日红菀有意来借。 试想,他怎么可能傻得借给她呢? 独孤斩月礼道“御风山庄内没有飞骑。” “不过,千里快骑倒有一匹,是不知道红菀姑娘能不能奴驾得了它?” 柳舞梅一听,暗下里吃惊道“月,你准备把你的纤缡马,借给她吗?” 那马可是独孤斩月最喜欢的马儿,没有之一,况且至今为止,无论她寻了何种借口,独孤斩月都未曾叫她乘骑过此马。 凭什么叫红菀去占这份便宜? 红菀不知此马厉害,很是自傲道“不过是匹马罢了,难道还能我看见过的最惊悚的妖物恐怖不成?” 柳舞梅闻之,暗暗翻动眼球。 独孤斩月道“既然如此,那红菀姑娘可以跟我前来。”又对柳舞梅道“马厩里的臭气熏天,你身体不好,莫要一并去了。” 也不管柳舞梅的心情如何复杂,走在前路,引着红菀朝前路走去。 红菀本想朝柳舞梅使个冷眼,告诫她不该这么快忘记自己的恩情。 又想着柳舞梅身替自己养着痂蛊,只得委曲求全,朝柳舞梅温柔笑道“公子去去来,你先放心回去吧。” 说完扭头追在独孤斩月的背后,步履间忍耐不住地轻飘,更叫柳舞梅望之生气。 一路,独孤斩月走的很快,他的步伐均匀而沉稳,仿佛每步生莲,带着皇孙贵胄特有的端重高雅。 红菀一直在追他,分明那线条清贵的背影在眼前,但是无论如何加快步调,总是差一步追。 不多久,红菀已经气喘如牛,一双袖子反复摩擦脸颊的燥热,一不当紧,把脸堆厚的粉擦拭的四处皆是,连袖口也沾染了脂粉的腻香。 “公子,脚下留情。” 实在是累得不行,只好厚着脸皮求一求他,无奈话到嘴边,陡然变得可怜楚楚,仿若对"qing ren"撒娇般的甜腻。 独孤斩月没有回首,“姑娘想去买胭脂水粉,看来真的是需要一匹好马,否则依照这种腿脚出庄,恐怕是要走一年半载的。” 红菀看他的速度不增不减,仿佛自己像讨人厌的害虫一般,惹他趋避。 不免更娇气道“公子真是小气,对所有的女人都是温柔体贴,唯独对红菀是极狠心的。” 独孤斩月忽然停住脚步,红菀没有注意,一头撞在他肌理坚实的后背。 感觉鼻子都快要撞掉了。 红菀边流泪,边揉揉自己涩疼的鼻端,不小心看见了独孤斩月淡色的衣衫之后,隐现了一团脸型的粉印。 好尴尬。 独孤斩月终于回首看她,态度十分明朗,是两个字。 疏冷。 他以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直言道“红菀姑娘似乎搞错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我是御风山庄的公子,而你只是个借宿的客人。” “第二件事,我跟你不熟。” “第三件事,把你的衣服穿好。” 阳光自他的背后透射出一层淡淡的光圈,犹如浮罩在冰山之的溢辉,连光芒都被冷却。 啊,原来他还在忌惮那件事啊。 红菀大彻大悟,道“公子说这话,似乎为时尚早,如果我能帮公子做一件,你想做,却需要耗费很多精力的事情。” “那么,公子或许对我也不会如此疏离陌生。” 独孤斩月道“哦?依姑娘的意思,难道是想投靠在我的麾下,做我的门徒?” 红菀本想说,我想做你的女人。 可是,觉得以自己现在这副鬼一般丑陋的尊容,恐怕很难令独孤斩月动心。 再者,独孤斩月似乎很不喜欢女人主动投怀送抱。 于是改口道“没错,住在公子的豪华山庄里让红菀觉得舒服又窘迫。” “舒服是因为,红菀天生喜欢物质的享受,不愿在外遭受风吹雨打。” “窘迫是因为,凭白受公子一丁点的恩惠,要遭受别人许许多多的冷眼,无功不受禄这句话,是我今天最想对公子表白的心意。” 独孤斩月倏而冷笑,道“那我今日可得要洗耳恭听,看看姑娘到底能用什么消息,来作为见面礼了。” “公子可是想去某个极度危险的地方?”本想借此吸引独孤斩月的注意,孰知时机不对。 红莞立即改口道“我还是先见识一下公子的纤缡马,可否?” 正文 第786章 谁也不要说话 她突然转变话题,不是因为她想吊着对方的胃口,而是她听见有人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实在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气氛。 独孤斩月也听见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二人举头将四道视线汇聚于一个焦点,柳舞梅也没有叫侍婢搀扶,自己一瘸一拐地追了来。 她看见独孤斩月第一句便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如跟你们一起来看看。” 突然亲密无间地拦住红莞的手臂,对她腻然道“打扰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红莞好想刺她一刀,一语双关道“梅儿姑娘真是太爱公子您了,现在居然到了,少看一眼都无法忍受的地步。” 简直是让她连第三者插足的机会,都不曾轻易给予。 三人闻言均是浅笑,各怀心思。 红莞心里暗存疑虑,难道,柳舞梅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独孤斩月的心思? 在她眼里,柳舞梅应该像个白痴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其实不然,柳舞梅只是因为常年得不到独孤斩月明确的爱,因爱成疾,但凡是接近独孤斩月的女人,她都会敏感地将其归类为情敌。 之前有虫儿与雀姝儿为盾,自然不会考虑红莞。 其实柳舞梅并不痴傻,反而十分精明,她最会利用自己的柔弱无知作为利剑,频繁与接近独孤斩月的女人义结金兰,再借助其他靠近自己的力量,来帮助她除掉情敌,这样不用自己动脑,十分有效。 先是雀姝儿除掉虫儿,再是红莞除掉雀姝儿,诸如此类。 红莞只不过沦为目前唯一一个仅存者,柳舞梅自然需要亲自提防。 独孤斩月将两个女子带到他的纤缡马前,这匹马是他最为宠爱的,所受的待遇也是极高。 除却一整片碧绿的草场,为它一匹马儿所占有,是照管着纤缡的马夫,都是九尾龙族内最负盛名的行家里手。 他一直觉得马儿是知世灵物,不应该被人骑虐,但凡是能驾驭软剑的时候,独孤斩月是绝不会轻易乘骑纤缡一分一毫。 红莞一瞅纤缡的神骏姿态,仿若琉璃制成的马身斜横着一枝斑驳陆离的蓝色梅蕊,既充满野性的魅力,又洋溢着高雅的瑰丽,实在不俗。 柳舞梅见她的眼睛都瞧直了,赶紧道“红莞姐姐,你不是急着赶路吗?怎么不走了?” 红莞本想奉承几句,被她一句话催促得只剩下牢骚,边对独孤斩月表示谢意,边翻身马。 纤缡表现得十分和顺,纹丝不动,红莞摸摸它丰盈的马鬃,又对独孤斩月道“刚才的话题,待红莞归来再说吧。” 猛一揪缰绳,再蹬马镫,纤缡照旧站在原地,寸步不移,惹得红莞十分尴尬。 柳舞梅掩口而笑,仰头对红莞嘲弄道“这匹纤缡马大约是斩月许久不骑了,今日有些认生,我来帮助姐姐一下吧。” 接着她轻轻拍了拍马背,紧捏的指间露出一根缝衣针,使劲往纤缡背脊一刺。 纤缡登时扬天长鸣,把背的红莞颠簸到不识七荤八素,眼口冒光,才于四蹄间蹬风,一骑绝尘。 纤缡忽然慌乱,独孤斩月一手扯开站在马旁的柳舞梅,柳舞梅借着这股力量将针拔出,随手丢在草丛,不见踪影。 她假装双腿吓软,失魂落魄地倒入独孤斩月的怀里,孰知独孤斩月将她直接推开,严词冷语道“纤缡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得追红莞,不然她会被活活摔死的。” 说着再次撇下柳舞梅,拔出腰间软剑,软剑登时化作一叶孤舟,载着独孤斩月朝纤缡飞逝的方向逐去。 游岚今日邀约虫儿,二人带墨轩一同在杏林品茶,两个女人自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反冷落了墨轩一人在地画圈圈。 忽然听见有马儿嘶鸣的怪噪音响彻云霄,墨轩仿佛被注入了鸡血,甩掉手的木棍,从地跃起,自言自语道“小白要走了?他要丢下我?” 仔细听出是纤缡的声音,墨轩旋即扒开一双长腿,朝着马儿飞驰来的方向奔去。 “阿轩!!你怎么了?!” 只一转眼的功夫,墨轩跑个无隐无踪,简直要急疯了游岚。 游岚才跑出一步,被脚底的纱裙微绊,整个人重心不稳滚倒在地。 虫儿匆匆前扶她,游岚只朝空旷处急促道“阿轩!!你回来!!” 哪里还有那家伙的身影。 虫儿毛遂自荐道“你不要追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游岚疼得大汗淋漓,十分苦痛道“拜托了!千万不要让阿轩出事。” 虫儿来不及承若,赶紧朝墨轩消失的方向追去。 墨轩的速度堪称第一,虫儿追了百米,始终看不清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只隐隐觉得似乎有吵杂之声想起。 杏林之间,似乎开始有马儿痛苦的嘶鸣声冲来。 再靠近些时候,嫩嫩粉粉的杏花丛渐渐出现一匹骏马,像粉色的浪潮推显出一艘帆船,马背有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吼叫,墨轩在那匹马前傻站着,眼见要被踩踏。 虫儿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拼死冲向墨轩的背后,她看墨轩还是不肯让路,想着他那么高壮,肯定是拽不动他的。 直接横空劈出一脚,斜斜踹在墨轩的腰侧,把这截木头人一脚踹到了杏树之下。 有生之年,能狠狠踹倒儿时最害怕的人,虫儿心里莫名暗爽。 只是。 她即将要被疯掉的马匹踩踏,可不好玩了。 红莞在马背百般颠簸,已经快要气绝身亡,纤缡的绝世速度,令她的眼前金花缭乱,耳鸣不止,更不用说是思考。 她遥遥记得纤缡在山庄里横冲直闯,不知如何奔进一丛繁茂的杏花深林,略矮的窈窕杏枝,像生出芽蕊的长鞭,一条接一条,高高低低地抽打着她的肢体,直打得满身飞花。 好痛!! 红莞忍不住哭叫,恍惚间眼前闯进一个黑衣男子的轮廓,但是转眼又变成红衣女子。 要撞啦!!! 下意识把马缰绳死死一扯,纤缡马非但没有驻停脚步,转而飞身高跃,从红衣女子的头际直挺挺地飞跃而去。 虫儿的嘴巴也骇得阖不拢,她的反应力再迅捷,也无法更快闪躲。 她以为自己要饱尝一顿马蹄子的踩踏,孰知马儿腹部的软毛,几乎是快压蹭帖着头皮,从她的头顶横飞而去。 纤缡鸣啾一声,重重坠地,越过人高的障碍之后,继续驰骋而去。 虫儿回眸看马,惊魂未定。 接下来,一闪电蓝紧紧地,毫无预兆地从她的后腰翩然略过,一只毫无温柔的手,随后一把将她从地面抄起,微微提在自己的怀前。 独孤斩月面无表情道“你是哪个苑的侍婢,不想活了吗?” 虫儿完全没有料想到会与他在此刻相逢。 虽然漫天飞舞的杏花起起落落,虽然他的长发在猎猎风潮,宛如顺滑的瀑布,露出精致如玉的面颊,虽然他的眼睛一直目视前方,淡淡的鎏金色瞳孔里凝滞着冷然的冰晶。 虫儿的心还是该死地跃动不安,不是危险之后的激动,分明是再次重逢的慌张。 怎么办,她好像是不能见他的。 只一见,所有的时光都会溯逆,所有死灰般的情感均会复燃。 她好像,根本离不开他。 一直如此,仿若顽疾。 虫儿赶紧底下自己的头颅,装作吓傻了的样子,独孤斩月觉得这个侍婢好怪,居然回避自己的问题。 遂而逐着她有意调转的视线,略略看她一眼。 独孤斩月冥冥听见心弦绷得一跳,整只手险些将人滑脱。 “你来抱着我的腰吧,我的手快提不动你了。”独孤斩月小心翼翼地将虫儿放下,虫儿鬼使神差,攥紧了他的腰带。 一种冥冥求之不得的氛围氤氲在二人心底,她使劲低着头,他有意无意地看她,软剑的速度仿佛慢了许多,风雨般洋洋洒洒的杏花花瓣,落在二人始终不敢交接的视线。 连花落的速度也放至极缓,极静,极轻,仿佛"qing ren"间耳鬓厮磨的脉脉甜言。 独孤斩月又道“我叫你抱住我的腰!你吓傻了吗!” 这次,他简直温柔得快要粗暴起来,他应该继续冷冰冰地无情,又或者是把人给直接撂下去。 但是,他也开始犯贱了。 虫儿迈起左腿,准备跳下去。 独孤斩月暴喝道“作死!!”直接加快了软剑的速度,惯性使然,或是虫儿的心意本摇摇欲坠,笔直地冲入他的怀里。 他们都已经深入地探索过彼此的身体,只要微微一碰触,本能地粘在一起。 独孤斩月想,这个坏女人,这么长时间了,蹲在自己的地盘里,竟能不动声色地隐藏这麽久? 又想,这个坏女人,连他病得快要死了,她都不肯露一露脸? 最后,他什么也不愿去想,去思考,甚至去反思此举带来的一切恶果。 此刻,他只想与她在一起。 最后一次,他和她都使劲在心底思磨,最后一次。 如果这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她≮他≯希望,这一次,谁也不要最先说话。 正文 第787章 红莞的心思 两人之间一直默默无语,谁也不愿先说话。 时间静好。 但是红莞哀哀怨怨的吟叫将二人间平衡瞬时打乱。 独孤斩月收敛好自己浓浓眷恋的情绪,对虫儿低道“快去把你师傅请来。” 他的音韵低旋如波,亦柔亦疾,扑簌簌地沿着虫儿禁不住赧然的面颊,流淌入她的衣领央,连心房都抚酥。 “啊?”虫儿心头微热,神魂飘荡之后,登时明白了独孤斩月的心思。 两人心田都已经十分清楚,成熟的默契在最敏感的时期达至巅峰,无需多说一句。 虫儿想,斩月看来是早认出自己,他不承认自己,不唤自己的名字,是不愿再与她纠缠。 那她也索性装作不认识罢了。 软剑的动势似有减缓,虫儿跃身跳落,转眼消失在杏林深处。 独孤斩月这才大胆起来,将炽热的视线一直追逐着虫儿的背影。 虫儿啊虫儿。 他想,但愿你心里不要恨我,你的一分怨,是我心间的一柄刀,你若再如往昔一般哭鼻子,怪我冷落了咱们的情感。 我怕是要死在你的眼前了。 独孤斩月倏地回想起死这个恐怖的字眼。 快了,他快死了。 独孤斩月走靠近红菀的时候,她正痛苦地扭成一团,纤缡早不知道疯跑何方,仅剩她一个人苦痛地扭缩着,满脸的粉白被污渍代替。 “你还好吗?”独孤斩月快走两步,蹲在红菀身边仔细打量着她。 红菀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触感,隐约听见独孤斩月春风一般徐徐慢慢的关切之声。 她很满意。 原本她今日借飞马的目的,是想表演一出苦肉计,拉近两人的关系。 谁知道根本不用她下手,纤缡马像知道她的阴谋似的,完成了全部命悬一线的表演。 不论如何,殊途同归。 红菀哼哼唧唧道“公子眼睁睁得看着你的宝马称雄,也不管我的死活吗?” 如果间没有横插出虫儿,独孤斩月也没打算及时救她。 只稍微缓和了冰冷的语调,微关切道“感觉自己哪里最疼?” 红菀哭道“全身疼,恐怕是残废了,动也不能。” “看来只好叫庄里的人,把软塌拆下来,再亲自抬你回雾霞斋了。” “哎哎哎!公子等一等!”看见独孤斩月准备抬脚离开,红菀禁不住先嚷道“不要去叫人,不要惊动庄内的人。” “我的脸皮子薄,会尴尬的。” 她也适当收敛了自己惨叫的频率,以某种我见犹怜的凄凄之姿,将眼眶里挤满泪珠,很是较弱无力道. “我大约是右腿断了,疼得紧。” 独孤斩月从地面捡起一根木枝,轻轻戳在红菀的右腿,连点三四下,边试探道“是这里疼吗?” 红菀暗下白眼,想他可真是生人勿进,不解风情的冰坨子。 使劲痛呼道“别戳啦!是这条腿疼!” 独孤斩月张望四周,半天没有侍从经过,只好挑起软剑,在周围砍棵小树,削光表皮以后斩成极小截。 又将自己的衣摆下撕开几条,以木条为支架,悉心替红菀把右腿包扎得周全。 红菀不再说话,也不再痛呼,她默默地打量着独孤斩月流畅的手指,和清净的俊颜。 没有人能得他,连青芜变成人也是不行。 红菀亦发嫉妒起柳舞梅来,早在几年前,行风山庄时,她嫉妒得要命,这份嫉妒冥冥发酵起来,仿佛陈年佳酿,愈发闻之惊魂摄魄。 她现在,是深深地嫉恨着柳舞梅了。 红菀开口道“斩月公子何时动身去鬼族流瞾城?” 独孤斩月淡然道“那天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她今天偏偏要再说一遍! 红菀近乎固执道“我是关心你!这件事情,其实公子并不应该告诉柳舞梅。” “为什么?” “因为她是鬼族派来你身边的细作!”红菀大胆直言,毫无顾忌,只要是能诋毁柳舞梅的任何恶语诽言,她都能脱口而出。 独孤斩月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其实他也是一早知晓的。 只不过红菀的大揭底来得如此突然,他竟不晓得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或表情,才能表达得更加合理。 他依旧不温不火道,“你有什么证据?” 红菀十分自信“柳舞梅有一支鬼族皇帝特别替她量身定制的笼嘴管。” “当年选派她来卧底时,鬼帝正是看她长得极美,又没有多少功法,这样的女人最容易魅惑男人。” “如果公子你将去鬼族的确切时辰告知与她,恐怕她随便发射一颗火信预警,整个流瞾城瞬间会变成令公子葬身的地狱。” “有道理。”独孤斩月仿佛并无危机感,“可是,她现在想着与我百年好合,大约也不会故意去害我了。” 红菀目瞪口呆。 “难道公子一点儿也不介意柳舞梅的真实身份吗?女人是最危险的存在,如果她爱你,她会保守你的秘密。” “可是如果她不再爱你,她会变得后妈还阴毒,恨不能早一点送你去死!” 至理名言。 独孤斩月承认红菀说得还是有道理的。 “只不过,你觉得她现在是爱我多一点,还是恨我多一点?” 他反问着她,一句话将红菀的所有蜚语堵在心口,一个也吐不出来。 柳舞梅肯定是爱惨了他的,要不然独孤斩月的一切秘密,早被鬼帝梵音所洞悉。 柳舞梅早都反水了。 独孤斩月发现这一点时,也有些晚,他以为自己常年离家,冷落了柳舞梅,久而久之,会叫她心怀恨意,咬牙切齿地把他往死路逼。 这次要去鬼族,他本以为柳舞梅会出卖他的行踪,来盗路线图或别的讯息。 如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柳舞梅屡屡出卖他欲到鬼殿行窃的情报,致使独孤斩月几年来不能顺利靠近流瞾城半步。 只能耗尽十年功夫,仅仅先对朱雀凤族的巽珠下手。 独孤九等了若干年,许是不耐烦,也许是独孤斩月诈死,这才逼门来,强制他今年必须混入鬼族。 否则与独孤斩月有关的一切,都会格杀勿论。 例如虫儿。 像湳洲城的顽炎与柔珠。 该死的死,该忘的忘。 永不翻身。 结果近几日,柳舞梅真是一反常态,处处思量着如何纠缠羁绊自己,连书房也绝不进入。 独孤斩月适才察觉到,柳舞梅再也不是前几年的模样,不知何时,她不可救药地爱自己,简直是死心塌地。 当初两人的相爱,这是一场被独孤九刻意安排好的戏,两人一直演技到位,动作和美。 唯一变故,是他从始至今,频频努力置身事外,可是女主反而投入在内,难以自拔。 红菀也发现了这一点,想要以这一点来推翻柳舞梅的情感,似乎是天方夜谭。 遂而建议道“其实公子刻意利用我一下,好让柳舞梅心灰意懒,不再苦苦纠缠您。” 她要毛遂自荐!她要破坏这段感情。 正文 第788章 毁了多金男 她要毛遂自荐!她要破坏这段感情。 “公子这次去鬼族,只要把红菀带,一来,我对鬼族流瞾城的地形简直熟悉非常。” “二来,可以激怒柳舞梅,叫她因爱生恨,反向倒戈,继续为鬼族卖命。” “虽然此计略承担些风险,但是只要我们把虚假的情报告知柳舞梅,她甚至有可能会替咱们充当起防护盾牌的功能。” 红菀把一切考虑地周周祥祥,才敢对独孤斩月张口。 独孤斩月不喜欢跟她称“我们”,这个字眼叫他厌恶至极。 故而再次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她?” “呃......” 红菀说不出话来,看他对柳舞梅若即若离的情况,应该是不爱吧? “那,爱吗?” 红菀试探问道。 独孤斩月眉眼波云诡谲,口角散笑道“我以为你心里有数,才斗胆来跟我讨价还价,甚至要做我的麾下。” “结果,你什么都不知。” 独孤斩月摇摇头,他的宝贵时间可不是如此浪费的。 红菀看他欲走,眼睛瞬时急得透红,忍不住叫道“公子留步。” 她的脑子在头颅间飞快地转动。 柳舞梅不行,红莞还有一个杀手锏。 本来是想等独孤斩月在鬼族碰壁之后才拿出来,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许多。 红莞慌不择言,无暇思考,直接喊出来道“公子原先不是提及过,想找火灵符诱的遗骨吗?” “若是红莞有些办法,公子可否愿意留步一听?” “你有办法?” 独孤斩月的脚步真得驻留不前。 红莞此话是第二次在独孤斩月耳畔念起,他深知红莞的性格阴猾,故意装作第一次听到,目的是逼着红莞一次性能把话吐个干净透彻。 而不是总想出各种花样,来纠缠自己。 “那你说出来听听。” 红莞赶紧表白道“我在鬼族待得年久,大约知晓鬼殿傲狠一直着力于寻找此物。” 傲狠?! 独孤斩月简直不能听见此人的名字,想起他对虫儿做过的恶事,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遂而恢复成千年寒结的冷厉,质疑问难道“很是怪,傲狠不过是鬼族的殿下,寻找火灵遗骨的事情为什么却由一个皇子主张?” “难道他想要谋反吗?” 红莞道“虽不至于谋反,但是他与鬼帝梵音不合是真的。” “我和虫儿滞留在流曌城时,朱雀凤族的雀无极也很想要火灵符诱的遗骨地图。” “傲狠给了她一幅假的藏图石,而他自己却执意准备百只鼋鼍兽,准备带着虫儿渡入静海,一年半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傲狠害了虫儿,还要将她无耻拐走? 这个禽兽。 独孤斩月周身散发出一层紧一层的寒骤之波,红莞本离得远,居然觉得周身寒彻,不禁瑟瑟发抖。 她又小心翼翼试探道“我还能继续说吗?” 独孤斩月对她这些早已经重复的话了无兴趣,道“如果你想说,那便说。不想,则罢了。” 反正,他不会被她摆布。 红莞的腿渐渐没有那般痛楚,直接荡开笑脸道“愿说愿说,我十分愿把自己的心思与公子分享。” 泼皮无赖的模样,是跟虫儿学的,红莞错误以为,之所以优秀的男人都爱围着她独转,大约是虫儿的厚颜无耻产生的魅力。 独孤斩月见到只觉得东施效颦,完全没有虫儿的活泼顽皮。 见独孤斩月又不说话了,红莞赶紧接嘴,道“或许傲狠此行,是到静海某处去寻找火灵符诱的遗骸。” “哦?”独孤斩月陡然来了兴趣,如果傲狠是往静海去,那么他不用亲自潜入流瞾城,只要召集水师,进入静海领域。 三年五载,总会有所收获。 可是虫儿怎么办呢? 三年五载之后,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虫儿一个人怀着身孕,两年后即将临产,如果他能侥幸从静海回来。 孩子还会认他这个爹爹吗? 此一想,惊悚恐怖绝望低迷,所有带着贬义的情绪齐刷刷,排山倒海地压榨着独孤斩月仅存的理智。 他离开虫儿,等于弃了她,弃了孩子。 他怎么还有资格回首看望虫儿,看望沉烟长大成人? 红莞见他再不说话,想着自己与独孤斩月的距离感更近一分,不由神秘道“其实我还有一件宝贝,正是傲狠训练出的百只鼋鼍兽之一。” “我想他既然训练了此物,必然是在这庞然巨物的脑子里植入地图的,否则浩浩荡荡的鼋鼍大军,怎么可能自行动统筹划一,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游行数年之久。” “那只鼋鼍现在何处?” 独孤斩月果然另眼看她,语气不再冰冷,反而有些倚重之味。 红莞三思又思,黑潼潼的瞳孔在眼愈发漆黑如夜。 她道“如今,鼋鼍兽在我这里藏着,不过,公子似乎也该答应我一些请求吧。” 早知道对方是无贪婪的,独孤斩月道“没问题,我会带着你一起走,而且还赏赐你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红莞想说的是这些要求,不由眉开眼笑道“我还想请公子帮我第三个忙。” 独孤斩月要她快讲。 红莞道“我在块凉地坐了半天,身子骨都要凉透了,我想要公子怜香惜玉,现在把我亲手抱回雾霞斋里。” “这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他的脸色反复,又有些难看起来。 这红莞未免得寸进尺些。 红莞才不受世俗约束,更是撒娇道“不过是想让公子送我回房,红莞又不是豺狼虎豹,难不成公子坦荡荡的男儿,还怕旁人诋毁你我的清白?” 分明摆出一副我不要脸,我天地不惧的生猛表情。 独孤斩月道“姑娘最后这一个心愿,恕在下不能完成。” “这并非是我忌惮闲言碎语,只因为姑娘的丈夫青芜与我相熟,我不想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浑说!!”红莞叫道“青芜算个什么东西,他只是我的一个负担,一个累赘。” “他连人都不是,如何做我的丈夫,他有那个能力吗?” “真的是如此吗?红莞?”青芜的声音从杏林渗透,带着绵薄的凄凉与震撼,“你果真是看不起我吗?” 红莞讶异非常,回眸发现,虫儿端着青芜,亦步亦趋地从团簇的杏花显现。 红莞没有认出戴着面具的虫儿,她只看见有个人怀抱明晃晃的阳镜,阳镜平静的镜面如今翻滚着日月惊鸿的骇然青光。 俨然青芜是又惊又气,恨气万分道“红莞,你真的变心了吗?!!” 红莞的脸瞬时变得阴绿,转为暗沉后,又极快地恢复白腻。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仿佛站在真理一边,红莞挑眉咒道,“青芜,你看看我,我现在受伤了,躺在冰冷的地面,我需要帮助,需要呵护。” “这些,你给得了我吗?!” “你有手拥着我的腰吗?你有腿带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你有花不完的金银吗?你有数不清的丫鬟女伺吗?你能让我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你只不过是一件长着嘴巴的死物,难道我说你是我的负担,可有不对吗?” 没有,没有,他什么没有!! 青芜被寥寥数语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使劲响了半天,才硬憋出一句话来。 “那你当初为什么来找我?” 红莞阴阴一笑,“因为你是我的镜背,是让我变完整的唯一啊!” “可是,你终究让我更加失望。” 青芜沉默了,“这样说,我只是你一个临时歇脚的港湾,而不是至死不渝的爱人?” “青芜,”红莞并不觉得内疚,相反,她很早想与青芜摊牌,只不过刚才独孤斩月答应收她为麾下。 她才敢一鼓作气地把全部肺腑之言顷刻吐尽。 “青芜,我们分手吧,你并不适合我。” …… 青芜道“我明白了。” 可是他也不很死心,依旧冥顽不灵道“红莞……” “莞儿……” “如果我把你带回来的那具东西,冶炼成属于我自己的肢体,你会不会回心转意,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红莞冰冷无情道“独孤公子已经答应带我去静海,所以,青芜,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好一个好自为之!! 青芜的镜面陡然喧嚣起弥高的镜波,他背后奄奄一息的阳珠仿佛垂死前的犀照,忽然红艳艳的有些骇人。 师傅。 虫儿顷刻顿悟,青芜在动用它阳珠内仅存的全部能量,它想干什么? 青芜仰天长啸,“红莞,你这个喜新厌旧,贪得无厌的拜金女!!” “我早知道你看了独孤斩月的臭钱,既然如此,那我毁了他,叫你人财两空!!” 正文 第789章 摩天大幻 他偏欲毁了独孤斩月!! 青芜的阳珠内开始跌宕出层层紧窒红稠的光芒,将阳镜笼罩的一圆天地间印的通赤,如霞光陨落人间。 独孤斩月微一愣,滚滚如梦幻一般的虚无光彩,劈头盖脸地涌向自己。 青芜发怒了! 跟着迦释罗时,红莞无数次见到青芜动用阳珠功法。 但是这一次青芜的模样最为狰狞可怖,堪称嚣狂。 不过是分手而已,他是不是肝火太盛? 红莞本想规劝它几句,只见青芜俨然为情重伤,镜面里喷发出冥火一般的红浪,特别惊悚。 青芜仰天嘶吼道“红莞,红莞,我与你在一起万年,万年的感情竟顶不过一个你才认识几天的男人!!” “你这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贱人!!” “我今日,定连你也不能饶过!” 红莞闻状,知道青芜怒火攻心竟连累自己,骇得要死。 亲见青芜放射出的熔融之光欲将独孤斩月吞没当际,害怕连累自己命陨。 也管不得腿痛入髓,边朝独孤斩月告诫道“公子,红莞得走开了,您多保重啊!” 连连翻身打滚,从独孤斩月的脚底处,极快地滚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红莞遁逃的姿势滑稽可笑。 独孤斩月才没理她,伸手抽出自己的铮蓝软剑,准备放出绵薄一剑斩断青芜的红光时。 赫然看见虫儿还端着青芜笨重的镜身。 该死,他出剑会伤到虫儿的。 红光袭来,挥眼弹指,独孤斩月来不及躲避,仿佛被红色的雾光吞溺,眨眼消失了身影。 见心爱的男人遭此横劫,虫儿始才从呆滞回神,频频向青芜恳求道“师傅,师傅,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对不起你的人是红莞,不是斩月啊!!” “你闭嘴!!” 青芜俨然失去全部理智,煞气冲破九霄云天,仿佛一面圆铮铮的杀戮机器。 道“这独孤小儿前前后后祸害了你不少,你还敢替他求情?”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在我制造的幻境,化为污恶的浓汤血水吧!!” 青芜的阳珠本是迦释罗的一大利器,虽然使用频率较少,但是一旦催出阳珠,总能将无穷无尽的敌人,趋避在它衍造的摩天大幻央。 这些敌人如同茧困兽,更像坠入火山熔炉,久久不能逃出,最终融化成一滩滩肉汁血汽,灰飞烟灭。 虫儿惊愕,青芜身受重伤,如此一番动怒,必然缩短寿命,甚至有可能暴薨于御风山庄内。 但是他被绝望的情爱蒙蔽双眼,即使是赴死,也要拉着独孤斩月和红莞一起去死。 太糊涂! 红莞眼疾手快,已经逃之夭夭,只有独孤斩月为了免得伤及虫儿,眨眼湮灭在浩瀚的幻影间。 “斩月!!!” 虫儿于一刻之间做出决定,无暇再去说服青芜,将它朝地面撂去,自己快步飞身,直接朝着独孤斩月消失的位置,纵身跳入红色的幻界。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红色的幻影仿佛沙尘遮天蔽日,灼眼的光芒蛰得虫儿睁不开眼睛。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下沉,下沉,下沉,遥遥无期。 刚烈的惊风从她四肢的空隙间迂回,连她的心脏也随着无底的深渊,使劲坠落着。 曾记得师傅提及,他会根据人脑海内的折射来衍生幻影。 这些折射多半会是人的茫茫经历,最不愿意面对,又刻骨钻心的回忆。 所以当人陷入到自己人生,最想忘记的那段记忆内时,内心里最是孤独绝望。 虫儿努力拔开了眼睛,她看看独孤斩月的内心里,什么会叫他感到绝望。 会是与她在一起的某个时刻吗? 虫儿惴惴难安,扑入眼帘的景象简直骇人无,冲击得她险些失口错呼。 虫儿看到的是一块面目疮痍的大陆。 居然是幽幽古国的全形地貌,虫儿漂浮在至高无的空,俯视着幽幽古国的大陆四处酴醾,寰宇疮痍,民不聊生,仿佛回到了最远古混沌的时期。 虫儿骇得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为什么在斩月的记忆,何时会出现如此惊悚决然的场面。 正反思,头顶一阵阵惊雷恶电忽得乍起,雷电之势迅疾,眨眼劈到虫儿眼前。 劈到是灭顶之灾。 千钧一发之际,一具冷而绵长的身影,自她眼前撑起一方硕大的气结,仿佛拔地而起的崇山峻岭,将狂斜直来的雷电统统阻折回去。 轰隆的撞击之声原先扩大无数,引起荡荡狂风,把虫儿娇瘦的身躯吹得向后扬飞十丈。 待她的身姿飞旋若叶时,一条透白华丽的龙形长尾把虫儿飘飞的腰身轻轻卷住,又放置到自己怀里。 虫儿瞧他,独孤斩月也瞧她,两个人的眼睛里分明只能容纳下彼此,只有嘴不肯认输。 “斩月,你的尾巴怎么又露出来了……”女人的心总是最先柔软的,虫儿细观他脸色苍华,忍不住关切问。 独孤斩月头际的云冠不小心坠落,漫长的黑色乌丝葱茏如墨,散瀑一般盖满了光洁又坚实的脊背。 他的衣早被清退,露出极妙的紧实胸臂,双腿显成瑩光淑白的绵长尾巴,片片磷光均像洗涤无尘的瑕白贝壳。 独孤斩月仿佛真龙再世,腾飞于云翳之。 虫儿最先发觉他身形瘦削得厉害,才是一段时日不曾与他同床共枕,身边的男人竟在湳洲城时清减三分。 独孤斩月紧紧箍着她的细腰,十分紧张道“你还好吗?” 他的眼睛下下地扫量着虫儿的肢体,忽然一把扯开虫儿脸的面具,露出原本顽皮绝俗的面颊。 他深爱的虫儿,是这个样子。 根本来不及回答,虫儿隐约觉得不妙,与同感相生的独孤斩月一并举头高望。 一张恢弘如穹的弥天电自方垂落,四合紧缩,严严实实地欲将二人包裹。 虫儿赶紧道“你快走吧,每次你的尾巴显露,总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她该死地关心着他,虫儿心里最清楚不过,纵使两人真的要分开。 危机时候,她永永远远都放心不下他。 独孤斩月亦是如此。 他淡笑扶风,吹散她心头深深的忧惧,“这次不一样。” “你什么都不要害怕,”他情不能已地摩挲着她的小脸。 “这些都是幻象,是虚假的,连我自己本身这副血肉,也都是我的脑海里幻象出来。” 独孤斩月身周慢慢织成一张伞状的气结,吭得一声顶住了电持续地下降。 天空自有一声怒吼如雷炸起,“火灵符诱,毒灵翱炽都已经成为了我的手下败将,他们的灵气皆以被我噬尽。” “如今偏生剩下你了,姓白的,你这个懦夫,难道你只会用气结来躲避,像缩头乌龟一般吗?!!” “哈哈哈!!” 嚣张的狂笑从涂炭的地府里回荡,从幽幽古国的深渊里渐渐飘出来了另一具庞大如川的身影。 是九尾神龙!! 虫儿看见它的时候不觉汗毛耸立,尤其这阴魂不散的家伙看起来犹为恐怖。 九条盘缠错节的巨大尾巴,在幽暗处滋滋滋得散放出丝丝电纹。 虫儿恐怕眼睛发花,又数了一遍。 九条. 九尾真真正正长着九条巨尾。 虫儿惊问道“斩月,为什么九尾是九条尾巴?” “为什么九尾提到火灵符诱,毒灵翱炽的名目,还要来追杀你?” “为什么青芜衍生的摩天大幻里,你最惊恐的记忆,居然是与九尾交战?” “独孤斩月,小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你究竟是谁?” 虫儿看独孤斩月的时候,他的脸笑意不减,只是虫儿隐隐感觉他笑得并不自然。 或是他操控的结界正与九尾编织的电抵死较量。 或许是他的真面目马要暴露在边沿位置。 总之独孤斩月的鬓角沁出一层淡淡的冷汗,在虫儿求知若渴的眼神,灼灼莹凉。 正文 第790章 他死了,全部陪葬 他道“你相信我吗,虫儿?” 虫儿坚定地点点头,但是她的心里多少在发生动摇。 斩月,他究竟可信吗? 斩月会不会还有些秘密,未告诉过我? 独孤斩月怕是看穿她的小心思,直接解释道“没错,我曾经无数次做过如此荒唐的梦魇,梦见我是白灵璃魄本尊,与九尾在古国的空鏖战。” “在屡次的梦魇,结局总是被九尾残杀致死,这是我脑海里最避讳的噩梦。” “虫儿,我忌惮父皇的九尾许久,它一直不甚喜我,觉得我来路不明,不能胜任龙帝接班人的位置,总想暗害我。” “虽然我从未表现出来过,但是,事实如此。” “我逃避了许久,有时甚至夜一梦见此刻,便赶紧清醒,不愿再睡。” “不过,这一次是绝对不会输的,因为有你。” 独孤斩月第一次在虫儿面前表示出自己的软肋,他并不怕虫儿会瞧不起他。 相反,虫儿忽然更加了解他。 独孤斩月不是天生的完美王者,他也有自己的弱点。 更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般。 虫儿有些高兴,因为斩月终于肯跟自己分享更为私密的心事。 转念又想,会不会是独孤九利用独孤斩月对九尾的这份恐惧,来胁迫斩月离开自己呢? 此一番考量,虫儿郁结许久的心情,瞬时如滴入清水的墨点,慢慢宣化开来。 “所以,你才特意给自己起了白璃魄这个外号吗?” 虫儿贴着他的耳垂轻问。 独孤斩月像是放下一块心头巨石,呼出一口松懈之气,点头道“正是如此。” 虫儿挠他一把,总骂人笨蛋,他才是个大笨蛋! 心结微解。 虫儿主动伸出手卷住独孤斩月的腰身,“如今,是和你死在这场幻境,我也不后悔了。” 两人来不及缱绻。 九尾见它编织的电久久不下,十分生气,直接暴怒道“姓白的,今日不是你死,是我亡!!” 它根本看不见独孤斩月怀里抱着虫儿,自九条巨尾间,以电纹为笔墨,渲画出一波气势恢宏的电浪。 电浪间波涛相间,跌宕有致,越来越近的时候陡然变成一匹匹高骏的大马,四踢间如破竹之势,滚滚冲向独孤斩月的面前。 独孤斩月不再与虫儿交谈,神情转为极度的认真,他的气结持续抵挡着头顶的电。 再以神识召唤,把不知道坠落在何方的软剑令回。 一道郁郁葱葱的剑岚极快地流窜而来。 独孤斩月将虫儿安置再,悉心安抚道“这是我的梦魇,我自己会应付,你要不愿离开,在一旁观战。” “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次,他竟然没有驱赶她走。 虫儿感动之余,察觉独孤斩月的巨尾在不断膨胀,再延伸。 直待变成了一条史无前例的巨大怪兽,横扫长尾,瞬间将头顶的电抽得 此刻,他脸的平滑肌理变成了斑驳的龙鳞,密密布布,削却了俊挺的姿容,反而霸气绝伦。 一双鎏金色的瞳眸爆发出火炬一般的华彩。 “那来吧!!” 独孤斩月变得巨兽仿佛不畏电泳,笔直冲进了弥高的蓝色电潮央。 但凡他的身躯所滑动之处,走位都会凝聚出淡淡的气层,保护他的皮肉不会被电脉击伤。 九尾大骇,准备再播放出新一层的电浪时,独孤斩月已经穿透了层层阻碍,与它扭打成一团,难解难分。 