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浮欢》 正文 第一章 路遇红途 阳光穿过青翠竹叶洒下熹微碎光,薄雾叆叇,水汽氤氲,此时正是江南梅雨季节,耳边不时传来沙沙细响。 一个蓝衣女子,口中随意地叼着一片竹叶,单脚立于只有碗口粗细的竹树之上,无声无息地看着离自己不远一群黑衣人。 南橘她接过九叔之命,来桑海之城打探朝廷逆贼之事。她虽不是朝堂中人,但一向喜欢多理闲事。 这不,看见有人埋伏,又忍不住插手了。 此时,耳力极好的女子,听见铮铮马蹄声,一行参商之人映入眼帘,他们的对话也传入耳中。 一个身骑血红赤兔马的紫衣男子不满的开口抱怨道: “哥,还有多久到啊,累死小爷我了。” “九弟稍安勿躁,不久就到了。”另一位白衣男子回道。 虽然他语气平淡冷清,但是南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间一丝温柔。 南橘看着白衣男子骑马靠近他的九弟,用亲昵的语调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体能也比我们差了许多。” 紫衣男本来陶醉在他七哥对他的宠溺中,但一听到此话就炸毛了,愤愤地将马鞭抽至地面,激起一层薄沙:“七哥,你什么意思,你才是小孩子呢,我才比你小两岁而已。” 南橘轻笑,看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呢。 只不过这小孩真奇怪,只见过介意自己老的,还没见过介意自己年轻的。 就他那个样子,细皮嫩肉的,怎么只可能比那个穿白衣的家伙小两岁? 根据女子的观察,白衣男子绝不简单,他与紫衣男说话的言语虽亲昵,可还是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与白衣男对其他人的淡淡疏离完全不同。 和白衣男子相比,紫衣男则要略显幼稚一些,城府估计也没有那么深。 这时一丝怪异的的响动闪过耳际,她看见对面竹树上有人挥出一根银丝,快速地绕过紫衣男的脖子把他拉落下马。 南橘心想:惨了,居然忘记自己来干嘛的了,这群家伙还有没有廉耻之心?居然对一个小孩动手,不可饶恕! 但令她诧异的是,那个白衣男看起来毫不担心自己弟弟的样子,而是轻笑道:“什么人?出来吧。”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关系不是看起来挺好的吗?这般毫不在意是怎么回事。 那群黑衣人从竹树上飘下来,只是最中间的男子还未开口就突然倒地。 这时白衣男子看见到底之人的身后出现一个蓝衣的女子,手握水寒剑,殷红的血由剑刃淌下。 那女子冷冷开口:“用小孩当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最瞧不起这种人。”语气中溢满了不屑之意。 一个黑衣人将剑架在紫衣男的脖子上,似是威胁。 女子也懒得废话,只是一挥剑,只见剑气如长虹贯日般直射其他人的命门,那群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剧痛,全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紫衣男解脱了束缚,但表现出并不领情的样子,说道:“切,人家才不需要你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长的小点罢了,爷我会聚气成刃你会吗?” 他的神态不由得让女子想起邻家小孩生气的样子。 南橘认真地想了想,聚气成刃是啥?难道是那个运用内力聚起周围空气形成气刃伤人的武功吗?聚气成刃可是需要强大的内力才能使出的一招武功绝学啊。 现在的小孩子就是会开玩笑。 白衣男翻身下马,行了个礼,说道:“谢谢姑娘相救我弟,我弟他生性顽劣,说话欠妥,缺少管教,失礼了。” 南橘点点头,朗爽地笑:“无妨无妨,小孩子嘛。” 紫衣男迅速捕捉到那个敏感的词,怒气上头:“你...你...” 白衣男子见势便及时打断,说道:“敢问姑娘名讳?” 女子潇洒地手一挥:“我叫木南橘,没啥名气。” 白衣男嘴角挂着浅笑,却不含一丝温度:“木南橘,很好听的名字,我叫越北淮,这是我九弟,越小九。” 她走到小九面前伸手捏住他圆嘟嘟的脸,说: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居然忍心绑,那群混蛋!要不是我觉得你们需要逼供获取消息的话,我早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南橘觉得小九此时怨念的眼神有些恐怖,便瑟瑟地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转了个话题: “小九,你脖子被他们勒红了哦,记得涂药啊。我还有事,有缘下次再见吧。”于是她执剑匆匆离开。 待木南橘走后不久,小九开口。 “哥,你看,这木南橘。”小九此话亦有所指。 北淮想了想,答道:“功夫确实很不一般,轻功一流,不管是我们还是那群黑衣人,都未发现她。而且明明用剑直射命门,可却没有打死他们,用剑的力度要恰到好处才行,你说是吧,九弟?” “哥,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你那是指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可却心思细腻,你再担心她或许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会阻碍我们?” “还是不对。”小九摇了摇头,接着开口:“哥,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南橘漂亮还是普洱姐姐漂亮?” 北淮听到后,愣了愣,额,这小子只知道调侃他。 南橘长的确实很漂亮,肤色本来偏白,蓝衣一衬,显得肤若凝脂,五官小巧精致,柳叶弯眉,明眸皓齿,像一曲清丽盎然的阳春白雪,她的笑容更散发着乐观之美。 而他的普洱则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有女子柔弱之美,特别是醉后,朱颜酡些,世上应无女子能及。 他轻笑,脸微红,淡淡的说:“当然是普洱。” 小九看着北淮脸上那诡异的红晕,特意大声说:“哥,你是有私心吧,我觉得南橘好看多了。” “死小孩,你说什么?” “兄弟们,你们看我哥因为普洱姐姐恼羞成怒了!”小九对着随行的人说。 大家一听哄笑开来,可却被北淮恼怒的一瞪,便停止了笑声。 好小子,看我不整死你。 夜近深,一行人已经行至桑海古镇中,暮色渐浓,昏黄的光轻轻扣着窗扉,夕阳像一个守财奴收起最后一点金子,来到一间客栈前将马匹交给马夫,要了几间上等房,便各自去休息了。 正文 第二章 灯火阑珊 第二天清晨,北淮独自一人彳亍在桑海之城中,看见不远处的一面酒家旗上写着阴阳玖仟坊,便踏步向酒坊走去。 “小二要一杯用白瓷杯装的葡萄酒。”北淮开口道。 小二一听,这就是主人要见的人吧,便说: “客官不妨跟我去酒窖,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说完便领着北淮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 已是夏日,屋内却有梅花香气,还夹带着檀香。里面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眉目硬朗,不怒自威。 越北淮抱拳行礼,不卑不亢地说:“在下越某,这么早来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那人看着备淮,就觉得北淮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实在迫人。 “哪里哪里,越兄的光临让我们这处小地方蓬荜生辉啊,越兄不妨坐下,细谈和交之事。”那人开口说道。 越北淮听后坐在桃木椅上和他攀谈起来。 两人刚把正事谈完,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身着青色素纹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看见越北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礼貌的开口:“喻大哥,这位是?” 喻尉庭站起来,为两人作了介绍:“这位是朝廷重官——越大人,这位是我四弟凌下跖。” 凌下跖鞠了个礼:“参见越大人。” “恩。”一个单字,带着多少深意无人可知。 越北淮笑了笑,说道:“越某还想拜托一件事,就是皇上命我微服私访,还请诸位帮忙掩藏我的身份。” 喻尉庭自然点头称是,然后顺意说道:“越兄初来乍到,我要我四弟陪你逛逛,如何?” “谢您的美意,我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北淮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与这个凌下跖貌似相识。 “跖儿,好好照顾越兄。”喻尉庭最后交代一句。 暮色中的桑海之城,灯火阑珊,城中人影散乱,有淡淡奢靡浮华之感。 两人走进最近的一家酒楼,小二迎上来说:“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凌下跖开口道:“打尖,越兄请。” 越北淮点点头,踏步进店,观望整个酒楼已是坐满了人,扫了一眼,走到为数不多的空位坐下。 “怎么这么多人?”他用虽是疑问句,但因为语气平淡,给人一种他其实并不想知道的错觉。 只不过,越北淮一向都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物豪不关心。 “我说,越大人京城不过观莲节的吗?今天可是农历六月二十四!” “我不清楚。”一句话简单明了,明显不想多谈,再配上北淮凄冷的语调,让人中不觉的升起一股冷意。 凌下跖咽了咽口水,这男的好像挺恐怖的,但还是大胆的开口:“那倒也是,京城很繁华吧,是不是天天都像过节一般热闹,你才不会注意的吧。” 北淮眸中迅速闪过一丝落寞,快至让人捕捉不到,微微地说了声“恩”。 “凌某肚子有些饿了,那我点菜了,小二,要一份绿荷包饭,一份玉井饭,一份莲籽粥,两份莲糕,一坛上好荷花酒,在上些其它小菜。”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剑放置桌上。 似是一把水寒。 凌下跖拍了拍北淮的肩,说:“等下都吃一点哦,你们那里肯定吃不到,这些都是我们的特色! 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墟人,讲的就是绿荷包饭。玉井饭,莲籽粥都是用莲籽做的哦。莲糕是由莲花花瓣捣烂掺入米粉蒸成的。都还不错你别吃撑了就行。” 越北淮眸光闪了闪,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跖兄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吃得走不动路吧。” 凌下跖用略带醋意的声音说:“你好聪明哦,你长得这么好,平时盯着我看的美女都看你了,看你吃撑后,还有没有人看。” 北淮面如冠玉,却有一股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又透着王羽之气,剑眉之下的一双桃花眼又透着闲散少爷的散漫感,从他说话能够与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来看此人定不简单。 其实凌下跖一点也不在乎北淮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个君子,不会对喻大哥和整个夫诸派做出伤害的事就好了。 “越兄,你没过过观莲节,今日体会一下如何?”凌下跖摸摸吃撑的肚子,走出店门。 这人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越北淮微微勾起了一丝笑,说: “好,承南橘姑娘美意。” 凌下跖警铃大作,他是怎么发现的,自己易容术过人,他果然不简单,但还是掩饰道: “越兄,是把我当成你心爱的姑娘了吧,只不过也是,佳节之夜是容易想起故人。” “可能是吧,南橘姑娘也有一把和跖兄一样的水寒剑呢。” 凌下跖,也就是南橘觉得没有装下去的必要,笑道:“越兄真厉害啊,我还应该感谢越兄,没在大哥面前点破呢。” 越北淮又恢复了平时的礼貌却疏离的语气:“跖兄过誉了,过人的易容术哪那么容易识破?北淮也是不久才发现的。” 两人到达河边时已是人声鼎沸,河中荷叶在朦浓月色照映下似是带着一层淡淡青雾。 莲蓬挖空,点烛作灯,荷灯沿河随波逐流,万柄红灯裹绿纱,亭亭轻盖受风斜。青光荧荧,那十字光辉刺痛双眼。清阴清几许,树上月华迟发,绛蜡焰轻,心中也有烛光般温和的暖意。 “越兄,快些许愿哦,莲灯会带着我们的希望给月神的。” 她笑靥如花,似冬日暖阳,月色如薄雾,衬得她侧脸更显柔和。 他的某根心弦好像被微微拨动,闭上眼,许了心之所愿。 许久之后,南橘再次开口道:“去坐船吧!” 竹船无人摇橹,沿水流飘零而下。 “北淮,你知道为什么放莲灯吗?” 越北淮挑眉问道:“为什么?” “当鬼迷路的时候,跟着莲灯走就可以到达忘川河畔了,就不会在扰乱人间。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很像他们呢,可是我们的莲灯在哪?” 只是话音刚落,南橘余光便瞥见一处火光,似是阴阳玖仟坊的方向。 一个暗镖簌簌地向南橘飞来,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镖就已经被打落。回头一看,越北淮正浅笑着看着她。 “越兄,你的武功......”她的话被一道凌烈剑势打断,她被越北淮猛地一拉,整个人都被他护在怀中。 她可以清楚地闻见越北淮身上的艾香,感到有些尴尬。 “南橘姑娘,你用轻功走吧,我这儿不需要你担心。”越北淮的声音从上传来。 南橘点点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利落地拔出水寒剑,将几个站在船头的黑衣人斩落。 足尖一点,她轻巧地跃起,落在莲灯的焰上,然后再次飞出一长段距离。 烛火有些闪烁,但并未熄灭。 能在火焰上立足,还未将它踩熄,可见南橘轻功之深厚。 那些黑衣人是谁,南橘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和那个越北淮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人不简单就对了。 希望夫诸派没事。 正文 第三章 九剑轻安 清冷月光钻过窗棂,在客房冰寒的地板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夜间寒气刺骨,繁华烟花声已经消逝。蛙声蝉鸣,万世苍生仿佛已归为静寂。 “把他给我弄醒。”一桶水应声尽数倒落在全身瘫软,伤痕累累,已看不出原来面目的男子身上。 男子喘着重重地粗气,看见气刃泠泠寒光,映衬着小九白到透明的脸庞,显得十分可怖,男子面露恐惧之色。 小九嘴角勾起一丝诡异之笑:“说不说,你已经挨了三十六刀了,还想受凌迟之苦吗?” 不得不说小九的聚气成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此时的他,让人瞬间忘记他的小孩子形象。力道,深度都是刚刚好,不会把人质弄死,反倒让其痛苦欲生。 “你说你还能撑几刀呢?不对,这问题你应该问我,我要你生,你便不能死,呵呵。”人质痛苦的闭上眼,被下了软骨散,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一股热流有心口窜于口中,吃力的吐出一口血。 “你抢七珍到底给谁?如若你说了,我定会请名医将你治好,你会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那么,不说的话,我想你还没有那么容易解脱。”地板上血流成河,泛着殷红的光。 一阵剧烈咳嗽后,男子内心挣扎了几下,还是开口用喑哑的声音说:“不愧为斛律九轩,我供了的话,就是叛了万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还请赐我一死吧。” “万大人,万禾谦...”小九眸光闪了闪,手起刀落,只一瞬,地上之人便断了气息。 小九微微阖上双眼,默念:“生当执剣横秋,死亦鬼间豪雄,厚葬!把地上血迹处理干净,留下痕迹提头来见。”说完转身离开充满血腥味的房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推门进入另一间房,早已回来的北淮在橙黄烛光下优雅地品一杯清茗,见到小九来,缓缓放下茶杯:“怎样?” “万禾谦。” “哦?万禾谦,他要七珍作甚?” “我怎么知道?” “刚刚杀了人怨气很重啊。” “哪有。” 北淮笑着微微摇摇头,九轩你还是太单纯,你永远都是不属于黑暗的孩子啊,可是...... “哥,你上过战场吗?” “当然。九轩想上战场?” “恩。”是很坚定的语气,毋容置疑。 “不远了,会有机会的。”北淮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抚了抚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号角声已渐渐逼近。 “小九,去休息吧。”九轩,我多想让你当一生的小九啊,可是路是你自己选的,血洗的路必会让你成长,以后这个讨厌被称为小孩子,单纯的小九大概会不复存在了吧。 客房窗外有一棵苍老的桃木,满树身的木疙瘩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白驹过隙,我们在时光的长河里被推着前进,即使我们有着太多眷恋,最后只能轻叹放手。 月色正好,银光泛泛,似料峭春寒侵人心底。 正文 第四章 楚汉之争 翌日,酒坊,越北淮对凌下跖行了个礼,说:“跖兄,多谢你的款待,家中还有些事等我处理,我得先告辞了,还请跟你大哥说声抱歉。” 凌下跖背手而立,初阳印在“他”的脸庞,倍显柔和。若如不知她是女的,还真的会认为此乃人间美男子也。 “越兄慢走,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麻烦跖兄了,那么我先走了,下次再聚。”说完便离开酒坊,跃上停在门外的马,马蹄激起一阵尘土。现在看来扮成商队都有被发现的危险,但所幸此次拉拢夫诸派的势力还算顺利,但还是谨慎为好,只好遣九轩和手下回去,单独出行。 凌下跖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放置桌上。安步当车,悠闲地走上了去郊外的路。 走至郊外,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狂风四起,一只红色机关鸟扇动着巨大的机翅缓缓停在路面。此机关鸟做工精细,朱漆耀眼,是她九叔研究墨家机关术,历尽心血为她制成,九叔叫它“朱雀”。 坐在机关鸟前面操作的小厮蹲下行礼:“参见小姐。” “好了,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会把朱雀停在阳城的外郭,还请你通知一下那里的兄弟,保管朱雀。”坐稳后,拉动操纵杆,又掀起滔天大风,将小厮的那声“是”卷至遥远苍穹。 一个时辰后,南橘将朱雀交给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小厮手里,便蹦跳的进了阳城。一路贩卖小吃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还夹着浓浓食物香气。 南橘在服装店随便买了套女装,因为现在还是男装,所以被店老板调侃“疼老婆”,南橘的脸尴尬的红了红。 在附近的一间客栈的房内换了衣服,便继续出门游逛。楼下吃饭的人们正有声有色的谈着八卦,什么七皇子喜欢普家姑娘啊,江南酹君王花巨资建造了海市蜃楼啦,无非是这些高官权贵的琐事。其实大家聊八卦,也是对权力地位的向往吧。 客栈不远处的河岸上,搭了一个木台,上面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台上悬着一块红布,红布上钉着一块有楚河汉界的木板,南橘微微勾起一丝笑,原来是比赛象棋,如若有意思再上去好了。 首先上台的是一个清秀书生,“前辈,请指教”,说完便坐下。 书生想先发制人,炮,马,車都依次过了河。老者镇定自若,看着自己的一个車被吃掉也不慌乱,想了想,跃马过河,与书生的車对垒。书生的大部分兵马都过了河,眼看自已要赢了,所以变得有些浮躁,棋步也渐渐松散,自己的車被吃掉也没发现。最后老者只用一马,逆转整个局面。 “青年人,做事呢,要沉着,不能因为胜利在望,而失了戒备之心,反倒得不偿失啊。” 书生还在回味那盘棋,突然站起,向老者鞠了一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谢前辈指点,小生佩服。”说完,便大笑离去。 老者棋艺精湛,釜底抽薪,三路包抄,瞒天过海,杀得上前比试的人一一败下阵来。南橘直接飞身上台,台下只看见一个蓝影虚晃而过,都心想应该是位高手,当看见南橘是个女子后,众人诧异万分。 “前辈,你先下吧。”老者看了看木南橘,笑了笑,默不作声的移炮。几回合下来,南橘基本已被老者变化莫测的棋杀得折兵损将,眼看是败局已定。南橘整场都在守,只飞马踩炮了一次。南橘突然上了一个車,将军,老者的帅无处可躲。 “姑娘这招暗度陈仓实在用的妙啊,飞马掩护車,让人误以为你以马进攻,你大量兵马被我吃也不反攻,是在等待时机啊。我一向以棋变化莫测自居,你面对不断变化的棋,给出精确的判断,短时间内想到对策,真不容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为之神。”老者仔细看着棋局,连说三声“好棋啊”,也拂袖离去,留下佣人收拾残局。 正文 第五章 佛家七珍 “啪啪”台下响起两声清脆掌声,接着大家跟着鼓出轰鸣般的掌声。 “才女啊,真是才女啊。”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是哪家的大小姐吗?” “不知道诶。”人们议论纷纷,却没发现南橘早已下台,正在和第一个鼓掌的人攀谈。 “北淮兄,你也来阳城了啊?你早说嘛,我可以搭你过来。”南橘暗自心想:幸好你没同意。 “南橘姑娘脚**快,我的赤血宝马都比不过你。”北淮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到哪儿都可以看见她,她到底是什么人?看她连衣服都换过,还下了一盘棋,最起码快于自己一个时辰到达,自己是快马加鞭,她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是吗?”南橘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九叔交代过朱雀太容易暴露身份,在野外才能召唤,自然也不能跟其他人说。 想起九叔,南橘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九叔能文能武,又有天人之姿,不得不说很让人敬仰。 北淮盯着南橘脸上奇怪的红晕,一反对他人漠不关心的态度说道:“南橘姑娘是不是身体不适,脸有些红。” “啊!北淮兄,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南橘说完便捂着脸,有些慌乱的跑开。 ——————————————————————————————————————— 阳城是江南酹君主的领土,是一片烟花繁华之地,前不久酹君主建造的海市蜃楼刚刚竣工,北淮这栋名为‘海市蜃楼’的江南雨阁的朱漆门外踱步,一位下人跪在北淮身前,“酹王有请。” 北淮微微眯了下眼,露出危险的神色:“酹王,王?,哼!”说完一抬袖跨过门栏径直而入。 “斛律兄,你来了?”进殿,酹郡主正抱香玉入怀,并未起身迎接。 北淮欠了欠身,还是行了一个礼,说:“叫我七含好了。”“哦,七含,请坐啊。”七含看了看,坐在了一旁的桃木椅上。 “七含,七珍带了吗?”七珍是指砗磲、玛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麝香七物,乃佛家七宝,也是喜爱玉器者最想收集的宝物。众人都知道酹郡主和当今圣上一样喜欢玉器,七珍倒是一件投其所好的礼物。 “酹郡主,够直接,不愧为一方江湖豪杰。”七含可以咬重江湖二字,一代酹郡主当年还不是江湖土豪出身,如今如此嚣张。 听见七含此番话,酹郡主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心想:你只不过是给我送东西的人罢了,手中实权并未有我大,还敢得罪我,胆子不小。 “酹郡主,七珍我放在此处了,请保管好,你看现在已到了饭点,不知可否赏口饭吃。”七含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奁盒,放在一旁桃木桌上。 “七含说哪里的话,只要七含不介意我这里的粗茶淡饭就好。”什么意思,居然用女子梳妆时用的奁盒装七珍,这是在说他像小脚女人吗,行事得患得失? “哪里哪里,酹王这里的山珍海味,七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 比这更好的吧。”七含明显特意断了句。 酹郡主怒,先说要自己保管好七珍,后刻意断句,简直是明显的挑衅:“斛律七含,你这是咒本王死吗?” “酹郡主多虑了,七含哪有那个胆啊。可是七含不得不提醒一句,王这个字可不能乱用啊。”北淮背手站起,“酹郡主你说呢?” 酹郡主紧锁着眉头,这个七含还真不简单,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估计性命难保,只好开口附和:“七含,是我一时口误,还请谅解,来人,备上等的饭菜。” 正文 第六章 离人之玉 这个酹郡主可真是个老狐狸啊,前后变化真大,北淮带着明显的疏离开口:“我想还是不了,酹郡主似有美人要陪。” “七含说哪里的话,你远道而来,我自要为你接风洗尘,快些准备饭菜。”酹郡主知道七含介意自己未下座迎接他,连忙留客,凭他和那个狗屁皇帝的关系,要是他乱说话,虽然不敢轻易动我,但还是有头身分居的可能,大事未成之前还是小心些。 “诶,酹郡主,不知可否让我看下这剑,如果没猜错,这是那把要离剑吧。”七含看着不远处放置的宝剑说道。 是的,七含果然识得好货,如果七含想要的话,那么赠与你好了。”酹郡主赶忙说道。 “谢谢酹郡主美意,那七含就收下了,七含拿了宝剑,就更不好与酹郡主共宴了。” 斛律七含不留下也好,要是又挑点刺什么的反而更麻烦,再说那剑......酹郡主便说:“那好吧,把要离包一下,送给七含。七含那我就不送了。”下人立马包好要离,送给七含手中。 出了海市蜃楼,胃还满,七含决定去阳城的沱江走走。 到达沱江河畔,人群熙攘,发生什么了?北淮看见一艘即将要驶向棹头的渔船,竟失事翻落,河中呼救声一片。一道蓝影闪过,好像是木南橘。北淮早就看出南橘的轻功不一般,当时她“救”九轩时,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脚步。今日莫非她是用轻功来的阳城,比马快的轻功,看来这女子不可小瞧。 南橘将一位渔夫提出水面,揪着他的衣领拖至岸边,转身又向河中去。北淮将要离交给岸边一位老者保管,也飞身入河,与南橘一起救起剩下两人。 到岸的南橘,只有鞋底两三寸沾有水痕,武功造诣之高不言而喻。 她一直紧锁着眉头,好像在翻找东西,然后又转身飞至河心。北淮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南橘,人都上来了,我问过了,你还在找什么?”“一块美人玉。”说完,南橘潜入水底。 北淮捞起气息不匀的南橘,因憋气过久,她脸涨得有些红,长长睫毛上还带着水珠,这样有些柔弱的南橘好像普洱啊。南橘紧紧拽着北淮衣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北淮拿过要离,抱南橘回自己住的客栈。南橘剧烈的咳了几声嗽,然后泪水垮堤,“那是九叔送给我的,那是唯一戴在身上的...的故乡之物啊,九叔一定会怪我的,怎么办,怎么办啊?”南橘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助,让人心疼。 “那块美人玉对你很重要?”北淮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恩,那是我十三岁...岁九叔送给我的,是我最喜欢玉器店里买的。” “那长的是什么样呢?” “是璟玉,是白玉成烟的类型,就是纯白没有杂质的椭圆型的玉。” 北淮一反常态的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去找的,你先休息下。” 找玉谈何容易,日薄西山,赤红火焰染透苍穹,北淮浑身湿透,只好在一家玉器店中买了一个应该比较相似的美人玉。 客房内,南橘仍目光涣散坐在床头,看见有些狼狈的北淮,吐出一句:“对不起,麻烦你了。” “没事,你是我弟的救命恩人,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那块玉。”北淮将玉放入南橘手中。 南橘,看着手中的玉,已然明白了什么回事:“恩,我要找的就是这个。”可还是忍不住热泪潸下。 自己早该想到,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的,不应该强求的,反倒害了他人。 可是之前是你,现在是玉,那以后呢? 对啊,没有比失去你更痛苦的了,我还会怕其他的吗? 我是你眼中永远不会悲伤的云笺啊,永远不懂世事的南橘啊,我怎么可以伤心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西风吹窗檐,古藤老树,怎么还不肯安生,发出一声声悲戚的鸣响。冷月一半缺,注定此夜无眠。 正文 第七章 狭路相逢 南橘整理下情绪,便用云袖干脆的把泪给抹去,起身说:“谢谢越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橘踏步经过北淮,手腕就被他一个使力拉住了。南橘努力挤出一个笑:“怎么了?” 北淮并不擅长说安慰的话,想了很久,只是说了句:“没事了吧?”南橘低头沉默,想回避这个问题,突然看见一块紫玉在暗夜中发出淡淡悠光。 紫玉那不是... “你是皇子???”南橘有些惊讶的说。北淮顺着她视线看去,原来是自己的玉佩露出了一角,刚刚从河里起来,还未整理服饰的,她居然认得出来? 惊讶之感渐渐将南橘拉回现实,说道:“我记得小九叫你七哥,莫非你是七皇子斛律七含?那小九岂不是斛律九轩?” 北淮尽量用一个轻松的语调,缓解南橘的情绪,于是有些别扭的说:“胆子倒挺大,敢直呼我的名字。” 南橘感觉到手背上一阵凉意,原来他头发上的水还未干滴落到自己手上。“你看你,哪像个皇子,倒像个落汤鸡。”南距嗤笑。 这个问题缠绕了无眠的北淮一宿,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与刚刚给南橘那块相同的玉,自己的行为好像越来越像小九了,幼稚得很呢。话说,小九这么讨厌的女人的人,以后会不会为一人奋不顾身去河中寻一块美玉呢? 自己好像越想越远了,也不知普洱现在睡了没有。 黑夜中如汹涌大海,隐藏多少人的行迹。九叔说万禾谦与江南酹郡主好像打算谋反,命自己来一探虚实。 南橘站在屋檐上,揭起一块瓦,终于找到了,人全都到齐了。 屋内,酹郡主,万禾谦和孙傲三人坐在首席,笙歌艳舞,可她木南橘还是能听到她想听到的东西。 “万大人,孙大人,觉得这一曲燕舞倾城如何?”酹郡主首先开口。 孙傲拍手称好:“舞姿优美轻盈,各个面如桃花,江南果真是美女多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像京城就远远不如阳城,在我看来还是酹王的功劳。”而万禾谦只是不动声色地喝着清茗,一袭白衣与这红灯绿酒格格不入,这样的万禾谦为什么想反。 南橘发尖一滴水掉落,这下惨了,头发怎么还没干?希望发现不了。 万禾谦感觉周围气息有一丝丝波动,看见一滴水从屋檐掉落,海市蜃楼是酹郡主花重金打造,怎么可能漏水?再说,近日阳城无雨,何水可漏? 南橘看三人并无反应,微微松一口气,谁知万禾谦放下茶杯,从手中射出一道银线,穿过舞动的艺妓,射向南橘的方向。 脚被银线紧紧困住,“万大人怎么了?”酹郡主看见万禾谦出招,不解。手上一个使力,南橘被拖倒,压垮房檐掉在了艺妓的前面,吓得艺妓们尖叫连连。 万禾谦将手收回,也将南橘拖到三人前,万禾谦当时用力时就觉得此人的重量比起正常成年男人要偏轻,没想到居然是个蓝衣女子。 “你是何人?是谁派来的?”孙傲明显受了惊吓,声音有些颤抖。 银线另一端绕过万禾谦纤长的手指,随着他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微微抖动,南橘只觉得脚上银线越缚越紧,传来阵阵痛意,在白皙皮肤上勒出一道红印。 “我啊,不知孙傲你听过没有,冥火蓝灯这个名字。” “冥火蓝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湖上闻名一时的冷血杀手,前不久还在家中留了一份书信,说要来取他性命。 “你骗谁?我会信冥火蓝灯是女子吗,就算是,你不还是被万大人轻松制服了不是吗?”刚说完,孙傲倒在座椅上,一根毒针精准地扎入印堂穴。 “来人,把她拿下。”酹郡主赶忙下令。 正文 第八章 绝处逢生 阴冷的狱中,形色各异的刑具挂满整片石墙,时不时有水滴落激起的回音。刑具上的血迹已基本干涸,看来好久都没有人进来过。谁会想到呢,有碧海云阁之称的海市蜃楼的下方,居然一个荒废已久的监狱。 “我觉得你长得十分眼熟,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万禾谦清冷的声音入耳,如死亡之歌在空中奏响。 “我想是万大人见的人多了,才觉得我眼熟的吧,像我们这种混迹江湖的,对你们朝廷之事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之所以杀孙傲,他早该死了。”南橘淡笑地说。 酹郡主大笑几声: “冥火蓝灯果真不简单,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到了这里还能笑出来的人。你要是不杀了孙傲,我想我还是可以收了你。” “我想,你说的另一个人是鬼迷璃吧,很不巧,他是我二哥。”南橘越笑越肆意,如同一朵浴火玫瑰。 “哦,你们一帮人还真有意思,你的杀人方式也还真独特,为什么不选择他独自一人下手,还是说...” 南橘换了个跪姿,话语间都带着笑意:“早就听说万大人武功盖世,我呢,比较感兴趣,怎么,酹郡主某非我要怎样杀人你都管着?” 万禾谦只说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听着,南橘明白,酹郡主问的问题绝对出自万禾谦之手,酹郡主一向都没他细腻。 “你说你对朝廷之事不感兴趣,那为何知道我们谁是万大人或孙大人。” “酹郡主,你见过你去刺杀,连刺杀对象搞不清楚的吗,万大人的银丝某非我指望是你酹郡主使出来的?真是笑话。”酹郡主听到此话之后,额上青筋暴起。 万禾谦突然声音淡然的开口:“酹郡主,我看我们这样还是审不出来的,还是用刑吧,再说其实她对我们没有用。” 他的一袭白衣在这个血腥的监狱里更显孤傲,难怪听说许多女子都倾心于他,好像斛律七含喜欢的普洱姑娘都其实中意的万禾谦。 ————————————————————————-—————— “你听说了吗?冥火蓝灯杀了孙傲,结果被抓起来了,今日辰时行刑呢。”“对啊,还是个女子呢,几日前还下棋赢了刘老头,你说怎么可能是刺客呢?" 北淮听见饭铺里的人议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南橘那家伙吧,她身份多重,还是去看看的好,抓起放在桌上的剑就走出了店。 刑台上,南橘脸色苍白,几道赤红鞭痕格外醒目,神色坦然听判官称述罪行。 “行刑!” “慢着。”北淮轻轻地飞上刑台。 判官大怒,要是被这人破坏了此事,这该如何交代:“大胆,你这事要劫狱吗?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判官,你看这是什么?”北淮拿出紫玉,“我乃七皇子斛律七含,还不跪下。” 判官慌忙跪下,心想,惨了,酹郡主只是说要我行刑啊,怎么会出来一个斛律七含,这证据明显不足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七皇子,她就是罪行累累的冥火蓝灯,前不久还用银针杀死了孙大人。” “你是说冥火蓝灯是女的,说出来也不怕笑话,那么证据呢,有谁看见她将孙大人杀了吗?”判官心中大乱,酹郡主交代过千万不能说他的名字,要不然要他的项上人头,这可怎办? “判案连证据都没有,真是浪费皇粮的废物,那我人带走了,她是我的女人,以后你们谁敢动她,别怪我让你们无碑无坟。”分明声音清冷,南橘还是听出了暖意。 正文 第九章 欢沁归途 北淮转身抱起南橘就走,只觉得手上的人重量也未免太轻了些,便俯身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吃过饭?” 南橘看着突然靠近的俊脸,没来由的红了脸,憋出一句:“当然...吃了,牢饭很不错,你要不要也去试一下。” “你...懒得说你,你不会跟我说你是去体会民生疾苦吧。” 南橘不满的小声嘀咕:“不是懒得说我吗,还教训我?” “呵呵,你小心我把你丢下去,反正你皮糙肉厚,天不怕的不怕的,那种地方都敢随便闯。”“你话怎么变得这么多?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北淮突然沉默不语,仔细一看,他的脸居然也红了。 旁边的人们议论纷纷:“是皇子额,平时都见不到的。” “我说这位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七皇子最喜欢在民间走访,只是行事太低调了,也许路过你都不知道呢。”“七皇子不是喜欢普家大小姐吗,难道这女子是?” “别说了,别说了,皇家人的事好是少说为妙。” 南橘轻笑,原来如此:“你还真的跟传闻一样,提到普洱小姐就脸红啊。” 北淮狡辩:“胡说,肯定是你受了刑,体虚,看错了。自己脸红是因为这个吗?连他也不甚清楚。 ———————————————————————————————————— 几日后,北淮看南橘差不多好了时,准备起身回京。 南橘朗爽的笑道:“越北淮,你是不是要回京啊,大爷我,看见你救了我的份上,我载你一程怎么样?” “恩,我是要回京,你怎么载我,路费多少,我穷。” “废话那么多,还不跟我来。” “上来吧。”南橘对着愣在原处的北淮说。 北淮十分惊异:“这不是古时候的墨家机关兽——朱雀吗,你从哪儿弄来的?” “你别和任何人说啊,我盗古墓偷的,你信不。”两人相视而笑。 清冷的风撩起两人的发丝,在空中似软柳般舞动。北淮看着南橘认真操作机关兽,嘴角不禁含笑,什么时候自己变了这么多?是因为她吗? 三哥说自己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嘴上风度翩翩其实道貌神离。三哥说的字字珠玑,自己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可是由不得自己,只好在语言上控制好与他人的距离。 是什么时候,斛律七含会与一个女子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是什么时候,会置生于不顾为她寻一块美人玉,然后不能自己地再买上一块与她相仿的留在身边?是什么时候,会不顾一切人的看法执意要救下她? 就和喜欢普洱的七含一样。 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北淮,你在想什么啊,想这么入神?”南橘首先打破寂静。 “我,我在想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应该没有吧,是我多虑了。” “呵呵,希望吧。我们要不要找个客栈休息一下,都已经飞了几个时辰了。” “还是不要吧,你要是累的话,就换我来吧,朱雀实在太显眼了,引人耳目还是不太好。” 南橘猛地一拍脑袋,自己连这事都忘了,接着不好意思的笑笑:“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全。” 其实北淮,你真的忘了一件事,你家马儿正在阳城某客栈啃着草,刨着土呢。 正文 第十章 桃之夭夭 “参见七皇子,皇上已经恭候您多时了。”“好,带我去吧。”墨家机关兽果然不同凡响,整整将行程提前了一周。 已是盛夏,莺歌乱响,三哥所建的陶桦阁在花香中沁得迷离又叆叇,推开一扇朱门,女子脂粉之味扑鼻而来。 缭乱的人群中间坐着一位妖孽男子,白肤胜霜雪,褐发似妖精,一双如轻水般的眸子摄人心魂,他正与一群秀丽天成的女子共饮,看见北淮已在门前,将手一挥,那群女子脚步轻盈的退了下去。 越北淮有些头痛,怎么每次来都是这种画面,其实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这个,而是—— “七弟,你来了。”三哥一头褐发并未用发带束起,直接随意地垂下,如月光猫晴石流苏,那张令普天之下的女子都妒恨的面容,再挂上轻挑的笑,有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云边探竹的朦胧感。 “七弟,你这么快就回京,莫不是想三哥了?”说完便下座走到北淮身前,如柔荑一般的臂绕过北淮的脖颈,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其实,三哥不喜欢男人,反而讨厌男人身上的味道,他觉得男人如蛆一般恶心,显然他没把自己算进去。三哥每天在不同美人的温柔乡中入眠,之所以粘着北淮,据他说,难得有不厌恶的男人味道,偶尔调调口味也好。 “七弟,事办得怎么样?”三哥的气息都吐在北淮脖颈上,传来阵阵酥.痒。 北淮尴尬的说道:“夫诸派已经同意倾向朝廷,七珍已经送到,中途万禾谦曾扰乱过计划。” “委屈七弟了,要你干如此憋屈之事,你心中也甚不舒服吧。” “三哥说哪里的话,能为三哥效劳,是我的荣幸,可是,恐怕三哥的七珍可是浪费了。” 三哥松开北淮:“从何说起?” 北淮拿下背在背后的要离,三哥笑道:“七弟,你猛一看还挺像个剑客的。” 北淮不语,将将剑从剑鞘中取出。三哥眯了下眼:“哦?是把锈剑。酹郡主可谓野心全无啊,宝剑常年没出鞘,是证明自己的忠心吗?来人取炭盆。” 北淮笑了笑,这个三哥啊,不正经的表面到底迷惑了多少人?还说自己是笑面虎,三哥才是吧,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下。 将要离放在烈火中烤了几下,铁锈渐渐掉落,北淮笑笑:“三哥真厉害,果然没有锈根。”一般陈锈都会有锈根的,这必定是短期人为所致,所以北淮才着急赶回来。 “诶,我说七弟,很奇怪啊,什么时候你会夸人了,受刺激了?还是因为你救的那个女人?” 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传的怎么比朱雀还快。“三哥,你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普...” 话还没说完,北淮脑袋就被拍了一下,三哥温怒:“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像我一样有长进了,结果你居然还痴迷一人,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等下三哥肯定会像女人一样追问自己,还是转移话题吧:“三哥,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事?” “夫诸派是桑海乃至整个江南最有声望的门派,我相信他们都是一言九鼎的君子,民心所向才是江山之道,酹郡主难道指望一个小小阳城的兵力可以抵过天下人?先放出对酹郡主十分放心的消息,放松他们的警惕好了。” 看着北淮脸上突然放松的表情,奸笑道:“七弟,那女子是谁啊,怎么认识的?”三哥也就是斛律三椽学着北淮清冷的强调,说:“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谁敢动她,我让你们无碑无坟。”看着北淮黑掉的脸,不禁捧腹大笑。 暖风夹杂着笑意,宁静,美好。 正文 第十一章 刺客夜行 三哥戏谑的笑着,拍拍北淮的肩:“别害羞啊,说吧说吧。” 北淮的语调瞬间冷了几度:“没有,就是这个女子曾救过九弟,还她人情而已。” “七含啊,这就不对了,连你三哥都瞒着,九轩那个小鬼怎么可能要人救?”语气中带着明显不相信。“再说了,你平时这么谨慎的人,难道会不知这一闹惹的是谁吗?要不是碰到了让你心动之人,你会这样吗?” “对不起,三哥,给你惹麻烦了,但是我和那个女子,确实没有你说的关系,七含还有些事,先走了。”北淮行了礼便走了。 那位皇上斛律三椽笑得十分得瑟,说:“去调查那个女子的身份。” 七含,终有一天,你会放弃她的。岁月太慢,人心太快,不是每个人都执着那牵不到的手一直到老。 “九叔,我回来了!”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一定是云笺这丫头,咋咋呼呼的,高涉白嘴角不觉地浮起暖笑,多久没见她了? 南橘刚刚进门就看见九叔正微笑的看着她,心脏渐渐变快了,此时的高涉白可谓是翰逸神飞,精雅自持,俊逸若仙,可让任何女子为之倾心,何况是南橘。 “九叔,在看什么啊?”南橘好奇与涉白同排坐下,偷偷瞄了眼书页,涉白也将书向她移了移,“九叔你终于没在看兵书了,又开始看诗集了。”涉白笑着点头。 九叔与万禾谦,越北淮都不一样,万禾谦永远不会笑,那冷峻的脸似寒风刮过千里,而越北淮他脸上永远挂着的淡笑是他的待人之道,而九叔的则是真实的,可以暖人心扉。但三人都不愿多言,九叔说,吉人之辞寡,所谓言多必失就是这个道理。 珠帘被撩开,进来一位女子,未用过多的衣物装饰却仍是美艳动人,正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相符,举止形态恰当得体,无可挑剔,的确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娇妻。就是不知道九叔喜不喜欢。 女子向涉白行了个礼,说:“夫君,我见云笺回来,特意备了云笺最爱的莲子粥,不知是否呈上来。” “好吧,正好给南橘解解暑。” 南橘有些不习惯的说:“谢谢叔母。” “云笺真客气。” “呵呵。”南橘不好意思的笑笑,鬼都知道她最不喜欢被所谓礼数束缚了,綦洈可是大家闺秀,在她面前失了礼数总归还是不好。 涉白凑到南橘耳边,轻轻说了句:“现在知道你是个疯丫头了吧。”綦洈愣在原处,原来高涉白也是可以与人亲近的啊,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九叔,这句诗很不错呢。”南橘脸已是涨红,只好转移话题,随手指了一句诗说道。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云笺最近喜欢的风格又改了哦。”看见南橘低垂着眼,有些黯然,“怎么了,云笺?” 南橘声音有些梗咽,说道:“我看见二哥留下的诗了,是我刚进夫诸派第一天成为刺客他对我说的。”这个丫头,总是这么喜怒无常,但是也不得不羡慕她能单纯的喜,单纯的悲。 “云笺,你是在感叹时光变迁吗,很多东西都会被光阴洗得单薄,一个誉满神州的人会销声匿迹,一群叱咤风云的人会身形模糊,惟有诗意会更浓,云笺没事的。” “可是,九叔,二哥他,他死了,死在狱中。” “云笺你是在哪里看见那首诗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焦急,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海市蜃楼下面的监狱里。” “什么,你被抓到了?难道七皇子救的人是你?你没受伤吧。” 南橘像是并未听到,只是拿起桌上笔墨,提笔写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热泪润湿纸扉,二哥,来日我在为你满斟。 正文 第十二章 邬兰前忆 北淮策马向普家走去,三哥都听到了此事,估计普洱也知道了。 北淮将马拴在离普家还有些远的一棵树上,绕过正门,轻车熟路的走到一面朱墙前,便翻身跃墙,轻轻落在地上,激起一些轻微尘土。 “七含。”一声语调虽低却不容忽视的旖旎女音闯入耳中。 转身看见普洱身穿一袭白衣,站在一棵梨树下,片片惨白梨花随风飘落,渐归于寂,映衬地普洱的身材倍显娇小,惹人疼惜。 “下次还是走前门吧,你是七皇子,怎还翻墙呢?和小时候一样。”普洱轻笑道,一直都知道她是个简静的女子,心似繁花艳照,身如古树不惊,自己这般唐突,估计是吓到她了。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两人一同长大,可是要到多久才可以两两相忘,现在在她心中早已不是只有他一人。对啊,光阴变迁,浮生如斯,热血会冷。当初不解春愁的自己,开始慢慢走上仕途征程。世事惊涛骇浪,浊浪湿身,我们都不在一如当初,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只是与你说一句,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哪怕,你要我保护的那人是,万禾谦。”北淮落寞地说完这句话,便施展轻功出了普家,解了马绳,正准备上马,便见三哥,在不远处。 “三哥。”还是一贯清冷的语调。 三哥一脸怒气,原本妖孽的脸显得有些扭曲:“我要是知道你会来普家,我就应该打断你的腿!那个普洱你难道不知道她的目的吗,你若为她做出背叛我的事,我想你是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他骑马居高临下看着北淮,呼出一口气,语气缓了缓:“算了,七弟你刚刚回来,去喝一杯怎样?” 两人到达酒坊后,刚刚上到二楼,楼下就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大哥,我看这个小妞长得还不错,您看。”那人话还没说完,坐在他对面的彪形大汉已经抓住了前来送饭女小二的手,还一边爆粗口调戏,女子想反抗,直接被那个男子掌掴,摔倒在地上。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声制止。 南橘早已坐不住了,直接从二楼飞身而下,对那人心口就是一脚,那人倒退几步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内伤。 “那不是凌大侠吗,这位姑娘怎么还不以身相许?”有人出声调侃道。 那个女子还真的跪在南橘身前,搙起衣袖,旧伤新伤陈然于手上,呜咽着说:“这些都是掌柜干的,平日只要事情没做好,他就用蘸了盐水的藤条抽打我,还请大侠帮帮我啊,小女子配不起大侠,只想做一个丫头好好服侍大侠。” “停停停,大爷我对女子不感兴趣,你就别恶心我了,我帮你就是了。”话毕,一只飞镖贯穿掌柜整个手掌,他发出一声惨叫。二楼,北淮脸上浮起一丝淡笑。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南橘蹲下,用手指抬起女子下巴,戏谑的笑道:“一个姑娘家的,拿着匕首还是不好吧。”南橘轻松地抓住女子欲刺向自己的手,手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就你这点功夫还想杀我,是谁这么瞧不起我凌下跖?派一个女子来。”一用力,那手已‘咔嚓’一声断裂。 南橘随意拿起匕首把玩了起来,说了句:“你的弟兄们不打算来救你吗?”话语刚落,一群人提剑向她刺来。 正文 第十三章 过招拆招 南橘手握三尺青锋,虚晃剑招将向她袭来的剑势一一化解,剑招虽快却都不足以致命,变化莫测,虽讲究古道,可又出格颇多,无法辨出是哪个门派的武功。 看见南橘只守不攻,那位女子怒道:“凌下跖!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吗?”那女子那只被南距扭断的手不自然的垂着,只好用另一只手提剑。 “你误会了,我凌下跖一向说到做到,我答应过你们邬兰族的首领,绝对不杀他的族人,我当他是兄弟,不知你们是什么意思。”南橘将带有邬兰族图腾的匕首丢到那女子脚下。 “你胡说!的确你没杀人。呵呵,三年前那场京城大火,你救了那么多人,却唯独面对下跪求你救困在火中父母的时候,你拂开我,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的父母,他们...我努力学武,给王当了两年侍卫,可他待你比待我们任何一人都要好,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个恶魔。” 三年前,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姑娘,我欠你两条命,今日我凌下跖就还给你。”南橘将水寒剑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凌下跖的却是一条好汉,只不过,你要以命换命。”女子干脆提剑向凌下跖刺去,毫不拖泥带水。 女子感觉手上剧痛,无力抓起剑:“唔,凌下跖你...”“不是他,是我。”一道清冷入耳,抬头一看,应该是两个富家子弟,身上绸缎远看都知是上品。 一位面容秀白的男子开口说道:“连敌人出招的方位都找不到,要不是那位仁兄让着你早死了,邬兰族居然会要你这种功夫底子的人当了两年侍卫,他们是缺人吗?” 看见北淮,南橘微微有些诧异,未免也太巧了吧,自己和九叔出来喝酒,怎么又碰见他,讲话的那位男子又是谁,莫非是当朝天子?如果他们看见九叔与自己一起,身份也差不多暴露了。其实无妨,身份这东西只取决于投胎的好坏了。 “不动手了吗?我只会给你这一次机会,下次你就只能靠真才实学来报仇了。”看见女子不语,南橘提起地上的剑,径直走出门去,走之时丢给坐在二楼角落不动声色饮酒的九叔一个眼色,但瞬间就被北淮捕捉到了,猛然一瞟就看见高将军正在不远处,难道木南橘她...... “七弟,就是她吧。”斛律三椽高深莫测的笑道。 “三哥在说什么,七弟不甚明白。”难道还是被他看出来了,这个三哥,嬉皮笑脸的,可实在精明。 三哥拍了拍北淮的肩,说道:“那日你救的就是她吧。” 北淮并不愿承认:“三哥说笑了,人家可是个男子。” “七弟,你太瞧不起我了,我每天与女人混在一起,难道我还分辨不出来,隔老远,就能闻到她女人的味道。” “呵呵,三哥何以见得我救的是她?” “你何曾见过我的七弟,如此不管世事的人会对一起争纷感兴趣,还会出手相救?那么有可能是我晚上睡觉没枕龙枕,失眠产生幻觉了,再或者,七弟你喜欢她。” 北淮似是没有听自己讲话,望向某处好像在想事情,龙颜大怒:“七含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你在看哪里。”扭头就看见高将军正悠然自得的品酒,原来如此,自己要不要把那女子身份告诉七含呢? 正文 第十四章 荼毒太深 “高公子,可真有闲情逸致啊,请我们兄弟两个喝一杯怎样?”斛律三椽说道。 “皇上说笑了,请。”高涉白做了一个手势,请两位坐下。叫楼下惊恐未定的小二加了酒具。 “在外就不要是皇上相称了。”斛律三椽笑着说。 三人交谈甚欢,与楼下收拾残局的喧闹场面格格不入。 意识到三哥好像有事要与高涉白讲,便起身说道:“三哥,七含还有些事,先走了。”北淮敬完一礼,先行告退。 “高公子,你也知七含在阳城劫法场吧。” 高涉白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说道:“是的,我知道。” 三椽看着高涉白奇怪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但装作没看到,说:“那高公子知道七含救的是谁吗。”不是问句,而是十分肯定的陈述句。 高涉白久久沉默,理了理紊乱的心绪,可奈何语调已不受控制,有些颤抖:“知道,她是我侄女,也是当今宰相之女——高云笺。” 斛律三椽笑道:“哦?是吗。我想不久后我们两家就会亲上加亲了。” 高涉白之妻綦洈是皇族外戚,当时他和綦洈这桩婚事,是皇家为了拉拢高家所为。这也难免,高家出了一个宰相,一个骠骑大将军,可谓权倾一时,斛律三椽唯恐有反心也是正常的,派人来监视还是没有结亲说得过去。 “是。”一字虽简短,里面的苦涩却不容忽视。不知不觉,那丫头长大了啊。 “谢谢啊。”北淮刚一出门肩部就被拍了一下,转身一看,果然是南橘。 “跖兄,客气了。”自己和木南橘的关系渐渐变得有些奇怪,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所以语调不含一丝温度。 “哪里哪里,要不是你啊,我早就血溅十里,头身分居,一命呜呼,惨不忍睹。”南橘觉得自己说的是有点夸张,语气渐弱。 “北淮兄,你救我的事普洱姑娘没生气吧。” 北淮微微皱了皱眉,这一日到哪里都有人问起此事,没办法,当时确实太冲动了,连自己都觉得诧异,何况是了解自己作风的三哥。只好淡漠的说:“她还不知道。” 南橘听后,一边说一边做割头的动作:“哦,这样啊,那就没事,要是我耽误了一对鸳鸯就成千古罪人了。” 看见北淮眸光闪了闪,露出有些悲伤的神色,如此不外露的北淮这是怎么了。南橘想了一会,顿时明白了。 “你那晚到底在干嘛?”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南橘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指的应该是京城大火那晚的事。 南橘顿了顿,鼓起勇气开口:“那晚,当时战事告急,三年前我方还势单力孤,我担心在战场上的九叔安危,所以马不停蹄赶过去,因为我还是比较熟悉邬兰族的战术。” 北淮适时地问了句:“你为什会了解呢?” “因为我和邬兰族前任首领扎兰是好兄弟,我曾与他探讨过军法,自然会获得一些信息。”邬兰族现任的首领正是扎兰的儿子檀梣。 “我骑马飞奔过那的时候,当时烈火冲天。我也很犹豫,我知道,我耽误不得,还是不忍停下救人。当我火中将人一个个救出的时候,我内心惊惶。这时,九叔精心培养的鹰隼传来噩耗,九叔已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我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上马就走,也许就是那时,我害死了那两个人吧。” “最终我赶到的时候,胜局已定,可是我九叔却始终未醒,直到现在,那次伤也是他的负担。”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犹豫不决,即决定救人,就不该还想着九叔那边,可是我听到消息时,我的脑子根本没法思考,身体也完全不受我控制。” 九叔,我看我是受你荼毒,太深。 正文 第十五章 寒夜冷温 将军府的竹馆里,高涉白在油灯下捧着一卷书页细细品读。 南橘在一旁有些无聊地挑着灯花:“九叔,别看书了,陪我说说话吧。” 一向温和的涉白有些烦躁地将书合上,不耐的说:“好吧。” 南橘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变化,今天下午喝酒回来之后,九叔就一直闷闷地一直在看书,连晚饭也不吃了。 珠帘响动,綦洈手中端着一碗桂圆羹小步轻摇地走进来。“夫君,你晚饭未吃,吃一点吧,好歹可以填填肚子。”她轻轻将白瓷碗放置在桌案上,用小勺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递给高涉白。南橘在一边在看着觉得有些尴尬,便低头将视线转到书页上。 高涉白接过勺子时,触到了綦洈冰凉的指尖,不习惯这片刻接触,手微微颤了颤,一滴汤液震荡出来。南橘看见,惨了,九叔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书了,要是滴到书上,那...... 南橘在桌案一边轻轻一使力,桌子就滑出去了几寸。“呼,吓死我了。”涉白默不作声将剩余的喝了下去。綦洈将头低了下去,可还是遮不住脸上淡淡红晕。 “九叔,我看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南橘有些慌张地起身,心中涩得厉害,自己眼泪一向不受自己控制。 看着南橘快速离开的身影,她这是什么意思?怕打扰我们吗?那好,云笺,我便如你所愿。 “我们今夜圆房。”綦洈低头等待训斥,结果却等来这句话。 “你说什么。”话语里一没有平日里的矜持。 “我不喜欢讲话重复一遍。” 綦洈因为欣喜并未发现高涉白脸上并未有一贯的笑容,连语调都是冷冰冰的。以后的綦洈只觉得那语调是彻骨的寒,带着她进了黑暗的深渊,偏偏当时的她是如此开心的堕落。 几点疏星,叆叇烟云,一鸾残月,银光穿过荒原星辰。南橘爬上一座山头,初春的浅草现已及脚踝,看万家灯火,红遍整个荒洪空间。当年我在这儿看你凯旋,那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千军万马抵不过你的脚步,我多想和你一样江水洗剑,孤城骑驹。我想我懂了,如此淡雅儒秀的你为什么爱黄土沙场,只有在鲜血飞溅间,才不会想起红尘乱事。 正文 第十六章 战事凯歌 “九轩,出来吧。”北淮刚刚把灯一熄,还是敏锐的发现袅袅烟雾微乎其微地颤了颤。 “九轩,你的轻功可远远不及南橘姑娘。”暗夜,深邃的天色更显北淮声音清冷,隐隐约约还是能感觉到,话语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 “七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南橘姑娘?”北淮微微他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下意识提起她呢? “南橘你不记得吗?救过你的那个。” 九轩随意的说道:“七哥你最近不太正常啊,我还从来没从你嘴巴里听过,除了普洱姐姐以外其他女子的名字。再说,我怎么会被一个女子救。”说完此话之后,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我记起来了,木南橘对吧,你怎么会突然提起她啊。” 北淮随意的说了句: “我说小孩子的记性就是不好。” “七哥你说什么!”这个斛律七含不就仗着哥哥的身份,各种欺负我嘛。 “九轩,我正好与你商量件事。”听见七哥突然冷下去的语调,九轩知道绝对是大事。 “三哥收到探子密报,最近邬兰族在边境活动频繁,似有挑起战争之意。高将军和公孙将军,三哥决定留下来抗衡酹郡主。他要我领兵去边境驻扎,九轩,我想你应该很想与我同去吧。”北淮淡笑着说。 “那是当然,七哥何日启程?”黑暗中,九轩的一双眸子熠熠发亮。 “我想我们的主将太少,且实战经验尚浅,我想办一次比武大会,招收贤能。” “七哥主意不错,但是被敌军的人混进来咋办。”九轩不解。 “我想,名义上只做成一次江湖比武,再说,最后留下来的一定是精英,邬兰族舍得用这样的人才当间谍吗,我想可能性不大。” “恩,有道理。这样也可广收人才,拉拢民心。”九轩对北淮心中又多了一份敬佩。 清晨,綦洈只觉得浑身剧痛,手指还触到了一片粘稠,身边的人早己不见人影,也不曾留下余温。昨晚的那般行为,真的就是与爱无关,可是自己付出的却是女子最宝贵的东西。 花径不曾缘客扫,篷门今始为君开。 日后想起,可否后悔呢,只不过,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夏日初阳,熹微碎光洒下床榻,莺歌婉转。 正文 第十七章 挥剑如神 南橘刚走进饭店,把水寒剑放在桌上,就听见邻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武功登峰造极,耳力超乎常人,也是一种困扰。 “听说了吗?江湖比武提前召开了,据传是为了招收贤才当领将去抵御邬兰族的呢。”“不可能吧,朝廷会着做吗,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军只有那些高官权贵才能做哦。”“是啊是啊,我们都有高将军和公孙将军了。” 南橘按着剑柄,强压着怒气,将军那是那么好当的,这群不明事理的家伙。 南橘一口干掉一碗酒,怒气渐渐被消退。如果没猜错的话,皇上估计察觉到酹郡主要谋反了。只不过也是,孙傲这家伙在酹郡主的地盘被杀,有所防备也得难免的。难道皇上要留九叔和公孙叔叔抵御江南的势力?那正中我木南橘的下怀。 此时,正内忧外患。 可先人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希望真的如此吧,只还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是不是又会百家生灵涂炭。 次日,江湖比武如火如荼地展开,此时就是我木南橘大显身手之日。 “你叫什么名字?”“凌暮。”“签下这份生死协定书,我再强调下,在比武擂台上你的生死要你自己负责。”“好的。”生死由命,人定胜天。 木南橘靠在一根斜木上,这是自己第多少个身份了,碌碌红尘中难道连自己都迷失了。 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只有自己足够清醒,才有个定数。 “请53号,54号上台比武。”蝴蝶偏擦过的小段时光,是否决定了之前52个人一生的命运。终叹道:梅花开似雪,红尘如一梦。 双方鞠了个礼,南橘并未留心他的样貌,自己一向不喜在擂台上留情,等下原本鲜活的人就要变得了无生气,免得徒劳伤悲。“出招吧。” 等到那人袭进,南橘才发现此人所用的武器是双鞭。 双鞭一般是靠力量伤人,历史上使用双鞭的人少之又少,数来数去无非两个,一个是隋唐时期的尉迟恭,一个是水浒传中双鞭呼延灼。双鞭笨重,不好控制,所需力量又极大。在实战中,此种武器往往不太实用。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对手还是挺有意思的。 南橘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躲过狠辣的攻击,这人控制双鞭十分灵敏,不容小觑,心中提高警惕。一丝浅笑突现嘴边,比起速度,除了一向十分敬佩的列子,盗跖之外,自己的轻功实属上乘。南橘在他的硬鞭下灵活自如,如行云流水一般,渐渐接近那人身侧。 面对毫不畏惧自己攻势逼近的南橘,自己未免有些恐惧,便卯足力气向着南橘使了一鞭。面对迅猛的攻势,不妙,这鞭估计是躲不开了。运气提起水寒,剑身修长的水寒接下那一鞭,“叮”的一声,相触的地方迸出刺眼火花,南橘的双手也被这突来的一鞭震的有些软。 惨了,这家伙用的是双鞭,接下来该怎么接住下一鞭。南橘闪身退到三尺之外,身上蓝衣无风清扬,速度快得让人乍舌。那人并未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挥出另一鞭,露出空隙。好机会,在他回神之际,南橘犹如出弦的箭,簌簌提剑逼近。 南橘手持青锋,滚烫的血液将银灰的剑身染得殷红,那丝温度转眼也成虚无。那抹身影如洛神临世一般炫目,兮若轻云之弊月,兮若流风之回雪,夺人心魂,摄人心魄。 正文 第十八章 乱世尘湮 那人躺在地上,用手撑着,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看样子他很想赢这场比武,或许也对他来说有别样的意义。但是,弱肉强食,是这世界的生存之道。 南橘不忍的说:“别动了,我割的是颈脉,即使你站起,你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敢问兄台的名字?”雄浑的男音带着颤抖。 “凌暮。” “兄台的武功过人,弘毅自愧不如,输的心甘...”话还未完,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吐出一口鲜血。 “别说话了。” 木南橘看着被抬下台的弘毅,感慨万千。其实他的武艺已属高强,只是碰上了更高他一等的自己。若他碰上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在乱世红尘中只能靠实力。 世上有多少个木南橘,有多少个弘毅,他们,都是一群执着为梦想奋力追求的人。当时的我们试剑扬眉,今后会不会热血不在。 “弘毅,不要放弃,相信我。”南橘向弘毅喊了一句,弘毅的身子震了震。 谁都不知道,几年后,有一个叫做栾弘毅信步史书,史称“战神”。 自己的下场比武安排在后天。