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开棺见喜》 正文 第1章 不想死就安静点儿 听闻安国公府的二小姐死了,云七夕乐了。 等到夜深人静,她挎上自己的工具包,上山了。 几天前,她盗了一个墓。原本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可谁知道不过戴了一个墓主人的玉扳指,就穿越了。 金盆洗手?洗个屁啊! 她如今倒是觉得,盗墓这职业挺不错。投资少,见效快,最关键的是,永不被淘汰。 有这一手本事,无论老天爷把她扔哪里,她都能活出一朵花儿来。 盛夏的晚风,清凉如水。 这位二小姐今天刚刚下葬,墓前的香烛都还没有燃尽,那一堆燃烧过的纸钱,仿佛还冒着余温。 云七夕望了一眼漆黑的四周,确定无人后,取下包,从包里拿出一把冥币来。 蹲在墓碑前,借着还没燃尽的烛火,她点燃了冥币。 “二小姐,这是一点儿小意思,你拿去,里面那些你死不带去的东西,我就拿走了,江湖救急,我云七夕在这儿谢过了,你……” 云七夕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看清了墓碑上的字迹。 云氏七夕? 她背脊一麻,手里还在燃烧的冥币一扔,猛地站了起来。 靠,不带这么玩人的好吗! 火星子在她的眼前胡乱地飞着,她缓缓地镇定了下来,火光落入她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一抹狡黠,唇角邪气一勾。 这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缘份哪! 看来,今儿干的这一票,是天意! 好歹是一个资深盗墓者,心头哪能有个怕字?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将包往肩上一挎,提步往墓室门口走去。 门,是开的? 她放缓了脚步,走得谨慎了些。 突然,她顿住脚,眼睛死死地盯住墓门。 由于常年夜间出动,她晚上的视力练就得极好。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她看见大开的墓门上,赫然有几个血手印。 她眯着眼,打量着那几个血手印。 手掌很大,指骨略粗,这手印的主人应该是个男人,绝不会是墓里这位二小姐。 太过诡异! 进去?还是不进去?在她的字典里好像还没有退缩二字。 她正在纠结着,突然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墓前的火烛瞬间扑灭,燃烧的冥币飞上了天。 正抬手遮挡扑来的纸灰,云七夕突觉有一只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大力地往里一拉,她便整个身子扑了进去。 她扑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里。 “喂……” 她刚想发声,嘴巴就被一只大掌扣住。她越是挣扎,那只手就扣得越紧。 “不想死就安静点儿。” 耳边响起一个不耐的声音,嗓音低沉好听,但气息却有些弱。 是活人,不是鬼! 因为,他说话时,云七夕清晰地感受到了耳边的热气。 入鼻是一股很浓,很浓的血腥味儿,盖过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他受伤了? 云七夕抬起头,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可惜墓室里太暗,没有一点光线,她看不见。 见她停止了挣扎,扣住她的那只手也放松了一些,给了她呼吸的空间。 “你……” 云七夕刚想开口,他的手就再次堵紧了她。同时,她能够感到,他的身体瞬间绷得很紧。 她没有再挣扎,因为,她也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他受伤了,跑不了多远,一定在这儿附近,给我仔细找。”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在墓外响起。 “可是这附近都找遍了。”另一个男人道。 “再找!这次若让他逃了,回去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我看他伤得很重,就算逃走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不行,必须把他找出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迟疑地道,“不会在这墓里吧?” 听见这话,云七夕屏住了呼吸。 外面是半刻的安静。 身旁的男人捂着她的手不放松,另一只手圈着她一步步后退。 “进去看看。”那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命令。 “是。”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向着墓室走来。 耳旁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重,云七夕也很紧张。她不知道这人跟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但她知道,一旦被发现,她也是逃不掉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清晰地听到,他们已经进来了。 云七夕缓缓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身旁的男人可能明白他们马上就要暴露了。所以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并没有阻止她。 “娘的,什么也看不见,点个火把来。” 男人的啐骂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正文 第2章 人吓人,吓死人 话音刚落,漆黑的墓室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缕亮光。 紧接着,墓室里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惨叫,几个男人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墓室。 亮光处,那张原本翻着白眼,伸着长舌头,如一只索命女鬼一般的脸突然画风一变,眉眼一弯,俏皮地吐了两下舌头。 “切!就这怂样,还敢踏进坟墓来?” 咚! 身后一声闷响。 云七夕拿着手电往后一照,就见那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衣服几乎被血浸透。 “我说,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非得要了你的命不可?” 云七夕蹲下身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看这倒霉蛋到底长啥样。 手电的光落在单连城的脸上,云七夕呆住了。 天哪,这倒霉蛋竟然长得这么天上有,地上无的? 五官俊朗却又不失阳刚。他轻轻掀了掀睫毛,想要睁开,却又太过吃力。轻蹙的眉头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但他却硬是没哼出半声来。 