仿佛一场生死浩劫,九尾御电,独孤斩月汇气,体型与力量不相下的二者近乎释放出了体内全部的能量,在气电绞涌间,登云掣电。 虫儿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独孤斩月潜意识里的幻象。 可是明骤如日的光,煊赫催耳的声响,又像是发生在眼前的真实,连虫儿的包天巨胆,也忍不住蹲在软剑之,不敢多看。 两只庞然巨物嚣斗一个彻夜,冲天占地,转日盛云,二者互咬互钳,从天之巅,恶斗之地之罅,全身均是斑驳血骨,皮肉破绽,谁也不肯绝不肯认输,依旧难分伯仲。 幽幽古国的半空极快被血腥粉尘所侵占,星火燎原后,仅剩下惨绝人寰的遍野悲哀。 虫儿的头皮,已经被饕电餮雷轰炸得快要失去知觉。 遥遥观测,独孤斩月白色的龙形身躯,自雷电运气形成的阴翳,似乎是精疲力竭的姿态。 难道是斩月输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 虫儿揉揉自己花乱的眼睛,再一看。 独孤斩月狠狠咬住九尾的一条尾巴,使劲一扯。 九尾爆发出极其震撼的吼声,剩余八尾的电力汇聚成一柄硕大的电剑,一刀捅入独孤斩月的腹部。 鲜血顿时如滚滚赴海的江河,洗遍了独孤斩月尾翼的每一片鳞甲。 独孤斩月叼着一截龙尾,昏昏沉沉地坠入幽幽古国的大陆。 “斩月!!!” 虫儿不管是否危险,催着独孤斩月的软剑,笔直飞向了独孤斩月的身边。 九尾以某种胜利者的笑声,高高在天欢呼。 而独孤斩月的眼睛闭得几近合拢。 “斩月!!斩月!!” 虫儿扑在他硕大的头颅间,只能在他的耳侧高喊“你振作一些,你不会死的。” 独孤斩月弥留的模样叫她心痛致死,虫儿忽然后悔得要死。 不断在他的耳边喊道“我爱你,我爱你,算你总是把我抛下,我还爱你。” “我在行风里爱你!” “我在嘲歌城爱你!” “我在你能出现的每个地方,都深深爱着你!!” “斩月,你醒醒!!你若是再不醒来!我自戕陪着你,咱们一起死!” 独孤斩月冥冥听见虫儿悲惨的呼唤,唇齿间张张阖回,口的九尾尾巴倏地松脱而坠,滚入凡尘。 “我也爱你,虫儿,哪怕……你从不知道,我从何时开始爱你,哪怕,你从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大约……”独孤斩月睁开眼睛,他看得是九尾高高在的得意身姿,“大约这是宿命的安排,叫我清醒知道,我始终打不过它。” “但是,” 独孤斩月侧首看向虫儿,他的瞳孔有虫儿的身高一般,又大又亮。 此生此世,此时此刻,他的眼泓无法无天,真的满满装得,全都是她,只有她。 “能遇见这样美好的你,真好。” 真的是极好了! 他要闭眼睛了。 虫儿抱住气息渐弱的独孤斩月,嘶声力竭地哭喊道“斩月,斩月,这都是你的幻觉,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你也是幻象,你不会真死!!你不会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青芜制造出来的假象!!” 可是,如果独孤斩月潜意识认定自己死亡,那么他的灵魂会死在这场幻象。 肉体亦化作血汽,于真实世界消散。 青芜…… 这个罪魁祸首!! 虫儿瞬时放开摇摇欲坠的独孤斩月,她不应该抱着他流泪。 她应该去找青芜,在独孤斩月尚未厌弃之前,尽早结束这场闹剧一般的幻象。 虫儿御剑急飞,从重重障障的幻象破空而出,仿佛一柄带着仇恨的快剑,横杀迫来。 天地间又重新恢复现实。 青芜镜的红芒已然达至极高的巅峰,不像是幻象,更像是一把熊烈催命的大火烧,遍了青芜铜制的身躯。 青芜快被阳珠最后一丝威力,烧化成水液,镜沿镌刻秀美的花纹,开始不断溶解,滩淌成数道小溪,凝结在 虫儿掏出自己的穿心,直逼前,她看见阳珠已经透过青芜,由盛转衰,转眼即将毁灭似得。 “青芜,我以连珠的身份命令你,马停止这场幻象!!” “否则,我先捅死你!!” 虫儿胸口的衣服,隐隐投射出一个“连”字,只有她的灵魂最最痛苦时,连珠才会从她的皮肉绽放的熯熯光明。 独孤斩月若是死了。 她也要死!! 大家都不许活! 正文 第791章 爱恨一线之隔 青芜声嘶力竭道“虫儿让开,否则连你我也绝不放过!!” 爱与恨的交接的边沿,是魔。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青芜修行万年,一朝为爱所伤,坠入魔道,万劫不复。 他身焚着执念的火,烫着爱绝的烟,滚着报复一切的狭小心思。 可是他不毁红菀,毁得却是她的斩月! 虫儿当即软下语气,分外哀求道“师傅,徒弟求求你,高抬贵手,收回摩天大幻吧。” “你想想徒弟为您做的一切,想想徒弟与您之间的挚厚情谊。” “红菀已经跑了,您又何苦为难斩月,折磨你自己?” 感觉不够诚意,直接又跪在地,使劲地俯首叩头,一下接一下,直把光洁的额头磕出血来。 青芜闻之不动,更冷漠道“虫儿,你不必求我,红菀因他弃我,而你又因他离我。” “独孤斩月是这世间最大的祸害,他死了,你才会获得最终的解脱。” “可是我不准!”虫儿一个飞凌,扑在青芜即将融化的镜身之前,以自己的血肉为盾,紧窒地阻隔着青芜散放出来的红光。 青芜大骇,“虫儿,你的肉身不要了吗?” “孩子也不要了吗?” “不要了!”虫儿的身体在爀色幻光的炙烤下,仿佛渐变得蓬酥起来。 她心口的连珠久未发作,自珠面滚出一圈又一圈的焱纹,与阳珠的力量强行对抗。 “师傅若是不肯罢手,先毁了我的肉身,再去摧毁独孤斩月吧!” 一种异常的痛苦地撕扯着虫儿的肢体,她的肉身品阶太低贱,开始有些虹光穿透她的胸脊,将虫儿蓬酥的骨肉,像蒲公英一般徐徐吹离。 或生或死,她全然忽略不计。 虫儿的眼角里滚动着伤心绝望的泪珠,一颗颗穿成晶莹剔透的珠帘,缓缓坠入青芜的镜内。 连青芜也觉得伤心。 他说“世再没有你我这般傻的了。” 唉声一叹道“有一件事,我不说不行。” “是你的朋友,鹜面,他已经死了。” “在你与樱祭夜前往乌木苏草原的第三日,红菀把他的尸身拖回来,叫我藏着。” 什么? 红菀不是说,鹜面与雀漓潇一起外出寻她去了吗? 虫儿单薄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阳珠的冲击伴随着连珠未成熟的防御,一并撕扯着她的理智。 说时迟那时快,青芜自它快要融爆的镜身,勃然一发真力,由内而外将一鼎诡异的宝塔喷出,正击虫儿的左肩,将她从红光巨浪顶飞出去。 “师傅!!!!” 虫儿重重坠地,连宝塔一并与她倒在安全的地方。 她在地面如蚕虫爬附,想伸出手去触摸青芜。 青芜开始将放射而出的摩天大幻迅速召回,源源滚滚的赤色绯潮,仿佛列鼎滚熟的岩浆,狠猛冲击着青芜濒于崩溃的薄躯。 青芜的声音一如当年初闻,仿佛春芳绚烂又似夜风清绵。 “对不起,红菀说只要我能用鹜面这副钢筋铁骨重塑身躯,她会与我一生一世。” “可我在御风山庄看见你以后,总怕有朝一日你会恨我,所以以鹜面的身躯,替你冶成一柄炼妖塔。” “小虫子,师傅此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我只收过你一个徒弟,只欺瞒过你一回,只因我深爱过一个不爱我的女人。” “原谅我吧!” “愿你深爱的男子值你所爱,愿我最得意的爱徒,不再复我之辙!” 青芜已然声泪俱下,全部的幻象回归于阳镜内的浩瀚空间。 骤然红彻天际的霞光仿佛被吸噬得干干净净,杏林内的一切幻象荡如云烟,再无痕迹。 青芜因为过度承受了巨大的幻象压力,在收回功法的一刹镜面全毁,溏成一道行迹骷败的残痕。 终身与泥土为伴,缀满落地化泥的杏花,道不尽的凄凉萧索。 “师傅!!”虫儿爬到青芜遗留下的骸迹之前,使劲翻找。 最终在烂泥翻出半颗残破的阳珠。 阳珠被她合捧手心,瞬时化作一缕青烟,融合到了空气之。 阳珠尽毁。 “师傅......青芜!!” 想到青芜该是多么的憎恨这个世界,连一丝丝自己曾来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药奴,鹜面......青芜。 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她的身边悄然逝去。 虫儿颜面而泣,独孤斩月断断续续地自背后唤她。 “雪若,你来......” “斩月!”虫儿回眸大叫他的名字。 独孤斩月恢复了正常的容貌身量,伤痕累累地匍匐在杏树底下,墨长而又浓郁的发色遮盖了他的关键部位,露出的地方反像条美男蛇一般撩人又糜虐。 他本该死在自己脑海的幻影里,是虫儿舍命救下了他。 一扑三跪,连她也是刚从生死线苟延残喘,虫儿一头砸进了独孤斩月的怀抱。 不要分开,师傅以自己的性命成全了他们,再也不要分开。 独孤斩月感觉一块巨石像星落一般砸在心口,在幻象被九尾的电剑贯穿肚子,戳得五脏六腑流出身外,都没有虫儿这一抱痛苦。 他大声喘着弥留似的粗气,惊厥唤道“你的头像石头一般硬!” 他的手反而把石头紧紧搂在怀里,舍不得松开。 虫儿狠狠咬他精赤的胸口一下,饱满而又富有活生生的弹性,她依依不舍得与他的片刻温存,只想烂在他的怀里,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可是,虫儿的视线很快地落在青芜遗赠她的炼妖塔。 这是鹜面的骨血所铸!! 这是鹜面的骨血所铸!! 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根本还没有听说鹜面遇害的噩耗,鹜面哥哥竟然变成了一尊宝塔。 虫儿一把推开独孤斩月的怀抱,“我要去杀了红菀!!” 几乎是承接了青芜的绝望,她的表情几乎是濒临危险又疯狂的。 来不及照顾独孤斩月,虫儿边掏出自己的穿心宝刀,抄起鹜面遗骸冶炼的炼妖塔,边朝红菀落逃的痕迹追去。 如果逮到红菀,虫儿发誓一定要三刀六眼,任自己的宝刀喝遍她身的每一滴血。 从此以后,红菀便是她的宿敌。 说来可笑,虫儿的前半生在为青芜寻找红菀。 而她的后半生,反以杀死红菀为快。 沿途遇见零零散散的丫鬟厮徒,每个人都像是从鬼门关逃出来一般张慌惊错。 正文 第791章 焚爱 虫儿以为是自己面露杀光跟鬼魔一般骇人,可她再看每个逃奔出来的人,这些惊魂不安的人,每一个人都背着包袱,手拿细软瓷瓶,面留存着灰色的火痕。 接着相遇的逃人越来愈多,只有虫儿一个人是朝着内闱而行。 虫儿扯住其一个伺花弄草模样的人,狠狠问道“看见雾霞斋里的红菀了吗?” 那个人害怕得要死,结结巴巴道“红菀姑娘疯了,她到每个宅阁里都杀人,还抢了好多金银珠宝。” “那墨轩和游岚呢?!” “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使劲抱住自己的头,手里提的金贵匣子直接扔在地,砸成几瓣。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 “红菀洗劫了藏宝阁,然后大肆放火!我们这些下人本也知道不该偷公子的东西。” “可红菀姑娘说公子已死,大家可以随便拿值钱的东西,赶紧散出山庄。” 趁火打劫!!该死!!红菀这个畜生!! 虫儿最后问道“你知道这么详尽,看来红菀打劫时,你正在附近。” “这么多金银财宝,她怎么拿得走?” 那个人呻叫得愈发凄惨,“不知道,不知道,只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只耳朵似的东西,朝空一招,所有值钱的古玩金银,都被吸附进去了......” “姑娘,我真的只是偷了一个梳妆匣子,你若不觉得破烂,你捡取去吧!” 他看见虫儿手明晃晃的玉刀,实在可怕非常,不觉软软跪了下来。 阴招耳!! 虫儿一脚把这个不顶用的男人踹开,心里的仇恨越发深燃,看来鹜面真的横遭红菀毒手。 红菀不为别的,为了阴招耳!!! 若是当年阴招耳虫儿自己收好,也不会间接害死鹜面哥哥。 此一想,虫儿愈发恨从来,险些咬碎银牙。 独孤斩月条理气息,强忍着周身伤痛,随便找了一件粗衣麻服穿在身,以口哨招来纤缡,翻身马直接来找虫儿。 逃出来的人,看见独孤斩月活生生地骑在马,以为见了鬼,都纷纷吓白了脸,哭哭喊喊地跪在地求饶。 独孤斩月理也不理,任由着这些人肆意掏尽家财,策马追踪,最后看见虫儿正扯住路过的男厮女婢,使劲逼问着红菀的下落。 “虫儿!”独孤斩月干白的唇角终于有了湿润的笑弯。 虫儿听见天籁之音,回首。 独孤斩月像长臂猿般,一手独揽她的蛮腰,把略显僵直的身体卷在自己的怀窝里。 “莫说是你,红莞我绝不会放过她的。”独孤斩月以手背轻轻轼去她眼角的泪光,这无异于扯痛他的神经。 他想呵护她。 没有永生永世那么长久,起码,她在他视野所能范及的部分。 他不愿让她落泪。 虫儿一直强忍了许久,独孤斩月强而有力的心跳,隔着麻衣贴肤传来,终于以水花花的兰眸子垂量着独孤斩月死而复生的样子。 “青芜死了,鹜面也死了。” 她的悲伤逆流成河。 “若不是我……” “嘘!”独孤斩月叫她停嘴。 “与你有什么干系,不要总把坏事往自己身推,你已经很努力了。” 独孤斩月摩挲着她因愤懑而湿润的发角,由虫儿贴靠在自己胸膛,伸手微拍纤缡的颈部,催着马儿往事发处奔临。 御风山庄并也不是庞然之地,如今马行石径,竟显得山庄又深又遂。 沿途逃出的仆人愈发密集,人人皆是捂住口鼻,满面尘灰,目流滞光,在所有栖殿的屋顶,滚滚涌出浓烟来,遮天避目,给二人的行径带来一丝丝困难。 独孤斩月道“那红菀右腿腿骨尽断,居然还能逞凶至此?” 虫儿的耳朵里简直不能听见红菀的名字。 遂满脸嫌恶道“她的身体还是阴镜做成,并非肉骨凡胎,腿那一丁点儿伤残,怕是眨眼间便痊愈的。” 忽然想起,自己曾举银剪在她喉头刺个窟窿,红菀说说笑笑之间,窟窿可痊愈。 是她太大意了。 独孤斩月正想抚慰虫儿受创的心灵,忽然有丫鬟冲出来左右张望,只见她衣衫褴褛,左顾右盼。 终于在茫茫纷乱找见独孤斩月的身影。 那丫鬟其他人要异常衷心,绝不在危机关头顾自奔命。 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后,连滚带爬地扑在纤缡四蹄间,跪地唤道。 “公子,公子,不好啦!梅姑娘把自己锁在着火的屋子里面,奴婢死死叫她,也不肯出来见人。” 虫儿觑看独孤斩月一眼,心想柳舞梅怎么能不要命了呢? 答案只有一个。 “红菀在柳舞梅的房间里!!!”两个人默契十足,不约而同。 独孤斩月对马下衷心的侍婢,训道“屋子里大约还有一些值钱的瓷器杯盏,你拿去逃命吧!” “公子,奴婢致死不会离开御风山庄的。” 可是山庄不复存在,被红菀贪婪的恶火烧去一半。 独孤斩月伸手丢给她一面碧玺玉牌,驱赶着马儿往柳舞梅的宿馆奔驰。 “你先去找公孙迟或楚崡天,叫他们赶紧找到墨轩与游岚公主。” “行风山庄会收留你的!” 独孤斩月冷冰冰的韵调在蒸蒸日的烟尘间,恍然如涤荡嘈杂的清流。 其实,这御风山庄仅是独孤斩月的一个藏身地,并不十分要紧,因此他命人建筑山庄时,多采用一些易燃的木质材料。 原本等红菀交处鼋鼍兽,他也会令人焚毁御风山庄,不留遗迹。 虽是如此,烧便烧了,也不甚惋惜,但是红菀做得烧杀恶孽实在可恶,独孤斩月内心益发痛恨其三分。 二人来至柳舞梅的栖所,半壁墙瓦已经烧灼得面目全非,汹汹烈火耸立着黄瓦飞檐的残黑。 门窗依稀紧闭,将浓滚滚的黑烟禁锢在残垣断壁之间。 独孤斩月前便是一剑迎门,郁色横贯入户,把彩漆的闺门一剑斩作两半。 他出手拦住往里冲锋的虫儿,谆谆告诫道“里面危险,你莫要进去了。” 虫儿摇摇头,执意要手刃红莞。 独孤斩月目光四下搜索,见院落有给花草浇水灌溉的水壶,从身撕下两方破布,各浸润透了。 两个人掩住口鼻,前后冲入火海,里面浓烟迷乱,很快把人的眼睛蛰得泪流满面。 柳舞梅被拴在雕花床帏的栏杆之,鬓发凌乱,衣衫不堪,整个人被折磨得凄惨无,连绝色的脸,也被人以利器横横竖竖划着好几道伤口。 她的裙子被撕成破烂般的布条,从露出她的一双白腿。 豢养痂蛊的左腿,自膝盖处被人横刀砍下,此刻柳舞梅横陈在血泊之,不省人事。 看来都是红莞所为。 她拿走了痂蛊。 “梅儿!!”独孤斩月见此情景十分震撼,奔到她的身边使劲推摇着她的身体。 虫儿微微把了柳舞梅的脉搏,对独孤斩月道“还留着气息,赶紧先抱出去再说。” 随后拿穿心宝刀去砍断柳舞梅身的绳索。 “啊!!!!” 原本无知无觉的柳舞梅仿佛是被人触动机关,一把捏住虫儿的手,如同地狱间爬出的腐尸,朝虫儿惊声尖叫道“贱人!!我恨你!!” 屋子内煙火滚滚,须臾呛得柳舞梅再喊不出任何声音只从气管深处发出嘶嘶的杂音。 独孤斩月旋即调动身仅存的真力,在三人头顶结结一方透明的气结,谨防屋顶坍塌。 他把自己掩口的湿布给了柳舞梅,但是被柳舞梅一把拍飞。 她的眼神惊魂未定,怨毒地在独孤斩月与虫儿之间扫来扫去,火光给她伤痕满目的脸打了明暗交接的阴影,十分可怖。 她嘶哑道“你们两个现在开始明目张胆地守在一起了吗?” 虫儿插嘴道“先出去,一切等先出去,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和脸。” “不必了!”柳舞梅已然失血过多,口鼻处积满了烟灰,连她的神情都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死亡在向她慢慢靠近,她能再睁开眼睛,只因为心里存着恶念,实在不愿意悲惨死去。 “独孤斩月。”她首次唤他的全名,“今天我要死了,你可不可以说句实话。” “在你的心里,究竟爱着谁?” 独孤斩月的神情也微微飘忽起来,他似乎也想起了与柳舞梅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纵然是假的,装的,但是贵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她,曾几何时,也像夏夜里娇开的花儿一般美妙绝伦,只为自己一人灼灼盛放。 他,该说出实话吗? 独孤斩月融尽了所有的冰霜,只对柳舞梅温柔道“梅儿,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不!!”柳舞梅绝望地掩面而泣,她的泪不再透亮,在血液和灰烬的污染之下,肮脏地敷满整张面颊。 虫儿默默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孰知柳舞梅以更快的动作,将虫儿的脚腕一扯,死死抱住虫儿的身躯,仿佛垂死挣扎的野兽。 “我要和她一起去死,我要你后悔一生一世!!!” 屋顶轰然倒塌。 正文 第792章 毒誓 千钧一发之际。 独孤斩月最先扑倒在虫儿身,他的力量在摩天幻境消耗太多,只能以微薄之力撑起一个人的安全。 熊烈的火光穿透气结的薄壁,极高的温度滋滋炙烤在独孤斩月伤痕累累的肩背,刺鼻的熏烤味道霎时飘散在焚火的烟尘。 因为他的抵死支撑,隔绝了火势的蔓延,虫儿与柳舞梅暂时得以苟延残喘,虫儿心疼斩月,一边尝试搬开柳舞梅的手指,一边将重压在独孤斩月肩头的气结往顶推。 柳舞梅的手指几乎僵硬,竟像铁夹一般钳制着虫儿的腰身,叫她无论如何尝试,都不能松开一缝。 时间争分夺秒,更多倒坍的残渣陆陆续续压倒下来。 烟熏火燎的滋味叫三个人都禁不住剧烈的咳嗽,再不出去,三个人均会葬身火海。 柳舞梅完全绝望,在独孤斩月奋不顾身地投在虫儿身之际,她已经绝望彻底,连火脉烧灼在她的皮肉,竟也不觉得痛楚。 无泪无愁也无悲哀,她像个木头人一般紧紧盯着独孤斩月,口内木讷道: “月,虽然你未爱过我分毫,但是我爱你却是真的。” “我为了你喝下剧毒,五脏剧裂,肝胆炃烟。” “我为了你,像个死人一般浑浑噩噩沉睡十年。” “我为了你,再也不能返回流曌城,三十岁便华发早生,日日夜夜苦等在门卫盼你回来。” “我为了你,变成一个毒女悍妇,甚至被红菀所利用,砍掉左腿。” “斩月,我这般爱你,都已经把你爱成了我活着的每一个部分。” “我现在要死了,马要死了,为什么你不能当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次公平的机会,也叫我死后不用带着绝望轮回下世?” 独孤斩月道“好,你松开虫儿,我愿意以命来陪你赴死,如何?” 他的声音坚定如铁,寒若秋霜,竟能透过重重阻阻的烟火,叫虫儿连连拒绝,叫柳舞梅更痛万分,生不如死。 “不行!”柳舞梅道“你死了,也是因为你更爱她,我不同意!!” “我只要你发毒誓!!以你尊贵的独孤姓氏来发毒誓!!”柳舞梅的生命依然流逝,可她强撑着一口气,把黑洞洞的眼眸自满脸血汪撑得狰狞可怖。 “不许给她任何名分,你生生世世不许再见她!!” “否则你们必将会不幸,而且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横死,一家人不得善终!” 虫儿暴怒道“柳舞梅,你欺人太甚!!我们若是现在把你撂在火堆里烧死,也不会有人指责我们一句。” 她尚未说完,独孤斩月直接打断道“好,我现在以独孤斩月的名字发誓,若是此劫后还与虫儿纠缠不清,让我不得好死。” “现在,可否能放开虫儿?” 他的话音尽落,坠地发出寒透心骨的嗡咛。 柳舞梅来不及说自己满意与否,艳美又悲凡的一生完全从她的指间流逝。 虫儿的腰侧感觉微松,柳舞梅默默地闭了眼睛。 独孤斩月伺机扯住虫儿的手,两个人翻身劲起,从纷纷坍塌的火场拼命逃离出来。 待独孤斩月揽着虫儿迈出屋门的第一步,柳舞梅曾经栖住过的房屋,以及她本身,都在通入云霞的火光慢慢化作烟尘。 两人并未停下,先把身舔着火舌的衣角用水土扑灭,独孤斩月骑纤缡,将虫儿拽身前。 策马飞驰,遥遥从火海般的御风山庄逃生。 山庄外,远处的犬吠声一直没有将息,御风山庄的大火仍在燃烧,沿途泛白的阔道能看见远天的红光,熊熊火雾将周围十里的夜空都渲染得通红如昼。 每一个逃窜出来的人,或而悲悲噎噎,或而踉踉跄跄,到处一片暗然萧索的凄惨境况。 独孤斩月策马沿道而行,最终在人群深处,寻到了墨轩与游岚。 游岚当时看见火起时,第一反应便是派护卫自己的武士去寻找墨轩,再把人拼命从浓烟滚滚的山庄拉扯出来。 等人都安全时,又想起虫儿与四哥还不知情况如何,不顾自己扭伤的脚,拖着墨轩站在沿道的巉石高处,搭目瞭望。 索性四个人顺利相逢,游岚遥遥见虫儿硕小的身躯被独孤斩月悉心包裹着,随着马儿嘚嘚的塔路声,由远及近。 “虫儿!!四哥!!你们可算安全出来啦!!”游岚使劲挥挥手,生怕二人看不见,一瘸一拐地迎身前。 墨轩跑得猴子更快,最先扑在纤缡马下。 独孤斩月翻身下马,顺手欲接着虫儿,虫儿的脸苍白无华,对他的贴心举止毫无反应。 待游岚连连唤她四五声后,虫儿始才回魂一般,从马直接跳了下来。 独孤斩月的眼瞬时无光。 游岚前拉住虫儿冰凉的小手,先是告慰她一番,虫儿的状态仿佛生了一场生死大病,恹恹得没有精神。 她只好转向独孤斩月,面色气愤道“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眼见着火起,开始还有人奋力救火。” “后来也都忙着抢东西了。” “人都是猫是奸臣,狗是忠臣,平素里四哥你也礼待着这一庄子的仆婢,而人人也都看着也像是忠诚的。” “今日一场大火可烧得极好,可把这些阿谀奉承的虚假小人烧成了奸的,只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完全不顾替主人守护山庄的恩情。” “不过,今日这火势邪乎,越扑越大。” 游岚使劲向独孤斩月做着汇报,独孤斩月回复道“只要你们几人是安全的好。” “其他的都没关系,钱财不过是过眼云烟,反正我也是要遣散这些家奴的,他们拿走了值钱的东西,也烧光了强。” 墨轩悄然扯住独孤斩月的袖子,一双乌黑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之感。 独孤斩月对墨轩淡道“阿轩,没有关系,我没有受重伤。” 墨轩指一指他的后背。 游岚随手朝他背后一看,才见独孤斩月背后仿佛火烤,将身的粗衣麻服灼出一个椭圆形的大伤疤,与皮肉粘黏在一起,伤口边滚着流浆大泡,血肉翻皮,十分可怖。 十分紧张道“四哥,你不痛吗?” 独孤斩月轻轻摇摇头,他恐怕没有剩多少痛觉了。 游岚忽然道“惨了,柳舞梅还没救出来呢!” “她死了。”虫儿许久才找回说话的感觉,她的视线触及到了独孤斩月背后的烫伤,心里的复杂情感油然而生。 死了? 游岚原本十分讶异,但是看虫儿表情古怪,以为她是被茫茫火海的惨况吓呆,不免想要安慰虫儿几句。 独孤斩月朝她摆摆手,要她带着墨轩去找楚崡天与公孙迟,清点一下山庄带出来的物资与跟从者。 游岚只好再拉着墨轩,先按照四哥的指示去办。 待人走个干净后,独孤斩月始才站在虫儿身后,他想伸手将她头顶的碎发轻轻拨开。 但是,终于阖握成拳头,默默背藏在身后。 “接下来,你可有最想去的地方吗?” 独孤斩月的声音被火红色的气氛渲染,更像是冷透彻的冰棱,根根刺入虫儿的后心。 虫儿重足而立,口鼻间急促湍转的气息竟是如此生疼,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致命的负担。 他又准备要跟她分离了吗? 在她准备再投向他的瞬间? 好好好,虫儿想,寂雪啼苑里,他的态度已经清明。 如今此刻,他都已经亲口像柳舞梅说出如此毒誓,她还要执着些什么呢? 她与他最好的数月,不过是她生命最好的一场碧树繁花,已经经历了葱茏盛夏,不该企图翻越寒冬,期盼新春莅临。 虫儿避开他的视线,挤出笑道“现在或是将来,我要去哪里,你已无需再知道,不是吗?” 一句反问,让独孤斩月无言以对。 虫儿回头,鼓起勇敢看他,她和他分分合合太多太多。 再谈什么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都是对这份情感的亵渎与扭曲。 她和他是再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无论是谁,曾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阻碍。 纵使这些阻碍已经化成云烟。 虫儿今日才真正清楚,他与她是不可能永远永远地相守在一起。 与其哭着分离,不如笑着道别。 虫儿真对他笑道“保重!独孤斩月!” 独孤斩月愣了未愣,也朝她淡淡笑道“保重,雪若。” 他一声雪若唤得百转千回,瞬时把虫儿刚刚伪装起的坚硬堡垒碰击成片片碎渣。 他答应独孤九的事情,他竭力去办。 他答应柳舞梅的事情,他狠心去办。 他答应了无数人的无数事,他都一一办妥。 他说一生一世只陪着她,数星星,看月亮,做尽一切俗之又俗,傻之又傻的蠢事。 但是,他...... 虫儿终于忍不住道“独孤斩月,你太狠了,你对谁都是信守承诺的,唯独负信与我!” 说完转身飞快地离开。 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兜兜转转了许久许久,只有背对着他的时候,才能放肆地流淌。 不管独孤斩月有没有唤她,也不管他是否追着自己的身影奔跑着,嘶吼着,绝望着。 虫儿近乎像逃跑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次,再也不会从东南西北的某个地方,忽然笑眯眯地走出一个人来拦住她的脚步。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正文 第793章 治病达人 波折数日,虫儿重新返回了夙沙城,她说过要在这里安身,一定会再回来。 其实她是觊觎樱祭夜留下来的房产,诺大的房间里才短短半月未住人烟,已然灰尘后落。 樱祭夜那个家伙大约伤透了心,仅留下空荡荡的房子,带着千目四处游荡,应该是不会料想自己重返旧寨。 虫儿安心把房子卖了,赚够了挪窝的盘缠,移居去了人族的边界城市。 忽然觉得自己繁忙的一生又落空了下来,只有当她想起青芜与鹜面横死的场面时。 熊熊复燃的仇恨,才能叫她从过度悲痛的情殇振作起来。 红菀一定还会再出现的,她撬走了柳舞梅腿的痂蛊,从火海消失得杳无踪迹。 定是为了以崭新的姿态重新返回到幽幽古国之。 虫儿笃信如此,也开始韬光养晦,不论住在哪里,晚取出云母薄简悉心潜读,白日到山转转,采取一些有利的草药。 师傅以浩瀚空间,将鹜面的钢筋铁骨冶炼出的炼妖炉,被虫儿恭恭敬敬地祭拜在案台之。 这炼妖炉凝聚了二人的骨血与冤魂,是刻骨仇恨的象征。 虫儿每日望其三次而三省其身,频频许愿,希望能早日替二人报仇雪恨。 为此,虫儿特意在人族,九尾龙族与朱雀凤族三界相交叉的共用道路替人医病,这里本毗临人族的地界,各族人群交杂纷乱,索性没有什么疑难杂症,所生之病医治起来非常简单。 虫儿的收费十分便宜,若是实在没钱,给自己讲一讲最近江湖发生的怪事,借以抵债。 有时候虫儿把草药半卖半相送,但凡是去不起医馆的贫困人家,都喜欢来求助于她。 也有时候,哪家哪户闹了鬼妖,鸡犬不宁,虫儿还能义务降妖,顺便把抓来的妖孽养在伺妖鼎里,等着有机会用炼妖塔来烧燎一番,看看能不能炼出妖丹。 人会的多了,财路人脉自然也广博,短短两月内竟给她赢得了好的名声。 她是没有本事去千里追踪红菀的线索了,眼瞅着肚子微微圆润如斗,连她也不敢妄动。 不过守株待兔的道理,她还是略懂略懂的。 这二日,靠近共用道路的张庄里,有户人家里的男主人得了红眼睛病的怪病,一双眼睛血红如珠,面目扭曲,逢人咬,得了疯狗病还要张狂。 虫儿被请去医病,远远见那个得红眼睛病的人抱住自家媳妇的大腿,使劲一口咬下去,疼得媳妇直哭爹喊娘,场面一度失控。 她先远并不靠近,暗将怀里的画轴掏出,展开后叫画轴里的妖眼先瞧,那个男人身到底有没有妖孽作祟。 妖眼终身被困在画轴间,也没有任何逃出来的可能,更没有人与其攀谈,简直快疯魔成狂。 只好屈服与虫儿的淫威,替她看看妖的种类,做了参谋。 妖眼看了微看,极不爽道“有的人患了病,看似疯疯癫癫,有时候是脑生诡,不要总是把责任推脱在妖的身。” 那不是妖孽作祟了。 虫儿卷好画轴贴身装下,摇摇摆摆地朝一众吃瓜群众走去。 有人眼尖,看见她来了,赶紧招呼道“虫半仙,你可来了,快救命啊!” 虫儿一闪身,避开对方的殷勤双手,邪唇微勾道“低调,低调一点,不要随随便便在哪里都叫姑奶奶的名号。” 然后从地捡了一块手掌大的石头,趁大部分人尚未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之际,一石头砸向那个得了红眼睛病的男子。 那个男子被石头砸得登时血如泉涌,笔直得朝后栽了过去。 他家的媳妇骇得要死,也不顾自己腿的咬口,最先拥住自己家的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石头冲击的动作太快,谁都没有注意是什么砸倒男人。 虫儿这时才对身边认识自己的人道“赶紧的,现在可以报姑奶奶的名号啦。” 那人亲见虫儿出手伤人,简直呆若木鸡,仿若口吃一般,吞吞吐吐道“虫儿大夫来了,快让一让道。” 所有人闻声均看向虫儿,只见一个身段妖娆,玉资昆仑的绝色美女,绕过男男女女的目光环绕,边礼笑着,边走了前。 “哇,好漂亮!”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由衷称赞道“我长大了也想变成这样漂亮的人”。 她的妈妈赶紧捂住小女孩的嘴道,“不要乱说话,姐姐是城里人,咱们乡下人可不得,咱们家又没有钱。” 虫儿依稀听见,将头的一根雕花竹钗取下,姗姗走向小姑娘的角落,把钗送给了小姑娘。 “谢谢。”小姑娘甜甜一笑。 虫儿什么都没有多说,也不管女孩的妈妈说了什么,折身走到昏厥的男子面前。 “来,先让我看看你的腿。”完全不管男子的死活,虫儿执意要先给女人包扎。 女人推推诿诿,依旧坚持先看男子的红眼睛病,虫儿略看男人额头的伤口一眼,道“没关系的,他的脑子里的淤血还未放彻底,再等等看他。” 于是熟练地从药箱取出白药与纱棉,先把女人被咬伤的地方以清水清洗干净,敷药后再悉心包好。 然后取出一小枚铜钱,对女人说,“用这钱买一只老母鸡,赶紧宰杀,再把鸡血端来。” 女人也不知道虫儿为什么会想起吃鸡,但是也不敢疑惑太久,赶紧从邻居家买来一只母鸡,当场宰杀。 虫儿也未闲着,将生病的男子手脚大字型摆放好,正面仰,背靠黄土。 男子额心的血珠滚滚而落,把整张脸洇得绯红。 虫儿适时取出银针,在男子血窟窿的部分扎三枚,瞬时那血止住不留。 接着她又取出一片柳叶薄刀,在血窟窿的位置横竖一划,将皮肉翻开,微微露出额头白森森的骨骼。 这时候虫儿又取出几枚半尺长的银针,自阳光下自发着闪闪的寒光,几枚长针刺入男子脑袋的穴位之后。 女人把鸡血端了来。 正文 第794章 男的,色鬼 女人把鸡血端了来。 虫儿叫围观的人都散开些距离,注意将嘴巴闭紧。 人们只见过拿草药医治人的例子,何时见过拿刀子破开人额颅的情况,也不用虫儿吩咐,早早闪开些距离,把口舌也管得牢固。 只见得虫儿葱茏玉白的小手慢慢举高盛满鸡血的碗,也不知是她的手太白,还是阳光太灼目。 竟显得那碗鸡血红艳如心,扑通通快要从碗里跳出来似的,既恶心,又耀眼。 只见虫儿举碗至一定高度后微微斜手,从碗沿口常磨出的罅隙裂口处,一滴一滴地把鸡血倒入男子额间的伤口里。 哇!众人惊悚,难不成这得红眼睛病的家伙失去了血,还能用鸡血补充? 张村的村民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般,恨不能把眼珠子剜出来钉在头,只为看得更加真切。 众目睽睽,感觉虫儿欲把整碗鸡血都灌入男子的颅腔内。 其实不然,虫儿的手因为常年握刀,所以手的劲力十足霸道,又极懂得掌控自己的每根手指。 实际她只垂倒入数滴鸡血,这数滴鸡血便如丝如蔓,细细勾连,犹胜一根细悠悠的垂钓鱼线,缓缓地引在男子额头破开的血窟窿里。 分毫不差。 虫儿是在垂钓,不过她采用的是血钓之法,而所钓之物不在池塘,正在男人的脑子里。 她以长针封堵了男子颅内奔涌的血水,任数针之间的血水暂时排空,又以鸡血为饵。 殊不知,才喘了四五次气的功夫,从男子额心的窟窿处,隐隐约约地钻出一截蠕动不止的异物。 那异物是吃不到人血,才被鸡血的腥香诱引,才片刻时候冒出头来。 说时迟那时快,虫儿另一只空手不知何时早早捏着一枚银针,对准异物肉乎乎的身体一穿而下。 仅见锋芒乍露后,怕是连那只虫子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被虫儿串入银针,从男子头的血窟窿里提将出来。 大家一看这条诡异的虫子身长约一个食指,面条粗细,红身黄斑,虽然无足无螯,但是口器里是十分锋利的。 此刻虫子被银针贯穿身子放置在空气,身血红色的皮肤渐渐干涸,再被日头小晒一会儿,水分流失,由原先肉嘟嘟的模样缩减成一半大小。 顾不得解释,虫儿唯恐男子头颅内的血流滞留太久,会未及他的性命,赶紧将自己的药血丸化作浠水,滩入伤口。 又以羊肠子制成的细线,把他额头的窟窿缝补紧合,速度之快,微一眨眼看不清虫儿到底做过什么举止。 人们都看傻了眼,有的人盛赞虫儿医术高明,有的人禁不住摸摸自己的额头,害怕这虫子什么时候也钻入自己的脑子里。 虫儿取出三包药粉交给女人,一包是给男子夜夜外敷的,一包是内服的,因为男子估计脑子里被虫子盘踞些时日,需要继续除毒滋补。 最后一包特别大的药粉,虫儿问道男人是不是特别喜欢到附近的野水里凫水。 女人赶紧连连称是。 虫儿道“此虫我在云母薄简见过模样,名唤棘游虫,幼体时并不会伤人,但是成虫期会喜欢寄生在人畜身,汲取血液供养。” “这虫子终身离不开水,大约是你家的男人所去的池塘里碰巧遇到,又不知道如何钻进他的脑子,叫他的眼睛充血形成血红双眼,又因为头疼难忍,才四处咬人发泄痛感。” “所以等他醒了后,你一定要问问他曾去哪方池塘野湖玩耍过。” “索性你的丈夫只是第一先例,只有把这包药粉撒入水,无论里面或有多少棘游虫,都会被杀个干干净净。” “这样才能确保附近的人畜无忧。” 女人拿着三包药粉千恩万谢,又从怀里掏出一些摸得乌黑锃亮的铜子。 虫儿一瞧她也不像是有钱的,隧道“行医只是我的兴趣爱好,你若真想谢我,干脆把那只母鸡炖了,请我喝鸡汤吧。” 女人千恩万谢,把虫儿恭请入自己家做客,一时间村子里的人都端来自家饭菜,涌入女人家与虫儿分食。 虫儿也不会白吃,顺便给村里的每个人做了个免费体检,有病的治病,无病的防身。 知道月柳梢,虫儿才从张村疲惫地走出来。 夜路漫漫,她的脚底缓然如风,彻日的辛劳叫她满足,人或许是这般古怪,平常最烦了劳碌奔波,可是一旦闲肆下来,人又忍不住的找着事情去做。 大约,她是这种劳碌命吧。 人一忙,心里的琐事会被腾空,无瑕去回忆,无瑕去思念,无瑕去推敲自己与某人渡过的每一个快乐时光。 她,大约应该是幸福的吧。 不因为频频思念,而幸福。 虫儿沉寂在短暂的思索时光,忽然夜莺一声脆盈盈的鸣啭,忽然唤醒了她的警觉性,始才发现有人偷偷摸摸地跟自己。 夜路她是走得太多,难道还会怕鬼不成? 虫儿慢悠悠道“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也出来赶紧叫我看看?” 跟踪着虫儿的人脚步极轻,仿佛并不着急追她,不过他的胆子倒是很大,开口便邪邪低笑道“男的,色鬼,你猜我是谁?” 那声音真如鬼魅一般,自黑魆魆的夜景里,乘着淡柔的月光,缓缓滑行入虫儿的脚底,再捆至腿,又缠至头皮,叫她整个人的感觉都像被骚扰了一般。 “樱祭夜?” 虫儿试探一问,只有他连说话都夹带着撩拨人的骚气。 樱祭夜随着他的声音一同显现,分外不满道“这才离开几日,你竟能连本公子的声音也听不出来,真是该罚。” 他心里肯定是想狠狠惩罚她的,如果不是被某件事绊住腿脚,他早来收拾她了。 所以,樱祭夜绿茸茸的眸子在夜晚看起来,尤其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恶狼,闪烁着贪婪又邪狞的光辉。 虫儿心里清楚是自己屡屡辜负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是先道歉,还是先求饶。 