这次的规则是:两两随意分配,留下一个,再继续与其他留下的比武,一直比到最后。当然这样的弊端的确存在,如:两个高手对抗,被淘汰的那个,说不定比其它留下的都厉害许多,但是这样绝对能选出最强之人。 “你去哪了?”还没撩起珠帘,就听见高涉白的质问之声。 “我啊,随便在城内溜达了几圈。”南橘一边进屋一边说道。 “是吗?”语气里带着少见的严厉。 “是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九叔。” “希望吧。”你什么时候会骗我就好了,也就不会捅破这层纱,也许我们......算了,不再会有我们了。 “南橘,你再叫一次涉白哥哥吧。”高涉白的声音压抑。 南橘话语哽咽: “涉白哥哥。”以前的自己多么幼稚啊,也许我们就是断送在我小孩心性吧。不是我们,应该是我一人才对。 南橘你知道吗?我们输给的,不是迂腐严谨伦理道德,而是浮生的不可预知。高涉白看着南橘稚嫩脸庞,人生若只如初见,若按耐住对你的心动,也许现就不会在思念中沉沦,也许就不会隔着一道墙朦胧的看着她。 我们生是过客,终是逃不过滚滚红尘的翻云覆雨。 正文 第十九章 记取前尘 南橘向九叔借了一匹马,决定在京城中好好逛逛。 "诶,北淮兄你买发簪啊?"北淮正牵着马在一个摊子前仔细挑选着簪子。南橘之前没仔细看,毕竟一个七皇子,怎么会对这种小玩意感兴趣。莫非是给...... “南橘姑娘,帮我挑一个怎样?”北淮笑着对马上的南橘说,那丝微笑难得的有了温度,南橘顿时明了。 翻身下马,南橘一眼看中冷蓝**晴石的簪子,便说:“我还挺喜欢这个的,只是不知...”南橘微微靠近北淮,“普洱姑娘喜不喜欢。” 北淮脸颊微红,自己对她的心意,难道真有这么明显,不自然的开口:“我想她会喜欢的,只不过看样子南橘姑娘很喜欢蓝色。” 南橘笑道:“恩,的确。没想到北淮兄你似是对外物毫不关心,但其实还是挺细致的。希望她喜欢的不止这个簪子,还有你对她的心意哦。” 北淮眼底快速的掠过一丝落寞,白衣胜雪的他那刹显得分外孤独。同样心境的南橘立刻体会到了相同的悲凉。 “跟我去一个地方吧。”南橘开口道。 北淮看着南橘脸上永远温暖的笑脸,虽然他看出了有些小小的勉强,然后点了点头。 木南橘将北淮带到了那个山坡上,两人骑在马上观遍整个京城。夏日里有些闷热的暑气也被徐风带去了几丝。 “这里已经被荒废很久了,平时也没有人来,我和九叔给这里取名叫北惘坡。”南橘微微苦笑道。 北淮来了这儿,身心难得地放松了些 “很漂亮,你们很会找地方,想必夜景也不错。” 南橘一提到这个,就有些兴奋:“不止哦,等下我们就可以看落日了,为了打磨时间,你与我讲讲你和普洱姑娘的事吧。” 北淮的嘴角弧度加深,缓缓的开口:“普洱她其实不完全像外传的那样温柔贤淑,简静端庄,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叛逆的。他最吸引我的应该是她能用语言控制人心,连九轩都对她言听计从,她说话那凌厉的气势显得柔弱的外表有些突兀。” 此时北淮已被暮色熔云镀上耀眼的金色,脸部坚硬的线条也略显柔和,他好像陷入一场温柔的回忆。 正文 第二十章 安祭年华 “还记得十二年前的夏日,好几日未停雨,终于有一天出了晴好的太阳。我正翻看一本经书,九轩闹腾地跑进来将我打断。那时的九轩比现在还孩子气,两手拍在桌案上,有些着急地说:‘七哥,小鹦飞进普家了,我不管,七哥你一定要帮我找回来,七哥好不好。’” 南橘有些诧异,北淮比起平时明显地话多,甚至脸上的淡笑都温暖起来,有个词怎么说着来?对了,就是如沐春风!南橘抖了抖,习惯了他的淡漠疏离,现在还真不习惯这般,这般温柔的他,想想都觉得普洱幸福的很。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和九轩从小关系就很好。 “我想翻墙进庭院,毕竟因为一只鹦鹉去打扰普大人还是不太好,可奈何九轩从小轻功就不好,于是我就一人潜进了普家。普家乃世代名家,院子大得很,哪能这么容易找到。我偷偷摸摸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影子,就听见附近的一座别院传来嘈杂声,毕竟还小,好奇心较旺,便循声而去。" 北淮突然顿住,有些颓废的叹了口气,仅是一念之差,现在思念成河,像是心尖的一点朱砂,微薄又凄凉。当时的他若是不顺着九轩,当时的他若是不步履轻盈地踏入普家大院,当时的他若是不顺着自己的孩子心性,会不会,会不会自己人生中的过客就没有一个叫普洱的柔弱女子。叹,当时只道是寻常。罢了罢了,浮生若梦,当时不在,现在的我们已不是那两个幼稚的孩子,不会因他人之事激起片刻波澜,热血不在,难道这就是所谓成长? “从偏门向里看去,一眼就看见一袭白衣的她,素白的霓裳更衬得她万分娇弱,簌簌梨花落,不知怎就想到一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现在想来还挺配她的。”北淮有些害羞的笑笑。 “她一开口说话,我就发现我错了,她有足够的气场,她的内心定不似外表这般柔弱,有着独立特别的人格。她缓缓踱步,抱起地上的一个东西,因为距离有些远,无法辨识。她转身睥睨身前之人,开口道:‘锐哥哥,你这是在干嘛呢?这只鹦鹉身上的伤不会是哥哥你弄出来的吧?’ 普锐,也就是普洱的兄长不屑地说:‘是有怎么样,就是一只破鸟而已。’ 普洱轻笑道:‘锐哥哥是有所不知啊,鹦鹉这种鸟类中原少见的很,也算是权贵的象征,要是因为哥哥此举让普家惹到不该惹的人,这后果,不敢设想。’看着普锐一声不吭,普洱继续淡然地说:‘好歹小洱我称你一句哥哥,这种行为可不是教坏我这个妹妹,更让哥哥这个称呼蒙羞了。’ 普锐有些恼羞成怒,便厉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才不信!’ 相形之下,普洱音调不高,可不卑不亢,更有说服力:‘哦?是吗?那你看那人是谁?’普洱突然指向站在偏门外的我,‘你看,那不就是当今七皇子吗?’普锐有些惊恐地看向我,也许看我衣佩奢华,就信了普洱的话,道了声谦便慌乱地走了。其实看着普洱小小个子说出这样这番话确实震撼到了,当时我好像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你说不是很可笑?” 斜阳西沉,褪去耀眼的金色,光影错乱,叆叇烟云衬着残红片片。晚意,风霜,乌啼,刺骨的已分不清是料峭夜寒,还是心头之伤。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浮生若梦 两人静默不语,夕阳已没入山峦之下,缱绻烟云似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 在最后一丝光辉转瞬即逝之时,南橘缓缓开口:"可笑吗?或许我们是一类人。" 簌簌凉风吹碎点点白蘋花,北淮清浅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真实:"一类人?" 南橘急急掩饰道:"你听错了。"顿了顿,"其实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北淮看向南橘。 南橘向着北淮浅浅的笑了笑:"对啊,像你这种闲散王爷,有安步当车的闲情逸致,在烦忧之时,能煮一壶酒或品一杯茶,能提一把锈剑行走在江南山水间,能剑舞落花或提笔千行,能在水穷处与知音悠然地坐看云起,还能轻而易举的信步史书,权力这种东西太迷人,不是每个人有像你一样超脱开阔的胸襟,往往越陷越深,你活得恣意,当然让人佩服。" "哈哈..."南橘第一次看见北淮如此洒脱的笑。 "傻南橘,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罢了,要不是三哥以仁待人,是个贤君,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是吗?" "有谁能完全照着自己心意而活呢?小时的教育让我以笑待人,学会隐忍,渐渐我真心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面具早已剥不下来了。"北淮表情落寞,"也许我比大多数人要幸运,但我肩上背负着皇家的荣誉和利益同样沉重。也许,也许还不得不面对人性的猜忌。" "人性的猜忌?"南橘低声自喃,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南橘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北淮似是转移话题。 "什么?你说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飞檐走壁的侠盗﹣﹣凌下跖,还是爱憎分明的女侠﹣﹣木南橘,或是冷酷嗜血的刺客﹣﹣冥火蓝灯,亦或是你还有其他身份?" "人有太多面了,那些都是我,或者说都不是真正的我,那个我说不定在时间的打磨之下早已消失行迹了,再说,身份对于我真的不重要,我只要在做我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善变的南橘姑娘。"北淮突然亲昵地说了一句,两人各是一怔。 到底是何时,两人都介入对方生命了呢? 人生虽短,可瞬息万变,若是不知,就顺其自然吧。 遥看星河,樽樽青雾流泻。万家灯火尽收眼底,橘黄的暖色灯火给人安详的感觉,突然想起学堂里先生拿着戒尺说的那句:天下太平。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温柔如醉 夜已深,南橘感觉睡意袭来,不知怎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北淮看着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南橘无奈地笑笑,这丫头。他顺手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到耳后。 "南橘,该起了。"北淮轻轻摇了摇她,柔声道。 "唔,讨厌,别吵!"南橘下意识地将手挥了出去,"啪"一声响彻云霄。 北淮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懵了神:"南橘!你故意的吧!" 南橘被那一掌发出的巨大声响惊醒,朦朦脓脓看见北淮的脸,鼻音沉重地说:"北淮你脸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 北淮顿时坚定以后绝对不娶女壮士回家的念头,这还是睡着呢,就被打得头晕目眩,要是惹她生了气,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四肢卸下来,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南橘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欢悦的开口道:"好久都没睡得这么饱了,北淮兄,谢谢的人肉枕头!"说完还开心地拍了拍北淮的肩。 被南橘枕了一夜的肩早已酸痛,在被这暴力地拍几下,北淮是痛的无法言喻,可还是强牵了一个笑脸,说:"平时你睡不好吗?" "那是当然,像我们这种混迹江湖的,不知道和多少人结了仇,要是睡得太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想北淮兄武功肯定不在话下,所以就放松了一回。" "你不怕我......."北淮还没说完就被南橘打断,"你是想说我怎么不担心你是吧?我这人呢,别的不好,就是看人的直觉超准,只不过若你真的想加害于我,那我只好认了。" "南橘你要不再睡一会吧!"北淮心中不知为什么泛过一丝心疼,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就应该和普洱一样被父母捧在手上疼啊,可是她每天都要紧绷着一根弦,担惊受怕的。只不过想想,恐怕对她来说,与死亡打交道都是家常便饭,难怪那日在刑场的她是如此淡然如水,她真的快乐吗?北淮轻轻抚上南橘时常上扬的嘴角,那眼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南橘有些慌乱地别开眼,低声说:"北淮兄,今日是几日啊。" 北淮尴尬地把手移开,不自然地说:"农历七月初八。" "啊!今日就是初八了啊,惨了,北淮兄,我还有事,先走了。"南橘熟练的解开系在附近的一棵歪脖子枣树上的马绳,飞身上马,驭马飞奔下山,激起一阵尘土。要知道今日是江湖比武的复赛啊,不会错过了吧。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柔扇侠剑 此时已是人声鼎沸,木南橘艰难地穿过人群,自己还是低调点,不轻易用轻功,要是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就不好解决了。 木南橘等了一会,发现还没轮到自己,终于舒了口气。 "请凌暮,苏亦丞上台比武!重复一遍,请凌暮,苏亦丞上台比武!"远处看台上一位男子说道。 木南橘飞身上台时就听见人群议论纷纷,"苏亦丞不是那个铁扇公子吗?""是啊是啊,他比武干嘛,那个叫凌暮的这次是惨了!"哦?看来这次的对手看来很有意思啊。南橘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浓烈的好奇。 白影晃过,南橘虽并未看清来者面貌,但还是能从身形看出是个翩翩公子,实在和南橘想像中的江湖高手相差甚远,只不过还是不可轻敌,他的轻功看来也不错,有趣。 "让你三招,如何?"苏亦丞戏谑地说。 此人,风迎于袖,深棕色发丝却并未用发带扎起,散漫地垂下,给南橘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银灰铁扇,嘴角轻钩,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似风流亦轻佻。 "不用了,出招吧。"南橘并不领情。 "仁兄你会后悔的,对不住了。"苏亦丞说完,南橘就看见眼前白色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出现了好几个重影,向自己逼进,轻功高超的木南橘立刻意识到了,此人非比寻常。通常靠速度取胜的木南橘,相比之下,毫无优势可言。 南橘迅速移步向后退,带起一阵簌簌风声,闪过迅速袭来的扇面,再快速地拔出水寒。 可哪知,苏亦丞早已料到南橘闪躲的路径,在南橘身后使出一招狠戾的扇面横劈,南橘见躲不过,就运气提剑迎了上去,"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滑过耳际,这人居然能在小小铁扇上聚如此之大的力,非等闲之辈啊。 几招下来,南橘被逼的节节败退,一直没有进攻的机会,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南橘用剑抵住扇面时,感觉苏亦丞速度好像慢下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太像是如此没有实力的人啊。 看着扇面背后苏亦丞嘲讽地笑笑,难道,他在让自己? 木南橘瞬间清醒了,刚刚自己太浮躁了,既然你让我,我就心领了。想激我乱阵脚,恐怕适得其反啊。 木南橘退开一步,再移步上前,将水寒挥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现出一道白昼极光,接着将手腕一压,将扇面的攻势瞬间化解。 苏亦丞万分诧异,完全没有想到,只好翩然快速地退去。 一剑尾随而至,苏亦丞将铁扇一合,似是阴柔地挥出去,可是却抵住了来势汹汹的水寒剑,发出咝咝铁器摩擦的声音,没想到他还善用巧力,利用对手的力量化成自己的力量,武功的确高深。 两人越斗越勇,台下之人看着两个身影相互纠缠不清,令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局势如何,但原本哗然的人群都寂静出一片天地给台上的两人,两个豪雄。 女子最致命的弱点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暴露,体力远远不如男人,但南橘懂得苏亦丞还有招数未使出,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要知道铁扇作为武器,绝对不止精巧的扇面利于操作,或坚硬的扇骨抵御攻击这么简单。一般的铁扇都装有暗槽,暗槽中通常装着细小的暗器--毒针。 果不其然,在两人隔出一段距离之时,几根素银的毒针飞出。南橘早有准备,足尖一点,身子悬空于地面,轻轻踩着空中的毒针,渐渐逼近苏亦丞。 "停!"南橘踩着最后一根毒针轻盈地落地,与苏亦丞一剑一扇相指,两人凌厉气势皆在伯仲之间。 南橘受剑回销,淡笑:"承让承让。" "看来是我轻敌了,仁兄是叫凌暮吗?"不知为什么,南橘在一句非常正经的话中听到了他骨子里的痞气。 "恩。"现在的南橘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了,可以说是挥汗如雨,她用云袖擦了擦汗,看见玄纹上有点点斑痕。 惨了,自己出来的太急了,并未仔细易容,现在汗一出,眼看妆快花了,怎么办才好? 苏亦丞看着眼前之人,他的淡蓝发带可能在打斗中被自己挑掉了,一头乌黑长发与自己一般自然垂下,他的脸因比武微微泛红,可是嘴唇已是惨白,可谓是雌雄难辨。 苏亦丞有些木然地看着木南橘慌乱地离去,思绪还未从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中回过神来。 自己是怎么了?苏亦丞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脑袋,接着干脆离去。 "喂,你们两个,不想知道对你们评判的结果吗?别走啊!你们后天都来啊。"看台上一人声嘶力竭喊道,只不过,那两人轻功过人,早已不见踪影。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相欠相牵 "涉白小弟,听你府上丫鬟说云笺回来了是吗?"高遏,也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说道。 "没错。"高涉白轻轻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高遏怒斥道:"这丫头,回来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这个父亲,还拿不拿这里当家了。" 高涉白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实在是听不得任何一人讲云笺一个不字,即使是云笺的父亲,自己的哥哥都容忍不了,开口道:"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涉白我还有急事处理,恕涉白不能久留。" "你怎么和云笺一样,这个家这么让你们待不下去吗?"高遏怒气上头。 高涉白无视自家哥哥的怒气,这里是家吗?仅仅是个丞相府罢了。起身,鞠了个礼,准备离去。 此时的高涉白突然想到曾问过年幼的云笺,问她认为家到底在何处。高涉白永远不会忘记云笺脸上稚嫩的笑和她坚定地回答,她说:"涉白哥哥真笨,你不知道吗?我一直认为吾心安处便是吾乡哦。" "高涉白,你等等!我有事与你商量。"高遏的语气充满了威信。 "大哥请说。"高涉白脸上已经褪下了平常暖暖的微笑,连语气都微微变冷。 "涉白,你应该知道吧,现在有多少人嫉妒高家?三人成虎,那些小人要是跟皇上讲了什么不利于我们高家的话,我们整个家族的地位都会受到威胁。我能感觉到三年前你与綦洈结亲到今日,我们的地位是越来越不稳了。先是设公孙稠那家伙与你一样当任骠骑大将军,后来万禾谦变成圣上的爱臣,江南酹郡主迅速崛起,若是我们不采取措施,我们高家命运只会一个字--亡。"高遏表情严肃,涉白也完全能理解现在高遏的心情。 "那么,大哥的意思是?"高涉白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想故伎重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觉得呢?涉白。" 高涉白听到后,心一惊,脑中象炸开一样,不让高遏看出端倪,只好低头掩饰自己的慌乱:"故伎重施!你的意思是将云笺…" "对,没错,我想把云笺嫁给斛律三椽,斛律三椽爱美人人尽皆知,把云笺送到他身边,消息流动一定最快。高涉白你一定相信你侄女的能力吧。" 高涉白苦涩地笑笑,相信,当然相信,自己不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深爱上她了吗? 云笺,你会愿意吗?你不是一直觉得斛律三椽是个贤君吗?把你送到他身边,这狠戾的时光会使你渐渐忘了我吧,那这样,你会不会没有那么痛苦。 "大哥,你决定好了,涉白先走了。"高涉白觉得心太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最后,有些虚脱地留下一句,便匆匆离去。 云笺这个名字,想到,就让人窒息。 对不起,云笺,此生,也许我们就只能这样各自平淡地渡过红尘道场,这段感情终是镜花水月,触不到,我也只能独自站在岸边朦脓地看着你了。 高涉白感觉到眼角有一丝温热,不由得嘲讽地笑笑,百经沙场的骠骑大将军,男儿泪不为江山只为美人。 他终于懂了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高遏背手看着涉白孤独落寞的仟长人影远去,自己纵横官场大半生,难道看不出,他们之间异样的感情吗?可是你们要知道你们是高家的人,肩上背负着是整个家族的荣誉和利益啊,这个百年世家还是容不得一点点儿女情长。 这一生,高遏终是欠了他们两人太多,太多……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梨花冷清 "万大人,你病好了吗?"普洱仔细地将一杯茶温刚好的青茗轻轻放在万禾谦手边。 万禾谦随意地端起,抿了一口,忽略了普洱嘴边知足幸福的笑,依旧冰冷地说:"恩,好一些了,只是这几日未去上朝,也不知朝廷上有什么变化。" 万禾谦不是不知道普洱对自己的心意,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能好好利用,利用斛律七含对她的痴情,和她父亲的势力,谁叫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这个啊,我曾问过父亲,父亲说皇上叫你好好养病,他对江南酹郡主也并未起什么疑心,好像是因为酹郡主的要离宝剑生锈了,皇上就相信他没有野心了。" 朝堂之上是世间最变化万千的地方了,只要帝王一句话,就决定了你的功过,那么朝廷的变化肯定不止这些。但是,普洱明白万禾谦的野心,于是只跟他说了他最为感兴趣的动向。 "恩,普洱姑娘,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了。"万禾谦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去。 普洱欲言又止,算了,只有足够聪明又识趣的女人才能站在他身后,他既要走,无论怎样都留不住的吧。难道他是真的无心吗?不然又是如何做到完全不受感情的羁绊呢?从见到他的第一次开始,他就是冷峻飘逸,不苟言笑的,从来不为外物而有任何情绪,就连有一次皇上对他起了疑心,他也依旧淡然处之。真的很好奇,若有一样东西或一个人能牵起他一丝心绪,那该是什么?应该永远不是自己吧。 普洱苦笑,自己是何苦。 明明有对自己万份温柔,不惜放下身份来看自己的七含,自己又何苦卑微地追在万禾谦的身后,最后连一个笑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自己真傻。 院子里几片惨白梨花飘零而落,明明是仲暑时节,普洱还是感受到了刺骨寒意,就这样像波涛洪水般漫过河堤,渗过整个心房。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诗经硕鼠 淡淡云霞夹杂着轻柔的晨露,如茧重负。碧空如洗,花香几度柔然,南橘有些无聊地在护城河边走着。七月慵懒的阳光落在湖面,映射出无数个星星点点。早时下过一场微雨,拂荡的云袖上还沾着湿意。几个去学堂的儿童,欢快地蹦跳地经过南橘的眼前,口中朗朗地念着: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爱得我所。 这熟悉的?硕鼠?,怎不叫人相思阑珊。 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无邪地将如此沉重的诗,当作儿歌来念。现在想来还真是挺幼稚的,幼稚到,居然坚信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高涉白绝对不是自己的九叔。那段往事,还是那么历历在目。 "涉白哥哥,你来了?"南橘上前欢喜地拉住高涉白的袖子。 "恩,云笺,你刚刚在读什么?诗经里的硕鼠吗?"高涉白的眉眼清秀,但仿佛,久经沙场的他,那般的清秀少年已经不在,眉宇透着坚毅,抹去了稚气,换来了成熟。 木南橘点点头,"涉白哥哥也知道啊,我以为涉白哥哥对儿歌不感兴趣呢。" "儿歌?南橘,你不知道这首诗的来历吗?"当时的涉白的脸上带着暖暖笑意。 "不知道,涉白哥哥和我讲讲吧,最喜欢听你讲故事了。"木南橘笑得灿烂,丝毫没料到,高涉白接下来的一段话会影响自己一生。 "我要开始讲了,春秋时期山西芮城有一个小国--魏国,那时每年魏国的乡间都会有严重的鼠患发生。农民们只能无奈地面对田鼠肆行无忌。那些老鼠会在房子的墙根钻一个小洞,把谷子明目张胆地搬入树林里的巢穴。据传,当时的人们对这一幕熟视无睹,甚至麻木了。他们还说:其实这个世界,是老鼠统治的。" 南橘有些激动:"真是荒谬!" "不,你错了,南橘,这硕鼠是相对存在的。我们的世界也有这种披着人的外表,像硕鼠一样剥削人民的贪官污吏。即使人们痛恨,也不得不供养他们。这个弱小的魏国很早就灭了,也许,灭国的起因就是'硕鼠’。" 木南橘并未开口说话,那个只杀贪官的冥火蓝灯就这样诞生在她的心里。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爱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爱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再次读起,南橘不再像以前那般单纯,这首诗,背负了太多的无奈。 乐土乐土,寻你何处? 她木南橘定要寻到那方福祉。 初阳,苍穹,孤影,只一人。 这条道路注定孤独,她懂。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铁扇公子 南橘正神游天外,并未注意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抬脚就这样撞上去。 "哎呦,这位姑娘,你怎么这么开放,对我投怀送抱的。"南橘听见一个毫不正经的声音,好奇地打量了下眼前之人,居然是那日与自己比武的铁扇公子--苏亦丞。 "姑娘,你长得挺面熟的,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面?"苏亦丞依旧执着那把铁扇,南橘心想,要是苏亦丞闭上他的嘴,一定会给人一种翩翩公子的感觉,但是他语言轻佻,一定风流成性。 南橘轻笑道:"对不起,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铁扇公子能认出自己?真是天大的笑话,莫不是他对任何一个女子都觉得似曾相识? 可哪知,苏亦丞笃定地说:"凌暮,对吧。当日比武之时,我就觉得你的体力与剑招不成正比,我就有些怀疑,你是个女子,没想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没事的话,我走了。"南橘并不喜欢苏亦丞,像他这种人,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于是她干脆地绕过苏亦丞向前走去。 "唰"南橘听见什么东西快速磨擦空气的声音,连自己的碎发也被带着撩起,苏亦丞就这样嬉笑地出现在南橘眼前。 该死,她怎么忘了,他的轻功高于常人,真是麻烦。 "你到底要干嘛?"南橘的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耐。 他将扇子合上,轻轻敲了一下南橘的脑袋,凑近南橘说:"你猜呢?我抓到了你的把柄,你都不贿赂贿赂我,这怎么说得过去呢?你说呢?" 南橘白了苏亦丞一眼,自己还是大意了,居然想小时的事想这么入神,说不准,若出现不是苏亦丞,自己的性命就堪忧了,自己被偷袭都反应不过来吧。 "你说出去了对你没好处。"南橘回道。 苏亦丞脸上笑意更盛,说:"是啊,的确没好处,但是,你忘了啊,也没坏处啊。" 南橘脚步一怔,真是服了这个无赖了,忿忿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太过分了可不行。" 他是像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一样,一把揽过南橘的肩,将她霸道地拖进怀里。南橘哪里是这么好惹的人,准备拔剑出销,可是手腕被苏亦丞轻松压住,南橘可谓是怒火中烧。 "你这是干嘛呢?耍赖不成?"苏亦丞将她握住剑柄的手轻轻扳开,"不要紧张啦,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再说,我也做不了啊!"苏亦丞无奈地耸耸肩。 "哼,你知道就好,我做完你要我做的事,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南橘怒瞪了他一眼。 两人正踏步离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笺!"苏亦丞敏锐地感到被自己圈住的南橘瞬间僵硬了。 九叔看见自己与其他男子这般接近了么?这样也好,他们两个就这样算了吧。 "九叔,你怎么在这里?"南橘扭头说道。 高涉白目光深邃,掩藏了太多情绪,微叹了口气,最后淡淡的说:"我出来找你的,你这几天没回家去哪里了?" 这个苏亦丞见到高涉白之后将自己圈得更紧了,肩膀有些生疼。南橘气地咬牙,早知道,就应该杀人灭口,留了这般祸害在世上,自己真是失策了。 苏亦丞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眼前那个温润儒雅的男子,绝对不止怀中之人的九叔这么简单,莫非这就是男人的直觉?不行,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决不能逃掉。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甘为戏子 "我啊,这几天有些事情,住在客栈里的。"南橘有些慌乱地答道。 高涉白语调有些失落:"有事吗?" 苏亦丞有些不耐地说:"不然,你希望这几天她和我住在一起?" "苏亦丞!"南橘怒斥了句,他怎么能这么说。 高涉白眼中的阴郁更深了。 细碎薄光洒在高涉白精致的脸庞,反而更显落寞,暖风细,却透着摄骨的寒。南橘就这样静静看着高涉白的脸,不由地痴了,连肩上的手松了都没发现。 苏亦丞可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便洒脱地拂袖离去。 只到苏亦丞已经走出了几步,木南橘才意识到,于是她开口将他叫住:“苏亦丞,你不是有事吗?我答应你的,就不会反悔。”南橘跟了上去。 苏亦丞甚是没想到,吓得怔了一下,然后又轻浮的笑笑,转身将南橘捞进自己怀里,连连点头:"果然是君子啊!" 高涉白哑口无言,半晌讲不出话来,自己的云笺就这样走了,真的没法等他了么?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还想着…… 可是可是,云笺你是真的爱他吗? 初阳瘦了高涉白的影子,拉得老长。 孤独浮生,有谁能一直伴着自己走过一生呢? 不过是奢望罢了。 “别老是搂着我。”南橘将苏亦丞的手扳开。 “好好,你别跑了就行。” “说吧,找我什么事?”南橘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苏亦丞乖乖将手放下而变好一点。 苏亦丞小心翼翼地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南橘不屑地笑了笑:“你会关心我生不生气,你说吧。” “算了算了,到了你就知道了。”苏亦丞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好像很不喜欢我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最终到了一个庭院之外,南橘看见瓦当上刻着一个“苏”字,莫非这是他家?这样的装潢,定不普通人家,莫非他是世家公子。 两人穿过红漆长廊,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可是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下人,这是怎么回事? 苏亦丞调笑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这里可是我家诶,我们孤男寡女……” 他还没说完,就南橘被打断了,“你敢对我做出什么吗?你的意思是说,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苏亦丞连连解释。 自己是怎么了?对她说话,这么拘束,真不像自己的风格。 南橘跟在苏亦丞的身后,在偌大的院子穿行,走到一扇朱漆大门前,推门走进,终于有下人的影子了。 "少爷,你回来了啊,老爷在里屋等你,这位就是少爷您中意的姑娘吗?真是漂亮啊。"一个人恭谨地上前说道。 "是啊是啊!"他匆匆说完就拉着南橘走了。 "怎么回事?"南橘现在恨不得拔剑将苏亦丞杀了。 苏亦丞耸肩道:"我父亲帮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不愿意,脱口就说有中意的人了,所以他老人家就一直想见一见。" 南橘恍然大悟,这是找她来演戏啊。 真是的,他是不是在路上碰到一个女子,就这样带回来啊,自己怎么就好巧不巧地碰上他了呢?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巧遇故人 "父亲,我回来了。"苏亦丞神情恭谨,一点也没有平日的不正经,莫非他是个孝子?南橘想到这儿,不由得噗嗤一笑。 苏亦丞闻声看去,便看见南橘笑靥如花,他很少见她笑,她对他总是冷冰冰的,时时传达着她对自己的厌恶。 她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妖艳之美,而是秀丽天成。初见时她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冰山美人啊。正所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她肌肤胜雪,再点上这灼灼其华的一笑,实有倾城之姿啊。 "参见伯父。"南橘拘了一礼,她在心中吐了吐舌头,好久都不为礼节所褥了,现在正不习惯呢。 苏亦丞的父亲长得很慈祥,有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南橘很喜欢这个老人。 "哈哈,好小子有你的,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弄到手的?"老人乐呵呵地说,一点没有长辈的架子。 苏亦丞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要是弄到手就好了。"我们就是就是,父亲你不要问了。" 南橘有些惊讶,如此轻佻的苏亦丞莫非连慌都不会说? "好了好了,小子你的脸都红了,哈哈。"老人豪放地朗声大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伯父,我叫木南橘。"南橘甜甜地答道。 木南橘,苏亦丞默念了几句,之前自己都一直不知道她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哦哦,南橘姑娘,今天亦丞他的姨母来了,要不赏脸一起吃个饭?" 苏亦丞一听,生怕南橘介意,就先开口拒绝了。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南橘姑娘还没开口呢?"老人怒斥道。 "伯父,我就不破坏您的美意了,那就打扰了。" 两人在院中溜达,某人醋意大发,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我说,你是多不喜欢我,跟我父亲说话的态度这么好。" "哼,就是不喜欢你。"南橘笑着说。其实看到他严肃的一面,自己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算了,我看快到饭点了,走吧。"苏亦丞无奈地说。 "亦丞啊!"两人还没进入聚餐的别院,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一个胖胖的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过来。 "哟,这是谁啊!干嘛离我家亦丞这么近。"那女人对南橘说道。 苏亦丞笑脸相迎:"姨母,这是我的意中人,南橘姑娘。" 她拍了拍苏亦丞的肩膀,说了句:"亦丞啊,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啊?来来,我给你介绍下恬儿,比她好了不止有多少。" 一个温婉的江南美女出现视野之内,苏亦丞不屑地看了一眼,这种女的平时见多了,有什么特别的。 好不容易才得以入席,结果还是有人未到,所以一直没有开餐,听说是个权贵,原来不是家宴啊。 一个身穿素白象牙纹衣物的男子款款而来,咦?这不是…… "南橘?"木南橘还未开口,那男子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苏亦丞低声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恩,还算熟。"南橘点点头,向那男子回了一笑作为回礼。 没错,真的是北淮。 正文 第三十章 宴散归途 宴会过程中,苏亦丞一直不顾南橘愤怒的眼神殷勤地给她夹菜,当着他亲人的面,南橘又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艰难地将菜吞了下去。 老爷子笑得乐呵呵的,自己的未来儿媳跟当今七皇子认识,家境铁定不错,虽然他也不在意这些,但是有还是比没有好啊,而且亦丞明显会照顾人了,男人就是要有担当。 宴会总算结束了,南橘舒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被那些目光注视难受得紧。 苏亦丞坚持送南橘回家,即使南橘百般阻扰,仍然执拗于自己的决定,他想再去会会南橘那个九叔,在南橘快要妥协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南橘!"北淮淡笑道。 自己与北淮有几日不见了吧,怎么觉得他平易近人了些,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他的优雅高贵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笑对他来说只算个工具吧,但现在,好像不是了呢。 南橘笑脸相迎,忽略了苏亦丞的臭脸,说道:"好久不见了呢,最近还好吗?"有些像老朋友之间的寒暄。 "恩,还好,苏公子,能让我和南橘叙叙旧吗,要是不介意,我就顺道送南橘回去。"不知不觉他对她的称呼由一个客套的姑娘,变成了亲昵的,简单的南橘。 苏亦丞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介意!" 南橘狠狠地踢了苏亦丞一脚,"我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三人的尴尬。 一个女子抱着孩童,脚被石子绊倒,手一松,孩子就这样摔出去了,她的身前就是一个池塘,南橘一着急就运轻功飞身去接那个小孩。 可哪知同样轻功过人的苏亦丞下意识做出和南橘一样的动作,哗地一声,两道人影飞过,后到的苏亦丞把已到池中央的南橘抵开,接下孩子,在空中一个回旋,轻松落地。 南橘完全没反应过来,被空中的一撞给失了神,北淮在岸上觉得不妙,那次在阳城救人的时候,她好像不会水。 南橘感觉落入一个人的怀中,风声掠过耳际,大得吓人,她的思维好像暂停了,然后并没有如想像一般落入水中,而是在池塘另一边着陆。 "还好吗?"北淮轻轻放开怀中的南橘,问了句。 "恩恩,我没事。"南橘感觉脸有些红,就扭过头去,就看见苏亦丞那气急败坏的脸。 苏亦丞可谓是怒火中烧,自己和南橘的默契居然让那个斛律七含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该死的,她怎么脸红了。 "苏亦丞,你别送我了,走过来太麻烦了,我先走了哦。"池塘对岸的南橘未等他的回答就转身离开了,这死缠烂打的家伙,偏偏就有一身好轻功,南橘在心中给他冠了个头号麻烦人物的称号。 苏亦丞气得牙痒痒,这是看不起他的轻功吗,这么小的池塘算什么,一座山他也能轻易翻过去。算了,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洒脱的人,再说,这事急不得。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山水朝堂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紫红色的袅袅烟云染得整个苍穹迷脓叆叇,橘黄的夕阳洒下一地金子,温暖游子的归途。 “北淮,你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南橘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脚下有意无意地踢着一个小石子,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老是回想到北淮身上淡淡的艾草的香气。 北淮笑了笑,道:“好吧,只是几日未见,也不请我喝酒?” “恩?”南橘诧异万分,这北淮怎么突然与人亲近了?他不会从马上跌下来,所以性情大变吧。只不过就算他性情大变也比苏亦丞那个家伙好,顽固又缠人。 “北淮,你没出什么事吧?”南橘小心翼翼的问道。 北淮有些奇怪,难道他应该出什么事吗?她这是在咒他?“为什么这么问?” “这还用说,以前你会主动和我一起去喝酒吗?每次看见你那毫无温度的笑容的时候,跟你说话也是需要勇气的。”南橘不假思索的开口。 南橘这句话说得北淮一愣,自己什么时候真的变了许多,她的洒脱,大气,不拘束,女侠之风,平天下的抱负,处事的原则,她的所有渐渐影响着他,毋庸置疑。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喝酒去吧。"南橘耸了耸肩,何必纠结这么多,人本来就是善变的啊,自己何不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恩,好的。"北淮点点头。 南橘朗爽地笑笑:"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九弟,你看见了吗?是不是我眼睛花了。"不远处一个紫衣,长得十分妖孽的男子说道。 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人,语气并不好地回道:"当今圣上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可能看错。" "你这小子,说话的态度怎么一点都不好,好歹我是你三哥啊。"斛律三椽心里极度不爽。 九轩气呼呼地叉着腰,"你还好意思说!明明知道我轻功不好,差点从梁上摔下来,你负责得了吗?下朝之后本来想休息一下的,结果被你拖着跟踪我七哥,累得一条小命都快没了。" "你!算了,为了七弟的终身幸福着想,就不与你个小屁孩计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九轩在一起,总是打打闹闹的,从小时候到现在,依旧如此。 九轩听见小屁孩三字,怒气上头,这个三哥不知道自己的雷点吗?他绝对是故意的! "啊,你是狗啊,居然敢咬我!"三椽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被咬痛的手。 南橘耳力过人,一下就捕捉到了那凄惨的叫声,于是好奇地问道:"北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恩?没有啊。"北淮摇了摇头,"走吧,应该是你听错了。" 三椽看见两人走远,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打扰到两人。 看见七弟如此开朗干净的笑那是几年前了呐,真是怀念啊,那段倾城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他一直理解不了,那些杀父弑兄的君王。对他来说,这两个弟弟是他最珍视的人,当这个皇上也是不想勉强他俩,他明白两个弟弟只是想当闲散王爷,巍峨朝堂终是不属于他们的,那这些不属于他们的黑暗迂腐的宫廷争斗就有自己来担吧,自己又何尝不愿当一个简单的王爷,摆弄玉石呢? 可是,从不曾,后悔。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茶圣陆羽 北淮跟着南橘走街串巷,绕了几个大圈,一向清醒的他都有些晕了,她这是要去哪? "南橘,等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北淮有些无奈地说。 南橘四处打量了一下,小声地说:"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现在应该甩掉了。走吧,去东忻街。" "啊?"北淮现在完全不像一个世家公子,倒是很像受了委屈累坏了的小孩。 要知道东忻街就在苏家的附近,是京都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而且这条街上的所有店面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百货铺的能工巧匠层出不穷,也有低俗奢靡的酒坊青楼,也有一个幽静的戏楼。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一条街不隶属于朝廷,所以消费普遍遍低。当然,也有普通人望而却步之地。 她以为她要带自己去什么好地方呢!绕这么远的路。东忻街真的是去腻了,但是也不好破坏南橘的兴致。 "哈哈,到了。"南橘笑意盈盈地说。 此时已近深夜,可是各大店铺的灯火带人进入一个不一样的白昼。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南橘卖了个关子。 北淮挑了挑眉,其实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地方,还是耐着性子说:"为什么?" "呵呵,就是他们的笑啊!看着心里暖暖的,很幸福对吧!"南橘指着路人。 "哦?"北淮点点头,这里的消费是趋向平民化的,而且来这里的人们往往都能买到自己所中意的东西。那种满足感是从心而发的吧。 南橘得意地竖起一根指头,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呵呵,你想不想知道这个街的主人到底是谁啊?而且,就算你是皇子,有一个地方你也绝对没去过。" "哦?这个街的主人?"自己来了这么多次,还真的没有去了解这幕后之主是谁,主要自己对生人毫不好奇,也提不起兴趣。 东忻街是一条纵向的街,商铺就错落地盖在路的两旁。灯火通明的东忻街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像是天上的街市。人迹熙攘,喧闹之声让整个大脑松懈下来,让北淮有些沉迷于此。 “北淮,你还愣在哪里干嘛,走了啦!”南橘一想到就马上就会见到许久未逢面的好友,就直接拽过北淮的手腕,拖着他向前走去。 北淮感觉手被牢牢抓住,低头一看,就看见南橘的青葱玉手,不由得红了脸,自己很少与女子接触,这样的肌肤之亲更是少之又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南橘手上的薄茧,似是常年握剑所至。 她应该年芳二八吧,有这样的薄茧,定是练武有些年月了。她还真是特别啊,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不都是居于深闺学习女红吗?想到这儿,北淮不由轻笑。她要是个寻常女子,两人说不定此生都无缘相见。只不过她的家人就这样放任她出来独自闯荡江湖?还是她…… 南橘一直扯着他走到一家茶馆前,这个茶馆用翠竹搭建,极附古韵,只有两层,没有什么特别的。牌匾上用朱砂写了两字,竟然是陆羽二字,陆羽乃茶圣,写的《茶经》流传千古。这个茶馆居然以陆羽为名。 ”你为什么说我没来过这儿?”北淮有些好奇,毕竟这个茶馆并不偏僻,也许自己也曾经途径过这里,只是未曾进来而已。 “哎,这个茶馆你是可能来过,但是茶馆之内有一处你定是从不曾去过。”南橘浅笑道。 南橘先一步踏入茶馆内,一切还是没有变嘛。 檀香袅袅,优雅茶客络绎不绝,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镂空朱漆的扇形屏风,南橘笑了笑,屏风的后面就会对着一个朱窗,透过那个小小的窗子就可以看见一片若竹,当年,若竹都是四人一根根栽下去的。 木桌上都整齐德放着齐全的茶具,这个茶馆不大,而且格局是少见的四方形,四面墙上都靠着朱漆木柜,放满了瓷器。 北淮仔细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都没有一个柜台,而且还讲这些稀世珍品就这样放在这儿对吧。”南橘开口道。 北淮轻轻点点头。 “哈哈,第一个原因呢,就是我们觉得一个真正懂茶道的君子才有资格品到绝世好茶,如果收取钱财的话,反而破坏了茶韵,这个地方可以供他们切磋茶道噢。”南橘靠在一张空桌上缓缓开口。 “那么,第二个原因呢,我们认为好的珍品若是不拿出来和大家一起观赏,那么就失去了它们本身的意义。我一直坚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个贤人定不会打这些瓷器的主意。” “第三个原因呢,呵呵,就是我们不缺这一点钱啊,对于这些瓷器,那些不懂鉴赏的人会认为这些随意摆出来的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吗?当然像你一样能看出来的,就算拿回去,它也有一个了解他的主人对吧。最重要的是,我们很确定,真正能懂它们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竹意盎然 北淮在南橘身边坐下,调侃地说:“我们?” “嗯,我们。”南橘笑着点点头。 虽然北淮只说了两个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南橘轻易地就听懂了他所指的是自己之前说三个原因的时候主语用的'我们'。 莫非,这就是知音的默契? “你很聪明,这家茶馆的确是我和朋友一起开的。”南橘笑着答道。 北淮优雅地站起,说:“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你的提示太多了。” 南橘听见木梯'咯吱'的摩擦声,抬头一看,一个红衣女子妖娆地走下来。 一袭血红霓裳领口开的很低,酥胸半掩,面似芙蓉,细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 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樱桃小口微微上扬, 杨柳细腰赛笔管,说话似燕语莺声。 正是应了那几句:春葱玉指如兰花,三寸金莲似元宝。 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 南橘轻笑道:“你看你,眼睛都看直了。” “南橘姑娘说笑了。”北淮突而语调变得清冷,他不喜欢别人开这种玩笑。 南橘听出端倪,连忙与那个女子打招呼,说:“赵歆姌,好久不见了。” 那女子朱唇一挑,说道:“是啊,好久不见,这次怎么跟你一同前来的是当今七皇子啊。” 北淮心一惊,怎么会被她认出来?再仔细打量来人,感觉面庞甚是熟悉,对了,她好像就是三哥皇后身边的一品女官——赵歆姌。 “七皇子这是不认识下官吗?”赵歆姌早就听说过七皇子虽时常笑脸相迎,实则生性淡漠,毫不关心身外之事,不认识自己也实属正常。 “我在三哥那里与赵大人见过几面。”北淮语气生疏。 南橘心生诧异,没想到,他真的认识姌姌啊,看来他与皇上的感情真算不错了。如此不关心外物的他居然认识皇后的一品女官。 “呵呵,下官真是荣幸呢。橘子,上来吧,我们等你许久了。”姌姌宠辱不惊地说。 “嗯嗯,北淮,走吧。” 三人沿木梯而上,发出细微的吱嘎声。二楼是茶间,有一桌人正兴起一边敲击着碗沿高声唱着不知名的调子。 “橘子,你不觉得,他们很像我们吗?”赵歆姌突然开口。 “是啊,多像那时一起种下若竹的我们。”南橘浅笑。 北淮并未言语,那是她们的世界,一个外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北淮跟着两人在拐角停下,细细端详才发现竹墙似有裂痕。南橘轻轻一推,原来是一张隐蔽的门。门后面并未出现北淮料想之中的一个密室,而是半空。南橘先一步飘了下去。 北淮运轻功落地,南橘说道:“这就是茶馆后面的一片竹林,所有竹子都是我们四人栽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竹林吧。” “是啊,相识近三月了,时间过得真快,我比较好奇,其他两人是谁。”北淮不禁有些感叹。 南橘朗爽地笑笑,说:“我就知道你不曾来过这里,谁会知道通往竹林的门居然是一面二楼的裂墙啊。” “嗯,很难想到。”北淮点点头似是赞同。 “哎呦!你们两个这么歪歪唧唧的,看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姌姌不怀好意地挑笑。 “姌姌!”南橘有些气急败坏,这个赵歆姌,居然拿自己开玩笑,真是的。 北淮并未在意,问了句:“你们为什么不在一楼做一个密室或密门什么的。” 南橘耸耸肩,“因为我们不喜欢密室这种有些阴暗的东西,再说有缘人能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好?你说是吧。” “嗯。” 竹林之间有一条小路,定是通过的人所至。苍穹黝黑,若竹的绿也没有平日里的刺眼,银辉洒在枯叶上。徐风撩人,透着涔涔寒意。竹林尽头是一条浅溪,架着一座木桥,几棵桃树依水而生,妖艳花瓣溯水而下。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那句: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很漂亮。”北淮突然开口道。 “啊?”南橘并未反应过来。 “没什么,走吧。” “噢。”南橘心里痒得很,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了,可以他那副清冷的样子还是别问了。 两颗皂角树若隐若现,夹着一轮圆月,南橘的笑意渐浓,终于能见到面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莫道寻常 两个人影渐渐接近,有一个人涕泗横流,哭丧道:“橘子你太没良心了,这么就不来看我,人家每天算账无聊死了。”说完上前欲抱住南橘。 “咦,南橘你好像长高了诶,你怎么还会长?” “咳咳,舢舢姐,我在这里。”南橘有点小小的尴尬,这个王舢舢,居然抱错人,如果抱到的是姌姌还好,结果她抱到金主,惨了,自己这条小命哦。 “嘿嘿,我就说嘛,那么这位是。”王舢舢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赵歆姌抢先一步说道:“我说舢舢啊,这可是当今七皇子啊。” “这个样子啊,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休息。”舢舢一听,脚有些发软。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儿有贵客啊,你还不去把那些藏品拿出来?”南橘拍了拍舢舢的肩。 几人一路打闹进入屋子,木桌上青茗已经备好,茶香四溢,还透着温热。 “北淮,请。”南橘轻轻端起茶盏敬向北淮。 北淮点了点头,微微抿了一口。淳和味溢清芳,这苦普带着淡淡闲散。品这盏,似江山如画,春秋倒流。北淮轻吟出那首诗:“香泉一合乳,煎作连珠沸。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声疑松带雨,饽恐生烟翠。尚把沥中山,必无千日醉。” 南橘对道:“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 众人浅笑。 一个甜甜的嗓音开口道:“我们这家茶馆叫陆羽,不觉得皎然的那首诗更符合意境吗?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是易芋婕那个有些孩子气的女子说道。 大家都跟着缓缓念起来。 “我提议啊,我们来饮茶对诗怎么样?”舢舢提议道。 众人兴起,纷纷出诗。 南橘不知怎的,好像有些醉意,真是的,品茶也能醉人。 突而想起从前,四人还是丫头片子的时候,傻傻的,什么都不懂,但是都有着自己的个性。 那时的自己啊,只能用热血沸腾来形容吧,整天想习武,每每路见不平,定要拔刀相助。有些执着的念旧,顽固地喜欢蓝色,对于古代君子有执着的向往。 那时的赵歆姌,有着高挑的身材,嘴巴很毒辣,但是我们都知道心地软的很。她也是四人之间最现实冷静的一个,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要做什么。 那时的王舢舢特别地喜欢欺负自己,但是照顾起人来真的没话说,虽贤惠但不温柔,不得不说,她是最有孝心的一个。最大的癖好就是数铜板,据传数起来很有自豪感。 那时的易芋婕,长得很可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连声音也是甜腻腻的。但是,南橘明白,她很聪明很会保护自己,有一点点敏感,很在乎别人。所以不仅医术高超,也很有医德。 就这样,四人就和想象一样,武功盖世的木南橘,权势滔天的赵歆姌,富可敌国的王舢舢,妙手回春的易芋婕都成为现实。 北淮看着浅笑的南橘,心里泛着一丝苦涩,每次品普洱,都会想到那个外柔内刚,温柔简静的女子。苦普的微涩多像心头的思念之苦啊。 此夜,各有悲喜,终,会逝去。 不如看淡一些。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雪花落唇 渐渐接近子时,南橘忽而想起今日早晨九叔无奈的语气,于是起身告退。 “你回来了?”南橘刚进将军府,就听见高涉白熟悉的声音。 “恩。”两人静默相对。 一轮圆月淡漠如水,她牢牢记住了今晚的月亮,虽明亮,实清冷。南橘甚至在想仿佛就这样度过了一生。 九叔,人人都说万物皆有三生,前世我们是不是不曾相遇,那么今生我很幸运,能与你结识是前世一件不敢奢望的事;若是前世我们轰轰烈烈或平平淡淡地相爱,那么今生皆命。 以前我总奢望君未成名我未嫁时,或许不能喜结连理,但一世相伴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此想为国效忠的你当了骠骑大将军。 我还曾经幻想过,等我们都老了,就去一个世外桃源,就每天养养鸡啊,种种田什么的,晚上就听你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听你讲战场上的事。就这样,多好啊,可是我怎么忘了,我们是这个世家的棋子,你总归还是会有一个发妻。我想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南橘想的出神,连高涉白缓缓靠近都没有发现。 “云笺,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想过,我是你的九叔。”高涉白的声音居然有些喑哑。 南橘惊讶地抬头,高涉白一个浅吻就缓缓落下,就如雪花落唇一般,他薄凉的唇引起南橘的战栗。 高涉白轻轻地拢住南橘的双臂,连力气都不敢多用。 他亡都不怕,现在却极尽恐惧南橘会这样拒绝他。 真是笑话。 南橘所有思想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一滴清泪潸下,她一直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九叔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表示过什么,现在就好似幻觉,他的心里也有自己的一袭之地吗? 南橘环住了涉白精瘦的腰线,缓缓阖上双眼,她什么想不过来,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高涉白微微一怔,却并没有加深这个吻,无关情爱。 他们两的感情甚于爱情超于亲情。 涉白感觉到脸上的湿意,难道这丫头哭了?心中微疼,然后温柔地允干了她的清泪。 他舍不得将她松开,一使力就把南橘拉到怀中,有些霸道地搂着她。 她实在太瘦了。 南橘脑袋晕晕,全身都依在涉白身上,反正初阳升起,今夜只不过南柯一梦,终会是黄米饭未熟。 相依,仅是相依。 "涉白哥哥。"南橘不知不觉得默念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高涉白微怔,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云笺,我好想就这样抱着你。 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一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 一生一世一双人,似是太难了。 过了很久,高涉白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感情,声音颤抖地说:"你父亲,准备将你嫁给斛律三椽。" 南橘听后,愣了愣,然后一把将涉白推开,"我用不着你可怜我,如果那个吻是你的施舍,那么请你道歉。" 高涉白急欲解释,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好像个小毛孩一样重新紧紧搂住南橘。 "不是的,南橘,我从年少的时候就喜欢你,我一直不敢承认,我太懦弱,对不起对不起。"高涉白低喃。 南橘沉默不语。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有多久。久到我都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种执念罢了。 此时南橘脑中却无比清醒,这个梦该醒了。 “需要我做什么?” 涉白听见南橘淡然的语气,有些惶恐,他不断安慰自己,那只是一种幻觉。许久才说道: "还不清楚。" 南橘松了一口气,应该不在近日。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剑染霜华 第二日,南橘一天神情都有些恍惚,昨天发生的事也太不真实了,虚无缥缈,想追忆又无从忆起。 不行啊不行,今日是比武大赛的最后一场,这种状态如何参赛。 何况南橘很期待和一位高手较量。 她缓缓拔出剑,时间过得真快,一会就轮到自己了。 眼前的是一个身形巨硕,手拿一把大剑的人。 自己的水寒又薄又轻,很是期待这次剑术之战的结果呢? 水寒,是吧。 对方毫不客气,挥起就是一剑,剑气凌人,南橘轻松越起,躲过此次攻势。哗啦一声,本来擂台四角都有的一面旗子,应声折短一根。 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吗?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更容易引起我木南橘的战斗力? 木南橘对自己的剑术也很有自信,决赛居然是这等人,还没有苏亦丞有意思。 此人太鲁莽了,像是把剑当刀使,一个劲地向南橘发起攻势。 这种比赛制度还是太不公平了一些,比他厉害的并不在少数,为何他进了决赛? 南橘心中忿忿不满,实在不想再进行下去,她无法容忍这种事情,虽然她无力去改变什么,那就尽快结束吧! 南橘再躲闪几招后,变得不再耐烦,水寒接过那把巨剑,一阵锐利的兵器摩擦声响过耳际。 剑上力道之大逼得南橘向后滑了几步,南橘运气将水寒瞬间移开。 那人甚是没料到,剑就因为惯性向南橘压了过去。 南橘身形一闪,巨剑就从耳边滑过,几缕发丝也被斩落。 南橘趁着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将水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比武场上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如此快速地完结一局甚是少见,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 南橘浅笑,望了望比武场上另外的一个擂台,那身白衣玉立,可不正是苏亦丞? 那小子也在啊。 南橘被那些冗杂的什么颁奖弄得有些烦,于是开始发起呆来。 九叔,今日云笺我赢了比赛,不久之后就可以和你一样带兵打仗了呢。 也许你会说我在胡闹,可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了。 九叔,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了,那么就用这种办法靠近你一些吧。 毕竟,那赤土黄沙也沾染过你的血迹。 南橘嘴角噙着一丝苦笑。 她感到有个人走近,抬眸一看,正是苏亦丞。 苏亦丞难得脸上没有带着那不正经的笑意,严肃得有些异常。 南橘怪异地打量一眼苏亦丞,说道:“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怪慎人的。” 苏亦丞叹了一口气道:“木南橘,你参加这次比武到底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你是来玩玩。” 南橘听后愣了一下,耸肩说道:“当然不是来玩,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苏亦丞戏谑地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开玩笑了。” “开玩笑,我为什么要开玩笑?没必要。”南橘嘲讽地笑了笑。 苏亦丞有些激动抓住南橘的肩膀,说道:“你不是疯了吧!战场是你想去就去的么?我现在就去和裁判说你是女子身!” 南橘听了,一下也急了,奋力挣开苏亦丞的桎梏。 “你敢!苏亦丞,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别以为你假惺惺地来问我,似是关切的样子,你就是什么好人吗?妄想!你个伪君子!” 南橘说完之后愣了一下,她也没想到自己说话变得如此不分轻重。 苏亦丞显得有些不可置信,苦笑道:“我以前就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是从来不知道,我在你心中,居然如此不堪入目。木南橘,你赢了,你做什么管我什么事啊?真是好笑。” 木南橘有些害怕,苏亦丞从来没有用这般面孔待人,她也真是的,自己受了刺激,拿苏亦丞发泄,这下该怎么解释。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戏终梦醒 苏亦丞直到仪式结束都没有和南橘说一句话,偶尔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苏亦丞则是刻意地移开视线。 