是条硬汉子!云七夕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敬佩。 “你这是失血过多啊,再不止血就玩儿完了。” 单连城没有说话,只是虚睁着眼,盯着她手上那只会发光的东西,一动不动。 不再迟疑,云七夕立刻放下背包,拿着手电在包里翻找。 突然,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飞快看了单连城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收起包,将手电放在地上。起身将单连城扶起来,双手从他的背后抱住他,吃力地将他拖到了墓室深处。 可墓室开阔,一眼望穿。除了……那具石棺。 于是,她将他拖到了石棺背后,平放到了地上。 “混江湖的人没那么好骗,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说着,她拿着手电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找了些细沙擦掉了墓门上的血手印,又用一些土将一路上的血迹都掩盖了起来。 望着微光里忙碌的身影,单连城的眸子眯起了一丝深意。 这样一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现在是她逃的好时候,她竟然不逃? 做好这一切,她再回到石棺背后,从背包里快速翻出碘伏和云南白药喷雾剂。 这个背包,可是她出门贴身不离的宝。不仅有手电,尖刀之类的小工具,还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外伤药和常用的消炎药。 话说,这药如今对她来说,可太宝贵了,她为啥要拿着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好肉痛有木有? 她完全可以在山上就地取材,采些草药来做一些应急处理。好歹她还有一个掩人耳目的职业是资深中医嘛。 可,他的伤太重,一刻都不能等。 看在他是一条硬汉,还是一条长得不错的硬汉的份上,她就当献爱心了吧。 他上身有刀伤,腿上伤得尤其重,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伤的。 “你起先还那么大力气呢,腿应该没问题吧?嗯?”她问。 单连城蹙着眉,额间密布着冷汗,却没有吭声。 看着他高冷的样子,云七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指就那么往他大腿上一戳。 见他突然咬紧牙关,云七夕笑了。 “看来你的腿还没废。” 她将手电放在一边,照着他的伤处,此时条件有限,她只能先给他清理伤口,止住血。 “喂,你能放松些吗?我又不能吃了你。”云七夕捏着他绷紧的大腿肌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黑暗里,单连城的神情有一丝怪异。 然而云七夕此刻已经投入到了职业医生的状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碰的是人家多么敏感的部位。 伤口处理工作快要接近尾声时,云七夕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了单连城一眼。 单连城的眼底猛地聚起一道冷光,竟如一根冰针直刺人的心底。 云七夕飞快关掉了手电筒,屏住了呼吸。 “火把都给我举起来,我倒是要看看,那到底是人还是鬼。” 墓外再次响起了那个粗犷的声音,同时,有火光从墓室门口透进来。 果然,他们回来了。 随着脚步声走近,墓室里的黑暗一寸寸被吞噬。 云七夕突觉被用力一拉,猝不及防,她的重量就这么砸在了单连城的身上。 见他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云七夕想抬起自己的身子,腰身就被一只手臂圈紧,不能动弹。 整个墓室都被照亮了。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石棺背后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吧? “是谁在装神弄鬼?” 一个故作镇定的声音颤抖地问了出来。 一阵安静过后,那个粗犷的声音冷哼一声,“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鬼在哪里?嗯?” 正文 第3章 死而复生 话落,啪一声,想必是哪个倒霉蛋挨了一巴掌。 虽然此刻云七夕的处境很危险,可她却仍是忍不住想笑,尤记得刚才逃跑出去的时候,可没有谁有多冷静呢。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整个墓室都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她清晰地听见,声音就是从身旁的石棺里发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聚在了这口石棺上。 “有,有声音。”一个颤抖的声音说。 “他,他不会在这棺材里吧?”有人胆战心惊地猜测。 “去,把棺材打开。”一个人被一脚踹了过来,碰到了石棺。 “这,这……”那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没用的东西。”粗野的男声斥道,大步朝石棺走来。 此时,他们站的位置,与云七夕之间,就只隔了一个棺材的距离。 “娘的,这么沉,上来几个,推开它。” 男人试着推了推棺材盖,咒骂了一声。 云七夕感觉声音就在自己头顶,于是尽力将身子伏低,这样她就与单连城贴得更近了。但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是有句话叫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么? 此时棺材里的声音似乎没了,等他们大力地将棺材盖推开,火把举起往里面这么一照。 “啊……” 墓室里响起了更加惨绝人寰的尖叫。 五秒之后,所有人都逃出了墓室。只余慌乱下丢在地上的火把在石壁上投下的跳跃的影子。 石棺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吓成那样? 云七夕趴在单连城的身上,暂时没有了动弹的勇气。 以前,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自从有了穿越事件,她不得不开始重新看待这些唯心的东西。 “救命……”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石棺里传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因为墓室太过安静,所以听来依然很清晰。 云七夕心里暗惊,看了单连城一眼。她这会儿倒是希望他能说句话,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然而他此刻虚脱了一般,闭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救命……” 声音再次响起,这让云七夕确信,不是幻听。 莫非这二小姐死而复生了?又或者是她有什么冤情,所以魂魄不肯离去? 