当他突如其来地站在虫儿眼前时,虫儿竟忘记后退躲开,旋即扯出一张无赖至极的笑容,对樱祭夜道“你那间夙沙城的宅子我买了点钱,花了一半,剩下的可以还给你。” 正文 第795章 扯掉小裤裤 樱祭夜噗嗤笑道,“我认识的人里,你也真是个葩,把我的家产当作自己的转卖,毫无致歉,竟还敢把我甩掉。” “你好好检讨检讨,说说你的罪行够不够砍头十次?”言语里反而没有笑意,对于虫儿,他简直不能给予多余的笑脸。 这个女人,特别善于蹬鼻子脸。 一笑泯恩仇。 虫儿秉持着这个观点,愈发嘿嘿笑道“我以为你再不回来,自己的荷包又空空如也,为了不造成资源浪费,替你卖了。” “替我?”樱祭夜的眸子闪闪烁烁,慧星一般,“你算是我的什么人?” 呃...... “难道我们不是生死患难的朋友吗?” 朋友,朋友,她对他的定位真是不遗余力地无情又精准。 樱祭夜认真严肃道“我现在不想和你做朋友了,咱们友尽。” 本想问问千目那个胖子去哪里了,结果樱祭夜一句狠话叫虫儿激气,旁的什么也不愿多说,友尽友尽。 虫儿仿佛巴不得跟他绝交,赶紧从医箱取出一个略旧的钱袋,五指轻掂后,道“我最近找到了营生,剩余的慢慢还你,如果你不着急的话。” 一把抛出钱袋,重重打在樱祭夜的怀里。 樱祭夜也不生气,对虫儿的无耻习以为常,把钱收回自己怀里,道“剩下的我肯定会一分一毫的与你算清,你不要妄图想少还一个子儿。” 他想,他是谁啊?虫儿若是无赖,他是流氓,谁怕谁?! 试问,他跑遍了万水千山,差寻遍幽幽古国的所有尼姑庵和道姑斋,寻到朝思暮想的人以后,难道只是为了跟她说句绝交? 把他想得也太幼稚了。 虫儿也很生气,若不是招音耳被红菀盗走,把她的小钱钱卷个一干二净,她真想甩樱祭夜一脸黄金。 又道“那我可以走了吗?”说着背起药箱要回去。 樱祭夜道“我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债主了,本债主今夜没有地方住,因为房子被某个无耻的家伙卖掉了,你身为借债人,应该怎么办呢?” 虫儿也不回答,一个劲儿地埋头往自己家里走。 她的小房子安置在公用通道,是一桩简易的茅草房屋,周围环围着木头立起的栅栏,虽然被她收拾得干净,但是寒酸无虞。 樱祭夜进来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头,屋子里的酸腐味道俨然被虫儿以草药焚香驱逐多半,但是成年旧味彷如雕刻在屋子里似的,如何也驱散不尽。 虫儿看见他满脸鄙视,乐开花道“怎么,嫌弃啊,嫌弃你住外面去啊?” 樱祭夜才不会遂了她的小心思,直接躺在屋内唯一的床,表情舒坦道“外面太冷了,不是一个债主该住的地方。” 故意摆动自己坚实的腰臀,小木床顷刻发出羞人的嘎吱嘎吱声,不堪入耳。 虫儿的脸蛋旋即红扑扑得诱人,娇蛮骂道“别扭了,这床根本承受不了你的体重!” 樱祭夜单臂枕头,一双邪肆的眼睛迎光而驰,荡漾出层层勾人摄魄的暧昧光泽。 “这床怎么承受不来我的体重,你倒是说一说为什么?”他故意反诘,把话题挑高到某个敏感又隐私的位置。 虫儿是过来人,知道他的话语里有什么艳香的蕴意,益发正经道“是,是......你太胖了,会把床压塌的意思。” 樱祭夜看她的粉颊在烛光的浮瑩下,水润的红唇仿佛等待着采撷的蜜桃,开开翕合,望之心旌摇荡。 身体某处突然起了反应,膨胀得快要爆炸,赶紧咽下一口干涩的口水,也不敢再调她,只能故作正常道“你甭管我的体重,还是先想想自己该睡在哪里吧。” “反正今夜我是要睡床的。”语毕后展开四肢,将本窄小的木床占个满满实实,再留不下一丝一毫的地方赠给可怜的孕妇。 虫儿啐想,妈的,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边故意激他道“睡一晚顶十个铜子啊!” 樱祭夜不理她,翻身盖被子。 虫儿的双拳迸发出嘎巴的骨头脆响,也无可奈何,当初卖房子的时候她以为此举可以叫樱祭夜生恨,再说也没料想着他会追来。 搬出粗糙的木头凳子趴在桌子,将针线包从桌子内的抽屉里取了出来,以后都得靠着自己过活,如今又没了大笔金钱,还是得提早为孩子的出生做准备。 虽然对从天而降的樱祭夜的讨债行为极为愤懑,不过虫儿还是把蜡炬里的火剪去一半,整个房间里的光线骤而昏暗不少。 火如一豆,虫儿揉揉微酸的眼睛,依照柔珠做得童衣模样,拈手轻缝起来。 一针针,一线线,密密得都是她对未出生孩子的殷切希望。 樱祭夜背朝虫儿,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张望着虫儿投射在墙边的稀弱身影,那影子淡淡地挂在他近在咫尺的眼帘内,甚至她的心更近。 他不敢看她,只想先为难她,可是心里辗转复杂,怕自己心头微软,马又宠着她去。 宠她?樱祭夜苦笑,他有什么资格宠她,如今他都是采用了最无赖的手段,才能留下来看看她的影子。 都已经如此悲哀如尘,轻贱如灰,怎么还好意思再对她温情脉脉。 虫儿一定是不会准许的吧。 樱祭夜仅得拿手指,细细摩挲着虫儿的剪影,一遍又一遍,恨不能把她的身影刻画在自己的皮骨,一遍一遍的呵护揉娑。 历了一夜,虫儿实在是太困倦了,只好趴在桌子沉沉睡去,当她再醒时,惊厥发现她依旧攀在桌边痛苦地睡了一宿。 樱祭夜完全没有挪窝,盖着她的被子,睡着她的温床,呼呼睡得酣畅。 我靠!虫儿险些叫出口来,难道那些舍不得女人吃苦受累,半夜抱榻去,自己独睡冷板凳的男配都是杜撰出来的吗? 她微摸摸自己酸涩的后腰,保持着弯曲的姿势仿佛皮皮虾一般,完全麻木到不能伸直的程度。 准备喊一声樱大骚,叫他来帮助自己抻一下腰,随后又自扇耳光地想,她也不准备跟他携手一生,为什么要给他无边无际的希望。 慢慢拿粉拳轻砸后腰,直待干硬的身躯微微找回一丝丝活泛的感觉,才从木头凳子拔起身子。 呃,孕妇的日子可不好混啊,虫儿顺便伸展腰肢,总算又恢复了舒心的感觉。 樱祭夜迷迷糊糊道“大清早的不让人好睡,这床真是硬死了,害得我彻夜都睡不稳,你也不叫人多睡一阵子。” 虫儿的右眼皮使劲跳跃,道“你是豌豆公主吗你,你怎么不来睡硬板凳试一试?” 本以为他会良心不安,结果樱某人连朦胧睡眼也拔不开,继续自言自语道“去做早膳吧,我饿了。” 虫儿“......” “一顿饭抵消你十个铜子。” 虫儿强打精神,乖乖去做饭,想想不能被樱祭夜的压迫性所奴役,把吃的粳米换成了糠米,再添加了十倍的水。 叫你喝稀水。 唇角刚泛起狡诈的坏笑,有人来使劲砸门,边砸边叫道“虫半仙,呸呸呸,是虫儿大夫,大事不好啦!” 什么大事? 虫儿只得先去开门,樱祭夜本是睡着,结果听见敲门后径直翻身临起,先了虫儿一步拉开房门。 来得正是昨日张家村的村民,一拳头本来是要砸在木门的。 吱幽得一声门开,只见樱祭夜全身下仅穿条极短的里裤,露出精壮的胸膛和修建的长腿,紫发如靡靡的海藻一般铺在肩头,满脸倦容问“想死吗你?” 砸门的村民被他姣好的身材曲线仿佛闪瞎了眼,捂住眼睛哆哆嗦嗦朝后退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敲错门了。”左右一看,方圆内似乎再没有几户人家可以寻找。 难道虫大夫连夜搬家了吗? 虫儿扶着酸软的腰正走到门口,也被樱祭夜光溜溜的背脊吓个半死,结结巴巴道“你昨晚不是穿着衣服睡的吗?” 樱祭夜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一把将虫儿搂入怀,以唇角轻轻吻吻她清香的秀发,满是怜爱道: “亲爱的,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昨晚......你的腰还痛不痛啊?” 在村民的眼,俨然看到一副活色生香的画景,一个邪魅风流的赤果男子卷着他们敬爱的虫大夫,非但下其手,甚至半送香唇,吐气如蜜。 而虫大夫俨然一副满足又痴迷的表情,充分享受着男子的肌肤相贴,脸的红晕是整夜不眠后的迷乱,仿佛彻夜欢愉后完全忽略腰膝酸软等症状,仍坚持岗给爱郎勤做早膳。 城里人是会玩,村民瞬间明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虫大夫啊!! 虫儿看那人的表情知道误会自己的人品,也不管是否符合俗常廉耻,用最最粗鲁的劲力,一把扯掉樱祭夜身短短的小裤裤,朝身后一抛。 樱祭夜没想她会大胆至此,赶紧捂住关键部分,边朝门后躲去。 虫儿目不斜视,趁机关房门。 脸不红心不跳道“找我干什么?” 正文 第796章 我要我要 村民告诉虫儿,那个得了红眼睛病的男人昨夜痊愈了,除了眼眶流出残余的黑血,口角处的酣水兜不住之外。 神情基本恢复正常,所有症相也如虫儿预测一般,十分神准。 只不过他口齿含糊,说出了自己近二日凫水的池塘后,村里的人都不敢去那池子里撒药粉,说是老一辈人曾交代过,那个野塘仿佛是活的,时而东,时而西,行踪不定,往来肆意。 似乎消失几年后,又重新出现在故地,唯一不同的是水变了油白的颜色,塘里夜间诡波汹涌,时而有婴儿的啼咽声,非常恐怖。 至于那个得了红眼睛病的二货为什么偏要去禁水里凫游,大约真是脑子灌水了,不怕死。 虫儿闻言后呵呵笑道“你们这些村民也太鸡贼了,那么危险的禁池自己不敢靠近,偏叫我一个女人去送死啊?” 相熟的村民亦嘿嘿回答,“虫半仙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嘛。” “好吧,”虫儿点头道“反正我也需要一些刺激的事情来活络一下筋骨,不过这次,姑奶奶可是要收费的。” “啥?不是免费的了吗?” “今非昔,往后我准备一切向钱看。”虫儿偷瞄门缝后闪来闪去的裸影,露出嘲讽一笑。 道“带路吧!” 村民带着虫儿往未知的水塘走着,不大一会儿,樱祭夜精神瞿朗地自后面追来。 虫儿看他满面春桃艳露,叫引路的人先走些距离,放慢脚步,等着樱祭夜并肩。 樱祭夜道“哇,没有穿裤裤的感觉为什么会如此清爽?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爱。” 靠,知道他会如此乱说。 虫儿仍旧羞了微羞,“您跑来干什么?我可没有邀请您一道同来啊,债主大人?” 樱祭夜的步履轻松,快如清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欢欢喜喜地让两条裤腿里灌满倏凉的风涌。 他的眼睛眯成一缝,像猫儿一般狡黠道“听说你这次是有偿劳动,我来盘算看看你究竟能赚多少钱,大约得还我多少年。” 妈的。 虫儿似笑非笑道“你不用担心,很快能还清。” “噢,是吗?”樱祭夜的神情忽然邪祟,眼睛里释放出葱色的璧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条精工剪裁的薄丝小裤裤,故意提在虫儿眼前。 道“这是我唯一一条带在身的里裤,如今被你粗鲁地撕坏了,未来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都再没有里裤穿。” “眼瞅着马快入冬了,你苦了我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苦了我的兄弟,它要是太冷了,万一龟缩着弹不出来,将来我怎么能确保给自己的女人十足的性福感?” 字里行间是要耍流氓的节奏。 虫儿想他以前是要脸的,如今怎么脸也不要了,扬手准备给他一记耳光。 樱祭夜闪身躲开,边如花朵绚烂般甩着底裤,依旧春风颜笑道“打我?我可是你名副其实的债主了,打我你赔得起吗?” 前面引路的人频频回首,看见樱祭夜的手里甩着巾帕似的物什,还忍不住要偷笑。 再看虫儿的脸色几乎发黑,阎罗殿里的判官一般幽森森,他绝不敢弯一下嘴角。 虫儿沉郁道“对不起,都是我出手伤裤,今夜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做一条新的。” “那个,那个东西能不能别甩了。” 好丢人啊,她好想死一死的赶脚。 本以为樱祭夜会赞同,谁知他偏否决道“不好,我这里裤是用极品的天丝所编织,价格百金,你给我做的怎么能有这种臀感。” “万一你想报仇,在里面暗藏金针,那我的兄弟还活是不活?” 怎么办,她好想叫他死一死。 虫儿无意间瞥见樱祭夜光秃秃的右手手腕,所有挚毒的怨恨,瞬时烟消云散了。 他没有了右手,都是因为她。 虫儿立刻缓和了颜色,脉脉温柔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语双关。 樱祭夜仿佛听懂话里的潜意,忽然也不欢腾瞎闹了,整个人恢复了正常的潇洒模样,默默将里裤塞回自己的袖笼。 看眼前,传言禁止游泳的地方到了。 引路的村民有些害怕,但好心俨然更重,虫儿看他进进退退,一副被猫儿挠心的急躁感。 对道“你先去远处躲着看,万一有危险,你跑回张家村通风报信。” 谴开村民,虫儿又扫视了樱祭夜一眼,樱祭夜将双手肆意环插在怀,摆出一副旁观者的蕴藉姿态。 道“这是你的营生,我不会插手。” 虫儿姗姗走到水塘边沿,这个水塘也确实是怪异,非但池塘周围不长草木,甚至连土壤的颜色也是毫无营养的暗灰色,甚至越靠近水塘的部分越是晦暗如死。 再看塘水色,透亮得仿佛一滩泛着猪油油脂的封闭湖,平日里日头再晒,也不会蒸发其水汽一份,雷雨再暴,也不会增加其池水一毫。 真是塘人人敬而远之的怪水。 不过是这样恶心的地方,还是挡不住某人来凫水的绝心啊。 虫儿掏出早准备好的驱虫药粉,专门杀死水里的任何棘游虫,虫儿边转边洒,含混着浓烈药香的赭色粉末落入水后,须臾沉入了水底,铅粉沉得还快。 撒毕后,池水里面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虫儿想大约是那些所谓的老一辈编出来的段子,来恐吓自己家的熊孩子莫要靠近水塘玩耍吧。 也没多心,转身准备招呼樱祭夜回家时。 樱祭夜闲暇的表情忽然一换,手指虫儿的背后道“小心!!” 这才听见池水里咕噜咕噜地放出一串串怪的声音,再看,整个水塘无波的水面骤然掀起轩然大波,数米深浅的池子里竟能一波接一波地抖动出丈高的洪涛。 樱祭夜揽住虫儿的腰身,将怔呆的娇人倒退朝后拉扯十几步。 离得距远,视野也便更加开阔,地面原本死寂沉沉的野塘忽然改变了形状,从瘫倒的一塘骤变成弥高的一座,不是假山,而更像是人参娃娃的模样,口时时发出婴儿般的肆意哭闹,令闻者头皮发麻。 虫儿觉得有丝眼熟,这不是封鲎山底,罗麻子要捉到的水人参吗? 只不过此刻,水人参也不再是当时水草般的毛茸茸可爱模样,草状的骨血化成了黏稠的油脂状,但是形态尚在,所以虫儿一眼能依稀辨得一二。 水人参本是在地沉睡,谁知道被虫儿的药粉呛得沉不住气,翻身起来准备给她个教训。 孰知虫儿看见它可真是开心,一来是当年从罗麻子的魔爪下救出了它,二来是云母薄简的“妖”部正好缺少水人参的记录,往后可以由她补充。 大约这个家伙认出救命恩人,也不会忘记救命之恩吧。 虫儿叫“喂,大家伙,你可记得我吗?” 水人参哪里记得她,一口黏黏蠕蠕的水液从口喷出,仿佛变色龙弹出的长舌一般砸向虫儿的头顶。 哇靠!好恶心啊!被吐到是一声的口水!! “你闪开,别管我!” 虫儿把樱祭夜朝旁边一推,自己临高一跃,轻松避开水人参的口水攻击。 它这番口水打发也不是吹嘘的,击打到地面后会将一方灰土震得粉碎,再被流风卷吹,简直像漫天下沙一般呛人。 流动的液体仿佛具有了生命的活性,在水人参的口重重泼向虫儿的四肢百骸。 虫儿被追打了几下,水人参的口液攻击完毕后会继续吞回腹内,重复利用,最是源源不断。 可把人恶心坏了。 不过即使如此,虫儿还叫樱祭夜不要管她的闲事,既然这水人参不念当年的错放之恩,那她正好可以把它捉回去,再用炼妖塔炼一炼,正好补补身子。 正想着,虫儿偷偷摸出怀里的伺妖鼎。 口里对樱祭夜嘶喊道“樱大骚,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这个东西我要!你滚开点儿!!” 不料想,樱祭夜左手抄起魔刀盘祖,直接一刀劈向水人参的头顶,完全不用打招呼。 水人参当场被魔刀盘祖的巨阙刀锋从斩下,劈作两截,倒入地下后连哭吼的功夫也没有,直接化成一滩烂草,连油腻腻的水色也瞬间蒸发个干干净净。 呃! 虫儿很生气,举着才掏出衣服的伺妖鼎,罩向樱祭夜的方向大吼道“你是来捣乱的吗?” “我都跟你喊了多少次了,那个水人参我要啊我要!” “你说你一只手还管不住自己手吗?你说你没穿底裤啊,你还管不住自己腿吗?” “你是不是闲的蛋疼,非要把我到手的妖物搞死,才叫你开心啊?” 樱祭夜看她气得厉害,简直语无伦次,不由勾唇邪笑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你口口声声说你要它,我心里感觉很不爽,这世,你只能要我才行。” 虫儿“......你这样尬撩真的好吗?” 正文 第797章 我想做你儿子的爹爹 纵使是烂草模样,虫儿还是把水人参的残体捡了回去,一边把云母薄简关于此妖的讯息详细记录,一边把遗骸丢入炼妖塔内试炼一番。 青芜有心,特意将炼妖塔的塔身分作三层,按照不同层次等级的妖类排布,面密布着炼妖的法纹,宝塔内可以自行冶炼。 除此之外,额外增加了火口,以防自己体内的灵火哪日里陡然复燃,以灵火冶炼妖丹更加纯熟,功效倍增。 水人参丢进去以后,仅发出些冥火一般的青光,怕是妖身破坏殆尽,完全无法顺利炼出妖丹,只隐隐约约喷出些烟气。 被虫儿的鼻子无意间索嗅之后,酸软的腰身陡然轻松不少,更打了鸡血一般神采奕奕。 哇! 师傅说得极对,果然以妖补妖是正确的方式。 没高兴过一刻,虫儿的神情又黯淡下来,内心矛盾不安。 毕竟这尊炼妖塔饱含着鹜面哥哥的冤魂,她都不知道自己滥用鹜面的钢筋铁骨,鹜面在另一个世界里会不会厌恨自己。 血海深仇未能得报,她怎么能自私地最先想到自己的健康呢? 想了又想,暂时还是不要提高自己妖身的品级了,一把将炼妖塔放入内乾袋,人又颓靡地坐在凳子发呆。 樱祭夜细细瞅量她很久,看她开开心心又郁郁闷闷,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完全没有把他这个人看在眼里的意思嘛。 难不成……樱祭夜的表情瞬间暗了下去,她又再思念着独孤斩月? 不行! 樱祭夜搬个凳子,直接坐在虫儿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左耳朵,强行往里面灌溉话音,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虫儿挥开他的贱手道“不好,这里的人民需要我。” 她当她是救世主吗? 樱祭夜道“我可是你的债主,你得听我的话,跟我走!” 虫儿怕他会如此执拗,干脆实话实说道“我守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等一个人。” “谁?男的女的?独孤斩月吗?”樱祭夜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该死的,他提什么独孤斩月啊! 虫儿的心头无端被这四个字狠狠一削,她已经强逼自己不去想这个名字了。 可是樱祭夜无端提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心里蓦地一痛。 十几年了,她每次为他感到极端的痛楚时,都会狠狠告诫自己,下次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可是一次又一次受伤,一遍又一遍反省,虫儿觉得,她把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所有的痴怨,都深深体味一遍,哪怕是自己都觉得习以为常的时候。 灵魂深处还是会痛。 虫儿极快地掩去了自己的情绪,把红莞杀死鹜面,以及她利用青芜又抛弃的事情,一一给樱祭夜讲述。 樱祭夜虽然气极,但是冥冥更加感觉出,虫儿之前真的潜入了御风山庄,又和独孤斩月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 他忽然不想发表对红莞的看法了。 樱祭夜道“你还是别在这里等着了,红莞奔逃当如泥牛入海,根本不是你傻等,会有结果的。” “再说,若是哪个人为了骗得你的免费医治,随随便便给你一个虚晃的情报。” “难道你还真能依图索骥,五湖四海地去寻找红莞不成?” “一次你或许还颠簸得起,可是一百次,一千次以后,你的青春都蹉跎在寻找一个故意藏起来的女人身。” “试问,你能顺利找到红莞吗?她是傻子吗?会让你轻而易举找到她的踪迹吗?” 樱祭夜一番苦口婆心当如醍醐灌顶,虫儿忽然茫然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虫儿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是樱祭夜几年内未曾见到的,仿如悬崖下初见,她刚刚由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曼妙少女的时候。 对一切事物都显得无知又稚嫩,被他哄得团团迷转,还傻乎乎的只知道生气跺脚。 那段无忧无虑的回忆,是他最爱她的时光,虽然他现在也执着得爱着她,可是樱祭夜无形又感到一丝丝的压力。 单纯的虫儿已经发生变化,她的心机与手段都在与日俱增。 虫儿会不会变成与一世一般,最终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呢? 哦不!! 樱祭夜明显内心抗拒,他已经发过毒誓,绝不会再提起一世的事情,连珠已经转世成虫儿了,虽然他这次依旧没能最早认识她。 可是他还有机会参与到她的生活,给她极致的温暖和爱,叫她不再踏前世的杀戮之旅。 樱祭夜道“虫儿,你嫁给我吧!” 虫儿心里回想樱祭夜分析的话,似乎没听清楚,又问“你说什么?” 樱祭夜微一迟疑,道“我说,你暂时不要想红莞的事了,专心先把欠我的钱还给我吧!” 虫儿噌得站起身子。 樱祭夜眼前的所有光明,被她僵直的身躯遮挡得严严实实,仿佛乌云压境,连一丝光线都被她身散发的寒气冻成冰针,叮当坠地。 “不不不!”樱祭夜恬笑着摆摆手,“我的意思是,红莞的事情交给我打听。” “我在幽幽古国混迹了许多年,在江湖的人脉颇广,若是把这个事情交给我办。” “估计不用多久,你可以手刃红莞了。” 虫儿缓缓坐下身子,终于露出甜蜜蜜的微笑,“这还差不多呢。” 樱祭夜觉得自己白活了这许多年,险些被吓得灵魂出窍,随手把虫儿摆在桌面的孩童衣服拿起一件,对照光线看了又看。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人能穿吗?”他忍不住抱怨虫儿的女红太差,做出来的衣服像是缝补麻袋一般粗糙,俨然没有看见虫儿晴转多云的表情。 虫儿白眼道“怎么,你不服气吗?又不是给你做的,也不是给你儿子做的,你他妈不服气,有本事自己娶一个贤惠老婆,生一打儿子,叫她巧手做去!” 樱祭夜被骂还不生气,牵唇笑哄道“老婆我肯定是会娶的,但是儿子我是绝对不会生的。” “为什么?”虫儿想,怕生的儿子没"pi yan"吗?哈哈哈。 樱祭夜别有心思,斜眸慢诠道“有了儿子以后,老婆的心肯定要拴在儿子身。” “我将来的老婆,只能把人和心都拴在我一个人身才行。” 虫儿嘘他。 樱祭夜看时机成熟,赶紧道“虫儿,让我做你儿子名正言顺的爹爹吧!” 这回,他的声音亮如洪钟,怕是屋外几里内都能听见他说得每一个字眼。 正文 第798章 虫子来啦 樱祭夜觉得自己白活了这许多年,险些被吓得灵魂出窍,随手把虫儿摆在桌面的孩童衣服拿起一件,对照光线看了又看。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人能穿吗?”他忍不住抱怨虫儿的女红太差,做出来的衣服像是缝补麻袋一般粗糙,俨然没有看见虫儿晴转多云的表情。 虫儿白眼道“怎么,你不服气吗?又不是给你做的,也不是给你儿子做的,你他妈不服气,有本事自己娶一个贤惠老婆,生一打儿子,叫她巧手做去!” 樱祭夜被骂还不生气,牵唇笑哄道“老婆我肯定是会娶的,但是儿子我是绝对不会生的。” “为什么?”虫儿想,怕生的儿子没"pi yan"吗?哈哈哈。 樱祭夜别有心思,斜眸慢诠道“有了儿子以后,老婆的心肯定要拴在儿子身。” “我将来的老婆,只能把人和心都拴在我一个人身才行。” 虫儿嘘他。 樱祭夜看时机成熟,赶紧道“虫儿,让我做你儿子名正言顺的爹爹吧!” 这回,他的声音亮如洪钟,怕是屋外几里内都能听见他说得每一个字眼。 虫儿闷不做声,樱祭夜暗窃观察着她的脸色,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欢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 缓了微缓,虫儿道“你方才不是说,要让自己未来的媳妇满心满眼,只拴在你一个人身的吗?” “我腹这孩子是谁的,你心里最应该清楚。” “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加一个你不爱的孩子,樱祭夜,请你不要怜悯我,好吗?” 她不需要男人,当虫儿从鬼族靠自己的力量死里逃生后,她可以不再依附于任何男人了。 对于虫儿没有辱骂他臭不要脸,樱祭夜的心情是抒怀的。 “你怎么能觉得我是在怜悯你?”他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挨打,直接以单手擒起虫儿柔然的小手。 神情款款道“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这一点,你若是不装糊涂的话,最少是应该知道的。” “再说……”樱祭夜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狡猾的一面,道“我只说,不让媳妇生我自己的孩子,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完全不是我的,我不用担心啦。” “非常符合我的择偶条件,至于你的心之归属嘛?” “总有一天,你的心慢慢会靠近我的,我有把握的。” 虫儿看他一双眼睛葱葱有光,碧绿的瞳孔里闪烁着明黄色的烛火,看起来是那么充满激情与期待。 叫她忽然又一瞬地感动,不想熄灭他眸的华彩。 虫儿道“我亏欠你实在太多了,如果你要我为奴为婢,我都是义不容辞的。” “可是嫁给你,是叫你替别人抚养孩子,我若是这样做,岂不是连人都不配?” 再明说一些,是她的心里有人,而且永远不会再容纳下其他人了。 也不知道樱祭夜是不是故意,他的袖口隐隐露出那截残腕,一下子把她的真心话堵在胸腔里,撑得满满当当,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樱祭夜早知道虫儿是不会轻易答应他的,他能再次不要脸地缠她,只是因为他心里早做好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 敌强我拆强,敌刚我砸刚,虫儿是泰山,那他是移山的愚公,哪怕累到吐血身亡,樱祭夜也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佳人娶回自己的家门。 两人正有些僵持不下的意味,忽然小破房门又被人砸个没完没了。 樱祭夜的攻坚计划暂且搁置,很不爽地走去拉开房门,只见是早晨来敲门的家伙,万分恼然道“你找死嘛你!!” 那个村民噗通跪在地,眼泪鼻涕流淌了一脸,抽抽噎噎道“不好啦!不好啦!张家村里出大事啦!” “求求您让虫儿大夫赶紧去看一看吧,不然,张家村的人都死光啦!” 虫儿听见喧闹的声音,也一同走前近看,只见那个村民原本是哭哭啼啼,一双眼睛像一对红桃一般。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的那黄白色的眼球突然像血染层布,一变,成了一对血琉璃似的珠子,甚至连表情也成了扭曲的怪状。 虫儿惊魂叫道“祭夜,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村民一把抱住樱祭夜的腰身,准备撕咬他的大腿。 樱祭夜被虫儿警醒,更快地绷出一击重拳,严严实实地捣在对方的嘴。 顷刻把对方口内的牙齿尽数击碎,血沫横飞,白眼一翻,仰后栽倒在地。 “你……”虫儿怕他杀人。 樱祭夜宽慰道“放心,我这一拳仅使了三重真力,死不了。” 虫儿祥关地血流满面的倒霉鬼,自言自语道“棘游虫,怎么会是棘游虫作怪呢?!!那种虫子非妖非魔,怎么可能离开水呢?” 樱祭夜道“别着急,不然我们去张家村看看。” 事不宜迟,虫儿也怕张家村的人都会遭此劫祸,樱祭夜抽出魔刀盘祖,在低掀起一道紫色扶摇,二人跳扶摇,火急火燎地朝事发地卷去。 张家村眨眼到,虫儿乘载扶摇顶端附首望去,傍日里,张家村的和平与祥宁荡然无存,夕阳西下的漫天红霞,仿佛洇染了某种恐怖的味道,炫耀在村落之间的色彩也是弥足幽森。 扶摇之下,一片惨绝人寰,为数不多的村民们各个眼红如血,相互绞咬成一片,十分惨烈。 樱祭夜放手指道“虫儿,你再细看,地涌动的是什么?” 虫儿顺着他的指尖细细扫去,原来地仿佛晚霞影子的东西,并非是死的,而是活生生,软蠕蠕的一大群小虫子。 棘游虫,都是棘游虫!! 虫儿实在是诧异,这些漫如一潭的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怎么可能离开水液的滋养,纷纷跑到陆地来祸害人呢? 再一细想,会不会是这些小虫子,都是寄生在水人参的,因为在妖的滋补下沾染了些许妖气,便能短暂地离开水源,在陆地攀附。 后一想,樱祭夜把水人参一刀砍死,这些寄生的棘游虫失去了宿主,肯定是要再寻觅家园的。 不由自恼道“樱祭夜,咱们可闯下大祸啦!!” 来不及细说,虫儿赶紧掏出伺妖鼎,在银光灿灿的鼎沿一拍,十几道颜色各异的光芒飞射而出,一层淡红色雾气若有若无的浮现而出,将眼底攀附着棘游虫的区域全部笼罩进了其。 做完这一切后,嗡鸣声大起,仅有一多半的棘游虫似乎有妖化的迹象,衍变为点点金光消失在红色雾气,被伺妖鼎规规矩矩地收敛回来。 还有极少的一部分棘游虫,妖化的程度不足份量,依旧在地面寻找着健康的人。 樱祭夜已然发现事态严重,对虫儿道“你有身孕,乖乖地待在扶摇面,剩下的虫子,我亲自去处理。” 见他勇敢非常,直接从五六丈高的扶摇之翻身跃下。 樱祭夜故意落在残存的棘游虫,最为密集的一处,袖袍一拂,魔刀盘祖的锋芒一闪射出,围着棘游虫所在整片地面一绕,再使劲将刀刺入地面。 刀气滂沱如钱塘逆灌,地面顿时裂出一圆又大有深邃的巨坑。 他准备将全部残存的棘游虫填入土坑,再一次性土埋。 这些未染多少妖气的坏虫子,没有从土长时间存活的本事,只要土覆如山倒坍,缺氧的环境须臾便可消灭干净。 樱祭夜边依法炮制,边将攀在身的数只棘游虫跺脚踩死,进行顺利。 虫儿唯恐尚有潜逃的棘游虫还会出来作怪,把家剩余的驱虫药散漫天撒开。 两人一个地面挖坑填埋,另一个散粉驱虫,配合默契,不消片刻,所有棘游虫的余孽均被消灭殆尽。 虫儿抽空再一看伺妖鼎内,区区棘游虫被里面的妖蚁扫荡一般,不是被妖蚁当场分食,是被拖回蚁窟内,简直溃不成军。 不过,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地面大约有三十几个人被棘游虫钻入体内,需要尽快医治。 虫儿在随身备来的药箱摸索一番后,找出了剩余的迷魂散,朝樱祭夜道“你先闭气啊!” 也没管他到底是听见多少,将迷魂散又朝人群散去。 这些被棘游虫折磨的神志不清的可怜人,像野狗一般相互攀咬,忽然天空香风四溢,发疯的人一个接一个,全部都直挺挺地倒了过去。 虫儿背药箱,赶紧从扶摇径直跳了下来。 樱祭夜看她竟然冒冒失失地效仿自己,骇得把魔刀盘祖撩开,双臂伸展着扑倒在虫儿欲落的位置,提前一刻,稳稳当当将她托住。“你,当心你的肚子,小祖宗!!”他的心脏都快提高到嗓子眼儿了。 虫儿完全来不及跟他道歉,捉住他的手道“快,祭夜,快去把咱们家门口的那个人带来。” 也无暇再说旁的,虫儿朝村落四下唤道“村子里还有没有活着的,赶紧出来帮忙啊!” 大约是听见虫儿的熟悉声音,躲在家里的人渐渐出来几个,慢慢又唤出十几个,最后拉拉杂杂出来近百人。 樱祭夜疑惑“你要干什么?” 正文 第799章 虫儿的眼神 虫儿回复“我现在需要给这三十几个人,一并使用血钓之法,引出体内的棘游虫。 ”看他的神情里满满的是担忧,拍拍樱祭夜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快去帮我接那个人来吧。” 樱祭夜知道拖延是不明智的,扭头飞身扑扶摇,卷尘凌去。 虫儿看村民人数多起来,火速将人分成三组,一组均是妇孺,负责熬制药草,让血钓后的伤者能得到及时的药敷。 二组人数较少,竭力收集村子里的活鸡,她次未讲明,人血是咸的,但是禽血是淡的。 棘游虫之所以能被鸡血钓出,只因为此害虫的生活习性所致,趋咸喜淡。 第三组均为精壮男子,他们专门帮助虫儿将受伤的三十人摁紧四肢,一一摆顺,方便虫儿下手。 待一切准备绪,虫儿取出全部银针,先将所有人的头颅要穴,以尺长的银针灌入,封阻血道,再以柳叶细刀破开额心皮肉。 这一次这些人的额头没有时间拿石头砸破,虫儿只好掏出穿心,一个一个用刀尖破骨。 她的手法灵妙绝伦,握刀力度十分精准,等第三十二个人的额心破开一个罅孔后,第一个人的血已经流放到位了。 人们开始端来新鲜红润的鸡血,虫儿依法医治,以如丝血线钓出潜入脑部的棘游虫,再以血丸补充伤口,缝好肠线后,叫人搬走药敷。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第十个的时候,村子里的鸡已经耗尽,不能再滥杀。 最该死的是鸡血太容易凝结,基本救治一个人,需要耗费一只。 村里的人并非见死不救,只不过村子穷困潦倒,实在没有富足的余地。 眼看着还有二十几个人尚待救治,虫儿将心一横,索性去掉补充血丸这一个环节,节省时间。 她直接将自己的手腕割破,汩汩鲜血盛入碗内,当做血钓的引子。 要知道,她的药血可鸡血要香甜甘口,是世间至媚的仙丹。 棘游虫是世间最蠢的傻物,竟也知道虫儿的鲜血美味异常,无需耗费许多,极快地被引出脑来,让虫儿一针穿死。 此法又节省了不少时间,眨眼便救活了七八人。 虫儿略有些宽慰,毕竟若不是自己疏忽,也不会叫这三十二人遭罪。 血用完了,她准备再割自己一刀,樱祭夜正巧赶来,一把将她手里的穿心夺下。 两眼瞪如铜铃,怒发冲冠,第一次冲她发飙道“你不活啦你!!你便宜这虫子也不肯便宜我,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呀!!”虫儿要夺走穿心,还有十五个人等着她救呢。 见她顽固,樱祭夜更加生气,也不多说,直接把肩头扛着的村民甩在地,用穿心一刀刺在自己的断腕。 他心里实在是太生气,太心疼,一刀削得又恨又蛮,一股血洪当场喷溅入注。 正如他当年奋不顾身砍掉自己的右手一般,眼睛眨也不眨,虫儿惊吓骇傻,竟呆若木鸡。 樱祭夜骂道“碗碗碗!!我的血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虫儿赶紧拿碗接血,她看他的目光,除了震惊,竟也多了一丝水汽。 他骂人的样子,似乎有些可怕。 樱祭夜看虫儿的眼睛里,水色蒙阴,渐渐得兜转着难受。 赶紧调低音量,冲她柔柔邪魅道“你的血那么值钱,我的血廉价,随用随取呢。” “再说,你的手要用刀,万一失血过度,一抖一颤得害了人命,你心善良,又要反复则怪自己。” 看虫儿的表情微一楚楚,怕她耽误时间,催道“啊呀!那个人是不是要死啦!你还不赶紧去管管!!” 虫儿旋即回魂,也不顾感谢樱祭夜,马投身于救死扶伤之。 接下来的十五人,虫儿尽心竭力的施展着自己高超的医术,步步小心紧凑,竭尽全力尽量少耗费樱祭夜珍贵的血水。 最终三十二人身的棘游虫,全部清除干净,虫儿浑身汗流浃背,仿佛被盐水腌渍遍体,经脉尽断般虚弱。 此期间,又割了樱祭夜三次,仿佛随用随取的源泉一般,汩汩地流满了三大碗血。 他不说话,也不干扰,甚至连吭都不肯,只希望虫儿专心致志。 当她大功告成,回眸朝他倾城一笑时,樱祭夜的脸色像涂抹了白垩粉一般,连眼窝都深深凹陷下去,精神十分匮乏。 “樱祭夜,你还好吗?”顾不得自己的酸软,虫儿取出白药,掀开他的衣袖,替他敷药。 他断腕深邃的四道切口,依然刺痛了虫儿的心扉,连捉药瓶的纤白玉手,也禁不住颤颤巍巍。 樱祭夜成功捕捉到这一细节,更是体贴道“不碍事,我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若是这些刀口搁在你的手,你这救死扶伤的灵妙巧手,岂不是要残废了。” 他很想说,割在你身,痛在我心,这样情场最通俗烂街的情话,他是最会浑说的。 可是,樱祭夜忽然不想对虫儿说出如此酸麻的话,因为他的虫儿不是一个凡俗女子可拟的。 再说,他也不想在情感绑架她。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 虫儿默默一笑,取出羊肠细线把数道伤口缝好,再替他仔细包扎,叮嘱他莫要沾水。 转身又去向村民们交代如何照管病人,为了杜绝后患,虫儿特意调配可以口服的驱虫汤药,嘱咐人挨家挨户地送去,家无论大小,全部必须连服三天。 樱祭夜看她的娇瘦的背影一直在忙忙碌碌,始终未曾停歇。 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心里多少凄凉无奈,再加失血过度,眼前混花一片,暗暗沉睡了去。 不知昏睡了几个昼夜,樱祭夜冥冥似乎被人悉心照料。 