哎,看来苏亦丞是准备好了要进行冷战了。 南橘耸了耸肩,他这小孩脾气。 南橘纠结了一路,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见身后一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转身一看,竟是越北淮。 他来将军府作甚? 越北淮打量了木南橘一眼,她身着一袭男装,这副男子扮相和她扮的凌下跖又有所不同。 凌下跖轮廓分明,而她今天画的这妆面部更显柔和。 只是,她有些怏怏不乐的感觉。 越北淮挑眉说道:“怎么了?” 南橘有些疑惑,什么怎么了?后恍然大悟。没想到越北淮竟然可以一眼看出她正在闷头上。 而且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关注外物么? “北淮兄,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南橘调笑道。 越北淮听后感到有些尴尬,他不着痕迹扭过头去说道:“你看来没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你是来找我九叔的吗?进来吧。” 正厅。 空气里涔着一股冷香。 高涉白看着云笺和九皇子一起走进来,不禁眸光闪了闪。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高涉白向越北淮行了一礼,说道:“不知九皇子驾临寒舍,有何指教?” 越北淮意示高涉白免礼,然后瞟了一眼木南橘。 南橘脸一下子就红了几分。 这越北淮肯定是在指自己无礼,从未向他行过礼。 那种繁冗褥杂的东西免了就免了吧,他计较些什么? 高涉白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心里很是不爽。云笺她脸红些什么,难道昨天晚上自己的心迹表示的还不够清楚么? 木南橘适时地退了下去,免得打扰他们商量大计。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九叔一直盯着她看,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独自一人走在庭院之中,小径青苔悠悠。 木南橘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那个夜晚,她也是一个人独自站在庭院里。 不同的是,今日没有那满城烟花璀璨,亦没有她的心境黯然。 壬戌年五月望日。 满城皆知,高大将军迎娶綦家小姐。 她记得甚是清楚,那日,她拉住了他的袖子,不管不顾地就抱住了他: “你一定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们走吧,到一个世外桃源,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我们什么都不用在乎。” 木南橘看不见高涉白的表情,但却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僵硬。 “我一直不停地安慰自己,我一定可以微笑地看着你娶她进门的,可是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我没有办法以后只能叫你九叔,没有办法看着你拥一个女人入怀。” “你说你的心不会变,可这话是真是假我怎知道。我只知道时间太残忍,要是我现在不争取,说不定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你的心里了。” 高涉白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拥住她。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刻心里是有多么慌乱。 高涉白果真推开了她。 “傻云笺,不会的,我不会一走了之,相信我,以后我还是你一个人的涉白哥哥。” 然后他就那么残忍地一步一步离开了她的视野。 你说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分量。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可逾越。 可是你从来不曾争取过。 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此时,戏终,梦醒。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场散茶凉 屋内,高涉白目送着越北淮离开,并未起身送他至门口。许是真的太累了。他阖上双眼,倚在椅背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颓废之感。 他感觉有人进来,随着她的步履移动,他能嗅见一丝蘋花香气。那人可能是见他现在休息,放下茶盏,发出些许沉闷的声音,然后转身离去。 高涉白下意识的握住了那人的手,睁开眼却看见綦洈狭长细眼,而不是云笺的眼眸。 自己是怎么了?云笺的轻功来去无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自己察觉出痕迹? 他不自然地撇开头,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泛着光华,却是蒙上一层薄雾,将那些感情氤氲地揉在一起,浓得有些化不开。 他不想探究,她眼中到底是什么。 毕竟她不是她。 “你醒了?”綦洈问道。其实她是诧异的,她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的真实。 高涉白“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她的手。 綦洈不傻,能发现到他前后态度的变化。她眸光闪了闪,仿佛在拿定什么主意。 “我能跟你谈一谈吗?”她有些不敢直视高涉白的眼睛。 “嗯”。他拿起茶盏轻揭圆盖,雨前龙井的香气沁人心脾。 綦洈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高涉白,我听说云笺就要与皇上定亲了,想你也知道,皇上的女人你是万万动不得的。” 她清楚地看见,高涉白刚听完这句话后,捏着茶盏的指尖都变得发白,可见用力之大。 “我没想到与她怎样,这点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和云笺真的没可能在一起了,但我只求能远远观望就行。所以你没想好要担心的。” 他的语调和平常一般波澜不惊,但綦洈听着他吐出的一字一句,却从心底涌出一股渗到骨子里的疼。 她突然感到眼里一丝温热,但她有些固执地忍着。 “高涉白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吗?我是你的妻子,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说你爱的是你的侄女,而且你分明知道,你和她再无可能,你又何必执着地不忘她呢?” 高涉白已经压抑不住怒气,将茶盏打翻在地。茶杯咕噜噜地转了几圈,停在了綦洈的脚下。 “我想我还没有给你这样的权利,对我评头论足吧。你没有别的什么事,便可以走了。”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去忘记云笺。我们要相伴一生,这是你没有办法否定的。也许因为你一时的优柔寡断,羁绊地只能是云笺。你没有办法给她幸福,曷不给我一丝可能。” 高涉白半晌没有说话,剑眉一直皱着。 两人僵持着。她在等他的答案。 高涉白起身,拂袖离开。 末了,留下一句:“你说的有道理,可你也要知道,她在我心里永远都占着一个无人取代的位置。” “你分明知道的我不在乎。” 高涉白的脚步停下,说道:“我会尝试着接受你。” 屋外的光有些耀眼,他微眯了下眸子,竟淌下一滴泪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画舫初夏 夏。 木南橘坐在石椅上,诺大的阳光晒在身上。使本就无聊的她有些昏昏沉沉,此时却听到一道嚅软的声音似在喊自己的名字。 橘子今天画舫有新画了,一起去看看吧!快起来。 木南橘十分不爽地睁开眼,双手一挥,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听见一声惨叫伴随落地声。 她有些无奈,没控制好力道,又一次把易芋婕掀在地上了。 果然去画舫的一路上,易芋婕一直都在数落她,睡个觉戒备心这么强干嘛呀之类的。 木南橘其实心里甚是明了,其实易芋婕是心疼她。是她自己选择这条路,好好休息那根本是奢望了。 画舫原本只是一艘开不动,迫在护城河岸的老船。后几位画师经过,看它雕梁画栋,周遭环境甚好,稍作改造变成了画舫。 画舫会不定期地上些新画,供有兴趣的人观赏,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文人墨客的常居之地。 门前依旧有几名女子摆弄琴瑟,是江南的吴侬小调。引得些许人驻足聆听。木南橘一眼就扫到了两个气质出众的男子,最近好像到哪里都可以遇见越北淮呢。 他身边跟着斛律九轩,看样子,并没有带侍卫,他们还真是闲散地惯了。 越北淮一扭头也瞥见了木南橘的身影,刚想寒暄两句,便听见小九先开口了。 “怎么又是你”最为奇怪的是,他说话的对象不是木南橘,而是她身边的女子,似叫易芋婕。 木南橘有些诧异说:“小九,你们认识?” 易芋婕不屑的望了一眼斛律九轩,“哼”了一声:“谁认识这个矮子,走啦走啦。” 木南橘看着九轩的脸青了一下,腕处凭空出现了一道紫刃,原来这小家伙真的会聚气成刃啊。 本来转身就走的易芋婕突然停步,木南橘看这情况有些不妙,略退后一步,哪知会和越北淮撞个满怀。 越北淮轻笑了声,说:“小心一点。”然后将倒在怀里的木南橘扶正。 木南橘一下就红了脖子。 “南橘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我想他们应该还有话要说。” “好吧。”木南橘回头看了眼易芋婕,她还气鼓鼓地和斛律九轩讲些什么。 唉,算了。 木南橘跟上了越北淮的脚步。 正文 第四十章 见微知著 木南橘站在解马绳的越北淮身边,不知怎的,看着他的侧脸,竟然看痴了。 越北淮回头,便看见木南橘呆愣地看着自己,心里涌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只是那一霎那,而后转瞬即逝。 两人有些尴尬地对望几秒,木南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随心吧。” 木南橘根本无意再听它说些什么,有些慌乱地转头,将马牵了过来。 只是那时突然感觉身边有一丝异动,还没来得及回头,肩上就被人刺了一剑。 越北淮坐在马上,亲眼见着有一个人竟当着他的面直接拔剑,在这种场合随便伤人。他是什么来头? 他来不及多想就直接提剑纵马,那一剑刺中那人要害。 木南橘感觉不妙,喊了一声快些离开。 可是话音刚落,身边中午人都纷纷拔剑,将他们围在中间。 经过的路人被这阵势吓到,纷纷抱头逃窜。但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留下来看着热闹。 易芋婕好像感觉到发生什么事,向这个方向看来。她看见木南橘被人团团围住,一下子有些激动,提步就向前走来,然而却被九轩拦住。 “你干什么呀!这种情况你还要跟我闹别扭,你到底是有多幼稚啊?”易芋婕有些口不择言。 九轩气得额角青筋暴起。说,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难道一点都看不清现在的状况吗?我们现在过去也迟了,而且你看看,木南橘现在不是在跟你使眼色吗?”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静观其变。” 这时围着他们那群人中有个人站出来,说道:“我的主人请二位前去,有要事相告,还望二位不要难为我们。” 越北淮向南橘使了个眼色,然后答应了下来。 这时九轩看了眼易芋婕,说:“看样子我们是派不上用场了。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相信他们可以自保。” “你确定真的可以吗?”易芋婕十分不放心。 “相信我。先离开吧。”其实现在小九在心里想道,七哥,我可是为你的英雄救美,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啊。 越北淮和木南橘跟着那群人走了一程,然后齐齐发招,两人使出的剑术流云万变,一时间还无人招架地住。 已经有许多人躺下,其他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向前。两人看机会已到,便运起轻功准备离开。 木南橘将剑向前碧虹一斩,足尖点地,跃至北淮的肩上,接力飞出几尺。 北淮看见木南橘安全之后,也踩在一人身上,追上木南橘。 哪知在半空中的时候,有人掷出手中剑,直接刺入了他腿骨中。 南橘飞起,吃力地接住北淮,运起全身内力,速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万生皆象 眼边之景如流光般划过,风撩起两人衣袂。 但此时北淮又尴尬又无奈,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抱着逃命,他觉得他的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南橘放下我吧。” 南橘天生思维钝化,十分严肃的回答,说: “不行,他们说不定还在不远处,不能掉以轻心。” “南橘,你总得帮我把剑拔出来吧。”北淮终于想到一个好理由。 木南橘低头一看怀里的北淮,脸瞬间红了。 “我给忘啦,不好意思啊。那里好像有个祠堂,先处理伤口吧。” 南橘飞身而入。这祠堂好像是早已荒废,画梁上灰尘满积,红漆都有些剥落。 将北淮靠着柱子坐下,他的唇因为失血过多,已近乎苍白。只是那双眸子光芒不减。 南橘低头,说道:“忍着点,我也只能帮你简单包扎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短匕给拔出来。 北淮因听南橘说话而注意力分散了一半,所以没有感觉到很疼,但还是倒抽了几口冷气。 南橘恍若未闻,快速地扯下衣服上的布条,给北淮止住血并且包扎。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你懂医术?” 南橘听得出他声音中强忍的颤抖,于是抬头笑道: “我以前经常受伤,所以学会了点。我每次处理伤口都叫得鬼哭狼嚎,你也别忍着,叫出来好受些。” 北淮听完之后,心口一钝,望着南橘的含秋之目,惊人的清澈。 他突然将南橘揽在怀中,叹了口气。 南橘直接被吓蒙了,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包括那晚,高涉白的怀抱都带着疏离。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南橘实在憋的不行,轻轻地推开北淮,说了一声:“我去找找这里有什么药品可用。” 北淮看着南橘的背影,竟笑了下。这丫头谎都不会撒,这里荒废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有药品残留。 木南橘未想这么多,向祠堂深处走去。却莫名感到一丝阴冷,她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 庭院中有一棵长势甚好的桃花树,寂静地伫立在古院里,无风不动,无声不歌。 南橘仰头看了看,忍不住伸手触了上去。 树皮上的纹路十分枯燥,疙瘩有些硌人。 她有些眩晕,身体像被带到另个世界。 她站在一片深蓝的海中,离天是那么近。她就这样轻飘飘地立在水面上,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南橘听见一个声音,轻柔空灵地像从远古传来,。她只听清了句:浮屠轮回,你可知归处? 这时眼前竟浮现了一副缥缈的影像。还是那棵桃花树,只不过残红飘零。在花雨中,她竟和越北淮唇齿相依。 他身着一袭青色锦袍,而自己则着白衣。 好像镜像中的自己,眼角还有泪光。 她艰难地闭上眼,然后感到脸颊传来了一丝温热。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怎可无心 越北淮察觉到木南橘久去未归,于是扶着柱子站了起来,依靠着未受伤的腿缓缓移动。 每移下步,都传来撕裂的疼。 他转过一个折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树繁花,然后便看见木南橘跪在树前,几丝青发散在额前,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南橘?” 因为受伤,显得声音有种病态的轻柔。 南橘闻声抬眼,便看见北淮目中的关切。 她缓缓开口道:“北淮,我看见你了,未来的你。” 越北淮听着感到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她脸上满布的泪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年在庭院里第一次见普洱时候一样。 为何? 南橘分明不是她。 他缓缓蹲下身,温热的指腹摸干她的余泪。 她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自己是怎么了,太奇怪了,她扣住自己的脖子,低下了头。 她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居然还坐在将军府的石凳上,日光依旧灼人。 她摊开掌心,居然有一片细嫩的桃花瓣。 这怎么可能是梦呢? 怎么可能? 那个嗓音那么掷地有声,还有北淮的,那个拥抱。 都不是真的吗? 最近精神又开始恍惚了。 她紧紧攥着那片花瓣,决定去找北淮看看。 虽然明明知道,根本就没用。可是她就是非常想见到他,想确定自己的心思。 她走近马厩,飞身上马直奔皇宫。 她单脚立于缙锦轩的琉璃瓦上,犹豫了会,然后似鬼魅般潜进了正厅里。 但好像北淮来了客人。 看那人背影,柔若无骨,料想便知此人拥有倾城之姿。而北淮看她的眼神,是南橘从来没有见过的。 带着和他本身不符的温度,却深邃如谷。 那女子开口道:“七含,自从上次你翻墙来看我,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北淮听过笑了笑,说:“普洱,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话对我还不能直说么?” 木南橘怔了下,这就是普洱? 那个越北淮心上之人?听说他为了她,不惜忤逆斛律三椽,而保护万禾谦。不知为何,南橘觉得普洱真有的这种魅力。 “七含,其实你猜到我的目的了吧。”普洱低声说道。 南橘看见北淮微眯下眸子,瞬间感到一丝杀气,而后飞速隐去。 “普洱,你当真如此喜欢万禾谦?”北淮从席上走向普洱,“你觉得你真的值得我背叛三哥,护住一个逆贼吗?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普洱笑道:“我这就叫父亲向皇上请婚,不知你可否接受。” 南橘听着这句话,心里堵得慌,她也未细想,踏步进了厅内。 “就算你嫁给斛律七含,万禾谦的人头照样不保。” 普洱一侧头就看见身边竟多出一个女人,虽没尖叫出声,但也后退了几步。 南橘乍看到普洱,心中竟升起一中怜悯之感。普洱脂质白皙,一颦一笑都出自大户人家的教养之道,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 普洱蹙眉道:“不止姑娘何出此言?而且偷听别人谈话似乎也不符合礼仪吧。” 南橘嗤笑了下,道:“你所谓的礼仪就是,低声下气求一个男子去救一个逆贼吗?即使他救了万禾谦,天下之民也是不会饶恕逆贼的,包括我。” 普洱听着这话,脸霎时白了几分。北淮下意识上前扶了下普洱,开口道:“南橘,你说话还是过分了些,这是我和她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合了。” “呵,我过分?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高官权贵,是被算计习惯了么?你被她利用如此,你还为她说话?你怎么对皇上交代。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将这江山基业于不顾,将百姓于不顾吗?” 南橘不知为何气得人都微微颤抖。 “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们的事。万禾谦最后一定死在我手上。随你是皇子还是什么,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劝你想清楚,如果你实在冷静不下来,我不介意连着这个女人一起杀了。” 南橘说完转身就走,但还是听见他说:“南橘你果真无心。” 看来真的,桃花树下,只是,黄粱梦一场。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往情深 南橘失魂落魄地离开宫门,骑马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眼朱红的宫墙,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这牢笼里,到底有多少人拼死谋求一席之地,又有多少白骨葬身于此。 自己果真不属于这,她离那些纵横捭阖的政治家实在是太远了。 这时,马突然一下嘶鸣起来,高抬前腿,南橘一时没有防备直接翻了下来。 只是在落地的最后一刻,竟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她抬眼一看,居然是苏亦丞那小子。 难道他不生自己的气了? 苏亦丞看她缓过神来,立马别扭地松手,这时还不忘补上一句:“就你这反应力,别说上战场了,估计去的这段路都很堪忧啊。” 木南橘忍不住笑出来,突然觉得苏亦丞的性格真是别扭地可爱,比起某些人,简直单纯到幼稚,顿时没有那么反感他了。 她开口道:“你还没放弃劝阻我呢?” “呵,你关我什么事,我干嘛劝阻你,别把自己想得太有魅力。” 南橘挑唇一笑:“唉,说实话,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世人都传你多情风流,而在我看来却不是如此,到底什么样的女人在你眼里才算是有魅力呢?” 苏亦丞脸一下子就僵了下去,随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不自然,于是掩饰说道:“像我这种家室相貌样样出色的男人,怎么可能只钟情于一个女人?简直是笑话。” “是真的吗?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瞒得过我?我就问你句,谈梓溪这个名字可否听过?” 她细细打量苏亦丞每一寸表情,即使他在尽量掩饰震惊和痛苦,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苏亦丞苦笑一声,说:“你赢了。你不是一向很讨厌我吗?何必去调查我。”语气有着反常的清冷。 “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凡是接近我的,我都会调查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那还真是麻烦你这个大忙人了。”语气有着戏谑和嘲讽。 “如果你不介意分享你的故事,我其实很乐意聆听一二。” 苏亦丞明显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既然你想知道,和你说说也无妨,但还是找个茶楼吧。” 斛律三椽坐在陆羽茶馆的二楼,正闲适地和赵歆姌商谈要事。这是他斜眼一瞟,竟然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高云笺和苏家公子吗?他俩居然认识,看起来感情不错。 他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开口道:“赵爱卿,可否向你打探件事?” 赵歆姌恭敬地点头:“自然可以。” “高丞相之女云笺是不是经常光顾陆羽,一般随行都是什么人?” 赵歆姌听过后眸光闪了闪,怕斛律三椽看出端倪,低头吟了口茶。 宫中都传皇上不日就要向高遏提亲,之前她以为只是简单的政治联姻,可是看他的态度,明显对自己的好友很感兴趣。 自己一直掩饰得很好对他的情感,她是他皇后的女官,怎么可能会和他有结果呢?即使她没有非分之想,但听见他的询问,心中还是苦涩了下。 但她迅速地想开了,自己不能站在他的身边,好友获得幸福也是很好的。 于是她淡然地回道:“这阵子,云笺已经好久未来过陆羽了,平常也只是一人前来,找我们这些好友叙叙旧什么的。” 斛律三椽高深莫测地笑笑:“是吗?可是我刚刚看见她和苏亦丞一起前来。” “皇上莫不是信不过卑职,哪有何必问呢?卑职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的。” “爱卿说笑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莫问归处 二楼对面的南橘和苏亦丞丝毫没有看见斛律三椽,两人沏了壶茶,开始攀谈起来。 南橘将沸水注入三财杯中,姿势是标准的凤凰三点头,随后抬头说道:“开始讲你的故事吧。” 北淮接过南橘替过来的杯皿,小酌一口,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味浓厚。 “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感兴趣,我只能说,她对你不会造成威胁,她已经死了。”他面色不惊地说道。 南橘有些惊异:“什么?死了?怎么回事?能不能从头说说。”她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脸上只余苦笑:“也许感情这回事就是莫名其妙。你读过崔护的《题都护南庄》吧,感觉好像他写的就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浣衣女。 那日我叩响那道厚重的木门,那是我们的初逢。说一句说烂了的话,如若可以再来一次,我就算渴得口干舌燥,我也绝对不会推开那道门。” “所以你们初见,只是因为你讨杯水喝?” “的确是这样。以前我还不相信一见钟情,那太过虚假。但是她的出现,让我无法反驳。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她着一身布衣,在我眼里是那么朴素好看。她给我端的一杯水,我觉得比这云雾还要甘甜。现在回想起那幕,感觉世界都是那么安静祥和,我就想一辈子就老死在那个小院的四方天里。” “后来我经常去她浣衣的那条河边,装做路过。我又出钱请附近的很多户人家,专门找她收拾衣物。 不记得是第几次去那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她直接将我拦下来,也没有多话。 她说:‘谢谢你的好意,给我那杯水的人情已经还清了,没必要这么麻烦。’我那时候看着那双眼睛居然愣住了,她看我没反应,便离开了。 回去之后我还开心了很久,最起码人家记得我吧。 我还记得是一年秋天,我站在她家的葡萄藤下。我担心她不给我开门,于是直接翻了进去。那是我头一次亲自摘葡萄,塞了满怀,准备下去的时候,她看见葡萄藤上的我,竟尖叫一声。我吓得慌神,直接摔下来。 我当时练疼都顾不上,咧嘴对她笑道:‘你看我摘了很多葡萄呢?’她站在那里,突然一下就开始哭,我手足无措,真的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取出怀中的一粒葡萄,在衣袖上擦了擦,替给她。 然后她就笑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狼狈的笑,还挂着泪痕呢,还笑得那么开心。” 南橘听着,不知心里是什么心情。看见平常疯癫的苏亦丞眼角都噙出泪来,真的好想抱着他哭一哭。 “我们没有什么很浪漫到难以忘怀的事,也没有恋人之间的小惊喜。我却一直记得,她冬日在那么冷的河水里洗衣,那单薄的身影,和红肿到裂开的手。即使我可以供她衣食无忧,可她好像根本没有感觉。” “直到最后,我家里发现了她,门第之见谁家难免?于是纷纷反对。 我一气之下,我带她离开了京城。可是我发现我根本离开家我生存不下去,脾气也越发差起来,她也不爱说话,整天留我一个人闷在家里。再说,我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靠一个女人养活。 于是我寄信回家,特意透露些我的地址,果真他们就送了些钱过来。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压力。 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她很烦我,像我这种寄生虫,真是无可救药,她想回家了。于是那么决绝地离开了我。 那时的我想不通,她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啊。我非但没有阻拦,还催促她离开。她是第一个把背影留给我的女人,也是这样被我送上了绝路吧。” 南橘没怎么听懂,插嘴问道:“为什么?” “她回乡的半个月染上了风寒,我没在她身边,她也没很注意,每天照样去河边,于是身体就这样垮了。” 南橘想了想,说:“其实风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心累吧。” 苏亦丞苦笑了下,说道:“也许吧。但是在她离开之后,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而且心气高傲,觉得可能只是不甘心。我利用许多人去逃避这段往事,可时间过得越久,我就把她记得越清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过的,是我承受不起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南橘,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懂。” “没有谁是可以免去悲伤的。你现在还耿耿于怀这件事吗?” “她真的很厉害了,最起码她用这种方式,永远留在我心里。可是真的太痛苦了,我发疯了都想忘了她。” “苏亦丞,你错了,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人都已经不在了,就只能在别人的记忆里存活了。你啊,要做的,应该是放下。” 那有谈何容易? 也许每个笑脸背后都有个故事。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正阳宫下 两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桌上清茶升起飘渺云烟,将脸上的悲戚之情掩盖几分。 这时,木南橘一抬头,就看见赵歆姌向他们走过来。 她身姿纤细,怎么看都带着几丝妖娆。哎,这个饱含风韵的女人。 赵歆姌走到他们桌边停下,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还以为打扰到他们谈事了。 于是开口说道:“直接过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希望没耽误你们商榷要事。” 木南橘笑笑摆手,说:“没有没有,阿姌,你突然这么客气,可怪了。要是苏亦丞不介意的话,你就坐下来吧。” 苏亦丞再次抬头,脸上的表情都已经隐去,淡淡地开口:“不介意,你们先聊,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然后他说完,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南橘一看,刚“哎”了一声,他就没了人影。 有时候轻功也是个麻烦东西。 南橘为自己再斟了杯茶,略随意地对赵歆姌说:“你自己倒吧。” “橘子,你对我的态度和对苏公子的也差太远了吧!” 南橘白了她一眼:“你在乎吗?好好喝你的茶。” “你今天绝对不正常,苏亦丞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怪异,实在太怪异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还配合地上下打量了木南橘几眼。 “没有的事,话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南橘迅速带过这个话题。 赵歆姌压低声音,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不久之后的婚事了吧。” 木南橘一听,生生被呛了一口,咳得脸好都泛起红晕。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开口道:“怎么了?莫非皇上反悔了?还是你有别的方法能够一举两得?” 赵歆姌挑眉,故作沉默,小酌一口,风情万种地望了眼木南橘。 南橘性急地拍了掌赵歆姌,催促道:“不要卖关子,快说。” “好啦,给你个好消息,皇上不仅没反悔,好像对你还很有兴趣呢。” “什么!这叫什么好消息啊。你逗我的吧!”南橘激动地声音都高了几分。“你舍得吗?别告诉我你对他没意思。” “那又怎么样?我们绝无可能,我到很享受每天能看见他的日子。”赵歆姌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说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居然喜欢这样一个风流帝王,而且还得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嫁给他。不行不行,想想都惨不忍睹,所以你必须帮我想办法。” 赵歆姌缓缓将茶盏放下,说:“方法倒是真有一个,我估计你也想到了,就是风险有些大。” “什么呀?”南橘瞬间心情好了些。 “这个啊,得等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再说。走吧,到了再告诉你。” 等木南橘再次站在红墙之外时,精神都有些凌乱。这算什么事啊,又回来了。 当两人踏入正阳殿时,她瞬间明白了。这赵歆姌找自己来是做挡箭牌呢,说不定她一个下午都和皇上在一起,这样和自己一同前来,就可以解释行程了。 这个死狐狸。 木南橘剩下的时间就被赵歆姌拖着,和皇后李尤扯东扯西,无聊至极。于是深深叹了口气。 赵歆姌见状,便拉着木南橘退下了。 出了正殿,她伸了个懒腰,说道:“现在你可以说办法了吧。” 赵歆姌奸笑一声,潇洒地离开了。 她正准备追上去,却看见万禾谦孤身一人进了正阳宫。 莫非他和皇后还有勾结? 容不急细想,她也悄悄潜了进去。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但无所求 直到今日,木南橘才发现正阳宫戒备森严,俨然是宫中的一座孤岛。 她快速穿过两拨相交离开的护卫,衣袂卷着发丝簌簌浮动,她所经过之地只留下一片发绻的绿叶。 重重叠障在她眼里形同虚设,似鬼魅般渗入敌人骨血。 她到达正厅之外便平地运气而起,翻身一跃轻巧地落于瓦楞之上。 撬开一块青砖,室内之景印入眼帘。 皇后李尤和万禾谦相对而坐,表情肃穆,似有要事商谈。 李尤开口道:“皇上近期有动作了,估计是要拿你开刀。” 万禾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察觉到了,他不像原来那样放心让我涉政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的话语里含着一丝焦急。 南橘心生疑惑。,皇后莫非也参与了谋反?她和万禾谦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她的思绪被万禾谦波澜不惊的声音打断。 他道:“这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这些事由微臣自己处理就好,微臣今日来此,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李尤道:“万大人但说无妨。” “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劝阻皇上和高家联姻,如果皇上拉拢了高家,我们不仅地位不保,性命都十分堪忧。我相信皇后娘娘应是做的到的吧。” 李尤头一次听见万禾谦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 万禾谦见她答应得爽快,便起身告辞,却被李尤拦住。 “万大人,能否向你讯问一事?” 他停下脚步,并未回头,“恩”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帮我?”李尤的语气带着忐忑。 接下来,是让人窒息的良久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你是第一个看透我内心的人,你知道我无所求。而既然你有所求,我便帮你完成,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木南橘听着都有些晕乎了,这逆贼讲话文邹邹的,未免太难理解了吧。 神游天外的木南橘并未发现,有一个下人向这边走来。 那个人似乎也看见了在房屋顶上的南橘,于是直接喊起来:“什么人!快从屋顶上下来。” 木南橘吓得心中一凛,真是万万不可大意啊。 她瞬间运起轻功,准备离开时,万禾谦听见动静已经到了门外。 糟了,万禾谦的武功不可低估。 李尤一看,十分焦急,道:“万大人怎么办?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万禾谦只是抬眼淡然地看着那道蓝色的身影。 南橘俯瞰着三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逃离这里。 等反应过来之后,南橘拔剑挥向屋前桐树,树叶被凌厉剑势震得快速坠落,直逼三人。 万禾谦快速拔剑,惊鸿一斩,将万叶之流劈开,露出灰白苍穹。 但李尤的脸还是被几片树叶隔开了伤口,不禁一声低呼,但万禾谦却并未回头。 木南橘打算趁此时飞走,但万禾谦的一句话却让她停住了脚步。 “我是该称呼你高云笺还是凌下跖?但你总该认识喻尉庭的。如果你走了,那么他的后果你可想而知。” 木南橘头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声音都可以这么慎人,握剑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终是清醒 两个时辰前,缙锦轩。 越北淮意识到自己对木南橘言辞太过激烈些,于是追了出来。 没想到正好看见苏亦丞把她从马背上救下,拥她入怀。 那一刻,他居然觉得画面那么刺眼,心中似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一般。他抑制住自己上前的冲动。 因为他实在没资格。 看着他俩绝尘而去,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叹了口气,可并不打算回去,实在是没有见普洱的心情。 这个女人,因为她自私的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果真还是被三哥说中了,人心走的太快,世间没有任何一人,可以长久只将背影留给爱她的人,因为追随的这段路实在太苦,足以让爱消磨殆尽。 他苦笑了下,向三哥的寝宫陶桦殿走去。 还记得刚从阳城回来的那日,也是这扇朱门,依旧桃花香里渗着胭脂之味,只是那时,自己十分笃定,可以爱普洱一世,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她何处让自己固执了这么多年。 同景,心境却不同了。 也许是之前的自己,一直未明白一事,世界就是这么残忍,生命总会出现一个人,代替别人的位置。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切痛苦只是个过程。 这时斛律三椽正好从陆羽归来,就看见七弟呆愣地站在门前,似在想着什么事。 越北淮头一偏,看见放在自己肩上骨节分明的手,不知怎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三哥。还是你赢了。” 斛律三椽竟然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但也只是沉默无言地看着越北淮。 他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相信七弟的心情和他一样。可是不能避免。 斛律三椽将头微偏,目光落在树上,随意地开口道:“我在陆羽看见了高云笺,她好像同赵大人去了正阳宫。” 越北淮抬头和他对视,问道:“三哥,你真的觉得我和她合适吗?我不想再爱第二个普洱了。” “我不知道,这取决于你,但是她是唯一一个除了普洱进入你生命的女人,不要告诉我,你对她没感情。想确定的话,你为何不去正阳宫找她呢?”斛律三椽难得十分严肃地说道。 “好吧,三哥。” 越北淮来到正阳宫时,正巧撞见神情怪异的万禾谦,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没注意到。 北淮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门前的护卫见到他之后大吃一惊,礼都忘行,就急急忙忙去通报。 他走进正厅外,看见一旁的桐树明显有被人用剑斩断的痕迹,断裂之处又窄又薄,似是轻巧的水寒所致。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出门相迎的李尤,说道:“皇嫂,我有事要求见赵大人,不知她是否再此?” 李尤听见舒了口气,看来不是来找高云笺的啊。 “真是不巧,她刚刚一个人离开了。” 越北淮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说:“一个人?” 李尤犹豫了下,当时万禾谦说,千万不要向任何人透露高云笺来过这里的讯息,所以她肯定地点点头。 越北淮心里明了,此事不简单。 “皇嫂这是,不打算让我进去啊。可七含有些口渴,不知可否与皇嫂同吟一壶清茶?” 李尤强颜欢笑,平常斛律七含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今日又哪来的闲情? 但还是将北淮请进正厅。 越北淮眼睛微眯,李尤的脸上还有割痕,并且伤口很新。配上那棵损伤的桐树,不难想象他们发生过打斗。 正厅中央,放着一尊玉佛,越北淮走进,没等李尤反应过来,一掌推开了玉佛,露出一级石阶。 他回头看向脸色煞白的李尤说:“皇嫂不介意我进去看看吧。” 褐眸中杀意不再掩饰,清肃如冰。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地阴日暖 越北淮脚步急促地向里走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就能见到她了呢。 那是种奇怪的欢愉,夹着担忧和害怕。 当他看见蜷缩在地牢一角的南橘,竟很轻易地有了怒气。 他回头对跟进来的李尤说:“皇嫂,能否给个解释!你私自关押丞相之女,可知道罪名。” 木南橘听见响动,抬起头便看见越北淮白色身影,和这里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还以为这辈子从这里出不去了呢,就这样解脱也好。 真是没想到,第一个来救她的人会是北淮。 木南橘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愤怒,她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心中升起一股被保护的暖意。 可惜这次,她真的不能跟他走呢。 木南橘缓缓扶墙站起,和打开牢门的北淮对视着。 三人都没有说话,她甚至都能听见水从岩壁滴下来的声音。 地牢阴暗的光线是越北淮侧脸硬朗的线条变得明灭不清。 木南橘有些悲哀地叹口气,说:“你怎么来了。是来救这个无心的我么?看来是你白来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越北淮听了,竟有些急了,说:“南橘别闹了。今日是我说话过分,可是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快跟我走吧。” 他不知不觉地走到南橘的身前,和她靠得近些。 才发现,木南橘的脸一直苍白得没有血色。 她别扭地撇开头,不愿意和越北淮研究的眼神对视。哪知会在扭头的瞬间,被越北淮用手刀劈晕过去。 越北淮抱着木南橘出正阳宫的时候,墙外的夕阳带着血色光辉,渗着撩人的红,纤云几度柔然,极为华美与壮阔。 听见宫中古寺传来的禅钟暮鼓,一世的光阴仿佛就这样悄然流逝。 已是戌时,南橘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需不需要我叫下人给你准备晚宴。” 越北淮放下书卷,看向坐起的南橘。 南橘目光空洞地看了越北淮好一会,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用足了力气,随着响声之后,他的脸上红了一大片。 也许因为发泄,导致南橘情绪突然崩溃。 之前还默默淌泪,现在发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这样死了不好吗?我大哥还在万禾谦手上,我这样一走他肯定会因为我死掉的。我还活着做什么?连自己婚事都做不了主。我真的没什么挂念了。你说啊!为什么要救我。” 越北淮刚被扇耳光还很生气,但看见南橘这样,心又软了下来。 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复加的心疼。 他轻轻将南橘抱在怀里,感觉她还在怀里抽泣。 “南橘,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即使你留在那里,你大哥未免会没事。答应我千万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别人的好吗?为了我好好活下去,我帮你推掉婚事,不要哭了。我还答应你,再也不偏袒万禾谦了。” 他轻轻拭干南橘眼角的眼泪,看着她狭长细眼都哭到浮肿,微微皱了皱眉。 他感觉南橘突然环住自己的腰,两人紧密地拥在一起良久。 “北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除了九叔就再也没有人会帮我擦眼泪了。可是他怀里不在只有我了,而你也有普洱,你说我一辈子是不是就这样孤苦无依啊。可是你知道吗?不能熟睡的晚上真的很难熬。” 北淮终于体会到那种锥心之痛。 他怎么忘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他啊,难道他又爱上了第二个普洱吗? 他真的犹豫了。 越北淮痛苦地阖眼,在南橘青发上落上一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飞雪玉花 木南橘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脖子还传来隐隐的疼,眼睛肿得睁不开,霎时,她竟然什么都记不起。 当记忆涌回大脑时,竟觉得有些恍惚。自己打了七皇子,即使这样他还安慰自己,还说为了她,不再偏袒万禾谦? 南橘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下意识就想去躲避,于是她整理了下衣冠,执剑离开了皇宫。 回到将军府时,没想到自己父亲竟也在这。 他见她回来,直接沉声训道:“你个女孩子家,夜不归宿像什么话。” 木南橘沉闷着不做声,面对这个父亲,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也许他是个很好的丞相,但绝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也不是好的哥哥。 她是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女,而高涉白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丞相的弟弟。 凭什么高遏从来没关心过我们,却在我们有利可图时,毫不愧疚地加以利用。 气氛沉闷地诡异,高遏只好再次说话打破僵局,“从小教你练的那支舞蹈今晚可以派上用场了。” 木南橘错愕地抬头,说:“什么意思。” “皇上有令,今晚向各位大臣设宴,他还指名让你同去,我想你应该懂了,便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云笺知道了。” 皇城依旧夜色如水,歌舞升平。 南橘默默站在观莲池之后,看着人们道貌神离地来往,觉得有些可笑。 人们渐渐入座,交谈兴起时,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丝竹声,这时人们才发现莲池里竟多了几盏莲灯,随着水波飘动。 这时看见一蓝衣女子,足踏青莲,凌波点水而来,身姿轻盈,似山外仙人。 越北淮坐在席上,见到那道身影时,呼吸都有些停滞,这一切之景都好像桑海城的那次相遇。 朦胧又级为嫒叇。 南橘足尖点地,将云袖潇洒地甩出。因为习武的缘故,随着身体轻柔地舞动,内力卷起一股气流,将树上青叶夹在了翻动的衣袖中。 舞势随风散复收,琴声似磬韵还幽。 姿色绰约,却似有千株紫芍绽放,灼灼妍华摄目。 发髻不知在什么时候落下,青发如斯,半掩娇容,合着锦衣妙舞。 座中有人叹道: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这时曲风一转,南橘运起轻功,飞若惊鸿,跃如游龙,踏云惊风。 在悬空之时,罗衣半褪。 众人见女子落地之时俨然是另外一种妆束,没有拖泥带水之物,甚是潇洒无拘,而且不知何时,她手中多了把绣剑。 被褪下的绸缎,随风零落,她挥剑一斩,将其分成两半,随着凌厉剑势,缓缓围人而动。 竟生出一种神秘之美。 许多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十分好奇这女子相貌和来历。 也许为了应景,她干脆地收剑,缓缓向前,跪在皇上脚下,缓缓开口道:“小女子愚笨,还望皇上喜欢这舞。” 斛律三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走进南橘,勾起她的下巴,两人的脸便靠得十分之近。 高涉白额角抽痛,这飞雪玉花舞,之前是南橘为他一人而跳,现在却用来取悦另一个男人。 而且他不能有任何举动,情绪波动都不行。 他强忍着离席的冲动,看着斛律三椽和南橘私语着什么。 高遏恰时上前,毕恭毕敬地道:“这是小女高云笺,早就听皇上对小女有意,特作舞给皇上欣赏。” 斛律三椽背手而立,颇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在他缓步回席的途中,南橘抬头便找到了越北淮的身影,两人这样隔着小半时空对视着,觥筹交错之声仿佛都渐渐隐去。 刚刚斛律三椽对自己说,他答应北淮不会娶自己,但会收自己为义妹,希望她配合。 为何?为何要为自己做这么多。 但她没想到,自己看北淮的眼神却被高涉白看了去。她整个途中都没有望过自己一眼呢? 当皇上坐下时,南橘跪拜道:“小女没有倾城之姿,实在不配做皇上身边的女人,皇上何不选择其他女人。” 此话引起轩然大波,这女人胆子真不小,斛律三椽看上的人,没有事可以逆转她们的未来。 可斛律三椽却出人意料地笑道:“正合我意,像你这种祸水妖精,放在我后宫不知要生多少是非。这样吧,不如当着众臣的面,我收你做义妹吧。” 高遏一听事情有了回旋之地立马说道:“云笺,还不快谢主隆恩。” 正文 第五十章 烛灭月圆 浮华尽褪之后,夜渐渐归于谧静。 北淮站在南橘身边,浅笑开口道:“要不要先去我府上,就近把妆卸了?” 南橘还没来得及开口,高涉白便先说道:“还是不麻烦七皇子了,云笺毕竟是个未出嫁之人,深夜去男人府上,恐是不妥。” 北淮轻笑出声,说:“高将军所言差矣。今日皇上收云笺为义妹,这样她也算做是我亲人,这样就并无大碍了吧。” 高涉白自知理亏,便询问南橘意见,“云笺,你怎么想呢?” 南橘早就想清洗下了,难受得紧,于是开口道:“九叔,我还是想同七皇子前去,你跟父亲先回去吧。” 高涉白濒临暴怒的边缘,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越北淮,便驭马离开了。 他能看得出越北淮对云笺的心意,而且甚是了解他的性格。看似是与世无争,实则可为了想要的东西倾其所有。 云笺真的不是他的了。应该开心才对啊,终于可以放下了。却为何这么难受。 越北淮见高涉白离开后,遣散了下人,说:“南橘走吧。” “好。”声音都有些颓废。 越北淮还以为她是因为高涉白的离开而难过,心中有些梗塞。 但还是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我就像个戏子。” 北淮听到之后一愣,嘴角还勾起了丝笑意,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浮生就是罗生台,谁不是在演出戏呢? 可戏中戏,就得看台上之人了。 缙锦轩。 南橘褪下装束,换上一袭男衣,还带着越北淮身上的艾香。 北淮看着素面的南橘,满意地笑笑。 感觉没有易容的她,对自己是级尽坦诚的。 “北淮,今天谢谢你。”南橘被北淮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口说话希望转移他注意力。 “没事,也许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南橘诧异的眼神尽数落入他的眸中,她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日我和九轩将准备召集军队,秘密向边境前进了。也许这一去就是诀别吧。我从未想过,在我的生命里,会有个女子,那么深刻地告诉我人性之美。我很感谢你,你知道吗?南橘。” 南橘听着他带着蛊惑的声音,居然痴了,连北淮抚上自己的脸颊都未察觉。 越北淮看着闪烁烛光下的朱唇,难以抑制地低头扣了下去,感觉到她的失神,他还浅咬了下唇瓣,似做惩罚。 南橘感觉到被北淮囚在怀里,而且跟他唇齿相依,一激动气得脸都红了。 她作势要推开他,但他纹丝不动。 即使她武艺精通,力气还是不可和男人匹敌,何况北淮也是习武之人,功夫更是深藏不露。 北淮压抑住她的反抗,微微松开她的唇,调笑道:“你这小妮子不知道接吻的时候要闭眼吗?难道舍不得不看我?” 南橘被说的一梗,立马跳脚道:“谁不会啦!我才没有想看。。。唔。。。” 话音未落又被北淮用嘴给堵上了,而且这次他将舌尖顺着微启的朱唇滑了进去。 南橘直接蒙了,这到底怎么回事?越北淮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尴尬地闭上眼,感觉到口腔中传来的阵阵酥麻,腿都有些无力,只能依在他身上。 北淮将南橘搂得更紧些,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温度。 明灭不清的烛焰一跃,竟灭了火光,独留窗外一轮青月。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骤雨旎情 灰白苍穹蒙着一丝阴翳,朔风凛凛,似是雨前的预兆。 南橘和苏亦丞并肩同骑,在这般天光里行走,真是感到世间浩大。 苏亦丞看着南橘翻飞的青发,犹豫再三,开口道:“你真的打算前去吗?这和邬兰族一战不可避免,不管怎样你都是女儿身啊。” 南橘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死对我来说是解脱。” 苏亦丞耸耸肩,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保护你。” 南橘浅笑地点点头。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苏亦丞颇为无奈地说。 南橘挠挠头,细想了下,不好意思地说:“好像真是这样,谁叫你总是那么不正经。” 不久之后,他们看见宫门前来接见的大臣,便跟着去了军营。 南橘突然一阵心跳加速,又要见到北淮了。昨天那般真的很尴尬,应是他醉酒了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认得出自己扮的凌暮,他一定会阻止自己的。 苏亦丞怪异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南橘,这丫头想什么这么入神,脸还红了。 越想越不对,于是甩甩脑袋,专心行路。 到达布阵营中,南橘听着那位臣子向七皇子通报,心里越发忐忑。 北淮听闻之后将手中之笔放下,抬头看向来人。 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眼睛微眯,便说了声:“除了他俩,其他人都退下吧。” 等众人撤下之后,他离席走到木南橘身前,取出一方手帕,点起她的下巴,作势要擦去她的妆束。 南橘下意识地扭头,自己的易容术在他面前完全是虚设。 苏亦丞在一旁看得咋舌,他虽知道越北淮与木南橘相识,但没想到他竟可以一眼认出凌暮就是南橘,而且两人动作亲昵。 以他的经验来看,两人之间必有故事。 越北淮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轻笑一声收了回去,轻缓地开口:“南橘,你不会是那个凌暮吧。” “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问。”木南橘低头闷声道。 “那你觉得这样好玩吗?我是不会带一个女人上阵的。”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心情。 “我是认真的,女人为何就不能上战场,我是公平竞争得来的资格,我哪里比男人差?更何况你知道,我十分了解邬兰族战术。” 南橘毫不示弱地瞪着越北淮,她十分明白,只要他不同意,多的是办法让她困在京城。 北淮有些头疼,看着她的眼睛根本开不了口拒绝,他撇开头,冷硬地说:“简直是胡闹,你现在就离开,我就算缺将领也不会带上你。” “和你没有关系,即使我不做将领,我也会混在军队里前去。如果你要对九叔说这事,我大不了不要这条命了。反正不就是一死,还不如让我为国做些事。” 此时帐外传来一声沉重的闷雷之声,然后雨淅淅沥沥地滴落。 北淮嘴唇微抿,像是隐忍着什么,看着豪不退步的木南橘,只好狠下心,挥手扇上她的脸颊。 随着那声响,他的心也抽痛了一下,但还要硬声说道:“你现在给我离开。” 南橘被打得一蒙,气得转身冲出门外,随它大雨瓢泼。 苏亦丞本身还饶有兴致地看戏,却突生变故,这个七皇子脾气也太诡异了吧,居然打女人。 他狠狠地盯了越北淮一眼,却将他的落寞看在眼中。 苏亦丞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留下一句,“我去找她”,便把越北淮一人留在营中。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无非抉择 斛律九轩掀开营帐,看见七哥呆愣地望着窗外帘雨,于是迟疑地开口:“七哥,你看这雨,看来我们得推迟出发了。” 越北淮点点头说:“恩,传令下去吧,我现在去有些事,这里便交给你了。”说完,拂袖而去。 “唉,七哥外面下很大雨啊。” 斛律九轩叹了口气,每次都让他操心,还叫自己小孩子,真是的。 这边,苏亦丞快马加鞭才追上木南橘。 他拉紧马绳,慢慢直身立于马背上,后快速松手,跃至木南橘身后,轻拥住她,“吁”了一声。 两人都翻身下马,雨大得使南橘眼睛都睁不开,砸到身上一阵阵抽痛,但她还是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苏亦丞的影子。 “苏亦丞,你先回去吧,可别耽误了正事。” “你还好吗?其实七皇子也是一片苦心,不知道他这巴掌把你打醒了没有,你正好自己想想吧。”苏亦丞颇为担忧地说。 “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他,可是你应该明了,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心意。如果我真的不能和你共同作战的话,祝好运。” 她张开双手,做着一个拥抱的姿态,浅笑望着他。 他会意,上前拥住了南橘。 也许之前他对南橘还有这非分之想,在这一刻,他突然明了,这是一种对知音的相惜。 凛风萧萧,斛律三椽看着雨中狼狈的越北淮,感到有些诧异。 一旁宫女呈上丝锦给北淮擦拭,被他拒绝了。 斛律三椽皱了皱眉说:“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着回来,是因为凌暮吗?” “三哥!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日告诉我,我也好换个人代替她啊。”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换她下来。” 越北淮不解。 斛律三椽轻笑:“按道理来说,是她实力得到的东西,我们没法剥夺,而且这是她的抉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顿了顿,满含深意地看了眼北淮,继续道: “你这一走,不知何时归来。我总是有私心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和高将军发生什么,到时候就无法挽回了。” 越北淮听后觉得可笑,说:“因为怕她继续爱上一个不能在一起的男人,拿她的性命去赌,这恐怕不妥吧。” “七弟,因为我不爱她,我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这些事,而你,则是爱上了。你舍得将她留在高涉白身边,受尽心灵上的折磨?还是你受得了数月不见她的痛苦?”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如果她跟你去了,你都不能护她周全,你凭什么让她和你在一起,杀手一生无非就求个平安了。” 斛律三椽看着沉默的越北淮,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其实他又何尝知道这抉择是对是错。 七含,你还要我为你担心多久。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急寻借口 木南橘躲在檐下避雨,和苏亦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放晴,能看见一束暖光斜射大地。 两人分道扬镳,南橘回头看着苏亦丞的背影,心里默默许下祝福。 一个世家公子,怎么可以忍得了满天黄沙,粗粮糙布?其实他也是为了逃避吧。 她缓缓驭马离开了。南橘躲在屋檐下躲雨,和苏亦丞有一搭没一搭 当她看见将军府前浑身湿透的越北淮,心生惊异。他怎么可能会屈尊来找自己呢?是幻觉吧。 她下马,小跑至他的身边,看他的发丝还坠着水珠,就知道他肯定在雨中等了自己许久。 “你为什么不进去?把自己淋成这样,万一感冒了,岂不成了军队的负担?快跟我进来吧。”南橘说完低头向里走去。 “你不生我气了?”越北淮拉住了她的手。 木南橘回头看了眼相牵的手,并没有挣开,只是说道:“我自然不会生气,这是你的激将法,我怎么可能上当。” 越北淮任她牵着进了南橘的房间。装潢精致,却没有过多的修饰之物。 她打开衣柜,拿出一张棉布,搭在他青发上,转身倒了一壶热茶。 他随意地擦拭着头发,看着她斟茶的样子,有种家的感觉。 他突然坚信三哥的话,便开口道:“南橘,我同意你前去,但你万事都得听我安排。” “你说什么!不是对我开玩笑吧。”南橘诧异地回头,便看见越北淮懒散擦拭的动作,一把扯过布匹,帮他攥干发丝。 北淮享受于南橘轻柔的动作,但不知道南橘是因为自己的应许做这般事,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 “哦,我差点忘了,你等会儿,我去叫人烧水,你得好生泡泡,我九叔的衣服给你替换你介意吗?”南橘突然开口。 越北淮心里极不情愿穿高涉白的衣服,不说有洁癖,其实最重要的是介意高涉白这个人吧。 但是不抹南橘的好意,只好点头。 “桌上有热茶,你趁热喝了吧。”说完便离开了。 南橘迅速交代好下人烧水,便回来找北淮去澡房。这时,高涉白同綦洈(qíWēi)正好归来,看见木南橘行色匆匆地抱着自己的衣物向房间走去。 “云笺?”綦洈出声叫住南橘。 南橘早就察觉到他们归来,所以并没有感到惊异。 “叔母,九叔,你们回来了啊,我现在有些事,等会再说可好。”说完,南橘不等他们反应,便径直离开了。 当越北淮清理完后,便同木南橘去见高涉白。 高涉白甚是没想到,七皇子竟会来自己府上,而且还身着自己的衣服。 “云笺,这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是来找我议事的,我当时在外,他被雨淋湿,我就没经过九叔同意给他你的衣服了,还望不要怪罪。” “是我的荣幸,何来怪罪,我想你特意跟我解释不止这事吧。”高涉白内心有些不安。 南橘笑了笑,说:“的确,夫诸派由于二哥离世,大哥下落不明,所以实力动摇,势必会影响酹郡主的动作。我想我可能得离开数月,毕竟夫诸派对我恩重如山。” 高涉白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你没有,但我只是交代下而已。” “所以我对你已经不重要到这种地步了吗?” 木南橘对越北淮使了个眼色,转身同他一起离开,留下一句:“看你的理解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同赴边陲 连营灯不辍,有繁弦急管之歌,在做临行前的庆祝。 凌暮和苏亦丞第一次面见需要带领的士兵,各个朝气蓬勃,脸上带着憧憬的神色,有流光溢彩之感,丝毫没有畏惧。 当然有可能是因为还没见过那番血腥风云。 被他们簇拥着问这问那,还被敬酒,南橘脑袋有些晕晕的,但也只好将美酒佳酿往肚里灌。 苏亦丞几次想开口把南橘挡酒,却突然发现并无理由,喝到兴处,还和别人讲起风流趣事。 凌晨,越北淮让大家去休息,一早就要出发。 人都已经散去,只剩下苏亦丞,北淮,南橘三人。 苏亦丞开口道:“南橘住哪个营帐?需不需要我把送回去?” 北淮看着坐在地上不停敲打脑袋为了保持清醒的南橘,无奈地笑了笑:“这里没有南橘,凌暮我送回去便好,苏副将也请回吧,好生休息。” 苏亦丞颇有深意地看了越北淮一眼,便拂袖离开。 越北淮轻轻架起南橘,往自己营内走去。 他回去之后有点头疼,自己不会要睡在地下吧。他看眼已经睡熟的南橘,心里痒痒的,算了,干脆今日凑合着和她挤一床。 他更衣躺在她的身边,感觉到她的呼吸吐在自己颈窝处。 他微微低头,看见她微红的脸颊。抬起她的下颚,轻轻吻了下去,还带着酒的醇香。 一个深吻过后,他满意地抱着她睡去。 别说,其实心里怪别扭的,毕竟南橘还是男子装束。 二日,南橘昏沉地醒来,刚睁眼便被吓到不行。她从床上弹起,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便牵醒了北淮。 北淮迷糊地睁眼,看着她惊异的眼神,便浅笑一声,单手支着坐起来,说:“放心吧,没发生什么。昨晚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来之时,才发现未帮你安排营帐,就把你带回我这了。” “这样啊,快些洗漱吧,应是要出发了。”