单连城仍然闭着眼不动,云七夕好奇大过了恐惧,一点点地抬起了头来。 听这声音,就算是鬼,也是一只没什么攻击力的弱鬼,她怕个屁啊。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打开小手电,缓缓站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大着胆子将手电的光照进了石棺里。 这…… 脸颊还有血色,额上涔着汗珠,这位二小姐还没有死? 但她惊讶的不是这个,她惊讶的是这位二小姐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突如其来的光线令二小姐的睫毛颤了颤,皱着眉头似很痛苦的样子,又低弱地唤了一声“救命”。 云七夕走上前去,搭上她的脉。 还有微弱的脉象,却恐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你……” 云七夕刚想开口说什么,石棺里的二小姐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云七夕的手电“啪”地落进了石棺里。 二小姐吃力地掀开了眼帘,借着散落的火光打量她,抓住云七夕的那双手很紧,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是另一个我吗?你是老天爷派来了我的遗愿的吗?”二小姐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又有种回光返照般的兴奋。 她虽然未死,但从脉象看来,却已是无力回天。 不仅同名,还同脸。云七夕陷入了疑惑。 难道她是她的前世吗? “你有什么遗愿未了?”云七夕问。 二小姐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层水雾,眉头纠着痛苦。 “三天后,就是我与太子殿下,我的子隐哥哥成亲的日子,子隐哥哥曾许我十里红妆,一生荣华。我要的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如今看来,今生我与他却是缘分已尽了。” 说着,她颤抖着从衣襟抽出一块绢帕来,塞到云七夕手里。 “我死了,子隐哥哥定会难过,我不要他难过。我日日在闺中,将我对他的所有情感都绣进了这块绢帕里。姑娘代我交给他吧,代我成为太子妃吧,就让他当我还活着,好吗?” 代她嫁人?这,不好吧? 况且,她一个代嫁的太子妃怎么会在临近出嫁突然就死了呢?是巧合还是阴谋? 云七夕向来过惯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生命应该是一本发家致富的种田文,绝不会是一本宅斗小说啊。 正文 第4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看着她眼角滑下的泪,就好像是看着镜中哭泣的自己,心里也感染了难过。 “在我闺房的床底下,有一个暗阁,里面珍藏着三样东西,若你成为我,那三样东西,会对你很有用。”二小姐继续说道。 ?听这意思,那三样东西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辈子我与子隐哥哥有缘无分,一切只待来生了。”二小姐幽幽地盯着黑暗的上空,眼里的神采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云七夕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抓着她问,“你是怎么死的?” 二小姐突然好似缺氧了一般,张大了嘴巴,大口地喘着气,直盯着云七夕的眼睛。 “你的出现一定是上天的指示,答应我,代我活下去,答应我……” 二小姐将她的手抓得很紧,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可云七夕开不了口。 她从不轻易许诺,一旦承诺,必定会说到做到。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确实很为难。 然而二小姐捏着她的那只手却缓缓松了,下一刻,就重重地垂了下去。 她死了,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睁着,透着一种不甘。 云七夕有些不忍心,若她真是自己的前世,她怎么能让她死不瞑目呢? “好吧,从此这世上只有一个云七夕,是死而复生的国公府二小姐。我做不到代你嫁人,但我可以代你活下去,活得比以前更精彩,你就安息吧。” 她的尸体不能再留在这里,若是被人发现,就穿帮了。 云七夕快速出去,找了一块空地,挖了个坑,随后将二小姐的尸体埋了进去。一切做得毫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想起单连城还在墓室里。 回到墓室里去看了一眼,却令她大吃一惊。 单连城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石棺。看样子他已经清醒多了,盯着她惊愕的样子,他鹰隼般的目光里仿佛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敏锐。 他,他都看见和听见了? 既然这样的话…… “嘿嘿……” 云七夕扫了一眼他受伤的腿,阴恻恻地笑了笑,吊儿郎当地一步步凑过去,一只手撑着石棺,另一只手灵活地玩转着一把精巧的小刀,弯着腰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整个一副痞子相。 “你说我是割了你的舌头呢,还是杀了你灭口呢?” 黑暗里,单连城眉头挑开,深遂的眸子稍抬,淡然地看着她。 在瞥见他唇角邪气地一勾时,云七夕心里不祥的预感刚起,就被一把大掌揪住了她的衣襟,再用力一带,下一秒,她倒在了地上,宽硕的黑影如大山一般倾压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夹杂着血腥味和一股强势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 眼前这张棱角分明,帅气冷峻的脸此刻离她很近,很近。近得他有几缕发丝都触到了她的脸颊,如猫爪子一般挠得她脸皮发痒。 “你说,我是割了你的舌头呢?还是杀了你灭口呢?”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云七夕竟然有一瞬间不争气地被眼前的美色迷走了心智,直到听到冷冽中带着半分戏谑的声音响起,她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腕就被紧紧一扣,吃痛地松开了手,那把小刀就轻易地易了主人。 此刻那冰凉的刀刃贴着她的脸颊,稍动分毫,就可以让她脸蛋开花。云七夕瞬间如挺尸一般身体僵直。 她怎的忘了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从刚才那几下,她便了解他的身手了。即便他受着伤,要捏死她也是轻而易举。刚才不赶紧跑路还主动挑衅,不是找死么? “呵呵,不要激动,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云七夕强挤出一丝笑来。 “爷从不开玩笑。”单连城英眉一挑,语气冷硬。 暗淡的火光下,冰寒的刀光在眼前一闪一闪,向来脑子灵活的她也凌乱了。 “那个,我想,可能有些误会,我就是个路过,打酱油的,呵呵。” “……” “那啥,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我见过你,今晚的事情,会在我的脑子里完全格式化,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云七夕真心觉得此刻的自己忒怂,怂就怂吧,保命要紧。毕竟,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古代,她还真不知道,杀一个人算多大回事。 然而上空寂静无声,单连城没有半丝回应,只盯着她的那双目光冷如刀锋,如警察盯着待审讯的犯人,强大的气场便足以令犯人崩溃,逼得她自动招供。 正文 第5章 如果姑娘不想死的话 可,云七夕毕竟不是那待审的犯人,她毕竟耐性有限,软语求饶也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她恼了。 “喂,我说,刚刚救你的人是我,不是别人,要不是有我在,你早被发现了,我好歹救了你,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单连城眉梢一抬,盯着她的目光莫名多了一丝趣味,正欲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外面不远处传来了几声鸟鸣。 于是他收住了要说的话,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哨。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朝着陵墓方向跑来。 拿着剑冲进来的人看见墓室里的场面,脚步滞住,愣了一下,方问道,“爷,你没事吧?” “还好。”单连城轻描淡写。 “如今怎么办?”那人又问。 “把她带回营地。” 单连城淡淡一句话,就宣布了她的命运。 于是,她被那人像扛麻袋一样十分不温柔地扔在了肩上。她的胁骨撞上他结实的肩膀,痛得她呲牙咧嘴。 “喂,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我……唔……”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云七夕才刚开口嚷嚷,那人便失去了耐性。她只觉后颈一痛,眼前黑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世道,好人做不得啊! 京城外二十里,一行军队驻扎在山脚处。几队身着戎装的守军正在整齐有序地来回巡逻,夜黑风急,几处篝火被吹得火星子乱窜。 主帅的帐篷里,灯火通明。 不停有人忙碌地进进出出,紧张的空气里飘浮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爷,您的伤被处理过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坐在床头,仔细查看过单连城的伤口,不由心生疑惑。 “嗯。”单连城简短地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而不远处的另一座帐篷里,云七夕已经悠然醒转。动了动,才发现手脚已经被捆绑住了。 四周很黑,借着外面隐约透进的光线,她的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身处的环境。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刀剑擦着铠甲的铿然声。 这里就是他说的营地?听起来像是军队扎营的地方。 仔细想想,那个人的确有股子军人的硬气,而且恐怕级别并不低。军人可不好玩,见惯了腥风血雨,杀人就跟削萝卜似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不行,为了自家的小命儿,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蹭到一张桌子边,云七夕背靠着桌子腿,在桌腿上用力地摩擦着手腕上的绳子。 这是个笨方法,却是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不一会儿,里衣汗湿了,双手也软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此时的她肠子早已悔成青黑色了。 云七夕啊云七夕,你是善良的人么?动什么狗屁善念啊? 在第n遍问候过某人的十八代祖宗后,大概人家祖宗也听不下去了。终于,她手腕一松,捆绑在她手上的绳子断了。 不再迟疑,她飞快地解开了腿上的绳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帐篷门口。 轻轻掀开门帘,露出一条缝往外看。 哟,门口竟然没有守卫? 呵呵,连个看守都不给她安排,还真是有够自信的哈!料定她逃不掉么? 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放下了布帘,飞快回到原地,重新坐回地上,伪装出被绑着的假象。 然而脚步声只是从帐篷外经过,便越来越远。 她再一次站了起来。 黑暗里,她伸展了两下麻木的四肢,眼睛眯起了一丝狡黠。 想像那货发现她逃了之后的黑炭脸,她仰天张大嘴巴,无声地大笑了几声。 哼,忘恩负义的男人,姐不陪你玩了,后会无期。 走到门口,猛地一掀布帘,她呆住了。 门外立着一个背影,像是已等候了多时。 于是云七夕抬起来的脚又硬生生地放了回去。 那人转过身来,云七夕认出了他,他不就是一掌打晕她的那个粗鲁的混蛋么? “姑娘,请跟我来一趟。”戈风面无表情地道。 凭啥?云七夕心里本能地反驳,不过,脸上却是未动声色。 瞧着这态度,不像是打算立刻了结了她,还想请她喝杯茶,唠唠嗑? “如果我不去呢?”云七夕笑眯眯地抄起了手。 戈风冷着脸盯着她,“如果姑娘……不想死的话。” 嗬,她是吓大的么? 谁怕谁呢?还能比被杀人灭口更坏么? 唇角一撩,她笑了笑,便提步跟了上去。 跟着他进了另一座帐篷,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云七夕惊住了。 正文 第6章 救人救出麻烦来了 最初在墓室里,光线暗,她还看得不甚分明,如今在亮堂的灯光下看来,这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不仅长得天妒人怨的,而且……他此时只着了一条黑色袭裤。 “"chi luo"裸”的诱惑啊! 忽略掉他身上的伤,他的身材简直太过完美!六块腹肌非常明显。紧崩的小麦色肌理上,那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反倒令他看起来多了几份男儿的阳刚魅力。 她的视线,就如那x光一般,滴溜溜地在人家身上打转。 直到听见一声干咳,云七夕才吞了下口水,慢悠悠移开了目光,将自己花痴的本性淡定地隐藏了下去。 只见床边一个年过半白老头盯着她,皱起了眉头。 “就是她?” 这语气!她是有多遭人嫌呢? 原本闭着眼的单连城听见问话,睁开了眼,视线不带情绪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老头盯着云七夕,问,“姑娘,爷的伤是你处理的?” 瞧着他半信半疑的样子,云七夕没急着回答,看了单连城一眼。 怎的了?莫非她处理的不好?要知道,她用的可是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高级药。