他想,肯定是虫儿委托了哪个农家妇女来照顾自己,否则他都魂迷了,还在潜移默化觉得,照顾自己的女人笨手笨脚,简直蠢得要死。 等他睁开眼睛时,屋子里正是昏昏欲暗,如潮的灯涌发黄发旧,漫天漫地地刺激着他刚刚复苏的视觉。 灯火慢慢挥散后,竟是虫儿的一张精致小脸,她没有睡觉,坐在小凳子,那双手托着香腮,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 眼神如娟如丝,脉水长流。 樱祭夜想,他肯定是在做美梦呢。 闭眼睛准备继续重温这段叫人痴迷的华胥。 虫儿熟悉的声音旋即命令道“你睁眼,我看见你真开眼了。” “给本姑奶奶睁开” 正文 第780章 你的手干啥 灯火慢慢挥散后,竟是虫儿的一张精致小脸,她没有睡觉,坐在小凳子,那双手托着香腮,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 眼神如娟如丝,脉水长流。 樱祭夜想,他肯定是在做美梦呢。 闭眼睛准备继续重温这段叫人痴迷的华胥。 虫儿熟悉的声音旋即命令道“你睁眼,我看见你真开眼了。” “给本姑奶奶睁开!" 叫他睁开眼? 樱祭夜的脸畔忽然红突突得灼起来,虫儿的眼神轻若三月新春里的熏风,连他这个情场老手都险些把持不住。 他又不是初入情场的稚嫩少年,也不是缺乏异性欢爱的木讷愣头。 怎么才被虫儿微微异样的眼神一触,连他整个灵魂都要融化了似的。 樱祭夜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青涩的白痴一般,终而鼓足勇气睁开眼眸。 虫儿温柔可人的模样,跟他千百次华胥希求的一般,栩栩如生地映入眼帘。 见他拖拖拉拉睁开眼睛,虫儿倏然窃笑,微微以手背探摸过他额头的温度,终而放心道“你知道吗?你这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才流了几碗血量,竟然烧了整整七日。” “人家不是说过,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嘛!” 看他从混混迷迷终于醒来,虫儿紧绷的心弦始而放松,嘴揶揄不断,但是依旧起身汲来温凉适口的清水,扶他喝了。 她她她! 樱祭夜暗暗反复揣度,虫儿如此温柔亲切的背后,是想跟他再提绝离的话吗? 她是这般无情! 樱祭夜闭紧嘴巴,再也不肯喝一滴水。 虫儿道“也好,反正你醒了,可以自己喝药了。” 把水换成苦药,重新端给他一碗,樱祭夜看她的举止愈发诡异,与素日里的冷漠大相径庭,心头当即断定,虫儿这是要治好自己后,要他赶紧滚蛋的意思。 他不能当。 樱祭夜将碗推开,言辞里带足了绝然的坚定道“你不是说过了吗,我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会生病,又如何用得着吃药呢?” 心情陡然从天庭跌宕之沟壑,不忿得厉害。 虫儿竟没生气,只是语调有些忐忑,终而恢复正常道“你这人真是的,醒来了也不知道要自己吃药,害得麻烦我来亲自代劳。” 她又想了许久,像是考量了百年的光阴,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若是你乖乖喝了这碗药,我......” 声音转小道“我或许会考虑考虑你之前提过的事情。” 樱祭夜很是怪问“我提过的事情......什么事情?” 大约他的脑子还没有及时清醒,水葱葱的眼睛里布满溟濛不清的疑云。 忽然,也仅是一眨眼的忽然,樱祭夜的脑子里仿若炸雷一般,翁振轰鸣,头脑渐渐苏醒。 “你是说!!”他直接从床榻一蹦三尺高,“你是说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樱祭夜这句话简直是狮子怒吼,咆哮而出,像平原地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得轰轰震耳。 虫儿不敢拿眼睛瞧他,声音反厉害道“是你不好好吃药,我才可怜你的。”她也是心里反复做了很多思想斗争,才决定做出如此行为。 樱祭夜一直想要她,她深知他烈火一般熊烈的感情,却处处逃避。 她已经亏欠他的太多太多。 虫儿心里做了七天七夜的思想工作,这一次,她或许应该选择接受。 “那你多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樱祭夜把虫儿手里的碗朝地面一抛,伸手一扯虫儿娇软的身躯,直接把人压在身下,单手同时捏住她的柔胰,绝不叫她抽出刀子。 “你做什么?我警告你,你可不能乱来!”身的人分明病重而瘦削,如何能像一座巍峨雄山般,压得她的气险些断送。 樱祭夜近处看她,脸儿香香,唇儿红红,越发喜爱,情难自已道“你是个骗子,我知道你是个技艺高超的骗子。” “我要你把刚才的话,好好地给我再说一遍。” 他的语言功能出现紊乱,连他的心跳也失去平衡,只在弹指一挥间,他的精神也快要不正常了。 樱祭夜的眼睛大约是唯一保持着理智的器官,聚精会神地紧盯着虫儿的口唇。 他的鼻息轻轻浅浅地喷扑在虫儿的面颊之间,如此之近,仿佛要吻来似的。 想听她说,偏想听她再说一次。 虫儿知晓自己是那被翦住双翅的蛱蝶,单凭一句话,能徘徊在天人间。 唯一叹口气道“人家是女孩子,你叫我如何开得了口呢?” “不行,你不说,我不移。” “好吧!”虫儿回视着他殷切湍急的目光,“请你娶我,樱祭夜。” ...... 娶我,娶我,娶虫儿,娶他念想了近四五千年的人。 樱祭夜道“你这个坏虫儿,我等你这一句答应,感觉耗尽了万年的生命。” 不行,他得赶紧先办了她,免得这个坏女人出尔反尔。 虫儿分明感觉他尚在说话,唇息扑扑,下一刻他那翕合不停的唇瓣直接吻在她的颌侧。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虫儿......” 似吮似咬,要把她坚硬不屈的魂儿快噬去了。 虫儿急喘,连推带搡道“别,别呀,樱祭夜,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樱祭夜早都化身为欲望的魔兽,手脚并施,单一手笼罩在虫儿的珠峰,双腿一开,将虫儿紧并的双足打开一道间隙。 他哪里能等到她做好准备,恨不能直接把她连骨头渣子都舔舐干净,吞入腹内。 所以,但凡是能动用的肢体,全部各派所用,须臾将虫儿的衣群光光剥去,露出里面暇白的里衣,勾勒出绝代娇娆的躯体。 虫儿气骂道“樱祭夜,你太过分了,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你......” “你不能等到我们成婚了以后,再这样子嘛!!” “你分明是嘴巴说爱我,实际是想睡我,你这个衣冠禽兽,伪君子,流氓!!” 她被他渴激的模样吓坏了,这个家伙完全听不进去人话,一心一意要攻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樱祭夜邪肆道“我也不想这样轻浮,主要是你一直扭啊扭的,我快要爆炸了。” 竟还怪她?! 虫儿明显感觉樱祭夜的某处格外炽热,他的肢体仿佛摩擦生热的木棒,开始冒出靡靡得沸腾的烟。 俨然是挺不住了。 虫儿拼命推开他,樱祭夜也觉得自己情绪失控,极尽所能将身体远离,不好意思地跪立在虫儿腿。 他的火热分外明显,叫虫儿一瞧他的里衣,看得清清楚楚。 虫儿道“你快去洗洗,用冷水浇一浇,那儿平复了再回来。”拿手指着他的不平处,脸如火烧道。 樱祭夜委屈道“我可是大病初愈啊,你叫我用冷水,你还想嫁给我吗?” 虫儿的脸更红道“那你把腿松开,你困着我也没用啊,我现在是绝不会跟你行那苟且之事的。” 别开头去,不敢看他浑身散发出的燥热。 樱祭夜本是想,自己确实心急,可是虫儿一颦一嗔的动人神情简直叫他的魂儿瞬间被吸纳个干干净净。 哪里还有道德节操可言。 再说,他的身体他最清楚,箭在弦,不得不发,若是僵持不发,还不得爆管吗? 樱祭夜道,“你把眼睛闭。” 虫儿想姑奶奶为什么要闭眼睛,看见他把腰带解开,将自己的裤子一脱到底,绝不含糊。 “妈呀,你想干什么?!!!”虫儿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只听见樱祭夜的呼吸骤而急促,轻轻浅浅,哼哼不停。 靡靡使劲唤她的名字“虫儿!!虫儿!!虫儿!!” 难道,他在......? 下流鬼!!虫儿边叫道“樱祭夜,你居然这样猥琐!!你他妈的竟然敢当着我的面!!” 不管她怎么叫骂,甚至是想提起膝盖,一脚揣在面,可是一想着脚丫子有可能会接触到的东西。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把耳朵也捂了起来。 身下的船板晃了很久很久,终于听见樱祭夜喉头发出的一声低吼。 虫儿的裤脚湿了一片。 她才哇哇哇哇得哭出声来,“樱祭夜,你不要脸,我不和你结婚了,你是个大变态!!” 事后,樱祭夜主动替虫儿将弄脏的裤子洗净,虫儿气得脸都发绿,也不跟村民打招呼,直接自己先回了旧房。 进屋的第一件事,是把门拴好,绝对不叫那个王八蛋进门。 谁想她才把门栓拉好,樱祭夜已经捅破后窗,从后窗里一翻而入,正没皮没脸地坐在屋里,笑嘻嘻地瞧她。 “你,你滚出去!!”虫儿一把揪开房门,指着外面,叫他滚。 樱祭夜恬笑着主动缠虫儿的后背,十分诚恳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呢?你又不叫我,我只能自己解决了。” “你知道吗?有时候想你想得不行,我都是这样办的。” 言下之意,并非是第一次,难怪熟能生巧。 虫儿反手要给他一击耳光,樱祭夜单手夹在怀里,万分真诚道“你知道这样很伤肾的。” “所以,你得赶紧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疼你,宠你,爱你。” 然后樱祭夜蹲下身子,对着虫儿的肚子温柔道“我也会好好爱护你的,小家伙。” 最受不了他温柔的哄着,虫儿想,当男人的应该都干过这种事,若樱祭夜是龌龊鬼,那天底下的男人全都不是好东西了。 小撸怡情,大撸伤肾,强撸灰飞烟灭。 再说,他也没有伤害她。 不免缓和了口气道“你以后,绝对不许再这样了!” 樱祭夜赶紧伸起三指对天起誓,两人须臾又和好如初。 棘游虫事件叫虫儿想继续留在原地,为周遭的人族村民行医看诊。 樱祭夜的意见却是叫她赶紧离开,毕竟虫儿用自己的药血救过其的三十几人,叫这些人的骨头破而复原,万一他们冥冥对虫儿的血味产生依赖,到时候反而会暴露身份。 其实他是瞎编的借口,人族若是真有如此头脑,早统治全幽幽古国了。 虫儿竟觉得有理,不然柳舞梅那个家伙吃过自己的血后,如何能念念不忘? 可是再去哪里呢? 樱祭夜叫她不必发愁,如今她跟了他,每天只要吃喝玩乐可以了,还用替生计发愁? 两个人合计合计,准备先返回夙沙城,樱祭夜魔刀削出的扶摇一奔十万八千里,半天折回夙沙城。 欢欢喜喜进入夙沙城,樱祭夜才告知虫儿,他已经将卖掉的小宅子又重新赎了回来。 不过他也告诉虫儿一个隐瞒许久的坏消息,当他和千目从御风山庄归来时,发现雀漓潇被人割断手筋脚筋,撂在悬崖底下。 经过千目与自己的救治,雀漓潇的手筋脚筋已经重新接好,只是他身受重伤,恐怕一辈子都不能习武了。 千目之所以一直未曾露面,是待在夙沙城的宅子里,照顾受伤的雀漓潇。 虫儿大骇,如此严重的事情,他竟然能一直埋在心里,绝对不曾透露出一个字来。 樱祭夜道“雀漓潇是个半妖,这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虫儿直言雀漓潇早在认识自己的时候,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了。 樱祭夜又道“雀漓潇的身份如此复杂,正是处在一个极其尴尬,又讳莫如深的位置,你知道不知道?” 确实,雀漓潇虽然是朱雀凤族的大皇子,可是却被雀无极厌恶入髓,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 试想,有哪个孩子不愿意感受母爱呵护,天天被亲身母亲的怨毒所遥控? 所以他的艰难,虫儿最是理解,也最是心疼。 樱祭夜最后道“那他可知晓你是连珠转世的身份?” 虫儿哈哈大笑“樱祭夜,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漓潇是我在这世间所见过的众多男子间,最为纯善的好人。” “他的心底善良如鴻,可不是你能拟的。”故意撇过他的下半部,嘲讽之韵露于言表。 樱祭夜使劲一握她丰弹的臀瓣,将惊慌失措地虫儿推入自己的怀里,邪唇一笑道“看来,你并不喜欢他,更多的只是体恤之情,那我放心了。” 虫儿还不习惯与他亲昵,更何况,樱祭夜的手一把便满满拧住她的丰臀,叫她的感触分外怪异。 “你这话,该如何解释?”冥冥感觉这个色鬼在揉弄自己,虫儿将手顶在他的胸口,与他拉开距离。 这还没成婚呢?他怎么能在自己身为所欲为?!虫儿又羞又气,有些后悔不该早早答应他,给他助长淫气。 樱祭夜道“我是怕他缠着你,也怕他借口自己的伤,更对你不依不饶的。” “所以我才先去找你,等把你变成我的人以后,他知难而退,没理由继续纠缠你了。” 看虫儿娇赧的样子愈发惹人垂涎,樱祭夜忍不住想狠狠吻她。 虫儿听后可不开心,趁他的口唇袭来,俯身钻出樱祭夜的魔掌,十分不齿道“樱祭夜,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怎么知道我最终一定会选择你,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他大概没听说过反悔二字吗? 樱祭夜自虫儿应允自己之后,一直脸堆笑,完全不会再有其他表情了,天天跟吃喝了蜜糖一般仅知晓欣喜若狂。 开心全权写在脸,泰山崩于面前而雷打不动。 遂笑道“因为这个世界,最爱你的人是我,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连独孤斩月也得甘拜下风! 虫儿被他的动情话语感染,险些陷入他的甜言蜜语,眨眨眼睛后依旧保持镇定道“看你的贼心眼这么多,我还是先考察考察你吧!” 也不管他会如何惩罚自己,跑在最前面,第一个冲回宅子。 迎面扑鼻的便宅子里的玫瑰花香,虫儿的脚尖才跨过门槛,刚一落地。 一个肉滚滚的圆球便滋溜滋溜得滚了过来。 “姐姐!!”小胖子千目以一个标准的飞扑姿势,腾空跃向虫儿的怀里。 他预感着主人要回家,第一眼看见朝思暮想的虫儿姐姐,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 虫儿也展开双臂,准备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樱祭夜的身影忽然如同走电,闪至虫儿肩侧一把揪出千目的领子,把他高高提在半空,两条藕节粗腿使劲蹬着。 “警告你,”樱祭夜十分严肃道“虫儿的身体以后只有我能摸,你躲远点,当心扣你的零食钱。” 千目的眼睛立马澐澐成雨。 虫儿横剜他一眼,“樱祭夜,你胡说什么哪!千目是我最亲爱的小弟,我抱抱自己的小弟碍着你什么事?” 樱祭夜对她软化道“误会,误会,我是怕千目太胖了,别把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压坏了。” ...... 虫儿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千目疑惑道“小宝宝?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是主人的吗?” “那是自然!”樱祭夜骄傲道“我这是一举得男,厉害吧?” 千目连拍小手,眉眼里散露着真诚的喜悦道“太好了,太好了,主人终于把姐姐给睡了!” 虫儿使劲一瞪樱祭夜,樱祭夜谄媚笑道“这绝对不是我教他的,我现在立马去教育他,你放心吧。” 提着不知死活的千目,朝小黑屋走去。 真是家有俩活宝。 虫儿摇摇头,进入内宅里去寻找受伤的雀漓潇。 正文 第781章 你是我的媳妇 雀漓潇的卧房布置在阳光充裕的一面,樱祭夜有心,恐着他被手脚的伤痛所累,抑郁成疾,索性也将他的床挪移在面朝花树的窗口,方便他散心。 虫儿推开屋门,所见他的第一眼,却是晦涩不明的。 分明阳光普照,屋子里的光线充足。 雀漓潇反而郁郁地坐在床角里,安静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将木然的脸颊担在膝盖,蓬乱的头发散披在脸前,丰郎的眸子失去往日的神采。 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活着,却死了。 “漓潇?”他这番要死不死的神情叫虫儿害怕,忍不住试探一叫,及近轻盈,生怕自己的语气微强,把对方纸片一般的身体吹倒。 雀漓潇没有理睬她。 他竟然没有理睬她?! 虫儿坐在床沿,试探性又唤了几声,雀漓潇才仿若回魂一般,缓一叹气道“我听见了,你不用叫我了。” 连无邪的声音也都充满了厌世之感。 这还是她认识的雀漓萧吗? 虫儿侧首详观,雀漓萧的脸微微布满久久方愈的稀薄伤痕,露出的手腕与脚腕间,延展出凌乱交错的刀痕,与巉石摩擦遗留下的划痕。 这些累累伤痕,在病白色的肌肤映衬下,由鲜血淋漓转为酱红色,淡淡泛出青紫,浮于肤表。 纵然樱祭夜用了乘的药粉,和自己四分之一的功法,把雀漓潇全身的伤口治愈七八。 但是他心里的阴影是极端深重的,甚至会像噩梦一般,追随终身。 虫儿眼尖,但凡是他身的刀伤,刀口扁薄,深入肌理,仿若纸滑而成,人间凡器均不可能有如此精致的造诣。 第一反应,正是红莞的虎勼刀。 此刀乃红莞的镜肉所铸,可以折射日月光线,借光杀人,虫儿手持此刀数月之久,最是熟悉。 红莞,红莞!!你到底还要造多少孽才是足够!! 雀漓潇终于对虫儿木然道“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眼神略怪,仿佛要质问什么似得。 虫儿看他开口,简直像久旱逢甘霖般愉悦,很是服从道“我到别处办事去了。” “办什么事?” “……一些私事,你不会想知道的。”虫儿感觉他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对劲了,赶紧惴惴地露出谄媚笑意,阿谀相迎。 “和谁一起办的?和樱祭夜吗?” “他也不见了好久,是去找你了吗?他看见了我的半妖身躯,嫌恶心了吗?” “你为什么总喜欢带樱祭夜出门?难道你看他了?” “为什么你,偏偏要把我跟刽子手留在同一幢宅子内,叫刽子手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肆意迫害!!” “你说话啊!!” 雀漓潇横眉冷对,一双大手握成半空的虚弱拳形,心是拼命再呐喊,但周身乏力。 虫儿被他连环炮似的逼问激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漓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红莞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雀漓潇软软推开虫儿伸来的双手,一把将她推开。 “她把我和鹜面骗去悬崖边,说你在乌木苏草原遇到危险,鹜面本来找不见你的踪影,信以为真。” “她提前给我和鹜面食用软筋散,当着我的面把鹜面捅死!” “那贱人还说我的侧颜,长得尤其像独孤斩月,我口口声声骂她下贱,她便斩断我的手筋脚筋,还给我吃了很多春……” 雀漓潇说到此处,竟开始干呕不止,仿佛内脏里都是脏兮兮的污秽,直呕得黄绿色的胆汁摊铺一床。 虫儿从只字片语里大约猜到些意思,也不嫌弃脏污,取来干净的毛巾替雀漓潇擦拭胸前。 雀漓潇毫不领情,虫儿的碰触仿佛叫他崩溃,嘶声力竭道“别碰我,我好脏!!” “不,你们女人才是最脏的东西!!朝秦暮楚,浪荡银贱,说得是你们这些贱人!” “你最不是好东西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像是独孤斩月,才来虚伪地可怜我?!” “你滚!!你滚!!我不想见你!!” 像魔障一般,雀漓潇把自己的呕吐之物使劲向虫儿胸口推去。 樱祭夜始才进来,看见自己未来的媳妇被人欺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一个盥洗的脸盆,“咣当”一声把雀漓潇这个小病秧子给拍昏过去。 “漓潇!!漓潇!!”虫儿摇他,昏昏欲死,翻脸朝樱祭夜骂道“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樱祭夜无视她的愤怒,只关心她的安危,道“你先赶快去洗洗身子吧,这里留给我来处理。” 一句话堵着虫儿的下,叫她连持续发作也不能,转换口气道“你啊你,分明也是关心雀漓潇的,竟还下狠手。” 樱祭夜推送着碎碎念的虫儿,边是宠溺无限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保证连床铺也一并换除,再不会惊扰他一分一毫哒!” 虫儿只好先去把自己洗白白,找了把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等樱祭夜出来。 樱祭夜真把浑身污秽的雀漓萧收拾妥当,叫他沉睡在干净清洁的新榻间,自己也净了身子,束好发辫。 衣冠楚楚地走到虫儿面前。 月风皎洁,映得人神清气爽,步履轻松,让虫儿紧皱的眉弓,也不觉松弛些许。 虫儿关心道“可是辛苦你了。” 发自内在的感激叫樱祭夜如临仙境,故意把耳朵紧凑在虫儿唇畔,欲仙欲死道“再说一遍,如果不想说,亲亲我也是好的。” 虫儿抿嘴偷笑,“哇!!”一声大叫,把凑近来的高俊身姿震开几米远。 樱祭夜边搓耳朵,边愤懑道“知道你是个小气鬼,连个吻都不肯施舍。” 仿佛吃不到糖的淘气鬼,叫虫儿忍俊不禁,拉着他佯装欲走的袖角,硬硬拖在身边坐着。 樱祭夜看她笑了,也随着一并开怀,两人的笑竟维持不过眨眼时间,又各自沉寂下来。 夜寒骤起。 虫儿最先开口道“祭夜,我们的婚事可不可以先拖一拖。” “为什么?”仿佛知道虫儿见过雀漓潇后,一定会如此说话,连他的语气里,也多了些委婉。 “我明白了,”他缓然道“你看见雀漓潇颓废的样子,肯定是想着先要帮他治伤,你心里始终怀着仁义,这些,我还能理解的。” 虫儿忍不住叹口气道“你错了,雀漓潇伤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自尊。” “哦?”樱祭夜反倒不明白了,“难道你还看出了些常人发现不来的异处?” 虫儿缓缓解释道“其实漓潇身的伤,也确实给了他些许致命打击。” “但是,他从来不会醉心于武学,所以手筋脚筋断后复接,也不至于将他整个人洗精伐髓般摧磨。” “他是半妖的事情,才是症结所在,当年她的母皇雀无极,是因为与一个长得像极了独孤九的妖一夜露水,才被迫生下他来。” “他恨自己的身世,也恨他阴毒的母皇。” “可是,”虫儿似乎难以启齿道“因为他的脸,像极了独孤斩月……” 很艰难才能呼吸自然地提起这个名字,深换一口气道,“所以,红莞淫心大起,给他灌入春药,将漓潇…迷女干了。” 樱祭夜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无数。 “他生是因为独孤九,受辱是因为独孤斩月,你或许不清楚,独孤家的这二位长相一模一样,绝无二致,大约这世间,没有谁会漓潇更加绝望了吧?” 幽幽叹一口气,怕是夜深露重,连她禁寒的火热身子,也如凄切寒蝉般抖索不停。 樱祭夜怪道“据你所言,独孤九与独孤斩月的容貌能惊人的一致,这似乎不符合芸芸众生貌各千秋的道理吧?” 对此一点,虫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由悲化怒,将拳头砸向桌角,义愤填膺道“最恶毒的还是红莞这个混账,我当年流落鬼族时,还怪异为什么她除了变作隐浓的模样,竟还能独孤斩月的面孔来欺骗我。”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一直觊觎着独孤斩月,还假模假式地欺骗我师傅的感情,实在是太可恨了!!” 独孤斩月,这个名字又叫阴魂不散吗?! 樱祭夜把虫儿的脸搬向自己,眸间微寒灼着郁闷的光彩“虫儿,你是不是根本忘不掉独孤斩月。” “你这么快答应我的求婚,是不是退而求其次,是在怜悯我?” 一双眼睛里满满流泻着郁郁哀伤的泉,叫虫儿的良心忍不住摇荡。 “不是的。”她的心跳忽然紊乱不安,快要把胸腔撑爆。 “绝对不是的。”虫儿觉得自己快要下地狱般局促,连连重复两次。 “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 这不是骗人,这不是骗人,虫儿的额角浸透着虚离的冷汗。 “你叫我立马改变心意,这是强人所难,可我会尝试着来爱你的,真的。”这大约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能安抚他的话语。 她不想他误会,也不想让他痛苦,可是叫她违背良心,真真正正地接受他,虫儿倏然又害怕起来。 樱祭夜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虫儿,她的紧张,茫然,抗拒,压抑,终而妥协于命运的种种神情,完完全全暴露于五官之间。 叫他一颗火热的心房,瞬间冷却不少。 是他太过于急躁了,对,樱祭夜想,大约真是他太强人所难,虫儿既然答应嫁给自己,定然是会遵守承诺。 再说,她如此深爱过独孤斩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便抹光记忆呢? 还是他太过于浮躁,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他必须相信她,只有信任,才不至于把她逼得太紧。 樱祭夜道“过去的,咱们让他过去吧,眼前,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如何让雀漓潇那个家伙重新恢复精神才好。” 见对方不再逼迫自己,虫儿缓缓释放一口紧张的气息,顺着樱祭夜搭好的梯子,借坡下驴道“心理的问题需要时间治疗,不过我刚才看了看他的伤势,还需要我这个专业的大夫出马才行。” 专业的? 那他很业余啰? 樱祭夜勾唇邪肆道“难道,我给他的手筋脚筋接反了不成?” 第二日清晨,虫儿早早扑身入火热的事业,把雀漓潇从锦被一把拉了出来。 雀漓潇依旧不喜欢虫儿的碰触,小鹿般灵巧柔软的翦瞳,如今充满了尖锐的针刺。 虫儿只好连连保证,绝对不碰触他的肢体,从医箱里拿出一捆细丝,飞手一甩,将细丝的一端捆在雀漓潇的手腕。 另一截以五指暗触,通过丝线微微的簸动,来判断雀漓潇的脉搏。 雀漓潇的反应十分抵触,把间的丝线又揪又扯,虫儿终不耐烦道“你听话好不好,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要姑奶奶来哄着你?” 又威胁道“你再混闹,我叫樱大骚拿脸盆来敲你!” 雀漓潇竟不闹了,一头扎进闷黑的锦被里,再不露脸。 虫儿借此安静机会,仔细替雀漓潇把了脉搏,察觉他的经脉归位,是身体虚弱。 最近天天花旗参老母鸡地给他海补,最终仅仅长了些虚肉,身体还是亏空的厉害。 虫儿虽然完全不想提及红莞的名字,但是雀漓潇被她这么无耻一奸,仿佛精元极致亏损。 她那里是会吸得吗? 这么屌? 虫儿只好再寻想其他方法,想着雀漓潇也算是个半妖,不若跟自己一样,吃些妖丹来滋补亏空。 阿弥陀佛地把炼妖炉给请了出来,先告慰一下师傅与鹜面的在天之灵,再陈述一遍自己的无奈与艰辛。 从伺妖鼎里掏出几十把妖蚁,填坑似得把底层炉塔添补得满满当当。 这些妖蚁被她以各种血肉豢养得膀大腰圆,各个足有鸭蛋大小,历练了十日后,终于汇聚成一枚花生大小的莹绿色妖丹。 这不是给她吃的。 虫儿居然闻见妖丹的滚滚香味以后,忍不住吞咽口水,转托给樱祭夜,叫他送去给雀漓潇吃。 樱祭夜叫她先送个香吻给自己,才能心甘情愿的干活。 虫儿扭扭捏捏,要他先闭眼睛才行。 樱祭夜照办。 虫儿从伺妖鼎里掏出一枚妖蚁卵,软软绵绵,又温热新鲜,嘴对嘴地碰触在樱祭夜的唇瓣。 亲阿亲,虫儿偷笑得简直要肚子痛。 樱祭夜睁开眼,厚厚的脸皮竟然红扑扑的像苹果,搂着虫儿的香肩道“你的嘴好软,早晚吃了你,小妖精!” 掐一把香臀,开开心心地去了。 樱祭夜托着妖丹递给雀漓潇,叫他赶紧吃掉。 雀漓潇不死不活地翻他一击白眼,蒙头大睡。 “你个小王八蛋!”樱祭夜可不对虫儿以外的人温柔,一把将人从被窝里拖曳出来。 “丑八怪男人不要碰我!恶心死了!!”雀漓潇几乎病态大喊道,手脚乱摆,似乎力气渐长。 樱祭夜可不是好惹的,弯唇嘲哂道“女人也不能摸,男人也不能摸,莫非你是要做阴阳人不成?需要我帮你阉割么?”说着真拿出刀子来,半空划。 刀,刀!! 雀漓潇仿佛看见红莞阴森森的笑脸,在虎勼刀的明光暗影,惊悚显现。 微一思考,使劲喊道“虫儿救我!!我要虫儿!!” 妈的。 樱祭夜真想说,为什么是个男人,都想要他的虫儿。 磨刀霍霍向猪羊。 虫儿听见雀漓潇急切地召唤,横杀出来,一脚踹在樱祭夜的"qiao tun",把他踢在墙,抠都抠不下来。 看雀漓潇颤颤巍巍,俨然被欺负过度的可怜模样,一把将樱祭夜手里的妖丹抢过来,很是生气道“樱大骚,你连病人也敢欺负,真是太坏了!!” 樱祭夜捂着被踹疼的屁股,表示宝宝委屈。 虫儿也不理睬,蹑手蹑脚地走在雀漓潇身边,轻言漫语地哄道“好漓潇,乖漓潇,有姐姐保护你,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来,快把这个好东西吃掉,马身体会变好哦。” 雀漓潇扁着嘴,满眼机警地打量着虫儿,道“你先尝。” 她若是先尝的话,岂不是嘴一馋,全部给吞了吗? 想到如今雀漓潇连她也不相信了,虫儿莫名感觉到伤心,伸出舌尖在妖丹舔一舔。 妈呀,真的好香。 虫儿忍住肝肠寸断的欲望,对雀漓潇温柔道“你看,是不是很安全?” 雀漓潇将信将疑,一把取来妖丹,仰头吞下,连水都不喝,直接倒头蒙锦被继续躲在黑暗。 唉,好好的男人。 虫儿边叹息,边扯住樱祭夜的腰带,把人从墙拔了下来,拖到门外远远的地方。 樱祭夜边揉搓着隐隐作痛的腰臀,边喃喃自语道“这王八蛋以前总爱缠着你,如今病了更巧了,完全不用纠缠,你自动贴在他身边不走。” “你有话直说啊,别欺负我智商低!”虫儿哼道。 樱祭夜似委屈道“你究竟是要做我媳妇,还是要做他媳妇?” 虫儿叹气更甚“不要告诉我,你低级得连病人的醋都要吃。” 樱祭夜揉动自己腰部的手,揉着揉着,转移目标,揉到了虫儿的臀处。 虫儿稍一个不留神,被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咱们约会吧!” 正文 第781章 作者君今天病重,抱歉 雀漓潇的卧房布置在阳光充裕的一面,樱祭夜有心,恐着他被手脚的伤痛所累,抑郁成疾,索性也将他的床挪移在面朝花树的窗口,方便他散心。 虫儿推开屋门,所见他的第一眼,却是晦涩不明的。 分明阳光普照,屋子里的光线充足。 雀漓潇反而郁郁地坐在床角里,安静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将木然的脸颊担在膝盖,蓬乱的头发散披在脸前,丰郎的眸子失去往日的神采。 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活着,却死了。 “漓潇?”他这番要死不死的神情叫虫儿害怕,忍不住试探一叫,及近轻盈,生怕自己的语气微强,把对方纸片一般的身体吹倒。 雀漓潇没有理睬她。 他竟然没有理睬她?! 虫儿坐在床沿,试探性又唤了几声,雀漓潇才仿若回魂一般,缓一叹气道“我听见了,你不用叫我了。” 连无邪的声音也都充满了厌世之感。 这还是她认识的雀漓萧吗? 虫儿侧首详观,雀漓萧的脸微微布满久久方愈的稀薄伤痕,露出的手腕与脚腕间,延展出凌乱交错的刀痕,与巉石摩擦遗留下的划痕。 这些累累伤痕,在病白色的肌肤映衬下,由鲜血淋漓转为酱红色,淡淡泛出青紫,浮于肤表。 纵然樱祭夜用了乘的药粉,和自己四分之一的功法,把雀漓潇全身的伤口治愈七八。 但是他心里的阴影是极端深重的,甚至会像噩梦一般,追随终身。 虫儿眼尖,但凡是他身的刀伤,刀口扁薄,深入肌理,仿若纸滑而成,人间凡器均不可能有如此精致的造诣。 第一反应,正是红莞的虎勼刀。 此刀乃红莞的镜肉所铸,可以折射日月光线,借光杀人,虫儿手持此刀数月之久,最是熟悉。 红莞,红莞!!你到底还要造多少孽才是足够!! 雀漓潇终于对虫儿木然道“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眼神略怪,仿佛要质问什么似得。 虫儿看他开口,简直像久旱逢甘霖般愉悦,很是服从道“我到别处办事去了。” “办什么事?” “……一些私事,你不会想知道的。”虫儿感觉他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对劲了,赶紧惴惴地露出谄媚笑意,阿谀相迎。 “和谁一起办的?和樱祭夜吗?” “他也不见了好久,是去找你了吗?他看见了我的半妖身躯,嫌恶心了吗?” “你为什么总喜欢带樱祭夜出门?难道你看他了?” “为什么你,偏偏要把我跟刽子手留在同一幢宅子内,叫刽子手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肆意迫害!!” “你说话啊!!” 雀漓潇横眉冷对,一双大手握成半空的虚弱拳形,心是拼命再呐喊,但周身乏力。 虫儿被他连环炮似的逼问激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漓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红莞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雀漓潇软软推开虫儿伸来的双手,一把将她推开。 “她把我和鹜面骗去悬崖边,说你在乌木苏草原遇到危险,鹜面本来找不见你的踪影,信以为真。” “她提前给我和鹜面食用软筋散,当着我的面把鹜面捅死!” “那贱人还说我的侧颜,长得尤其像独孤斩月,我口口声声骂她下贱,她便斩断我的手筋脚筋,还给我吃了很多春……” 雀漓潇说到此处,竟开始干呕不止,仿佛内脏里都是脏兮兮的污秽,直呕得黄绿色的胆汁摊铺一床。 虫儿从只字片语里大约猜到些意思,也不嫌弃脏污,取来干净的毛巾替雀漓潇擦拭胸前。 雀漓潇毫不领情,虫儿的碰触仿佛叫他崩溃,嘶声力竭道“别碰我,我好脏!!” “不,你们女人才是最脏的东西!!朝秦暮楚,浪荡银贱,说得是你们这些贱人!” “你最不是好东西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像是独孤斩月,才来虚伪地可怜我?!” “你滚!!你滚!!我不想见你!!” 像魔障一般,雀漓潇把自己的呕吐之物使劲向虫儿胸口推去。 樱祭夜始才进来,看见自己未来的媳妇被人欺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一个盥洗的脸盆,“咣当”一声把雀漓潇这个小病秧子给拍昏过去。 “漓潇!!漓潇!!”虫儿摇他,昏昏欲死,翻脸朝樱祭夜骂道“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樱祭夜无视她的愤怒,只关心她的安危,道“你先赶快去洗洗身子吧,这里留给我来处理。” 一句话堵着虫儿的下,叫她连持续发作也不能,转换口气道“你啊你,分明也是关心雀漓潇的,竟还下狠手。” 樱祭夜推送着碎碎念的虫儿,边是宠溺无限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保证连床铺也一并换除,再不会惊扰他一分一毫哒!” 虫儿只好先去把自己洗白白,找了把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等樱祭夜出来。 樱祭夜真把浑身污秽的雀漓萧收拾妥当,叫他沉睡在干净清洁的新榻间,自己也净了身子,束好发辫。 衣冠楚楚地走到虫儿面前。 月风皎洁,映得人神清气爽,步履轻松,让虫儿紧皱的眉弓,也不觉松弛些许。 虫儿关心道“可是辛苦你了。” 发自内在的感激叫樱祭夜如临仙境,故意把耳朵紧凑在虫儿唇畔,欲仙欲死道“再说一遍,如果不想说,亲亲我也是好的。” 虫儿抿嘴偷笑,“哇!!”一声大叫,把凑近来的高俊身姿震开几米远。 樱祭夜边搓耳朵,边愤懑道“知道你是个小气鬼,连个吻都不肯施舍。” 仿佛吃不到糖的淘气鬼,叫虫儿忍俊不禁,拉着他佯装欲走的袖角,硬硬拖在身边坐着。 樱祭夜看她笑了,也随着一并开怀,两人的笑竟维持不过眨眼时间,又各自沉寂下来。 夜寒骤起。 虫儿最先开口道“祭夜,我们的婚事可不可以先拖一拖。” “为什么?”仿佛知道虫儿见过雀漓潇后,一定会如此说话,连他的语气里,也多了些委婉。 “我明白了,”他缓然道“你看见雀漓潇颓废的样子,肯定是想着先要帮他治伤,你心里始终怀着仁义,这些,我还能理解的。” 虫儿忍不住叹口气道“你错了,雀漓潇伤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自尊。” “哦?”樱祭夜反倒不明白了,“难道你还看出了些常人发现不来的异处?” 