南橘无所谓地耸肩说道,其实内心松了口气。 两人洗漱完后,掀开帐帘,被门口偷偷摸摸的苏亦丞给惊吓到。 南橘一掌拍在他肩上,骂道:“你一清早,不去集结队伍,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 “自然是有东西可看啦。”苏亦丞冲着北淮眨眨眼。 越北淮本来就没想掩饰,让他知道自己心意未尝不可,这样免得他打南橘的主意。 “不懂。走了走了,士兵该是等急了。”南橘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甚是高深,干脆转移话题。 辰时,大军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原来就驻扎在城郊,并未吸引太多的注意。此次出军还是秘密行进的好。 一路马蹄铮铮。 南橘坐在马上,摊开一张地图,此次去邬兰有两条路径。 第一条是从都城朝歌前往赤水,由赤水到达敦煌,接着行到漠北,便可挥兵于城下。 第二条是防止情况突变而设,先南下锦溪,再向西到达鹿原,然后北上途径楼兰古国,在到达邬兰与我国边境。 不仅行程比第一条长上多倍,还要与楼兰交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选择这路。 当然一切皆有变数。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兵分两路 一周后,聊城。 一路都安然无恙,也未掀起轩然大波。 可是平静地察觉到诡异。 毕竟行军人数之多,怎么都要经过繁华之地,消息定会泄露的。 刚出聊城,它是个盆地,三周绕山,一周伴水。苏,越,木,九轩四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毕竟这个地势,十分适合埋伏。 于是他们临时挥兵两分,一路跟南橘,越北淮走小径绕水路离开。另个便是个小部队,为得是吸引注意,便走陆路。 如果一方出事便用鹰隼传信。 木南橘一向直觉很准,总觉得苏亦丞会出事。于是开口道:“苏亦丞,要不我和你换一下,你和七皇子一起吧。” 苏亦丞看见越北淮骇人的眼神,微微哆嗦了一下,连忙拒绝。 这绝对不能坏人家好事啊。 南橘只好无奈点头。 商量妥当之后,便分头行进。 越北淮沉闷了一会儿,说了句:“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行军吗?” “不是啊不是啊。”南橘立马否认,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感觉苏亦丞会出事。” “不会的,他还刚出发,你就咒他。”北淮调笑道。 这边,苏亦丞好好地连打数个喷嚏。 难道是昨晚听一夜墙角给冻着了?还不至于吧,这因果报应也太快了。 可惜啊,这个斛律七含也太正人君子了吧,要我就霸王硬上弓了。 想着还傻笑出来。 斛律九轩看到,内心深深鄙视了下苏亦丞,感觉内心很幼稚呢。 聊城以商为主,城郊到处是参商携着大批货物向城内走来,脸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应是许久未归家吧。 苏亦丞心中一顿,如果有埋伏,这些人的性命怎么保存? 其实他的父亲从小给他灌输的观念就是,在战争之下,先保存自己性命,百姓如蝼蚁,实在不能全都兼顾。 道理他都懂,就是不能接受。 思绪混杂之时,一个参商的货物布袋被一匹利箭刺穿,里面的谷粒滚落在地。 苏亦丞立马下令排成防御阵型,但没想到人们惊惶地开始逃窜起来,冲散了队形。 有一小支的骑兵从山下奔来,激起尘土满天,有围攻之势。 那些人完全是遇人便杀。那些百姓好不容易才能归乡,竟然被人随意抹杀了性命。 苏亦丞回头对斛律九轩说道:“你去疏散群众,列好阵型,我去拖延时间,不需要管我。”说完便驭马独自一人迎上那支骑兵。 斛律九轩看着苏亦丞决绝的背影感觉山川湖海都霎时停滞,苍穹透着凄凉的灰白。 苏亦丞飞身从马背而起,踩落头阵几人。然后燕身一旋,从手上射出一根银丝,系上马腿,牵着向骑队内行去。 运起气息闪身躲过斩来的兵戈,掀起发丝飞扬。 一匹铜戟刺来,他扭头偏身,脚点在其上,借力窜到马肚之下,随后牵着银丝飞出,顺道用匕首划过马身。 马即刻蹬腿嘶鸣,双腿立起,将人掀了下去。由于银丝的牵扯,导致在它之前的马突然受力,双腿跪地。 苏亦丞飞身上马,展开铁扇,运起全力,射出银针。 力道之足,使人直接毙命,马匹不受控制。 此时骑队的头领意识到不对劲,拔箭上弓对着银丝射出去,当即线便断了。 苏亦丞有些惊愕,这不仅要过人眼力,这箭术实在高明,竟可以刺穿极细银线。 实在不容小觑。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安然无恙 那个将领立马下令将剩余人马集合,向苏亦丞杀来。 苏亦丞笑了笑,上当了。 他遥看了眼斛律九轩那边,队伍已经将百姓挡在身后,并且向自己这边行来。 他不动声色地挥扇挡箭,当那个将领反应过来被调虎离山之时,已有许多人被人背后偷袭而倒下。 苏亦丞利落地收扇拔剑,快速移动到那个将领身边,那人的弓箭已完全用不上,准备换武器时,被苏亦丞的剑势伤了手臂筋骨。 苏亦丞飞起,踢中他胸口,那人从马背上滚下,苏亦丞用剑直指喉咙。 木南橘看见天边划过一只黑鹰,心中一沉,苏亦丞莫不是真出了事。 鹰隼停在南橘肩上,取下纸条,有些忐忑地递给了北淮,说道:“你打开看吧。” 北淮接过,摊开后许久未发声。 “发生什么了吗?你说吧,我能接受。”南橘有些心急。 北淮叹了口气,说道:“苏亦丞在捕获敌将时,被人从背后偷袭,背部中箭,生死未卜。” “什么?怎么可能!苏亦丞怎会如此大意?”南橘有些惊诧,但又不敢大声说出口,怕动摇军心。 越北淮将纸条递给南橘,说:“你若不信我,便自己看吧。” 南橘接过,摊开一看,纸上随意地写着:“遇敌,全军已安,勿担忧,赤水再相逢。” 南橘狠狠地瞪了越北淮一眼,“你怎么也苏亦丞不正经了,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很担心?他和你什么关系?”越北淮微眯着眸子问道。 “这个,就是朋友啊!”南橘淡然得讲。 北淮有些无奈,南橘还是不懂,可怎么对她开口呢? 估计等与苏亦丞会和之后再好好向他请教了。 “北淮,先等我下,我去买船,你让兄弟们先休息下吧。”说完南橘便离开了。 最近老是感觉越北淮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到底是怎么了,苏亦丞和他好像也有秘密。 算了,先不想了。 她清了清喉咙,对着一个船贩说道:“我需要六条大型船,立马就要,钱不是问题,最重要是口风要紧,都是生意人应该懂的。” “哈哈哈,是个爽快人!就喜欢和这种人做生意。”那人做出握手的姿势。 南橘浅笑握上,那人突然使力,把南橘向怀中一扯,似想把南橘做人质。 南橘反手借巧力将他的手往外扣,那人便立马嗷嗷大叫着求饶。 “好好做生意便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爷大爷,小的错了,本来是想抢你身上的钱不劳而获的,没想到您武功这么好,下次再也不敢了!”那个人颤颤巍巍地说。 “真是笑话,做大生意,钱怎么可能放在身上,哪有空间,自然有人抬。” 南橘挥手示意,两个人便从马车上抬下一个木箱,里面放满了银锭。“只要你好好做生意,守口如瓶,这些都归你了。如果再打歪主意,我会直接结果你。” 那人自然不敢多言,便带南橘一行人去了码头。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敌我初逢 夕阳余晖染肩,南橘和众人终抵达赤水城外,北淮令他们驻扎于此,她则着便衣进城寻找苏亦丞带的小支人马。 南橘一身书生装扮,督军连浊不停夸赞南橘长得精致,哪知她会是个女儿身。 北淮略带笑意地看着她,南橘无视他戏谑的眼神,跨上马离开了。 她刚到达城门时,肩膀就被石子砸了一下,她环顾四周却未见苏亦丞的身影,然后一转身便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这家伙的轻功未免太出神入化了吧!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 苏亦丞有些欠扁地说:“啧啧,别告诉我你才发现我吧。” 南橘耸耸肩,说道:“的确。” 苏亦丞听后大笑:“哈哈,我以为你会要强死不承认的,原来你还是有点被人喜欢的魅力啊。” “什么?”南橘不解。 苏亦丞则说:“今后你会知道的。”然后便闭口不言。 “你……”南橘气急,但也只能跺脚在心中埋怨。 苏亦丞见南橘似有怒气,便转移话题到:“好啦,走了,我带你去见兄弟们,即刻出发与大军集合吧。” 南橘摆摆手,道:“不用如此着急,天色已晚,兄弟们估计赶路甚累,已经歇下了吧,明日一早去便可。” “说的也略微有些道理。”苏亦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兄弟们住的客栈都是两人一间,正好独苏亦丞一人来,要是南橘也去的话,实在不好行特殊,岂不是得和自己一房! 南橘看着苏亦丞犹豫的神色,急忙说道:“什么叫略微有道理,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 苏亦丞这下也没办法反驳。 一个时辰后,南橘站在房中唉声叹气地看着坐于角落装深沉的苏亦丞。自己到底给自己惹了什么祸。 苏亦丞被南橘盯得有些不自在,干脆把手上书一放,说:“我出去有些事,已经叫小二备水,你正好洗漱下吧。”说完,便出了房门。 没想到苏亦丞这人还挺细致的啊。 南橘泡在水中昏昏沉沉时,房中的窗子被人踢开。她立马从水中起来,披了件肩纱。 为首的人褐发绿眸,身形健硕,足有八尺之高,但面目清秀,一看就不是中原之人。 跟在他身后的人说道:“这就是那个中原将领吗?怎么看起来像个女子?可是探子看着他进这房的。” 那人并未做声,走上前,看了眼南橘,便伸手扯掉了她身前的布匹。 她尖叫了声,但那人只是毫无感情地看着南橘的身体,仿佛只是在打量猎物。 南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可是她未着衣,根本无法出招反抗,而且如果让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身,就应该不会怀疑了。 这人淡然将肩纱帮她披上,说道:“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南橘深呼一口气,幸好整个人都被他挡住了,也不至于被很多人看见。 他转身对手下说道:“找错人了,走吧。” 有个人便说:“是个女人啊,不如抓回去给我们玩玩,我知道赞普对这种女人没兴趣的。” 南橘心中一凛。 但是那人立马开口:“别忘了你们是来干嘛的,回去之后多的是女人。” 赞普是邬兰首领的名字,不会这个人就是檀梣吧。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摆渡红尘 檀梣挥手令众人退下,他转身离开之时,又回头看了眼南橘,眼神深邃,不知做何意。 南橘即刻记住了他那双褐眸,带着众人不一样情感,复杂到不可琢磨。 自己和他父亲交往甚密,却从未见过他,也许别有故事。 檀梣之后回想,那个女子略有不同,面对一群陌生执剑男人闯进屋内也不惊恐,只是淡然地站在那儿,只有自己做出那番举动才表现出惊异。 他有些头痛地扶额,那副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有些粗鲁了。 苏亦丞半夜回到客栈时,看着房中烛光明灭,似梦似幻。 推门而进,便见南橘撑着下巴,挑着烛花,闲暇地不似平常的她。 苏亦丞坐在她的身边,斟了杯茶替给她,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你有什么好担心我的,我倒是比较担心你刚刚出去找女人。” “怎么?你吃醋啊!”苏亦丞调笑道。 南橘摸了摸下巴,说道:“这次如果有幸回京,我一定找个人好好管着你。” “别啊,姑奶奶,我还想潇洒几年。”苏亦丞小声嘟囔。 南橘笑笑:“你是忘不了谈梓溪吧。” 苏亦丞耸肩道:“真不是,男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停下脚步的,你也要永远记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包括我。” “你别反驳了,你来比武征将是为了放下她吧。即使你说得很对,我作为一个政治棋子,哪有什么可以左右命运。” 南橘浅笑着,却透着更深的悲凉。“总有一天,我会为了一个男人放下手中兵戈,为他洗尽风尘,甚至闲在屋中照顾幼老,还有……” 苏亦丞脸色沉重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更加对不起她。” “可是已经晚了。”南橘有些残忍吐出一句。 “我知道,所以不想再去伤害另外一人。我不够成熟,希望战争能让我有所担当。” 南橘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会的。” “南橘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苏亦丞话题一转。 南橘有些犹豫:“为了完成多年之前的一个愿望。” “什么?” “能和他站在同一块土地上作着同样的事。最起码证明我曾抗争过,与我的命运。”她低头掩去失落。 “高涉白。”苏亦丞不动声色饮茶,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不愧是情圣。” “这倒不是,而是太明显。”苏亦丞一杯苦茶饮尽。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细致如发 晨。 在去与北淮回合的途中,南橘的脸色显得犹为难看。苏亦丞颇为关心得问道:“凌暮,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歇息下再赶路。” 南橘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肚子有些疼,但还忍得了。” 苏亦丞担忧看了眼南橘,看着她固执的表情,便不在开口。 南橘在马背上癫得越发严重,额上涔出薄汗,小腹隐隐胀痛,可是想想昨天那帮人,却又不敢再做停留。 半晌之后,士兵归营。她和苏亦丞便去布阵营中向越北淮报告。 三人坐在席上,放在南橘身前的一杯茶似有些冷了,她也没在意,几口饮尽。 随后她感觉腹中又传来阵阵痛感,但她隐忍着并未出声。 北淮立马察觉出不对劲,放下茶盏说道:“凌暮,需不需要我找军医给你来看下?” 南橘本想摆手拒绝,但被越北淮一个眼神吓了回去,也不好当着众人摸他面子,只好乖乖点头。 他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谁人都离开的时候,南橘腾得一下站起来,说道:“干嘛这么大惊小怪,还没打仗呢,就这么娇生惯养。” “命令。”北淮毫无波澜地吐出两字。 “哼,我走了,你叫大夫来看你吧。”南橘说完便拂袖离开。 刚走几步,手就被北淮牵住。 “松开!”南橘实在不耐。 他笑笑,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乖,别闹了,不找大夫了。你怎么这么糊涂,来葵水了都不知道吗?” 南橘听后涨红了脸,低声道:“你怎么会知道啊!” “傻瓜,衣服上都有血迹了。” “啊!有没有被很多人看见啊,要不然就露馅了。” “我想应该没,苏亦丞一直陪在你身边,他没有出声提醒你,表示是刚刚喝茶的时候才涔出来的。” “这个,我先离开下。”南橘慌慌张张准备挣脱他的桎梏离开。 “不能出去,你这样必定会被人看见,安全起见,你就在屏风后面换上我的衣服再走吧。” 南橘点点头:“还是你最细致。” “要是都和你一样大头还得了?”越北淮噗嗤一下笑出来。 南橘脸已红透,灰溜溜地跑到屏风后面。 不久后,越北淮敲了敲屏风,将衣物递了进去。 南橘接过,是上等丝锦。这是第几次穿他的衣服了,和九叔都没这样过。家中还有他的一套衣服,不知何时才能还回去。 她展开衣物,一个布包落下,她下意识的接住。发现 竟是用衣服捆成的,别扭得不成形状。 这个……干嘛要这么细致啊,这多难堪。她在心里诽腹。 正文 第六十章 顺其自然 在南橘扭捏许久之后,久到屏风后都没了声响,她甚至认为北淮已经离开,这才悠悠地挪出来。 她刚走几步,身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来。 南橘毫无防备,举手出招,掌风凌厉地劈去。来者伸出另只手,向前一挡,借着南橘的巧力拧着她的手腕一旋,然后就将她的招式压制住。 南橘一直就觉得北淮深藏不露,这下他的无意识之举倒是证明了他实力雄厚。 北淮轻轻松手,南橘才得以摆脱桎梏。这时北淮轻笑,替给南橘一杯热茶,笑道:“我只是递杯茶,没必要这么介意吧。” 南橘有些羞愧地脸红,话语不知不觉带上一丝娇嗔:“哎呀!你分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虽在说话,脑中已经千回百转。刚刚那番打斗,北淮居然可以保持着茶盏的平稳,不洒一滴于外。 她有些刮目相看,并且对这次出征也更有信心。 真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这才有平定军心的能力吧,就和九叔一样,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多想。 他们都说一个杀手的一生及其短暂,她还剩下多少年呢?不知道,也许明天的晨曦就是她最后的曙光。也好,她也该放下了。 北淮看南橘突然一下看着自己出神,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南橘眼神才缓缓聚焦,停在北淮的脸上。 “哈哈哈,谢谢啊。”南橘有些尴尬地笑道,然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悠悠茗香带着恰好的热度。 她打心里感谢越北淮为她做的每件小事。他定是看见她一口饮尽冷茶,所以才在换衣服的时候斟上一杯热茗。 普洱真是太不懂珍惜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如此不真实而又虚幻的一个人,大概也是很累的吧。 也许,爱有时候就是莫名其妙,或者说是个误会。以为击中心弦,便做良人渡浮屠一生。 越北淮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我送你回去吧。” 南橘立马摆手说:“不用了,你还要忙。”说完便要离开。 “南橘,答应我,别总把心事闷在心里,可以和我说。”他顿了下,继续道“还有苏亦丞,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他说完,心里又多了几分苦涩。 真的只是想做朋友吗?她的心还在高涉白身上,明明看着自己,眼中却不是自己的影子。她想高涉白已是一种习惯,渗入她的生命,不对,高涉白就是她的生命。 她会男扮女装从军的目的,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提起,也不愿正视。 她卑微地乞求只是为了站在他曾涉足的土地,而且报仇。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还是爱情吗?大概不是了吧。可点醒她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吧。 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是顺水推舟,还是...... 南橘我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长门何归 皇城。紫雀朱台,李尤素手点着了一盏宫灯。 斛律三椽轻笑,将鄙夷之意掩去,说道:“这种事还需要皇后来做吗?” 李尤笑得毫无破绽,自从斛律七含从自己宫中救走高云笺之后,皇子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不冷不淡,而且有些刻薄。只不过已经很好了,没直接打入冷宫或处死也是念在旧情上吧。 斛律三椽闲散地换了个姿势看书,有些随意开口道:“既然对我已没感情,何必做这些事弥补?你清楚我的性格,不会把你怎样。你这么做我不得不怀疑你有别的目的,呆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要我的命么?我的命就这么值钱,让你耗费大半青春,又何必等这么久,还扯上万禾谦。” 李尤心生恐惧,这人实在太可怕了,总是能不动声色的看出你心之所想。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她忍不住叹息。 果真就这样轻易地败了,他坐这江山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尤不知道现在说还有没有用,但还是开口道:“既然你早知道了,为何还要养虎为患,看我这样很好玩吗?” “李尤,我曾经爱过你的。我的确知道,那又怎样?我可以装傻,也许更久都行。但你却心急动了我弟的女人。”他的话语透着深深的无奈。 李尤听后,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有些不受控制地嘶吼道:“你的爱我要不起。在你心里有太多东西比我重要了,是不是你弟弟说一句话你就可以放弃所有,为什么对我就不行?” 斛律三椽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可理喻,于是将书摔在桌上,沉声说:“他可以为我去死,你又能做到吗?感情不是单方能够给予的,并且你配不上。” “哈哈哈,真是笑话,你也要我知道你的爱啊,你的女人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李尤早在他迎娶一个又一个人时伤透了心,独守宫中,做这一宫之长又怎样? 别人眼中艳羡的生活,只有自己知道已破败凋零,不堪重游。 “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么?还是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操控我?其实你的下个目标就是高遏吧。”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她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为什么?你都知道了.....真的是我错了吗?” “李尤,不要想着蒙骗我,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这些把戏在我眼里只是一番笑料罢了。其实我娶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前朝宰相之女。不管你信不信,你的父亲不是我杀的。说真的,我还是很敬佩你的父亲。至于高遏,在你眼中不是就抢了你父亲位置的小人吗?” 李尤听后,没有反驳,只是兀自安静地淌着泪,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为什么早些不能相信呢,为什么不亲口向我解释?只要是你说的,我肯定不会再做这番傻事。 关于真相,也许根本就没个定论,而是取决于告诉你的人。 三人成虎,也是个可怕之物。 斛律三椽,感谢你能爱上我,给予我宽容。可是就像你说的,我配不上不是么? 再见了。 不对,永别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浮生影错 十里长街,灯火阑珊,旖旎了夜色。 李尤遣散了下人,独自踱步回了正阳宫。 看着几处光亮,泪竟涌出迷朦了视线。 辉煌的背后便是触不到的孤寂,正如她的一生。 傻得不自知,也不懂的满足。世上还有几人能坐上自己的位置?如果不去想这些前尘过事,现在和他还是好好的吧。 对不起,我给你的江山基业造成了罅隙。 其实她曾经濒临于真相。 有一次,她无意间听见高云笺同赵歆姌的对话。高云笺的目光呆滞,似是受到什么惊吓。 她说自己的父亲拖着年迈的身子反对皇上增加赋税,说到激动之处突然捂着胸口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然后所有人就看着他倒下了,便再无声息。那种给人的震撼,是直达到内心的。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朝廷。不为一个国家,而是为了子民。要不然他怎么可以放下前朝旧恨,去扶持斛律三椽呢?是自己死脑筋想不通罢了。 她挥手将白绫悬于梁上。 最后一次细数佛珠了,不像以前的那般心境。 佛说:无欲无求。可无欲无求,为何求佛,求来生平安呢? 这本来就是矛盾的啊,只是在这时才想通。 翌日清晨。 斛律三椽虽然已预料她会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没想到来的竟是那么快。 他赶到时,细滑木珠散落满地,正阳宫肃静地吓人。 她还是身着一袭赭红绯罗蹙鸾华服。 他哀叹。求的太多,反而得不偿失。 斛律三椽向外界宣布李尤病逝的消息,然后将她厚葬于皇陵。 你可知否,我舍不得将你葬于你父亲身边,我想让你陪着我。让我自私一回,你会不会怪我?我们都忙着掩饰自己花团锦簇的生活,可是无法回头重来过。 赵歆姌看着斛律三椽萧瑟的背影,不忍上前打扰。皇后的位置空了,总会有人极快地填补,生活就是这么残忍。 不是缺了谁都活不下去,而是你会立马被人取代。 可是那个人始终都不可能是我。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肯定会想起李尤吧,实在不懂他们的感情,分明两情相悦,可是为何不相互说明,就这样生死相隔,生生错过? 哎,算了,自己不还是一样,犹豫,懦弱。 南橘,我突然有些明了你的痛苦了。 她转身默默离开,打算去陆羽找王舢舢和易芋婕喝上几杯。 陆羽朱门紧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打烊了。 她推门而入,一个瓷罐就向她飞来。她不会武功,没有躲过,生生被砸到头,痛呼出声。 但是砸她的好像更有理,吼道:“没看见打烊了吗?还来什么来,额......怎么是姌姌?你还好吧。” 又是易芋婕这个冒失鬼。 王舢舢十分无奈地耸肩,转身去拿药箱。 赵歆姌捂着头,才发现斛律九轩也在这,也是一脸气愤。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和易芋婕吵架的人是九皇子? 但她也没多想,先行礼再说,然后就遭到了易芋婕的一记白眼。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难辩真假 “九皇子,宫中出了事,虽已免朝,但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赵歆姌开口将斛律九轩支走,终于陆羽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易芋婕不满地嘟嘴,余光一瞥,却见两人都在怪异地打量着自己。 “你们两个干什么嘛,这么奇怪地看着人家!” 两人被她的娃娃音吓得抖了抖,王舢舢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和你吵架可是九皇子呢,随随便便都可以把你咔咔。”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才不怕呢,要是敢把我随便咔咔了,我的病人一定不会饶恕这些权贵的。”易芋婕得意地扬眉。 赵歆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戳了戳王舢舢肩膀,说道:“她自然不用担心,料九皇子也舍不得。” 王舢舢赞同地点头:“我也觉得,诶?有这么明显?” “喂,你们两鬼鬼祟祟说什么啊!”易芋婕看两人表情那个奸诈。 赵歆姌和王舢舢齐齐摆手说:“没什么啊。” “哼,不理你们了,配药去。”她洒脱地挥袖离去,留两人八卦地嘀嘀咕咕。 王舢舢说道:“要是南橘在就好了,绝对刨根问底。” 南橘这边在飞快地赶路,突然鼻子一痒连打两个喷嚏。 越北淮和苏亦丞下意识看向南橘,三人好不尴尬。 北淮摸摸鼻梁,扭头看向前方。苏亦丞还说对南橘没想法,这种人就是什么话都不能相信。 苏亦丞马上就知道北淮误会了,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是个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只不过有探子来报打断几人思绪。 “报告七皇子,赤水因为受到地震影响,道路已经不通了。” 北淮听过后,立马挥手意示军队停下。 运气莫非也太差了,怎么偏偏碰上了地震呢? 斛律九轩首先开口说道:“看来这样就只能转去锦溪了。” 北淮微微皱眉,怎么感觉今天的九轩有些奇怪?平常的他一般是不发表见解的。 斛律九轩也看出异处,便开口掩饰:“七哥,怎么了?难道我们还有继续沿死路前行吗?” 南橘赞成地点头,说道:“我觉得九轩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还是尽快下决定的好。” 越北淮沉思一会,边点头算作应许。 可是也留了个心眼。 当然发现不对之处的并不止他一人。 赵歆姌回到自己府中,才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斛律九轩分明已秘密出发去了邬兰,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她确定是真的,只不过他怎么又会在皇城?难道那人不是九皇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像九皇子那种体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她内心突然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不会是邬兰的镜像之术吧,据说早就失传,如果还真的存在,那么这场战争真让人堪忧。 赵歆姌不敢耽误大事,于是动身上马前往宫中。 刚出马厩,马就像受到什么羁绊,将她摔了下去。只不过她还没感到疼痛,就落入一个人的怀中,闻到悠悠一丝麝香,便昏迷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漂泊无魂 篝火正烈,营外连歌。 北淮依南橘的意思,在转换路线前去锦溪前先好好整修一番。大家都好不欢愉,纷纷敬酒于南橘。她在男人圈子里混了多年,早就练出惊人酒量,基本上都是端碗一口饮尽。众人看她这么豪爽便更有兴致,一杯叠上另一杯。 北淮看得头疼,又不好出声破坏大家的兴致,索性扭头不看,但看见斛律九轩失神地坐在一旁,这小子难道有心事。 北淮凑过去,手在九轩眼前晃了一晃。九轩回过神来,看了北淮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北淮觉得那眼神里充满了陌生。 九轩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北淮的视线,北淮也没有跟上去。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这个人不是九轩。 大家喝得酩酊大醉,独留南橘和北淮清醒。 “酒量很不错啊。”北淮勾唇,即使他现在已没有笑的心情。 南橘有点担忧地问道:“你好像有心事。”轻易地避开了北淮的问题。 北淮单手按着太阳穴,微微低头说:“难道你没有?” “真是绝好的默契。”她停顿一下,说道, “我觉得我们的行为都像是被监视,而苏亦丞受到的攻击只是让我们放松警惕,如果他们真是要在途中对付我们,为何只有区区一支骑兵?” “我知道是谁在黑暗中注视我们。”北淮笃定地说。 “你确定吗?” “你不是也在怀疑吗?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所以当他把我们引到去锦溪的路上时,我就觉得不对了。”北淮语带肯定。 “可是他是你弟弟啊,怎会会做出这种事呢?” “因为他被窃贼偷走了灵魂。” 南橘半响没有说话。她了解邬兰族神秘到不可叵测,上古巫术更是擅长不少。首先出现在脑中的便是他们早已失传的镜像之术,但是根本不可能啊,失去的东西不可能这么轻易找回来的。 哦,怎么忘了移魂术呢?和镜像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但据说要复杂许多,而且对各个方面也要求高很多。 先是用傀儡术控制主体,接着凝魂移体,一般用在枯尸身上,这样就可以极好的控制两者。 那么小九被窃取的灵魂会在哪呢?按理说小九是不会给别人机会下手的啊,这也太诡异了。 她有些烦闷地甩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紫色身影。 小九在不远处眼神阴翳地看着他们,失魂落魄再适合不过形容这时的他了。 她忍不住一阵心痛,那么活力的他去哪了?到底是什么疏忽导致了这样?而且他现在听见自己与北淮的谈话,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完全难以预料,而且不受控制啊。 北淮看南橘表情怪异,正准备转身,却感觉一阵凌烈剑气袭来。他淡然处之,轻挥衣袂绕起空气微微震动,将剑悬于气流之中。 南橘惊叹,这一对兄弟怎么可以将气息操控地如此之好?但是思考之时动作也没有停下,她立足飞起,平地翻身,将剑踢出几尺之远,激起薄尘,发出沉闷声响。 小九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走向两人。南橘一下愣住了,这凶神恶煞的小九还是挺有威慑力的啊,怎么有种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感觉。 然后她特别不分场合地笑出声。 北淮不禁在心里哀叹,这人心态是有多好,士兵都醉醺醺的,要是被人埋伏岂不全军覆没? 此时月华白练,却也仅仅举目而观。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魄隐尸中 小九停住脚步,从容地低身执剑,冲着两人露出一抹邪肆之笑。 南橘心里暗道不好,如果操纵者深知小九无法与自己和北淮匹敌,那么如今可以做的便只有自毁。 这样的话,即使他们找到小九灵魂的寄主,没有原本的肉身,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南橘拔剑出鞘,想要打掉小九手中银剑,但是他并未接招,飞速退了两步,然后执剑抵住脖颈。南橘一下子慌了手脚,进退不得。 北淮此时开口:“如此威胁,是为何事?” “想必你们不会退让,那么这具肉身就让我毁掉好了。”接着他仰天长啸。 南橘无力回天,世事已成定局。 她只得看着剑锋深入他的脖颈,刚缓缓闭眼,就感觉到脸上溅到了温热鲜血,然后响起沉闷的倒地声,夹着剑落黄土的清脆。 她感觉内心喷薄而出的一种羞愧和悲愤。不敢相信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因为自己的不可阻止就这样走了。 北淮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身边嬉笑怒骂,不会有一个人无理取闹让他翻身寻鸟,不会有一个人用笨拙的轻功跟着他了。 这一切自己还有份。 曾经的她面无表情地杀了那么多人,即使再罪不可赦,他们的亲人却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拥有折磨一生的痛苦。 原来一直都做错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权势可以让他们逍遥法外,但穷苦的人就轻贱地可以随意夺取活力去的权利吗?总要有人让他们以命换命。 北淮看着南橘只是愣愣地站着,背对着他,所以不知道她的表情。 他走上前去,从后轻轻搂住她,轻声在她的耳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南橘微微挣开他,转身搂住他的脖子。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怀里轻轻颤抖。 “北淮,你一定比我更难过,但现在你还要来安慰我。你一定恨死我了吧,为什么我没有阻止呢?” 北淮心中痛苦无人可知,对不起,南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相。 你怎么接受得了? 他松开南橘,用袖子轻轻擦拭她脸上血迹。 “睁开眼睛看着我,南橘。”北淮略带命令地说。 她看着北淮眼中狼狈的自己,感到一丝寒意。 北淮真的很怕这样的南橘也会离他而去,那种恐惧让人窒息。 “南橘,你知道吗?这不是你的错,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也在旁边么?我和你比起来我都没有出手,不是吗?不要难过。这就是战争,残忍,不可预计。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我们只得祝福他来生能摆脱帝王家,做他闲散书生吧。” 南橘紧紧抱住北淮,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人,只想给他多一点的温暖。 分明自己的最爱的亲人在他面前这么残忍地离开,却还要照顾自己这般微不足道的人。 这是什么样的心境? 北淮心头苦涩。 傻南橘,如果你知道这是一场骗局,你还会如此拥着我吗? 如果能骗你一生就好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骗人骗己 朔风哀哀,卷起厚重尘土,刮在脸上生疼。 他褪下锦袍,为南橘掩去风沙。有些留恋地抱了她一会儿。 没有庸俗的胭脂味儿,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想到这,他回头望了眼小九的尸身。 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就好像南橘初识的北淮一般,冷漠疏离。 他能感知别人内心深处的孤苦,但也是处在边缘,不闻不问。只要是他认为是多余的事,都与他毫无干系。宁愿视而不见,也不会让此事扰乱内心,更不会和他的人生轨迹发生抵触,然后轻而易举地忘记这个障碍。 几乎从来没有犹豫过。 可是南橘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并且他想为了她改变,所以要护她周全。 他起身,缓缓执起小九手中剑和一壶酒,睥睨看了眼尸体。 琼酿缓缓沿着斛壁滑落,尸首便有了虚幻的变化,有些许透明。 北淮露出残忍之笑,挥剑从尸体腹部剖去。 只是剑触到尸身时,竟散做黑羽随风飘零。 黄沙,皎月,孤山。 他收剑入鞘,哀叹已逝。 同轮婵娟下,王舢舢倚栏远眺。 多年参商苦旅让她练就极好的直觉,这次事情肯定不简单,今夜这么晚了,赵歆姌还未归来,是去何处? 罢了,自然有她的打算。 哪知明朝王舢舢进赵歆姌屋中竟没有回来过的痕迹。 她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于是急急下楼与易芋婕商量。 只不过她好像没那个闲心与自己交谈呢,怎么都叫不动她离开小九身前。 这女人啊,见色忘友。 她心生一计,干脆去找南橘好了,果真当年朱雀不是白学的。 而且还要带上一个人——栾弘毅。 自从栾弘毅被南橘以凌暮的身份重伤之后,一直接受易芋婕的医治,身体早已好了七七八八,现在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决定先去将军府取朱雀,以她这蹩手蹩脚的三脚猫功夫希望可以躲过高涉白的耳目。 在南橘离开的日子,他不知消沉了多少,她看着都心疼,要是被南橘看见,估计就狠不下心去邬兰了吧。 看着前去探路的鹰隼远离了视线,将此讯息传至万水千山之外的迷途人。 原来不经意间萌生的念头,真的会影响众生。 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谈笑风生的易芋婕,无奈地笑笑,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呢。 桃花灼灼,衬得朱雀身前那抹孤寂身影更加清瘦。 她硬着头皮开口:“参见高将军。” 高涉白暮然回头,眼中不加掩饰的落寞让人心痛,他甚至都没说不必多礼,而是道:“云笺,她到底在哪里?” 王舢舢哽咽,真是不知如何谎对这一片深情。 “为什么连你都可以告诉,却对我一字不提。是不是在她心里,我已经离场了。”高涉白看着王舢舢的眸子,似能看出一个答案。 王舢舢撇开头,说道:“等她回来,会有答案的。但是她对你的感情,相比之下你对她的爱微不足道。”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高涉白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立场,他又何尝不知呢? “我会等那个答案,但请你告诉她,我和綦洈相处得很好,勿挂勿念。” 王舢舢不是脆弱的人,但是听到这句话,竟然潸然泪流。她对这段痴恋有着那么多叹惋和无奈,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连一句“放屁”都噎在喉中。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琳琅易碎 花甜日暖,宵风楼内,胡笳羌笛,歌舞升平。 檀梣怀抱一倾色美人。 “赞普,您看在我的薄面上就再饮一杯吧。”美人浅声在檀梣的耳边说道。 檀梣有些心不在焉,但也豪爽饮尽。 他的面部轮廓不似中原人那般细致柔和,棱角分明配上麦色肌肤,眉宇间豪情疏狂,又是另一番的爽心悦目。 那女人似乎很得意,毕竟这种男人不可多得,并且对自己好像还有几分意思,不然怎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呢。 于是她主动奉上朱唇。 檀梣感受到唇上突如其来的微凉怔愣了一下,随后坏笑着舔咬了回去。 可是心里却有一处是空的。 他习惯了一个人呆在牢底。暗无天日,却没有算计,不用理会人情世故,他只用面对三面徒壁。以前他总期待一个脚步声能将他带离那里,可是真正离开了,反倒没了那种喜悦。 也许是等得太久,期望都被磨灭殆尽。 他想过独自远走,但是父亲死后,只有自己能挑起重任。 好不容易才从回忆里挣脱,他缓缓松开怀中之人。 两人都有些气喘。 他望着那双眸子,除了有一丝妖媚之外,竟有还带着得到猎物的骄傲。 突然有些不屑。 自己的心怎么可能为一个风尘女子停留,冷了多少年,又如何捂热呢? 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怎么会想到她,那个在赤水城客栈里被自己误撩去衣服的女子。相比起来,她的眼睛可真是清澈。 只不过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家少女,毕竟未出闺阁就在客栈中沐浴,想想也觉得不会太正经,应该也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女子吧。 要是能早点遇上她就好了。怎么会这么想呢,檀梣也有些诧异。 心底滋生的期待都快要漫过心堤,他调唇笑笑,这个人早该出现了。 想到这里,便有些厌烦地将身上的女人扯下,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开。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愣,下意识地去抓住檀梣的手,却被他厌恶地甩开。 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连解释都不留,便决绝地抛下她。 本以为是自己的翻身之日,哪知道机会就白白错失。从云端跌倒低谷的感觉,不仅仅是悲痛,甚至更多是的愤恨。 她站起身,暴戾地将桌上美酒玉酿都掀下去,响起一阵凌乱之声,心里抑郁还是不结。 可惜对方却不在乎。 檀梣并不理会身后琳琅支离破碎的声音,也没有因此而有任何停顿。 就像每次探望他的人,脚步总归还是渐响渐远,最后留给他一个无声的黑暗世界。 守在宵风楼门口的下属见檀梣这么快就出来,以为他又生气了。 自从檀梣人质交换回来之后,脾气就阴晴不定,独断独行,可偏偏做事完美无缺,难以挑出破绽,让人不得不服啊。 “赞普,这是怎么了?”一个胆大的上前问道。 “没事,突然没了兴致,回去吧。”檀梣难得毫无情绪波动,大家都舒了一口气,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了。 “尽快找到那日在赤水城内被我们误会为敌军首领的女子,要是多于半月,下场你们知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平日之惊 时间平缓淌过,他们已经行完了大半路程,南橘已经有些厌倦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只不过突然出现的王舢舢和栾弘毅倒是给了她不小的惊喜,难怪那日她看见一直有一只鹰隼跟着自己,原来是这小妮子的探子啊。 王舢舢自然被南橘骂得狗血淋头,可是王舢舢刚开口讲第一句,木南橘就泪如雨下。 “我想你了,他也是,他很好,叫你不要牵挂。” 北淮脸一下子黑了,他何尝不知这个他是谁,只要提起高涉白的名字,南橘就会激动到如此吗? 自己果然还是输了。 南橘,要是有一天你离开我身边了,你会想起我吗?就算是怀念朋友也好。 苏亦丞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递上一块手帕,说:“凌暮兄,别哭了,大家可都是看着你的大花脸呢。” 南橘立马擦干泪痕,可不能让大伙看出自己的女儿身,要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她心生一计,上前突然抱住王舢舢,猛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然后低声呵住王舢舢的骂言骂语。 越北淮别扭地转过身去,听着将士们的议论越发刺耳:“哇,凌暮副将可真有福气,大美女都追着上战场了。” 自己怎么连一个女人的醋都吃了? 真是遇见南橘之后,就有点疯疯癫癫的。 苏亦丞慢慢靠近北淮,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们是不是有些小秘密啊,自从斛律九轩回京之后,你们就越发默契,好像瞒着我什么似的。” 越北淮在心中翻了一白眼,这傻子,怎么只猜中一半呢。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淡然地目视前方。 苏亦丞都快被好奇心憋死了,偏偏两人都是一副欲诉不诉的态度。 可是有实在找不到其他疑点,便只好作罢。 南橘看着苏亦丞找北淮嘀嘀咕咕,就知道这家伙的好奇心又作祟了,于是上前帮助转移话题“北淮,不知道胡将军何时到呢?” 因为九轩的事情,被两人隐瞒下来。大家以为九轩不辞而别,军心便有些涣散,于是北淮就申请调令,将驻扎在附近的胡赦给搬了过来。 北淮摇头,觉得胡赦真是不靠谱,调令下了如此久了,都没个回信。 只不过几日之后,两军相会,终于见到了那个胡赦。 “哈哈哈,七皇子好久不见了,这三个是?诶,还有个大美女啊。七皇子真是幸福,这出兵在外还有美人相陪,我可是无福消受啊。”所谓的未见其人,就闻其身便是如此。 北淮微不可见地皱眉,然后平淡地一一介绍:“这两位是凌暮和苏亦丞,比武招将最后赢家,这位女子是凌暮兄的相好,所以胡将军还是不要打她注意了,接着就是栾弘毅,是我们请来的帮手,使得一手好硬鞭。” 胡赦不满地说:“七皇子既然请了我来,那这个栾弘毅还有什么用,莫不是七皇子不信我的能力?” “大家都是保家卫国而已,能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心。”南橘缓缓开口。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莫理闲事 胡赦被木南橘堵得说不上话来,顿时心生厌恶。 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居然反驳自己的话,而且还把女人带来,是当上场作战为儿戏了吗? 这时又看见那个女子扯过南橘的衣袖,两人走向别处,嘀嘀咕咕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不知道遮掩,真是恬不知耻。 事实却是王舢舢一脸凝重地说:“橘子啊,感觉这件事变得有些复杂,这战我看输赢未卜啊!” 南橘侧目,神色凝重,道:“恩?你一向直觉过人,这次你这么觉得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的确,你们为什么把九皇子弄回京城啊?我一直没想明白,也许是你们有自己的计划吧,还有……” 南橘一听,急急打断说:“什么小九回了京城?” “欸,你不知道吗?”王舢舢疑惑地看了眼南橘。 木南橘支吾几声混了过去:“你继续说啊,还有什么?” “哦,就是赵歆姌看见九皇子还挺惊讶的自从她从陆羽走后,就没有回来。”语气里难掩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别跟其他人提起,有天我会告诉你真相。 王舢舢浅笑,果真自己直觉没错,这消息对前线的南橘很重要。而且自己没有传信过来也是明智之举,毕竟射骑技术好一点的人都可以轻易地拦截。 可是真相?什么是真相。 难道这事比表面的更加复杂? 哎,这般兵不厌诈,连自己这个商人都无法理清头绪啊,只有被人算计的份。 南橘心中甚是担心,赵歆姌是何等人物,对政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她一定猜到了事情的全部。 但是现在人却不见了,极大可能性就是出事了。 但是在这边又走不开,朱雀也被留在一个荒郊,因为目标太大,而且难以跟军队同行。 难道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放赵歆姌于水火之中? 她有些急躁地跟北淮讲完,然后心中盘算着对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法子。 北淮轻笑,说道:“别着急,有个人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论权势手腕你可不及他呢。” “谁?你难道说的是皇上?” “恩。” “可是他真的在乎姌姌吗?如果他不去救那怎么办?”南橘还是不放心。 “最起码让赵大人看清了一些事,不该留恋的就要成为昨日之日不可留。” 南橘听了有些气愤,说:“你这是拿她的性命去赌一段并不确定的感情!” “身为她的朋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你觉得她会怎么选。如果是我,我做不到一直陪在那人身边做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他透过你的身体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人。同样是折磨,不是吗?” 北淮的话语总是能一击即中,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也许是跟那个极有主见的普洱有关吧。 南橘笑了笑,感觉有时候不要插手太多事,落得轻松不说,可能还会凑成一段姻缘。 正文 第七十章 月染风华 月华浮上枝桠,夹杂着篝火爆裂之声,男人们喝着烈酒,大声谈天,然后毫不造作地撕咬手中的肉,兴起时还唱起了楚歌。 南橘看了一眼喧嚣的军营,面露喜色,趁着大家都去欢迎胡将军,自己便去挖好的浴坑好好洗洗身子吧。 因为怕众人看出破绽,之前一直都是夜深人静偷偷跑出来,水基本上都很脏了,有一次水面上都浮起尘土,但还是忍着不适快速地擦拭了身子。 她猫着腰,迅速地褪尽衣裳,滑进了冷水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南橘松开发带,轻扬黑丝,飘于水上,月色朦胧,更称得她飘渺自持。 突然水面多了几个泡泡,她惊恐地挥起发带,簌簌挥向那片水域,劈起一道水波。 “是谁?” “南橘,是我。”越北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刚刚明明还在自己身前,居然可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 她回头,看着闲散地靠在坑边的北淮,突然一下脸就红透了。 “你快点把衣服穿上!”南橘不如平日里的淡定自若,但是这样子真性情的她却更加吸引着北淮。 他缓缓靠近南橘,有些强势地放下了南橘挡着眼睛的手,坏坏地更加靠近她耳边说: “傻小子,要是是别人在这里,你本来还没事的,反应这么剧烈不是暴露了吗?你现在还不好好利用这机会,多看看我的身体,下次有男人在你面前脱衣服也不至于如此羞涩吧!” 南橘听着有些不服气,说:“什么嘛!我又不是没见过,夫诸派的兄弟有时候热,脱了上衣很正常的,只不过你你你……” 然后她一下子就被自己卡住了,对啊,怎么见到北淮裸着就反应这么大呢? 北淮很满意她这个样子,坏笑道:“原来只对我一个人害羞啊!那就很应该练习了是吧,以后我们共浴的机会多的是,免得外人看出来。”一边说一边伸手拂上她的脸颊。 她脸上温度灼人,这北淮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和苏亦丞有点像了。 南橘丝毫没意识到水清澈见底,自然自己的身体都逃不过某人的眼睛,她怪异地抬头看着北淮深沉的眼神,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还没触及水面,下巴就被他一抬,唇上就就感觉到一片温热,胸口也抵住了北淮的胸膛。 南橘气急,伸手点向他背后的穴道,可是他却先一步地掐出自己的虎口,竟用了六分力气,疼得南橘下意识地张嘴喊疼,然后就被北淮的舌头堵住了。 她完全愣了,脑中怔怔地一片空白,但却想起那个奇怪的梦,那棵古院中的桃花树,那袭素素白衣,还有眼前之人。 也许根本不是梦吧,那么真实。 北淮睁眼触及南橘若有所思的眼神,离开她的朱唇,浅笑道:“闭眼。” 南橘乖乖闭眼,任他轻启贝齿,用舌头抵住了自己的 。 两人静静地吻了一会儿。 她在想,如果九叔能早点给她一个答案就好了。只不过幸好,北淮这次这么清楚地告诉了她,也该懂了。 还是那轮月亮,圆圆缺缺,但此时月下的人,心中那份悲戚却被喜悦给替代了。 她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能清楚感觉到北淮的怔愣,然后感觉舌尖一痛。 什么嘛,好心回答他,居然还欺负自己。南橘抬脚向北淮的脚踩去,他下意识地收脚,没想到南橘脚步一滑,更加贴近自己。 北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故作一个踉跄,抱着南橘摔入水中。 水中一阵激烈扭打,水面上波光粼粼,半晌之后,两人赤面出水,然后同时一掌击向水面,竟掀起一米之高的水幕。 不用说两人都被淋得狼狈,但却笑意不止。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如同软肋 两人笑耍了一会,突然警惕地听见一阵脚步声逼近。 北淮立马挡在南橘身前,她默契地将身形掩于他身后。 胡赦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说:“原来是七皇子啊,真有雅兴,不去喝酒吃肉,倒是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享受啊。” 他听见这话,倒是放下心来,随后看见苏亦丞坏笑的脸出现在胡赦的身边,嘴角微微抽了抽。 就知道和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但北淮还是客气地开口,礼数什么的还是要尽的: “没有去欢迎胡将军,真是不好意思。是因为我觉得苏亦丞这混小子比较方便陪好你,毕竟我在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放不开。今日应该尽兴了吧。” 苏亦丞眉毛一挑,说我混小子,哼,不坏了你的好事还配得上我这外号吗? 北淮看着苏亦丞挑衅的表情,就知道被人抓住了软肋。他只不过淡笑,回望了过去,只不过气势不减。 软肋是吗?你照样有一天会落在我手里,毕竟这军中还是有另外一个美女的嘛,而且看样子两人也挺有默契的。 要说没有一腿谁都不信呐。 王舢舢他也认识,泼辣又疯癫,见到苏亦丞之后居然收敛了许多,莫非两人是一见钟情对上眼了? 不至于吧,谈梓溪的事苏亦丞还没吓怕吗? 苏亦丞清嗓咳了咳,北淮才回神,道:“不知二位来这里所谓何事?要是也是沐浴的话,也下来吧!” 胡赦呵呵一笑说:“不用了不用了,是苏副将说来这里泡泡醒醒酒,竟然皇子在这,就不污了这里的水,我等会再来,苏副将你说呢?” 北淮舒了一口气,还算聪明,不然又要封口了,然后狠狠地瞪了苏亦丞一眼,没事就爱添乱的家伙。 苏亦丞被他盯得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有点担忧以后的日子呢?不就是好奇这两人跑哪去了嘛,谁知道这么巧。 他邪肆地笑笑,往北淮身边的黑丝努努嘴,然后转身带胡赦离开了。 南橘这才出水,刚刚差点没憋死过去。 北淮轻抚了一下南橘的黑发,自己的发色有些偏褐,按理说这等模糊月光,也是分不清的,苏亦丞竟可以看得出来,也还蛮有意思的。 “想什么呐?”她出声询问。 北淮上前突然抱住她说:“我在想啊,你刚刚给我的拥抱和我是不是一样的意思。” 南橘有些俏皮地眨眼,说:“你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你还爱高涉白吗?”他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本以为南橘会情绪崩溃或者傻愣好一会的,但是她立马回道:“我早就选择放下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陪着你。” “陪着我?说的好听,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对我有感情,只不过王舢舢一提到他你就哭了。”这语气到是委屈地像个孩子。 南橘朗爽地笑起来,终于发现一点九轩和北淮的相像之处了,不然哪是两兄弟啊。 北淮也甚是没想到,在她的面前,自己会如此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也随着她笑起来。 南橘好一会才停住笑说,有些正经的说:“我哭是因为他也放下了,毕竟这段感情维持了那么长,终于该结束了,哭一哭还不准吗?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是因为一个梦。” 北淮其他都没听见,有些激动地抓着南橘的双臂说:“你喜欢我吗?原来不是我一厢情愿啊!” “傻子,当然不是。”南橘笑笑。 水冰冷清澈,风透骨萧瑟,只不过那份开心是怎么也不会磨灭。 即使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即使两人没有在一起,想到今晚,唇上的笑意也是不会改变的。 因为时间虽然带走许多细节,可是那番喜悦确是那么生动。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废棋必死 苏亦丞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人,轻咳了一声:“这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南橘鄙视地回望了苏亦丞一眼,也没多做解释,径直回了营帐。 苏亦丞看着那抹故作淡定的背影忍不住狂笑,最后还勾住北淮的肩笑得前仰后合。 越北淮拨开苏亦丞的手,淡淡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浅笑,不急不缓地说:“其实你应该知道冷水洗多了对战士们的身体也不好,看你这么闲,不如就去拣点柴禾把水煮温吧。” “斛律七含,不带你怎么滥用私权的!”想想那个需要百人挖出的浴坑,找水就很不容易了,现在要将水加热,这不是成心整人吗?苏亦丞打了个哆嗦,面对这只笑面虎,真是几条命都不够用。 北淮微眯眸子,说道:“滥用私权?你可是直呼王爷大名,就凭这一点我便可以让你今晚都不得安眠。” 苏亦丞一听,瞪大了眸子,这个小心眼,败在他手上了,但还是苦苦哀求,说:“我今天什么也没看到,这样我能先回去休息吗?” 北淮点头,说:“自然可以,希望你下次学聪明点。”然后潇洒离开,留苏亦丞一人怪异地看着北淮的背影。 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怎么感觉不妙呢?算了,现在有吃有喝,随他摆弄好了。 于是他耸肩,大步流星地回了营帐,经过王舢舢的住处时,竟然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停驻了几秒,看着屋内烛光摇曳,他竟轻勾唇角。 不料,被有心要算计苏亦丞的北淮撞个正着。 苏亦丞显然有些走心,忽略了暗处一双闪烁的眸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王舢舢那奸商不会还记着那二百两银子吧。 章台柳内,风清月素。万禾谦轻轻捻起肩上落英,然后松手,让花随风窅然而去。 突然记起小时那个清脆女声:“摘得杏花换酒钱咯......”。 他都不记得女人的容貌,可是依稀间的话语呢喃总像是穿风化雨而来。年少浮世飘零久,当时不在,时间果真残忍,竟要把她从自己记忆里拔去抹尽。 天下之大,她到底在哪?错过,就不再遇见。这就是每个懦弱的人悲凉之处。 如果那时他转身就好了,自己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普洱白衣素素。众人都说她活得太飘渺,不尽真实,连感情也如浮萍零落。 可是她分明求得很少啊。 只要一人,莫失莫忘。 可那人却是最难的。 她放弃了越北淮,连原来的情分都不要了,只是为了护万禾谦周全,可他总是如无情一般。 这和棋子有何区别,落子用完,便随对方屠杀。 废棋的命运就是,死。 不管怎样,是自己选的就要走下去。虽然已经看到了并不完美的结局,但能在他身边,已经很好了,毕竟这么多年,他的身边也只有自己一个。 但她不了解的是,他的心中住着另一个。 留给那人的,是一个没法逾越的位置。 晚了,便是晚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孑然一身 途经数月,大军终于抵达漠北。霜天渐寒,加上舟车劳顿地行了这么久,明显速度缓了下来。 南橘和北淮对视一眼,她挑挑下巴,意示北淮开口。 他严肃地点点头,命军伍停下,说:“前方不足十里就是元嘉关,过了这道关卡就是邬兰的领地了。想必大家都明了,这片土地是他们烧杀抢掠,践踏我们的子民得来的。这次远征大家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吧,怎么样都要首战告捷!” 大家因为这一番话再次热血高涨,终于可以和敌军厮杀了,这路途艰辛实在消磨意志。 越北淮不得不佩服木南橘,一路上都神采奕奕,警惕性也甚高。有次,副将连浊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结果始料不及地被南橘一个手刀打脱了臼,可谓有苦不能言啊。 苏亦丞便低声调侃:“看来某人未来的日子很是凄惨,家中药要备齐才好。”回应他的还是那抹熟悉的冷笑,然后苏亦丞就自然而然地噤了声。 夜色迫近,挥兵城下,有风呼啸,赤土弥漫。亦是萧索,亦是悲怆。 南橘看着层层暮霭,心中多了个主意,于是深深地叹息,缓缓唱道: “踏歌提句不过寥寥数言, 浮光掠影的往事也作罢。 介胄之间,只片秒偏差, 到头来却是用命做押。” 恰似四面楚歌,心底的那根柔韧一击即中。原来在以前看来那么平常之物,在中间隔了大半时光和距离之后,都显得尤为珍贵。 枕边发香,桌上竹箸,碗中黄粟每个细微都有着感情的。 若是有朝一日,再也没有人为你添饭,然后摆上你的筷子,浅笑催促,那么孑然一身度滋久岁月也是不好受的吧。 木南橘趁着大家伤感之际,扯过苏亦丞的袖子,说:“你最擅长什么?” 苏亦丞骄傲地笑了笑:“这还用说,自然是扇和轻功。” “那好,便随我偷入元嘉关,一探敌情。” 苏亦丞瞪大眼,说:“你又发什么疯?斛律七含会准你去?而且你要去自投罗网干嘛带上我。” “正是因为不想让人跟他说,所以你跟在我旁边我比较放心。”木南橘毫不在意地耸肩,置生死于度外便是如此吧。 “看来我没得选了,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话语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如魅夜行 疏星点点,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月笼薄雾,显得有些波谲云诡。 两人集合之后,看着对方一袭黑衣都忍俊不禁,怎么都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南橘很少与别人搭配完成任务,所以总有些不习惯,有些走心地检查了下自己十公斤的护腿。 要是不在腿上绑重物,总是速度太快导致错过目标。没办法,只好常年带上护腿。 可苏亦丞却是一身轻,没有带任何负重。 好吧,南橘这次是真的承认自己轻功不如他了,毕竟还没有和他一般操控自如。 苏亦丞注意到南橘的目光,得瑟地笑了笑,说:“怎么了?爱上小爷我,不要斛律七含了?” “废话这么多。”空中只留下一句,而人影却已经飘出数丈。 苏亦丞不慌不忙跟上,不停在南橘左右两边换,叽叽喳喳个不停。 南橘狠狠地瞪了苏亦丞一眼,真是聒噪,而且完全摆脱不了他是怎么回事? 她强忍着把护腿取下扔他的冲动,抿嘴默不作声地瞬行着。 苏亦丞也算知趣消停了会,于是两人就到了元嘉关关口。 南橘突然加速,然后一个前空翻,足尖正好毫不客气点在苏亦丞肩上,向上飞起几尺。 苏亦丞不知怎的,平地一旋,卷起不少风沙,也追了上来。 快到顶之时,南橘右手撑着城墙,如壁虎贴在砖上。 她耳力极好,能闻脚步离这边越来越远。 然后她双腿一蹬,袖中掷出一根银丝,勾住城墙边缘,她顺力跃如城墙之上。 她俯瞰依旧趴在壁上的苏亦丞,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苏亦丞咬牙,居然鄙视自己,不展现自己独步天下神行之术是不行了。 南橘在眨眼之瞬,他迅速地转换了姿势。在她睁眼之时,苏亦丞竟躺在空中,脚踩城墙。 南橘有些惊讶地合不拢嘴。 苏亦丞发丝轻扬于空中,他有些烦拂了一下,然后扶手背在头后,带着几分闲散随意。 两人斗了一路,体力消耗不少,于是默契地徐徐前行。 这番还以为是在自家庭院午后休息吧。 如此淡然处之,任谁都佩服万分。 她听见一处楼中有丝竹之声,使了个眼色,两人就靠了过去。 看着那楼阁可谓是宋画吴冶,极为曲妙,一想到这将被废墟代替,南橘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楼中楚舞吴歌,殊不知大兵已压境了吧。 真是,无知。 苏亦丞叹气:“哎,这探什么敌情啊,直接打进来便是,邬兰还是太小瞧我们了。” “你也莫说大话,谁知道呢。”南橘一边飞身下楼,一边说:“还是去趟军营看看军队人数为好。” 苏亦丞点头,两人如鬼魅穿梭在敌军深处。 走了几圈,实在没什么大情报,本身打算就此回去的,但是苏亦丞却说:“去一趟马厩。” 无意之举居然让两人看见一匹上好的踏雪。 他俩默契地对视一眼,这里肯定藏着一个厉害的对手,不然不会给他配这么好的马。 南橘和苏亦丞朗爽地笑道,然后快速地回到营中。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血气鏖战 词曰: 时危豺虎势纵横,福兮祸所因。惟有功成志遂,甘心退守渔纶。 说书人执折扇轻敲案,摇头晃脑背着《隋唐英雄传》里的一段,作为今日故事的开头。 “祸福盛衰,如同一梦。