更何况,这货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可比在墓室里的时候好多了,若不是幸好遇到她难得地动了一次善念,他早见阎王去了。 却不曾想,救一回人倒救出麻烦来了,难怪雷锋越来越少了呢。 “你该问他自己呗,谁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揉了揉鼻子,云七夕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儿。 老头看了单连城一眼,见他虽然神色漠然,却没有否认,心头便有数了,顿时拔高了嗓音。 “你到底给我家爷用的什么药?为何爷的伤口会变成这种颜色?” 颜色? 云七夕看了单连城的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失笑。 “太过落后也怪不得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药比你的药管用一百倍。” “胡说八道。”老头嗤之以鼻,“老夫行医几十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竟敢在老夫面前夸口。你才多大点儿的黄毛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云七夕无语中! 行医几十年又如何?还抵不过她在医学院一年所学。 “信不信随你。”云七夕也懒得与他解释。 “老夫自然是不会信你这个黄毛丫头信口胡说。” “闭嘴!” 单连城冷声一斥,两个人顿时都禁了声。 “开始吧。”单连城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老头暂时将云七夕凉到了一边,从旁边的托盘上取了一把小刀来。 他的伤口是有必要重新处理的,毕竟在墓室里,她只是仓促下草草处理,他腿上被砸伤的坏肉,淤血都是需要清理的。不然,在这样的夏天,伤处很容易感染。 举着刀,老头却犹豫了。 “爷,如今没有麻沸散了,可能会很痛,您……” “无妨。”单连城眼皮未抬,声音平淡,就好像要下刀的对象不是自己。 老头深吸了几口气,“爷,老朽要下刀了。” “嗯。”单连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然而老头的刀却迟迟地没有落下去。不仅如此,他的手还越抖越厉害,而且,额上竟然还冒了汗珠出来了。 “你抖什么呀?”云七夕实在忍无可忍地发声了。 不是自称经验老道,行医几十年么?也是醉了! 谁知老头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恕臣无能,爷伤得这样重,臣生怕万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云七夕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你行不行啊喂?不行我来。”说着他伸手夺过了老头手里的刀。 “你要干什么?”老头紧张地盯着她。 下一秒,一道冷冽的刀光一闪,一股冰凉吻上了她的脖子。剑法精准,紧贴动脉。 “你若敢乱动一下,人头落地。”戈风的声音冷冷地在她身后响起。 森寒的剑气喷薄出来,凉到了她的骨子里。 云七夕不露声色地压下心中的紧张,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我原本是有可以让他不痛的方法的,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好,我不动,我可能是吃多了才多管闲事,反正这伤又不在我身上,痛的又不是我。” 说完,她手一松,哐当一声,小刀落在了地上。 而老头却听进去了,紧紧盯着她。 “你有可以让爷不痛的方法?” 虽然这黄毛丫头看来有点儿不靠谱,但眼下,爷是大事。若真的能减轻爷的痛苦,就算让他拜她为师,他也甘愿。 云七夕哼笑了一声,“不重要了,反正也是没人会相信的。我只是为自己喊冤而已,如果我真的要害他,当时在墓室轻而易举,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老顾,让她来。”单连城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道。 正文 第7章 治不好,要你小命 一句话一锤定音。戈风的剑也收了去。 云七夕虽未动声色,心里却偷笑了。只要给她机会,她就可以谈条件了。 “银针。” 如主刀医生使唤助手一般,她向老顾摊出手。 顾远却还是有些迟疑,真的要让这个黄毛丫头来么?真的有可以让爷不痛的方法么? 见他不动,云七夕老神在在地抄起了手。 “你慢慢磨叽吧,我一点都不着急,反正耽误的又不是我,” 顾远闻言一震,看了单连城一眼,咬了咬牙,忙走过去取了针灸包过来。 云七夕取出一根针来,一低下头,入眼便瞧见诱惑满满的肌肉,貌似手感还不错。 咳! 手指轻捻银针,云七夕却没急着下针,视线从泛着冷芒的针尖缓缓转向某人的脸,展了个天然无公害的笑容,放软了声调。 “我这个人呢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何况是这种独门绝技,诊金得翻倍。” 要知道,做无痛的,当然贵了,毕竟无痛人流都那么贵。 一旁的顾远又是惊讶又是着急。这姑娘,这种时候,竟然还提诊金? “姑娘,你若真有那本事,自然是亏不了你。” “治得不好,要你小命。”戈风在她身后又冷冷地补了一句。 云七夕不爽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我说,动不动就要人小命,很影响手术心情的知不知道?” 回过头,云七夕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找准穴位,一针一针地扎了上去。 脱下医生的白马褂,她也许会很逗比,但一旦面对病人,她还是很严肃的。 “遇上我是你运气好,要不然,还不得给你痛晕过去。” “……” “我之前就说了吧?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万一有有求于我的地方呢?是吧?” “……” “话说,之前我不止用我的好药治了你的伤,还用我的智慧替你挡了那些追杀你的人,这会又来给你止痛,你难道都不觉得你欠我的,已经越来越多了么?” 无论她怎么叨叨,单连城都始终不吭一声,这让云七夕有种在对鬼说话的错觉。 视线一转,却发现单连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双眼睛与之前的冷冽,霸气有所不同,深遂平静如一口古井,却仿佛又如两个深深的漩涡,只一眼便可以让人陷落进去。 这货除了气场冷了点儿,还真是一副勾人的长相。 为免走了心神,云七夕强迫自己移开了眼,把注意力聚到手中的银针上去。 偏头见顾远在一旁看得认真,又很好奇的样子,她身为未来人的优越感就起来了,不由得意地向他解释起来。 “这叫针刺麻醉,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局部麻醉,比麻沸散的效果好多了。” 说完,她已经做好了针麻。便拿起小刀开始处理伤口。 见单连城面色如常,果真感觉不到痛的样子,顾远不由心生佩服。 “这真是太神奇了,老朽闻所未闻,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当然没见过了,针麻是20世纪五十年代的产物,你们见过才叫怪了。 