虫儿缓缓解释道“其实漓潇身的伤,也确实给了他些许致命打击。” “但是,他从来不会醉心于武学,所以手筋脚筋断后复接,也不至于将他整个人洗精伐髓般摧磨。” “他是半妖的事情,才是症结所在,当年她的母皇雀无极,是因为与一个长得像极了独孤九的妖一夜露水,才被迫生下他来。” “他恨自己的身世,也恨他阴毒的母皇。” “可是,”虫儿似乎难以启齿道“因为他的脸,像极了独孤斩月……” 很艰难才能呼吸自然地提起这个名字,深换一口气道,“所以,红莞淫心大起,给他灌入春药,将漓潇…迷女干了。” 樱祭夜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无数。 “他生是因为独孤九,受辱是因为独孤斩月,你或许不清楚,独孤家的这二位长相一模一样,绝无二致,大约这世间,没有谁会漓潇更加绝望了吧?” 幽幽叹一口气,怕是夜深露重,连她禁寒的火热身子,也如凄切寒蝉般抖索不停。 樱祭夜怪道“据你所言,独孤九与独孤斩月的容貌能惊人的一致,这似乎不符合芸芸众生貌各千秋的道理吧?” 对此一点,虫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由悲化怒,将拳头砸向桌角,义愤填膺道“最恶毒的还是红莞这个混账,我当年流落鬼族时,还怪异为什么她除了变作隐浓的模样,竟还能独孤斩月的面孔来欺骗我。”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一直觊觎着独孤斩月,还假模假式地欺骗我师傅的感情,实在是太可恨了!!” 独孤斩月,这个名字又叫阴魂不散吗?! 樱祭夜把虫儿的脸搬向自己,眸间微寒灼着郁闷的光彩“虫儿,你是不是根本忘不掉独孤斩月。” “你这么快答应我的求婚,是不是退而求其次,是在怜悯我?” 一双眼睛里满满流泻着郁郁哀伤的泉,叫虫儿的良心忍不住摇荡。 “不是的。”她的心跳忽然紊乱不安,快要把胸腔撑爆。 “绝对不是的。”虫儿觉得自己快要下地狱般局促,连连重复两次。 “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 这不是骗人,这不是骗人,虫儿的额角浸透着虚离的冷汗。 “你叫我立马改变心意,这是强人所难,可我会尝试着来爱你的,真的。”这大约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能安抚他的话语。 她不想他误会,也不想让他痛苦,可是叫她违背良心,真真正正地接受他,虫儿倏然又害怕起来。 樱祭夜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虫儿,她的紧张,茫然,抗拒,压抑,终而妥协于命运的种种神情,完完全全暴露于五官之间。 叫他一颗火热的心房,瞬间冷却不少。 是他太过于急躁了,对,樱祭夜想,大约真是他太强人所难,虫儿既然答应嫁给自己,定然是会遵守承诺。 再说,她如此深爱过独孤斩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便抹光记忆呢? 还是他太过于浮躁,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他必须相信她,只有信任,才不至于把她逼得太紧。 樱祭夜道“过去的,咱们让他过去吧,眼前,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如何让雀漓潇那个家伙重新恢复精神才好。” 见对方不再逼迫自己,虫儿缓缓释放一口紧张的气息,顺着樱祭夜搭好的梯子,借坡下驴道“心理的问题需要时间治疗,不过我刚才看了看他的伤势,还需要我这个专业的大夫出马才行。” 专业的? 那他很业余啰? 樱祭夜勾唇邪肆道“难道,我给他的手筋脚筋接反了不成?” 第二日清晨,虫儿早早扑身入火热的事业,把雀漓潇从锦被一把拉了出来。 雀漓潇依旧不喜欢虫儿的碰触,小鹿般灵巧柔软的翦瞳,如今充满了尖锐的针刺。 虫儿只好连连保证,绝对不碰触他的肢体,从医箱里拿出一捆细丝,飞手一甩,将细丝的一端捆在雀漓潇的手腕。 另一截以五指暗触,通过丝线微微的簸动,来判断雀漓潇的脉搏。 雀漓潇的反应十分抵触,把间的丝线又揪又扯,虫儿终不耐烦道“你听话好不好,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要姑奶奶来哄着你?” 又威胁道“你再混闹,我叫樱大骚拿脸盆来敲你!” 雀漓潇竟不闹了,一头扎进闷黑的锦被里,再不露脸。 虫儿借此安静机会,仔细替雀漓潇把了脉搏,察觉他的经脉归位,是身体虚弱。 最近天天花旗参老母鸡地给他海补,最终仅仅长了些虚肉,身体还是亏空的厉害。 虫儿虽然完全不想提及红莞的名字,但是雀漓潇被她这么无耻一奸,仿佛精元极致亏损。 她那里是会吸得吗? 这么屌? 虫儿只好再寻想其他方法,想着雀漓潇也算是个半妖,不若跟自己一样,吃些妖丹来滋补亏空。 阿弥陀佛地把炼妖炉给请了出来,先告慰一下师傅与鹜面的在天之灵,再陈述一遍自己的无奈与艰辛。 从伺妖鼎里掏出几十把妖蚁,填坑似得把底层炉塔添补得满满当当。 这些妖蚁被她以各种血肉豢养得膀大腰圆,各个足有鸭蛋大小,历练了十日后,终于汇聚成一枚花生大小的莹绿色妖丹。 这不是给她吃的。 虫儿居然闻见妖丹的滚滚香味以后,忍不住吞咽口水,转托给樱祭夜,叫他送去给雀漓潇吃。 樱祭夜叫她先送个香吻给自己,才能心甘情愿的干活。 虫儿扭扭捏捏,要他先闭眼睛才行。 樱祭夜照办。 虫儿从伺妖鼎里掏出一枚妖蚁卵,软软绵绵,又温热新鲜,嘴对嘴地碰触在樱祭夜的唇瓣。 亲阿亲,虫儿偷笑得简直要肚子痛。 樱祭夜睁开眼,厚厚的脸皮竟然红扑扑的像苹果,搂着虫儿的香肩道“你的嘴好软,早晚吃了你,小妖精!” 掐一把香臀,开开心心地去了。 樱祭夜托着妖丹递给雀漓潇,叫他赶紧吃掉。 雀漓潇不死不活地翻他一击白眼,蒙头大睡。 “你个小王八蛋!”樱祭夜可不对虫儿以外的人温柔,一把将人从被窝里拖曳出来。 “丑八怪男人不要碰我!恶心死了!!”雀漓潇几乎病态大喊道,手脚乱摆,似乎力气渐长。 樱祭夜可不是好惹的,弯唇嘲哂道“女人也不能摸,男人也不能摸,莫非你是要做阴阳人不成?需要我帮你阉割么?”说着真拿出刀子来,半空划。 刀,刀!! 雀漓潇仿佛看见红莞阴森森的笑脸,在虎勼刀的明光暗影,惊悚显现。 微一思考,使劲喊道“虫儿救我!!我要虫儿!!” 妈的。 樱祭夜真想说,为什么是个男人,都想要他的虫儿。 磨刀霍霍向猪羊。 虫儿听见雀漓潇急切地召唤,横杀出来,一脚踹在樱祭夜的"qiao tun",把他踢在墙,抠都抠不下来。 看雀漓潇颤颤巍巍,俨然被欺负过度的可怜模样,一把将樱祭夜手里的妖丹抢过来,很是生气道“樱大骚,你连病人也敢欺负,真是太坏了!!” 樱祭夜捂着被踹疼的屁股,表示宝宝委屈。 虫儿也不理睬,蹑手蹑脚地走在雀漓潇身边,轻言漫语地哄道“好漓潇,乖漓潇,有姐姐保护你,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来,快把这个好东西吃掉,马身体会变好哦。” 雀漓潇扁着嘴,满眼机警地打量着虫儿,道“你先尝。” 她若是先尝的话,岂不是嘴一馋,全部给吞了吗? 想到如今雀漓潇连她也不相信了,虫儿莫名感觉到伤心,伸出舌尖在妖丹舔一舔。 妈呀,真的好香。 虫儿忍住肝肠寸断的欲望,对雀漓潇温柔道“你看,是不是很安全?” 雀漓潇将信将疑,一把取来妖丹,仰头吞下,连水都不喝,直接倒头蒙锦被继续躲在黑暗。 唉,好好的男人。 虫儿边叹息,边扯住樱祭夜的腰带,把人从墙拔了下来,拖到门外远远的地方。 樱祭夜边揉搓着隐隐作痛的腰臀,边喃喃自语道“这王八蛋以前总爱缠着你,如今病了更巧了,完全不用纠缠,你自动贴在他身边不走。” “你有话直说啊,别欺负我智商低!”虫儿哼道。 樱祭夜似委屈道“你究竟是要做我媳妇,还是要做他媳妇?” 虫儿叹气更甚“不要告诉我,你低级得连病人的醋都要吃。” 樱祭夜揉动自己腰部的手,揉着揉着,转移目标,揉到了虫儿的臀处。 虫儿稍一个不留神,被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咱们约会吧!” 正文 第782章 下钱啦 樱祭夜边揉搓着隐隐作痛的腰臀,边喃喃自语道“这王八蛋以前总爱缠着你,如今病了更巧了,完全不用纠缠,你自动贴在他身边不走。 ” “你有话直说啊,别欺负我智商低!”虫儿哼道。 樱祭夜似委屈道“你究竟是要做我媳妇,还是要做他媳妇?” 虫儿叹气更甚“不要告诉我,你低级得连病人的醋都要吃。” 樱祭夜揉动自己腰部的手,揉着揉着,转移目标,揉到了虫儿的臀处。 虫儿稍一个不留神,被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樱祭夜道“虫儿,我们约会吧。” 虫儿“......”想了半晌,忽然捂住胸部连连向远处躲到“你想把我骗到荒郊野地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被她的过激反应明显逗乐,乐极反怒,樱祭夜薄唇轻启,道“我能干什么?你想我能干些什么?” 到现在,求个吻都费心费力,担心惹她多心。 他还敢有胆吃了她不成? “我是看你在宅子里照顾屋里那个病秧子太久,怕你沾染了病气,好心带你出门透透气。” “不领情便罢,反正我也很久没出门去喝过酒了。” 说完,翩袖轻撩,人朝着自己屋里去。 “等等!!”虫儿跨一箭步,双手坠在樱祭夜腰间玉带,倒拽着他的匆匆步履,嬉皮笑脸道“别介啊,我在外面跑惯了,还真得有些想出去玩玩呢!” “只不过,,咱们走了,谁来照顾漓潇呢?” 樱祭夜翻手将她搂入自己怀里,“这不用你操心,有千目那个小子呢。” “再说,咱们现在走,明日回来,才一个昼夜的来回,不会耽搁你的正事。” 啊?两个人出去玩啊?还过夜啊? 虫儿心里惴惴,虽然擅自诋毁樱祭夜的人品是不理智的。 可是,他的身根本没有人品这个词语啊? 虫儿遂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两人约定好时辰地点,分头准备。 精灵玄世2017-9-2522:47:41 樱祭夜与虫儿并驾一风,遥遥迢迢地越过人族地界,去了朱雀凤族。 有生之年,虫儿其实并不想再踏足朱雀凤族的一毛一地,她在这片地界,最无可奈何的独孤斩月,与最厚颜无耻的白璃魄经历过太多"bo bo"折折,叫她唯一触景,胸膺里满满都是情怀。 樱祭夜将虫儿缓缓引至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旁,湖水绿彻心扉,虽是有些晚秋的萧瑟韵味。 但是夏天的鼎盛缺因温润的气候所致,久久驻留在湖面,不肯迤逦而去。 “锁心湖……”虫儿喃喃细语,从孽镜谷出来,第一次再见天日,便是湖亭深处。 斩月…… 斩月…… 你我已经放过彼此。 但是记忆从没有承认。 樱祭夜伏头弓腰,探索着虫儿神思里微微的凝变,瞥见对方的触探,虫儿嗔道“你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嫁你,借着故地重游的机会,来试探我吗?” 樱祭夜赶忙否决,“我是想出来玩玩,你可千万不要多思。” “至于为什么选择锁心湖,只因为此湖今夜有场盛会,空前绝后,最是令人洗筋伐髓。” 既然如此,虫儿也不多言,樱祭夜伺机拉起她娇柔的手,不让她寻借口推诿,径往湖畔缓缓施去。 来时虽是黄昏,但是锁心湖畔已然喧闹起来,各色摊子林总竖起,红男绿女皆以覆覆,沸沸扬扬的吆喝声与牵牵绕绕的低语声相互交错,仿佛两种情色的光景。 “嗖!”的一声高叫,有人在湖畔点燃一支烟竹,那簌快脚的窜天猴倏然攀至栖霞与晚蓝相融相透的地方。 “砰砰砰!!”接连炸出三朵绚烂多彩的金色烟花,把半黑的苍穹轰然唤醒,连明亮的星子与皎洁的圆月也忍不住寂寞,扯了朦胧云裳,偷窥人间肆意。 于是,地面的人们欢腾雀跃,天空渐渐火树银花,星乱醉眼。 华灯初时候,连碧油油的锁心湖亦是相映相翚,精彩纷呈。 “哇!放烟花啊!!”虫儿仰头高看,使劲拍手欢呼。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醉心的美丽之物,除了生死战斗时的火光电石,这是她真真正正,以旁观者的身份,在欣赏美妙绝伦的事物。 像马要触到手心的幸福。 樱祭夜嘴里嘲她老土,早把人儿的肩膀拥入自己的怀里,用胸膛慢慢呵护。 虫儿的熠熠快乐渡入了他的眼,樱祭夜想,他的世界里更加快乐。 一路,虫儿曳着他的大手,在人群里流窜,一会儿吃吃藕荷糖心粉团,一会儿叫捏面人的艺者给自己塑支面人。 最后樱祭夜也拉不住她的手,忙着提东西,虫儿一手一支新出炉的五彩面人,梭鱼一般扎进人潮。 人头熙熙攘攘,樱祭夜的眼睛一直紧追着虫儿的背影,分明是说好来约会的,怎么越像老爹带着亲闺女出门耍闹。 可他心里是泛着蜜汁的,此刻不必忌惮独孤斩月,也无需谨防其他男人。 虫儿稳稳妥妥地影映在樱祭夜的眼泓,天地下,唯他一个人独占的。 感觉跟在身后的人不见,虫儿猛一回首,却见樱祭夜站在灯火阑珊处,光明与火影在他邪肆的五官闪烁,世界忽然静止一般。 只有他渴慕的目光与深情的微笑,隔着人头攒动,脉脉淌入虫儿的心田。 漫天的烟花重重地绽放在虫儿心尖,酥麻的电感滋滋由脚尖窜起,流经脊椎,直奔脑髓。 曾几何时,他如现在这般,站在原地。 一直默默等她回首。 不知是心潮澎湃,还是夜光迷人。 虫儿一头冲进樱祭夜的怀里,险些把痴笑的他狠狠撞倒。 哇!她想要他的胸颅破碎吗? 樱祭夜尚未调笑得出口,虫儿已经先抢答道“祭夜,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虫儿的头颅在他怀里依赖,分量很重,“以后我年年都带你看烟花。” 樱祭夜这个承诺,说得出,做得到。 虫儿的脸被他噗通噗通的心跳渲染得粉红淋漓,“我也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愿意等我。” 顽石开窍。 樱祭夜的脸马要开花儿了,绷着唇角,将唇瓣含向虫儿红洇洇的耳廓,邪风靡靡吹入道。 “小妖精,你拿甜言蜜语来哄我吗?” 虫儿的脸益发红润如烤,纤长的睫毛翩翩起舞,终而睐他一眼道“我的唇,也可以用来亲亲你。” 樱祭夜的身子一紧,“怎么亲,人这么多,我......” 呵呵呵呵,他忍不住伸出湿润的舌头卷舔去唇角的干白,连呼吸也粗重起来。 虫儿匿笑,忽然从他的袖拉起肉凸凸的断腕,用尽一生诚意,深深一吻。 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樱祭夜仿佛被调戏一般,左眼皮使劲跳跃九转。 “你这样欺负我这个痴情的残疾人?”真是无语泪先留,亏他把舌头都准备伸出来了。 虫儿单手勾住他的肩膀,将樱祭夜拉至与自己同一高度,对他耳朵仔细道。 “亲亲会有的,肉肉也会有的,只要你婚前不要强迫我,洞房花烛夜,你能真正得到我。” “祭夜,想想那个画面,狻猊炉香,红床帐暖。” “我口口声声只会唤着你一个人的名字。” 禁不住由着她描绘的场景延伸自己的想象,平地惊雷,炸在头皮竟然樱祭夜觉得浑身畅快。 不对,樱祭夜吞吞嘴角险些溢出的口水,很是渴激道“你这分明是在我的眼前画块大饼,是只叫我闻,不叫我吃,我严重不服!” 哪里还有虫儿的身影,这小妮子早一个蹦子跳回人堆里,仅留下灵妙的身影穿来穿去。 女骗子。 他险些忘记她是个天生的骗子。 不管不顾,抬腿追了去。 虫儿哪里有他的腿长,逃不了百米被追,樱祭夜一招老鹰捉小鸡,便把虫儿这个油头滑脑的家伙捆在自己双臂间,拿手咯吱她的痒处。 躲也躲不过,虫儿边笑边求饶道“不敢了,再不敢叫你胡思乱想了。” “不行!”樱祭夜发狠了,将虫儿拖在灯火照不见的暗处,嘴里威胁道“你那天用旁的东西来亲我,我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今儿爷爷得好好治一治,你这个磨人小妖精。” 抛却所有念想,他在虫儿的额头使劲吻一口,直亲的虫儿脑门子痛。 “接下来,是这里!” 虫儿忽然心里害怕,结果樱祭夜并没有吻她的唇,反而在她的脖颈处烙深深一印。 他的唇口牙舌一并配合用力,在虫儿雪白的颈深处,吮出一圆渗血般艳红的吻痕。 虫儿痛得哇哇大叫,他也不肯松口,直到吻痕根深蒂固,才开口道“这是给你盖个名章,你以后是我的女人,是我樱祭夜一个人的女人!” 看他动真格的,虫儿再不敢肆意妄为,规规矩矩道“樱祭夜,我错了,你扰了我这一次吧。” “那可不行!”樱祭夜坏了心肠,仿佛想看见她被迫娇弱的楚楚模样,越看越喜爱,居然单膝跪地。 那一双轻薄人不吐骨头的弯唇,噙着肆虐的邪恶笑意,路过她的胸脯只往下半身略去。 “不行!不行!我们还没成亲呢!”虫儿双手缭乱,想尽快搬走他贴身而行的脸,孰知被他推在树干狂劲碾压,再不得动弹。 虫儿想,完蛋了。 可是,为什么脑海里最先是完蛋了这三个字呢? 这不该是最最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为什么她害怕的潜在感觉,冥冥要远远高出期待? 思深,虫儿的身体反颤若三秋枝叶,栗栗难安,可是被樱祭夜野蛮又乖张的力道控制到了极限。 在虫儿觉得自己晚节不保的关键时候,樱祭夜的唇停驻在她的腹部,再没有往身罅处滑动。 他忽然轻而又轻地吻吻虫儿略凸的肚皮,以温柔至极的男音对肚子里的宝宝低低道 “不跟你娘开玩笑了,给你也盖个章,乖儿子。” 煞有介事地把耳朵贴在面,然后抬头对虫儿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道“儿子说,你活该!” “樱祭夜......”虫儿的笑容顷刻换成了心痛。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樱祭夜又将耳朵贴在虫儿的肚皮,侧耳倾听一晌,很是认真道“儿子说他喜欢我做他爹爹,叫你闭嘴。” “祭夜......”虫儿的内心里益发柔情,与懊悔并存,甜蜜与苦调由喉滚入心里。 她的手不禁摩挲着樱祭夜弥紫的长发,有那么一刻,转瞬即逝的一刻,她希望腹的骨肉,真的是仅属于樱祭夜的孩子。 斩月...... 黑暗处的草丛蓦地掀起一阵寒风,如涌如潮,竟像盛天的怒火般瑟瑟而倾,稀疏的草甸微微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顷刻警觉,樱祭夜直接朝发出声响的地方大喝一声“谁!!” 烟花偶悬,耀得暗处里也氤氲出一丝丝亮彩。 芦苇荡在摇曳,不知是风,或是走兽,总之荡成一线,隐约有人路过的踪迹。 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樱祭夜笑道“没关系,或许是你叫的声音太大,把路的色鬼给招引来了。” 虫儿也笑道“或许是你太流氓,把附近的野鬼给招惹来了吧?!” 两人相视而笑,笑后心里忽然像搁了件无端的事情,樱祭夜道“走吧,这里似乎不安全。”紧紧攥着虫儿的手,速速离开此地。 等两人走远,自不远处的草丘后缓缓站出一个人,只见他白衣胜雪,羽冠墨发,月光与星光难以叫他温柔,只有一身寒掣的冰冷。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和他? 虫儿...... 两人很快抛除心头的疑惑之感,因为锁心湖里最为隆重的节目要开始了。 每年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男女为求得真爱,不远万里来到锁心湖畔,手执金银铜子许下心愿,然后再抛掷湖心,当为愿灵。 今日最是不同,据说这湖里每逢五年会有道神的水汐鸿出现,将湖的累累金银冲出一二千貫钱来。 若是谁捡到了,而且捡的最多,当年许下的愿望,不久真会达成,据闻灵验无。 但其实,是往锁心湖里丢的钱财太密,压住了地下间歇泉眼,泉眼五年一喷发,会喷出些钱钱水水,很是景。 若非如此,这塘早被钱填没尽了。 虫儿闻之骇然,只知道那钱打水漂儿了,还没听说水漂儿会吐钱的。 再说,这水汐鸿万一把钱喷得四处乱溅,把成双成对的随便砸死哪一个,岂不是天人永隔,棒打鸳鸯? 樱祭夜笑她杞人忧天,从地摊买来最后一把骨伞,这骨伞是专门应付天降钱的硬物,伞身达三十六面,竹骨制造,散面蒙油脂韧纸。 既防水,又防砸,一举两得。 锁心湖畔渐渐围满了人,纷纷撑开骨伞翘首以待,一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竟天的霓虹更绚烂。 樱祭夜搂着虫儿细腰,两人款款躲在伞下,樱祭夜最喜欢贴着她耳语,道“放心,有我在,砸不到你的。” 虫儿捂口莞尔,“今天你的当了,以为是看些什么花异草,风月瑶台,结果是来看天下钱。” “难道你不开心吗,我的印象里,你不是最喜欢钱钱吗?”樱祭夜小心翼翼道。 虫儿揪来他的耳朵。“当年,我只往湖里扔了一枚铜子,根本没有应验,白瞎了钱。” “你若早早说有水汐鸿这等好事,我早准备个大袋子来装些回家。” 嘻。 樱祭夜忍俊不禁道“那你说说,当年许得什么心愿,我来看看如何不灵?” “也没说什么,是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才貌双全,逸群之才,玉树临风,温尔雅,淑人君子,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才貌双绝,惊才风逸……的男人吧!” 樱祭夜正色道“这些词汇说得可不是我吗?!” 虫儿笑得花枝乱颤,“臭美!” 后面忽然有人道“别调情了,水汐鸿来啦!!” 人群里完全炸开了锅,眼瞅着被无数金银财宝压得死气沉沉的锁心湖,骤然发怒了,从周围激荡起层层涟漪,四面八方包向湖心,自正间倏得一声喷起一道十丈高的水柱。 湖金银忽然失去了分量,像金光闪闪的泡沫一般涌至极限,又像绚烂的烟花一般纷纷扬扬瓢泼而下。 “哇,下钱啦!”虫儿拍着手哈哈狂笑。 人群高涌的哄喝声汇作一片煊赫,久久潮高不散。 为什么钱从天降,烟花肆意的时候,更加令人激动澎湃? 虫儿欢叫道“我的内乾袋呢?我的伺妖鼎呢?我要把这些钱钱全部打包回家!” “注意,你的情绪!”樱祭夜拼死摁住她要奔出去的身影。 钱可不是那么随意好捡的,尤其是从天而降的那种横财。 樱祭夜满心满眼只顾着保护虫儿,边拿伞阻挡着头顶落陨一般的碎钱,边以背部和手臂的力量,将挨挨挤挤的危险排除在虫儿身周一寸之外的距离。 殊不知,一大坨金玉混石,朝二人的头顶垂垂砸来。 正文 第783章 变化的缘由 一刹那,独见金石压顶,而众人芸芸,皆不自省! 骤然,一道霹雳横空出世,仿佛喧虺电岚勁劈而下,瞬时金崩石裂,噼里啪啦地涌向骨伞伞面。 大约是场面盛况,情郎意妾都想拾个好彩头,保佑情感和顺,夙愿达心,均是埋头苦捡,谁也未曾留心,偶有人道“大黑夜的,哪里来的球形雷电?” 虫儿听见伞面嘣嘣颤响,不敢伸出头去找流血,只莫名其妙地眼花一瞬,继而对樱祭夜道“我有些喘不气,咱们走吧。” “不捡钱了吗?听说很灵验的。” 虫儿摇头。 樱祭夜看她的脸色蒙灰,也没多劝,前后左右护她周全,从熙熙攘攘里钻了出来。 虫儿趁他不注意,偷往身后窥伺几眼,骨伞颜彩艳艳,各自伏落又撑起,没有哪一柄格外突出。 大约,真是她眼花缭乱了吧。 群伞间,仅有一人孤立,他的身体藏得极隐秘,唯独寒冷的目光是霸气外露的。 独孤斩月手里提着软剑,直待虫儿回头,才挥手敛入腰带软鞘内。 蓝光莹幽,人才觉察道“你怎么能在这里提剑呢,万一伤着人可如何是好?” 再看独孤斩月玉魂侠骨的冷傲姿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冰芒,灼灼骇人。 插话的人冥冥觉得他危险异常,十分不好招惹的模样,赶紧忍气吞声,绝不再提。 独孤斩月侧身一闪,继续尾在虫儿之后,遥遥相随。 虫儿的心脏莫名绞痛,跟樱祭夜提议入客栈缓住,樱祭夜怕她是瞎吃了许多东西,发疯出汗后,又惊了冷,故此不调。 虫儿笑说自己是大夫,如何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许是累了,想休息。 樱祭夜道“人说女人受孕后,体质会发生变化,原先虚寒的,孕后会燥热。” “你这气强的,孕后最会气弱。” 遂寻了最好的客栈,扶她进去休息。 店小二见二人进来,特别歉意道“不好意思,二位迈步进门的一晌功夫,小店被包圆了。” 樱祭夜不甚高兴,道“我出你三倍价钱,你把小店包給我。” “这……” 客栈掌柜突然冒出来道“你这傻小子,会招待客人吗?进门的都是爷,哪有把财神爷往出赶的。” 朝樱祭夜喜笑颜开道“实在抱歉,本店刚被一位公子包圆了,只因那公子喜静,所以对不起两位客官了。” 虫儿道“算了,咱们再去另一家吧。”拉着樱祭夜要走。 客栈掌柜打断道“姑娘说笑,您也知道锁心湖这二日盛况,人潮熙攘,本地哪里还有多余的客栈留下空剩的房间,给二位拣选。” 虫儿想来也是,道“不然咱们连夜返回吧。” “胡说。”樱祭夜温柔抚去她额头的细汗,“你是忽然之间难受的,乘坐扶摇速疾风寒,别更染一层新病才好。” 又对店掌柜说“不若你去跟那位公子协商一下,说我娘子怀孕了,实在身体不适,索性跟他高额租借一间卧房,叫我娘子休息即可。” “那你睡哪去呢?” “怎么,你怕我没有住处吗?”樱祭夜摸摸她的脸颊,深情款阙道“放心吧,我不会在街乱荡的,我坐在客栈门口,凑合一宿。” 虫儿还想坚持到底,樱祭夜已催促店掌柜去问,店长柜去去既来,说那包店的公子答应了,不过条件是叫樱祭夜不要守在门口,他的地盘里反感有人守门,因为连门带地,方圆五米,他都包下了。 虫儿气道“天下怎么会有这种蛮不讲理的,走走走!”拉着樱祭夜要离开。 樱祭夜笑道“方圆五米的地方不能站人,偏站在六米远近的位置,是天皇老子,他总不能把我驱逐出境吧!” 虫儿心慌得紧,樱祭夜把她打横抱起,蹑手蹑脚送回客房内,自己用热水淘了帕巾,替虫儿揩净脸手,才出门在外。 虫儿起身打开南面的纸窗,樱祭夜果如承诺,站在六米开外的榕树下,背依树干,静静守护窗前月下。 他抬头看见虫儿手扶窗叶,遥遥相望,遂唤道“快躺下吧,别着凉。” 虫儿温馨一笑,默默关了扉叶反身躺回床。 是错觉吗? 刚才那道隐隐约约消失而去的蓝光,冥思苦想后总觉得不像是人间凡火。 若说是独孤斩月的软剑所致。 虫儿骤然倒抽凉气,心的情绪渐渐紊乱不调。 若真是他所为,那么独孤斩月又是如何跑到锁心湖来的呢? 还有,自己与樱祭夜卿卿我我的亲昵时刻,他又亲眼所见几分? 越想越害怕,甚至一颗红心在胸腔里兜不住,下下,左左右右地窜动难安。 若真是独孤斩月,他到底有没有看见些什么不该看见的画面呢? 若真是他,到底他想要干什么,耍着她玩吗? 他们不是说好要分手了吗?怎么又遇见他?! 床板纵使再温暖舒适,虫儿也坐不住,躺不平了,使劲往地一跳,光着双足在地面转来转去。 她的思想结成一团千年不化的寒冰,缀满脑子的每一处空罅,让她毫无思考的余地。 懊悔,深思,甚至是淡淡的纠结在虫儿的体内复苏。 她不该与樱祭夜太过亲昵的。 对对对,都是她的心太软,经受不住樱祭夜的温柔攻势,才要沦陷。 错错错!!! 她凭什么要自觉理亏?虫儿骤然唤出声音,“我已经与独孤斩月分手了。” “此生他亏欠我的,我亏欠他的,都已经两两相清,再无瓜葛的!” “我想嫁谁,我想跟着谁,往后此生,再与那块冰坨子无任何瓜葛。” 转念又自言自语道“或许只是我一时猜疑,独孤斩月若是于我曾有真感情,也不会在寂雪啼苑时候丢下自己,更不会对柳舞梅发下毒誓,誓言永不再见我!!” “他若是真得对我有感情,应该在樱祭夜与我如影随形的时候,亲自出来面对。” “他以前口口声声说爱我更多,其实总是躲在暗处,叫我苦苦营求不得。”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你是个大混蛋!!” 虫儿似乎转晕了脑子,已然忘记樱祭夜尚在楼下,野蛮打开窗户,朝窗外声嘶力竭道 “姑奶奶以前爱吃冰月糕,现在改口味了,老子以后要吃火热火热的樱花糕,你他妈非要离开滚远点,此生此世,再也管不着姑奶奶的闲事!!!” 樱祭夜斜身躺在榕树枝,正有些昏昏欲睡,虫儿莫名其妙地尖叫骇得他险些从枝芽间滚滚坠地。 什么情况? 嗵!虫儿仿佛解气,把窗户又重重阖起。 等她稍稍平复内心的排山倒海,门口店小二蓦地叩门进来,一瞧虫儿龙马精神,精赤着两只脚丫,一只踩在冰凉的地面,连一只蹬在桌子,手执茶壶,使劲往嗓子里灌茶。 动作粗鲁,形态肆意,像对影独酌的酒疯子。 也不敢惹怒虫儿,将手里的朱漆盘子速速放在虫儿足下桌。 里面热腾腾地摆着一海碗刀削面,幽飘着葱花清香,里面满满盛放着鸡蛋与厚肉片,毫不吝啬。 很是狗腿笑道“姑娘深夜大叫扰民,恐怕是饿极了吧?” 虫儿“......” “哎,听说您是一位孕妇,我家掌柜特意说给要您来一碗极品葱花面。” 虫儿“......” 觉得虫儿满眼狐疑,店小二遂持续谄媚笑道“主要是您家那位守在外面,听您一叫,万一觉得我们是亏待了姑娘,所以特意送面来贿赂您的。” 虫儿疑心消除,忽然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吞吞口水,叫店小二面放下,人离开。 胡吃海塞地将面汤吞食尽净,早早躺下,人饱了容易犯困,不肖一刻,虫儿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又待一刻,独孤斩月始才蹑手蹑脚地步入进来,他身穿着厨房专用的围裙,面沾满雪白的面粉,洁白宽阔的额沁满汗珠,沾染些烟火的气味。 他本不想进来,站站便走,可见虫儿的头深深闷在被子里,实在管不住腿脚,三步前先点了她的昏睡穴加深睡眠。 又将她红润润的小脸从被子解放出来,嘴角淡漠道“睡相一直这般差,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左右一瞧,既想离开又禁不住管理,慢慢坐下。 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她香甜的睡颜,看得紧切,“你很得意吧?觉得我再也不必管你了,是吧?” “樱祭夜那小子有什么好,他怎么能配得你,虽说我马要离开,永不回来,但是你这么快要转投他的怀抱了,是吧?” “你说叫我永生永世别再管你,你又怎么知道,一直以来,我佯装不爱你才是爱着你,不管你才是管着你。” 唉。 他眼的冰冷终于绷不住,逢春一般,淙淙潺潺转化为柔情蜜意的山涧清溪,缓缓流入虫儿脸庞间的每一寸肌理,缓缓淌入发丝。 那天御风山庄逃出,她转头跑,分明一丝丝解释的机会也不留给他,害他追出百里,遗恨而回。 唉,怪天怨地,终究全部都是他的错,是他背信弃义,抛却了虫儿在先,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来责问她呢? 独孤斩月摩挲着虫儿的脸,虫儿冥冥觉得沁凉入脾,反复磨蹭在他宽大的掌心。 无意一举,简直要焚杀独孤斩月一般,什么叫生离死别,什么叫肝肠寸断。 他早一遍遍,一次次地尝试再三。可是今日再也不同,他竟要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拱手让给他人。 独孤斩月忍不住想把虫儿连人盗走,可是方要抚摸的手,转而握成铁拳,遂将拳头砸在床沿。 不能,他不能。 他这次是要去赴死的,如何都不能叫她一并。 独孤斩月的视线无意间瞅向虫儿脖颈处的吻痕。 这个丑陋的痕迹如何扎眼,叫他的眼想密密麻麻长了钉子一般,恨不能洇出血珠来。 樱祭夜。 独孤斩月缓缓念出情敌的名字,“但愿你此生绝对不要辜负虫儿一丝一毫,否则,我做鬼也要把你拖入地狱。” 次日艳阳,虫儿翻身醒来,本来是睡得香甜,为什么觉得脖子像落枕一般隐隐作痛。 走在镜子前对照细瞧,原本的一圆小小吻痕,密密麻麻变成十几个,林林错错,把半面脖颈都吸红了。 呃...... 樱祭夜那故意的一咬,其实是对她动用某种酷刑了吗? 天啊,这一脖子的红痕,要她如何见人呢? 虫儿又羞又气,慌忙找了一块手绢系在脖间,谨防丢人现眼。 樱祭夜也不敲门,双手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玄黄色食盒,唇角似笑非笑地露着邪魅。 仿佛拿着甜糖拐人的骗子。 虫儿瞧来一脸得意,狐疑问道“你又要做什么妖?” 樱祭夜边打开食盒,里面摆着极致精美的酥点,各式各样,色泽香味齐佳。 边开心道“昨夜你不是饿得在窗口大呼小叫,要吃什么火辣辣的......什么糕?” “我今早逛遍大街小市,唯独没买到火辣辣口味的美食。” 食盒递在虫儿手,绿葱葱的眸底滴着宠溺的光华“这些你先对付着,把最想吃的那个糕再给我说一遍,我去去能买到。” 哪有那种口味的东西,都是她胡诌八扯的。 虫儿捻起一片糖糕塞住樱祭夜的嘴巴,煞是开怀道“不用了,这些美味糕点,是我一直都想吃的。” 两人品味香糕,谈笑风生地又返回夙沙城。 远远看见千目蹲在地画圈圈,虫儿招呼他过来吃糕,千目仿若无闻。 樱祭夜道“皮痒了是不是?” 千目才撅起厚嘟嘟的肉唇,满脸委屈朝二人迎来。 虫儿以肘捣了樱祭夜一下,樱祭夜关心问“怎么了?” “难不成是嘴馋了?” “还是气我没有带你出门玩耍?” 千目翻他一眼,“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好不好。” “我委屈的,是雀漓潇他不肯吃饭,还骂我是个多管闲事的矮胖子。” “说我胖,我嘴馋舌短也认了,可是说我矮,我严重不服,我要是露出原形,世间哪个有我长得长?” 虫儿笑道“我知道,九尾分明你长,哈哈!” 千目更碎碎念道“姐姐知道笑话我,等你看见主人的那里,知道长短之别......” 樱祭夜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呵呵干笑道“你瞧你,净瞎说什么实话。” 千目甩开他的大掌控制,故意嚣肆道“我是说你我短。” 虫儿看他俩要翻脸,笑了微笑,道“你俩慢慢拆台吧,我得去看看漓潇,他不吃饭可是不好。” 叫两人继续笑闹,自己先进来苑子,雀漓潇今日似有长进,居然没在屋子里哆嗦着,半截身子靠在门廊的柱子,晒晒太阳。 虫儿看他主动出来接受太阳熏晒,看来手脚有了气力,心里默默开心,直言不讳道“你可算愿意出来了,我真怕你待在阴潮的屋子里,把自己给憋屈坏了。” 雀漓潇的脸反而面无表情道“你去哪里了?” “我和樱祭夜去锁心湖捡钱去了。”完全没打算隐瞒,直言不讳说了出口。 虫儿把手掏入袖内,手心里托着一枚带着满满祝福的铜子,准备送给他留作礼物。 “嗤......”雀漓潇不以为意,脸大约挤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俩把我抛弃了呢。” 所以担心地站在门口守望吗? 虫儿慢慢靠近雀漓潇的身边,他的脸色在悉心调养之下,本应该是红润健康,可是在太阳的照射下竟然又惨又白,鬼畜附体似的。 “我怎么可能把你抛却呢?”虫儿将他衣服的皱纹拂手弹开,“你说过要跟着我混的,现在身体状况又不好,我当然会照顾你到康复的。” 惊发现,雀漓潇居然不会排斥自己的靠近了。 可是,他的粼粼眼眸失去某种活泛的力量,转变成深潭一般邃邃,摸不见底。 “等我痊愈了,你更有理由抛弃我了吗?” 虫儿伏头深思,“漓潇,其实你身子不好,我本来不想多嘴的。” “你为什么不想回到嘲歌城去,毕竟你是朱雀凤族的皇子,回去才能继承大统,总日日与我游荡更好。” 继承大统? 雀漓潇不齿反笑“虫儿,你觉得雀无极会给我这个半妖,如此无的荣光吗?” 他惨淡地摇摇头道“她已经下令,要我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嘲歌城半步。” “你是见过她的狠心毒辣的,怎么可能对我这个贱子生出半点异样的母爱。” “我现在无权无势,像她脚底的泥沼一般,肆意践踏。” 居然会是这样? 虫儿道“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原因,我还以为你只是成心赖着我,逗我玩的。” “嗤......”雀漓潇又是阴嗖嗖一笑,“如今我脏污得像一只猪一样,大概你也巴不得要我赶紧滚了吧?” “漓潇,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雀漓潇懒散地摆摆手道“你的意思,我不用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反正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了,你有任何意思,我也高攀不起了。”昏昏沉沉跘入卧房,一头又重新扎回床板之间,蒙头睡。 虫儿的心里骤时结成万万心结,没想到,雀漓潇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四处寻找自己的踪影无果,又遇人生一次次巨大的污点。 想他在无极宫万千辉煌的时刻,如今心灵与肉身双重打击,难怪郁郁不醒。 此一想,虫儿觉得更加要关心他,雀漓潇如今无依无靠,如果她再驱着他走。 只怕雀漓潇会想不开。 虫儿掉头,看见樱祭夜正凝结着眉弓,仔仔细细思索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话。 樱祭夜似乎想开口对虫儿说句什么。 虫儿堵住他的话匣子道“祭夜,你知道附近哪里会出现巨妖的行踪吗?” 正文 第784章 巨妖行 樱祭夜看她的脸色蒙灰,也没多劝,前后左右护她周全,从熙熙攘攘里钻了出来。 虫儿趁他不注意,偷往身后窥伺几眼,骨伞颜彩艳艳,各自伏落又撑起,没有哪一柄格外突出。 大约,真是她眼花缭乱了吧。 