往往有人梦平常落寞之境,还认得自己本来面目是在梦中;及梦到得意荣显之境,不但本来面目尽忘,连自己的性灵智巧,多换做贪残狠毒的心肠。直到蹇驴一鸣,荒鸡三号,方才知觉。多少英雄好汉,都有此病。” “不知为何先生如是说?”座中有人相问。 说书的老先生哈哈一笑,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众人皆知前不久七皇子带着大军突破元嘉关,但具体之事就听我详细说来。” 大伙自然激动,毕竟邬兰几次挑衅,本国都是无动于衷,这一次主动出击,却有奇效。 饱尽岁月洗礼,时光沉淀下来沙哑沧桑的声音缓缓地拉开了一场盛世之战的帷幕。 “如今说起那一战啊,倒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为什么这么说呢?据传,是因为比武招出来的两位副将,在没有经过七皇子同意之时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元嘉关内。这一番下来就知道也许关内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将领啊。” 大家一听都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道:“是谁啊,这么厉害,算是功臣吧。” “那肯定啦!这次回京估计赏地封爵是少不了了。” 斛律三椽提壶酝水,用了一式凤凰三点头,君山银针因为水纹波动而轻微起伏。光影投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听见被人频繁提起的两个名字,他嘴角轻微翘起。 凌暮和苏亦丞胆子都倒是不小,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估计北淮那小子都急死了吧。 此时有大臣来报最新战况,三椽挥手示意他说下去。 “参见皇上,七皇子他们已收复元嘉关。”“哦,我知道了,具体情景说一说吧。”他挑眉说道。 “几日前兵围元嘉关之时,七皇子和凌暮副将击门前道:‘大军久驻城下,还不出来迎战?’ 许是敌方窥见我军倦怠,黑夜开城,却被苏亦丞带小支骑兵潜入营中,他们后方一时无备,便轻易攻破。 而他们主力也并未察觉,只是派出他们号称铁面玉鞭的辛不缓出来迎战。”大臣还未说完,便被楼下的嬉笑怒骂给打断。 “你们就等着俯首戢耳吧!” 那个老先生说道此句还有些激动,连连咳嗽几声,清了清嗓继续道: “辛不缓如此挑衅,我们的七皇子也只是莞尔一笑,提剑驭马便迎了上来。”说完又是一顿,卖个关子。 人们哪还坐的住啊,纷纷要求老先生快说。 “哈哈,那个辛不缓就是太过于心气高傲,正是我前话说的英雄之同病。他见七皇子体型虽欣长,但是并不像常年习武般强壮。” “说来也好笑,他竟败给了他如此看不起的人,并且七皇子只用了四招。” “四招?何四招?”有人疑惑。 “这第一式,便是辛不缓首先驭马挥鞭,向七皇子头部闪去。七皇子看似不躲,只是鞭子离他面部只毫厘之差时,先低身擦过,然后在马上一个翻身,蹬腿把压下的鞭子踢向苍穹,再快速驭马离开鞭子的攻势范围。” “第二式,七皇子突然拔剑出鞘,快速转身,刺向辛不缓未有防备的后背。辛不缓也不是简单人物,回身,簌簌一鞭,缠住七皇子手中剑。这时七皇子也不慌,在马上站起,然后飞起一脚,踢向辛不缓的赤兔马。” “第三式,辛不缓见七皇子踢来,下意识收鞭回马。七皇子飞起,接住被挥至空中的剑,屏气凝心,运起内心,一剑挥出。辛不缓将鞭子挥出弧度,想把剑卷入自己的包围,可哪知那剑是运足了内力而掷出的,速度过快,直抵眉心。” “第四式,辛不缓乱了阵势,为了躲开剑,竟滚落马匹。七皇子如同迅雷直抵辛不缓喉结。如此绝妙四式,便擒得王来。” “敌军见首领被捕,本就着急,凌暮副将立马下令,开始攻城,不出三个时辰便是一番生灵涂炭。结局自然我们为胜。” 斛律三椽听完,浅笑,南橘和七含那小子倒也是搭配得好,这战恐怖无须自己心忧了吧。 但是先把失踪多日的赵歆姌找出来为好。 他隐隐有些担心,但也不知为何有如此情绪。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牢狱之灾 正阳宫中,冷殿清凉,虽是珠箔银屏,璇霄丹阙,但是没有丝毫温度。 原来自己曾把她一个人留在此宫中这么久,现在恐怕又要负了她。 斛律三椽心结抑郁,烦闷不堪,脑中总浮起那道赤色身影。 他又不是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呢?果真对她动心了。 “李尤,你还过的好吗?”声音弹至四壁,发出嗡嗡鸣响,显得尤为空旷。 “你说我已经对不住你了,难道还要负另一人吗?”斛律三椽的声音夹着无比的痛苦。 若是李尤知晓,定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是干着急的。 她不会让自己所喜欢的人有丝毫烦恼,也许他心里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斛律三椽自己一个人冥思了半晌,然后踱步出门,外面的艳阳刺眼,眼睛有些睁不开。 他伸手去挡,便看几道黑影靠近,应是内卫的人。 “人查到了吗?”他的语气没有以往轻松。 “报告皇上,有点线索,但是……”那人支支吾吾地没有开口。 “但是什么?”斛律三椽有些不耐地斜睨跪在地上的几人一眼。 一人毕恭毕敬地奉上一张布条,上面有几行小字。 “赵大人在我的手上,她还能活多少日子都取决于你,斛律三椽。” 斛律三椽不屑地一挥,白布轻缓落地。 “他难道就那么确定我会去救她吗?”斛律三椽一直最厌烦就是有人试图窥探他的心思,此人必死无疑。 “皇上,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判断此人在哪里,理应当罚。” 斛律三椽做了个手势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然后拂袖而去。 众人一愣,难道就这样走了,不由地心一冷。 一处地牢中,昏黄烛焰投在石壁上影影绰绰,有阵脚步传来。 赵歆姌轻抬手,拂开遮住视线的凌乱长发,发丝因为沾到赤血,凝结成块而结缠一起。 等到一人在她面前站定,轻蔑地嘲笑出声,她也不以为然,只是缓缓道:“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哪知声音破碎沙哑,连赵歆姌自己都嫌难听。 “哈哈,你就这么确信你在他心中毫无分量?” 赵歆姌也只是笑:“他要管的实在太多了,哪能看见我啊,你真的抓错人了,你想要的筹码已经死了。” “别这么悲观,这几天他可是苦苦在寻你呢。”那人有着小九一样的身材一样的面孔,可是灵魂却不是的。 她能十分确定,这个只是有小九身体的那个傀儡,有灵魂的那个应该在南橘的身边。 世界又恢复到孤寂无声。赵歆姌蜷在一角,紧紧抱着自己。 她不是不脆弱,而是残酷的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坚强地立于高处。 她没有木南橘好的出身,更没有易芋婕的绝世医术,没有王舢舢那般聪明睿智,也没学过几年书,面对她们真的好自卑。 总是幻想以后会有个人拥自己入怀,那个众人都要仰视的斛律三椽,会是自己的良人吗? 她真的很懦弱,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维持现状就好,老死在牢中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根本不会来救自己的吧。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触及逆鳞 已经攻破元嘉关的第五天了,越北淮好像还在生自己的气,南橘讨好地贴上去,奉杯清水给他。 她所带的高山云雾早就喝完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寒酸用水代罪。 越北淮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南橘,并未做声,表情看不出是何心情,手中随意拾起粒石子,看似轻易一抛,竟飞出一尺有余,激起不少的尘土飞扬。 南橘识趣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你就是这么道歉的?你的诚意呢?” “你分明就是故意刁难,算了,你就继续生气吧,气死你最好。”南橘忿忿地说。 她也可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这都五天了,居然真的一句话都不主动和自己说。 刚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有责备之意,真是小心眼。 “好啦,下次不要再犯。” 北淮浅笑说道,一扫南橘的阴霾。 南橘也很鄙视自己,别人对自己笑笑就立马气不起来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是有些道理的。 而且她很喜欢北淮笑起来的样子。 之前他总是笑得很敷衍,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了,现在的笑啊,带着暖阳的味道。 殊不知,这个改变他的功臣就是南橘。 她毫不在意地回道:“也许每个人都有一次被饶恕的机会,可是在剑下却是不行的,下次犯错的话,你就杀了我吧。” 南橘说这话也不是赌气,而是对他的保证。 北淮听完之后一愣,说:“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南橘听完这句话,瞳孔微缩,感觉眼中有什么就要溢出来。 她扭头似做掩饰,牵强地笑了笑:“心疼吗?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不然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也许是触到她内心最深的那份柔软,南橘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头,感觉自己脑中很乱。 有声音在响。 “你知道木南橘是谁吗?” “就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啊。” 是啊,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他? 北淮不解为什么南橘会变化得这么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做安抚。 “南橘,有什么就说出来吧,你现在有我了。” 南橘好像没有听见,已经停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有些心绪就像黑色曼陀罗,一寸一寸蚕食你的内心,直到根深蒂固,如同掌心朱砂。 北淮有些无力,他总是不知道她的痛苦,不知道她曾经发生过什么。就好像永远介入不了她的世界,就像一个局外人,手无足措。 还要多久才能让她放心地告知自己以前的种种往事呢。 因为只有说了,才是真的放下了。 他不是不明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逾越的也不是鸿沟而已。 但是他会等,张开双臂,看着她翩然而至,然后拥她入怀。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何为仁义 陆羽茶馆里传出一阵翻箱倒柜之声,莹莹烛火将一个身影投射在素色纸窗上,那人正毫无章法地如无头蚊蝇般在房间焦急地踱来踱去。 “你是在找这个吗?”一道不急不缓地声音在身后响起,然后传来什么东西甩在桌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易芋婕微怔,内心生出一丝恐惧,但也咬唇回头转身看向了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的斛律三椽。 她有些慌乱地将桌上的那些记录簿抱回怀中,低头试探道:“你都看过了?” “哼,如果不看的话,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你打算就这样害死赵歆姌吗?她要是有事,我看你怎么谢罪。”斛律三椽已经濒临在爆发边缘,能这样和她讲话,也多亏了自制力惊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样。我本意真的不是要害赵歆姌的,当初我见到那个斛律九轩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刻意接近他,终于有一天我在《黄帝内经》里找到了试邬兰族的移魂之术的办法。可是因为需要本体材料众多,我只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如果我说了,那么赵歆姌和王舢舢绝对不会让我一个人这么危险一直在他身边的。” “我知道我现在的解释都是多余的,但是希望你听得能好受一点。”易芋婕的语气不能再低,已是喃喃,自责之意浓重让人心疼。 斛律三椽有些痛苦地闭上眸子,叹道:“如果你早些说,也不至于会被敌方察觉,当然也怪赵歆姌的动静太大了。本来可以顺水推舟,看他们弄两个九轩出来是何目的,现在看来也是行不通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办法,你去把她救出来,一切听我的行事便好。” “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她受罪,救她更是义不容辞。”易芋婕话语坚定。 “希望你说到做到,若是这次失败,你就去陪她好了。”斛律三椽气不过,双拳握紧,拂袖离去了。 易芋婕看着斛律三椽离开,竟虚脱地直接坐到地上,刚刚空中弥漫着杀气实在太重,不由得后脊一冷。 本子上只是她习惯做每次尝试就登记下来的医学记录而已,而她还有一些事情并没有说出口,也算是有私心吧。 她潜意识里想要维护斛律九轩,哪怕只是个长相相同的傀儡,但是就是这一念之差,却把自己的朋友陷入了水火之中。 自己就是不仁不义之人。 不管斛律三椽怎么安排,就是死,她也要将赵歆姌救出来。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心中已经平静许多,那种负罪感也淡下去了。 她终于可以冷静地将这些零碎之物拼在一起。 转念一想,虽然这移魂之术是很绝妙没错,可是操控他的人好像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为,好像就是故意为了引什么人出来一般。 这次去救赵歆姌,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白桦梦楼 几日之后,斛律三椽再次出现在陆羽,身着一袭黑色锦袍,唇角微抿,这般严肃神色易芋婕还从未见过。 “我劝你最好有赴死的准备,如果你现在后悔也不是不可以。”斛律三椽语气有些不太好,可能是担心某人已经太久。 易芋婕坚决地摇摇头,说:“我们走吧,不要再因为我耽搁了。” “那日我说的话说的有些太重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斛律三椽忽然来了一句。 易芋婕笑得很洒脱,心里想着: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哪有那么多介意的。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斛律三椽轻声叹息,他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要一个女子为他牺牲,不管怎样都要护她周全。 夜风撩人,一轮孤寂圆月挂在无星苍穹中,浮生尽歇,万物俱籁,有人辗转难眠,有人却寻得一帘幽梦。 易芋婕被风沙迷了眼睛,伸手遮在眼前,她什么都不敢说,一路无言地跟着斛律三椽。 两人站在白桦楼前,这瑶阙仙台,有着飞檐四角的外观,俨然成了京城的一道标志。 她亦步亦趋地进了楼中,半夜早已没有人的身影。 两人不协调的脚步声,沉重地似敲在心尖。 要说不怕,那就真的说谎了。 易芋婕想摆脱这厌烦的情绪,便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藏身之处的?” “内卫总还是要做些事的。”斛律三椽不在意地说。 更深露重,寒意彻骨,易芋婕的声音都带着微颤,说:“诶,你告诉我在那里就好了,我自己一人前去。” 斛律三椽浅笑:“你都怕成这样了还嘴硬呢?好吧,你顺着这梯子下去,有个地牢,应该会有人等着你吧。你放心,我保证你绝对安然无恙。” 他的话让易芋婕突然就安定下来,看着斛律三椽挥手推开一个佛龛,佛龛之后藏着一个卷轴。 卷轴之上多得是玄奥的机关之术。 他回身,目光一凛,运气将卷轴掷了出去。 易芋婕耳边传来一道凌烈风声,然后感觉有点痛意,伸手去捂,竟然被卷轴割破表皮,流出淙淙赤血。 她也没太在意,哪知回头竟然看地上多了一个通向塔下的通道口,还有着幽幽烛光。 这种奇怪的地方,内卫也能在几天之内寻到也是不易,千万不能浪费了他们心血。 易芋婕安慰着自己。 她走到那个通道边,看见卷轴正好插入了一个凹陷里,这才触动了机关吧。 这武功再好,在这朦胧夜色之下,是怎么寻到的? 莫非? 易芋婕独人顺着楼梯而下,走了一会之后,也没了惧意。 大不了就是死,有什么好害怕的。 如果那人要折磨自己的话,身上带的卮酒就派上用场了。 楼梯已经到了尽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幽深的地牢,一股颓靡的气息袭来。 她眼睛涩涩的,因为自己的左顾右盼,害得赵歆然在这种地方呆了这么久。 易芋婕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她常年与药为伴,鼻子已经超越普通之人的敏感。 她回身就将银针洒了出去,然后暗处那人用剑还是什么其他金属挡住,发出“叮叮”的声响。 正文 第八十章 蜉蝣锦鲤 “我人都在这了,你还如此遮掩,真是如过街老鼠。”易芋婕出言相讥。 “呵呵,没想到斛律三椽竟然找了个女子来。这赵大人也算是聪明,他真的没赴约,果真男人都靠不住。” 易芋婕心中一惊,这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斛律九轩。 看到他缓缓从黑暗中向自己踱来,她竟忘了防备,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他用劲之大,易芋婕一下子就感觉呼吸困难,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也不想这么懦弱的。 斛律九轩的手上传来一股冰冷触感,在暗处操控傀儡的一人竟感到有股力量在与之抗衡。 这个身体如此不听话是怎么回事? 于是加了几分力气。 易芋婕逼迫自己冷静,然后快速拔出一个沾了毒的银针,狠狠地刺了下去。 他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 易芋婕脖子上的手一松,她便摔到地上。 空气涌入肺部,脑子才清醒了一些。 “我要你没用,你回去吧,告诉那个斛律三椽,这人必须要他亲自来救。”斛律九轩话语生硬,眼中也没有光华。 易芋婕感到痛心。 易芋婕看着九轩,却不是对他说道:“不可能!这人我一定要带走,给我让开。刚刚这银针上的流动性极强,不止可以跟随血液,也可以跟着悬丝上的内力涌动。你如果想活命的话,最后趁现在停止运气,断了这傀儡术。” “医仙的名号果真名不虚传,本以为只是妙手回春,没想到这智慧也是过人。”空中传来一道清丽女音,“那么在我结束我和傀儡的牵绊之前,让他就维持这个姿势吧。哈哈哈哈。” 随着那残忍地笑,九轩竟噗通地跪在自己面前。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如此落魄。 易芋婕清泪不止,吼道:“你够了!你这般一定会遭报应的,他明明如此高傲,怎么可以下跪呢......” 她心里杂乱如麻,但也不能上前将他扶起。 一个和毒打交道的人,身上自然就带着毒,或者说,从心脏流出的每一股血,都是一盅毒药。 千疮百孔,无毒不侵。 这就是她的秘密。 能站在医坛最高处的秘密。 “哈哈,怎么了,医仙也有无奈之时?果然情这种东西根本碰不得。” 易芋婕冷眸,说道:“你说的是我还是你。”稍微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一定要斛律三椽来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得多。” “真的是想杀了他吗?还是为了看他一眼。你绑赵歆姌不来伤害我,大概也是想知道赵歆姌在他心中的地位吧。李鲤染。”最后三个字,易芋婕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的,满含着恨意。 这种践踏别人尊严的醋坛子,怎么会是那个知书达理的李尤之妹呢。 “你竟然都知道了,想必他也知晓,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呢,明明知道我没有办法对他下手。”李鲤染从一道帘幕中转出来,精巧小脸上满是愤恨。 她和李尤长相十分相似,都是倾城之姿,但是举手投足间就是两人的差别。 “我之所以不来,是因为见到你就恶心。”地牢深处传来一道磁性男声。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何为值得 李鲤染有些惊恐地看着牢狱深处,这是斛律三椽的声音啊,什么时候进来的? 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白桦楼是你设计的对不对!”她咆哮道。 本来是她戏弄别人,没想到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心有不甘啊。 斛律三椽抱着一个红衣女子缓缓走出,那女子的脸上已被血色覆盖看不见本来面目,可易芋婕却一眼认出来是赵歆姌。 她一时激动上前,刚刚伸出手却又顿在空中,眼中浮起无比痛苦的神色。 也许就是注定吧,注定不能拥有一个怀抱。 斛律三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于是视线转向呆愣住的李鲤染身上,说道:“怎么?很惊讶?这京城的标志始建的时候,你以为我真的不插手吗?你也不嫌你这行为幼稚。” “幼稚?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在你心中我果真连姐姐半点都比不上,既然你这么爱我姐姐,为什么不好好对她,让她白白丢了一条命,就是因为你怀里的这个贱人吗?”李鲤染不停地淌着泪,虽然知道最后一定会输给他,可是能见他最后一眼也就够了。 易芋婕缓缓踱步走至李鲤染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细长的指甲在李鲤染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冷声道:“你口口声声为你姐姐报仇,你也不想想是谁选择自行了断的,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去规劝你姐姐。没出事之前,你本以为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会出现一个赵歆姌。你嫉妒到恼羞成怒,想出这么一计,表面嫁祸给邬兰,就是为了引皇上出来。现在他在你的面前了,你高兴了?你要的答案想必已经够明了了!” “够了!这些全是我的错!但是斛律三椽为什么你有姐姐之后就再也不肯见我,连一点点希望都不能施舍给我吗?都是你逼我的!”李鲤染已有些声嘶力竭。 “你疯了。”斛律三椽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然后他空出一只手,在身侧拔出匹剑,抵住李鲤染的喉咙,带着蛊惑的声音说:“你死有余辜。” 然后眼都不眨地完结了李鲤染的生命。 碧血在衣上染出点点桃花,斛律三椽也被喷出的热血迷了眼睛。 “你就这样杀了她?”易芋婕有些不敢相信。 斛律三椽有些悲凉地抬头,将泪逼了回去。 “这是解脱。” 如果对于执迷不悟的人你会怎么办? 与其放她受毒的折磨,还不如让自己给她痛快。 来世,她应该再也不会牵挂自己这般人了吧。 分明六年前还是那么天真无邪的丫头,怎么就被逼成了这样。 罢了。 “易芋婕你先去白桦楼外,我安排的人都守在外面,叫他们进来把小九带上去吧。”斛律九轩撩开赵歆姌额前碎发。 要不是修楼的时候,他下令在地牢中多建一道暗门,那么这丫头还不知吃多少苦头。 他心疼地用衣袖擦擦她脸上干涸血迹。 不一会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 众人护着他出去,斛律三椽回头,看了眼李鲤染,唇角还挂着牵强的笑。 这样就值得了吗? 不愿懂,不想懂。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袒露心声 北淮和南橘命人在元嘉关好好整修一番,清点一下亡兵和物资之数。 南橘看着坐着寒梅之下的北淮,白衣如素,月色都不舍将斑驳树影染在他身上,她在他旁边坐下,调笑道:“怎么了?跑到这里来偷懒。” 北淮目光炯炯地看着南橘,好像她的每一丝每一寸的轮廓他都要印入脑中。 南橘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向银辉之下的血色梅花,她其实很清楚北淮在想些什么。 因为他想走入自己的世界,可自己总是用各种方式把他排斥在门外。 很感谢他一直在门外徘徊,没有继续执铜环扣朱门,亦没有落寞离去。 是时候敞开心扉,将他引入那段青石断肠路了吧。 “想不想听个故事?” 北淮眼中光华一闪,点头应道,然后散漫地躺下,挑眉意示她已经准备好聆听了。 她突然一下子噎住,竟不知道从何讲起。 脑中突然浮现的是和北淮在一起发生的黑白影像,至于高涉白,好像真的是上辈子的事吧。 没想到那么深刻的感情,真的就过去了。 这人认识十五载,牵挂十五载,爱了十五载。 甲子年春。 南橘还是个六岁孩童。 但是从那时起,她就已经经历了很多,早已没有了本有的稚嫩。 她可以淡漠地看着高遏的小妾们把自己的母亲推入水中,压着她呼吸不得,最后丧了命。 不是她害怕,而是她知道,不能做声,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而且自己的母亲有爱过自己吗?从记事起,她从来没对自己展露过笑颜。 母亲总觉得自己悲惨的命运是她造就的。 自从有了她之后,身材不再窈窕,最擅长的水袖翩舞再也不会出现在台上和高遏的眼里。 而且因为母亲怀孕之前风头太甚,现在一朝失宠,便受尽屈辱。 而且她也不是个男子,更是母亲厌恶自己的原因吧。 母亲死后,她就被遗忘在深宅之中。 每日抬头就是那四方天。 那个做父亲的,最起码会每日送两餐饭来,也不至于饿死。 直到有一次她闲得无聊,出院逛逛。 不知走到何处,身边树木葳蕤,杂草丛生,还有一栋废弃的楼阁。 脚边突然好像被一个石子砸到,她俯身准备仔细看清时,居然看见杂草掩盖住了墙角上的一个铁栏窗口。 有一双锐利眸子正在看着自己。 他就是高涉白。 南橘每日都会来陪他说话。 他说:“你别看我现在挺狼狈的,但这是高家的用人方式,如果你想出人头地,这些苦是必须要受的。”说完还笑笑,安慰南橘。 南橘本以为自己很悲凉了,但是看着高涉白脸上每天都有血痕出现而后淡化,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们就这样透过那扇小小的铁窗口陪伴对方一年有余。 在别的女子学习女红的时候,南橘却偷偷学着易容之术和轻功。没有老师的教导,走了很多岔路,但是想到高涉白出来之后,自己能帮上他的忙,还是坚持每天都闻鸡起武。 之后他脸上也渐渐地不再出现伤痕。 他说:“那些人都不足以伤害他了。” 他还说:“等我把这些人都打败,我就可以出来了。以后建立丰功伟业,再也不需要你给我带馒头,我天天都可以为你买好吃的,一天一种,不重样好不好。” 南橘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居然哭得泣不成声。 连母亲死在自己面前都没有哭出来,可是看着他坚韧的表情,和那个幼稚的承诺,她内心最柔软之地就被触动了吧。 那个时候,高涉白不知道为什么南橘突然就哭了,可是伸出手又够不到。 他对自己说:“你连为她擦泪的能力都没有,以后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流泪了。” 可惜,那些话都如同泡影。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轻描淡写 缘来缘去。 高涉白果真如他所说,打败了所有人从那个地牢里出来。 本以为见到第一个人会是南橘,本想去寻她,可是这窗子外偌大的高家,是那么陌生。 他就蹲在那个废弃的阁楼外,一直等着她,任身边的人询问多遍,他也是充耳不闻。 高涉白其实在高家地位很高,是高遏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年龄小高遏很多岁。所以在高涉白父亲死后,高家变全听高遏之令。 高遏那是还不是一朝宰相,他总是觉得高涉白及冠之后会危及自己的地位,于是利用在把高涉白关在地囚的四年里,坐牢了自己的位置。 当时两人是这么约定的,如果高涉白能自己杀死一百个他精心挑选的死士,高遏就放他出来,并且为高涉白早朝中谋一席之地。 高涉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地完善自己的实力,而且报住性命,于是同意了。 每一月,他都会面对那么多的死士,刚开始会害怕,可是渐渐就麻木了。 只是挥刀挥剑,手上的所有器物。 他也觉得好奇,这么久居然也没成为一个刀下魂。 在他杀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血从刃上淌下,滴在冰凉的地上。 那种感觉很怪异。 好像心里有什么空了,又好像有些期待,也害怕地牢之外的刺眼阳光。 他很感觉到有人靠近,而且他能感觉到是南橘。 以前高涉白有些夜盲症,南橘却总是晚上偷偷溜来,他就只能听她的轻快脚步声。 久而久之,居然能认出来。 南橘将手放在他的额上,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高涉白有些激动地抬头,这张脸他天天都能看见,可是总觉得那么遥远,今天她就近在咫尺了。 他有些激动地抱住了南橘,南橘也拍了拍他的后背。 南橘把他带回了自己常住的宅子,里面早就备好了洗澡水。 他沐浴完之后,突然看见桌上摆放了各种金疮药,他笑了笑,心中升起无比暖意。 南橘其实很自豪,看着高涉白凭着自己一步步努力地爬上了将军之位。 她问他说:“你后悔当初的选择吗,毕竟那是四年的黑暗。” 高涉白耸肩说:“不后悔。最起码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而且我能有此成绩和那四年十分不开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那些伤痛,在你没有去做和在经历之时,好像真的很艰难。你会害怕,害怕什么呢?就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可是我想过,不就是一死,也就没什么可怕了。在过去之后,时间会让你忘记那个伤痕的来处,细节都被打磨干净,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我后悔了。” 南橘就在那时想,高涉白如此有抱负,自己自然不能拖他后腿。 于是她男扮女装,从夫诸派底层开始向上走。 她不知道高涉白是怎么把那种痛苦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 南橘每每欲放弃之时,想起牢中那双深邃的眸子,不知怎么就坚持了下去。 原来爱也是种力量。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过往不若 北淮听着,心里似堵着什么。 为什么在她那么艰难的时候没有陪着她?让她一个人熬过了多少昏天地暗的日子。 他缓缓抱住了南橘,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道:“我不知道高将军有这段经历。” 南橘笑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会投胎的。” 北淮说不出话来,相比于他们,自己真的不知道有多么幸福。 他缓缓开口:“以后,我会把你保护好,那些事都过去了。” “我还没讲完呢。等我说完,那么我就真的放下了吧。”她笑笑,其实北淮在这时候打断,就是不让自己想起和高涉白分开的那段记忆吗? 但是要是自己不把矢箭从伤口上拔出,怎会愈合,虽然那刻痛彻心扉,但只有经历了血肉模糊,才能有结疤的时刻。 她继续道:“后来我对感情方面什么都不懂,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两年,直到他头次作为少将出征。” “那日,雪将素白染,我看不清被人簇拥着的他,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然后这个故事的后面你知道的吧,他将我们的版图向西扩大了数百里。” “大家说起他的传奇的时候,我想得是实至名归。等到他凯旋归来,我竟然就驻愣在雪中。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吧,那个情节和他离开时竟那么相似,可是画中人却消瘦了那么多,脸上也褪去了仅有的稚气。” “他说:‘战场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我频频点头,将泪往眼里逼。他下马,缓缓走向我,微微俯下身,说:‘傻丫头,哭什么,我回来了。’我说:‘想你不成吗?’” “就是那一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可是他好像在犹豫什么,让我先离开,让他一个人好好考虑。现在想来那时候真傻。为什么觉得只要双方两情相悦就能摆脱世人之见白头到老呢?” “第二天,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是你九叔。’我就立马明白了他的答案。他有他的雄心抱负,我怎么能为了儿女情长做了他的绊脚石。” “之后他频频出征,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疏远我吧。只不过无所谓了。但是我没想到,我们离开高家那么久,他的婚事竟然还是要凭我父亲一言而定。” “我在他大婚之日试过挽留,他依旧拒绝了。那时候我心就凉了。” “但是他去打邬兰时收了重伤,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飞奔着去找他,然后就是那场火灾耽误了我和那个刺杀我的女子父母性命。” “接着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了。” 南橘解脱地深吐一口气,然后两个陷入了无言的静谧。 北淮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她,没有那么深刻的故事,而她好像自己也并没有这么了解。 “也许他并没有那么爱你。”北淮沉默了很久,如是说道。 “也许吧,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南橘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北淮。 北淮看着飘渺月色下的,美若仙人般南橘笑道:“那什么对于现在的你才重要呢?” “北淮,别离开我。” 南橘的语气,轻缓,却掷地有声。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殇点朱砂 朝堂之上,一片压抑的沉闷,众人都俯首等待着赞普檀梣训斥。 哪知檀梣只是挥手,带着一声轻叹,道:“散了吧。” 退朝之后,他遣退众人,一人去了父亲的孤冢前。 石碑上有些青苔水痕,旁边杂草丛生,仅有几根焚香木棍残留。 檀梣蹲下,徒手清理着父亲坟前的染霜枯草,不知道为何,泪就兀地滴下。 许久不前来打理,就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不久后估计自己也同父亲一样。 说不定整个邬兰都陪进去。 他听着战报,觉得已经无力回天,这样下去,不出多久,他就是个亡国之君了。 檀梣靠着墓碑,心中突然多出一计。 邬兰都城易守难攻,要是不开门迎战,估计斛律七含也拿着没有办法。 而且耗下去必然是军队缺少粮食,而且愈发寒冷,继续守着城门口,只有被邬兰围剿的份。 斛律七含定会班师回朝。 如果能趁此求和就再好不过。 看来真的要赌一把了。 毕竟那个斛律三椽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千里之外的红墙之中,斛律三椽守在榻边昏昏欲睡。 易芋婕走上前,轻声问道:“皇上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九皇子醒了我自然会向你通报。” “不用了,我还能撑得住,话说,易芋婕你就真的不愿意进宫做御医吗?”斛律三椽一边说,一边闲散地舒展了下肢体。 易芋婕复杂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斛律九轩,果断地摇头:“恕小民拒绝,实在是不懂规矩惯了,进宫肯定多生是非。” “恩,我不会强迫你,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斛律三椽把视线转回斛律九轩身上。 “皇上,能不能给微臣一点时间?”此时门口传来赵歆姌清丽嗓音。 斛律三椽侧眸,看见是她,脸上露出自然之笑。 “易芋婕,你先照顾着,有什么事通报便是,别再隐瞒了。”他说完便拂袖离开,走向阳光之下的赵歆姌。 易芋婕呆呆地看着美如画中的两人,随后低头看了眼斛律九轩,无比惆怅。 是自己还他如此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作为一个医者居然犯了这等错误。 而且他还被李鲤染控制向自己卑躬屈膝。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要是被斛律九轩知道,怎咽得下这口气。 她不是很清楚李鲤染和斛律三椽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但是不管怎样,他最后选择的是赵歆姌就够了。 我们这四人啊,都背叛不得,虽然各个表面坚韧,却怕极了伤害。 或许说天下人都是这般。 赵歆姌和斛律三椽在御花园中停驻。 石板上满是残红零落,不再是往昔那般花团锦簇,唯有几枝腊梅傲骨而开。 赵歆姌缓缓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做那么决绝的。” “你不恨她?”斛律三椽不解。 “恨什么呢?她也是个可怜人吧。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我能理解她的作为。虽然太过幼稚,可是谁没犯过错呢?” 赵歆姌纤长白指触上一朵红梅,突然感觉到彻骨寒意,但也没有将手收回。 “可是她的错,差点害死了你和九轩。”斛律三椽还是不肯松口。 赵歆姌转身,望着他的眸子,那里面可以看到自己清楚的影子。 不知道幸还是不幸,不幸是他的眼中好像永远都只能看到一个人,万幸是自己得到了他的垂眸。 “你真的觉得她会害死我们吗?不过是你在逃避她的感情。可是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般也算是因你而结了。”赵歆姌执起他的手,摊开掌心,放了一方手帕在他手中。 一朵艳丽桃红落于方帕之间,刺眼如朱砂。 “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 如果恨是心尖的一点朱砂痣,随着每一拍的心跳蔓延全身。 最后害的到底是谁。 不如拔尽。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背水一战 孤军不断深入邬兰,眼前宏伟的石墙就是邬兰都城巴图,每个人脸上都有着自豪的荣光。 可是没想到不管怎么挑衅,击鼓擂鸣,邬兰那方总是按兵不动。 北淮很清楚面对这种情况他们根本拖不得。 按照这军粮的消耗,加上撤退的预算,顶多还能在这撑上一个月。 北淮看看围着高墙的是皆是高大乔木,他立马下令,伐树造箭塔。 邬兰的人没有弄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想到赞普檀梣说不管怎样都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众人也没有拔箭射向他们。 三日后,箭塔初具模型,他们才意识到不妙。 守城的大将立马命人前去找赞普前来。 北淮淡然地站在箭塔高处,眼睛微眯,定了下距离,将羽箭扯到饱和的弧度,然后松手,箭如脱缰之马,竟然射中那名大将的眉心。 一箭毙命。 南橘有些惊讶地合不拢嘴,这距离遥遥数十尺,竟然可以让箭如此精准快速地夺人性命。 他有些得意地望了南橘一眼,挑了下下巴。 邬兰的军队瞬间慌乱成一团,完全忘了檀梣之命,纷纷拔箭向城墙下的他们射去。 他们早有准备,站成一条直线贴在城墙之上,所以邬兰短短半晌便浪费了数百支箭。 檀梣来到之时便是这副光景。 他抿着嘴,脸上带着薄怒的神情,看着几尺之外箭塔上北淮闲散地饮茶,另外几人正谈天论阔,他暴躁地从一人身后取出支箭,瞄准了箭塔上一个白衣男子。 他们把箭塔建这么远,不就是觉得邬兰没有人可以用弓把箭射出这么大一程吗? 一定要让他们为无知轻敌付出代价。 北淮吹散茶盅温水里飘浮的青叶,没想到抬眸就看见一匹利箭以极快的速度逼向南橘。 南橘好像早就发现了,但是怔怔地望着箭射来的方向,没有半点反响。 虽然对她的轻功极其自信,但是那时有抹恐惧笼罩于心,完全想不了那么多,他运气将手中茶盖掷了出去,挡在箭铎之前。 随着刺耳的瓷器碎裂,南橘才渐渐回神,一小块碎瓷片,在她的脸上割出道深深的血痕。 风夹着薄沙刮过面颊,传来难忍的刺痛。 她认得站在城墙上淡漠地望着自己的檀梣,就是那日在客栈里将自己看了个遍的男人。 那人继续拉弓,弓上有着三只矢箭。 北淮看着南橘还没有回神,急急起身,把南橘拉至怀中。因为动作幅度之大,而把茶盏打翻在地,清茗溅至两人衣角。 二匹箭正好夹着相拥的两人擦过。 北淮低头在她耳边说:“找死别在这个时候。” 他的语气饱含愤怒,明显是不满南橘这般轻视自己的生命。 南橘浅笑,从他怀里挣开。 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因怜生悯 又是无星之夜,南橘甚是清醒,毫无睡意,哪知北淮也是如此,于是两人开始紧密地商量战策。 南橘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我们不如先去看看胡赦将军有没有休息,一起讨论会更好吧。” 北淮点头,两人一起出了营帐。 看到胡赦的营帐还闪着烛光,两人相视一笑踱步走去。 苏亦丞嘴中叼着一根苇草,坐在帐篷顶上看着两人一起去找胡赦,难道发生什么了?他一时好奇跟了过去。 没想到三人刚到,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凄惨的求饶声,声声啼血,撕心裂肺,南橘心都纠在一起。 南橘心急,直接拔剑将帐帘劈成两截,落地之时击起厚重尘土。 营内,胡赦压在一个绝妙女子身上,两人皆是赤.裸。 那女子身上全是淤青和淌血伤痕,眼睛里充斥着绝望。 胡赦淡然地从那女人身上起来,披了一件薄被,伸脚将那女子踢开,直直地滑到南橘身前,可见用力之大,想必后背全是擦痕。 胡赦看着那女人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毫无怜悯之心。 南橘闭上眼,不去看这一幕。 虽然知道行军压力很大,这种事本无奇,但是胡赦如此欺辱这名女子,此人虽是人质但也太过分了些。 北淮一看南橘这个样子就知道她那个打包不平的性格又上来了。 那个女子一把抱住南橘的腿,哀求道:“救救我,带我离开。” 南橘听着她的祈求,心中满是抑郁,她走上前扯了被单给她盖上,扶她起来,厉声呵道:“胡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凌副将,没有哪条军规不准我玩女人吧,而且这人本来就是人质,死之前让她爽爽也算便宜她了,她居然不从,活该变成这样。” 胡赦脸上带着残忍的神色,这死女人居然咬他。 “人质也是人!谁说他们会死?”南橘难抑心中气愤。 越北淮阻止了胡赦接话,道:“苏亦丞你先把这女子带下去,找军医给她看看。” 苏亦丞点头,将那个人抱起,向门口走去。 那女子回头看了南橘的背影一眼,似要把她印在脑中。 苏亦丞何等情圣,一看便知这女子是动心了。只可惜她见到的凌暮不过是女子。 他好心开口道:“别看了,你和他不可能的。” 偏偏这话就让那女子听去就变了个味道,以为是南橘位高权重,自己低贱卑微配不上罢了。 南橘气急,挥出手中之剑,擦着胡赦耳边而过,冷声道:“下次再让我撞见,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胡赦不屑地一笑:“凌副将,你别忘了你的军衔比我低一级呢。” “那又如何?我要人命从来不看来头。” 北淮看着南橘潇洒离开,便也跟了上去。 去了帐篷他上前拉住她的手,结果被南橘甩开。 “南橘,你怎么连我的气也生上了?” 南橘没理他,一路径自回了帐篷,回头一看,北淮也跟着进来了。 “你出去!”南橘甚不耐烦。 “是因为我没有帮你说话吗?”北淮不退反进。 南橘伸手去推准备抱住自己的男人,一个手刀打过去,被北淮侧头闪过。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本该坦然 “南橘,你到底怎么了?”北淮沉声道,总觉得她情绪不对劲。 就是这话击碎了南橘所有伪装。 对啊,到底怎么了,怎么可以对他发火。 “我只是觉得很悲哀。”她的声音很无力,飘渺在空中。 北淮走上前,把她拢进怀里,紧紧地圈着,仿佛要给她力量。 “不要憋在心里好吗?”他轻柔地开口安抚。 南橘有些颓废,阖上眼道:“你知道吗?我再怎么努力,这个世界总会有着不公平存在,而且最悲哀的是,我必须女扮男装才能来到战场。” 北淮叹气,实在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傻,这怎么会是一个人可以扭转的呢? 而且这个世界在创造一切的时候就存在着不公平,但是最重要的是,你内心深处怎么看。 他开口道:“傻南橘,你可否知道有多少男子不想上战场,可还是被强制入伍和亲人分离呢?作为男人,好像与生俱来就有着保家卫国的责任,而且有苦还不能言。” 南橘突然愣住,怎么没想到呢。 北淮继续循循善诱道:“南橘,这都不是你的错,这本来就是命定,而且注定不是你一人能改变的。不要再为这些难以一己之力完成的闲事担忧了好吗?” “其实我都懂,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南橘扯出一个笑,表示自己无碍了。 次天晌午。 王舢舢气冲冲地跑进来,一掌拍在卓案上,带着满腔怒火道:“你们昨天晚上在哪里救的那个贱女人?” 南橘顿笔,探头疑惑地说:“怎么了,慢慢说不着急,她怎么惹到你了。” “那人怎么突然就勾搭上了苏亦丞那臭小子?他昨天一夜没有回自己营帐休息不说,我刚刚叫他吃饭,他竟然理都不理我,在给那女人喂药。他这么**攻心,还有没有救了。” 王舢舢语速极快,说完之后,抓起桌上的一杯凉茶,仰头饮尽。 “你这到底是生谁的气?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不错啊,苏亦丞这种混小子都看得上,你们两之前认识吗?”南橘调笑道,在她看来就是王舢舢在和苏亦丞闹小别扭罢了。 “哼,他可是欠我二百两银子,不认识才怪了。不对按照这三月来的利息,应该是三百五十一两六分钱。” 南橘有些头疼,王舢舢怎么一谈钱就这么精神。 “我先问一句啊,你喜欢他吗?”南橘戏谑地笑道。 王舢舢斜睨了南橘一眼,说道:“自然是喜欢啊,不然我在这里干什么。” 南橘没有料到王舢舢会这么坦诚,既然这样,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相执白首。 “怎么了?很意外吗?我可不像你,和高涉白拖了那么多年,我们这些看戏的都急得慌。”王舢舢耸肩。 “不要和我提他了,我现在能对你说的是,那个女子完全算不上威胁,是我下的命令让他好好照顾她。我今天下午就把他换下来,你放心好了。而苏亦丞,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能接受你。” 王舢舢坐下,将圆润茶盏于鼓掌间把玩,不在意地笑道:“我自然明了,是因为谈梓溪吧。”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背水抉择 有诗云:燕山雪花大如席, 片片吹落轩辕台。 凄凄朔风,翳翳漠雪。梅花一落听无声,举目遥望尘世洁。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狼烟已寒,汉客断肠,胡草沾霜,古戍苍苍。 不知是白骨缠了杂草,还是残红点了鲜血。 南橘将双手搓了搓,呵口暖气,结果遇气成霜。 她是越来越担心,在这么拖下去,一定是我方军粮先告罄,而且步入寒冬,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计。 北淮也想到了,便说:“难道我们现在班师回朝?” 虽然知道这是对的,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只有一步之遥。 南橘肯定道:“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继续干耗,得不偿失啊。” “南橘,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北淮估计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南橘疑惑:“什么?” “如果我们直接撤退大军他们一定会趁机打来,邬兰的骑射技术惊人,我们岂不是背部受敌?” 南橘浅笑,说:“好办啊,你们离开,我带一小支埋伏就可,定护你们无忧。” “你别胡说了,我怎么可能把你留在这里!”北淮有些激动,意识到不妥,便轻咳两声。 苏亦丞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道:“首先七皇子必然要先走,如果你不离开,大部分肯定也会留在这里。至于我,肯定要留下来的,胡赦你觉得呢?” 胡赦想都没想就说:“我自然是要贴身护七皇子安全。” “凌副将,我栾弘毅跟你留下。”栾弘毅豪情万丈地开口。 南橘站起,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势,道:“这次听我安排如何?苏亦丞,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在这,就是分散我的注意力。而且你留,王舢舢也留,你自己选择吧。” “至于七皇子,苏亦丞说的没错,你必须离开,胡将军七皇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栾弘毅我欣赏你,你以后肯定是成就大业之人,你自己定夺,这次留下可是在拿你的性命和前途在赌。” 栾弘毅毫不犹豫地道:“我站在这里怎么会是求个功名?能为国捐躯,死而无憾。” “好!其他人还有意见吗?” 北淮语气低沉道:“你要是有半点偏差,不要害怕,我会来陪你的。” “哈哈,我一直都知道啊。”南橘笑得朗爽。 她执意留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要利用这个机会诈死,才能避开回京之后加冠封爵,要是万一还要迎娶什么高官之女,恐怖甚是麻烦。 对于北淮,她从来没怀疑过。 要是自己死了,他一定会陪葬的。 不知道是谁给的她这种错觉。 就是那种超越所有人的信任。 而南橘曾经说过,如果要在三种感情里做个抉择,她一定把朋友放在第一位。 最起码在苏亦丞和北淮同时有危险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亦丞。 没有为什么,只是对于年轻时候许下的诺言的执念而已吧。 所以这些人必须离开,离危险越远越好。 自己则置死地而后生,殊死一搏吧。 正文 第九十章 刀剑喑哑 “南橘,你最想去哪里?” 两人独处于营帐,做此诀别。 南橘突然真的好舍不得眼前那张温润的脸,莫名就有些哀伤。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快溢出来的泪,突然上前抱住他,紧紧地缠住他的精瘦腰身。 “等我们平安回京,我们一起去锦溪玩玩吧。” 北淮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谁知道他心中的眷恋有多深呢? 真是无能。 居然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留在最危险之地,护自己周全。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也许是身在高位的无奈。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释然。终于能够理解高涉白。 当你个人之事和天下大事相提并论,你会怎么抉择? 高涉白就这样放弃了南橘,选择了当他的将军,即使惹来艳羡与众臣敌对。 也许在他心里,南橘就是那四方牢笼的一米阳光,真是不懂他是怎么做到,背离光屈身于暗。 或者说是他想让南橘去向她的江湖,而不是把她桎梏在尔虞我诈的世界。 北淮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但是对于南橘能够接受自己,他总觉得是自己前世求佛得来的姻缘。 我错过了普洱,这次绝对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可是往往总是个人的一厢情愿,江山都易改,何况人言。 两个人之间实在是静得可怕,于是南橘狠心开口。 “北淮,你该走了。” 南橘没有随北淮出去,她怕自己会出言将他留下,一个人握拳站在营中,听着他发号施令,而后传来奔腾马蹄之声,而后声响就渐渐销声匿迹。 栾弘毅掀帘进来,看南橘脸色惨白,便问道:“凌副将,你和七皇子的感情真好。” 南橘知道他指的是兄弟之情,所以没有解释,挑唇而笑,执剑出帐,说道:“你带一半将士去右边山林埋伏着吧。” 太阳折在皑皑白雪上有些刺眼,莫名想到那句:雪上空留马蹄处,峰回路转不见君。 邬兰巴图城内,檀梣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动向,因为知道他们一定会退兵。 终于把这天等来了。 他果断下令,开城门派出一千铁骑杀他个片甲不留。 就在打开城门,千百铁骑倾泻而来之时,两侧响起兵戈敲击之声,像极虎啸猿啼。 骑兵们下意识驭马,做好防御阵型。 难道他们没走,而是故意埋伏? 檀梣在城墙上看着,骂了一句:“蠢货。”然后直接从数十尺之高上的城墙跃下,一脚踢翻马上之人,自己坐上马匹,道:“快点离开,你们中计了,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一听开始驭马速度离开,这时南橘带人从林中奔腾而下。 因为南橘他们已是破釜沉舟,没有任何退路,各个拼了命厮杀,何其壮观。 檀梣比着手势,讲骑兵分成了三队,一队向左抵御南橘的攻势,一队保持高速前行,另一队则防着右边。 南橘浅笑,没想到这个檀梣还有点本事,于是拔箭上弓,对准他射了出去。 檀梣挑衅地笑道,抬手挥剑将直逼笔尖的箭劈成两半。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不慎之殇 南橘有些惊讶,怎样的臂力可以将高速飞向自己的利箭劈成两半? 而且他镇定自若的表情确实也令人佩服,总有一种将江山握于鼓掌的气派。 南橘纵马执剑十字相挥,杀出一条血路,凌厉之势丝毫不输于檀梣。 檀梣看着南橘直冲他而来,果断弃掉手中之剑,直接迎了上来。 有个人用长弓刺向他,他侧身伸手抓住,向外一旋,那人不得平衡,手脱离长弓从马上坠下,然后立马被马蹄践踏,霎时血溅三尺。 檀梣恍如未闻,单枪匹马继续奔向南橘,早早地将弓背在后头。 众人被他骇人杀意给逼得进不了身,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血路。 南橘也不惧,硬生生地用水寒剑身接住了刺向自己的长弓。 她猛然运气,向外抵出,弓竟然受力而弯曲出弧度。 南橘深知女子的气力终是和男人不能相及,于是快速收剑,空气中传来嘶嘶的铁器摩擦声,还溅出几丝火光。 弓势难收,似要夺人眼,南橘用剑割破马背,马受痛迅速飞离弓的伤害范围。 檀梣驭马转身,他总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种熟悉之感,特别是贴着自己擦身而过之时,眼角流露出来的淡然总觉得似曾相识。 南橘看出檀梣有些分神,就知道他肯定意识到了什么。 她可没有那么客气,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息,再次迎了上去。 檀梣没有以攻抵攻,而是一味地闪躲。 南橘有些烦闷,如果他不攻击自己怎么假死? 将水寒丢下说道:“我们把武器都丢掉这样才最算公平。” 檀梣挑唇一笑,真是有意思。 两天赤手空拳搏了好几个回合,可战绩胶着,南橘渐渐感觉有些吃力。 檀梣看准一个空档,一掌向上化去南橘的攻势,另一掌不留余力地打向南橘胸口。 南橘感到胸口一阵闷疼,她其实是估计让檀梣伤着自己。 自己拖了这么久,北淮应该离开够远了。 也该退幕了。 她从马背上直直坠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她趁机吞下一颗早备好的假死药。 她和檀梣站在边缘争斗,所以模糊间没有听见马匹靠近。 檀梣击出那一掌就愣住了,那般柔软触感分明就是一个女子,他竟然对一个女子出此狠手? 往日那幕和刚刚和她交战的某些零散碎片重重叠叠在一起。 原来她就是那个在客栈的女子,难怪苦苦都寻不到。 真是幸运,好歹她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风尘女子。 但是如今却伤了她。 檀梣准备驭马向她靠近,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银色硬鞭和栾弘毅赤红的双眸。 栾弘毅亲眼看着檀梣击中了南橘,心中悲愤,居然看他还不死心还要靠过去,不为南橘出这口恶气他还是侠胆忠肠栾弘毅吗? 于是招招置人死地挥动硬鞭,重达数十斤的硬鞭在他手中如水舞银蛇。 檀梣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空有蛮力的情感动物罢了。 最后肯定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恍然顿悟 檀梣心中挂念南橘的情况,不断躲闪着栾弘毅向他挥来的硬鞭。 檀梣余光看见南橘再无动弹,心想糟糕,于是抡圆了长弓,双手持之抵住了硬鞭,说道:“你与其和我硬碰硬,浪费双方时间,还不如去看看那人的情况。” 栾弘毅一愣,收了手上之力,怪异地看了檀梣一眼。 一般敌军只有巴不得别人死的份,怎么他会提醒自己,而且料想他也不会是背后偷袭的那类人。 栾弘毅刚刚下马,檀梣就不容置疑地下令收兵,不管不顾众人的满腹疑惑。 栾弘毅探不到南橘的脉息,心里暗道不妙。 也没有管檀梣的异常举动,怀抱着南橘飞身上马,带着剩余的残兵飞速离去。 只是他刚刚抱起南橘时,手上没有预料的重量,她有些轻的吓人。 自然是相比于男人。 等到栾弘毅回了营帐,解开她的衣服准备查看一下伤势。 没想到她怀中藏着一封信,映入眼帘还有裹胸布。 栾弘毅有些面红耳赤,拿起信快速地将她衣服合上。 他将信快速读完,大概懂了一些。什么关于她真正的性别和她的假死。 只是唯一没有交代的是她女扮男装参军的目地。 不管怎样,这都是前续了。 栾弘毅他实在没想到这凌副将会是个女子,当初比武的时候居然差点丧命在她的剑下,难怪那么轻巧。 估计檀梣也发现了,也算有点良心,想留南橘一条生路。 栾弘毅有些疑惑,床榻上毫无生气的南橘真的还活着吗? 而且檀梣的那一掌都在她的算计中,此人真是不简单。 回想起今早他对南橘说:“你跟七皇子关系很好啊!”就觉得万分好笑,两人分明就两情相悦吧。 他按照信上的吩咐,故作悲痛地出了营,宣布凌副将已经无力回天。 南橘当天就被安葬在巴图城外,按照栾弘毅说,是南橘自己的意愿,她想亲眼看着邬兰被攻破的一天。 在他们离开之前的一个深夜,栾弘毅偷偷将南橘挖了出来,坐等了一会,竟然她真的恢复了脉搏。 消息永远比马匹要到得快一些,苏亦丞听到这个消息时立马要调头回去给南橘报仇,没想到被北淮拦住。 “斛律七含!你是不是没有感情!凌暮他死了!为了保护你死了!你现在还阻止我回去,算不算男人啊你!”苏亦丞因为激动有些口不择言。 胡赦上去就给了苏亦丞一个巴掌:“你居然对七皇子出言不逊,这掌是我替七皇子打你的。” “我总算是看清你了,果然帝王家没有一个好人,真为她不值!”苏亦丞拂袖下马,将泣不成声的王舢舢搂在怀中,丝毫没在意别人怪异的眼光。 北淮半晌只是道:“快点上马,耽误行程,军法处置。” 敏锐如北淮,怎么可能不知晓南橘的变化,他只能狠下心带着众人离开。 这样才不辜负她。 她一定会完好无损,笑意阑珊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吧。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为何盛怒 “你说什么?”檀梣有些震怒,直接把茶盏给摔到探子的脸上,热茶将那人的脸烫得通红,可是也只能隐忍地不能作声。 明明就是一个好消息啊,为什么赞普要发那么大火。 敌方副将被赞普一掌击毙难道还有隐情? 檀梣看着探子表情痛苦,于是有些不忍地挥手,意示他退下,道:“罢了,你别杵在这里,下去上药吧,十日之后派上几人去大汉提亲。①” “赞普!万万不可啊!这是陪上了您的终身大事!” 檀梣轻笑,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误手伤了他,不但还不怪罪,还这么忠心向着自己,可是世事已成定局,即使忠心也是徒劳。 檀梣叹息道:“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他们都打到巴图来了。这次他们是没有完备,下次呢?哪有那么幸运,相比于邬兰的存亡,我还能算上什么,陪上我都可。” 那个探子有些感叹。看着眼前负手而立,背影夕阳的檀梣,深深地跪拜下去,不肯抬头,虔诚地表示他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头领的尊敬。 “赞普,小的一定万死不辞,亲自出使大汉,将此事办妥。” “这样自然是最好,我信得过你。可是我不能保证斛律三椽的态度,此次前去必然是生死未卜。” “为赞普效力已是三生有幸,能为邬兰做点什么自然是死而无憾,还请赞普不要挂心了。” “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把你亲人安顿好,不然你留有后患。可是你应该明白,所有我给他们物质上的东西,还不及你的一个笑靥,所以为了他们,平安回来。”檀梣最后说道。 待探子离开,他有些颓废地坐在椅上,用力地按着额头两侧。 她怎么就死了? 还是被自己一掌给活活打死的。 可是细想又不对,那掌的力度对于不习武之人来说确实足以之命,但是她看得出来内力深厚,哪有那么容易丧命? 算了,反正不过一个过客。 现在还是头疼怎么解释贸然收兵的问题吧。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要收兵救她一命呢? 其实也就见过两面而已,可是就是沉溺于那双眸子。 他还犹记她擦身而过时心脏怦然而跳的激动感,好像心中的空缺都是为了等她,而后被她填满。 知道她离世时,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剥离了心瓣,带这剧烈的抽痛。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恐慌。 正文 李下桃花染-李鲤染 我的心跳戛然而止。 记得有人说过,喜欢是每时每刻都会想起,而爱是心跳停止的那刹那。 这样说来我真的是很爱他。 因为我本来生命里的人就不多。 只有两个。 在我闭上眼的时候,我脑中出现的是六年前,他的白色锦袍,还带着鎏金衮边,腰间束着淡蓝的流苏,上面有一块圆润玉珏。 我什么都不懂,贵不贵气我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我从小在邬兰长大,乞讨为生,身边全是五大三粗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精致的中原人。 而且他也愿意将马停住,把我从一群打手里救下。 他拔出剑,剑势很快,我的眼睛里进了血,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想起以前武谱上有一句,拔剑刺向太阳。 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他把那些人赶走后,蹲下来,用手帕将我脸上的血擦干。 他说:“你长得好像我喜欢的一个姑娘。” 我问道:“喜欢是什么?”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喜欢就是见到他为我挥剑那种激动的感觉,就是贪念他手帕的兰花香气和指尖的微凉。 他说:“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我想他估计是想道,要是喜欢的人要自己的命也再所不辞吧。 我羞涩地笑笑:“我长得这么丑,真的和你喜欢的姑娘有几分相似吗?” 他碰碰我的鼻子,说:“不要妄自菲薄,你长的很漂亮。我看你在这里受尽欺辱,不如你同我走吧。” 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这片土地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后来我同他进宫,皇宫奢侈繁华地让我咋舌。 我也见到了那个他喜欢的女子。 就是很有气质,而且我莫名地想亲近她。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我一向迷糊记不清了,只知道她认定我是她妹妹,每天都同我说,我是丞相之女。 “我有姐姐了!” 我真的很高兴,原来我不是孤儿。 至于什么丞相之女,我也不在乎。 我只在乎姐姐和他。 在他和我姐姐的大婚之日,可是我怎么都笑不出来。心中酸涩,却没人可诉。 我看着空中的绚丽烟花,黑夜都如同白昼。 这是个喜庆日子,怎么能哭呢。 我狠狠地擦去泪,慢慢走向婚宴。 看到一袭红色嫁纱的姐姐,和他。 我说了两个字,般配。 低头看看我,即使穿着华美霓裳,却好像个小丑,和以前身着破布的我还是如出一辙。 后面他渐渐开始疏远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保持距离也还是好的,免得姐姐心生间隙。 你看,他就是这么地为姐姐着想。 可是我不明白姐姐看着他的复杂眼神,有着爱,有着恨。 她甚至在莲子羹里下毒。我发现然后倒掉了。 她给了我一巴掌,说:“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我们的父亲。” 我说:“我没有父亲,我只有你和他。”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他。 姐姐好像再也没有做出这般傻事,可是却也一直接受不了他。 我看不下去两人相互折磨。 我找他拿了钱,离开了皇宫。 我曾记得有个传闻。 白桦楼是个听得懂人心的楼,你去那里面,什么都不用说,所想之事一定会达到。 我决定去那里住下。