云七夕自得地挑开了眉梢,笑了笑。 “老先生,您虽然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但还是多少有一些我懂你不懂的东西,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听着云七夕的话,顾远顿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人不可貌相,他的确是小瞧了这个丫头了。 见单连城一直冷着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云七夕起了玩心,笑着对顾远道。 “身为大夫,一是要修炼自己的医术,二是要修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多大的伤势,无论患者是什么样的身份,都要心如止水,冷静对待。否则有可能在慌乱之下处理不当,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你若是紧张,完全可以把对象当成一只猪啊。” 此话一出,顾远和戈风都风化了,而单连城原本就冷的脸一瞬间黑了下来。 云七夕偷瞥了他一眼,心里小小地爽了一把,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小小的报复一下就好了,她还是懂得适可而止的。谁让他恩将仇报将她抓回来的?不过看这架势,他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结怨的好。 除掉污血,坏肉,上药,缝合,包扎。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剩下来的就是休养了。” 大功告成,云七夕站起身,拍了拍手,长吐了一口气。 有丫头上来给单连城盖好了被子,顾远坐在床头给他听脉。 起先做针麻时,说了那么一大摞的话,无非是想一再强调她对他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好为后来给自己申请自由和诊金作铺垫。 云七夕这会儿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要了诊金走人,却突然有一个粉衣女子掀帘而入。 正文 第8章 太子大婚 看着床上受伤的单连城,粉衣女子眼眶一红,扑到床边,声音好不凄婉。 “爷,您怎么样?怎么伤得这么重?” 一直沉默着的单连城终于开了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没事。” 单连城想要坐起来,女子就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 云七夕砸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女子,像个丫头,却又不像是普通丫头,至少比其他丫头穿得精致一些。 女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站了起来,说道,“爷,青黎这一次来,是来告诉爷,后天便是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关于送礼这件事,爷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殿下大婚?他的未婚妻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要娶谁?”云七夕脱口问道。 听见声音,青黎仿佛才发现她的存在,诧异地看向她。 “姑娘,你是?” “我……”云七夕迟疑着未回答。 她该说她是谁呢?要是说她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他们会不会吓死?如果说不是,她又如何去代替这个二小姐呢?这个受伤的男人应该知道她是冒充的吧? 云七夕还没想清楚,只听单连城问道,“钦定的太子妃云二小姐不是死了么?太子要娶谁?” 这正是云七夕想问的,听他问出来,于是赶紧竖起了耳朵。 青黎回过神,收回视线,回道,“是安国公府的云大小姐,云揽月。” 嗬?有意思! 云七夕眯了眯眼,恍惚明白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闻到了高门府邸那股浓浓的阴谋之气。 云七夕啊云七夕,亏你临死还惦念着你的子隐哥哥呢,却不想你这还尸骨未寒,人家就要另娶他人了,连婚期都不改。 也幸好是死了,眼不见未净。要是未死,听到这个消息,得多寒心啊。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安排。”单连城说道。 青黎咬着下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单连城开了口,她不得不走。 “是。”她福了福身,临走时又抬眼深看了云七夕一眼,才转身走出帐篷去。 单连城又道,“老顾,戈风,你们也下去吧。” “是。”顾远退了出去。 而戈风却没有动,只扫了云七夕一眼,道,“恕属下不能从命。” 神情刻板,却表达了他的坚决。意思很明白,生怕她吃了他家主子。单连城并没有坚持,应该是明白他的性子,也就由着他了。 帐篷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安静到有一种压迫感。 “你是谁?”单连城问得平静。 云七夕没有及时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已经救了你两次了,不对,三次了,难道你还想否认么?” 单连城深遂的眸子暗了暗,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匆匆走进来,利落地跪地抱拳。 “启禀晋王殿下,云将军在帐外求见。” 云七夕心头一惊,原来他是王爷,怪不得气场这么大,也难怪之前那老头会不敢下手了。 竟然把晋王比喻成猪,云七夕,你在找死么? 单连城的目光带着一些惴忖缓缓向她看了过来,淡淡道,“你如果不想暴露的话,最好回避一下。” 嗬,看来这个晋王确实知道她是个冒牌货了。怎的?这个云将军姓云,莫非和这个云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他暂时并不想拆穿她。 云七夕走到了一旁的镂空屏风后面,听得单连城道,“让云将军进来吧。” “是。”那个士兵得令下去了。 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走了进来。 “臣云冲参见晋王殿下。”一个浑厚好听的声音,听来却有一些异样。 云七夕忍不住透过镂空望出去,只能看到一个侧颜。身材高大,一身戎装,倒是英姿飒爽。 “起来吧。”单连城淡淡道。 “殿下怎的伤得如此严重?”云冲站起来,语带关切。 “并无大碍。”单连城轻描淡写。 云冲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迟疑,半响,听得单连城道,“云将军,军中喝酒可是大忌。” 语气平淡,倒没有责怪的意思。 怪不得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怪异,原来是有半分酒意在里头。 只见云冲埋低了头,“请殿下恕罪,臣是来向殿下辞行的,后天便是臣的妹妹与殿下的大婚之日。” 