群伞间,仅有一人孤立,他的身体藏得极隐秘,唯独寒冷的目光是霸气外露的。 独孤斩月手里提着软剑,直待虫儿回头,才挥手敛入腰带软鞘内。 蓝光莹幽,人才觉察道“你怎么能在这里提剑呢,万一伤着人可如何是好?” 再看独孤斩月玉魂侠骨的冷傲姿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冰芒,灼灼骇人。 插话的人冥冥觉得他危险异常,十分不好招惹的模样,赶紧忍气吞声,绝不再提。 独孤斩月侧身一闪,继续尾在虫儿之后,遥遥相随。 虫儿的心脏莫名绞痛,跟樱祭夜提议入客栈缓住,樱祭夜怕她是瞎吃了许多东西,发疯出汗后,又惊了冷,故此不调。 虫儿笑说自己是大夫,如何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许是累了,想休息。 樱祭夜道“人说女人受孕后,体质会发生变化,原先虚寒的,孕后会燥热。” “你这气强的,孕后最会气弱。” 遂寻了最好的客栈,扶她进去休息。 店小二见二人进来,特别歉意道“不好意思,二位迈步进门的一晌功夫,小店被包圆了。” 樱祭夜不甚高兴,道“我出你三倍价钱,你把小店包給我。” “这……” 客栈掌柜突然冒出来道“你这傻小子,会招待客人吗?进门的都是爷,哪有把财神爷往出赶的。” 朝樱祭夜喜笑颜开道“实在抱歉,本店刚被一位公子包圆了,只因那公子喜静,所以对不起两位客官了。” 虫儿道“算了,咱们再去另一家吧。”拉着樱祭夜要走。 客栈掌柜打断道“姑娘说笑,您也知道锁心湖这二日盛况,人潮熙攘,本地哪里还有多余的客栈留下空剩的房间,给二位拣选。” 虫儿想来也是,道“不然咱们连夜返回吧。” “胡说。”樱祭夜温柔抚去她额头的细汗,“你是忽然之间难受的,乘坐扶摇速疾风寒,别更染一层新病才好。” 又对店掌柜说“不若你去跟那位公子协商一下,说我娘子怀孕了,实在身体不适,索性跟他高额租借一间卧房,叫我娘子休息即可。” “那你睡哪去呢?” “怎么,你怕我没有住处吗?”樱祭夜摸摸她的脸颊,深情款阙道“放心吧,我不会在街乱荡的,我坐在客栈门口,凑合一宿。” 虫儿还想坚持到底,樱祭夜已催促店掌柜去问,店长柜去去既来,说那包店的公子答应了,不过条件是叫樱祭夜不要守在门口,他的地盘里反感有人守门,因为连门带地,方圆五米,他都包下了。 虫儿气道“天下怎么会有这种蛮不讲理的,走走走!”拉着樱祭夜要离开。 樱祭夜笑道“方圆五米的地方不能站人,偏站在六米远近的位置,是天皇老子,他总不能把我驱逐出境吧!” 虫儿心慌得紧,樱祭夜把她打横抱起,蹑手蹑脚送回客房内,自己用热水淘了帕巾,替虫儿揩净脸手,才出门在外。 虫儿起身打开南面的纸窗,樱祭夜果如承诺,站在六米开外的榕树下,背依树干,静静守护窗前月下。 他抬头看见虫儿手扶窗叶,遥遥相望,遂唤道“快躺下吧,别着凉。” 虫儿温馨一笑,默默关了扉叶反身躺回床。 是错觉吗? 刚才那道隐隐约约消失而去的蓝光,冥思苦想后总觉得不像是人间凡火。 若说是独孤斩月的软剑所致。 虫儿骤然倒抽凉气,心的情绪渐渐紊乱不调。 若真是他所为,那么独孤斩月又是如何跑到锁心湖来的呢? 还有,自己与樱祭夜卿卿我我的亲昵时刻,他又亲眼所见几分? 越想越害怕,甚至一颗红心在胸腔里兜不住,下下,左左右右地窜动难安。 若真是独孤斩月,他到底有没有看见些什么不该看见的画面呢? 若真是他,到底他想要干什么,耍着她玩吗? 他们不是说好要分手了吗?怎么又遇见他?! 床板纵使再温暖舒适,虫儿也坐不住,躺不平了,使劲往地一跳,光着双足在地面转来转去。 她的思想结成一团千年不化的寒冰,缀满脑子的每一处空罅,让她毫无思考的余地。 懊悔,深思,甚至是淡淡的纠结在虫儿的体内复苏。 她不该与樱祭夜太过亲昵的。 对对对,都是她的心太软,经受不住樱祭夜的温柔攻势,才要沦陷。 错错错!!! 她凭什么要自觉理亏?虫儿骤然唤出声音,“我已经与独孤斩月分手了。” “此生他亏欠我的,我亏欠他的,都已经两两相清,再无瓜葛的!” “我想嫁谁,我想跟着谁,往后此生,再与那块冰坨子无任何瓜葛。” 转念又自言自语道“或许只是我一时猜疑,独孤斩月若是于我曾有真感情,也不会在寂雪啼苑时候丢下自己,更不会对柳舞梅发下毒誓,誓言永不再见我!!” “他若是真得对我有感情,应该在樱祭夜与我如影随形的时候,亲自出来面对。” “他以前口口声声说爱我更多,其实总是躲在暗处,叫我苦苦营求不得。”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你是个大混蛋!!” 虫儿似乎转晕了脑子,已然忘记樱祭夜尚在楼下,野蛮打开窗户,朝窗外声嘶力竭道 “姑奶奶以前爱吃冰月糕,现在改口味了,老子以后要吃火热火热的樱花糕,你他妈非要离开滚远点,此生此世,再也管不着姑奶奶的闲事!!!” 樱祭夜斜身躺在榕树枝,正有些昏昏欲睡,虫儿莫名其妙地尖叫骇得他险些从枝芽间滚滚坠地。 什么情况? 嗵!虫儿仿佛解气,把窗户又重重阖起。 等她稍稍平复内心的排山倒海,门口店小二蓦地叩门进来,一瞧虫儿龙马精神,精赤着两只脚丫,一只踩在冰凉的地面,连一只蹬在桌子,手执茶壶,使劲往嗓子里灌茶。 动作粗鲁,形态肆意,像对影独酌的酒疯子。 也不敢惹怒虫儿,将手里的朱漆盘子速速放在虫儿足下桌。 里面热腾腾地摆着一海碗刀削面,幽飘着葱花清香,里面满满盛放着鸡蛋与厚肉片,毫不吝啬。 很是狗腿笑道“姑娘深夜大叫扰民,恐怕是饿极了吧?” 虫儿“......” “哎,听说您是一位孕妇,我家掌柜特意说给要您来一碗极品葱花面。” 虫儿“......” 觉得虫儿满眼狐疑,店小二遂持续谄媚笑道“主要是您家那位守在外面,听您一叫,万一觉得我们是亏待了姑娘,所以特意送面来贿赂您的。” 虫儿疑心消除,忽然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吞吞口水,叫店小二面放下,人离开。 胡吃海塞地将面汤吞食尽净,早早躺下,人饱了容易犯困,不肖一刻,虫儿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又待一刻,独孤斩月始才蹑手蹑脚地步入进来,他身穿着厨房专用的围裙,面沾满雪白的面粉,洁白宽阔的额沁满汗珠,沾染些烟火的气味。 他本不想进来,站站便走,可见虫儿的头深深闷在被子里,实在管不住腿脚,三步前先点了她的昏睡穴加深睡眠。 又将她红润润的小脸从被子解放出来,嘴角淡漠道“睡相一直这般差,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左右一瞧,既想离开又禁不住管理,慢慢坐下。 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她香甜的睡颜,看得紧切,“你很得意吧?觉得我再也不必管你了,是吧?” “樱祭夜那小子有什么好,他怎么能配得你,虽说我马要离开,永不回来,但是你这么快要转投他的怀抱了,是吧?” “你说叫我永生永世别再管你,你又怎么知道,一直以来,我佯装不爱你才是爱着你,不管你才是管着你。” 唉。 他眼的冰冷终于绷不住,逢春一般,淙淙潺潺转化为柔情蜜意的山涧清溪,缓缓流入虫儿脸庞间的每一寸肌理,缓缓淌入发丝。 那天御风山庄逃出,她转头跑,分明一丝丝解释的机会也不留给他,害他追出百里,遗恨而回。 唉,怪天怨地,终究全部都是他的错,是他背信弃义,抛却了虫儿在先,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来责问她呢? 独孤斩月摩挲着虫儿的脸,虫儿冥冥觉得沁凉入脾,反复磨蹭在他宽大的掌心。 无意一举,简直要焚杀独孤斩月一般,什么叫生离死别,什么叫肝肠寸断。 他早一遍遍,一次次地尝试再三。可是今日再也不同,他竟要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拱手让给他人。 独孤斩月忍不住想把虫儿连人盗走,可是方要抚摸的手,转而握成铁拳,遂将拳头砸在床沿。 不能,他不能。 他这次是要去赴死的,如何都不能叫她一并。 独孤斩月的视线无意间瞅向虫儿脖颈处的吻痕。 这个丑陋的痕迹如何扎眼,叫他的眼想密密麻麻长了钉子一般,恨不能洇出血珠来。 樱祭夜。 独孤斩月缓缓念出情敌的名字,“但愿你此生绝对不要辜负虫儿一丝一毫,否则,我做鬼也要把你拖入地狱。” 次日艳阳,虫儿翻身醒来,本来是睡得香甜,为什么觉得脖子像落枕一般隐隐作痛。 走在镜子前对照细瞧,原本的一圆小小吻痕,密密麻麻变成十几个,林林错错,把半面脖颈都吸红了。 呃...... 樱祭夜那故意的一咬,其实是对她动用某种酷刑了吗? 天啊,这一脖子的红痕,要她如何见人呢? 虫儿又羞又气,慌忙找了一块手绢系在脖间,谨防丢人现眼。 樱祭夜也不敲门,双手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玄黄色食盒,唇角似笑非笑地露着邪魅。 仿佛拿着甜糖拐人的骗子。 虫儿瞧来一脸得意,狐疑问道“你又要做什么妖?” 樱祭夜边打开食盒,里面摆着极致精美的酥点,各式各样,色泽香味齐佳。 边开心道“昨夜你不是饿得在窗口大呼小叫,要吃什么火辣辣的......什么糕?” “我今早逛遍大街小市,唯独没买到火辣辣口味的美食。” 食盒递在虫儿手,绿葱葱的眸底滴着宠溺的光华“这些你先对付着,把最想吃的那个糕再给我说一遍,我去去能买到。” 哪有那种口味的东西,都是她胡诌八扯的。 虫儿捻起一片糖糕塞住樱祭夜的嘴巴,煞是开怀道“不用了,这些美味糕点,是我一直都想吃的。” 两人品味香糕,谈笑风生地又返回夙沙城。 远远看见千目蹲在地画圈圈,虫儿招呼他过来吃糕,千目仿若无闻。 樱祭夜道“皮痒了是不是?” 千目才撅起厚嘟嘟的肉唇,满脸委屈朝二人迎来。 虫儿以肘捣了樱祭夜一下,樱祭夜关心问“怎么了?” “难不成是嘴馋了?” “还是气我没有带你出门玩耍?” 千目翻他一眼,“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好不好。” “我委屈的,是雀漓潇他不肯吃饭,还骂我是个多管闲事的矮胖子。” “说我胖,我嘴馋舌短也认了,可是说我矮,我严重不服,我要是露出原形,世间哪个有我长得长?” 虫儿笑道“我知道,九尾分明你长,哈哈!” 千目更碎碎念道“姐姐知道笑话我,等你看见主人的那里,知道长短之别......” 樱祭夜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呵呵干笑道“你瞧你,净瞎说什么实话。” 千目甩开他的大掌控制,故意嚣肆道“我是说你我短。” 虫儿看他俩要翻脸,笑了微笑,道“你俩慢慢拆台吧,我得去看看漓潇,他不吃饭可是不好。” 叫两人继续笑闹,自己先进来苑子,雀漓潇今日似有长进,居然没在屋子里哆嗦着,半截身子靠在门廊的柱子,晒晒太阳。 虫儿看他主动出来接受太阳熏晒,看来手脚有了气力,心里默默开心,直言不讳道“你可算愿意出来了,我真怕你待在阴潮的屋子里,把自己给憋屈坏了。” 雀漓潇的脸反而面无表情道“你去哪里了?” “我和樱祭夜去锁心湖捡钱去了。”完全没打算隐瞒,直言不讳说了出口。 虫儿把手掏入袖内,手心里托着一枚带着满满祝福的铜子,准备送给他留作礼物。 “嗤......”雀漓潇不以为意,脸大约挤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俩把我抛弃了呢。” 所以担心地站在门口守望吗? 虫儿慢慢靠近雀漓潇的身边,他的脸色在悉心调养之下,本应该是红润健康,可是在太阳的照射下竟然又惨又白,鬼畜附体似的。 “我怎么可能把你抛却呢?”虫儿将他衣服的皱纹拂手弹开,“你说过要跟着我混的,现在身体状况又不好,我当然会照顾你到康复的。” 惊发现,雀漓潇居然不会排斥自己的靠近了。 可是,他的粼粼眼眸失去某种活泛的力量,转变成深潭一般邃邃,摸不见底。 “等我痊愈了,你更有理由抛弃我了吗?” 虫儿伏头深思,“漓潇,其实你身子不好,我本来不想多嘴的。” “你为什么不想回到嘲歌城去,毕竟你是朱雀凤族的皇子,回去才能继承大统,总日日与我游荡更好。” 继承大统? 雀漓潇不齿反笑“虫儿,你觉得雀无极会给我这个半妖,如此无的荣光吗?” 他惨淡地摇摇头道“她已经下令,要我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嘲歌城半步。” “你是见过她的狠心毒辣的,怎么可能对我这个贱子生出半点异样的母爱。” “我现在无权无势,像她脚底的泥沼一般,肆意践踏。” 居然会是这样? 虫儿道“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原因,我还以为你只是成心赖着我,逗我玩的。” “嗤......”雀漓潇又是阴嗖嗖一笑,“如今我脏污得像一只猪一样,大概你也巴不得要我赶紧滚了吧?” “漓潇,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雀漓潇懒散地摆摆手道“你的意思,我不用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反正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了,你有任何意思,我也高攀不起了。”昏昏沉沉跘入卧房,一头又重新扎回床板之间,蒙头睡。 虫儿的心里骤时结成万万心结,没想到,雀漓潇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四处寻找自己的踪影无果,又遇人生一次次巨大的污点。 想他在无极宫万千辉煌的时刻,如今心灵与肉身双重打击,难怪郁郁不醒。 此一想,虫儿觉得更加要关心他,雀漓潇如今无依无靠,如果她再驱着他走。 只怕雀漓潇会想不开。 虫儿掉头,看见樱祭夜正凝结着眉弓,仔仔细细思索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话。 樱祭夜似乎想开口对虫儿说句什么。 虫儿堵住他的话匣子道“祭夜,你知道附近哪里会出现巨妖的行踪吗?” 正文 第785章 烦人的二男 半夜里恶寒忽得攻入心脉,虫儿仿佛梦魇一般辗转难抑,颗颗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滚落。 “虫虫!你怎么了?”有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在眼前晃动。 朦胧竟是独孤斩月的脸,这张熟悉的脸时而温情,时而扭曲,光影明暗开始从五官流出血来。 好可怕。 虫儿几乎是从床僵直坐起,一把紧握对方的手,凄惨叫道“别死,求你!!” 恶祟的错觉骤然消散。 独孤斩月的脸淡淡化作雀漓潇的苍白容颜,他也被吓个半死,惊魂未定道“放心,虫虫,你做噩梦了,我不会轻易死的。” 虫儿大口喘着粗重的气息,胸口简直被巨大的峭石盘压,连灵魂都要击碎。 方才的梦真实的可怕,她居然梦见独孤斩月带领海兽进入静海腹地,被海火山的岩浆袭击,全军覆没,连骨渣都没存下。 独孤斩月更是死无葬身之地,衍成孤魂野鬼,幽幽荡荡在蔚海深处,找不见回归陆地的方向,永世不能超生。 雀漓潇慢慢趴伏在虫儿肩头,一边慢慢抚慰,一边打量着虫儿惊魂未定的水蓝色瞳孔。 多么美丽的天蓝色瞳仁啊。 雀漓潇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虫儿感觉他似乎贴靠的太近,遂将眼睛狠狠瞪圆,满目威仪,情感疏冷道“被碰我,走开些!” 这一刻,她不喜欢任何人触碰自己,哪怕是樱祭夜都不行。 雀漓潇见她的态度镶嵌着某种狠鸷,是以前从未曾见过的,不觉从她肩头离开距离,保持再不碰触。 “虫虫,你梦见了什么不好的梦魇了吗?” 梦魇! 血淋淋的梦魇与独孤斩月满面的创痕,被雀漓萧无意的提醒,陡然钻入虫儿眼前,疼得她的眼泓当即泛滥成灾。 为保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常,虫儿更严肃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你不在自己卧房好生躺着,跑到我的丹房做什么?” “难道,那炉子里的药丹,香窒得你连觉都睡不着了吗?” 虫儿一疑,让雀漓潇的颜面瞬时粉白如尘。 虫儿心里万般不痛快,也顾不得哄他,又继续道“若是不是,还请你赶紧回去歇息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惹人闲话。” 雀漓潇被她接连两句心内添堵,觉得虫儿的态度反常,不自觉道“以前我也与你共处一室过,怎么不听你说过孤男寡女的忌讳。” “如今我是这般邋遢模样,你终究是寻着借口来趋避我了,是吗?” 虫儿始才发现他竟自己,更加善于钻牛角尖。 遂叹气道“漓潇,我有时候真捉摸不透你,以前我总觉得你心思单纯。” “最近才发现你的心,或许我肉眼所见的,还要敏感脆弱。” “其实,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想来你也并非真的在意皇权归属。” “你虽是朱雀凤族的皇长子,可是这份尊荣从未给你带来快乐。” “你虽是半妖的真身,可是这个秘密也未叫我看轻你。” “至于红莞……”虫儿考虑再三,“发生这种事情,虽然令人震惊,但是你毕竟身为男子,堂堂正正,反而不得那些**后,仍然顽强生活的女子吗?” “你的意志竟能消挫至眼前的地步,说实话,真叫我倍感意外。” 雀漓潇安静听她阐述内心的想法,终而直言不讳道“虫儿,其实你都说入我心,得我心意。” “可是,你终究不是我。”雀漓潇正常地叹口气道“正因为我是半妖,被母皇垢齿,所以才以纯善朴实标榜自己,严苛要求自己做一个纯粹的人,莫要被人肆意欺辱。” “罢了,罢了。”他忧郁叹口气,道“撑着我挺立至今日的唯一的自尊心,彻底消弭干净,往后的每一天,我活着便是行尸走肉,再也不想面对原本的自己。” “今日来找你,是想跟你致歉的。” “我自己心里有阴影,反而不该对你无理取闹,好歹我自小也受过优良教育,不该由着自己随便折辱关心自己的人。” 听他这样说,虫儿倍感欣慰,看来雀漓潇的心仅是一时被晦涩的油腥蒙蔽。 他的本质里,仍旧是一个好人。 虫儿扫视炼妖炉,里面的妖丹初成,炉膛内透漏出幽暗的光线,将二人的身影拉扯得深邃悠长。 把丹丸谨慎取出,大型妖怪的妖丹果然与妖蚁不同,足有一颗饱满的花生大小。 虫儿手捧妖丹,催雀漓潇赶紧服用,雀漓潇早被这股子诱人的气味蚀引,也不多问,捻住妖丹丢入嗓子,水都不喝,咕咚一声干咽入腹。 吞服完后仿佛吞噬了坤元大还丹一般神效,雀漓潇的气色瞬时滚入粉潮。 最怪异的是,他的妖眼骤发华光,由黑转白于一刹那,待恢复正常时。 雀漓潇的气色再次重复着原本的沧桑,甚至以前更加凄惨。 虫儿大骇,不由得伸手抚触他的脉门,他的脉搏连原本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像一个空洞,慢慢吞噬着他的生命。 雀漓潇看她神色凝重,不觉苦笑道“罢了,罢了,我大约是被红莞下了什么蛊,大约是活不久了。” “死了也好,起码人死了,是这世间最干净无禺的人了。” 虫儿气道“瞧你,又说不死不活的怪气话,我真不爱听。” 雀漓潇看她生气,遂改口道“不说死了,只要在你的面前我不说死了,还不成吗?” 虫儿也缓和口气道“只要有我在,定能保佑你无病无恙。” 第二日,虫儿事先未曾与樱祭夜打过招呼,自己去寻找一些有价值的妖怪。 她将随身画轴展开,严肃向里面的妖眼求教,如何才能寻到最有妖力的巨兽。 妖眼阴阳怪气笑道“有一个妖孽,是整个幽幽古国,妖力最强的。” “谁?快说!” “当然是,你啊!”透过画轴的深邃空间,虫儿依旧清晰听见妖眼嚣张的狂笑声。 虫儿反不生气,跟一只束手束脚,永生不能自由的妖眼发火,会显得她更没有水准。 “连我师父都说过,我的妖身品级太劣,你竟说我的妖身妖力最强,怕你是被关傻了吧?” 她这才叫冷嘲热讽。 妖眼道“可是你身有个东西,它很厉害。” 莫非是连珠吗? 妖眼继续道“是你肚子里的小孽种,它的身躯一半来自于母体,又有你身连珠保驾护航,你说它是不是世间最强的?” “滚你娘个蛋!”肆意谈论她的孩子是万万不行。 可是,虫儿忽然紧张起来,这孩子万一继承了自己的骨血,生下来是个半妖,可如何是好呢? 不对,虫儿又想,纵使是半妖又如何? 连她自己都是个怪怪的物种,凭什么要求孩子的出身与众不同? 她才不是雀无极那个狠毒的女人,纵然孩子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半妖,她也会很爱很爱他。 虫儿阴恻恻笑道“你说我多傻,近水楼台却不知道先得月。” 咯咯咯的笑声,直把妖眼骇得心惊肉跳,催道“你想干什么?” 虫儿道“你还蛮聪明的,知道我准备把你炼一炼,给漓潇补身子。” “你不是说真的吧?”妖眼努力保持平稳道“我在画轴里困着,你怎么用丹炉历练我?” 虫儿白眼冷翻,“怕什么,连画轴一起烧了不行了。” “若是一年半载烧不透,我多烧百年,反正雀漓潇活得久,我也活得久。” “你用自己有限的生命,燃烧成无限的火苗,可以了。” “哇,不要啊!”想想那熊火焚身的恐怖画面,妖眼非常诚挚道“你放心,我可以告诉你的一地方,能帮助你找到体型微小,但是妖力十足的好货色。” 虫儿默默露出一弯得意的神色“那辛苦你啦!” 这些妖最没有爱心,出卖自己的同类跟出卖白菜酱油一般随便。 仅仅一个午,虫儿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逮捕到三种类型各异的妖精。 妖眼孰知每种妖的价值,也深明每种妖的弱点。 除了虫儿的腿,因为与其一只狼形妖孽苦苦缠斗,被利爪划破三道之外,简直是大获全胜。 当她满心欢喜,一瘸一拐地走回宅去。 樱祭夜坐在自家门口的镇宅石狮,像端坐着一只神兽一般,严肃穆然,毫无笑意。 天杀的,他怎么坐在石狮的头。 虫儿减缓了步履的幅度,一步一缓,争取让自己走路毫无破绽,嘻嘻哈哈地靠近家门口。 边走边招呼道“祭夜啊,你坐的位置会不会太玷污神明,当心被雷电交劈啊!” 哈哈哈,强打着马虎眼,准备溜进宅子去躲起来。 “慢着。”樱祭夜的唇角瞬间扯出一个邪魅的弧度,从高处倾泻而下两道蜜绿的波浪。 “你去哪里鬼混了,竟整整五个时辰不在家。” 虫儿呵呵,“我街逛街去了。你应该知道,女人最喜欢买东西的。” 樱祭夜也不挪地方,“那你买的东西呢?” “东西啊......”虫儿装无辜道“我又没有钱,只好到街过过眼瘾啰。” “是吗?”樱祭夜似有动容,从镇门石狮翩翩跃下,跳至虫儿身边,微微靠近道“宝贝好可怜,走,你跟我说,今天看是吗好东西了,我这未来夫君十倍的买给你。” 好大方。 虫儿啐道“我是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关爱的,你的钱是你的,别老要塞给我花。” 樱祭夜完全不生气了,把虫儿搂入自己的怀里,宠溺万分道“说什么傻话,我的钱是你的。” “不用分得清楚,要不然你怎么能随便隐瞒我,擅自卖了我这栋大宅呢?” 故提陈年旧事。 虫儿始才发现他脸的笑意完全是虚假的伪装,赶紧改口道“我腰有点酸,想回去躺会儿。” “没问题!” 他说的没问题是有问题。 樱祭夜蓦地弯下腰,在虫儿的脚底摸出一个血点,虫儿暗叫糟了,大约是崩裂了伤口,流出血来。 他在指尖搓揉,假装疑惑问“你身哪里来的血?” 虫儿快口道“女人嘛,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会血流成河的。” “姓虫的!!”樱祭夜眸底的绿,凝得像两团璧。 “我不姓虫。”她赶紧摇头。 “坏女人!!”樱祭夜更加生气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女人怀孕的时候,怎么会有癸水!你骗我!” “真的吗?”虫儿咬着指头回想,“我长大到现在来过两次癸水,这个东西真的是只有孕妇才不会有吗?” 气死他也! 樱祭夜二话不说,一把将疑惑的坏女人打横抱起,往自己屋里捧去,他的粗野动作近乎无情,虫儿腿的绷带完全无用,点滴血花浸染裙角一片。 “看你再欺骗我!”樱祭夜把她撂在床,神出鬼没,一把扯掉虫儿的纱裙。 虫儿尖叫道“祭夜,祭夜,你冷静点,不要一言不合扒人家的裙子嘛!” 故意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双手合十求道“我错了,我老实交代,人家其实是去郊游了,不是逛街。” “郊游?”樱祭夜完完全全看到,虫儿腿的绷带渗出血水,益发心疼道“你遇见狼了吗?腿怎么能伤成这般严重?” 虫儿想,反正三只妖孽的尸首藏在内乾袋里,他若狐疑也拿不出证据。 继续瞎编道“是狼,樱祭夜,你好强大的想象力!” “那狼恐怕是饿极了,看见我来咬我,还好我的身手敏捷,叫它的利爪抓破皮肤,可疼了呢!” 故意撒娇,虫儿知道樱祭夜最吃这套。 樱祭夜轻轻解开她腿的绷带,雪白的腿“彡”形并排三道深邃的爪痕,真的是野兽所为。 遂嗔怪道“你连狼都打不过了吗?”其实是更加心疼,忍不住在伤口间轻轻吹拂。 像是云翳间回旋的清风,舒痛止疼。 “若是我的血又药用价值好了,可以给你割取服用,立竿见影,也无需多多遭罪。” “你瞧你这条大白腿留下难看的疤痕,多叫我心疼。”替她敷好药后,重新包扎仔细。 虫儿看他珍视自己的模样十分可爱,不觉摸摸他的紫发,以作奖励。 樱祭夜抬头看她,逢遇虫儿亲昵的目光,两人脉脉而笑,樱祭夜忽然板脸,坚持不懈问“你去郊外干什么?” 靠,居然又来。 只好将错错道“我怀着孩子,想吃野地里长得东西,去挖了。” “那你告诉我嘛!”樱祭夜气息急促,“这天飞的,地爬的,只要是你想吃的,只要动动嘴皮子,我不但给你弄来,洗干净,煮熟,还亲自喂着你吃。” “这么周到细致的服务你不要,偏要自己受罪。” “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挖一麻袋回来。” 虫儿咬指一思,也没吃过什么野味,随口道“龙须实吧,是这个。” 樱祭夜问清楚形状特点是,一手指着虫儿的脑门子道“躺着,不乖乖休息,当心我今夜叫你睡不着。” 又来这招。 虫儿呵呵,把这尊爷爷赶紧恭出门去,反身回自己的丹房,将新猎的三具妖孽丢入炼妖炉。 呼! 真是累死了。 等半天过去,炼妖炉的青光挥去,又成一颗圆溜溜的妖丹。 虫儿一瘸一拐赶紧把妖丹给雀漓潇送去,雀漓潇仿佛早在等待,守在门口伸长脖子,两眼放光。 不用催,张口吞下妖丹,柔软的唇舌间咂咂起味,叫虫儿也禁不住舔舔手心。 真有这么好吃吗? 雀漓潇服用优良的妖丹后,效果明显,枯木逢春一般,忍不住将手伸出,问“还有吗?虫虫,我还想吃。” 虫儿再替他诊脉,若有似无的脉搏终于出现复苏的专机,一时开心道“没问题,没问题,明天会有的。” 恰好樱祭夜回来,真给她挖了一麻袋龙须实。 孽镜谷,虫儿把这劣质货早吃腻了,樱祭夜果如自己所言,言笑晏晏地洗净剥皮蒸熟吹凉,端在虫儿嘴边。 以强硬的态度加甜言蜜语的柔情攻势,逼她吃了五个。 妈的,师傅说过,这玩意儿伤胃,吃一个是极限。 果不其然,半夜里虫儿肠胃翻搅,排山倒海,简直要折磨死人。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将能合住昏昏瞌睡的眼皮,雀漓潇又敲门来,使劲打问她还有没有丹药可食。 妈的,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叫他这么快吃瘾了吧? 看在自己生病的时候,雀漓潇也不顾危险照顾自己的份。 虫儿只好应付说道“别着急,今天总会叫你吃到的。” 午膳时分,樱祭夜又端来满满一大盘龙须实,笑眯眯叫虫儿吃。 虫儿已经被这该死的果子打败了,不由言道“今天我想吃别的,再不想吃这个东西了。” 遂想了个极其难找的禽类,叫樱祭夜彻夜给自己猎回。 樱祭夜得了命令,屁颠屁颠地买了把好弓,整装待发。 虫儿在腿伤间敷厚厚的白药,裹了九层药棉,随在樱祭夜的后脚,也出门去了。 这次非要搞个大的动静出来才行。 正文 第784章 梦中魇 巨妖的行踪? 樱祭夜蹊跷道“你想做些什么?” 虫儿道“你没瞧见吗?在刚才,漓潇能下地走路了。手机端 ” “我寻思着,是昨日早晨给他服用了妖丹,才会有如此惊的效果,不妨再去猎杀一只大型的巨妖,或许能将他的手脚治愈更优。” “虫儿,你觉得他只是身体有病吗?”绝非是嫉妒雀漓潇所受的优待,樱祭夜条理清晰道“他那半死不活的分明是心里有病,跟手脚毫无关系。” “算你猎捕更大更多的妖,将雀漓萧的身体滋补得结结实实,像个巨人。” “但他精神如果是个侏儒,你把自己的连珠挖出来给他吃掉,也还是于事无补。” 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不知晓呢? 虫儿立起食指挡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说得大声大气,万一被里面躺着的那位听去,可糟糕了。 “我不傻,知道的你意思。”想她怎么会不了解雀漓潇心里的苦闷呢?她可是经历了更多苦难,才修炼出如今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呢。 可是雀漓潇的境遇完全相悖,他天然降临于皇家神殿,自小锦衣玉食,备受瞩目,如今丧失一切,无遗于拔光浑身羽毛,自天庭撩至人间。 人生便是如此,先苦后甜会叫人幸福,可是先甜再苦,一般人根本难以接受。 她也不过是出身卑微低贱,才雀漓潇更能忍受命运带来的摧磨罢了。 虫儿悯恤他,反不知道该如何规劝他,仅得先叫雀漓潇强筋健骨为本。 遂然坚定不移道“总之我想先给他补身子,若是你知道哪里有巨妖出没,干脆告诉我。” “不然,我自己去找。” 反正妖眼在手,附近随随便便寻出只巨妖来,简直易如反掌。 樱祭夜大约每猜透虫儿的想法基于何种诉求,也不想过问她如何帮扶雀漓潇。 他只在乎她。 微微沉郁了口气,道“那你腹内的孩子呢?你不想想他的安危?” “你想要的巨妖有多大?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怕你应付不来,莫要害了自己与孩子的安危。” 僵持不下,虫儿只好道“那好吧,我自己去找,但你别跟着我,免得惹你操心。” 原本也不想说得如此严肃,谁知出口便是锋芒毕露,虫儿看他的脸色倏地变幻幽深,分明也不开心。 不想哄他,转身欲走,樱祭夜看她真的要走,知道又犯倔牛脾气,油盐不进。 虫儿这点最是不好,仿佛没有钻孔的钢针,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心眼。 樱祭夜哪里舍得叫她独自犯险,旋即丢下自尊心,闪身冲在虫儿眼前,颜笑谄媚,直把人往自己怀里搂道“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吗?” “你知道我是在乎你才阻止你的,对不对?” “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进门都还没喝一口热水呢,怎么能说走便走?” “不若如此,咱们先吃顿大补的午膳,饭后我亲自去捕获一只巨妖,来做补偿,好不好?” “咱们不要闹矛盾,我这颗心脏原是金刚不坏,如今被你考研得鸡卵壳还要酥脆,你一生气,我的小心心要碎成饺子馅了。” 他轻轻摇摆着她的香肩,诬赖的像个毛头小子。 虫儿其实也没生气,见樱祭夜竟然放低身段,主动认错,感动之余,故意严肃道“以后,我说东,是东。” “没问题,没问题!”樱祭夜举双手投降,“我的小心肝手指东方,打死我都不会去南西北,如何?” 化干戈为玉帛。 两人极快和好,与千目一并享用午膳后,樱祭夜暂哄虫儿午休,自己偷偷摸摸扛着魔刀盘祖,去附近找巨妖的晦气。 虫儿醒来,始才察觉樱祭夜不见踪迹,反思自己过分,但也找不到人,只好先去雀漓潇房内探看。 雀漓潇每日每夜的昏睡,连虫儿进屋都不自醒,虫儿蹑手蹑脚给他把了脉,怪他的脉象依旧万分异常。 除了虚弱是虚弱,完全像个无底的深渊,嗷嗷待哺,如何也填不完满。 真是诡异的脉象。 可惜青芜已经不在身边,她的疑惑世间再无人解,虫儿仅得将雀漓潇的薄被仔细掩好,回到自己房翻查云母薄简。 云母薄简里的内容浩如烟海,一时半刻是消化不开的,潜心研究需要漫长的求索时间,还需要良师的时时点播。 虫儿学艺才得皮毛,未入精髓,看了半晌后忽然心烦意乱,把薄简丢在桌气呼呼道“满书学问若是能吃进肚子里好了,只看一会儿功夫,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也不知怎的,平常求知若渴的人骤然心烦气燥,右眼皮也极其配合她的情绪,跳动频繁,甚至连腹内胎儿也冥冥波动不安。 左财右灾。 莫非是亲近她的人有了危险! 虫儿心里慌慌张张,总觉得这种预感不妙,何况她的预感又往往神准。 难道是樱祭夜猎妖出事了? 呸呸呸! 连吐三口口水去祟,虫儿已然坐立不安,原地盘环数周,索性不等了,出门去寻觅樱祭夜。 熟知刚踏出房门,正与满载归来的樱祭夜打个照面,那家伙肩扛着一只硕大黑熊怪,耀武扬威地要冲进来邀功。 “宝贝儿,你瞧!”樱祭夜不觉牵引唇角的宠溺笑弯,“这个妖孽我一刀放倒,如何,你的未来相公可算厉害?” 忽略他绿眸间飞扬的得意,虫儿最先拨开他肩头的黑熊怪,左右衡量一周,见他身无伤,适才安心道“下次还是带着我吧,你一个人去,我觉得不放心。” 她……可是在关心他? 一夜春风吹又生,樱祭夜开心肆意道“你竟有担忧我的时候。”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替我忧心。” 怎么办?樱祭夜觉得他的一双干涸老眼,倏然有了温热的湿意,感动到欲罢不能。 虫儿看他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慌忙止手劝道“别这样眼泪汪汪地盯着我,我有点不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没心没肺,她的鸡皮疙瘩快要跌落一地。 樱祭夜才不管她满脸嫌弃,一把搂紧虫儿的肩膀,感激涕零道“知道吗?若是从一开始,你便将一颗红心系于我身,那我的整个命全部都是你的。” 虫儿笑道“我现在系,可还来得及吗?” “多晚都来得及,此生,我一直在等你主动。”他的手像铁箍,注满能量,险些把虫儿的腰都快夹折。 良久,虫儿劝他赶紧去浴身涤足,自己拖着黑熊怪丢入炼妖炉内的最底层。 炼妖炉内的青青火焰雄燃灼烈,不多一刻,便袅袅得飞散出妖丹的甜蜜香气。 只不过黑熊怪妖蚁的妖力沛足一些,冶炼起来需要多耗功夫。 本来樱祭夜顺利归来,她也不该再胡思乱想,竟不知心里惶恐居然有增无减,偏扯住她心里最柔软的某根神经,摇来荡去。 两只眼睛的眼皮,开始轮番跳跃不止,难以消停。 这是在暗示什么? 莫非不是樱祭夜,而是…… 而是斩月出了点问题? 不想还好,一想肚子里的娃娃仿佛感应凶吉,跳动不安,连虫儿的坚韧神经都快扯散了。 她管他做什么?! 虫儿狠心想,把手不自觉得拍在肚皮,十足威胁道“你管他做什么,他是死了残废,还与你有什么瓜葛?!” 人有时候最是管不住自己,虫儿不觉回想起锁心湖畔的异常岚芒,反复盘算着独孤斩月有没有可能再去那里概率。 不想不行,连手指脚尖,都瑟瑟发抖起来。 她这是闲得蛋疼,她这是贱癌入髓,樱祭夜那般绝世无双的好男人才值得她真心相待。 独孤斩月算什么?他不过是把她抛弃又抛却的混蛋! 可是,她分明梦见过他来看望自己,还给她做面条吃。 不由自主,虫儿抚摸脖颈间凭白多出的十几枚红痕,深深浅浅,尤胜十几根追魂寒冰刺入皮肤,支支正红心。 虫儿恨恨盯着炼妖炉的火星,怒火冲天,眼睛里居然酸楚一滚,流出两行清泪,连努力保持冷静的头脑都要晕散了。 她才不要关心他。 若是他想去死,去死吧! 虫儿的意念默默道:放过我和孩子吧!若是你因为独孤九而死,去找他寻仇去,别来叨扰我,我想安安静静地过生活。 死…… 肚子里的动静骤然停止,仿佛梦魇一般,由跌宕转为销声匿迹。 为什么提到死,没有任何预感了呢? 莫非…… 虫儿的脊椎变得僵直,蓦地站前身姿,像离魂的孤鬼一般飘向大门。 不行,她偏得去锁心湖一趟,不然她要开始发疯了。 虫儿迈开前腿欲要离开,雀漓潇病病软软的身躯默然堵在门,害她险些滑倒闪了老腰。 不等虫儿开口,雀漓潇朝半空深深一嗅,仿佛饿极的人突然找到珍馐佳肴般,口角忍不住溢出浛水。 雀漓潇馋问“虫虫,你弄了什么好吃的,这么芬香四起?” 糊涂许久,他终于肯亲昵唤她,他的眼睛似有贪婪的瞬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房间高矮的巨大炼妖炉,诡谲的炉身,幽燃的暗火叫人毛骨悚然。 可是缕缕清幽的味道,在二人闻嗅起来,反是无渴慕又口馋的。 虫儿急着外出,看他居然进来也是惊,不觉应付道“漓潇,我还有事要出门,你先乖乖回房内躺着。” 雀漓潇把她略过的衣袖慢慢一捉,偏不肯让步,道“我说,你这里什么味道,这么香?” 不能使劲甩开他的手,也不能透露出香味是来自于妖丹,虫儿只好换口道“漓潇别闹,我真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出去办,你若是回房躺着,等回来,我请你吃好东西,可好?” “嗤......”他的口头禅,何时变成不屑一顾的冷嘲,“你当我是外面那个胖傻子吗?” 他指的是千目。 纵然是个病人,虫儿也要生气道,“那是我的弟弟,不准你随口揶揄他。” 虫儿的几分认真,反叫他益发古怪起来,“反正又不是亲生的,也不过是你的一件战利品而已。” 