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和平常人有些不同,我天生好像就会点巫术,以前在邬兰,我看过一些武谱,竟然让我学会了移魂之术。 上天也不算太不公平。 我父亲的家眷逃命时,怎么就把我忘了。 一忘就是十三年。 而姐姐却可以跟着被斛律三椽任命的父亲进宫。 她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我连粗粮淡饭都吃不上。 人就是不懂得满足。 明明现在好歹有个居所,不要再为明日吃什么发愁了,可是我总是会想起他。 之后听说他下令去攻打邬兰。 我内心自然不愿意。 我还是对那片土地有感情的。 我偷偷接近斛律九轩,窃取他的魂魄,然后开始了我的移魂之术。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用这个威胁斛律三椽让他收回成命的。 我没想到姐姐这个时候竟死在了宫中。 一下子丧失了理智,就把赵歆姌绑了回来。 斛律三椽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会不喜欢姐姐的吧。 哪知我刚出气打了她没多久,就昏迷过去了,也许是因为地牢太过阴冷。 我抽笑,这样就晕过去了,我以前受过多少苦啊,都不肯做半句声,而且这阴冷地牢是我的家呢。 我就知道,他会来救她。 而且就像六年之前,擦去我脸上污渍一般地擦去那人脸上血迹,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用手帕。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嫌弃我的吧。 不然我说我要离开宫中的时候他也没做半点挽留。 也许他进白桦楼的时候,想的是能把赵歆姌救出去。 而我想的,就是能再见他一次。 果真,如愿。 然后他照旧是为了我拔剑,但不再是救我,而是要结束我的性命。 最后的一刻我笑了。 笑得支离破碎。 我这悲哀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我的故事,随着我的死,大改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不对,蝼蚁哪来的故事。 每个人眼中只有瞩目的你们。 大概我们真的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吧。 现在我走了,彻彻底底地从你的生命里离场。 无悲无喜。 正文 亡戰賦 今日为社团改了首歌。。。无聊放上来看看。。。 改自于少司命的《一剑轻安》 亡战赋 朔风连旗,飒飒 断壁残垣,风化 介胄之间,只片秒偏差 刀光剑影,铁甲 半将戎马,厮杀 飞沙走石,力拔山兮浮华 白骨青冢黑发 城中江南如画 万顷河山你单刀匹马 行云流水招式如撇捺 举闲棋抵落安危国忧家 到头来却是用命做押 风雪夹流霜呼呼啦啦啦地刮 月洒泪矜圆挂在枝桠 白莲佛珠普渡换不了天下 遥记梦中吹一曲胡笳这尘世之大 正文 桃落参隔 原曲:月舞云袖 改于:崔护的《题都护南庄》 船泊日暮 客帆悬镜水平吹《姑苏行》踏仕途 壮志无人诉 愿纵横捭阖 锦衣还乡赞歌赋 今夕我着寒衫青布 疏交往只苦读 偷闲独游 形单影孤 桃叶灼燕啁啾 看绿水带方展,烟景醉折柳 僻野何人楹屋 曲径深处暖阳和风花意拂 春意阑珊田间无俗 笔落丹青锋露 墨渍未干 题词轻叙 叩门院前驻 朱扉紧闭误无主 此时有女出 便借问素茶清露 会心取新酒 目若秋波楚 我高谈论阔怎可述 浮生情实虚 奈何再见人已故 过几度春秋 忆城南旧事今朝暮想谁来谱 相思莫相负 却怕心猿意马朝堂不负他顾 独自品琼青梅煮 无人解得心忧 留名史书 官又何足 岁岁总依旧 物象纤无隐红墙中绛娘何处 哪知朱颜付 桃花不再属词人此门中怎入 悲不能言杜康解郁 魂牵梦萦不能宿 长歌当哭 纵醉陌路 观放鱼歌卜 桃花落掌杯盏足 月皎夜阑久 物是人非事事休 红尘已做古 悔意难题书 叹清丽身影成白骨 视野渐模糊 若有执念不可渡 饮云雾一斛 黄粱之梦往事浮 叩门院前驻 朱扉紧闭误无主 此时有女出 便借问素茶清露 会心取新酒 目若秋波楚 我高谈论阔怎可述 浮生情实虚 奈何再见人已故 正文 古艳歌 无意间翻见自己以前写的歌词。。。手一抽就发上了。。。娇羞如我。。。 却倚缓弦歌别绪,吹尽岁暮。 遥望青石离人路,忧思难书。 你穿金甲护国都,我留空屋。 落寞几许,韶华尽负。 怎记残月独消瘦,往事已故。 你为吾簪上钿头,温婉如初。 但谱一曲琵琶语,杂弹切错。 愁丝满腹,细眉紧簇。 临潼关破独留一丝空雾。 将心事负瑶琴乱了绪数。 温清酒,饮一斛。 荒芜一切的荒芜。 再重游奈何木已成舟。 深山无林落细雨,竹叶簌簌。 曾忆同驰骋川谷,此景依旧。 青灯古佛求庇佑,莲花千柱。 何时可归,为汝轻舞。 临潼关破独留一丝空雾。 将心事负瑶琴乱了绪数。 温清酒,饮一斛。 荒芜一切的荒芜。 再重游奈何木已成舟。 梦里落花见水上烟漫溯。 寻你无处对我可情不古。 夜已过,不思蜀。 淡看城下万人哭。 复回首却见清冷眼眸。 正文 及乡百岁 改自一则故事。“晋王质入山采樵,见二童子对弈。童子与质一物如枣核,食之不饥。局终,童子指示曰:‘汝柯烂矣。’质归乡里,已及百岁。” 简单来说就是“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词:瓷竹江南 曲:风居住的街道 采樵遇山 观残局一盘 食枣则安 子落完 回首怎堪 木腐朽消散 柯已烂 浮世迁换 春秋不见 雪将素白染 俯首之间 数千年 江山错乱 风水轮流转 归家难 寻处客帆 磷火星悬 青石依屋廛 坟草杂缠 沽井干 如此这般 吾乡总向远 泪矜沾 徒闻悲叹 夜梦寒 清笛哀婉 冷月孱 不可渡岸 晚路暗孤船 迷途留忘川 若知返 何人做伴 夜梦寒 清笛哀婉 冷月孱 不可渡岸 晚路暗孤船 迷途留忘川 若知返 何人做伴 总觉怪诞 似梦魇 清醒间 却终是变幻 故人远 旧朝尘湮 往昔竟成典 采樵遇山 观残局一盘 食枣则安 子落完 回首怎堪 木腐朽消散 柯已烂 浮世迁换 春秋不见 雪将素白染 俯首之间 数千年 江山错乱 风水轮流转 归家难 寻处客帆 归家难 寻处客帆 正文 青袍 旧梦绕胡沙,谁见北邙下屠华 塞上铁骑风云踏,将士乏 醉卧半城沙,刀光剑影染白纱 何时兵甲换青袍,不负她 用兵无偏差,只厌朝堂多狡诈 一夕皇衣换袈裟,弃天下 又赏江南夏,武陵游少曾作画 墨未干人已天涯,客不发 良木栖鸦,山下摘桑麻 浮沉叱咤,吹一曲胡笳 提剑纵马,挥墨尽潇洒 又添伤疤,功绩不足夸 日暮落巫峡,云深处舟帆高挂 相见何不如无话,论清茶 繁华染虹霞,装饰河上秋千架 不曾知晓我牵挂,是惩罚 良木栖鸦,山下摘桑麻 浮沉叱咤,吹一曲胡笳 提剑纵马,挥墨尽潇洒 又添伤疤,功绩不足夸 粉墙黛瓦,但朔风飒飒 装容姽婳,平素却无暇 不清真假,世事已风化 了无牵挂,寻何处为家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雪诉凯歌 可是不好过的哪止檀梣一人? 这两周对于北淮来说过得分外煎熬。 他当然担忧南橘的安危,而且还要忍受苏亦丞无声的唾弃和王舢舢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而且他不能告诉他们南橘的情况,因为他也不确定,不能白给他们希望,要是南橘真的不在了,岂不是意味着跌落谷底的失落吗? 要是有那一日,他一定履行诺言,去陪着她。 最起码她此生,他怎么都超不过高涉白的地位了,那么来生同她渡奈何桥,说不定还能一起吟唱“长亭长,短亭短,马蹄赛不过流年度。” 见到曼珠沙华时,不知道是被红花迷泪眼,还是金叶愁断肠。 总之,喝下孟婆汤时,一定要默念着她的名字,即使来生再也不知道她名字的意义,可是就让他贪恋着一个影子吧。 突然他听见稍有模糊的激昂凯歌,然后抬眼就看见京城恢宏城门。 侧门处围满了人,各个激动不已,锣鼓之声都被掩埋,回头一看,众人都在掩声啜泣。 这些热血志士面对刀光剑影的沙场都不肯留半滴泪,最后竟是为了情。 果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越北淮真的迫切地希望在人群里能看见那道蓝影,他的南橘。 北淮毫不顾忌地用力挥鞭,策马快速穿过城门,将繁华抛在脑后,直奔北邙坡,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南橘会在这里等着他班师回朝。 一同往朝,她望断秋水等待高涉白归来。 可是等到他孤马立在半坡之上,目中只能触及一颗枯萎的歪脖子树,四周除了两行马蹄,依旧是迷茫白皑。 山下能把整个军队收入眼中,血红的军旗映着苍白,有着撼动山河的悲壮。 南橘,你的夙愿达到了,不管你在哪里,一定很开心吧。 “我说是谁,立在雪中也不知冷。” 突然北淮耳后传来那道明丽轻快的声音,他竟然挪不开步子,纵使心中确定那道声音是属于她的,可是还是害怕转身,那道声音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傻北淮,愣着干嘛?还不抱着我取暖?”南橘骤然出现在北淮身前,张开双手向着北淮。 一袭斑驳蓝衣,还带着战火喧嚣的痕迹。可是那张素脸却是美得不可言诉,合着那方苍茫雪海间,更是翩然若仙。 北淮急不可耐地想拥她入怀,确定这是真实的,不是一场幻梦。 翻身下马时,身影一斜,差点倾倒,南橘上前拥住他,让他得到平衡。 “南橘,南橘,南橘……”北淮久久都只能念出这两个字。 “北淮,你这是怎么了,可爱得不像你了。”南橘朗爽地笑道。 北淮严肃道:“以后别再吓我了。” 南橘心中甜蜜,嘴上却调皮地说:“我不是觉得你应该明白嘛,又怕你反对,哪知会把你吓这么惨。我这不是怕皇上找几个女人拆散我和你呢。幸好我轻功好,要不然还要多急上你几天。” “你敢。”他假装凶道。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宽之恕之 南橘兀地想到什么,出声提醒:“北淮,我觉得我们得先进宫,不然皇上该着急了。” 北淮不舍地将怀中人松开,快速地在她额上啄上一个吻,飞身上马之后,替给南橘一只手。 南橘伸掌拍开,退后几步,然后一个前翻就立上马背,然后滑着坐下。 北淮圈上南橘,勾上缰绳就驭马前行。 斛律三椽站在宫门口看着两人策马而来,忍不住啧出声来。 没想到这出兵打仗敢情是给他们增进感情? 北淮看着斛律三椽有些着急,隔着老远就喊道:“三哥,我们回来了。” 斛律三椽眼角抽了抽,说道:“你回不回来不要紧,我的弟媳平安回来了就行。” “三哥果然爱美人,这么快就不要亲弟弟了。” 南橘硬着头皮打断:“好了你们俩别贫了,大家都看着呢。”她面子还是薄些,面对众多大臣奇怪的打量还是有些怪不舒服。 斛律三椽并不收敛道:“义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斛律三椽一喊义妹,众人就记起这个女子是谁了。 原来是高丞相之女高云笺,什么时候竟然和七皇子在一起了,看起来感情很牢固。 这高家也是不简单。 “北淮,你把他带回来了吗?”斛律三椽突然来了一句,南橘没懂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北淮点头道:“这是肯定的,三哥借一步说话可好。” 两人就径直离开了。 南橘好奇,实在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看着几个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就知道肯定不能大摇大摆地跟着过去。 只不过世上有什么地方是她到不了的呢? 她和几个相熟的人寒暄了一回,然后借故离开,之后走到一个别院,飞身上树,一个利落的后旋落于房瓦,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微不可闻。 在房梁红瓦上快速穿行,摆脱了路上侍卫的巡视,看见有箭塔,于是拆下绑腿,提到极速,不用多时就到了缙锦轩。 箭塔上之人只瞄到一个模糊影子,连影形都分辨不出那物就消失在眼前。 南橘撬开一块红砖,两人的声音落于耳中。 斛律三椽伸手道:“拿出来吧。” 北淮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剑递给三哥,道:“小九的魂魄附在剑上,他的身体没事吧。” “已无大碍。” “三哥,你明明都预计到了她会动手,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 “你以为我阻止得了一次,那么以后呢?如果她不肯死心,肯定会伤害更多的人。” “是吗?三哥你分明是不敢面对那张酷似李尤的脸。到头来李鲤染根本没有伤任何一人,而且最后还死在你手上。” “不要再提了,已经无法挽回,不是吗?”斛律三椽痛苦地阖眼。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永远不要把她忘了,她最起码还是能活在你的记忆里,你虽然痛苦,也算是赔罪。”北淮此话有些残忍。 斛律三椽艰难地点头:“我明白了。” 北淮好像想到什么,神色凝重:“还有一事我要拜托三哥。” “何事这么严肃?” “我当时没有告诉南橘,当时死在她面前的那个身体其实是一具枯尸。三哥了解我的,如果一事未成定局我是很难说出口的,我不确定,所以没有同她说。” “这你让我怎么帮你?圆谎我可不擅长。”斛律三椽耸肩。 突然两人听见屋梁上响起巨大的破碎之声,随着许多红砖裂于脚边,一道身影也出现在两人眼前。 “皇上你不必帮了,我都听到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利落处事 “南橘。”北淮开口,刚想解释些什么。 南橘斜睨了北淮一眼,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北淮见解释无戏,于是认错道:“对不起,让你徒增悲伤了。” 南橘脸色严肃地走向北淮,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然后崩不住噗嗤地笑出来:“我能理解的,我奇怪呢,那个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安慰我。” 看着南橘原来是假意生气他才放下心,幸好她的气度不似平常女子,不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心生芥蒂。 “南橘你真好。”北淮俯身低声在她耳边道。 南橘脸霎时就染上酡红。 斛律三椽心情颇好地看着两人打情骂俏,这个弟媳的面皮真薄,七弟随便一句话都能脸红成这样。 “恩,我有些事,先退下了。”南橘尴尬地想离开。 北淮不舍,伸手抓住南橘道:“我的房顶你还没说怎么办呢?” 南橘当着皇上的面不好发作,单凭蛮力皓腕根本在北淮的手中挣脱不开,便急道:“你还在乎这点儿钱吗?找个工匠来修就好。” “我不管,是你弄坏的。”北淮开始学起苏亦丞耍赖的嘴脸。 南橘怒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放手。”说完之后,用劲摆脱了北淮的桎梏。 北淮无奈地望着飞速离开的身影,最后喊道:“晚上来找我,我带你好好庆祝。” 南橘敷衍地点头,而后彻底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因为出征,所以有很多政务需要了解和完成,北淮一直埋在竹笺当中,不知不觉就夕阳垂暮。 他抬头便看见普洱的一袭白衣素素。 耳边响起普洱温婉的声音:“阿含看我带什么东西来看你来了。” 她手上挽着朱红食盒,站至桌边,打开盖子便传来清凉薄荷香。 几片翠嫩欲滴的薄荷叶中围着八块做工精巧的绿豆糕。普洱一路上肯定有颠簸,但是却没有任何碎屑,说明糕体的硬度正好合适。 “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我试试。”北淮拿起一块就吃起来。 他丝毫没意识到这般毫不造作的动作像极了某人。 普洱有些惊讶于北淮的变幻,便感叹道:“阿含你变得朗爽了许多,果然战场真的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没错,不止改变人,还有世上最难操控的人心。 北淮挑眉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直说吧。” 普洱低声道:“阿含我就是担心你,听说你平安回京,我就立马启程来宫中了。” “那真是麻烦了,我很好。”北淮客气地寒暄,内心并不想和她继续下去。 他做事一向利落果断,如果放弃了她,那就不会拖泥带水。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若谈尊重 “北淮,你就如此不想于我多言?”普洱话语里带着委屈。 北淮的语气没有因为这话而有缓和,只是冷硬地继续道:“我一会同高云笺有些事处理,所以有些没有耐心,还请你多担待。” 普洱柔声道:“七含,我知道我这样贸然开口有些不好,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 北淮抬眸,眼里透着对于眼前之人的陌生,然后也毫无情绪地道:“理解什么?普洱你利用我去保护一个逆贼,你能不能看看自己变得有多么自私。” 普洱有些恼羞成怒道:“七含,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为什么过了几个月你就变了。不说像以前一般偏袒我,但是最起码给我点尊重吧。” “如果你自尊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了。”身后突然传来南橘掷地有声的话语。 普洱被这话讲到痛处,脸色变得煞白,回头又看见那张面孔,顿时想到什么,有些崩溃地对北淮吼道:“你不是说会一直保护我的吗?为什么现在会爱上这个女人?你以前的誓言都不作数了是吗?” 说道伤心之处,她眼角还挂了一滴清泪,颇为柔媚妖冶。 南橘冷笑道:“不管他现在心里的人是谁,最起码在我眼里,我不耻你这种行为。” 她不会再错过第二个良人,因为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运。 宿命就是如此。 “我是怎样的人不是你能评判的。” 南橘依旧咄咄逼人道:“同样的,我也是,所以不要称呼我这个女人,我有名字,高云笺。” “呵,果真是皇亲国戚就是不一样了吧,七含感谢你之前为我所做的一切,既然你先放手,我也不会挽留,那么祝你幸福。” 她确实不爱他,对他的只有玩伴的信任。其实利用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说到底还是个极具傲骨的女子,七含选择离场,那么她也不好再做纠缠。 只是不知道那人会怎么对自己。 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的废棋,必死吧。 期待着撕破脸皮的那一刻,那么自己才会懂得世事都是虚妄。 看着普洱离去之后,南橘看着她默默地将泪抹去,又升起恻隐之心,该死的,怎么对一个女子这样说话,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女儿身。 “北淮,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北淮看着她这般懊悔的模样轻笑出声,道:“傻姑娘,我选择了你,这一刻总会发生的。” 南橘挑眉道:“选择?那么真是让你为难了。” 北淮笑得眼角都染上笑意:“哈哈,第一次看见你吃醋的模样,这样才像一个正常女子。” 南橘像个无赖道:“反正不管怎样,你都喜欢。” “你倒也是自觉。”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此门中驻 两人相视而笑,眉宇间的暖意动人心弦。 他们之间总有种奇怪的默契,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世界虽大,可他们还是相识相知相爱。 最后相守。 南橘侧头俏皮地说:“解决了你的问题,现在该是我做个了解的时候了对吗?不然你也会一直不放心。” “南橘,我无妨,别为我和高涉白伤了和气,没必要。”北淮挽劝道。 其实高涉白和她的故事确实让人伤感,他和南橘应该很难超越两人相互依赖的感觉吧。 不管她现在心里是不是放下了对高涉白的执念,最起码一定会留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给他。 有些东西自己明了就够了。 南橘固执不依,自己先一步抬出门去。 站在将军府红色金匾下时,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还能清楚记得,她在此处第一次吃到荷叶包饭的味道,和高涉白略带稚气的脸;他大婚之日,越过此门中的烟火清凉;他触碰自己嘴唇时那轮皎白圆月。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并不遥远,可是人心早已惶惶。 现在正是用晚宴的时候,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么久,然后又突然出现在高涉白面前,想必又是一顿训斥吧。 南橘回头看了眼颇有耐心的北淮,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高小姐你居然回来了!” 她刚进门没多久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南橘和北淮被围得寸步难移。 南橘硬着头皮开口:“大家快去用膳,这段时间的具体之事不方便多说,我还得先去找九叔了。” “高小姐,高将军并没有在宴庭用餐,下人正准备把他的晚膳给送到他屋中去呢。”有个人好心道。 南橘微微皱眉,说道:“晚膳在哪,我替他送去吧。” 走到门口之后,北淮停住了步子,对南橘浅笑了下,然后挑眉,意示她独人进去。 南橘有些忐忑地迈步,推开朱门,然后就听见高涉白不耐的声音:“我不是说过了不要打扰吗?” 从来没见过这般的高涉白,之前一直都以为他的情绪都和温暖挂上边呢。 “九叔,是我。”南橘缓缓开口。 高涉白笔尖顿了一下,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 他苦笑,刻意掩饰的波澜不惊更让南橘心疼。 “欢迎回家。” 那么熟悉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竟然听他说了一句,就忍不住淌泪。 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吗? “九叔,快些用晚膳吧,不要让云笺继续担心了。” 高涉白低头伸手要将画卷合上,被南橘伸手阻止,他有些慌乱道:“我没有胃口。” “画了多久?” 南橘的话里带着哭腔。 画中三闲月影之下,那抹孤冷背影分明就是自己,银辉之下的蓝衣显得诡谲缥缈,身侧的水寒沉寂地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故事。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是这幅摸样。 外表再坚韧,卸下伪装后,在最亲最亲的人面前,是不加掩饰的落寞。 高涉白又何尝不一样呢。 坐拥兵权千万,不若换她心安。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意外之礼 门外此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慌慌张张闯入,扑通一声跪下,报说:“将军不好了,夫人突然晕倒了。” “晕倒?”高涉白满腹疑惑,这女人又出什么花样,云笺刚回来就出这般岔子? 南橘性子急,一听綦洈出事,立马就道:“叔母在哪?快带我去吧。” 高涉白也跟了上去,哪知刚出屋门就看见北淮轻柔地摸了南橘的脑袋,道:“不要着急,她会没事的。” 高涉白默不作声地看着,感觉人生如戏。上一幕握着她的手的还是自己,下一幕就匆匆离场了。她和别人的故事看着都觉得万分熟悉,可是好像再也介入不了了。 一行人到了綦洈所居的偏阁,南橘惊讶于此屋的简陋,没想到綦洈竟活得这般萧条。 原来女人真是要靠恩宠才能活过。 屋中里面已经有大夫在忙碌了,见到高涉白的到达,众人齐齐下跪,同时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高涉白皱眉,道:“什么意思,都给我起来说话。” 一个大夫拱手上前道:“将军夫人已有身孕四月了。” 南橘一听,觉得有点不对劲。 四个月? 不是怀胎三月便现胎吗?就算再怎么大意,也不至于四个月了九叔才知道这个好消息。 北淮上前拍了下南橘的肩膀,生怕她介意此事。 毕竟她也曾深爱过这个男人。 高涉白向后退了一步,道:“云笺你离开了多久?” “三月有余。” 那么四个月,岂不是她还在京城之时,九叔和綦洈就已经...... 只不过实属正常,要是成亲了这么久还没圆房,恐怕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吧。 九叔在提醒自己什么呢? 在没离开之前他就已经背叛自己了吗? 或许根本就不能用背叛这个词。 南橘深思熟虑还是开口道:“九叔,这四个月你到底在做甚?抛开让叔母住在偏阁里不说,她怀有身孕你也不知晓。” 要不是綦洈自己刻意瞒着,怎么可能会四个月都没人查觉。 瞒着众人的目的肯定就是怕高涉白不要这个孩子吧。 南橘觉得悲凉,她实在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这些,于是拂袖离去。 高涉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沉溺在思绪当中。 我在作甚呢? 失去你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每天也只是自甘堕落罢了。 而且居然那一次和綦洈在一起竟会有了孩子,一切都是注定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感觉不到喜悦,而是看着南橘毫不在乎的表情而感到深深的失落,不知道自己这般负綦洈,是无情还是专情。 北淮同南橘出屋后,站在南橘的身后圈住了她的腰身,低声道:“这就是上天的礼物吧。” “北淮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九叔这个样子,我就觉得都是我的错,那时都不曾像这般颓废。” 北淮沉默了一会,说道:“也许是我自私吧,你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开是为了圆多少年前的梦。你站在了他曾经洒热血的那方红土,然后你有了我。他呢,也有了世上最纯净的东西。” “一切都会变好的对吧。” 正文 第一百章 何必言谢 高涉白坐在塌边,看着脸色苍白的綦洈,内心被愧疚残毒。 其实綦洈就是一枚无辜的政治棋子,若是没有嫁到自己府上,受尽父亲宠爱的她一定生活得比现在好上许多吧。 这个将军夫人也是不好当。 相比起来,云笺好似更加让自己心疼。她知道父爱是什么吗?他不敢想象那么年幼的她居然可以毫无情绪地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淹死。 她为了自己放弃本来女子要学的事,那本该穿针缝制花囊绣布的手现在沾染鲜血,可是什么都换不来,自己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 在你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将道德伦常置之不理的时候,那么只能遵循这个尘世的规则。 “高涉白......”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呢喃,高涉白转头看去,綦洈无意识地说着什么,只能辨出自己的名字。 “快点醒来吧,以后我决不负你。”高涉白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自己不去宴厅用餐哪知会害得綦洈也没有胃口,竟然贫血晕倒了,好险没有伤到腹中孩子。 她的腹部已经微微拱起,只要自己对她有那么一丝关心就会发现,可是实现从来都没有停在她的身上过。 星子零稀。 南橘脚踩清辉,不似凡人。 北淮默然跟在她的身后,说:“你要去哪?不住在将军府上吗?” “嗯,我想去陆羽找她们说会儿话。”南橘有些心不在焉。 “我送你去吧。” 南橘摆手,说:“你因为陪我还没有用膳,你还是先回宫吧,皇上要不然又要担心了。”说完平地而起,飞至红檐上,蓝衣碎了一地月光,衣袂袅袅,她回眸一笑,便离开了。 北淮被那抹朦胧笑意乱了心弦,良久不能动,许久后才踱步离开。 难得南橘这次进陆羽三人都在,每个人脸上都心事重重,时间总是仓皇而有力的,只是三个月而已,竟然大家心里都有了归属。 一时沉寂,竟无言打破。 南橘干脆一脚踹向王舢舢,说道:“你愁眉苦脸干啥啊?和苏亦丞不是挺好吗?”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烦呢?” 南橘无害地笑了笑然后快速地出手,在王舢舢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太可恶了。” “疼死了,真暴力也只有七皇子喜欢你,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听了王舢舢这句话,南橘突然脸颊泛红,自己就这么不好吗,敢情是配不上北淮啊。 王舢舢没看出南橘的异样,继续说道:“我觉得谈梓溪还活着。” “何出此言?此话真的乱说不得啊。” 王舢舢沉默,而后叹道:“我自然知晓,所以没有同他提到。” 南橘挑唇一笑:“其实我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既然撞在我南橘头上,我一定去查个清楚。” “谢谢了。” 南橘拍在王舢舢肩头,说:“哪用言谢。”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一语成谶 南橘微抿易芋婕递过来的清茶,心苦之人泡出来的茶,滋味自然泛苦。 她对着易芋婕道:“你不用担心九皇子的,他七魂六魄皆在,不日就能苏醒。” 易芋婕眸子里尽是落寞:“我知道,只是觉得我们不会在一起了。” 赵歆姌有些着急道:“不要说丧气话。” 易芋婕犹豫着什么,想了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道:“你们不懂的,我将那配方弄掉了。” 南橘疑惑:“哪个配方?不会是给我们吃过的那种百毒不侵的药吧。” 许久之后,易芋婕才重重地点头:“恩。” 四人陷入沉寂。 这岂不是意味着斛律九轩根本不能接触她了呢。 触手不及的爱情,怎么会有结果。 “没事的,我就是注孤生吧。” 三人齐齐苦笑。 王舢舢将杯盏一放,说:“配方总能试出来的,不要轻易放弃,药材的钱我包了,你闭关配药就好。” 这话都是把众人逗笑了,南橘起身取了一罐酒来,说:“聚散有时,在热血江湖能有你们相伴是我的福分,而至于其他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今日不如痛饮一番。” 大家笑着,合道:“干!” 酒醉之时,赵歆姌在南橘耳边问了一句:“你和七皇子怎么打算,为了他隐没江湖吗?” “嗯,我要为他守整片江山,不惜一切。” 之后想来这酒醉之言,当真是一语成谶。 次日。 斛律三椽俯视跪在朝堂上的邬兰使臣,道:“这来求合的速度倒也是快。” “我们赞普也是看到了皇的心之所需。”使臣意有所指。 斛律三椽没有接话,用眼神制止了要说话的大臣们,手指在龙椅上有规律地敲击着。 现在的确是内忧外患,若是邬兰的问题不解决,势必会把朝中势力分出去,而酹郡主便可趁机而入,而且还有万禾谦这个麻烦人物。 难道真要先安外再襄内吗?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而和亲是最好的法子的话,自己都才这般年纪,没有儿女倒是正常,而他也没有亲生的姐妹,唯一皇亲国戚里适婚的女子只有高云笺一人。 可是那日看她同北淮一起凯旋归来,怎么忍心又生生将两人分开? 这个女子为帝国做得够多了,最后还要把一生的姻缘也陪进去吗?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自己皇权不保不说,而且是置天下苍生而不顾,那么他这个帝王做了又何用? 他实在没辙,便对使臣道:“汝难得来一次京城,不如先住下,多几日仔细商谈为好。” 使臣自然应允,可是没想通斛律三椽有何值得犹豫之处。 邬兰地利之势难以逆转,就算他们做了万全准备,可是到了最后一定是物资匮乏,只能不停地输送物质。 所以这是场持久战。 对于现在有几波势力虎视眈眈的局面,如果还将兵力分出,那么一定会被拖垮。 邬兰主动请和,分明就是有利于双方,这个斛律三椽还真是目光短浅。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置身事外 下朝之后,斛律三椽道:“宣高云笺进殿。” 高云笺接到传令之时正同北淮一起,在与高涉白交谈。 突然接到传令,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她侧首对北淮道:“皇上只传了我,那么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独自前去便好。” 高涉白心中微疼,她果然已经看不见自己了吗? 他余光瞥见身侧肚子微圆的綦洈,忍不住在心里谴责自己:綦洈都愿意为你忍受那么多,能为了你生孩子,你居然还想着不可能之人。 此时南橘快步离开,急急地跟着传信之人进宫。 殿上。 光影勾栏,华贵却又空旷。 她跪在殿下,仰视着那个天之骄子。 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斛律三椽不像平日里的那般随和。 君臣的差距在着一跪一坐之间,体现地淋漓尽致。 斛律三椽缓缓走下殿,每个步伐都敲击在吴歌的心尖,好像在考量她什么似的。 他站着南橘身前,开口道,带着帝王的威严:“你愿意为了民安放弃七含吗?” 南橘握拳,换作之前她一定不会犹豫。 在她心中占有最大份量的就是国泰民安,没想到北淮竟可以不知不觉地在她心中抢占如此重要的位置。 半晌后,她低声道:“民安。” 斛律三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便说:“大声些,再说一遍。” “我选民安。”南橘这次没有犹豫了。 斛律三椽怔愣一下,开始鼓掌,不疾不徐的拍子好似讥讽般。 “好一个民安,我这个做皇帝的都不如你这介女流,把自己所爱的都置身度外。” “还请皇上先不同七皇子提起。”南橘低头不想让他看着眼中泪意。 三椽俯视着她,道:“你觉得你能瞒他多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我自有分寸,希望皇上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斛律三椽点头应允,说道:“我有什么不能同意的,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真的会为了这个国家舍弃这么多。” 南橘垂眸,道:“义妹没有那么高尚,其实我是为了他。只有国泰民安,那么他便可以做他的闲散王爷,即使舍弃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但是那又何妨呢?因为爱并不代表是占有啊。” “你这话倒是点醒了我。”斛律三椽低身,双手将南橘扶起。 他对于这个女子真是敬佩万分。 南橘现在心中堵得慌,但还是强颜欢笑道:“皇上,给他找个好的归宿吧。” 斛律三椽叹气道:“我不会强人所难,归宿当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那他大婚那日把这个交给他吧。” 斛律三椽看着南橘眼角滑过一滴泪,隐入发丝,不见踪迹,这个女子的坚韧真是异于常人。 “我会代为转交的。”他接过南橘递来的美人玉,它散发着蓝田玉的盈盈暖光,在日影下恰似生出青烟。 “我和他的缘分大概是从这玉起,玉物归原主之时,就是缘分尽时。”南橘话带悲凉。 斛律三椽心中一惊,说道:“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其实见微知著挺简单的。”南橘谦逊道。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行尽江南 北淮看着下朝后有些抑郁不振的南橘,上前安慰道:“我皇兄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到我啊。”南橘笑得牵强,语气尽量显得轻松。 北淮知道她有心事,并且肯定与自己有关,为什么南橘不肯对自己说呢? 南橘突然道:“你还记得在巴图城外那次你问我想去哪里吗?” “自然,我记得是锦溪吧。”北淮伸手在她的头上抚了下。 南橘真的眷恋他对自己的每片温柔,可是不得不割舍呢。 “能陪我一个月吗,就去锦溪。” 北淮点头,笑道:“你说什么我还能不从吗。” 南橘看着他眉眼弯弯,心中难掩苦涩,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于是上前抱住他的腰身。 北淮的下巴抵住南橘的青丝,比她更紧地抱了回去。 皂角树下,乱花迷人眼。离雁南飞,比肩同归,南橘满心艳羡。 两人,双剑,匹马,一壶酒。 这是南橘梦中曾忆起的场景,真的就是同他放马南山了。 可是行尽江南后,君在何处? “南橘,千万不要瞒着我。”一日北淮突然对南橘说道。 南橘乱了心神,便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你突然邀我同行,真的是没有大事吗?那日上朝皇兄对你说了什么?” 南橘将手放置在北淮的掌上,她道:“给我点时间,到归途之时,我会告知你的。” “好。” 北淮点头应允。 到达锦溪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但依旧灯火崇明。粉墙黛瓦简朴地像未经雕琢,窈窕地立于河畔。石拱桥下飘过泛游的乌篷船,月色清明投在船身。青柳挑弄着石板,可是全然没有回音。 满目的墨色,便是江南。 南橘说道:“好似有灯会呢。” “我们去看看。”两人共乘一骑,北淮牵动缰绳,朝着人流处走着。 南橘耳力过人,居然能从繁华的烟火声中判断出一丝丝异样,她立马说道:“吁。”,然后翻身下马。 北淮看着南橘的动作,自然是知道她两被盯上了,因为江南就是酹郡主的领地,两人进城的时候说不定不知道怎么就被发现了。 身边突然多出几人,各个一袭繁复的蓝纹夜行衣,南橘眯眼,这不是夫诸派的死对头的刺客组织——牙弄吗? 没想到她去邬兰的日子让酹郡主把势力都扩充了好几倍呢。 在她思绪万千之时,身前六个人一起发动攻击,短匕被几人使得出神入化,只见月光的刀影。 六人靠近南橘和北淮之后,默契地分成两边,引住两人,不让他们合力出招。 南橘怒道:“卑鄙。” 话音刚落,她平地而起,跳至空中,躲开一起刺向自己的攻势,然后完全不防,直直一脚踢到一人的头上。 那人后退了几步,可是南橘的剑势就立马跟来,于是那人就被她毫不留情的凌烈速度划开腹部。 南橘猛然收剑,伸开双臂,急急向后退去。 那两人执匕向她刺来,南橘的身后好像能看得见似的,微微下蹲躲过。然后在擦过两人的时候,双手两指点了他们的穴道。 那些人被南橘封了穴道运气,攻击渐渐无力,南橘的动作却依旧行云流水,没有多久就将这些人都给制服。 回头一看,北淮靠在树上,对着自己浅笑,他身边躺着三具不见伤口的尸体,浮华染在他的白衣上,不带一点血迹。 南橘见过多次北淮出招,可是依旧惊讶万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形同陌路 “有牙弄之处,必有满狱。”南橘执剑说道。 北淮眯眼道:“满狱?那个善用五毒的组织?” 南橘叹道:“是,他们一向和牙弄交好,所以我想酹郡主居然断然不会放过。” 从来没想到江湖之事会和朝堂纷争扯上这么大关系,夫诸派一朝衰弱,估计当时和他们作对的人都在看着好戏呢。 南橘先行上马,居高临下地说道:“不好意思,把你扯进这些事里。”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了,我选择了你,就代表接受了你所有身份,你都愿意为我抛下你心之所向,这点风险对我来说算什么呢?”北淮一边承诺似的说边起身上马,环住了南橘的腰身,他低声在南橘耳边道:“能同死,也值得了。”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还想多享受几年呢。”南橘立马急急地说道。 北淮御马,转了个方向,道:“嗯,我陪你,今日太晚了,不如我们先去客栈休息吧,灯会也不急这一时。” “听你的。” 到了客栈之后,北淮娴熟地说道:“两间上层甲子房。” 那个小二看着桌上沉甸甸的银锭有些为难,最后也只能狠心说:“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甲子房就只剩下了一间,你看这么晚别家肯定也一般光景,不如凑合住下吧。” “一间客房怎么行!”南橘有些激动地开口,后面意识到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便闭上了口。 只不过哪有不是夫妻,就这样孤男寡女跑出来闯荡江湖的啊,估计店里面的人还以为自己和北淮房事不合呢。 北淮有些难堪,他一介皇子,怎么受过突然被那么多双眸子齐齐盯向自己的感觉,而且仿佛眸里带语,句句讥讽他被女子嫌弃。 他有些气愤地抓起南橘的手,快步走向了楼上。 直到房间只有两人,并且都冷静下来之后,气氛就变得无比诡异。 南橘有些尴尬地道:“还有酒吗?” “这么晚你喝酒作甚?”北淮下意识地道了一句,后面觉得这语气怎么有种害怕南橘酒后乱性的感觉? 南橘没有那么多心思,随口说道:“壮胆。”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诡谲的静谧当中。 “南橘,我们不如......”北淮脸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说出了这句话。 南橘脸霎时白了几分,要是在一周前,她不是个矫情的人,断然不会拒绝。可是她现在有婚约在身,这事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吧。 南橘随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支吾过去:“北淮,我们在异乡恐怕不太适合,我......” “我明白了,我不会强人所难的你放心。”北淮有些尴尬,立马接道。 南橘笑笑,她就知道北淮一向是这样这么体恤自己,想到这里,她又突生泪意。 “北淮,我先休息了。”她匆匆钻到了床的里面边,侧身就要睡去。 北淮烦闷地挠了一下发丝,他实在想不通到底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要维持着表面的一片安宁呢? 现在的木南橘,让觉得有些陌生。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蜃楼之中 江南蜃楼中。 仿佛这个世界没有昼夜黑白,只有酒池肉林的莺歌燕舞。 万禾谦有些散漫地摇晃了下酒樽,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微微凌于额前。一袭白衣被他穿得玩味,生生多出几分不羁。 酹郡主斜眼看着万禾谦,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真是老态龙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比自己有机会这么多的年轻人会如此扶持自己,他一定有什么说不出的苦吧。 和他认识这么久,关于他真是知道的少之又少。 而且这人帮了他这么多,以后这个江山应该是要与他对分,不然怎么心安。 万禾谦开口道:"听说酹郡主派出牙弄去刺杀斛律七含了?" "万大人的消息果然最为灵通,可是牙弄的那六个人全都一去不回了。"酹郡主叹息道,"斛律七含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不容小觑,我到现在都没有摸清她的来头。" "她啊,我估计是高丞相之女高云笺没错了。"万禾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眯,露出危险的神色,像是猎人看到自己的目标般。 "万大人有何高见?"酹郡主迅速把问题丢给了万禾谦。 万禾谦笑得邪肆,说道:“我来解决她,必要之处满狱借我一用。” 酹郡主放下心来,万禾谦亲自出马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吧,他道:“那就劳烦万大人亲自动手了。” 次日,一处酒楼,饭菜飘香,南橘和北淮坐在窗边的位置谈天。 等到饭菜上齐了两人才开始准备动筷,北淮刚要夹起一块山药,却被南橘一下子拍走,她道:“我不是说过有牙弄之处必有满狱吗?先试毒为好。” 酒楼对面房梁之上万禾谦正好能看见两人,对着身边两兄弟说:“你们两不会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动手了吧。” 两人不屑地笑笑,江湖之人一向不把朝堂的人看在眼里,他们只要完成任务,而过程自然是他们说了算。 有个人开口回道:“没错,我是下了毒,可是就算那个女的再怎么聪明,应该也验不出我们特制的毒。” 万禾谦笑了下,说:“那也只是应该而已,这个女人你们不了解,谁说她要验毒。” 两人疑惑,不知道万禾谦指的是什么意思。 万禾谦笑道:“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如果不听我的,那么只会暴露行踪。” 南橘看着北淮取出一根银针,放入菜中,过了一会也没有任何的变色,他拿起来在南橘的眼前晃了晃,说:“我现在可以吃饭了吧,你呀戒备心太重了些。” 南橘摇头,说道:“你等我下。”说完她就不见踪影,然后窗外的树上,南橘轻易地捕到一只快老死的鸟,然后摊开双手,直接滑到了茶楼之中。 她说:“我看这只鸟也挺痛苦的,不如我们送它一程吧。”她夹起一筷子的青菜屑,喂入此鸟的嘴中,那鸟没过多久就口吐白沫,然后就倒在桌上死了。 万禾谦对着两兄弟说:“我说了她怎么会验毒,肯定是尝毒。看来她对你们的实力很了解,但是你们却对她一无所知。”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岳阳楼上 南橘好像意识有人在监视他们,就说:“这家酒楼恐怕不安全,我们离开吧。” 北淮是什么人,自然知晓南橘的意思,便说:“锦溪我们也待够了吧,你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南橘向北淮勾手,北淮将耳朵凑到南橘的嘴边,南橘轻声在他耳边道:“我想南下去一趟岳阳,那里有一个人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可不是普通人,洞悉天下大事呢。” 北淮笑笑,南橘不快地拍了他一下说:“笑什么?没个正形。” “好痒。”北淮无奈地耸肩道。 南橘挽起北淮的手,说:“出发吧。” 房梁上万禾谦斜睨了满狱里的那兄弟,说:“他们发现我们了,三个人目标太大,我交给你们的剑有没有准备好?我还是独自行动好了。” 他们齐声道:“不去就不去,我们还懒得麻烦,请跟我们来。” 他们把剑交给万禾谦之后,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不要随便出剑,要是误伤了自己我们可救不了你。” 万禾谦单手接剑,反手一旋就把剑别在背后,他拱手道:“就此别过。” 两人齐齐鞠躬道:“愿君安好。” 就算是他们再看不惯朝堂之人,但是他们的江湖就是人组成的,有人的地方就需要他们。 任何人都不会被黑暗伤害,但是前提是足够强,满狱选择的是以毒制毒。 他两看着万禾谦骑马绝尘而去之后,有些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和朝堂扯上关系是好是坏,只是他们觉得南橘脸上那温暖的笑不应该就这样消逝了。 两周后,他们到了岳阳郡,两人同上古城城墙,岳阳楼的红漆也有些斑驳。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湘水弥漫了烟澜 突然雷声大作,闪电交加,像是要把世间之事全部分崩离析,然后尽数吞下。南橘依着红栏,看着微雨飘摇,灯火迷离,相似战火绵延了整座城。雨敲击着沉淀着历史的青砖灰墙,一下又一下,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南橘看着就流出泪来,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岳阳郡吗?” “为什么?不是说要认识一个人吗?”因为耳边雨声淅沥,他没有听出南橘的语气的异样。 南橘低头,让眼泪尽快地消逝不见,她道:“楚南公因为一次偶然的机遇而拥有了不死之身,活过了几世都为天下皇位的奠基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他归隐却让我给寻着。在我离开的日子,你就好好按照楚南公的致使行事吧。” 北淮他只听见了南橘说她要离开自己,他一下抓住南橘的肩膀,说:“你说你要离开是什么意思!我们好不容易撑过这么多,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我就能把天下都娉做你的红妆,你只要穿你的凤冠霞帔安心嫁给我就好,为什么要说这种傻话?” 南橘伸手扶上北淮的脸侧,那指尖似凉到了心里去。 “北淮,我就要远嫁邬兰了,这样你就能做你的皇子啊,帮皇上安了天下之后,你再娶一个温婉的女子安居乐业吧,就不要牵挂我了。” 北淮后退一步,他浑身如雷电击抖的厉害,他说:“你骗我对不对?没有你我还做什么皇子啊,你不能这么残忍,在我心里变得如此重要之后就这样离开,早知道我就应该拼了命破了邬兰。” 南橘苦笑,她看见北淮居然躺下一滴泪来,她柔声道:“傻北淮,我们才结识不到半年,你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认识第二个南橘,我相信她一定比我更好,对你更好。我心里还有太多的牵挂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你。” 南橘哽咽道:“这话你喜欢普洱的时候难道没说过吗,最起码我曾经对高涉白说过,最后不可能还是变成了可能。我很像苏武吧,你就别继续执著了。” 北淮握拳,额角青筋略起,他说:“如果你是苏武,那我就等你十九年。”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梦回洞庭 南橘缓缓蹲下,将脸颊埋在膝盖上。 十九年啊,她人生也才区区十九年,不敢相信这么长的岁月只为牵挂一人而活。她根本就不值得,是她放弃的北淮啊,怎么还能让他误了韶华呢? 大明宫灯冷彻,京城皇城凄凄凉凉,斛律三椽站在空殿中,忽然看见桌案上美人玉忽然生出裂缝。 他看了宫外一帘幽雨,说了句:“无故玉碎,看来是遇到不测了。” 斛律三椽的身影随着月色迁移,在灰白的大理石上显得光怪陆离,雨淋长阶,江山的轮廓都被洗尽铅华。 他用这些人的幸福,换来的到底是不是一朝人的安稳? 岳阳郡内,仿佛为了印证玉碎之言,故事如墨晕染。 南橘先一步从楼上踱步而下,闪电灼灼夭夭地映出她脸上的仓皇,心想:北淮明日就是我们的诀别之日了吧。 长亭长,高楼高,在这个楚荆多少人的伤心之地,他们也该画上句点。 她准备过拱门时,那知看见拱门对面衣裳湿透的万禾谦。他好似等了很久。 南橘利落拔剑,雨顺着剑锋滴落,还未滴落之时她就簌簌移身上剑。 万禾谦退步滑出几尺,然后也出剑抵住南橘的攻势,两人招招狠厉夺人命门。 不知怎的,两人打得天地混淆,日郧星移,竟打到了洞庭湖面,碧湖在夜色里显着墨色,三千静水都被扰地很不太平。 南橘向下一切,掀起滔天巨浪,北淮在岳阳楼上模模糊糊地看见两个身影,因为骤雨视线变得迷蒙,但是他还是认出了南橘,他翻身,直接从楼上滑至南橘的身边,这时才看清原来原来对面之人是万禾谦。 南橘早就想直接了断了万禾谦的性命,没有顾及北淮就直接运气将剑掷出,剑势很快,穿过水帘就逼上万禾谦,他已经没了退路。 北淮刚到,脑中想起答应普洱的誓言,直接出掌用掌风击中了万禾谦把他逼开。 南橘本来就要成功了,看到北淮一下子全毁了,就吼道:“斛律七含你做什么?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他冷声道:“和你没关系,我是为了普洱。” 南橘和他相视,都有片刻失神。 她心想:你傻啊,他心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担心做什么? 也许只是可笑的自我安慰。 万禾谦笑得邪肆,直接将那个沾满满狱剧毒的剑给挥了出去。南橘没有躲,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心力了。 南橘身体被剑穿过时,还是那种熟悉的巨疼,她坠入水中,那一刻身上的疼心上的疼都向她涌来。 她的泪怎么都流不出来。 她的十九年苦难比快乐多上那么多,她不敢去细数,已经够了足够把她击垮。 在她脑中浮现的是高涉白同她讲的诗经硕鼠的故事,邬兰月下北淮那浅淡笑意,还有那院中的桃花树下似梦非梦的一个浅吻。 万禾谦看着北淮追着南橘进入水中,他凄凉地笑笑,有挂念的人真好,不像他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雨后初晴 万禾谦最后离开了,没有在暗地伤害北淮。 毕竟他是个必须要光明正大对付的对手。 而南橘昏昏沉沉地继续往下落着,北淮一把扯住了南橘的手,因为她的胸口还插着剑,他没有办法把她拥在怀中,就直接拖着她出了水。 南橘躺在岸边的树上,吐了一口水出来,她道:“帮我把剑拔出来,小心些上面有毒。” 北淮眼神阴翳,为什么她说出这些话都变得如此淡然习以为常了般。 他拔剑的手在颤抖,但是怕南橘更加疼,所以利落地拔出,然后就把剑扔在地上,跪在南橘身前,说道:“对不起,不然你也不会中这剑的。” 南橘有些虚弱地将脸上的雨水拂去,牵强地笑笑说:“我怎么会怪你?” 北淮上前吻住了南橘,很快松开说:“我带你去看大夫。” 说完,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身上冰凉没有什么温度,胸口的血染红了整片衣襟。 南橘有些累了,刚刚闭上眼睛,北淮就有些激动道:“不准闭眼,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睁开眼,虚弱地道:“我没事,那剑没伤到我的重要命门,要不然我早就死了。我以前吃过易芋婕的药,能解百毒,加上我的大哥是农家的,也给我捣鼓了点东西吃下,我还从来没见我中过什么毒……咳咳咳……” “不准胡说,闭嘴。”北淮嘴角一直抿着,他现在心里难受的紧。先是南橘说要离开他,然后自己因为对普洱的誓言,救了一向不待见的万禾谦,最后竟然害南橘受了这么重的伤。 可是南橘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伤口就像是羽毛划过一般,和她之前受过的伤比起来,这个真的是不值一提吧。 到了一家诊所,那个大夫伸手就要解开南橘的衣服,南橘捂住胸口,说:“你把药留下,我自己来。” “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在我们大夫的眼里,哪里都是一样的肉,放松放松。”那个大夫没有听南橘的话,要继续动作。 南橘一急,出脚就把那人给踢倒在地,那人捂着肚子呻.吟起来,一边吼着:“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北淮鞠手道:“这位仁兄实在不好意思,我内人就是在这个脾气,还请见谅,在下懂一点医术,不如就按我内人说的做吧。” 那人被北淮扶起来之后,拂袖说:“算了算了,你们自己解决吧,医死了别怪我。” “废话那么多,出去吧。”南橘捂着胸道。 北淮目送那人离开之后,说:“你自己把衣服扯开吧。” 南橘立马就脸红了,道:“你也出去吧,我自己可以解决。” “我都说你是我内人了,还怎么出去?”北淮脸上表情未变,突然一把将南橘给拽了过来,然后不容分说地扯开了她的衣服,发出“嘶”的一声响。 南橘伤口被扯疼,语气里不知不觉带着埋怨倒:“北淮,你不要这样。” 北淮将绷带扯下来一截,小心翼翼地给她缠上,说道:“对不起,但是不这样恐怕你的伤会被扯得更开。”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须臾苍云 第一百零九章 木南橘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看着坐在地上垂眸帮自己上药的越北淮,心里想着:伤口扯开或许是好事吧,这样心里也就莫名平静了。 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对越北淮讲出口,只不过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她木南橘虽然看上去比所有人都坚强,可是并不代表她不需要他。 既然已经没有意义了,也就不要让他徒增烦恼比较好。 南橘握住越北淮的手,冷声说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吧。”说完之后立马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越北淮怔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木南橘脸上难得展露的冷漠。 她的眸子里并没有什么光华,脸色因为伤势所以显得无比苍白,这样子的她,和没有血肉之躯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越北淮点点头,起身低头看着一丝不动的木南橘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地撩了额前散落的碎发,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木南橘有些木楞地点点头,然后怔怔看着越北淮走向门口,地上还残留些他走过的水痕。 不久之后,木南橘换上干的衣物之后,然后慢步走到门口,有些犹豫地掀开帘子。 她视线随意地一瞥,居然看见街角伫立的一个牌坊,上面写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看得出是一个祠堂。 南橘不知不觉要往那个方向走去,可是伤口源源不断传来的痛意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越北淮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然后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他回头顺着木南橘的视线看去,那个古老牌坊带着它满身的沧桑静静的伫立着。 越北淮指了指那里,问道:“你想去那里吗?” 木南橘点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同意我带伤乱跑的。” 越北淮嘴角轻轻翘了下,可是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轻声低喃道:“你想要做的事我什么时候能够阻止过?我只是不知道还能陪你到几个你想去的地方了,是不是错过了这次,我就真的没机会了。” 木南橘虽然看不清越北淮脸上的表情,但是听了这话她似乎能想象出他尽力压制自己愤怒和痛苦的表情。 是她曾经一步步揭开了越北淮脸上漠然的面具,可是转眼他又学会了伪装。 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梦,也许就是暗示着自己和他的终结吧。 那段走向祠堂的路他抱着木南橘走了很久,似有些故意的意味。木南橘也没有戳破,她又何尝不是害怕,怕祠堂里面的场景会和梦里的一样。 有一颗葳蕤的桃花树,树下的他身着一袭青色锦袍,而自己则着刚刚换上的白衣。 仿佛那个恍若从远古传来的声音真的在耳边响起一般,还是那句:浮屠轮回,你可知归处?就这样牵引着不断靠近的她的心越揪越疼。 她闭上眼,不久之后她感觉到越北淮停下了脚步。直到睁开眼时,她还满是不可置信,那棵长势甚好的桃花树,寂静地伫立在古院里,无风不动,无声不歌。树皮上的纹路十分枯燥,疙瘩看起来就有些硌人。 她从来越北淮的怀里挣开,直到今日她才明了,为何那日梦里的自己眼里有着泪光。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再见往昔 第一百一十章 她拽着越北淮的衣角,他一身青袍还带着江水的潮湿,眸子里也稍稍带着些水意。 越北淮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痛苦地阖上眼。 而木南橘在越北淮眸子合上的那一瞬忍着疼踮脚在越北淮唇上印上了一吻,然后一行清泪潸下。 越北淮没有任何反应,恍若被抽去了灵魂。木南橘拍了拍他的肩,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苏亦丞来接我回京了,楚南公接到了我的信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找到你的。再见了,北淮。”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但是他没有办法控制内心汹涌的yuwang,他伸手紧紧把木南橘的腕间握在手中,几乎用着乞求的语气问道:“你真的要去吗?” 木南橘有些决绝地抚开了越北淮的双手,然后没有停留就同祠堂外的苏亦丞离开了。 越北淮心中的那根弦似乎也在木南橘离开之后彻底崩断了,他有些失魂落魄地靠着桃花树坐下。 因为刚刚风雨的洗礼,湿润的泥土上满是破碎凋零的花瓣,或许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他居然会有一日会同情这些没落之物。 这是他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因为地上还有一层水,所以脚步声显得很是沉重。 他没有抬头,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年轻人啊,还是过不去这一关啊。” 越北淮起身,恭恭敬敬地抱拳说道:“在下久仰楚南公大名,国家之事还承蒙楚南公指教。” 站在他身前的人朗爽地笑起来:“我说你这个王爷怎么垂头丧气的,都不抬头正眼看我,难怪一点惊异都没有。” 越北淮皱眉,这时的声音要比刚刚听到的苍老之声要年轻了许多,他便顺着声音看去,居然看见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眉目清秀的少年满脸戏谑的笑意看着自己。 越北淮却始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也平淡地说道:“听闻楚南公已逾千岁,果真这般岁月在楚南公身上就是一瞬而已。” 楚南公颇为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新奇,这个男人居然看到自己的脸和身份居然毫不惊讶,他大概也明白大概是心累之人,也不会流露出更多的情绪吧。 楚南公叹了口气,然后用着并不沉稳的语气,反而和普通少年一般地跳脱说道:“七王爷说的没错,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在宇宙的漫漫长河比起来就是短暂的一夕,所以更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越北淮似乎也听懂了楚南公的言外之意,看着早已经空荡无人的祠堂门口,默然不语。 话说起来总是很简单,但是真正顺着自己说的去做的人又有几何呢?心口合一本就是这个世上最难的事,不是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桃花飞絮 越北淮尽力在掩饰自己落寞的神情,但是在楚南公阅人无数的深邃目光中无所遁形,他拱手问道:“木南橘曾经与在下说过,楚南公有预测未来之能力,可否为愚人引一条明路。” 楚南公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说道:“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做自己想做的事,路都已经在你脚下铺好了,你顺着去走就是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需要等。也许一个月,一年,或者十年。那时候也许你会做一个最艰难的决定,如果那时你还没有答案,你再来找我便是。” 他嘴角轻挑了下,然后转身便轻快地离开了。 越北淮怔怔地站在原地,楚南公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他也该懂了。 那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回京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颗遮天蔽日的桃花树,然后不再犹豫就离开了。 几日快马加鞭之后,他来到宫门之前老远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高涉白。他驭马停下,翻身落在高涉白的身边,嘴角挑起一副无所谓的微笑。 高涉白侧眸看了看越北淮,冷声说道:“原来七王爷也不是能留下云笺的人吗。”他虽是问句,但是一点怀疑的语气都没有。 越北淮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说道:“没错,我确实是没有将她留下的本事,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因为我回来。”越北淮语气坚定,一点没有半分示弱的表现。 可是高涉白却是很释然地笑了,他点点头,带着些许欣慰地说道:“真好。” “高将军?”越北淮试探地问了一句,后面一想,高涉白大概也是无奈吧,如果他不曾姓高,也许他和南橘说不定有一个未来。 可是这本来就是说不清的,自己现在不也和她分道扬镳了吗。 高涉白露出一丝淡然的浅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军符,说道:“皇上也是迫不得已,让全城的亲兵禁严,就是不让七王爷你在大婚之前进入京城。有了这个军符,七王爷应该可以畅通无阻的。” 越北淮看着高涉白手掌上的军符,只是犹豫了稍稍小会儿便接过,然后他问道:“将军被皇兄重罚也没有关系吗?” “这是我该给她的。”高涉白喃喃道。 越北淮不知为何,看着高涉白脸上复杂的神色,心里流过一丝酸涩。他不能容忍自己和南橘也会变成那般僵硬的关系。 他翻身上马,有些潦草地打了招呼便策马离开了。 因为皇兄故意将消息封锁,他根本不知道木南橘到底在何处。即使进了这偌大的宫城,身边还是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但是却是有着透骨的陌生。 曾经他班师回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见到她。可是今日心中的渴望却又比之前更甚了几分。 如果他这次见不到她,也许以后就是永别了,又或者说是,咫尺天涯。 知道最后的那天,十月十五日,她出嫁。 他的皇兄这才命人给递他一张信笺,上面告知了木南橘之处,还有,胁迫警告的话语。 他没有理会,甚至称得上置之不理,然后就像那个方向跑去。 他远远看见朱红的大轿早已经在八十八阶梯下等着,他静静地抬头顺着朝阳而来的方向微眯着眼望去,那恢宏的大殿里的她还在等着自己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白归零 他脚步有些匆忙,而正从殿上升起的太阳刺眼的很,他很难把眼睛睁开。 走到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他有些踉跄,差些就被绊倒。