她的妹妹?那么他是安国公的儿子?那也就是云二小姐的哥哥吗? 想到此,云七夕好奇心更重,想趴在镂空格子上看清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往前凑了点儿。 不料啪的一声脆响,她踢倒了矮脚凳上的花瓶。 这一声响,在安静的毡帐里听来,格外清晰。 云七夕猛然咬紧牙关看出去,只见云冲的视线正向屏风这边看过来。 正文 第9章 晋王殿下您真不要脸 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甚至觉得云冲的视线与她对上了,她看见云冲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做贼心虚,她飞快往后缩了缩。 寂静的空气,如一根崩紧的弦。 “这是喜事,云将军应该高兴才是,为何看来却有些失意。”单连城淡淡地打断了沉默。 听他这么一说,云七夕倒也有些觉得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欢喜,却反倒有些伤感。 云冲望着屏风出了一会神,听见单连城的问话,回过头,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悲痛。 “只因臣收到了家书,得知臣的二妹已经香消玉殒,不免悲伤难过。” 听这语气,云冲的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个妹妹的。云七夕不由为死去的云二小姐感到了一丝安慰。 单连城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往屏风处瞟了一眼,淡淡道,“节哀顺便吧。” “谢殿下,那臣就先行一步了。” 云冲走了之后,云七夕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单连城面色淡然,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云七夕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突地嘻嘻一笑。 “我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呀。” 单连城盯着她,眉梢微抬,唇角勾了一丝冷笑。 “那你可知刚才进来的人是谁?”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猜测出,他应该是云七夕的哥哥. 可她静静立着,不答。 “他是安国公府的大少爷,你既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不识得他么?”单连城带着淡淡奚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长得不像?”云七夕依然笑着,半丝慌张也无。 “即便长得再像,也是假的。”单连城淡然地下了结论。 “知道还问?” 云七夕突然没好气地瞪过去,倒是让单连城怔了一下。 “知道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拐弯抹脚的浪费时间。” 面对眼前这个明明冒充别人的身份,还这般理直气壮的女人,单连城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云七夕当然知道他知道,既然掩盖不了,她索性豁出去了,冷笑了一声。 “晋王殿下,原来您是尊贵的晋王呀,我说怎么能这么霸道呢,但,王爷又如何?王爷就可以不讲理了?王爷的规矩就是杀人灭口,恩将仇报?” “爷,看来这女人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要知道,哪有人敢这样跟晋王说话的,戈风也是忍无可忍了。 “你闭嘴。”云七夕吼了过去,“你以为手上有把剑了不起啊?是王爷难道就不讲王法了?就可以草菅人命了?” 戈风被噎住了,手掌紧紧握着剑,见单连城似乎并不生气,终是忍了下去。 “哦,你还要跟本王讲王法,讲道理?”单连城眉头扬了扬,如听见了一个笑话。 云七夕也笑,“那当然,我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用了我的药,治了你的伤,这会儿又给你做了针刺麻醉,晋王殿下您没失忆吧?身为王爷,您有您高傲不讲理的资本,但,莫非您连脸皮子也不要了么?” 换言之,晋王殿下您真不要脸! 她的弦外之音,单连城怎能不懂,盯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你想如何?” “双倍诊金!晋王殿下,您看您,手术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您又玩失忆。”云七夕没正形地笑着。 面对她的暗讽,单连城不动声色。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揭穿你,还会给你诊金?” 云七夕抄起手,笑眼里泛起了自信的光芒。 “尤记得,我们在墓里的时候,追杀你的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抓不到他,回去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晋王殿下,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你这一身的伤就是拜太子所赐,他根本就是想要了你的命。” “这跟你有多大关系?”单连城神色未变。 云七夕哈哈笑了两声,伸手优雅地撇开额前的头发。 “是啊,这跟我有多大关系呢?晋王殿下,这哪能没有关系呢?如果云二小姐还活着,太子殿下这婚还能结得那么顺利么?而且,不管你信不信,确实很巧,我真的就叫云七夕。” 单连城神色莫测,只盯着她不语。 云七夕也不相催,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必定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更何况,他不揭穿她,不就是认为她有利用价值么?这是双方受益的事,何乐而不为? “你要多少诊金?”半响,单连城开口问道。 云七夕抿唇一笑,眼底有了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慢悠悠地开口,“我要的不多。” 说着,她一只手伸出来,五根手指一张,笑眯眯的眼睛里露出了她财迷的本质。 “五百两?”单连城淡定地抬眸。 哟!云七夕盯着自己招财进宝的五根手指,乐了。她原本只想要五十两的,想不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翻了十倍。 果然,姓王的爷就是霸气啊! 谁也不能嫌钱多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云七夕按压下了内心的小兴奋,故作平静地看过去。 “晋王殿下够爽快。” 单连城眸光微动,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开口。 “先付一半。” 正文 第10章 扮猪吃老虎嘛,容易 一半,那不是二百五么?你丫的才二百五。 “为何?哦,我知道了。”