声音不大,足以点燃虫儿的全部怒火,她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口气转为决绝道“回房去!” 免得她想动手打人。 雀漓潇一改温柔无瑕的做派,继续挑战虫儿的底线,道“呦?生气了?可惜我又不是樱祭夜,会舔着厚脸皮来讨好你。” “现在我像个残废一般,无权无势,身又脏污不堪,你现在看见我,跟看见猪狗一般,那是我的不幸。” “我不怪你,虫儿,我怪命,是命运叫我成了你眼钉,肉刺。” “我真的理解,绝不怪你。” 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迷,始终无法回归正常,虫儿疲于应付他这种情绪间的诡辨,又不能激起他的自卑心。 唯有放低语气,仿认错道“好漓潇,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只是出去办件事,去去来。” “你安心吧,这鼎炉的药丹是给你炼的,你看......”虫儿温柔执起他的手,雀漓潇的手已失去温润如玉的触感,枯寂地仿佛空虚的败枝。 回忆起,他曾是如此美好的人,现如今落拓至此,叫虫儿不禁深深唏嘘。 “我会好生照顾你的,漓潇,你也像是我的弟弟一般,我不会鄙视你,甚至弃你于不顾的。” 雀漓潇感觉到了虫儿指尖的温暖,冰寒死绝的心淡淡裂开一缝,混沌的表情微微挤出一丝悲哀道 “你称我是弟弟,这是你第一次给我这个明确的定位,看来在你心底,我现在的德行,怕是高攀不起你了。” 虫儿心头棍棒敲击一般,她还想再抚慰他几句。 樱祭夜忽然出现,他的眼神故意流淌在二人半握的十指间,意味深长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嗤......”雀漓潇懒散地抛开虫儿的手,无所谓道“如今谁还能抢得过你,所以不要做无谓的担忧,丑八怪......” 这个不识好歹的王八蛋,病了居然生出傲气来? 虫儿所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态势,完全不可能再让自己溜出去,心里也是又急又气,莫名心烦意燥。 道“都往出滚!姑奶奶需要清静,都往出滚!” 一人一脚,把这两个讨厌的家伙逐个踢扫出门,再把门狠狠掩起,任凭樱祭夜如何解释,好话遍说,也绝不开门。 雀漓潇仿佛看一场闹剧有初幕到高漅,再至完结,鄙睨病笑道“看来,在虫儿心里,你也不过如此。” 你也不过如此。 你也不过如此...... 这话一语的,无疑戳痛了樱祭夜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他也报之一邪虐的狂肆笑韵,道“小子,你别得意,好好先把身子养扎实了。” “往后的事,谁能在虫儿心里真正定居下来,”他立起一指,轻而又狠地顶戳在对方病歪歪的胸口。 “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根本不可能有一点点关系。 你这个软手软脚的废柴。 一时间,两个姿态各异的男人眼,飞射出火花电光,炫鸣爀雷。 终而,雀漓潇最先败下阵来,孱弱地看着樱祭夜弥亮的眼神,言外有余。 道“别看如今闹得欢,当心将来拉青丹。” “你说谁?”樱祭夜的双拳嘎巴作响,若不是答应虫儿在前,这一对铁铮铮的拳头早招呼在他的脸,让这个软脚虾尝尝头破血流的滋味。 话说,樱祭夜从未发觉,一个男人竟能拥有使人讨厌入髓的本领。 雀漓潇观他不辩,哧哧冷笑,自樱祭夜愤恼的眼皮子底下,慢啊慢啊地离开。 虫儿在屋子里苦待着,侧耳一听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想着两男均已无趣,各自散了。 她本有心考虑,到底如何平衡樱祭夜与雀漓潇之间的关系。 可是独孤斩月前途的未知之数,又令人神思烦乱。 索性闷头睡去。 半夜里恶寒忽得攻入心脉,虫儿仿佛梦魇一般辗转难抑,颗颗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滚落。 “虫虫!你怎么了?”有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在眼前晃动。 朦胧竟是独孤斩月的脸,这张熟悉的脸时而温情,时而扭曲,光影明暗开始从五官流出血来。 好可怕。 虫儿几乎是从床僵直坐起,一把紧握对方的手,凄惨叫道“别死,求你!!” 恶祟的错觉骤然消散。 独孤斩月的脸淡淡化作雀漓潇的苍白容颜,他也被吓个半死,惊魂未定道“放心,虫虫,你做噩梦了,我不会轻易死的。” 虫儿大口喘着粗重的气息,胸口简直被巨大的峭石盘压,连灵魂都要击碎。 方才的梦真实的可怕,她居然梦见独孤斩月带领海兽进入静海腹地,被海火山的岩浆袭击,全军覆没,连骨渣都没存下。 独孤斩月更是死无葬身之地,衍成孤魂野鬼,幽幽荡荡在蔚海深处,找不见回归陆地的方向,永世不能超生。 雀漓潇慢慢趴伏在虫儿肩头,一边慢慢抚慰,一边打量着虫儿惊魂未定的水蓝色瞳孔。 多么美丽的天蓝色瞳仁啊。 雀漓潇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正文 第787章 有人偷东西 径直从草后一跃而出,大叫“呔!妖孽!快来受死吧!” 犳霱兽看见有人横空出世,略是微讷,竖起鼻子在浓烈的臭味稍一嗅闻,似是人音,但更多的是未开化的兽语道。 () “狐肉,好香。” 虫儿才没功夫理睬他的寓意,抬指勾住水滴长链的滴滴玉串,飞手刺出穿心。 一刀飞如流陨,将挡事的草芽削成半截。 犳霱兽眼珠微微一转,周身尸臭之气大起,怂肩一站像个活生生的人物一般,周身臭气层层缠裹,化为一股臭哄哄的绿风呼啸而闪,留下极度的恶心残影,来迎接穿心的致命一击。 虫儿失手,面对这样遍体脏污的怪物站在跟前,任谁都有些不寒而战的感觉。那双魔所化绿风看似徐缓,但速度极快,轻淡无形地躲过虫儿的偷袭,卷成一道滚滚臭气,朝虫儿扑来。 虫儿内心讶异,竭力保持神色如常,毫无异样。 她将斜飞的穿心宝刃迅速收回,捻诀一摇刀身,眨眼变成穿心长剑,在前后左右挽出高山仰止,行云流水般的数十道剑花,仿如立体的三角锥行,竭力阻挡。 犳霱兽被虫儿滴水不漏的剑构牢固反驳,身极度的烟绿色恶臭被削去一片。 先是一呆,随后目露暴怒之色。 当即一张口。一道粗青色口气如柱喷去。同时双臂一展,身周的臭绿飓风大起,兴起几丈高的青色臭浪,直接将虫儿卷入了其内。 啊臭! 简直把人臭的昏昏欲死。 始而想起妖眼说这犳霱兽自带毒气。 果然,这种叫人喘不气的毒,他妈的鹤顶红还毒人百分,简直臭入脊髓,臭不可挡。 对战须臾,虫儿始终猜不透犳霱兽修炼是什么妖法,虽然被遮天闭目的涛涛臭浪紧紧缠绕,大处下风。 但她闭紧呼吸,手玉剑屹立不倒,疾风知劲草,剑法不乱,剑招不凌,使劲攻击着犳霱兽身冒出的丝丝恶气,不惧那青色臭焰,竟接下了大部分的攻势。 大约是她身经百战,越战越快,而犳霱兽尚未遭逢敌手,终被虫儿刺透臭烟恶烟,一剑刺在犳霱兽的腹部。 犳霱兽吃痛惨叫“狐狸!”,卷过着遍体祟烟,滚出一段距离。 虫儿呼吸的压力一减,将呼吸一口,顿时精神一萎,脸都变得森绿。 好像吃了满满一口翔,生不如死。 虫儿大叫道“等等,叫我吐一口先!”地经不住呕吐起来。 他妈的,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犳霱兽可算得意扬扬,再次发威起来。身翻滚的恶臭雾光闪动。虚晃一招后左右一闪,从自己的身下尾部,一下喷出了一股更浓更臭的气味。 哇靠,还嫌空气被污染得不够吗? 竟还能放屁! 虫儿虚假刺出一道森森剑光,直劈它的额头,犳霱兽害怕虫儿手的玉剑,不禁滚到地面,匍匐躲避。 趁此良机,虫儿提剑转身,瘸着腿开始往反方向奔跑,完全不顾腿的旧伤崩裂。 不是咱打不过啊,是打架环境实在太恶劣了。 眼见距离新鲜空气一步之遥,虫儿驰骋一跃,天地间豁然新鲜。花草明艳纯净,连空气都是甜的。 好激动啊!虫儿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使劲大喘两口粗气。 犳霱兽以为她落败,更是乘胜追击,顿时浓浓的臭雾夹杂着阵阵阴风,从虫儿后背蜂拥而出。 转眼间,遍布了周遭大片的地方,形成了一大片臭乎乎,暗幽幽的雾罩,虫儿看见了,不禁脸色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心暗自叹息。 千百次灾难都莅临过了,屡屡逢凶化吉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等猥琐的怪物手底。 虫儿眼珠一转,计心头,假装被毒气熏倒,哀然栽倒在地。 犳霱兽见她晕厥,以为自己所向披靡,很是得意,慢慢靠近虫儿身边,嘴里喃喃不断道“狐狸,狐狸。” “我,喜欢。” “吃。” 走至虫儿身前,大约闻见虫儿腿伤隐隐约约透露出的珍香味,犳霱兽竟忘记自己蚀腐的旧习,禁不住伸出毛手去抚摸虫儿的头颅,仿佛触摸到世间至美的佳肴,倏然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将虫儿吞下。 正是时机,虫儿乍坐,转手格出一剑,深深刺入犳霱兽的喉咙,灌入脑叶。 犳霱兽大概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被虫儿轻松解决。 浑身遍体的恶劣味道瞬间骤浓又散,再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诡异气味从体表肌肤滋生。 虫儿又猛喘两口空气,贪婪至极,好似要把一生的呼吸一瞬使尽。 待呼吸正常之后,虫儿利索将犳霱兽的尸身装入内乾袋,忽然觉得这个东西死后虽然臭气消散,但是脏兮兮的令人反感,可不要弄脏了她的宝贝内乾袋。 转而撂在伺妖鼎,暂时让妖蚁分餐食用些,好养胖些留用。 待一切收拾妥当,虫儿蓦地发现犳霱兽吐出来的小娃娃似乎动了一动。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走前去,细瞅慢瞧,小娃娃的身居然覆盖着一层雪白如纤丝的绒毛。 这又是什么鬼? 把小娃娃翻身一瞧,原来不是人族的小婴儿,而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 或者,也不是狐狸,因为狐狸若是被犳霱兽吞咽,绝对不会活着。 莫非是一只狐妖? 不可能吧? 虫儿想起梵音公主因为自己的丈夫焚寂爱一只狐妖,下令鬼族将整个幽幽古国的狐妖洗杀干净。 怎么会还有余孽存活呢? 看来这个小狐妖,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才从虐杀逃过生死一劫吧! 完全停不下来,虫儿内心忽然怜惜起这只娇弱的小狐妖,想起度化自己肉身的,也是一只狐妖。 这是冥冥的缘分牵引。 虫儿倍感亲切,看这小狐妖也是福大命大,能够屡次死里逃生。 天有好生之德,她也应该出一份绵薄力量,保护狐妖这一族的最后一脉。 在小狐妖的嘴里滴入几滴药血,再用草叶揩净它身的脏污。 虫儿怀抱起它,赶紧往家赶去。 回到家后,虫儿先把小狐妖安置在温暖的丹房,又给它的唇点入药血,再把犳霱兽的妖身丢入炼妖塔凝练。 自己则去美美得洗了一个热水澡,将全身下的残余恶臭,冲洗个干干净净。 等樱祭夜回来的时候,虫儿装作病弱的可怜模样,规规矩矩地半徜在床榻,莹眸微垂,媚眼天成。 樱祭夜手提着猎物置在门口,身略染尘土的华裳顾不及换洗,最先来瞧虫儿的腿伤。 看见虫儿似乎像欲睡欲醒的楚楚模样,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朦胧不明的光泽。 他的心跳骤然停止。 忍不住走前来,一边抚摸虫儿柔软的秀发,一边嗅问她身独特的香气。 香气? 樱祭夜并没有闻见香气,而是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足以叫他快呕出来了。 樱祭夜推推虫儿,虫儿似是半醒半梦,她好累,感觉说话的空档都能睡着。 樱祭夜问“宝贝儿,你可是晚偷吃臭豆腐了?” 虫儿瞬时惊骇,连半星睡意都被他一句问话,扫荡彻底。 “怎么会呢?”虫儿尴尬道“我不吃臭豆腐的。” 难道是身沾染的臭味没有被洗干净,不可能啊,她把皮都快搓破,洒了一整瓶花颜水,才出来躺着的啊? 樱祭夜想了一想,明白了,委婉笑道“是不是没人扶你如厕,失禁便拉裤兜了?” “没关系的,脏衣服扔哪里了,我给你洗去。” “咱俩谁跟谁?” 他那副不嫌脏,不嫌累的表情简直叫虫儿抓狂。 忍不住怒道“樱祭夜,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些?” “我身有那么臭吗?”不禁往自己的身使劲闻去。 为什么她闻不见味道?难道她的鼻子失灵了吗? 樱祭夜看她要发飙的样子,十足的可爱,趁虫儿不注意,偷偷亲一口她的额头。 “没关系,我不嫌你臭,纵然你再臭,于我心里都是香的。” 虫儿想,你才臭呢!可是无可奈何。 樱祭夜离开后,她又偷偷去泡了半宿香浴,虫儿捧起水里的玫瑰花瓣,分明是香馥的,鼻子也没有失灵,可为什么樱祭夜会说她身子发臭呢? 第二日,虫儿去看小狐妖,小狐妖俨然有了一些生机,能微微睁开眼睛,细细打量救命恩人的容貌。 炼妖塔的妖丹过了半日才成功。 虫儿取出犳霱兽凝炼的妖丹时,不同于以往,整间丹房内都满满充溢着荡人心脾的香。 极臭,竟能衍生出异香。 虫儿将妖丹一分为二,从小的一瓣捏出一星,融化在水,给小狐妖喝了。 小狐妖最是感恩,伸出粉嫩呃舌尖,亲昵而缓柔地舔舐虫儿的手心,又闭眼睡去。 另一大瓣送给雀漓潇,雀漓潇依旧远远守候在门房口,等着虫儿送药门。 虫儿一瘸一拐,大汗淋漓,雀漓潇亲见日头酷热,也没有迎虫儿进屋喝水。 反而最先量一量虫儿递来的大瓣丹丸,似有不满道“为什么只有一半,是不是你自己贪嘴吃了?” 虫儿也没多心,直言道“另一半我有急用,你将吃吧!” 雀漓潇不说话,取走丹丸后,忽然蹙起鼻子使劲一闻虫儿的衣衫发间,惊口失措道“虫儿,你是不是踩到屎了,好臭啊!!” 抬起袖子,在鼻尖处扇了扇,仿佛再多闻下去,他要晕过去了。 “啊?”虫儿尴尬,“怎么可能呢?你没有闻见我身的香味吗?” 故意在雀漓潇面前转了一圈,将袖间故意熏染的玫瑰花香送给他闻。 “呕!!” 雀漓潇立马捂住自己的口鼻,很是嫌弃道“别摇了,求你快回去洗洗吧,我都要吐出来了。” 也不询问原因,转头进入房间,合紧房门,独享新送的妖丹去了。 我靠! 有没有这么娇气?! 虫儿讪讪回到丹房,最先把画轴取出来,放在炼妖炉口慢慢熏烤。 妖眼受不住热,失口惊叫道“你干什么吗?!疯女人!!” 虫儿严肃道“我要火化你。” “为什么?!!哦不!是凭什么?!” “因为犳霱兽让我变成一个臭人,姑奶奶我很不爽,所以,我要把你火化了。”虫儿的脸露出半截阴恻恻的暗影。 妖眼大呼小叫道“我早跟你说过,那个犳霱兽身带毒,你非不相信。” “还有,你身的臭气,其实是犳霱兽残留在肤表的臭毒,只要你夜夜以解毒草药清洗,一个月能消除气味。” “我知道那个草药的名字,所以你不能火化了我!!” “哦?是吗?”虫儿的表情依旧严肃,毫无缓转的迹象。 “那我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岂不是再也不能擅自外出猎妖了吗?” “如此一来,是不是刚好顺你心意呢?” 妖眼惊厥“姑娘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虫儿笑,两眸明软善睐,点缀着睿智的华华光彩。 “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以为你为求自保,心甘情愿出卖妖类的下讯息给我。” “熟知你竟然暗算计我,叫我身染犳霱兽的极度恶臭,往后只要再去猎妖,试想哪类妖孽闻见我这一身臭气,谁不快快奔命溃逃?” “久而久之传出讯去,哪个散妖能在我身周活动?” 当她是傻子耍吗? 妖眼见诡计败露,不免嘴硬,死活都不肯承认虫儿的推测属实,一边拿去臭的草药名称反复嗜引虫儿。 谁想虫儿理智坚定,也不稀罕它那去臭的草药方子,她最受不得骗,也为警告之用。 二话不说将画轴扔到炼妖塔第三层内。 虽然未曾触及过塔身内的温度,但是能将血肉凝缩成豆丹大小的火焰,定然不是凡间烟火所能拟的。 炼妖塔内骤然火光彤彻,煜煜灼灼,足以焚尽世间万物之灵。 妖眼的惨烈剧嚎在炼妖塔内层层传递,仿佛排山倒海的海啸山崩。 虫儿面无表情地阖起炼妖塔外特制的塔门。 耳畔骤然清净无为。 妖眼的嘶鸣激醒了一旁昏睡的小雪狐,它的眸子油黑油亮,像两颗圆溜溜的纯黑石子,微微抬眼看向虫儿,又因为身负重伤,闭眼睛懒躺着。 虫儿不由自主地走前,把娇弱的雪狐抱入怀,不知是雪狐的白毛光滑,或是它本身体软,五指摩挲在狐妖身,竟手感好,容易耽溺。 突发想,虫儿将小狐捉住两蹄,举起来往它裆部一瞅,平坦无疑,是只母狐狸。 虫儿道“不错不错,以后叫你雪団吧!” 遂而抱着雪団去晒太阳,雪団的毛色在明明白白的日头照射下,仿佛披着银装,酥白得不像凡间那些妖艳贱货,更像从云翳衍生的纯粹。 樱祭夜请来厨娘,将夜间猎取的飞禽烹熟,特来唤虫儿用餐。 远远看她腰肢款摆,莲步婀娜,尤其怀里抱着一团白绒绒的小毛球,越发高贵惊艳。 本想奔去拥她,可是随后,虫儿与怀里的东西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恶臭,把一切美好的艳想毁于一旦。 樱祭夜远叫道“虫儿,快把怀里的东西扔开,那是个什么,好臭啊!” 对啊,她现在浑身遍体都是臭的。虫儿驻足,也对樱祭夜遥唤道“这是我新养的宠物,叫雪団,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抛弃小动物。” “祭夜,我最近身莫明其妙地含臭,实在不方便见你,你每日把饭菜放在凉亭里,我到了用膳的时辰,自己会出来找吃的。” 那怎么能行?! 樱祭夜深换一口气,迎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疾步走到虫儿面前“那绝不能行,没有你陪我,我怎么吃得尽饭菜呢?” “再说饭菜放在外面,秋天寒凉,你吃残羹冷炙会把身子吃坏的。” “你傻,你笨,你丑,你坏的时候,我都不嫌弃你,如今莫名变臭而已,我更加不会厌弃你的。” 虫儿还想拒绝,被樱祭夜连拖带拽,引去膳堂。 新请的厨娘打扮端正,准备迎接女主人的到来,等虫儿自樱祭夜的身后才一露面,厨娘的脸瞬间变白,有阴绿。 好臭!好臭!简直无法呼吸了! 厨娘捂住嘴角,强硬顶住胃里的翻滚,极其艰难道“樱公子,对不起,我的手艺不精,还请你另请高明吧!” 酸液快吐出来似的,一个健步蹦出膳堂,夺门而逃。 虫儿道“怎么办,厨娘跑了。” 樱祭夜无所谓道“反正我看她也不像个有眼色的,走得越早越好。” 二人坐下用餐,虫儿偷窥樱祭夜的表情,他面绷得镇定自若,不过脸色眸色还绿,一口饭菜在嘴里咀嚼数千次,难以下咽。 嘻。 他能为自己忍受无止无境的臭味催磨,还挺可爱的。 虫儿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香球,亲手堵在樱祭夜的鼻孔里,道“放心吧,这味道只是暂时的。” “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会变成香喷喷的新娘子哦!” 回丹房后,虫儿暂时放弃替雀漓潇炼制妖丹,一心扑在寻找解臭的草药。 最终在云母薄简找到一味叫菩痲草的植物,可以祛除犳霱兽的臭毒。 天降福气。 虫儿请樱祭夜寻来菩痲草,夜夜以草汁清洗身体,臭味日渐消弥。 当她洗浴干净,特意去丹房查看时,虚掩的屋门内悉悉索索的翻腾声,格外引人注目,虫儿旋即放轻脚步,眯眼朝门缝窥伺。 雀漓潇在屋子里东翻西倒,仿佛在找寻什么东西,鬼鬼祟祟。 他在找什么呢? 正文 第788章 你变了 雀漓潇的手脚轻熟,翻箱倒柜,寻了许久,甚至连虫儿的私密衣衫间都摸索后,终于将目光打量在炼妖塔。 塔门紧阖的样子十分神秘,像极猫儿的尾巴,自他心头最痒处微微一挠,凌乱了雀漓潇的剩余理智。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不该触碰的区域。 里面装着什么…… 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塔壁的一瞬间。 虫儿推门,径直道“里面烧着东西呢,当心烫手!”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反如夹枪带棒的凶器,毫无保留,全全刺入雀漓潇犯痒的心。 他的脸霎时火灼一般,苍华多出丝丝不得体的殷红,结巴道“虫虫,你回来了。” 虫儿细量,他的一双空泛大眼局促不安,看天看地,始终不敢与自己对看。 虫儿问“我若不回来,你想找到什么?”随手将雪団安稳地放在卧榻间,盖被子。 雀漓潇本想闭口不言,当他发现虫儿若有似无的目光都是表面的伪装,里面满满承载的都是质疑与痛心。 他的单薄脸皮倏然病态得衍厚起来,大言不惭道“我来寻什么,难道虫虫你不自知吗?” “这已几日过去,你答应给我送的丹丸呢?” “莫不成,虫虫总爱把自己的誓言挂在口头,反悔的时候直接张嘴吃掉便可?” 怎么轮他来反质疑自己?不过虫儿的戒心也随之消散。 恍然笑道“此事赖我,确实是我食言在先,不过漓潇你也得谅解,我最近恐怕不能替你炼丹,你莫再来乱翻了。” “你什么意思?”雀漓潇的表情倾变,“分明是你口口声声保证我有疗伤的丹丸服用的,现在又说不行?!” 他的眼睛瞪得极圆极大,黑而密长的羽睫仿如两道阴翳,严严实实地盖压着眸子里错愕的光,愈加显得失望。 “虫虫,你太过分了,我在你心里原来如此不值一钱,你对谁都好,唯独只应付我一个!” 虫儿被他的指责,无端闷头一击,连带清净无为耳朵里开始灌满杂音。 “漓潇,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雀漓潇几乎咬牙切齿道“清楚,清楚非常。” “停溪林,我们被彩虹帮袭击,是我背着你躲避追杀,最后被妖毒所伤,险些送命。” “行风山庄,独孤斩月处处冷你伤你,是我不离不弃,甘心情愿为你利用,帮你遇见我此生最痛恨的雀灵韵,硬留在行风山庄。” “无极宫里,我更是处心积虑护你周全,把救自己命的玲珑碧玺让给你吃,甚至被母皇以羽牙鞭责罚,后又为你所累,被母皇终身驱逐。” “这些我都从没有与你计较,也不愿旧事重提,出了嘲歌城,我一路苦苦寻你踪迹,哪怕被人绑架,险些暴露在璧落岛外,被异族所杀,也从未有过怨你的想法。” “最终,你执意与樱祭夜出门救人,将我孤身一人留下来面对红莞与雀姝儿,终而间接导致我被红莞残害蹂躏,我可有恨你一言?” 此处,雀漓潇伤及心事,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而我什么都不是,你永远不会爱我,我早自知不得独孤斩月在你心的位置。” “我知千目是你的弟弟,樱祭夜是你的追求者,独孤斩月是你的爱人。” “我以为你会把我当个蓝颜知己,谁知你从未将我放在心。” “不是这样的,漓潇。”虫儿唤他。 “你也是我无法抛弃的朋友啊!” “骗子!你不会跟半妖真正做朋友的!世没有人会如此宽厚一个杂种!” 虫儿极想解释。 雀漓潇凄凄弱弱的踉跄后退着,一步紧一步,最终噹得一声背靠在炼妖塔。 紧阖的塔门莫名其妙地张开一丝缝隙。 “啊!!!” 妖眼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满满当当地从缝隙挤出。 “啊!!!”惨绝人寰的声音尖利刺耳,激得雀漓潇初闻时刻,旋即呆若木鸡。 虫儿见那炼妖塔的火气由幽转紫,焚灼火气潜随光移,妖芒自画轴暗射台星,火花明光隐隐约约折射的流血如同泉沸,妖眼冤声声阵阵动地。 一把将雀漓潇怔呆的身子来开,随手重新阖起塔门。 雀漓潇的鼻尖顿时滚入虫儿身周,如真似幻的臭味,与方才溃人心神的杂音彼彼联系。 忍不住捂着嘴道“虫虫,你究竟给我吃的是什么丹药?” 总不会是……活人吧? 不想不知鬼祟的可怕,雀漓潇的脸触目皆是惊慌失措,白色一层刷过一层,连骨子里都透着寒瑟的水汗。 “漓潇,你想多了。”虫儿伸手摸他的衣袖,被雀漓潇反手拍开,他的指甲许久未曾修剪,锋利无。 虫儿觉得手背劲痛,再一瞧,竟被雀漓潇的指甲抠破,滚出血珠来。 虫儿完全无视,对情绪略显激动的人,微微柔顺道“好漓潇,你方才说得那些事,无需你提,我都刻骨铭心。” “我给你服用的丹丸,你一定放心,绝对不会是害你的,只会叫你的身体变得结实。” “好,那你解释,这塔里炼着什么东西?”雀漓潇的敏感兴起,一时狐疑难消。 虫儿止手叫他安静下来“这塔里的东西,你见过的,是画轴里的那颗妖眼。” “妖眼?!”雀漓潇喃喃自语道“你怎将妖眼折磨至此程度?” “虫儿,你没有听见它叫唤得有多么凄惨吗?难道说,你现在可以冷血旁观别人的不幸吗?” 虫儿摇首,“你不懂,这妖眼想试探我的底线,故意惹我生气,我此举也是给它的教训,让妖眼不再敢肆意妄为,触动我的防线。” 这不是动粗的借口,雀漓潇虚弱的主见仿佛飘荡的浮萍,从我见犹怜的自卑,又转向去怜悯旁人。 不论可怜着谁,攻击的目标始终未变。 “虫儿,你太残忍了。”他一字一顿,断言着虫儿的阴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而现在,是不是无论是谁,只要他开罪了你,你都可以轻易视为草芥并加以折磨,冷漠无情又另眼旁观?” 虫儿无心辩解,雀漓潇最近的失常她已经习惯了似的,况且,她做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解释。 雀漓潇看她毫无反应,更无愧疚的姿态,自己的脸反而像被针扎一般,重新洇出羞色,层层渐红。 “不行!” 他不管不顾地挡开虫儿,将一双手直接放置在炼妖塔门,双臂忿张打开铜铁巨门。 “虫虫,莫要一步错,步步错!” 他把手伸进塔炉内,欲把妖眼从揪出来。 正文 第789章 再无顾忌 虫儿勿动声色,藏去被挠伤的手背,另一手反向如白龙探海,蓦然摁住雀漓潇的腕骨,将他的手搁停在炼妖塔一寸外的距离,再不得碰触。 “虫虫,你……”雀漓潇的恼怒与失望分明摆在脸。 “出去,立刻,马。”虫儿也将果决的态度摆在明处。 纵然她一直忍他让他,忽略他的一切诡异举止,但是再三再四地违背自己的意愿,甚至想要扭转她的意志。 虫儿决定不让 雀漓潇的喉结滚动出难难下的频率,“虫虫……” 她终于开始厌弃他了吗? “出……去……” “好!”雀漓潇的软臂挥甩,反复几次,才摆脱开虫儿铁嵌般的虎口,“忍了许久,你终于要爆发了,是吗?” “我以前对你来说,尚存着利用价值时,你已烦我,如今我酥手酥脚,只能像个乞丐般对你怜怜乞求,你便有理由,更加烦我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他的瞳孔蓦地放大至极限,余白狭少,分外可怖。 “什么惩处妖眼,不过是你敷衍我的套辞,你怕我把妖眼从里面掏出来后,得继续替我修炼治病的丹药了,是不是?” 不知如何因缘,雀漓潇的半妖之身忽然显形,单面左眸的麻黑仁子骤然溶解成芒白,空泛隐透着惊悚决绝的烟色。 裂帛之声随之而来,连带着半边翅膀也倏然膨开,绽放,横扫千军万马,卷地妖风把虫儿荡开几尺距离。 腿旧伤欲裂,痛得虫儿脸色急转直下,白汗涔涔。 “既然你已厌弃我至此,索性叫你,更加讨厌我这副烂泥扶不墙的模样好了。” 不掩不烦,甚至是病态的偏执,雀漓潇瞧虫儿被自己的话怔呆的瞬间,从虫儿的发髻拔出一根玉簪。 玉簪冷光乍泄,仿佛银河砰然陨落的星子,划过虫儿缕缕飞散的乌丝,毫无留恋滞顿,笔直刺向他的空白眼仁。 如果没有这只眼睛,如果没有这支翅膀暴露身份。 虫儿早会是他的。 “漓潇!”虫儿急急伸出双手。 一朵血花在雀漓潇的眼眶内欣然怒放! 他把玉簪刺入代表羞耻的左眼,毫无保留,不偏不倚,玉簪仿佛倍受怨恨,旋即在雀漓潇的手崩作五节断渣,伴着两股殷红溪流,从他的眼指尖,纷纷玎落。 疯了疯了,都疯了! 虫儿的眼前模糊一片,天旋伴着地转,口齿含泥,吞吐迟缓道“漓潇……你又何苦……我只不过是想叫你出去……” 哪里还有她逞强好胜的余地,雀漓潇的左眼汩汩冒着血液,血窟窿挺立着残碎的玉簪,将白色的俊丽脸庞映衬地仿佛黑暗诞生的鬼魅魍魉。 虫儿狠不过他的。 谁都不会因为一时闹脾气,而刺瞎自己的眼睛。 虫儿也发现自己根本狠不过他。 她竟觉得雀漓潇是陌生人,仿佛从未相识相知过。 尽管如此,虫儿还是最先关注他的伤势,如果抢救及时,或许眼睛妖化,并不容易报废。 虫儿的好心被他彻底躲开。 雀漓潇看到虫儿眼眶累积的红涌笑了,而且露出无邪天真的完胜笑意,“我偏要这稀泥般瘫在地,不用你扶我。” 纵使他脑子糊涂顽固不化,虫儿也不能由着他自残。 “漓潇,你到底想干什么?”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问出这最蠢的一句,她的聪明才智在对方出乎预料的行径,变成纸谈兵的愚钝。 虫儿深知雀漓潇一直对自己有某种占有欲,而在方才,在她武逆了他的心意,叫他赶紧出去时。 这种占有欲,催化成了更加可怖的控制欲。 他瞬间学会要挟她,用他最厌弃的左眼作为血的筹码,来要挟她。 虫儿顿时头痛无,只能退一万步道“只要让我先医治你的眼睛,如何都随你。” 她不知道,真不知道。 第一次的纵容,才仅是开端。 雀漓潇仿似没有痛楚,一直笑的脸,忽然挂出委屈的血泪,“给我吃丹药,给我吃丹药,我一直睡不着觉,如今只有丹药才能令我熟睡!” 他的手血糊糊地摸索向虫儿,虫儿的汗毛倒耸,最先是想避开,结果雀漓潇的眼睛血泪交杂,染的遍目污秽,又叫她心疼无。 雀漓潇说得都对。 她无法原谅自己把他像烂泥一般遗弃。 虫儿接过他的手,将人扶在床边坐下,雀漓潇血眼昏花,一屁股压在雪団的尾巴。 雪団仍在康复期,承受了雀漓潇的挤压哀哀嘶嚎,雀漓潇反手揪起它的尾巴朝墙边甩开,引得雪団更是惨呼。 虫儿从怀里取出小半粒犳霱兽凝炼的妖丹时,雀漓潇未受损伤的眸子简直欲放出灼灼金光。 怪,雪団吃过几次,也没见它嘴馋成雀漓潇这般森猛。 “你看,你果然把这半丹药占为己有!”雀漓潇来不及亲手抓药,直接把虫儿捻药的手塞入口,厉牙颦咬。 痛! 虫儿抽回手去,雀漓潇同时捂住嘴巴,贪婪道“好香好香,我怀疑你臭哄哄的身子,如何隐约透着香气的。” 虫儿已无心再考究他话里的深层含义,道“我要拔你眼睛里的玉簪,你能忍得住痛吗?” 雀漓潇满脸陶醉在品尝妖丹的飘飘滋味,难以自拔,对虫儿的话,甚至是痛楚置若罔闻。 虫儿轻手拔出了玉簪,玉簪刺入并不深邃,但是伤及眼球。 不想叫雀漓潇的左睛尽废,虫儿想用自己的药血来冲洗他的眼球。 可是,伴随着雀漓潇口欢快的咀嚼声,此起彼伏,他的左眼珠正央的空洞正慢慢自行愈合。 虫儿瞪眼相看。 雀漓潇终于呵呵笑道“虫虫,莫怕,我这眼睛跟背后的翅膀一般,完全不会被凡器所伤,每次妖变都会重新恢复原状。” “像我半妖的身份象征,除非我死,否则永远永远不会祛除。” “什么意思,你刚才要死要活的,是在逗我玩呢?” “嗤……差不多吧。”雀漓潇的笑容里明显都是冷嘲热讽,再无顾及,和盘托出道。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皇看见我妖化的模样也叫我去死,我拿着木棍戳入自己的眼球,恐吓她闭嘴。” “谁知她那么荼毒的一张厉嘴,竟真的紧紧闭合,从此她对我的明害,转而变成簇簇暗箭,处处算尽机关,直射的我抱头鼠窜,不敢留在嘲歌城半步之遥。” “所以,虫儿。”雀漓潇使劲全力抱住虫儿的腰身,仿佛一柱依树生长的紫藤花,恨不能每个肢解都能紧缠虫儿,严丝合缝。 “别叫我离开,也想别叫我滚蛋。” 他的眼睛慢慢恢复原型,白花花得森骨,脸的瘀血反复擦摸在虫儿的轻纱裙间,单只翅膀在墙面洇出黑色的形状,轻轻浅浅地煽动去凉风。 “尘世间,我的秘密你全部知道,我只能跟着你了” 正文 第790章 麻药,春药,补药 情感绑架是世间最致命又无可奈何的麻药,甚至可以麻痹人的本心与理智。 () 虫儿不得不暂时屈服在雀漓潇的胁迫,将禁锢着妖眼的画轴从炼妖塔取出。 如她所料,炼妖塔的火候根本烧不熔画轴的一层薄纸,妖眼在烈火烹油仅是“享受”了一场极致的酷刑,想要魂飞魄散还尚早。 妖眼被取出后接受教训,再也不敢肆意试探虫儿的底线,虫儿正也需要它给自己多找些有价值的妖孽。 两人重新一拍即合。 此期间内虫儿替雀漓潇大大小小又炼出二十几颗妖丹,良莠不齐。 雀漓潇仿若从未与她生过冲突,开始还全部欣然接受,可是渐渐地衍变做挑肥拣瘦,但凡是品相不佳的次品,均被他嫌弃地丢入草丛,也不愿分予虫儿同享。 夙沙城周边的散妖,一个月内被虫儿猎捕殆尽,而一些化成人形的初级小妖,听说夙沙城里有个专门猎妖的狂魔。 不论妖品如何,均在三刀内取妖性命,手段狠辣,苟存的众妖纷纷狼奔豕突,卷了身家铺盖早早溜走。 与此,虫儿真的有些厌倦,尤其是看见樱祭夜不明所以,而发自肺腑的关切目光,或是雀漓潇刻意为之,敦促的期盼目光。 两种目光如同柔软的剑,既缠得她喘不气,又要谨慎提防着剑锋割肤。 厌倦是一种春.药,身极快而且头昏脑热,手脚乏力。 虫儿原本顺利地围捕到一只百年蟾蜍精,结果踹它的时候力不从心,险些被它以长舌卷住,拖进水里喝黄泥汤。 她不会游泳啊! 生死之间于是大彻大悟,雀漓潇那个家伙摆明是以死相逼的低俗套路,而她竟被牢牢捏在手心,助纣为虐。 妈的。 虫儿幡然悔悟,拍拍屁股的泥渍,回家跟雀漓潇再详谈一次。 人未走进自己的宅院,只听见雪団近乎哀然的呜呜低咽,从丹房的门缝深深浅浅溢出。 雪団已经康复多半,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出这般悲惨的声音。 虫儿快步前,一把推开半阖半掩的屋门,只见雀漓潇提着雪団后颈的软肉,要将雪団丢入炼妖塔。 “住手!你tm的快给姑奶奶住手!!” 雀漓潇仿若无闻的木偶,我行我素,单手已经掀开滚烫的塔门,爀燃塔光如日天,刺得他华白的脸颊一阵红气翻滚。 想也未想,虫儿把雪団从雀漓潇的手硬抢。 雀漓潇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十分霸道,反复不肯撒手,与虫儿争执不下。 虫儿恨疾,使劲践踏在他脚尖。 雀漓潇的左眼激闪过一线异常白光,映入眼睑后。 他才回魂似的松开手指,又似乖张的戾气从四肢百骸统统蒸发殆尽,虚软地坐在地发怔。 “你疯了吗?漓潇?!”虫儿搂着雪団,雪団的脖后绒毛,在争吵被雀漓潇生硬扯去一片,露出粉白似的嫩皮,表皮下洇出青红血珠。 “我的记忆里,你是个善良无的男人,怎么如今竟能狠心至此,将一只无害的小狐亲手丢在火炉焚烧。” 雀漓潇一脸麻木不仁,虫儿粗鲁的动作将他蓬乱的头发扫荡的更加凌乱,近乎遮住他的全部容颜。 小狐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绝于耳,虫儿更添气恼道“你瞧瞧你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还像是个人吗?!” “那你说,我像什么?”雀漓潇的话语毫无反抗,柔弱得像一缕冤魂。 像鬼!像魔!更像妖!! 虫儿把险些涌出口的恶语咽回腹内,双手握成拳头后,又缓缓疏松开来,连带她锋利的语调,也该死得缓弛下来。 “漓潇,咱们能不能好好交谈一次,你到底想干什么?” 雀漓潇保持着坐立于地面的姿势,碎然的长发遮住他的五官,连眼睛里晦暗的阴翳,也一并隐退。 未曾多想,或者根本是考虑周到,他开口便道“你给我吃的东西,不仅仅只是医病健身那般简单的效用吧?” 虫儿“......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东西吃在我的嘴里,我自然最有发言权。”雀漓潇继续道“这东西虽谓药丹,可是吃后根本在我的体内存留不住,我的肢体也仅能在一瞬间内生机勃勃。” “可是须臾之后,所有的力量全部化为虚无,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干一般。” “方才我看见这只小狐狸鬼鬼祟祟,跑到我苑子里的草丛翻找什么东西,始才想起丢进草丛里的那几枚药丹。” “果不其然,这小狐狸还真是会捡便宜,真将我丢弃的药丹捡去食尽。” “话说,这如果真是一只简单的狐狸,为什么会出来捡食别人丢弃的苦药,如果你这真是简单治病的药丹,为什么再三推诿不肯解释?” 难怪,他会狠心将雪団丢入炼妖塔焚烧。 当虫儿看向雪団的时候,雪団满眼里都是怯懦可怜的光彩,它蜷缩在虫儿怀里仿佛微微摇头否认着什么。 虫儿被雀漓潇弄得手足失措,哪里还能留意雪団的反应。 纸是包不住火的。 虫儿解释道“我承认在药丹的事情隐瞒了你。这些并非草药炼制的丹丸,而是用妖孽骨血炼的妖丹。” “你身的病怪得厉害,我怕你体内的精力渐渐流逝干净,只好想出以妖补妖的笨方法来,先替你弥补亏空。” “你一直介怀自己半妖的身份,我真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虫儿越解释越急躁,生怕对方曲解自己的本意。 “嗤......”果不其然,雀漓潇的口头禅俨然变成了某种阴阳怪气的冷冷嗤讽。 虫儿羞愧难当,也蹲下身子来,伸手抚开雀漓潇眼前避目的零碎发丝。 雀漓潇猛一偏头,将虫儿主动的手掌抛在空白处。 “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虫儿姑娘。”