他都没有其他的闲心去稳住自己的脚步,然后就急急地伸出手把朱门推开。 随着“吱呀”一声,满目捕捉到的都是刺眼的朱红。打开的门一下撞到副门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她坐在殿中的一角,独自一人坐在梳妆镜前。 越北淮顿住了脚步,从喉中挤出一个声音,十分喑哑地说道:“南橘。”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虽有精致的妆还是掩盖不了她一丝的憔悴。她装作若无其事翘了翘朱唇,说道:“七王爷是在找何人?这里只有高云笺臣妹一人。” 越北淮眼角抽了抽,他捕捉不到木南橘的眼波流转。此时华妆的她,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妖艳却飘渺,只是这样,他却觉得已经被她所控制了所有的心绪。 两人对视了良久,木南橘首先转回身子。她无意地看了一眼铜镜中模糊的两个身影,然后有些像是逃避一般低头打开奁盒,准备拿胭脂的手顿了顿。 原来这个奁盒里放着的是九叔送给自己的那块美人玉,然后之后就被越北淮送给自己那块璞玉代替了,现在放着的,却是象征着姻缘的胭脂。 果然人是没有办法猜到自己的未来的。 她果断地合上奁盒,然后没有点绛朱唇就起身。 她在站起的那瞬间,眼前一瞬间涌来黑暗,然后立马又消逝了。只不过她还是感觉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静默地站在门口的他是那么清楚。 木南橘朝着他鞠了一躬,然后准备绕过他走下阶梯,手却被他紧紧拉住了。 她侧头看向他,越北淮的额上有着因为隐忍而爆出的细小青筋。她心中酸涩了下,现在怀念那个时常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的他还有意义吗? 越北淮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木南橘稍稍抬起头,看着灰白的苍穹,良久之后,说了句:“保重。” “很好,你走吧。” 越北淮的语气里带着自嘲之意,然后他果断地松开了她的手。 木南橘有些木楞地点点头,便不敢在停留,一步一步走在了越北淮刚刚走过的长阶。 站在原处的越北淮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木南橘,她的周围像是被墨色渲染一般,只有平淡无奇的黑白。单调世界中唯一一抹朱红是她的嫁衣,还有那已经开始前行的轿辇。 他默念了一句:“再见了,我的木南橘。”然后有些无力地坐在长阶上,慢慢适应着心被掏空的生疼。 而逐渐远去的木南橘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yuwang,她推开车轩,回头看向他所在的地方。 她看着那道孤独落寞的身影,终是明了,自己不能再回来了,不然还要给他带来多少羁绊? 人生终如初见,昨日诳语沦为荼蘼。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漠孤烟 渐渐地她鼻息间充盈着大漠的味道,虽然早就入了邬兰的边境,但是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木南橘没有想到自己会故地重游的这么快,她的心似有些压迫的痛感。 她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檀梣到底是谁,可是她真正担心地是,要是自己那时凌暮的身份被他认出来了,自己的下场会是怎样。 她木南橘自以为能算得了一切,可是那天真正到来的时候,结果是那般的出人意料。 这里不像中原,没有繁文缛节,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喜庆的红色也看不到。 木南橘身边的下人刚刚到达大殿之下的时候就被人强行押了下去,她头上的盖头被人随意地扯下,然后被人践踏。木南橘只是漠然地看着一切,看着眼前死寂的湖水上倒映出红白大殿的影子。那般大气磅礴,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沧海一粟。 那些邬兰的下人示意她转身,然后不带一丝敬意地说:“暮末,赞普在殿上等。” 木南橘皱了下眉,这才反应过来,暮末是他们对王妃的称呼。她嘴角挑了挑,意味不明,然后提着自己有些厚重的裙摆缓缓登上阶梯。 那些下人并没有跟上来,木南橘只能独自一人亦步亦趋地缓缓往上爬着。路上舟车劳顿不说,这穿着如此繁重的衣服在高原的烈日下爬建在山上的宫殿长阶实在有些吃不消。 她只能咬牙忍着。 比起檀梣的心头之恨,她现在受到的一丁点皮肉之苦又何足挂齿呢。 她没有停顿一路低头爬到了最后一阶。在她猛然停下步子的时候,眼前突然起来的黑暗让她脚步一软。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这时伸到她的面前,木南橘堪堪稳住身形,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这双手的主人,居然对上檀梣泛着冷光的绿眸。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眼看身子就要落空从阶梯下摔下去,在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檀梣伸手抓住了木南橘的手腕。 他手上使了个巧劲,让木南橘有些踉跄地靠近了他几步。檀梣看着这张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想起来的脸愣住了。 檀梣伸出另外一只手并不温柔地抚开木南橘眼前的碎发,然后捏着她的下巴,使得想要逃避眼神的木南橘不得不直视那双眼睛。 檀梣看着木南橘眼神里清明的闪躲,然后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缓缓动了个方向,摸在她的脉搏上,然后冷笑了一声。 木南橘被他这一笑弄得心里有点瘆的慌,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檀梣看着她这般受惊的样子,不由地想起两人初见之时,她也是这样的一副单纯无辜的神情。他挑唇说道:“凌暮将军,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没想到将军穿着女装倒是适合的很。” 他明显地感觉到木南橘有些害怕,是因为她的武功被人散尽,早已经不是自己对手的缘故吗? 可是他对这个女人恨不起来。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心里就有一丝莫名的情绪。那日在战场上,他出掌打上她的胸口之时,自己大概就猜到了什么。 这个女子是个人物。 可惜在皇权之下,不过还是池中之物。 他缓缓松开对木南橘的桎梏,说:“你叫什么名字。” 木南橘轻轻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对于他的问题显得有些惊异。 檀梣看着默不出声的木南橘,于是补充道:“你除了凌暮和高云笺这两个名字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女名吧。” 木南橘有些呆愣地点点头,说道:“你的父亲叫我木南橘。”她看着檀梣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眸中的迟疑已经将他心中的彷徨尽数曝光。 她开口问道:“你知道我?” 檀梣面无表情地嘴唇挑了挑,说道:“听他提起过。”他此时的淡定仿佛隐藏着他不愿提起的往事。 木南橘不知怎地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她扯住檀梣的袖子,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安慰道:“檀梣,你的父亲对你并不偏心,他其实是关心你的。他总说要介绍把作为同龄人的你给我认识,可是那时候的情景并不允许。” 檀梣眸色一冷,冷笑一声,说道:“对,你说得对,他有苦衷,所以就可以随意决定我的命运,不顾我的死活是吗。” 木南橘看着眼前的他,仿佛回到了几年之前,面前站着是那个坚韧的高涉白。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以至于年纪轻轻却看破了人情世故。 檀梣看着木南橘眼中不加掩饰的怜悯,心中怒气更盛。可是木南橘却没有及时察觉到,还说:“檀梣,我明白的。” 檀梣看着木南橘的唇一张一合,他心中的弦一下子就崩断了。 他伸手紧紧搂住木南橘,低头就扣上了木南橘的朱唇,那般霸道丝毫不给她半分动弹反抗的余地。 木南橘有些惊恐地呜咽着,却给了檀梣攻略城池的好机会,不一会她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完全靠在他的怀里。 他意犹未尽,完全没有放开木南橘的意思。这个女人好像天生就让他甘之如饴。 渐渐地他松开她,木南橘像是得到了解脱,倚在他身上大口地喘着气,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时候被人扛在肩上的都不知道。 她到半空中的时候才想起来挣扎,她带着些哭腔地问道:“檀梣你要把我带去哪?” 檀梣倒是言简意赅,说道:“洞房。” 木南橘一下子就慌了,挣扎地更加剧烈。檀梣有些不耐烦地稳住她,说道:“你再乱动我就地办了你。” 木南橘扯着他领口的手瞬时就顿住了,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檀梣很是满意地笑了下,然后脚步加快了些。 木南橘有些紧张地抓住檀梣的领口,有些焦虑地说:“檀梣,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檀梣挑了下眉,说道:“这个时候你应该称我为赞普,我的命令就是至高无上的,明白吗。” 木南橘半晌没有说话,像是认命般把手缓缓垂下。 檀梣感觉到南橘的失落,不知道为何有一丝心疼。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她,原来也有无奈柔弱的时候。 没过多久,檀梣一脚踹开了朱红殿门,径直走到床前,把肩上的木南橘甩到柔软宽大的床上。没等木南橘缓过神,檀梣就欺身而来,把木南橘禁锢在臂膀中。 木南橘有些慌乱地想要挣脱,可是檀梣却越压越近了,甚至连他的鼻息都尽数吐在她的脸上。 檀梣也不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木南橘感受到自己身边围绕着的强大的男人气息,只得避开他的灼灼视线。 檀梣这时伸手捏住了木南橘的下巴,使她不得不对上那双看久了会沉溺的眼眸。檀梣捕捉到木南橘眼神里的躲闪,嘴角又挑起那抹熟悉的笑意。 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木南橘想要否认的答案溜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只得怔怔地看着他。 檀梣看着木南橘毫无戒备的眼神,脸颊上快速闪过一道红晕。他伸出手盖在木南橘的眼睛上,说:“你以后少这样看着我。” 木南橘伸手想把眼前的遮拦扯开,可是她现在的力道不及檀梣的十万分之一,所以她的动作都是徒劳。 檀梣低头在她右耳旁边说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然后便松开了遮住她眼睛的手。 木南橘下意识把头转向右侧,于是直接在靠的过近的檀梣脸上印下一吻。 檀梣脸上流露出笑意,他缓缓起身,在南橘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说:“起来吃饭吧。” 木南橘没想到檀梣会这么快就放过自己,于是下意识地说道:“啊?” 檀梣露出戏谑的表情,说道:“啊什么?怎么?觉得我没和你行夫妻之事觉得很失望吗?” 她连忙摆手,她感天谢地还差不多,可是这话她就不方便说了。于是她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走向了房中放满了食物的桌上。 她不明白檀梣为何放过她,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差点灭了邬兰的仇人,可是他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也许自己真的不了解他吧,可是自己早就已经没有去了解一个人的勇气了。 说起来,她离开京都已经数月,那个他还好吗? 也许是因为想起故人,所以她胃口并不好。她搅动着青稞面,却忘了送进口中。檀梣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明白些什么的。 他不想逼她。 檀梣夹了块羊肉在南橘面前晃了晃,言简意赅地说:“张嘴。” 南橘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于是有些呆呆地张嘴把肉给吞进了嘴中。可是意想不到的是,这羊肉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于是南橘还没来得及吞下口中的,就急着夹下一块。 檀梣一看就笑了,问道:“好吃吗?是不是有些冷了,要不要我叫人帮你把菜热热?”然后他伸出手在她的背上拍了下,生怕南橘会被噎着。 木南橘果断摇手拒绝,说道:“我现在还没有颜面去面对你们。” 檀梣表示理解,所以就想换个话题。他拿着筷子指了指墙角。南橘顺着筷子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摆着一个全新的实木书柜,可是上面一本书都没有。 他说道:“听闻中原人不像我们这般粗狂,喜欢在闲暇时候读书是吗?你喜欢看什么,告诉我,我叫他们给你弄来,也免得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无聊。” 木南橘夹菜的筷子因为檀梣的这句话停顿了一下,她是何德何能能让檀梣这般待她,实在不值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戏是真 檀梣看出她脸上并不明显的尴尬,轻笑了一下,说:“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南橘点点头,然后有些逃避地低头吃面。 而檀梣就一直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南橘只得埋头加快了速度,不久之后碗就见了底。檀梣看着并不注意吃相的她笑了笑,问道:“吃完了?” 南橘点头说道:“吃完了,谢谢,很好吃。”然后好像是为了证明她的话一般,她夹起了一块牛肉放在嘴中。 檀梣伸出手把她嘴边的油渍擦了擦,然后有些戏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接着他就把油擦在了南橘的衣服上。 木南橘还没有反应过来,衣服就粘上了油。檀梣扯了扯她的袖子说:“你衣服脏了啊,我带你去洗浴。”然后他起身走到南橘身边,直接把她抱在怀中,然后向侧室走去。 南橘嘴中的牛肉才刚刚咽下去,然后就被人抱起,差点就要把自己的晚餐吐到檀梣身上了。她嘟囔道:“我有腿啊,怎么老把我抱来抱去。” 檀梣听到她这话怔愣了一下,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老想把她搂在怀里,大概是心里想这么做,自己就简单地做了。 莫不是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他本来想的不管是谁嫁给她,他都要好好折磨一番。 对于女人来说,被心爱的人抛弃就是最残忍的惩罚,于是他的兄弟义政王——白古兰说要他演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等到那个女人爱上自己了,然后再对她不闻不问,自己的目的便达到了。 可是不知不觉,他都忘了自己只是在演戏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丝愤怒。这个女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对她是刻薄还是深情款款,她只是默不作声地逆来顺受,或者说,她的心根本容不下她再去在乎另外一个男人。 木南橘看见檀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爽,于是有些紧张地问道:“我是不是太重了,你抱不起的话就把我放下吧。” 檀梣斜睨了她一眼,有些凶地说道:“混蛋女人,你说什么呢?” 木南橘被檀梣这般语气吓了一跳,方才在餐桌上那般温柔的他难道是错觉吗?而且自己怎么就惹着他了? 于是她只好乖乖地贴在他的胸口,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檀梣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踢开侧室的门,房间里满是温暖的湿气。檀梣把怀中的木南橘放下,说:“你就先洗着吧,早点休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走了。” 木南橘有些感激的点点头,然后想到什么说:“那个,檀梣,那些和我随行的小丫鬟们去哪了?” 他走进木南橘,然后低头问道:“怎么需要人服侍你是吗,你看我怎么样。” 木南橘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想往后退,可是肩膀却被檀梣先一步控制住了。 檀梣毫无预兆地低头要扣住南橘的朱唇,却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停住了。他看着南橘还在颤抖的眼睑紧紧地闭着,他想逗一下她,便说道:“没看出来你想要我亲你啊,中原人还是很开放的嘛。” 木南橘有些恼羞成怒想要推开他,可是檀梣却怎么也不肯放开她。木南橘有些无奈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木南橘的朱唇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时候,檀梣的吻却如期而至,使得木南橘那一瞬间的大脑如同空白。 她只能一味顺从檀梣的索取,可是她的内心却是无比煎熬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抗拒什么,可是她都身不由己。 檀梣大概是感受到了木南橘的情绪,于是没有多久就松开了她。他捕捉到木南橘想要掩饰的慌乱,瞬间他觉得无比失落。 他紧紧地盯着木南橘,说道:“以后我不会强迫你了,你先去洗浴吧,衣服在温泉池边的架子上。” 木南橘急忙推开檀梣说道:“谢谢。”然后转身之后停住了脚步,继续说道:“檀梣,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身后的他说道:“好。”然后他就推门离开了。 独自一人的木南橘也不知道洗漱完的自己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争吵的声音,木南橘急急忙忙和衣,然后就向殿门走去。越走向门口,她的心就越冷。 她果然不受邬兰大臣的欢迎,听着外面有不少人,这么早就堵到自己寝宫来了,木南橘足以感觉到他们的愤怒。 而且知道她就是凌暮的仅仅只是檀梣而已,要是自己的身份被揭露了,以后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虽然她清楚地明白在这种时候应该要躲避风头,不应该出去和那些人碰面,但是她毅然决然地把眼前的门打开了。 而门外站在众人之前的白古兰看着一个身穿素白霓裳的女子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对面,而自己身后本吵吵闹闹的人群霎时间也全都安静下来。 她的身上无声无息地阐述这一种平静,一双水眸中不带一丝涟漪。她的五官不同于这里的女子,显得特别的小巧精致,并且肤质白皙。本应该是一副吴越柔弱女子的形象,可是白古兰总觉得她的眼神和她整个人有着莫名的冲突。 他本就不是细致多心之人,所以他看不懂这个女人。 而木南橘也丝毫没有躲避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视线,把他的探究照单全收。末了,她嘴角轻轻地挑起一个弧度。 她眼前的人群似乎醒悟过来此番到底是来干什么,于是语中带刺地谈论起她来,有更甚者居然拿她来和军妓作比较。 木南橘未有一言默默听着,她有些固执地抬头继续和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的人对视着,丝毫没有惧意。 白古兰倒是被她看着乱了阵脚,不知怎的目光中的狠意渐渐地淡了许多。他冷笑一下,自己还怕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成。 他上前几步,隔着门栏就一把抓住木南橘的衣领然后把她从房中拖了出来,接着毫不客气地将手一松,不出所料的,眼前的人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木南橘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撑着地站起来。 白古兰看着她这态度莫名火气又上来了,想都不想直接一把掐住木南橘的脖子,他身后的大臣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今日他们都是壮着胆子来羞怒这个架子甚大的暮末,但是也只敢在言语上**她而已,要知道昨日赞普是明确发话了要他们对暮末放尊重些。赞普的行事风格一向狠戾果断,面对违抗指令的人从来没有轻饶过。虽然义政王白古兰一直受到檀梣的倚重,但是这明明白白打檀梣的脸还是有些鲁莽了。 木南橘被本就强壮的白古兰掐的都快要窒息了,可是那人还是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味,似乎还加重了力道。 大臣们也不敢出声相劝,这白古兰也脾气古怪得很,而且他们也生怕受到牵连。 这时白古兰耳边撩过一阵掌风,他的手被一道狠戾的力道打开,木南橘顺势也倒在那个人的怀里。 这个人自然是檀梣。 他目露凶光斜睨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然后把身体不断往下滑的木南橘更搂紧了些,轻声问道:“南橘没事吧。” 木南橘一口气半天没提上来,当听到檀梣的声音的时候,自己才真正的喘过气来。 檀梣轻轻拍着木南橘的后背,帮着她顺气,然后扶着她站直。 他看着木南橘脖子上有些触目惊心的红痕,不由得怒火中烧,冷声令道:“都给我跪下!” 所有人背上都一冷,除了白古兰之外的大臣们全都低头跪下,那样子仿佛在心里忏悔了好多遍似的。 而为首的白古兰不仅没有任何惧怕,反而冷笑一声,完全无视站在木南橘身边的檀梣,弯腰贴近木南橘说道:“看来我们的暮末床笫上的功夫不错,只一晚就把赞普给收服了,不知道暮末是给赞普灌的什么迷魂汤呢。” 他这话说的露骨,再加上他贴得离自己太近,木南橘不由得脸颊通红,不再像刚才那般无所事事。 檀梣早就看不下去,反手就要给白古兰一个巴掌。 虽然木南橘武功散尽,但是她对于人微小动作的捕捉却没有丝毫逊色。她看出檀梣的意图,便先快一步使出自己全身力气拦住了檀梣的手,自己也随着那力道一个踉跄。 白古兰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木南橘,随后有些嫌弃地立马甩开,然后瞥了一眼檀梣停在半空中的手。 他冲着木南橘冷笑了一下,然后无视檀梣脸上的怒意,径直离开了。 木南橘似乎觉得白古兰刚刚的笑似有深意,可是却想不明白。 而檀梣则有些暴怒的吼道:“都给我滚!” 那些人仿佛得到了特赦,低着头快步离开,生怕殃及池鱼。 檀梣这时将视线转到木南橘的身上,语气生硬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左右我的决策,那一巴掌是他应该受的,明白吗?”然后他没有听木南橘的回答就一把把她抱入了房内。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坦白心意 檀梣放下木南橘之后,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还微温的茶。 木南橘目光泠泠地看着檀梣,说道:“你和义政王之间没事吗?” 檀梣看了木南橘一眼,然后低头看着茶杯里还在微微转动的一片叶子,说道:“这事和你没关系。” 两人很是默契地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中。 木南橘应该要说什么劝说的话的,但是她以什么身份呢?敌国的公主,还是檀梣父王的朋友,亦或是他的妻子。 原来她早已经失去了,用木南橘这个身份堂堂正正说话的资格。 在这种时代的洪流里,谁还是自己呢? 檀梣放下茶杯,听不出情绪地说道:“你在这里呆着吧,我有些事去处理一下。” 木南橘点头,其实他要去找谁实在是一目了然。 檀梣果真似木南橘所预料地一般,走到了义政王的月蘭殿外。 这时,本紧闭的红色朱门被凌冽的一道掌风从内击开,檀梣看着白古兰斜躺在桌前,然后伸手拿起酒樽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白古兰端起酒杯,邪肆地笑笑,朝檀梣晃了晃。 檀梣抬脚走了进去,然后开口问道:“那些下人呢?” “我这不是知道赞普会来找我嘛,便早早让他们退下了。”白古兰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依旧没有想要起来行礼的想法。 檀梣本身就满腔怒气,看到白古兰毫不在乎的样子,他一脚直接踩到桌案上,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不要动她。” “她是谁啊?”白古兰这时坐起来,也缓缓给檀梣倒上一杯酒,说道:“赞普不要激动,坐下来喝一杯。” 檀梣冷笑一声,伸出手接过白古兰递来的酒杯,然后慢悠悠地将酒杯里的醇酿全部倒在了桌案上。殷红的葡萄酒缓缓漫过桌沿,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白古兰紫色衣襟上。 这时白古兰的神情似乎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他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笑意,眼眸中透露着寒意地看着檀梣,说道:“怎么,你现在是反悔了?不如跟我说说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能让你瞬间换了想法。” 檀梣收回踩在桌上的腿,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古兰,说道:“你要清楚,就算我反悔了,似乎也和你没有关系。还有,我没有和你解释她是谁的义务。”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白古兰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扭曲,他拂袖将桌案的东西全部扫落,然后他有些绝望朝着那个背影吼道:“檀梣,你欠我的,现在叫那个女人来还吧!” 檀梣脚步顿住,过了许久他回头毫无波澜地说道:“当年的事,是你自愿的,不是吗?我不觉得我欠你什么,你也不要打她的主意。” 白古兰看着檀梣决绝地离开,气得直到指甲都深陷到了肉里,他都没有发觉。 到底,他们还是不同的人。 邬兰国的天向来黑得很快,就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帷幕紧紧地笼罩着这山河。 这晚,连星星都看不到。 木南橘自己一个人在这诺大的后殿里徘徊,谁能想到呢,那么渴望自由的她最终还是做了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 木南橘苦笑了一下,正准备走回自己的寝宫之时,有人在她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见一个女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她有着木南橘很是羡慕的立体大气的五官,瞳色有着异域的流光溢彩。她不如木南橘保守,穿着无不展现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木南橘笑了一下,说道:“请问,您是?” “辛紫琦,被你抢去暮末位置的人。”她眼里挑衅的神情一目了然。 木南橘点点头,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找上来。 辛紫琦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碰到了,不如有些话就说开吧。” 木南橘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抬眸满含笑意地说道:“我不明白有什么话需要和你说开的。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嫁到这里并不是出于自愿,也没有想和你争的心情。” “是,我自然是明白。但是不可置否的是,你依旧是挡着我的路了。”辛紫琦双手环胸,毫不示弱地说道。 木南橘面色不改地说道:“那如果我说我帮你呢。” 辛紫琦露出一个十分不屑地微笑,说道:“帮我?我还没有沦落到要一个中原来的女人帮的地步,何况我和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什么意思?”木南橘皱眉。 “我哥,辛不缓你可知道?要不是你们的人以多欺少,我哥哥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辛紫琦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在强忍自己的情绪。 木南橘一听辛不缓的名字,就算是城府再深也忍不住有面色波动。 这人怎么会是辛不缓的妹妹。 别人或许都不知道,辛不缓其实是越北淮一人制服的,根本不存在什么以多欺少。 但是,木南橘自然也不会和辛紫琦争论什么。真相,这种东西有时候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史书上从来不会留下什么以多欺少,只有谁胜谁负。你兄长是个英雄,他如此这般,我也很抱歉,但这不是你迁怒我的理由。” 辛不缓瞬间哑口无言。 其实她都清楚,这件事和这个女人没有关系,甚至这个女人也是那个王朝的牺牲品。可是她却不能为自己的哥哥做些什么,实在是心中有愧。或许这是一种弥补自己内心罪恶的方式。 木南橘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能听出来,你对檀梣其实也并不是真心,既然如此,何必在这种事上桎梏自己,那不是你所有的追求吧。” 辛紫琦之前说“木南橘她挡着她的路了”,虽然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但是如果辛紫琦是真的喜欢檀梣的话,是不会这样子说的。 辛紫琦感觉到自己的心思被这个女人看的一干二净,实在是难堪。她冷哼一声,有些慌不择路地匆匆离开了。 木南橘看着那个女人离开,舒了一口气。转头准备回去的时候,结果看见一道黑色人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自然被吓得一个踉跄,然后就被人伸手给搂住了。 因为还算是明亮的月光,木南橘看清楚了此人。 檀梣勾了勾唇,松开了自己的手,挑了挑下巴指着辛紫琦离开的方向,问道:“她可有为难你什么?” 木南橘摇头,说道:“你在这有一会了吧,应该是什么都听到了。” “是啊。”檀梣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我两个女人私底下如此和谐,把我当做物品一样让来让去。” 他的五官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迷人立体,那双眸子里满含着难掩的笑意。 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不是吗? 木南橘皱眉,为什么总感觉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檀梣伸出手,缓缓地贴上木南橘的眉头,很是温柔地一点点抚开,然后开口说道:“怎么了?在想些什么?” “没有,”木南橘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现在很开心吗?” 檀梣收回自己的手,吸了一口气,说道:“开心?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别样的轻松,心里总算没有被压着的痛感了。” 木南橘不能说完全的理解,但是她懂这是一个人背负的太多会有的感受。 檀梣轻笑了一下,眸子的明亮熠熠生辉。 他笑起来像个孩子,木南橘心想。 “木南橘陪我看看星星。”檀梣有些霸道地握住木南橘的手,然后站到了她的身前,让木南橘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落寞神情。 木南橘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惜试了十足的力气都不行。她嘟嘴说道:“陪你就陪你嘛,干嘛这样抓着我的手。” “我怕你跑了啊。”檀梣的语气轻挑,像是在毫不在乎吐露着自己的心事。 木南橘被逗笑了,她捂嘴说道:“跑?我能跑到哪里去?我这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了。” “木南橘,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痛苦,以致于你要用到’困’这个字。”檀梣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木南橘没有想到檀梣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可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不知道何德何能能得到檀梣这般优待,但是他们两个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木南橘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不是因为呆在你身边让我觉得被困,而是没有“他”的每一天,我都不知道我活下去的意义。“ 几年之前她大概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把一个男人当做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越北淮出现就是那么的意外。 檀梣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木南橘倒吸了一口气,接着他就把手松开了。 “他是斛律七含?”檀梣转头看着木南橘。 木南橘咬着唇点点头,说道:“对,是他。”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嫁给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檀梣双手抓着木南橘的双肩,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木南橘被他晃得有些晕地说道:“什么意思。” 檀梣苦笑了一下:“木南橘,你本来是我心里的一道影子,可是你现在在我的面前,可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拥有你。”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及时行乐 “檀梣你先把我松开,我有点疼。”木南橘有些欲哭无泪,他说的话本就莫名其妙,而且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木南橘感觉到有些窒息。 檀梣不但没有松开木南橘,还紧紧地将木南橘完全地搂入自己的怀中。 他的下巴倚在木南橘的发丝上,沉重的呼吸都吐露了他波澜的心情。 木南橘拍了拍他的背,轻柔地说:“檀梣,我这辈子用尽我全身力气爱过两个人,我现在遍体鳞伤。不说我可以不可以忘了他,就说我有没有这个勇气都是另外一说。” 檀梣没有说话,他用手慢慢地顺着木南橘的发丝梳下。 过了很久,他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木南橘,说道:“不着急,我陪你疗伤,我等你走出来。” 木南橘只是浅浅地一笑,默默地点了点头。 檀梣也如释重负地笑了,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者说邬兰还能存在多久。 在檀梣出神的时候,木南橘突然问道:“檀梣,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为什么这么问?”檀梣只是笑。 “凡事总有个原因吧。” 檀梣吐了一口气,说道:“大概就是因为没有原因吧。”他侧头看了木南橘一眼,然后说道:“我也不觉得你很漂亮啊,可是那日在客栈见过你一次之后,我就时不时会想起。” 木南橘嘟着嘴说道:“还不就是因为我好看,死不承认。” 檀梣只是浅笑,也不反驳。 的确,木南橘拥有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看着就是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檀梣一直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是因为木南橘他居然开始相信一眼万年。 可惜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他走到了木南橘身前,说道:“天凉了,早点回去吧。” 木南橘微微皱眉,然后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檀梣笑得有些轻挑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离开我了?” 南橘有些尴尬:“我……” “开玩笑的,你先回去吧。”檀梣敛了笑意,然后目送木南橘踱步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木南橘挑了一下嘴唇,这个男人还真是轻易看不懂啊。 而已经离开了很久的辛紫琦刚刚回到寝宫,就感觉眼前有道黑影掠过。她从袖中滑出一个短匕,可是刚抽手就被人按住了。 “是我。” 辛紫琦听出这是白古兰的声音,便收回了匕首。 她很是不耐烦地抬眼看着他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去见那个女人了?” 辛紫琦并不想事无巨细地告诉白古兰,便装作不知地说道:“什么女人?” 白古兰冷笑了一下,说道:“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吗?” “现在看来是不能了,怎么我去见谁需要跟你汇报吗,义政王?” 白古兰自然能听出来这明显的挑衅意味,但是他也没生气,说道:“怎么?你打算安安分分做个贤妻?” “不然呢?”辛紫琦挑眉反问道:“怎么现在义政王连这种事都需要关心了。” 白古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伸手拿起茶盅,吹了吹还未冷的茶面,说道:“我只是因为这里有你可能关心的消息,既然你这么冷漠,那我就先行离开好了。” 辛紫琦看到白古兰真的放下杯盏,便沉不住气了,说道:“诶,你有话就直说。” “没有好的酬劳,我觉得我没有说的必要吧。” 辛紫琦冷笑一声,直话直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白古兰眼里的冷意转瞬即逝,他说道:“别让那个女人好过。” 辛紫琦不解,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凌暮,是害死你哥的帮凶,怎么这个理由够不够?” 白古兰一脸平静地说出口,让辛紫琦甚至都怀疑他是在骗人。 辛紫琦脚步不稳地晃了两下,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怎么苍凉。 辛紫琦有些牵强地开口说道:“是吗?可惜你这人的话也不是很有说服力,我倒是觉得你想借刀杀人。” 白古兰的一头银发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所以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倒是没那那么明显。他紧紧握拳,装作无恙地说道:“你可以选择不信,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故事,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他斜睨了辛紫琦一眼,转身离开瞬时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辛紫琦在他离开之后,全身一软跌落在坐榻上,侍女听见动静纷纷涌了进来。辛紫琦心中烦闷吼了一句:“滚!都给我滚!没我的命令都不准进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 辛紫琦刚开口想要发泄自己的怒意,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哦,连我都不能进来吗?” 辛紫琦的侍从看见来人是檀梣,纷纷下跪行礼。而辛紫琦却毫无反应,并未起身迎接他。 檀梣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辛紫琦眼中的敌意丝毫不掩藏,就这样一直盯着一步步走进自己的檀梣。 檀梣被她看着感觉很不舒服,他耸耸肩在辛紫琦身边坐下,问道:“干嘛那样子盯着我?” 辛紫琦语带嘲讽地说:“赞普怎么有时间来我这了?这刚娶的美娇娘现在就腻了吗?” 檀梣有些怪异地打量了辛紫琦一眼,说道:“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他伸出手想帮辛紫琦把一脉,但是辛紫琦却快速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低眸说道:“不知道赞普前来是未何事,现在天色已晚,莫非是想让我侍寝?” 檀梣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说道:“当时不是答应了你,绝不碰你,你这是在检测我?” “那既然如此,赞普就请回吧,我想休息了。”辛紫琦站起身走向床榻,全然把檀梣视如空气。 檀梣见势如此,便开门见山:“辛紫琦,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之前是因为你哥的意思,你才委曲求全嫁给我。现在如果我说我可以放你自由,你还愿意吗?” 辛紫琦冷笑了一声,转身看着檀梣,一字一句说道:“檀梣,我真的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过河拆桥的人。怎么?现在我哥死了,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嫌我碍着你的事,就想把我像棋子一样扔掉。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檀梣并不否认,辛紫琦有些话说的没错,但是当初不愿意嫁的是她,现在反倒说这话,女人真是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紫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对于对方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当初是你哥想要我照顾你,而我需要你哥的帮助,我不否认这算是我和他之前达成的协议。我也知道你从头到尾都不愿意,我也答应了你随时可以放你走。而现在我提出这话,就是因为现实已经发展至此。你想要自由,我想要安稳。依旧是各取所需,当然我会换种方式护你周全。” 檀梣自知这话说出来确实残忍,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更不是什么圣人。他冷漠惯了,就算是多年挚友也是如此。 他就是这样一个坏人。 辛紫琦冷笑一下,又想起刚刚白古兰跟她说过的话。如果暮末真的是凌暮的话,这个女人也未免太有手段,这才几天就可以把檀梣笼络至此。 她缓缓走到檀梣身前,抬头说道:“你误会了,现在的我不需要什么自由。” 檀梣皱眉,尽管他不想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但是辛紫琦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他眼里不含任何温度地说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辛紫琦有些放肆地邪笑了下,让本身就绝美的她更显魅惑。她挽住檀梣的脖子,踮脚准备在他唇上盖上一吻。本身有些宽松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自然而然向下滑动,似白玉的肌肤更是撩人。 檀梣不为所动,只是伸出两指抵在她唇上,挑唇说道:“辛紫琦,是白古兰跟你说了什么吧。你是个聪明人,做对自己的最有利的选择,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随后他双手拉开了辛紫琦勾着自己脖子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出了辛紫琦寝宫的檀梣有些疑惑。 明明他听到了辛紫琦跟南橘的对话,辛紫琦似乎无心在自己身上多做纠缠。虽然他能猜到应该是白古兰从中作梗,可是到底他跟辛紫琦说了什么,才让她这么快地改变主意。 这个男人真的比想象中还要麻烦。 但是关于白古兰的事现在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他现在更迫切地想要帮木南橘恢复她的武功。 他不清楚木南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导致现在武功散尽。虽然她从来不曾在自己的面前提起这件事,但是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封其筋脉是个十分残忍的事。 而他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也许他会死在她的手上,也许他要永远失去她。 但是如果能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做自己不悔的事情就应该去做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腐草为萤 次日一早,檀梣命下人从柜子最底部取出一件狐裘,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将要去哪,就独自骑马离开了都城。 他此行是要去找一个本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许久的江湖术士,人称腐草神医。当初他的父亲一场重病,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妙手回春给他们找回了一丝生机。 只不过之后发生了一些事,他便离开了世人的视线。檀梣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探到此人的所在之处。 出了都城的西边是沙漠的尽头,那里是一片密林,除了猎户几乎没人去那,因为所去之人经常因为鬼打墙之事而此中迷路饿死林中。而传说中密林深处就是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不管何时,那里永远都是白雪皑皑,千里冰封。 檀梣在葳蕤树林之中几度迷失方向,所以他干脆弃马直接飞止树顶,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在他视野尽头,有一堵模模糊糊泛着雾气的冰冷灰墙。灰墙之高,似通天立地。 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此处,可是到了墙下却找不到城门。 隐隐有寒气从墙中渗出,檀梣从马上扯下狐裘披上,然后运功踩在马背之上接力想要飞跃城墙。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简单许多。当他落地之时,激起一阵寒霜飞起。也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寒风刺骨,目之所及之处都是雪虐风饕。 这种地方真的有人存在吗? 正当檀梣满腹疑惑的时候,有个老者杵着一个木杖缓缓从风雪中向他走来。 檀梣拍拍衣袖上堆积的霜雪,向老者行礼说道:“想必阁下就是腐草神医,鄙人檀梣,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赞普无需多礼,不知赞普前来,有失远迎。”此人清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只不过老夫我早已经归隐,不知还帮不帮得上赞普了。” 檀梣了然,当年那么大的事,任谁都不想在俗世有所纠缠了。 “阁下可听过一句话,大隐隐于市,况且我所找您帮的忙,不需要你离开这,我可以把人带到这里来。” 老者笑了笑,捋了捋白胡,说道:“看来赞普找到了自己一生执子之手的人。” 檀梣苦笑了一下:“一生吗?在这种乱世,就算是我,也不敢许下这种承诺。” 腐草氏伸出手在檀梣的肩上拍了拍,说道:“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从出生开始就背负了那么多,解脱对于你们这种皇权贵族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檀梣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微笑:“您不用替我担心,已经不需要多久了。” 腐草氏并未听懂檀梣当天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不过历史的洪流顺势而行本身就是难事了。 他只需要在这莽荒之地守着自己的一片天地。 檀梣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温度的极度变换他的衣袂上还滴落着水滴。他没有回去换衣,就直接去找了木南橘,他想同她分享这个消息。 木南橘看到檀梣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这么狼狈的檀梣她还是第一次,发丝都贴在脸上。 “你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了。”木南橘起身询问。 檀梣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在木南橘身边坐下,然后说:“给我倒杯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木南橘一脸狐疑地给檀梣倒了一杯茶,问道:“你要不要去洗漱一下,换套衣服再来?” 檀梣皱眉:“你这是嫌弃我?” 木南橘默不作声,其实他怎么样都和自己好像没有都大关系。 檀梣也似乎突然明白了,心里就更加不爽了,说道:“我今天为了你的事情跑了一天,手还被刮伤了。你倒好就是这么随意敷衍一句,草草了事,真是无情。” 木南橘抓起他的右臂,然后抚开衣物一看,并无大恙就随意抛开说:“根本就没有,干嘛糊弄我。” “喏,在这只手上。”檀梣把另外一只手放在桌上,冲她挑了挑眉。 木南橘瘪瘪嘴,有些不情不愿地撸起檀梣的袖子,结果看见一条长长血痕横贯他的手臂,所幸已经止住血了。 “哎,你干嘛去了,怎么一个当赞普的还能受这种伤?” 檀梣轻笑了一下,说道:“我比不上你们的皇上是九五至尊,这种程度的伤很正常吧。不过,你就打算这样看着?” 木南橘将他的袖子放下,还在他受伤的手上轻拍了两下:“你不是说很正常吗,再说了血都止住了,我这里也没有药膏。如果是想要我看看你的伤,你还是请回吧。” “喂!你这个人真的是油盐不进,都说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木南橘这才在他身边坐下:“怎么神神秘秘的,快说吧。” 檀梣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那天我探了你的脉,已经知道了你的武功尽废。今天我去找了一个人,他也许有办法能帮你恢复你的脉络。” 木南橘眼神微闪,她的记忆瞬间被扯回了当天的情景,那时候的事情恍如昨日。 檀梣看着木南橘好像有些走神的样子,变晃了晃她说道:“南橘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南橘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谢谢,所以你这伤是我吗?” 檀梣邪肆一笑:“怎么?现在觉得良心不安了?” 檀梣本来就觉得木南橘知道这个消息最起码会有些波澜,可是她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事不关己。 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恢复我的武功对我们两都没有好处,麻烦你了,还是算了吧。” 檀梣双手抓住木南橘的肩膀质问道:“怎么会对我们两都没有好处呢?” 木南橘许久都没有回应,檀梣有些颓然:“所以你武功恢复了之后,你会想着杀了我对吗?” 木南橘十分冷静地说道:“不会,我还没有笨到这种程度。” 檀梣松开木南橘,耸耸肩:“既然如此,我想不到对我还有什么坏处。” 木南橘坦白地问道:“你难免也会提心吊胆吧,养虎为患不是吗?” “我足够相信你,死在你手里我也能接受,我早已对生死这回事没有感觉了。” 檀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像是在佐证他所说一样。 木南橘不知道什么人在经历了什么之后,可以完全置生死而度外。至少檀梣确实看起来如此。 檀梣皱了皱眉,说道:“所以,恢复武功对你没有好处是吗?” “如果我恢复了武功,兴许我会被皇上给除掉的。”手心写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势已定 木南橘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浅笑了一下,然后就走到了殿前,唤人去拿衣服。 看着木南橘背影的檀梣苦笑了一下,然后褪下了自己的衣服。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痕,也有些怀疑到底值不值得。 这几天他想这个问题想得头都痛了。 冷漠如他,为什么会对这个还不熟悉的女人如此温柔?那日木南橘月色下问他那个问题,别说她了,连自己都说不出答案。 木南橘接过下人拿来的金创药,就看见檀梣*着上身,坐在床边出神。她走近他,将金创药递给他,说道:“喏,这个给你。” 檀梣忽然抬头,然后看见木南橘手上的药瓶,点了点头:“谢谢,这点伤不碍事。” “嘴硬,也不知道刚刚是谁一走进来,就嚷嚷着自己受伤了,让我良心不安。”木南橘说道最后几个字,声音就越来越微弱,但是还是被檀梣听见了。 他浅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檀梣换好了衣服之后,就在床上躺下了。 木南橘叹了一口气,看着在床上假寐的檀梣,给他的额头上搭上了一块热手巾。 她看见檀梣皱了皱眉。 看来他今晚是不会同她说话了。 木南橘傻傻地站在床边。现在轮到她犯难了,今晚她要睡在哪呢。 这时檀梣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榻,木南橘还是没有反应,像是在纠结的样子。反倒是檀梣不耐烦了,忽然睁开眼说道:“躺下!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哦。”木南橘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规规矩矩地躺在檀梣身边。 檀梣“哼”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他难得一夜无梦,只不过有人却一夜无眠。 昨夜在檀梣踏入木南橘寝宫之时,白古兰就收到探子来报。 他紧蹙着眉,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黑衣人,说道:“干嘛,没事就滚回去。” 此人抱拳回道:“禀报殿下,今夜赞普准备在暮末那过夜了。” 白古兰冷哼一声,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以后这种事就不用再向我汇报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们是夫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是在没人看见的桌案底下,他那握紧的双拳却是泄露了自己真实的心思。 他真的想直接把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女人杀了,可是天不遂人愿。 本来事情就应该按照他跟檀梣约定好的那样。演一出戏,然后檀梣亲手把这个女人推进深渊。但是檀梣的演技太好了,怎么连他都骗呢。 这夜,白古兰桌上的酒樽空了又空,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他嘴里时不时地碎念着什么,然后在天色泛白之际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居然看见檀梣坐在自己对面,白古兰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檀梣双手环抱着冷眼看着白古兰,开口说道:“别揉了,是我。” 白古兰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你怎么来了?” “今天没看见你上朝,就过来看看。”檀梣目光扫过白古兰桌上的狼藉,鼻间还有浓浓的酒香,他皱眉说道:“下次别喝这么多了,如果我下次还没看见你,你知道下场是怎么样的。” 白古兰很是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果然你还是关心我的。” 檀梣深吸了一口气,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说道:“你懂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我现在已经有了暮末。” 白古兰一听到那两个字,精神就变得敏感起来。他拍案而起,指着檀梣的鼻子说道:“你跟我约好的,只是一场戏难道不是吗,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檀梣用手打开白古兰指着自己的手,耐心解释道:“就算没有她,你要的我还是给不了。” 白古兰眼神有些受伤,有些颓然地用沉默和檀梣对峙着。 檀梣再次开口:“白古兰,我没有龙阳之癖,我们做回以前的好兄弟难道不可以吗,一定要这样撕破脸皮。” 白古兰有些烦躁地挠了下自己的头发,低声说:“不是我想要这样,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他像是失去一般地坐下,喃喃道:“我从小陪你一起吃苦,后面代替你入狱,不是想听到你说这些话的。” 檀梣有些气血上涌,抬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对不起,以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如果你认为当年是我利用你也罢,还是我现在忘恩负义也罢,我们的关系只能停留于此了。” 白古兰苦笑了一下,灰眸里滴落了一滴泪,说道:“阿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残忍。” “我一直都知道。”檀梣看见白古兰强忍着悲痛的样子,可是他却视若无睹。 白古兰阖上眼,说道:“我不是喜欢男人,只是我恰好喜欢的那个人是你而已。是我命不好,用自己所有换来的居然是这种结局。不求你能理解我,但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他心中的苦似乎泛上了舌尖,甚至到了五脏六腑。 檀梣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说道:“好吧,那我走了。” 他起身看着一头银发的白古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决然地离开了。 檀梣又何尝不明白呢,这一切对白古兰来说都太不公平,可惜他也无能为力。他从来没有想到当年在阴暗狱中呆了那么久的少年,眼中还是熠熠生辉,居然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力量。如果说,一步错步步错,或许白古兰不应该救他。 他独自走回自己的殿上,殿上早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 檀梣看向来人,说道:“有事?” 此人的脸被一张铁面覆盖大半,他跪下道:“禀赞普,桑海城酹郡主好像有所异动。” 檀梣点点头,虽然他早就料到,但是没有想到事情发生地比他预想地要早上许多。 他背着手,开口问道:“那斛律三椽可有何举措?” “似乎已经悄悄派了不少兵力南下,应该是想趁早镇压。”铁面人如实禀报。 檀梣本身不想问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脱口而出:“那斛律七含可在此行人中?” “禀赞普,在的。” 檀梣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 看来那边真的要动真格了。现在轮到了酹郡主,如果顺利,接下来就是邬兰吧。 斛律三椽虎视眈眈了这么久,可不是会轻易放走嘴边的肉。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去来兮 日落之后,见到木南橘的檀梣久久未在她眼前现身。他站在院外,看着桑树下拿着一根树枝比划剑术的木南橘出神。 没过多久,院中的木南橘好像察觉了檀梣的存在。她利落地转身,衣袂纷纷。 南橘看见檀梣离她不远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微笑。“怎么了?光看着我练习,不来指导指导?” 檀梣听后,运功飞至木南橘身前,抿着嘴直接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背贴近自己。接着他握着木南橘的那只手,带着她比划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但是檀梣始终未和她对视。 木南橘隐隐察觉不对,然后抗拒了檀梣的力道,逼迫他停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隔开了她和檀梣的距离,然后转身问道:“你有事瞒我?” “没有。”他扭头。 木南橘想了想,猜了个大概,问道:“是关于斛律七含的吗?” 檀梣皱眉看向木南橘,然而并未作声。 看来木南橘这是猜准了。 木南橘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檀梣也很纠结,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最终还是索性告诉了她。 “他随军去桑海了。” “这么快吗?”木南橘有些惊异。 檀梣看着木南橘脸上毫不掩饰地担忧之情,他似有些烦躁地踢了下地下的灰尘,嘴里嘟嚷着:“早知道就不说了。” 木南橘掩嘴轻笑了下,说道:“反正我又跑不了,你干嘛不高兴。” 檀梣嘴角抽了抽,瞪了木南橘一眼,说道:“你还真是会明知故问。” 木南橘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进了屋子。她步履缓慢,一边走还思绪纷纷。木南橘很感激檀梣至始至终没有逼迫她一次,如果时间能停留到现在就好了。她不急着改变,檀梣也不奢求着变换。 正是因为木南橘活得太清醒,所以知道不行。 檀梣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木南橘站在屋中看着一枚美人玉发愣。他舍不得出声打扰,可是随着心脏每分每秒的跳动,他都能隐隐感觉到抽痛。 或许真的有天道轮回吧,不然怎么像他这种风尘浪子也有这种无奈的时候。 他有些对自己置气。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而他却傻乎乎地为她四处奔波。以前觉得烽火戏诸侯是个笑话,现在想来自己也能理解。 江山对他而言,仅仅是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还心爱的人一笑,也许值得吧。 这种事,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昨夜檀梣并未留宿,木南橘也乐得轻松。她遣散了丫鬟侍奉,自己洗漱完之后,就出去晃荡了。 她起得早,此时正是“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的时候。白云缠着青雾,整座宫殿像是海市蜃楼,往来行人皆如立于云端。 这么好看的地方,要是故乡的他们都能看看就好了。 她身后一道男声响起:“暮末,这是思乡心切?” 木南橘回头,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玉冠的男子,长相倒是很像中原之人,眉清目秀,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长相。可是木南橘并不记得自己的随行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但是笑里还是带着疏离。她不疾不徐地问道:“请问,你是?” 此时有清风徐来,他向木南橘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回暮末的话,在下是赞普的贴身护卫——元缚。” “你是他的贴身护卫,怎么现在有时间来跟我闲聊?”木南橘并未给予来人什么好脸色,她有预感,此人来者不善。 元缚像是看不出来一般,笑得依旧斯文,倒真的不像邬兰的豪爽做派。 “赞普武功高强,我其实就是个有名号的闲散人,这不是正好碰上暮末了嘛,保护赞普和保护暮末是一个意思。” 木南橘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是他也没办法能奈自己怎么样。 她弯了弯嘴角,说道:“谢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请回了。” 元缚却并不放弃,依旧执着地缠着她说道:“暮末别着急嘛。想必暮末也看得出来,我是个有中原血统的人。” 果然,现在要表明来意了吗。木南橘微微皱眉,内心稍微有些不安,她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已经嫁入邬兰,便是邬兰的人了。你的家事我并不好奇。” 元缚挑眉,然后随意地鼓了鼓掌,奉承道:“暮末真是个很有觉悟的女人,在下佩服。只不过旧日我也是江湖中人,认识颇多江湖术士,也曾听闻过夫诸派的大名,不知道暮末可耳熟这个名字?” 木南橘嘴角不自然地翘了翘。元缚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只不过邬兰除了檀梣,其下权势分支也极其庞大复杂,这人到底效忠于谁自己还不清楚。 她轻拂了下袖子上的水雾,随意地回道:“我一个宫里长大的丞相之女怎么会知道这些江湖之事。” “是嘛?我听闻一年之前,夫诸派起了一场大火,从此之后其中一位首领便不翼而飞杳无音信。”元缚背手,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木南橘掩藏在裙裾之下的腿都在微微颤抖,她明白了这个人肯定知道那场大火的原委,她一直也想查明,可是始终都没有机会。 现在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问得清清楚楚。但是在她开口的那一霎那,理智还是让她改口了。 她说道:“是嘛,听起来蛮有意思的,不知道那位首领叫什么名字?” 元缚眼中闪过一丝眸光,然后他缓缓回答:“此人叫凌下跖。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上,还是在京城跟我们邬兰的人起了冲突。” 木南橘内心有些惊异,这个人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还多,只不过他没有证据所以才会来试探她。 这人是檀梣的贴身侍卫,难道是檀梣派来的吗?可是檀梣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最不利的身份,他都没有伤害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而她在邬兰,除了檀梣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既然不是友,那便是敌。就算他知道当年的秘密,自己也不能漏了马脚。 木南橘假装打了个哈欠,然后微微眯眼,说道:“听你讲故事我都困了,我现在想回去歇息片刻,你还要跟着我吗?” 元缚笑着摇了摇头:“暮末请回吧,如果下次还想听故事,可以随时在这里等臣,鄙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感情升温 辛紫琦继续问道:“那她在夫诸派的身份是什么?” 元缚停顿了一下:“有小道消息称她是四大首领之一,一个叫做凌下跖的人,佩剑是一把水寒。” “凌下跖?”辛紫琦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不是个男名吗?” “夫人所猜没错,暮末之前就是以一个男子的身份混迹江湖。”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样一个看起来柔弱女子,居然会易容术。既然能在一个刺客组织里做到首领的位置,应该是武功不错的样子。 那这样说来,她也有可能女扮男装从军,也有可能害了自己哥哥的性命。 辛紫琦露出一个残忍的笑,然后又瞬间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说道:“元缚,你这次做得很好。” 元缚善于察言观色,于是说道:“谢谢夫人的夸奖,不知现在夫人现在有何打算?” “像他们这种江湖上混迹的人,应该不缺仇家吧。”辛紫琦点到为止。 元缚却立马明白了辛紫琦的意思:“回夫人,我知道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组织叫做满狱,而且和暮末还颇有些渊源。” 辛紫琦欣慰地笑了笑:“我有你这个得力助手可真是省心。你放心吧,我会遵守承诺的。事成之后我便会放了你妹妹。” 元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是因为他低着头的缘故,所以辛紫琦并没有发现。他不卑不亢地回道:“谢谢夫人的垂青,我自然会尽到属下的职责。” 辛紫琦点点头,然后就摆手示意他退下。 既然白古兰想要借她的手除掉这个眼中钉,自己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除掉高云笺。 不对,应该是凌暮。 世事变幻也太快了。一年之前,她还是个被哥哥保护地极好的大家闺秀,连高高在上的赞普也对她言听计从。偶尔她会闹些小脾气,嫌弃自己不够自由。可若真的放任她自由,她真的可以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吗? 只不过现在物是人非,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事事都不懂的人,现在居然会威胁重臣,还在背后设局。 不知道这事情如果让天上的哥哥知道了,是会生气,还是无奈呢。 转眼就到用午膳的时刻了。本来木南橘一个人吃得好好,结果她的筷子突然被人抢走。 她转身一看,果真是檀梣。 木南橘瘪瘪嘴,故作嫌弃道:“真是不嫌自己幼稚。” 檀梣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就在木南橘身边坐下,一边用木南橘的筷子夹菜进自己嘴里,一边毫不在意地说道:“像我这般长相的人,幼稚不能叫做幼稚,叫童真。”说完他还用筷子末端敲了一下木南橘的额头,“懂否?” 木南橘忍不住“嘁”了一声,然后转身示意下人加一副碗筷。 檀梣好像猜到了木南橘的想法,伸出手拉住木南橘,然后把她扯着转了回来,然后大声说道:“不用不用,我喂你就好,让你享受一下至高无上的待遇。” 木南橘白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筷子从他手上抢来,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饭。 檀梣察觉到自己的毫无存在感,然后伸出手在木南橘的咯吱窝挠了一下,结果她尖叫一声就直接倒在自己怀里了。 “木南橘你在干什么,吃饭就吃饭,不要投怀送抱。”他嘴里嫌弃着,但是身体却很正直地乖乖接住了。 木南橘挣扎地从他怀里起来,然后气呼呼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说道:“檀梣,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好吃饭这么难吗?” 檀梣却死不悔改地伸出手捏住了木南橘嘟起的脸颊:“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大。” 他瞧着木南橘眼神不对,然后匆匆松开自己的手,然后说道:“算了,你吃吧,我等你。” “干嘛?你不吃想当神仙啊?”木南橘毫不留情地吐槽。 檀梣无赖地笑笑道:“那我们就是神仙眷侣了,不错不错。” 木南橘彻底无语了,干脆也不理他了,自己埋头苦战。 檀梣看着身旁像只仓鼠一样咀嚼的木南橘,不知不觉地用一种宠溺的眼神注视着她。 看她的吃相,真怕她会噎死。 不得不说木南橘有个优点,就是从不挑食,不然早就饿死在这了。 没用多久,她就摸摸自己的肚腩,舒了一口气说道:“吃饱了,哎哟,我想休息一下。” 木南橘刚准备起身走向床的时候,就被檀梣拉住了。 “你是猪吗?吃了就睡,猪都比你勤奋。” 木南橘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就是不知道猪的夫君是不是也是猪了。” 檀梣被木南橘气得牙痒痒的,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他不由得怀念刚见到她的场景,胆小地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倒好,知道自己不会伤害她,就暴露天性了。 果然不能太宠着她了。 他松开木南橘的手,说道:“你到底还想不想恢复自己的脉络了,对自己未来的大恩人居然是这种态度。” 木南橘一听,这才明白他今天过来找她是因为这事。于是她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说道:“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赞普您的脸,因为您的英姿,所以我突然不困了。” “哦?是嘛?”檀梣挑挑眉,对于她的这番话还真的颇为受用。 木南橘在他身边再次坐下,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结果檀梣接着就从她身边站起,回道:“你坐下干嘛,我们现在就出发。” 木南橘顺从地跟在檀梣身后。 因为恢复木南橘武功这回事,檀梣想做到尽量保密,所以他领着木南橘到了皇肆马厩。他指了指里面的马匹,说道:“喏,你进去选一匹,然后我们就出宫。” 木南橘没有多做犹豫,指了指自己眼前的一匹白马:“就这匹吧。” 檀梣朗爽地笑出声,说道:“怎么办呢,那是我的坐骑,不如我们坐一匹好了。”说完之后他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木南橘的手,然后把她丢上了马背,接着他快速地飞身上马,将她桎梏在自己的怀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利益买卖 腐草神医给两人倒了杯热茶,然后就看着木南橘说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先生叫我云笺就好。” 腐草神医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哦”了一声,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木南橘看了一眼檀梣,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檀梣安慰似地点点头,木南橘才开口道:“免贵姓高。” 腐草神医听过之后,立马将自己的杯盏放下,朝着木南橘行了个礼,说道:“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暮末光临寒舍。” 木南橘有些惶恐地扶起腐草神医:“先生,你不用太过客气。我早就听闻你医术颇有造诣,而且已经归隐过年,不知道外面事务实属正常。我今后还要麻烦您,如果您不介意,就叫我云笺吧。” 腐草氏笑着点点头,看着檀梣说道:“赞普好福气啊,暮末是个如此知书达理之人。” 听到这句话檀梣忍俊不禁,而听见檀梣偷笑的木南橘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檀梣一眼。 腐草氏看见两个人眉来眼去,于是问道:“是老夫说错了什么吗?” 檀梣摆摆手,解释道:“没什么,我这暮末真是大家闺秀。所以还请您帮我们这大家闺秀恢复武功和脉络。” 腐草氏点点头,然后看向木南橘说道:“暮末,能不能让老夫号个脉。” 木南橘伸出右手放在桌案上,然后腐草氏隔着一层衣服探了探脉,半晌也没有做声。 木南橘看着他好似愁眉不展的样子,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先生,要是我这真的治不好,也没有关系。檀梣,要不我们走吧?” 檀梣却很执着地摇摇头道:“先生还没说话,你着急什么。” 腐草氏这时松开了木南橘的手腕,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对暮末一人说,不知道赞普能不能回避一下?” 檀梣本想一口拒绝,哪有看病还让夫君回避的,但是木南橘却向他摇摇头,他就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地同意了。 等到檀梣独自一人去了隔壁厢房,木南橘便开口说道:“先生,有什么话想对云笺说那就开门见山吧。” 腐草氏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想暮末必定来自中原的皇族,如果我请暮末帮我找个药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木南橘挑唇而笑,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推诿道:“先生有所不知,小女并不是真有皇家血脉,而是皇上的义妹。而且我一个女人家,现在又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帮您找中原的药引还真是出不上力。” 腐草氏好似已经猜到她会拒绝自己,所以也不急不缓地说道:“老夫也不隐瞒了,其实我手底下有做事之人,只是却点中原的人脉。老夫只需要暮末从中搭根线而已。” 木南橘不想绕来绕去的,便直接说穿:“怎么?我帮先生搭了根线,先生就帮我恢复经络,是这个意思吗?” 腐草氏没想到她是个如此直白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暮末言重了,赞普交代的事情老夫自然是无条件遵从。只不过暮末难道不思乡吗?” 木南橘皱眉说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暮末现在处在深宫之中,眼线重重,想必暮末给故人带上几句话更是难上加难吧。如果暮末答应了老夫这个请求,等于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腐草氏就不信了,他都这样说了,木南橘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请求。 木南橘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此人说的有道理。何况她确实认识一人。 易芋婕就是那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如果这个药引不是用做正途,易芋婕也可以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她便点点头,算做是答应了。她开口问道:“不过先生,我怎么联系到您手下的人?” 腐草氏从身侧的药箱拿出一个布袋,说道:“暮末就不用担心这些事了,他们自会主动来找暮末的。” 他说完之后取了几根银针,然后在火上炙烤片刻,然后在木南橘的虎口处行了几针。 木南橘倒也不觉得痛,就是感觉像细线卡在指甲缝里的怪异感在体内涌动。 这时腐草氏从不远处取来几个陶罐,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点燃了几个罐中之物,漂浮出青紫色的火焰,马上就有药味涌出。 木南橘闻不习惯,便想屏息,却被腐草氏出声制止。 “暮末这些草药都是有疏通筋脉的效用,之后老夫也会做成药包给您随身戴在身上。” 不用多时,木南橘就感觉到自己浑身虚热。 腐草氏看出她好像有些承受不了的样子,便将青焰灭了,然后拔出了银针。这时,在厢房等得不耐烦的檀梣也推门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见木南橘满头是汗,檀梣一把冲上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问道:“南橘,你没事吧。” 木南橘冲着他挑了挑嘴角,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檀梣不解地问腐草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腐草氏皱眉看着木南橘的样子,说道:“老夫今日只是小小地试探,但是看暮末的样子,说明情况比我相信中还要复杂许多,可能是因为暮末之前修习了多种流派武功,所以导致内力紊乱所致。” 檀梣听了这话比木南橘还着急:“那怎么办?还请先生一定要想想办法。” “赞普,不必着急,这种事肯定是要慢慢来的。老夫一定会尽全力,只是赞普要常常带暮末来寒舍了。” 檀梣点点头,这才放了心。他轻轻擦去木南橘额上的汗,然后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先生,今日天色已晚,不知我俩可否在您这里借宿一晚?” 腐草氏拱手说道:“赞普说哪的话,只要是赞普不嫌弃,您就住下吧。”他站起来,然后给两人指路。腐草氏给两个人点上炉火,然后说道:“二位请等一会,老夫去准备晚膳,去去就来。” 檀梣点头道:“麻烦先生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袒露心扉 腐草氏看出她好像有些承受不了的样子,便将青焰灭了,然后拔出了银针。这时,在厢房等得不耐烦的檀梣也推门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见木南橘满头是汗,檀梣一把冲上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问道:“南橘,你没事吧。” 木南橘冲着他挑了挑嘴角,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檀梣不解地问腐草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腐草氏皱眉看着木南橘的样子,说道:“老夫今日只是小小地试探,但是看暮末的样子,说明情况比我相信中还要复杂许多,可能是因为暮末之前修习了多种流派武功,所以导致内力紊乱所致。” 檀梣听了这话比木南橘还着急:“那怎么办?还请先生一定要想想办法。” “赞普,不必着急,这种事肯定是要慢慢来的。老夫一定会尽全力,只是赞普要常常带暮末来寒舍了。” 檀梣点点头,这才放了心。他轻轻擦去木南橘额上的汗,然后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先生,今日天色已晚,不知我俩可否在您这里借宿一晚?” 腐草氏拱手说道:“赞普说哪的话,只要是赞普不嫌弃,您就住下吧。”他站起来,然后给两人指路。腐草氏给两个人点上炉火,然后说道:“二位请等一会,老夫去准备晚膳,去去就来。” 檀梣点头道:“麻烦先生了。” 两人用完晚膳之后,木南橘本身拉着檀梣到外面走走,但是突然想起屋外的凌冽寒风,所以就没有开口了。 檀梣看着木南橘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木南橘指了指门外,说道:“我在想为啥他想要独自一人到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生活。” 檀梣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把他所知道的隐情告诉木南橘。 “大概是对外面的世界太过于失望了,心寒了也就不觉得天寒了。” 木南橘“噗嗤”一笑,拍了拍檀梣的肩膀说道:“你干嘛突然一下子说出这么深沉的话。不管怎么样,冷就是冷不是吗?” 檀梣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我没表面上那么潇洒,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 木南橘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搞蒙了,她犹豫片刻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掩饰自己,有时候也可以放下戒备。” 檀梣苦笑了一下,托着下颚地直视着木南橘,然后半晌之后才开口:“我没有安全感。” 木南橘从他眼中似乎看到了自己,他说的这话又何尝不是她的隐秘心事。只不过像她这种身份的人不配拥有安全感。 木南橘支支吾吾地开口问道:“你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檀梣瞬间移开自己的目光,逃避地说道:“我现在不想说,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木南橘点点头,起身走到床边铺好被子,然后有些尴尬地转身看了眼檀梣,说道:“这床,有点小。” 檀梣又恢复了他平常放荡不羁的样子,他邪笑地走到木南橘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说道:“怎么,这么着急就想本王共躺一床吗?” 木南橘拨开檀梣的手,用眼神指了指地上,说道:“那你就睡床下吧。” “我的娘子可真是绝情。”檀梣说完,就直接躺在床上,然后滚到最里面,用手撑着脑袋摆出一副万种风情地看着木南橘。 木南橘被檀梣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盯着有些害羞,于是背着他在床边坐下。 檀梣这时候突然伸出手放倒了木南橘,然后把她死死地困在自己怀里,还在她的耳朵上落下一吻。 木南橘有些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想要在檀梣的怀里挣开,结果檀梣却越搂越紧。 檀梣声音喑哑地凑在木南橘耳边说道:“你再动我就吃了你,反正我等这天很久了。” 木南橘瞬间安静了下来,纹丝不动像块朽木一般躺在檀梣怀里。 檀梣倒是觉得没意思了,于是伸出手解开了木南橘身侧的盘扣,刚想把她的胡衣脱下,却被木南橘出手阻止了。 “檀梣,你想干嘛?” 檀梣倒是装得一本正经地样子,说道:“哪有人像你这样不合衣就歇息的。” 木南橘拍了拍檀梣紧搂着自己的手:“那你放开我,我自己来。” “无事,这种小事我还是愿意帮暮末代劳的。” 檀梣说完,趁着木南橘不注意,就帮她把外面的短衣脱了,只剩一件薄薄里衣。 木南橘透过衣衫清晰地感觉到檀梣身上的炙热,她看见檀梣还穿着胡衣,便抗议道:“你快点松开我,你不也没合衣吗?” 檀梣挑眉笑道:“暮末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是觉得我单手不行。哦?还是暮末想帮我呢?” 木南橘连耳根都羞得透红,低声怨道:“死流氓。” “暮末,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暮末你也嫁给我有些时日了,我从未对你实施过流氓之事。是暮末自己期待了不成?”说着,檀梣的手还不安分地在木南橘的腰间游走。 木南橘十分羞愤地尖叫一声,然后再也不理檀梣了。 檀梣也知道到了点,便轻轻松开木南橘,轻声说道:“南橘,晚安。”然后他就起身帮两人盖好被子,在木南橘身边躺下了,可是怎么都没有睡意。 次日一早,木南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就缓缓醒来了。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边,然后就直接半个人压在了檀梣身上。 檀梣看着一脸迷糊的木南橘笑了下,然后低头想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但是却被木南橘满脸抗拒地推开了。 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是很清楚地说道:“还没洗漱,你也真不嫌弃。” 檀梣摸了下南橘的头,说道:“这是自然,你怎样我都不嫌弃。” 木南橘似乎是听多了檀梣说这种腻死人的话,所以也就习惯了。她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了指檀梣的眼周,问道:“对了,你怎么眼底青紫?” 檀梣看着罪魁祸首浑然不觉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恨得牙痒痒的,但是有苦不能言,谁叫当时的他答应木南橘尊重她的选择。 现在受苦的自己再想起来,真是觉得当时脑子进水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手过招 辛紫琦冲着檀梣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然后笑着上前握住了木南橘的手腕说道:“还是妹妹通情达理,不像赞普有了新婚忘了旧爱。” 檀梣看着辛紫琦握着木南橘的手腕的动作,心中有个不好的想法。这个动作看似她是想要拉进和木南橘的关系,实际上应该是和自己第一次见到木南橘的想法一样,想要探她的脉象。 就在他准备上前拉开两人的时候,木南橘先他一步察觉到端倪。她反手将自己反客为主,由她握住辛紫琦的手腕。虽然两人像是过了一招,但是彼此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出破绽。 木南橘引着辛紫琦到桌边坐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下人给三人倒了茶。 辛紫琦端起茶杯,轻轻闻了一下茶香,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她放下茶盏,说道:“果然妹妹深受赞普宠爱,连这茶都是邬兰难得一见的上品云雾,让姐姐好生羡慕。” 檀梣皱眉道:“辛紫琦,你在说什么鬼话?” 木南橘在桌下拍了拍檀梣的大腿,示意他不要激动。既然人都来了,不试探出来意怎么可以。 木南橘招呼来丫鬟,说道:“去把我这的茶饼都拿来,给姐姐带回去。”然后她转过头对着辛紫琦笑道:“妹妹我也不是很懂茶道,放在我这也是浪费,姐姐就不要客气拿回去吧。” “哦?妹妹这话就说的折煞姐姐了。妹妹好歹是一朝公主、丞相之女,茶道这种事自然比我这个将军之妹懂得多。若非妹妹有别的什么爱好?”辛紫琦不动声色地试探。 木南橘算是有些明白了,这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姐姐说笑了,身份而已不足挂齿。若姐姐真的这么好奇妹妹我平日里的消遣,那我只能厚颜无耻地说妹妹我在诗词上还算略懂一二。” 檀梣端起自己的杯盏,听完木南橘毫无破绽的说法露出了一丝微笑。果真,这个女人就算没了武功也不是个寻常人物。想要在她这里占什么便宜,几乎是不可能。 辛紫琦自然是知道如果继续这个话题,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便看向檀梣装作无意地问道:“赞普,您昨日去了哪里?一夜都未在宫里。” “怎么?现在我的行程还需要像你报备了不成。”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茶汤,然后抬眸看着辛紫琦。 辛紫琦浅笑了一下,说道:“赞普也不可太过于偏心,只带妹妹一人出去散心,让臣妾好生郁闷。” 檀梣直话直说道:“郁闷,你郁闷什么?你又不喜欢本王。” 辛紫琦伸出手轻轻握住檀梣放在桌上的手:“赞普这么说可就是误会臣妾了。” 檀梣却像碰了毒物一般立马把手抽了回来,然后他干脆反将一军,说道:“不知道爱妃是怎么知道昨日我未在宫中留宿之事,莫非爱妃在宫外有眼线?” 辛紫琦像是料到檀梣会这么问自己,于是她收回自己的手,说道:“我傍晚在宫中溜达想消消食,碰到了元大人。聊了几句,这事便是元大人告诉我的。”辛紫琦停顿了一下,“不过赞普去哪玩还需要避着自己的贴身护卫?” 木南橘听了辛紫琦的话,愣了愣。这个元大人就应该是元缚吧。这个人知道这么多,看起来跟辛紫琦关系很好的样子,自己不得不防。 檀梣却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在心中埋怨了几句元缚多嘴。 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和暮末出去,自然不想他人打扰。下次你也不必打探我们的事了。” 辛紫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回道:“妹妹真是好福气。” 木南橘故作娇羞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辛紫琦看此日已经无法再试探出什么,便起身告退了。 木南橘看见辛紫琦等人消失在眼前,终于舒了一口气。檀梣看着木南橘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说道:“暮末这是做贼心虚?” “哼,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木南橘嘟着嘴怼回去。 檀梣却突然凑了上去,离着木南橘很近距离问道:“那你告诉告诉我,昨日那老头跟你说什么呢,还要我去隔壁房里等你。” “老头?”木南橘忍俊不禁。这人真是的,当着别人面倒是恭恭敬敬,转身就是另外一幅面孔。 檀梣指着她的脸说道:“对啊,你说说看,我看看你说谎脸不脸红。” 木南橘拨开檀梣的手:“你都知道我不会说了,你还问什么。” 檀梣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到底谁是你夫君?你怎么帮一个刚认识的老头隐瞒,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那人家还是我恩人呢,你怎么不去问他,逼问我干什么?”木南橘干脆也学起他耍无赖来。 檀梣气得拍桌而起:“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木南橘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道:“不说!” 电光火石间,檀梣伸出右手勾住木南橘的脖子,然后低头在木南橘的唇上扣上一个深吻,直到木南橘有些呼吸困难,他都没有松开她,甚至还伸出舌头描绘着木南橘的细细唇纹。 南橘瞬间便有了窒息感,忍不住张开嘴,更加让檀梣有机可乘,不过片刻她就彻底瘫软在檀梣的怀里。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满脸通红的木南橘,满意地笑笑,说道:“看你下次还敢瞒着我吗,还有下次的话,我就把你蚕食入腹,你信不信。” 木南橘推开檀梣,然后狠狠地用衣袖擦拭自己的嘴唇,一边说道:“臭流氓。” 檀梣拍了一下木南橘的小屁股,说道:“你知道就好,你夫君走了,不要太想我。” “没个正形,快走吧。”木南橘也不想再搭理他了。 在檀梣走后,木南橘一直托腮想着刚刚的事。腐草神医交代她的事真的应该瞒着檀梣去做吗? 这样她是不是就有机会可以联系上越北淮。 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木南橘的心刺痛了一下。不知道离开了自己的越北淮过得怎么样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梦是真 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北淮正在和他的皇兄对峙着。 一道惊雷从天际中炸开。已是更深露重的时候,但是长明宫灯却都明明晃晃地摇曳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静谧,只有细微轻尘在空中浮动。 斛律三椽首先放下酒樽,看着对面一脸冷然的越北淮,说道:“七弟,这是打算在离开京城之前都不和朕讲话了?” 越北淮面无表情地回道:“若是皇上有这般要求,皇弟也不得不从。” 斛律三椽无奈地看了一眼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斛律九轩,耸耸肩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想让他帮自己说说话。 斛律九轩很是抗拒地摇摇头,他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当活靶子呢。 这时,越北淮的眼神滑过斛律九轩的脸,说道:“时辰不早了,九弟赶紧回去歇息吧。” 斛律九轩如获大赦地立马站起,然后忽略了斛律三椽咄咄逼人的眼神,匆匆告退了。 斛律三椽气得牙痒痒地看着斛律九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然后看向越北淮的时候又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他讨好地对越北淮说:“七弟,都过了这么多时日了,你对这事还这么耿耿于怀吗?” 越北淮冷笑了一声:“我不像陛下可以宠遍六宫,我现在爱的就这么一个人。可是陛下却让这个唯一的女人嫁予别人,以成就您的丰功伟绩。我过不去,过再久,我都过不去。” 他眼中的痛楚已经在尽力掩饰了,可是却依旧分明。 斛律三椽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是冒着兄弟反目成仇的风险。他就是想赌一把,可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朕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对你有这么重要,你现在可以因为这个女人放弃朕了是吗?” 斛律三椽握着杯缘的手指都微微泛白。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可是坐在这帝王之位,谁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呢,只不过这错误就再无弥补的可能了。 越北淮闭眸,然后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酒酿都随着这力道激荡出来。 “陛下你就从未觉得对不起木南橘吗?她一次次地沦为你的棋子,是不是在收她为义妹的时候,现在的一切陛下早已经规划好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来强求我的原谅。” 斛律三椽冷笑一声,说道:“朕是皇上,一切都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怎么,七弟嫌朕做这个皇帝做的不好,倒不如你来做做?” 越北淮站起身,低头看着斛律三椽说道:“还是陛下这般冷血之人更加适合。我,斛律七含作为你的皇弟,今日辞行南下。我为你守住这江山,这京城我便不会再回来了”。 他拱手向斛律三椽行礼:“皇弟斛律七含告退了。” 斛律三椽看着越北淮毫不留恋的背影,愤恨地将自己手中的酒樽砸了出去。 在酒樽即将要落地之时,越北淮好似听见有人在唤他,便有些困难地悠悠转醒。 他皱眉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还是光明敞亮的大白天。 所以刚刚是个梦咯。 在梦里他总是回忆起最后见到斛律三椽的片段,可是他从未有机会在梦境里见木南橘一回。 难道这种机会都不给他吗? 站在他身旁的栾弘毅看着越北淮一脸痛苦的样子,递给他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王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越北淮有些呆滞地看着白水上自己的倒影,许久才有回应:“不会好起来的,这辈子是我亏欠她了。” 栾弘毅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安慰人这种事情完全不擅长。他挠挠头,说道:“想必南橘姑娘也不愿意看见王爷整日郁郁寡欢的样子。” 越北淮听后,苦笑了一下,说道:“她倒是绝情,要我忘了她,可是她从未教过我怎么忘了她。” 此时有一滴清泪惊扰了瓷杯里的水面,他才缓过神来。 越北淮掀开被子,恢复到与旁人无异的样子,嘴角还噙着那淡漠疏离的笑。 他说道:“栾将军,可是有何急事?” 栾弘毅有些惊讶于越北淮的情绪切换,然后内心暗自佩服。他拱手向越北淮禀报:“有探子来报,万大人那里有异动。” 越北淮眸色深沉,感叹道:“好一个里应外合,这万禾谦和酹郡主两人算盘倒是打得挺好,就怕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京城有高将军镇守着,就算万大人想要掀起什么风浪,怕也是没什么可能吧。” 越北淮摇摇头,沉默片刻说道:“事情没你想象的简单。” 栾弘毅这人对这门事毫无头绪,便虚心问道:“七皇子,这话从何说起。” 越北淮分析给他听:“几月前,丞相高遏想要把南橘送进宫当妃子,这事虽然未成,但是他的目的却值得我们思考。” 栾弘毅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说道:“所以两年前他才逼着高将军娶了綦洈,这老头肯定是要拉拢势力。”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他和万禾谦与酹郡主勾结的证据,但是就算是他为了自己,也完全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栾弘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高遏按兵不动是这个意思。等皇上和酹郡主的势力进行交兵,他完全有机会乘人之危直接逼宫。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如果真如七皇子而言,高将军也未必靠得住,毕竟是丞相的弟弟。” 越北淮笑得带着一丝寒意,他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地说道:“我能为我皇兄所做的就是镇压酹郡主,其他的事我也无暇去管了。” 栾弘毅没有想到越北淮居然会对这事置之不理,看来他真的对木南橘的事情耿耿于怀。 或许他自己无法出手伤害皇上,他正好借别人的手来出这个口气,七皇子也不会被世人诟病。 栾弘毅后背一凉,幸好他没生在帝王家,不然就他这智商连做枚棋子的资格都不够。 只不过可惜了木南橘,不过桃李年华,就沦为了权斗的牺牲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算计甜蜜 虽然一开始木南橘也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够悲凉了,一生都在被人左右。只不过现在看来,上苍还是很善待她的。她的夫君是个如此善良之人,对她也不薄了。 她刚一低头,就发现地上有一块腰牌。木南橘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邬兰的文字她还看不太懂。 她将腰牌收在衣袖中,然后起身给檀梣送去。 木南橘嫁到邬兰来也有些时日了,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去找檀梣。她只是听闻檀梣的寝宫叫做晚宸殿,却并不知晓在何处,所以还需要人带路。 她走到晚宸殿之后,就遣散了下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木南橘左右打量了一下,怎么殿里空荡荡的,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而且这也太不像赞普的寝宫了,只有最基本的桌椅器具,也太过于简单了。 木南橘开口小声地唤了唤檀梣的名字,但是也没有听见回音。 难道他还没有回来吗? 这时,她好像听见床榻方向有些动静,但是因为垂坠的床幔,所以她看不清楚。于是木南橘快步走了过去,然后伸手拉开了床幔。 这个时候她的手腕突然被一个滚烫的手握住了,木南橘受到惊吓尖叫了一下。 她吓得直接在床边坐下,回过神之后才发现是檀梣躺在床上。 木南橘拍了拍檀梣的肩膀,说道:“刚刚我叫你呢,干嘛不回我。” 檀梣深吸一口气,有些颓废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下就算木南橘再粗枝大叶,她也发现了檀梣的不对劲。她伸出手探了探檀梣的额头,然后因为烫人的温度而收了回来。 “檀梣,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找御医。”木南橘说完就要从床榻上跳下来,但是却被檀梣按住了手。 檀梣闭目说道:“我已叫人看过了,他叫我好生休息。” “胡闹,哪有就这样把病人一个人这样丢着的道理。”木南橘自然不信檀梣的鬼话。 檀梣嘴角翘了翘,然后加重了握紧木南橘的手。 木南橘看着檀梣握着自己的手,心中不仅柔软了几分。病倒在床上的檀梣看起来真的脆弱许多,嘴上都没了血色。 木南橘有些自责地说道:“都是因为你把狐裘让给我了,所以你才会病倒的吧。” 那般极寒坏境下,檀梣就穿着那薄薄胡服,不病倒才奇怪呢。 其实现在檀梣虽然身体不适,但是被木南橘关心的滋味倒是不错。像他这般睿智之人,明明都已经造访过腐草神医一次,自然是记得要多带一件狐裘的。可是他就是耍了个小心机,让木南橘误以为是他是为了照顾她才病倒的。 所以他才故意把腰牌落在了木南橘的脚下,果然她真的来了。 木南橘哪里还有心思去考量这是不是一个骗局,她早就良心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像是想到什么,然后用右手抚开檀梣握着她的手,檀梣睁开眼不解地看着木南橘。木南橘解释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木南橘跑出去叫人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然后还要了几块白布,接着她亲自端着走到了檀梣身边。 她挽起袖子,用热水打湿了一块白布,然后整齐叠好,放在了檀梣的额头上。 檀梣皱眉,不满地耍性子说:“为什么用热毛巾?我要冷的。” “你别不听话,刚染上风寒就是要用热毛巾。之后病情稳定下来,我再给你敷冷的”,木南橘晃了晃檀梣的袖子,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你自己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擦擦身子。” 檀梣满脸戏谑地看着木南橘,绿眸里异彩流光,让木南橘看着都失了神。檀梣故意耍流氓,他把自己的双手背在了自己脑袋后面,还冲着木南橘吹了个口哨,说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暮末亲自来。” 木南橘白了他一眼,但是也拿病号没有办法,干脆闭着眼心一横将他的上衣扯开了。 檀梣轻拍了一下南橘的手,木南橘下意识睁开眼。檀梣笑道:“暮末现在该看的都看到了,就没有必要闭上眼了吧。” 木南橘这才知道又中计了。 她干脆也不理他,拿起另外一块热布,放在檀梣的胸膛上。木南橘感觉到檀梣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脸就不受控制地羞红了。 檀梣伸出手摸了摸木南橘的耳朵,声音喑哑地说道:“南橘,你真可爱。” 木南橘听到这话,不知道怎么的心脏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只不过没一会她就继续抿着嘴帮檀梣擦着身子。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男子的身体,何况檀梣他常年习武,身上肌肉紧绷,线条流畅,更加让木南橘觉得羞涩。 木南橘草草地擦拭完檀梣的胸膛,然后假装凶道:“快点,翻个身。” 檀梣拿下自己脑袋上的白布,然后乖乖地翻了个身,趴在床榻上,好像要等待她临幸的样子。 木南橘结果檀梣手上的布丢入水盆中,然后再次沾湿了自己手中的这块,拧干后才帮檀梣擦拭背部。 檀梣侧着头看着木南橘,像个小孩一样发问道:“南橘,你爱我吗?” 木南橘被他毫无遮拦的问题问得有些恼羞成怒,说道:“檀梣,你是不是发烧发得脑子有问题。” 檀梣冷哼一声,赌气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南橘也觉得檀梣这样子甚是可爱,便偷笑了下,然后她顺着檀梣的肩膀擦了下去。 檀梣感觉自己的手臂随着木南橘的擦拭流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他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翻身然后把木南橘扯进自己的怀里,再次转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木南橘还有些呆愣地看着檀梣,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檀梣不由分说地轻含着木南橘的唇,温柔地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猛地他被木南橘推开,木南橘满脸通红地吼道:“你干嘛呢你!” 檀梣低下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木南橘,我想要你。”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似梦非梦 出乎檀梣意料的是,木南橘居然没有推开自己,而是一脸平静地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心生欣喜,还以为木南橘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 檀梣笑着低头描摹着木南橘的唇形,因为这般近距离接触,他自然是感觉到了木南橘不可自抑的颤抖。 他的心瞬间就沉到谷底。 檀梣猛然起身,然后松开木南橘,自己靠着床边坐着。 木南橘不知道檀梣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动作,不解地睁开眼。她看着檀梣的背影,问道:“你不继续了?” 檀梣双手环在胸前,赌气道:“继续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奸尸呢。” “我……”,木南橘刚想要开口解释,就被檀梣直接抬手打断。 “你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 木南橘给自己做了一会思想工作,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是我身为你的暮末,总有一天这事还会发生的。没关系,我准备好了。” 檀梣甩开木南橘的手,还是不愿意看她,闷闷地说:“你当我是禽兽吗?你说来就来,我凭什么听你的。” 木南橘听明白了,今天他是不打算动自己了,然后就撑着坐起来。她下了床,站在檀梣身前,用两指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的体温依旧烫得吓人。 木南橘好言相劝道:“你赶紧躺着吧,我去给你换一盆热水来。” 檀梣径直躺下,没好气地说:“不用了,我有丫鬟。” 木南橘也拿他没办法,端起水盆再次试探:“真的吗?那我就回去了哦。” “喂!你有没有点诚意,不是你说的不能就这样把病人一个人丢在这吗?”檀梣脸上写满了委屈,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南橘。 木南橘笑道:“知道啦,我换盆水就会回来,赞普。” 檀梣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哼,这还差不多。” 木南橘换完水回来,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帮檀梣换上温热的白巾。反反复复地弄了几个来回之后,木南橘累到虚脱地坐在檀梣身边。 檀梣早已经睡着了,只有微曲的睫毛在轻轻晃动。木南橘看着他精致又立体的五官忍不住心生羡慕。他们邬兰人怎么每个都长这么好看。 木南橘帮檀梣拢了拢被子,然后就靠着床檐闭目休息片刻。 这时檀梣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趴在自己手边的木南橘微微笑了下。然后小声嘀咕道:“总有一天你会自愿爬上我的床的。” 他自己说完,又感觉到有些恶心,别扭地转过头。突然想起这里没人听见,檀梣又把头转了回来。 他起身走到木南橘身边,然后蹑手蹑脚地把南橘抱在自己怀中,准备放在床上。这时木南橘突然轻哼了一声,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地顿在原地。 看着木南橘并没有要转醒的迹象,他终于放下心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把人放下之后,自己也躺了下去。檀梣细心地给木南橘盖上被子,给自己也盖上一点,然后就握着她的手安心睡去。 翌日,前来唤檀梣起早的丫鬟看见赞普的身边还躺着暮末,便不敢出声退了出去。 檀梣一觉睡得安稳,醒来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早就过了早朝的时刻。 身旁的木南橘还沉沉地睡着,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而且南橘还握得更紧了。 木南橘好像突然有些呼吸困难地皱着眉,嘴里模模糊糊地说着:“我不知,不知何为归处……” 檀梣听得莫名其妙,中原人的梦话怎么都这么晦涩难懂。 突然一下子,木南橘就突然自己坐了起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檀梣被木南橘吓了一跳,拍了拍她的后背,询问道:“你还好吧,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木南橘有些痛苦地捂着脸。她又在梦中看见了那个祠堂,还是那个满是木疙瘩的桃花树,树下是她和越北淮。 还是那个像是在远古传来的声音,他说:“浮屠轮回,你可知归处。” 然后在梦中两人所站的地面突然碎裂,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越北淮掉进深渊里。接着,她就被吓醒了。 梦里面所说的归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最终要回到哪里去? 只不过现在好像是明白了一点,她想,如果有个地方等着她回去,那么这个地方肯定不是邬兰。 这时,檀梣看着木南橘痛苦的样子,于是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宽慰道:“别怕了,南橘,有我在呢。只是一个梦,都过去了。” 木南橘鼻间都是檀梣,心生愧意,于是她喃喃道:“檀梣,对不起。” “傻丫头,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檀梣轻轻在木南橘的头发上吻了一下,多亏了她,今天他才感觉舒服多了。自己的烧都褪了,对不起自己什么? 晚宸殿内是一片旖旎气氛,而辛紫琦的月华宫内却是冰冷异常。 辛紫琦刚刚得知了檀梣并未去上朝的消息,冷笑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元缚,说道:“赞普近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未去上朝了吧。” “回夫人,确实如此。” 辛紫琦暗示道:“不知道现在文武百官是什么态度,如果知道了赞普是因为红颜祸水不去上早朝的话。” 元缚这下完全听明白了,他说道:“明日,京城便有会有暮末扰乱朝纲的传言,想必不久就能引起一番轰动。” 辛紫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字条,挑眉示意元缚打开看看。 “夫人,这是?” 辛紫琦轻笑一声,让显得本就精致的脸更加妖艳。她拍了拍元缚的手,说:“这是你妹妹要我亲手交给你的字句。不得不说,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真的很好,让我好生羡慕。” 元缚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打开纸笺。上面的确是元樱的字迹,只有几个字:小樱安好,哥哥勿念。 元缚眸色暗沉了几分,然后他拱手道谢:“谢过夫人,今日下官就先告退了。” 辛紫琦看着元缚有些凌乱的脚步,勾了勾唇角。果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能有感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声色犬马 晚宸殿内是一片旖旎气氛,而辛紫琦的月华宫内却是冰冷异常。 辛紫琦刚刚得知了檀梣并未去上朝的消息,冷笑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元缚,说道:“赞普近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未去上朝了吧。” “回夫人,确实如此。” 辛紫琦暗示道:“不知道现在文武百官是什么态度,如果知道了赞普是因为红颜祸水不去上早朝的话。” 元缚这下完全听明白了,他说道:“明日,京城便有会有暮末扰乱朝纲的传言,想必不久就能引起一番轰动。” 辛紫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字条,挑眉示意元缚打开看看。 “夫人,这是?” 辛紫琦轻笑一声,让显得本就精致的脸更加妖艳。她拍了拍元缚的手,说:“这是你妹妹要我亲手交给你的字句。不得不说,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真的很好,让我好生羡慕。” 元缚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打开纸笺。上面的确是元樱的字迹,只有几个字:小樱安好,哥哥勿念。 元缚眸色暗沉了几分,然后他拱手道谢:“谢过夫人,今日下官就先告退了。” 辛紫琦看着元缚有些凌乱的脚步,勾了勾唇角。果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能有感情。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日之后,这毫无根据的消息都传到檀梣耳朵里了。 这几天他就忙着听那群大臣们费尽口舌地进谏了,可是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檀梣一边往口里扔着葡萄,一边看着一众老臣,说道:“你们都是老糊涂了吗,这种屁话都信。” 众人沉默不语,生怕自己出声触了霉头。最后,最为年长的李羽然鼓足勇气进谏:“不是臣等不信啊,是这谣言俞传俞烈。长此以往,只怕是会动摇民心。” 檀梣不气反笑,伸手将一本奏折扔到李羽然脚下,说道:“你一个工部尚书现在还要管我这后宫之事吗?你倒不如看看这奏折。西凉沙暴肆虐,众百姓房屋被毁,哀声一片。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李羽然吓得赶紧跪下,说道:“赞普有所不知。这战事刚过,工部所有饷银都用作修复军事建筑,实在是拿不出多余建造民房啊。” 檀梣满是怒意地一拍桌:“百姓都安定不好,还想着安定城邦。别其他国家没攻来,倒是百姓都开始起义了。” 李羽然不敢乱作决定,于是斗胆再问:“赞普是命老臣先解决西凉民屋被毁之事,放着军防不管吗?” 檀梣朝着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听明白了还不快去,站着干嘛。” 这时其他臣子一听,纷纷跪下,说道:“赞普,这万万不可啊。要是再有人入侵我邬兰,岂不是没有回旋之地了。” 檀梣眸光暗了暗,意味深长地说:“就按照我说的做,这军防一时半会用不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又不敢多言,只好退下了。 在殿外等待了许久的白古兰,本来正百无聊赖地踢着一颗石子。没想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里面的人都退了出来。他往殿内张望了一下,他看见檀梣单手按在太阳穴上,便直接踏步进去,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檀梣侧头瞄了白古兰一眼,没有理会。 白古兰也不恼,很是自然地坐到檀梣对面。他用修长手指敲了敲桌面,语带嘲讽地说道:“之前威胁我不准缺席早朝,倒是你这个赞普因为沉迷女色擅离职守先传开了,真是有意思。”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贫嘴。” 听了这话的白古兰却还是很执着地问道:“赞普前几日不知道去干嘛了,音信全无。” 令他没想到的是,檀梣却突然暴怒地掀掉了桌子上所有东西,眼角猩红地吼道:“你们怎么一个个对本王的私事这么感兴趣。每个人都虎视眈眈,都不想让我好过。” 白古兰很有耐心地将地上杂乱无章的东西一个一个捡起来,然后再井然有序地放回去。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道:“赞普,干嘛突然发那么大的火?我们这里里外外哪个不是想为赞普好,为邬兰好。” 檀梣冷笑一声,说道:“你别假惺惺的了,其实我心里都清楚,是你跟辛紫琦讲了什么,所以她最近才小动作不断。” 白古兰撩了撩自己额前碎发,不疾不徐地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把暮末自己做过的事情告诉了辛紫琦。辛紫琦有所行动怎么能赖在我身上呢?” 檀梣突然伸出手勒住白古兰的衣领,然后将他提向自己,说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可以饶你们几次。如若过了忍耐限度,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白古兰伸出手扳开檀梣的禁锢,也毫不示弱地说道:“一向知道你绝情,但是没有想到你无义。你我和辛紫琦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件衣服,自断双臂。” 檀梣冷眼瞄了白古兰一眼:“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把女人当做衣服。我正是因为顾及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近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没想到你们开始肆无忌惮了。我说过,人都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白古兰一听这话,感觉到无比讽刺。他不屑地冷笑一声,质问道:“恐怕赞普只想让我们两付出代价吧。赞普女扮男装杀了那么邬兰将士,怎么不让她先付出代价。” 檀梣却突然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他环抱着胸,低头看着白古兰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就是凌暮。所以这就是辛紫琦甘心被你利用的原因?” 白古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檀梣说的那些应该都是想套自己的话,没想到自己居然再次栽在了他的手上。其实他一直把这个信息当做是自己的底牌,现在既然已经亮了出来,他也就没了退路。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误会渐深 平静的日子固然好,可是时间长了以后,总觉得有些不安生。 木南橘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在邬兰的生活。她已经快记不起那个驰骋江湖的自己,那是真的自由。小时候总想着长大,而长大之后才想起来应该要珍惜。物是人非,之前的日子也回不去了。 木南橘甚至开始尝试女工,开始学着做另外一个自己。只不过,穿针引线这种细致活对于她来说真是难事。她有些气馁地绣布放下,叹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木南橘伸出手晃了晃床幔,真是的好无聊啊。 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有一道白影从不远处闪过。木南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再次晃了晃床幔,但是并没有那道影子再出现。 木南橘一脸狐疑地下了床,然后踱步走到床边。 这时一匹短箭簌簌地直接插进窗棂里面,下面还挂着一张纸条。 木南橘将脑袋伸出窗外四处打量一下,除了宫灯还亮着,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她将信笺取了下来,因为窗外蝉鸣声太扰人,便把窗子合上了。木南橘打开信笺一看,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带上信物正阳门前见。 木南橘楞了一下,然后想起来几日前自己答应腐草神医的事。她赶紧拿出纸笔,坐在桌前冥思苦想。 突然一下子,她有了机会可以联系上外面的人,南橘却犹豫了。 她真的应该写这封信去打扰越北淮吗?要是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封信功亏一篑? 那如果不写给越北淮,自己还能写给谁呢?写给九叔吗? 可是九叔连孩子都有了,她用身份写什么给他呢?说不定九叔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活。 木南橘有些丧气地放下笔,心里想着还不如不给她这个机会呢,害她那么纠结。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提笔。 木南橘决定只写给易芋婕好了,自己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简短地报了个平安,然后跟她说明了写信的真实意图。木南橘请她帮忙腐草神医寻找药引,并且查找其用处,若是用做正途,请务必全力以赴。然后木南橘抽出了另外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了易芋婕的姓名和药馆地址,这是要交给腐草神医的。 写完之后她分别装进两个信封里,然后小心藏好就去歇息了。 翌日一早,起床之后的她依旧在纠结还要不要再多写一封信,错过这次恐怕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木南橘一直纠结到了午时,连午膳都用不下。她将信藏好,匆匆出门,但是却被不速之客阻挡了脚步。 “去哪呢?我的暮末。” 木南橘看见一脸灿烂的檀梣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原因吧。 檀梣难得很是敏锐地就感觉出来了,他问道:“是不是我把风寒传染给你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说完,伸手就要把木南橘给架回去。 木南橘赶紧挣脱开,然后微微福了福身,说道:“我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檀梣有些霸道地伸手抓住木南橘的手腕,皱眉问道:“你去哪?我陪你去。” 木南橘一字未言地轻轻拨开檀梣的手,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了。 檀梣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木南橘走后不久,他便叫了木南橘的贴身丫鬟过来。 “暮末近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丫鬟跪着说道:“回赞普的话,暮末近日并不异常之处。若真要奴婢说的话,就是暮末刚刚未用午膳就出去了,好像有心事。” 檀梣在心里揣摩了一下,未吃午膳就出去了,看来木南橘真的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在她寝宫里晃荡,想等她回来问个清楚。檀梣闻着房间里的檀香像是比平日里要重,四处打量了一下。他看整屋窗子都是关着的,便一个个推开。结果在推开一个窗子的时候,眼睛不小心瞟到了窗棂上有一个深坑。 檀梣伸出手摸了摸。看其裂痕并不像是旧日所致,而且这个坑是个十字型,像极了邬兰特制的十字型箭头。 是什么人跟木南橘在传信吗? 瞬间他脑中就多出了很多不同的猜测。 一想到木南橘可能做出了什么背叛自己的事,檀梣就有些呼吸困难。他现在万分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跟上去。就算木南橘要跟他闹脾气,自己也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木南橘把信交给一个黑衣人之后,就转身回了寝宫,结果没想到檀梣还在里面。 “你怎么还在等我?” 檀梣冷声说道:“你还舍得回来,没跟情人跑了?” 木南橘一头雾水,这檀梣又吃醋什么药了。 檀梣看着木南橘装傻充愣的样子,更加生气。他站起身,直接拽着木南橘走到窗前,指着那个坑质问道:“我能不能请我的暮末解释解释,这个坑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木南橘看了檀梣一眼,语气平和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发现的?” 檀梣怒极反笑:“你就别管我怎么发现的了,你还是先说说这个坑的来历吧。” “檀梣,你怀疑我?”木南橘算是明白了。 她这人此生最受不得委屈。就算是受再重的伤木南橘也绝不掉泪,但是被当被自己信任的人误会的时候,她都会控制不住地眼睛酸涩。 檀梣看着木南橘欲哭不哭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他松开捏着她的手,将她抱进怀里,说道:“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木南橘伸手快速地摸了下眼泪,说道:“莫名其妙,你哭什么?” 檀梣委屈地瘪着嘴说道:“我的妻子都要跟人跑了,你说我哭什么。” 木南橘推开檀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木南橘,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檀梣,请你相信我。” 檀梣听到木南橘这么说,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了,也不求她什么解释了。没办法,只是她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相信。反正先爱的人早就输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