他的眼神与口吻一样疏离无情,“谢谢你,让我依赖了妖丹无与伦的绝妙滋味。” “也谢谢你,让我知晓,原来我这副半死不活的空壳能够活到现在,全靠一半的妖力在抵死维持着。” 呵呵呵,这真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了。 雀漓潇的眼角不禁微微湿润,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大笑。 “漓潇,你不要这样!”虫儿不顾他的癫狂模样会否伤害自己,执意单手撑扶起他数度欲昏厥的瘫软身躯。 雀漓潇益发大呼小叫起来“谁要你来可怜我,我都说过了,自己要做一个废人,你为什么偏要打着好心的旗帜,来荼害我的意志!” “我那么恨妖,你还要用妖丹来救我,虫儿,你是想让我来恨你吗?!!” “不是的,漓潇!”愈描愈黑,虫儿更加紧张道“这个妖丹是不会瘾的,雪団也一直在服用的,漓潇,我怎么可能用有害的东西来伤害你呢?” “胡扯八道!!”雀漓潇蓦地瞪大一双惊悚的眸子,他的左眼完全不受控制似的,再度翻出幽幽苍白,“你那狐狸分明也吃妖丹了瘾的,否则,它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苑子里,去翻找丢弃的妖丹服用。” 是啊,虫儿懵懂不安,雪団为什么会去找残次的妖丹呢?再说,它根本没有随意离开过丹房半步啊? 难道说,这个妖丹真得会迷惑心智,令人服用后瘾吗? 那她,岂不是好心帮倒忙,无意间祸害了雀漓潇。 她真造孽啊! 虫儿倏然松开雪団,雪団灵妙地落在地转而后足一蹬,跃在半空后,照着雀漓潇的胳膊使劲一咬,似有无限委屈欲要发泄。 “啊!”雀漓潇凄惨一叫,咬牙从背后撑出一扇巨大雪白的羽翅,翅尖斗转锋芒,照着雪団的腹部刺去。 “漓潇!”虫儿看他的手臂被雪団咬出了血印,最先扑去将雪団拉开。 雀漓潇的翅膀一闪眼间风尘皱起,雷电惊觥,仿佛迢迢跃来的鲲鹏,十足十地拍在虫儿的肩头。 虫儿瞬时觉得肩骨碎裂,脚尖站也站不稳,整个人斜飞而出,胸口旧伤处狠狠撞击在炼妖塔钢铁雕铸的墙壁间。 好痛!有很久很久未曾有这般痛楚了! 剧痛迷糊了双眼,胸口有澎湃的血潮此起彼伏,实在没忍住,虫儿口间咸腥四溅,由心口的旧伤处撕裂一角般,缠裹数周的金缕丝,险些被由内发外的劲力撑开,脱离皮肉,叫她直接送命。 虫儿死死揪住心口突兀的金缕丝,不让金缕丝随着强劲的力量被绷断。 边朝雀漓潇叫道“去叫人,去叫人!!” 曾在弓尔山巅被九尾电泳击穿的胸口,此刻心脏纠结挣扎的余波,一波接一波得挤压着旧伤的边沿。 难怪湳洲城一役时,独孤斩月死活不肯叫她出手,她的心口存留着如此巨大的隐患,怎么可能参加激烈的争斗呢? 虫儿的眼前愈发昏花,她快不行了似的,雀漓潇觉得自己做下蠢事,慌慌张张跑出去找樱祭夜。 雪団不离不弃,一直在她的身边,用柔软的粉舌舔舐着虫儿眉宇间皱紧的痛苦。 她的双手死死揪扯着,心口凸起的那一点点皮肉。 金缕丝,不能断,她也不能松手。 一旦二者缺一,她也该去地府报道。 在虫儿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满满都塞着一个人的身影。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 她还不想死,只要一想到这个可爱可恨的名字,将来绝不会镌刻在自己的墓志铭时。 她真的不愿随随便便去死。 她还没有在独孤斩月的面前,活成幸福无,又耀武扬威的模样,如何能轻言死亡? 剧痛难忍,隐隐约约,虫儿看见雀漓潇回来了,他带来了樱祭夜,樱祭夜的五官简直模糊成一团,唯独紫色的头发让人在濒临昏迷,也记忆犹新。 虫儿大约听见他在嘶吼,一掌将雀漓潇拍昏在地,也大约觉得他把自己横抱起,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赶去。 虫儿仿似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三个字的还是四个字。 总之,樱祭夜听后如雷贯耳般叫她闭嘴,她的耳骨嗡鸣,依旧听得清楚他语气均带着不甘与恼火。 在两人要冲出大门的一瞬间,虫儿明显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又高贵冷气扑面袭来。 云天交接处飞来一条洁白的巨大身影,分明还是日头高照,那巨影反像是自月华诞生一般。 金乌被华白的巨影遮挡一半,碧色的天野,另一半出现了冉冉高升的月盘,炎光粼粼,如蛇似龙。 月盘从九霄诞临人间,匆匆迎来,乘风破浪般悴疾。 虫儿迷糊间感觉,月盘缓缓衍幻出个风轻云淡的人形,那人伸出一双梅兰寒霜般冷清的双手,从怔呆的樱祭夜怀抢过了自己的躯体。 她看不清他的脸,已然觉得那脸的主人,销骨难忘。 像是一剂大补的灵药一般,骤然抚平虫儿周身的全部撕痛。 是他,...... 虫儿轻轻地,知足地阖双眼。 此刻之后,她的手从牢牢攥紧的心口,蓦地滑了下去。 正文 第791章 他又走了 清香扑鼻,引人梦醉。 虫儿的精神渐渐复苏时,最先听见火烛噼啪作响的轻微声响。 咛声脆微,跟死后初醒,脑仁里滋发的动静如出一辙。 她的眼珠随着听觉的恢复,自眼眶内翻转挣扎,寻足力后,眼帘稍稍抖起。 氲氤烛光,看见床沿边端端正正地摆着两颗目不转睛的头颅。 小而毛茸的是雪団,又胖又圆的是千目,怕是樱祭夜恐吓过他们的模样,才把自家的头颅卡在床沿,纹丝不动地注视着虫儿的情况。 最先见虫儿眯合的眼缝,乍出一丝丝若有所悟的光彩。 千目狐狸的反应还快,一个蹦子弹起,边跳边唤“主人,姐姐醒来了!!” 樱祭夜原本一直趴在烛台下的梨花木桌旁浅憩,千目没出声前已是惊醒,抬手先敲了千目的脑壳一下。 “别喊!惊着虫儿找你算账!”千目捂着嘴巴,心里唤疼。 樱祭夜再瞥,雪団甚有蹿床的姿势,对它也猛一瞪眼。 雪団旋即低伏头尾,蹭过他的衫底,溜达到千目怀里,不敢呜咽。 虫儿的眼睛几经拼搏,全睁开后,樱祭夜顺理成章地最先出现在她眼眶内。 只有他一个人。 虫儿从他泛青泛肿的眼睛,推测出樱祭夜许是几夜未曾歇息过的。 那斩月呢? 人呢? 欲开口问,樱祭夜最先打断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瞒得我好紧。” 什么事瞒他了? 虫儿微唏。 “还是先喝口水吧,你昏了三个昼夜,也该口渴了。”樱祭夜亲手给她喝了点水,拿水堵着她的口,还是没给她问话的机会。 水润干涸。 虫儿的生命力再一次彰显出顽强不屈的精神,虽说才从鬼门关又溜达着返回人间,但是眼睛最先活泛起来。 蓝色的眼泓重新注满了新鲜的水液,在台烛星舞间,灿烂放歌。 她又死皮赖脸地苟活于世。 整个表情随之复苏,露出恬淡一笑,道“祭夜,阎王总不肯收我,所以我只好继续来烦你了。” 樱祭夜的虎躯悍震,“不麻烦,不麻烦。”他的脸毫无笑意,甚至连惯用的邪肆都倾数湮灭。 只有一种死里逃生后的极度冷静,在他绿色的眸底翻涌。 “我是你要嫁的男人,但是你什么事情都不愿告诉我,我自然从不麻烦。” 是生气了吗? 虫儿眨眨眼睛,她是哪里最得罪他呢? 赶紧自我检讨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在外面猎妖。” 那全都是为了给雀漓潇治病啊!虽然把雀漓潇越治越病。 对了,雀漓潇呢? 樱祭夜看她的眼神,丝毫未曾轻松,“我知道他赖着你会是个大麻烦,果不其然。” 虫儿看他无关紧要态度,八成早已知晓自己背着他猎妖的事情。 忍不住又问道“那你还会为什么事情生气呢?” 她的心口微痒,忍不住伸手去挠。 饱满的胸脯浑圆无遮,怕是连肚兜都未穿一件,滑腻的肌肤手感愈显绵细。 挠啊挠,虫儿蓦地瞪圆眼睛道“我里衣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我是赤条条的,说,是不是你瞧我昏迷,借机把我扒光了!!” 根本不敢跳出来问责,虫儿近乎像潜逃的章鱼一般将双肩,乃至下巴缩藏入被衾,嘴里狂乱道“千目,雪団,你们救我!” 连珠炮般的串串话语,分明不像是死里逃生的人该有的亢奋精神。 樱祭夜本舍不得骂她,又瞧她潜意识处处谨防自己,怒极反笑,道“放心,我可什么都没看见。某个人把你放置在床后,我一直蹲在门口守大门,三日之后才许进来,现在都很委屈的。” “我生气,是因为你身带着如此危险的隐疾,竟还能整日里嘻嘻哈哈,从不予我知晓。” 某人? 难怪她的身莫名沾染了梅兰舒舒淡淡的香味,心内产生格外疏离之惑。 虫儿死而复生的精力瞬时灰飞烟灭,整个人转成病恹恹的模样,分毫提不起劲力再喊。 樱祭夜反得意起来,可是得意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眸光里鳞波的小兴喜,枯萎得更加快捷。 “是独孤斩月特来救你的小命,你开心吗?”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哪个词语无意带有强调的蕴意,勾起她的旧情。 真的是独孤斩月来了吗?怎么会?那他现在人呢? 又,走了吗? 虫儿重新伸出五指,反复触摸心口泛痒的位置。 捆绑在心口的金缕丝不见了。 她对樱祭夜道“有镜子吗?” 手高执镜,虫儿利用镜面反光才看清心口的旧伤处,曾被金缕丝紧紧束起的肉皮已经恢复平整,因她善于留疤的体质,此刻在连绵的峰峦侧,隐约留下个十字星形的缝合疤痕。 金缕丝,无尘木。 还有,璧落岛至纯至刚的灵气。 难怪,难怪,他来的时候幻出了盘缠的龙形巨尾,并非刻意,而是痛苦。 听樱祭夜一语,虫儿的心里也是无端一揪,心脏从皮囊滑出来的时刻,更加刻骨铭心。 独孤斩月是来兑现承诺的。 分手前,他总三番四次提及金缕丝与无尘木,怕成心结。 如今她的隐疾清除,从此以后,独孤斩月无须再将她的任何事情挂在心尖了。 他再也不管她了,生或死,都不管了。 好果决的冰坨子。 虫儿忽然笑意飞斜,没心没肺道“难怪我死里逃生后,还觉得自己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精神瞿矍,原是某人给了我极大的好处,真谢谢他的良苦用心。” 樱祭夜看她凝重之后俨然眉飞色舞,完全不像是苦痛的表情,也不愿提独孤斩月的名讳,心头巨石放置一半,从虫儿手里接过圆镜。 虫儿瞧他后背,慌张侧首,让充满眼眶的泪水滚成数颗,沿着眼角落在雪白的被衾,不叫樱祭夜察觉去。 樱祭夜贴心地递来衣衫,又敛去床帏间的青帐,只听得账内窸窸窣窣,倾毕,一只小手伸出帐来。 他先下手替她掀开纱帐,再瞧,虫儿的衣衫整齐,唯独眼睛里水纹凌乱,但是未见泪痕,似哭又似未哭,叫樱祭夜的心里也是无端艰涩。 “难道,你不想问问独孤斩月临走前,可曾说过什么话吗?”又是试探一问。 虫儿散笑道“无非是些请你悉心关照我的话,不听也罢,耳朵清静。” 独孤斩月果真如是说,叫他护她。 这种冥冥的灵犀,让樱祭夜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是多余的存在,喉头滚折,转身从桌子捧出一方锦盒。 “独孤斩月还说,这个东西你曾喜欢过,送给你了。” 正文 第792章 好大的狗胆 一方金色锦织绣穿花粉蝶的华贵锦盒。 似曾相识的触感叫虫儿直接打开盒盖,锦盒内里称着更精细的云萝金纱,连烛火那般普通的凡焰笼罩在纱间,都会流动成一簌簌新鲜夺目的光涌。 锦盒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似钗非钗的木质花枝,枝端像真花一般开着七八片暇白的花瓣,第九瓣仿佛新生的婴儿,稚嫩地蜷缩在其余花瓣之下,形态嫇怜。 开盒之间,整个花枝散发出如梅似兰的幽幽清香,将屋内的浊气一扫而空。 虫儿想,难怪独孤斩月的身会有香味,原是携带了此物的缘故。 她把盒子一掩,信手丢给樱祭夜道“他还真是幽默,曾喜欢的东西而已,麻烦你丢了吧。” 樱祭夜怪看她一眼,表面虫儿的意图十分明显,是不想与独孤斩月再牵扯不断。 实际,她也只是不愿再叫樱祭夜痛苦不堪,独孤斩月已然放下她,她也该放过她自己。 况且,她答应要嫁给樱祭夜的,也应该替他的情绪考量。 感情或许可以是几个人的,但是婚姻只能是两个人的。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满满的爱,但是给的了他安全。 虫儿什么都没有了,她早是个可怜的乞丐,心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她只能给樱祭夜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樱祭夜又试问,“那我可真丢了啊!”,他的唇角明显牵出开怀的笑晕。 樱祭夜不贪婪,从始至终,弱水三千,他只要虫儿一个。 嫌他啰嗦,虫儿明显不耐烦地摇摇手,钻入衾道“难道还想叫我这个病号送你一程?” 她的背对着樱祭夜全然控制不住的笑颜,伸手攥紧心口的皮肉。 仿佛独孤斩月用金缕丝扎起的肉丘,尚在原处。 扎手的旧伤冥冥在那里,不管它作痛或痊愈,凸起或平坦,它在那里。 直疼得你喘不气。 虫儿懒躺了几日,其间仅有樱祭夜,千目与雪団轮番前来骚扰,唯独不见雀漓潇。 那个小没良心的家伙,不会是误伤自己,后悔得出不来门吧? 想起他阴郁的表情,虫儿又怕他对自个儿新增误会,还是强打着精神起床,去雀漓潇的苑子里瞧瞧。 一路顺风。 当虫儿的手置在苑门,反没力气去推开。 漓潇一定还在气她。 虫儿没来由得胆怯,直接蹲在门口,反复思量自己看见雀漓潇,第一句该如何哄他。 思绪斗争最激烈时,忽然听见一道银铃笑声刺破长空,由远靠近,蹬蹬蹬蹬的跑步声随之而来。 千目喜笑颜开,边跑边笑道“雪団,快走,我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姐姐去。” 雪団拼命随着他胖沉的步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俨然是想拦住千目的意思。 一娃一狐前后从虫儿面前路过,一路烟尘。 那不是姐姐嘛! 千目随机停下脚步,定目看虫儿一眼,两目飙泪,扯开嗓子喊道“主人!主人!你快来啊!姐姐肚子痛!她又要死啦!” 雪団也跟着嗷嗷叫。 偶的个祖宗! 虫儿冲前去一把捂住千目的大嘴,满面虚汗道“姐姐肚子不疼,别瞎喊。” 顺便叫雪団也别瞎嚎了。 要是把樱祭夜招惹来,他又要大惊小怪地把她丢回床躺着去。 千目果然不喊,十分怪问“姐姐若不是肚子疼,那什么蹲在雀公子的门口,是想随地大小便吗?” 虫儿尴尬,笑拧起他肥嘟嘟的肉脸,道“傻小子,你吃太多,把智商给当零食吃掉了吧。” “话说,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狐狸给拐了,雪団可是母的,你可不要把它带坏了啊!” 千目看看雪団,手指“它不是姐姐养的狗吗?难怪不会汪汪叫。” 虫儿笑得快岔气,把他眯成一缝的细眼睛扒开道“等姐姐痊愈了,领你好好节食减肥。” 节食?减肥? 千目掘起红嘟嘟的x嘴,“我还没吃够呢!” “还吃?”虫儿咂咂舌头,“你都吃成个球样子了,将来还怎么见浅华去?” 浅华?! 浅华只会愈发瞧不起他吧。 千目哇得一声哭出来道“姐姐坏,坏姐姐,我刚才发现的好消息不告诉你了,哼!” 小肥脚一跺地面,拧身欲跑,虫儿看他动怒,赶紧哄了哄,劝又劝,才把小家伙的心头怒火给平熄殆尽。 看千目不哭了,虫儿反过来贼兮兮问“那好消息,是什么啊?” 千目哭得伤心,抽抽噎噎道“不告诉你。哼。” 看来余火难消。 虫儿无奈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她也是糊涂了。 千目虽小,也是有尊严的。 雀漓潇亦是如此。 虫儿鼓足勇气,推开苑门准备给雀漓潇先做段深刻的自我检讨。 门扇嗞呦一声诡叫,雪団被电击一般,逃到虫儿纱裙之后。 千目怪问“姐姐,你来雀公子的园子里做什么?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走了? 虫儿急道“他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千目完全忘记生气的事情,“那天主人很生气,说雀公子总有一天会害死姐姐,防微杜渐,直接把他给赶了出门去。” 呃…… 千目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把眯眯眼旋即闭紧,道“姐姐别听我的,我把眼睛都快吃没了,跟个瞎子一般,或许是我听错了呢!” 虫儿没听他的幼稚辩解,朝苑子里大喊几声雀漓潇,真的是毫无动静。 樱祭夜,你太过分了! 虫儿紧握双拳,又折向往樱祭夜的苑子里奔去。 惨了! 千目的脸惊吓得雪白,招呼雪団跟进,一娃一狐紧随其后去救场。 虫儿想推开樱祭夜的苑门,没忍住,一脚先于手,把门咣当一声踹开。 樱祭夜忙得热火朝天,听门声一响,也没细瞧,飞手丢出一把品相不佳的玫瑰花,嘴里严肃道“你这坏东西也不晓得帮忙,还是跟那条白狗玩去,免得添乱。” 虫儿满头火气被花砸个更甚。 千目自她背后半吐舌头,赶紧表衷心道“主人,姐姐可不是我领来的。” “你……”他又偷窥虫儿满头铺花,欲要爆发的架势,一把揪住雪団的狐尾,边逃命道“你自求多福吧!” “你个坏胖子!”樱祭夜朝千目溜走的方向瞪眼一削,索性胖子滚得飞快,不然削定了。 遂又笑眯眯地主动靠近虫儿,将她脸发丝间沾着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摘取下来,边狗腿道“辛亏都是些娇弱的花瓣,若是玫瑰刺的话,我的小心肝的这张妖精脸,可是要刮花了。” 甚至要死不活地搭配一脸疼惜,叫虫儿双拳的青筋暴跳如雷。 他的鼻息轻轻浅浅喷在发丝,坚毅的下巴在眼前摇晃,虫儿伺机一口咬在他的下巴。 痛! 樱祭夜捂着泛起红印的下巴,反笑得十分开心,随手兜起虫儿的软颌,叫她仰头直视自己笑意横生的眸子。 “看来,我家小乖病全好了,咬人的姿势跟以前一般凶悍。” “不过,”他粗粝的拇指磨滑在虫儿娇艳的红唇之,“我很喜欢你咬我的滋味,很勾人。” 虫儿被他无耻的举止逗弄得浑身不爽,开门见山道“少tm跟我来甜的,樱大骚,你好大的狗胆子,雀漓潇的病尚未痊愈呢,谁准你把他赶走的?” 正文 第793章 追男人的手段 雀漓潇吗? 樱祭夜从未将他纳入眼,唇边噙起邪笑,很是挑逗道“他已经分担了你的绝大部分关注,若是再留下他,我怕你要忽略我了。” 他的拇指依旧厮磨着她的唇,虫儿的唇形饱满如含露的玫瑰,叫他忍不住想拮取偷尝。 很久很久,他都未曾再得幸品尝她唇齿间的甘香,记忆深处地留念叫他愈发渴慕。 他强迫自己忍耐许久,怕是很难再忍。 会憋坏的。 虫儿瞧他漠不关心的表情,专心把玩自己的嘴巴,一怒冲冠。 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他不老实的拇指背处。 “小乖是馋肉了吗?怎么又咬我?” “樱祭夜,你太叫我失望了。”虫儿义正言辞地看着他使劲揉搓自己的手指,“你怎么这般幼稚?” “雀漓潇他的存在根本威胁不到你的地位,难道,你觉得我跟他会日久生情?” 她视雀漓潇为知己,为兄弟,她与雀漓潇间能产生共鸣,对命运的不忿,对俗世的反抗。 仅此而已。 “你太不信任我了!” 闻言,樱祭夜反而开怀大笑,满满一腔的狂妄邪狞,被他耻笑的如倾泻一池春波般肆意。 “你说错了,我恐怕是太信任你,而始终只让自己唯唯诺诺。” “说要跟我成亲的,是你,我开心,说为了雀漓潇暂时不能成亲的,也是你,我还开心。” “我一天嘻嘻哈哈地逗你开心,你觉不觉得,我像个大傻子一样呢?” “试问这天地间,我可曾怕过谁?连傲视群雄的雀无极,还不是被我吆喝到自降凤尊,求我娶她的女儿?” “我最怕的是,我的地位。”樱祭夜伸手直指虫儿的心窝,“我在你心里那一丁点,可怜巴巴的地位。” “虫儿,”他亦正色道“我偷了多少女人的心,终了,反而像个低级不堪的硕鼠一般,为偷你心里那一丁点儿位置,而亦步亦趋,小心谨慎。” “话说,我是幼稚,我也偏叫你失望。” “你的心简直是铜墙铁壁,我凿壁偷光了这么多年,从不敢对你诉说自己的辛苦,也不肯诋毁独孤斩月来抬高自己的价值。” “你以为答应嫁给我,是给了我曙光吗?” “没有!” 樱祭夜道“你甚至连吻我一次的勇气,都不肯施舍我。” “你把爱统统给了独孤斩月,你把心疼统统给了雀漓潇。” “你除了把可怜丢给了我,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世界统统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爱了你这么久,却一直活在黑暗,你给过我一丝丝希望吗?” “没有。” “这婚,我看也别结了。” 他挥手击打出绵薄一掌,掌风如刀,将辛苦布置了许久的机关一掌劈碎。 虫儿这才发现,樱祭夜在自己小苑里暗布置了四面竹骨风车,风车徐徐转动,整个院落间凉风骤起。 暗香如沙,傾天而降,随后是一瓣一瓣的血红色玫瑰,瑰蕊菲菲,纷如雨下。 虽然只是一方庭院,但是错觉漫漫洒洒的天地里,都是浓烈的绯然。 炽热,深情。 像她掌心能蕴出莲火般的时候,把虫儿整个人都映出熊熊的瑰红色。 他爱了她多久,种了多久,他渴慕了她多深,希翼玫瑰花雨能下多长。 虫儿眼瞅着玫瑰雨像磅礴的雪片般沿着自己的纱裙,越叠越厚,最终掩盖了她的膝盖。 傻瓜樱祭夜,他把整栋宅子里的玫瑰花全采摘下来,一片一片叠好放置在竹骨风车。 他本是想用来求婚的。 结果自己又亲手覆灭干净。 虫儿看着最后一片娇嫩的花瓣孤独坠地,真像樱祭夜枯萎凋谢的心灵。 心无端一痛。 她也关心着他呀! 只不过,关心的始终不明显罢了。 虫儿道“亲亲亲,知道亲!” “亲你一下,难道你还能天啊你!” 极目远眺,哪里还有樱祭夜的身影,唯有幕天席地的猩红相伴她孤独无依的身影,罢了。 樱大骚又玩失踪了。 虫儿苦等他几日也不见人回来。 又是这个套路,每次她大病初愈的时候,两人都要闹别扭,而他都要出去散心。 虫儿看看被遗留在身边的胖子千目,又翻开自己略显羞涩的荷包,对直流口水的千目问“樱祭夜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生活费?” 千目摇摇头。 唉。 虫儿反观雪団,雪団已经开始准备舔千目胖乎乎的小脸了。 那不是吃的。 没办法,樱祭夜这次出去散心的时间,恐怕需要无限期地延长,她不能坐吃山空。 虫儿将内乾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看看,基本半袋子都是乌黑的木石,再也没啥可卖的东西。 千目一见虫儿满袋子的东西,管也不顾,直接取出一块塞入嘴里,巴巴一咬。 泪花花倾盆雨下,哭喊道“妈呀,好硬,根本不是吃的。” 雪団瞧他哭了,赶紧伸出粉舌舔在他的胖脸,不能浪费,这眼泪里有糖。 虫儿被两个活宝一闹,分外懊悔,早知道不应该跟樱祭夜吵架的。 其实根本是樱祭夜自己内分泌不调,心生多疑,疑神疑鬼,非要虫儿承认他在她心里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 还搞什么浪漫求婚,害她扫了好几日苑子,才把玫瑰花清除干净。 想他也不是小孩子的岁数了,怎么闹起脾气来,黄口小儿还不如? 唉。 推来说去,早知道,她多关心他一些了。 虫儿道“千目,咱们家有没有不用的布料,取两张来用用。” 千目推开纠缠的雪団,蹊跷问“姐姐,你又想典当我主人的东西啊?” 夙沙城里好不热闹。 酒楼茶嗣间一时间挤满了闲人,更多人为了方便看清热闹,都奔在二三楼的栏杆处,小吃流连,人满为患。 只见一个美丽动人的绝色佳人,背负着两杆三米多高的大面旗帜,自街面巡走。 旗帜均是被衾拆下来的部分,左面画着一只老鹰,一只雄鸡,和一片树叶。 右面画着一个大圆圈,圆圈下勃勃发出亮光,最下面是个红唇耀眼的女人。 六副图画三三排开,似画非符,诡异非常。 一只雪白耀眼的狐狸追在女子身后,灵尾扫摆,驱开顶在后面谈笑风生的群人。 千目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洗脸盆和擀面杖,一敲一吆喝道“主人,快出来吧!姐姐说她知道错啦!” “主人,回家吧!姐姐说她再也不会惹你生气啦!” “主人!你还活着吗?活着粗来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饿啊都饿瘦了!” 虫儿的脸都快丢尽了,从整整一条大马路密集如刀的视线,来回穿梭了好几遍。 感觉每走一趟,人们灼灼的视线会盘剥她的嫩皮一层。 如今,人黄花还瘦。 正文 第794章 盖章 如今,人黄花还瘦。 虫儿的内心里煎熬无,不过往来的人群倒是津津乐道。 众人关注齐心合力,一致在揣测着虫儿背负的六幅画面。 有的人说,虫儿背的叫招魂幡,专门帮厉鬼引路的。 也有人说,肯定是别出心裁地替店面做活字招牌,招揽生意。 还有人说,虫儿怕是魔障附体,特意在热闹的街市借助芸芸阳气,来驱赶体内歪魔邪气的。 一时众说纷纭,盐雕盛会猜灯谜还热闹。 在众人兴趣如火焰高涨时,半空响起靡靡沌沌的男子声音,从人群头顶天籁传来。 “都闭嘴!吵死人了!” 那声音低荡连绵,简直叫人的耳朵闻之怀孕。 攀在栏杆外的人群不顾危险,伸出半截头回眸仰视。 一个紫发迷离的英俊男子,潇潇洒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线扶摇之巅。 扶摇最高,亭宇楼台次之,虫儿最低。 所以樱祭夜离日色最近,身披辉煌,仿佛神裔一般占据高位,任众生高山仰止不绝。 他一直在等虫儿主动出门寻他,自然坐的高远。 男人在爱情里的尊严,也是要得到女人认可的。 虫儿来,他笑。 虫儿不来,他等。 樱祭夜想,反正也等了千万年,不在乎多等几日。 虫儿可算瞧见他,可是距离太高,只好搭目瞭远,迢迢喊道“樱大骚,别闹了,咱们回家去吧!” 樱祭夜坐姿闲雅,韵态飞扬,好一派风流模样,便卖弄起得意扬扬,道“那本是我家,你不过是借住的旅客,不属于咱们的”。 来劲啊他! 虫儿咬牙切齿,从背拔下两面被旗,摇给他看道“樱大骚,别闹了,你瞧这个面,全是我的肺腑之言,情真意切啊!” 樱祭夜更顽痞道“看不清啊,太远了,你喊给我听。” “你不唤出口,何来肺腑二字?” “想来也不是真心。” 虫儿蓦地羞臊,道“姑奶奶我实在喊不出口啊!” 樱祭夜没有答话,一线扶摇在他的暗纵下翩翩离去。 “等等!”虫儿止手大喊,“姑奶奶堂堂六尺美女,难道连句道歉的话都说不起吗?” 虫儿双掌运促,把两杆分别插埋入路央,各埋半尺,并肩而立。 好强悍的手力。 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不觉后退半步,仿佛竹竿刺在自己足弓,脚心痛痒,连嘴也噤声不嚷。 虫儿伸出食指,一一指画六幅图面,道“鹰,鸡,叶,圆,亮,我!” “卧槽!” 揭露的谜底,在人群引发山洪般的哄笑。 “我墙都不扶,服你啊,美女!” 笑声连绵如驴,咯啊咯啊地叫虫儿易发难堪,红着脸道“你可满意了吗?” 樱祭夜道“听不清啊!”,他把手招在耳后,故意刺激道“我人老了,听力也不好使……” “樱祭夜,原谅我!” “原谅我!” “我!” 反正出来没打算带着脸回家,抛头颅,撒热血,她把这些年亏欠他的面子,一次性都还给他了。 樱祭夜为之一震,满心想着虫儿的身体状况不佳,翻身想要跃下,熟知还是多一句问道“你因何事对不起我?总该说清楚,道明白,我才能原谅你吧!” 好吧,他承认自己有时候是很恶劣。 虫儿使劲喊道“我不该……不该无视你的真心,更不该忽视你的感受,我骂你,驱你,你对我始终不离不弃!” “我烦你,害你,你始终不违不抗!” “我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爱了不该爱的我!是我无耻,把别人加逐与我的罪,又双倍压在你心。” “老天爷已经反复惩罚过我的有眼无珠,如今我在此特向樱祭夜道歉,希望你能不记前嫌,原谅我的自私自利!” 本来是想演哭肉计先骗他回去,一顿海揍,熟知虫儿越演越真,久久隐藏的真心也渐渐浮于颜表。 盘算旧帐,她真的是亏欠他,很多很多啊! 樱祭夜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年,不过只想要一个真正归属于他的自己而已。 她,区区一介半妖半珠的贫贱女子,满身驳驳伤痕,双手累累血债。 得他厚爱,蒙他庇佑,受他珍惜,承他隆荫。 高墙内一地瑰丽红色,十里玫香,也不过是想换她心里区区一席之位,一句鸿毛轻诺。 她何德何能,鄢不知足? “请你……”虫儿闭目塞听,只鼓足勇气,张嘴继续道“请你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娶了我吧!” “娶了我吧!” “娶了我。” 虫儿诚恳备至,却不知道有人默默从天而降,靠至身侧。 众人目光如炬,由高处随之降落于地,海纳百川,终汇聚于虫儿一身。 全天下男子的温柔相加,都不如他卸尽邪虐后的认真。 “你的求婚,我照单全收了。” “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樱祭夜温柔抚去她眼角的泪珠,“你从未害过我,因为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包括这手,包括这人,包括这心……”樱祭夜的笑意如风,“早都是心甘情愿的。” 虫儿也怪自己不该流泪,可是忽然之间觉得,竟有一刻钟,躲不开他的温柔笼罩。 这温柔与斩月的不同,炽烈得仿佛能把顽强的骨头烤酥,把最坚定的信念软化。 把虫儿的心神推入卷卷波涛,汹涌澎湃。 她该死心了。 不,是时候该死心塌地了。 隐约听见庞杂人起哄的声音,虫儿慌忙避开他的视线,道“这下夙沙城的人,都知道我求你娶我的事情,以后我是全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樱祭夜,你得意了吗?” 樱祭夜何止是得意,简直忘形到要放声高歌。 他忽然一本正经道,“虫儿,我不要你丢脸,我要你的是态度,是承诺。” 还要再说一遍么? “可我已经说过了的。” 虫儿含首,求婚这种事情,远远地说还行,近在咫尺可真是考验她脸皮的薄厚了。 樱祭夜道“没关系。” “来,跟我说行。”他故意引着她,“我虫儿,一心一意只想嫁给樱祭夜为妻,再也不管前程未事,也不管往昔旧情,此时此刻,满心满眼,只会专心致志做樱祭夜一个人的女人,再也不会离开他,抛弃他,心里永远只爱他,只吻他,只跟他生儿育女,花前月下。” “我保证永生永世紧紧抓住他,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哪怕他仅有独臂,也绝不松开。” “这,未免也太长了吧?” 虫儿羞耻,满颜生霞“而且是霸王条款,我不同意。” 樱祭夜算准她会如此,眼霞里邪光一闪,道“你看你,不说也行,当我替你说过,你来盖章履行好。” “盖章?!” 虫儿蹊跷,“怎么盖?!” 正文 第795章 当众拜堂 “盖章?!” 虫儿蹊跷,“怎么盖?!” “这样盖!” 才不管虫儿会不会翻脸,他已经急不可待地吻住她的香唇。 小儿不宜啊,小儿不宜! 一旁观战的千目慌忙将脸盆扣在头,顺便将傻乎乎的雪団一并捂起眼睛。 嗯唔…… 虫儿口呜咽,骇得周身僵硬,感觉一圆通红剔透的铁箍,强硬套在自己的唇,像烙铁一般炙烤。 趁虫儿反击之前,樱祭夜又匆匆收回自己的唇瓣。 是这个勾魂摄魄的诱人滋味。 他意犹未尽地舔舔浮于口唇表面的余香,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恐着殃及虫儿清誉。 他最想把她给吻晕为止。 虫儿结结巴巴,难以置信道“你……你……我的嘴……我的清白……” 樱祭夜瞧她的伶牙俐齿派不得用场,邪气洋洋道“放心,我对此吻负全责。” 抬手祭出魔刀盘祖,对着周围脸红耳赤的众人,扬首狂傲道“列位热闹都看爽了没?” 被激情四射的戏码,振奋到亢奋的群人,嘿嘿憨笑,脚底抹油,准备赶紧散伙儿。 樱祭夜又道“别走啊,夙沙城的父老乡亲们。” “你们以为我家娘子的娇态是叫你们白白窥伺的吗?” “咋?”虫儿腻他一眼,小声媚道“你还想收费啊?” “怎么可能?”樱祭夜宠溺魅笑,直接单臂搂她入怀,边挥刀道“今日我樱某人,只是想借列位的眼睛耳朵做个媒人,但凡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盖闻, 易正乾坤,夫妇为人伦之始。 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 “今以此刻为良辰吉日,以夙沙城为囍门香坛,黄天为凤冠顶戴,厚土为霞帔红绫,在场诸位均为媒娉亲朋。” “我樱祭夜愿与深爱女子虫儿,在此刻此地,睽睽众目下行合卺之礼。” “伏愿我夫妻二人,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 “若是众人皆以掌声相送,便是锣鼓齐天,喜炮齐鸣,若是女子能以手巾相抛,便是红笼开道,彩纸纷扬。” “我樱某人必将隆重感谢夙沙城的恩情,永生不忘。” 说着,他先对着东日,最先跪了下来。 “哈哈哈!!”千目听到此句骤然兴奋勃发,“我们要看成亲,我们要看主人和姐姐成亲啰!” 小孩子一开心便手舞足蹈,拽着雪団的两只前腿,将懵懂的小狐狸悠悠荡起。 可……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也没有人这样肆意操办自己的婚礼啊? 众人踟躇着,场面一度冷滞如冰,沉如死水。 千目看大家面面相觑的姿态,十分不悦,奶声奶气喊道“要不然说你们人族一辈子受人打压,思想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一味追求规矩。” “要知道规矩是人定的,可不是天,难道说你们一个个连我这毛头小儿都不如吗?” 说的好! 樱祭夜暗对千目竖起大拇指。 虫儿哧哧揶揄道“那是这些人族子民无知,并不知晓千目已经活够万万岁罢了。” 又以眼神告诫道“你可不要乱来啊,肆意扇动人民群众的情绪,可是会被无情镇压的啊。” 虫儿的警告略晚,千目一袭话看似无知者无畏,但也令人恍如醍醐灌顶般。 其有人回味过来后,第一个送祝福的掌声后,接二连三,最终在场所有人都使劲开始鼓掌。 如波涛,如婵娟,口口相传后,绵延了整个街头巷尾。 围观姑娘婆子喜笑颜开,纷纷取出手里的香帕高高抛起,一路起伏。 甚至有人取下头的绢花,或是信手拈来的野花,伴和着强劲有力的掌声,载着欢乐与浓烈的祝福,半空斡翊。 虫儿首次感受到,来自人世,人情冷暖间的纷纷善意。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叫她晕醉,又迷糊。 樱祭夜坠了坠她的衣袖,低语道“拜堂要紧,等明日问卦,我会补给你一场更隆重华贵的婚礼。” 试想,他怎么可能委屈了虫儿一分一毫,真叫她素衣淡抹,简单潦草地嫁他为妻? 今日水到渠成。 他只怕她临阵脱逃,先下手为强罢了。 天地人均为证明,他才能真正安心下来。 问天下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虫儿不行。 虫儿道“可是,立马成亲……太突然了吧?” 樱祭夜看她真有退缩之意,决绝不许她多思,魔刀置于地面,单手紧紧抓住她汗涔涔的香腕,刻不容缓道“除非你求我娶你的话是假,否则,今日我势必要娶到你。” “此心愿如磐石,毫无转移,你若不同意,则提刀砍去我捉你的另一只手,若然,此生此世,我绝不畏缩放弃。” 难道这是传说的讹婚? 千目小子今日神功特助,打开破锣嗓子,敲起脸盆子,拼命在虫儿耳畔喊道“姐姐,快答应主人吧!我的好姐姐,快答应主人吧!” 雪団在地狐尾摇曳,似也在暗暗使力。 虫儿的神思还来不及运转,竟听得人群声烈鼎沸,滔滔不绝喊道“拜天地,拜天地,拜天地!” 一呼十里,声声溃人心智。 虫儿缓缓跪在樱祭夜的身边,樱祭夜略呈紧张的眸色终而消解,两人对视一笑,均是摆出双臂轻叠的端严姿态,对着东方紫日盈盈一拜。 “好!!!” “接下来该拜高堂!” “但是高堂不在现场,不若拜媒人!” “对对对!拜媒人,拜媒人!!” 众生颜笑宴宴,纷纷敦促。 樱祭夜看虫儿羞红了脸畔,连耳垂儿也渲染了一层红霜似的,大笑着拉起人来,最先躬拜四方媒人的极力撮合,以示尊重。 虫儿尾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将东南西北的群人拜了又拜。 “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人群愈发嚣肆,使劲叫二人赶紧礼成,好将有"qing ren"摧送入洞房。 此事已然不像笑闹的游戏,而更是人族有史以来最为鼎盛隆重的婚庆。 万年来,人族地界的婚庆皆是单薄苍白之相,在其余氏族的巨压之下不敢大肆喧嚣,仅得小操小办。 而今日目睹盛况之人竟众志成城,暂时忽略了强权规矩,一心促成眼前的一桩千古美谈。 约是幽幽古国万万年的悠久历史,最浓墨重彩而又出乎规矩之外的一场婚庆。 樱祭夜将虫儿略显僵直的双肩搬向自己,避开排山倒海的催促声,以脉脉深情,痴迷又清晰的字眼,对虫儿吐露心迹。 “虫儿,以我生命的全部发誓,祭夜守你千秋平安,保你万世无忧。” 他的双袖迎对,遮住俊朗的半颜,绿眸含情仿若春岱,紫发灼灼迷离人眼,对着虫儿的身前,深深一恭腰肢。 虫儿颤抖得厉害,不知是过度的喜悦,还是某种复杂的情愫。 他会好好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