云七夕恍然大悟地拖着长音,随即扬起了唇角,“你放心,我的把柄不是还在你的手里么?我是被动的,你是主动的,你怕什么?” 单连城未否认她的话,只道,“一个月后,如果你还活着,就来取剩下的一半。” 废话!冲着这一笔横材,她也不会那么短命。 咦,这意思是打算放她离开了? 云七夕心花怒放地在身后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戈风,送云二小姐回去。”单连城对戈风道。 “是。”戈风答。 单连城又看向云七夕,“即便云二小姐没死,太子的婚礼也已成定局。” 云七夕愉快地扬了扬眉梢,连声音都轻快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当真会代替二小姐嫁给那个负心汉吗?未婚妻尸骨未寒,转身就可以去娶别的人,这样的渣男,倒给我一万两,我都不用考虑。” 正要走,又似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了,我的包可以还给我了吗?” 单连城看了戈风一眼,不一会儿,戈风就取来了她的包,外加那二百五十两银子。 云七夕高兴地接过,将银子一股脑儿倒进了自己的包里,掂了掂份量,那嘴边的笑意就绽放了。 正高兴得合不拢嘴,只听单连城淡淡道,“若是云二小姐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恐怕就会活不过一个月了,那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子,恐怕也就无福享用了。” 回味着他的话,云七夕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在提醒她,她的性格太不符合云二小姐的身份? 笑容深了几分,她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透着一抹自信。 “放心吧,扮猪吃老虎嘛,容易。” 说完,她将包往背上一扔,从容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 不远处,一匹马打了一声响鼻。 “云将军,你还好吗?”夜色下,传来关切的小声问话。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两个人。云冲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撑着树干,弯着腰在作呕。 云七夕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隐在了暗处。 呕了一会儿,云冲直起身子,朝着那个人摆摆手。 “我没事。” “云将军,不如让小的驾车送您回去吧?”那个小兵建议。 云冲摇摇头,固执地跨上了马,拉了拉僵绳。 “不必了。” 说完,他一夹马腹,马儿奔了出去。 云七夕从暗处走了出来,望着云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轻轻一勾唇角,回头对戈风说道,“我想你不必送我了,给我一匹马就好。” 不一会儿,一匹油光大马被送到了她的面前。云七夕摸了摸油滑的马鬃,一脚跨了上去。 还好以前从不爱消停,马技练得不错。这相当于考了一本古代的驾驶证啊! 云七夕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绽银子来,向戈风抛了过去。 “这绽银子还给你,算我买了这匹马了。” 戈风接过,一脸愕然地抬头。只见她眉梢一抬,盯着前方邪气地扬了扬唇角。 “驾!”一声娇喝,马儿奔了出去。 哼,她宁肯要二百四,也不要二百五啊。多难听! 想着将要面对的一切,她的眼底聚起了一道锐光,于是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夜色深处,朝着刚才云冲的方向跟了去。 后天是太子大婚,在这之前,她得跟着云冲回趟国公府。 云七夕走了之后,戈风重新回到了单连城的营帐里。 “她走了?”单连城端祥着手里的东西,随口问道。 “嗯,她要了一匹马,还大方地给了一绽银子。”戈风回道。 单连城静静地听着,视线停留在手里的东西上没有离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突地,一道光从里面射了出来。 瞧着那道亮光,单连城的眼底蓄起了一丝深意。 怕被云冲发现,云七夕并没有跟得很紧。 盗墓这一行,不仅要有很好的视力,还要随时做好面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同时听觉也要极其敏锐。所以,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也能辨别马蹄声的方向,绝对不会担心走错路。 即便喝了酒,云冲骑马还是很沉稳的,但夜黑风急,又加上半分醉意,他一路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匹马跟着。 到了京城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响午,眼见着云冲进了国公府,云七夕沿着国公府转悠了一圈,瞄好了点,便悠哉悠哉地找了个饭馆吃了点便饭,又去京城各处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 直到天黑尽了,三更过后,云七夕才又回到了国公府的背后。 正文 第11章 云大小姐 找到围墙边上白日里瞄好的那棵大树。黑暗里,她谨慎地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便身形灵巧地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大少爷,您又喝醉了。” 府门口,云冲刚刚回来,跌跌撞撞,走得不是很稳当。一个下人连忙上前去扶着他,将他一路扶回房间。 这位云大少爷是个酒鬼么?昨日晚上喝得半醉,今日晚上又喝,还喝到三更才回来。看样子今天是彻底醉了。 “冲儿,明日就是你妹妹揽月大喜的日子,整日不见你人,一回来就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一个女人的轻斥声在院子里响起。 云冲没有回应,只是任由着下人将他扶回了房间里。 不一会儿,整个王府便又恢复了安静。 这个国公府还真是够大的,至少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要拥有这么一个大宅院,不是一般的土豪可以做到的。 哎,奢侈啊! 猫着腰在房顶上边走边望,发现有一座院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于是云七夕便走了过去。 “小姐,您若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 丫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我睡不着,一想着明日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我就高兴到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一个兴奋又激动的声音响起。 呵,没错了,这就是那个云大小姐的房间。 趴在房顶上,云七夕轻轻揭开一片瓦,便有光从下面透了上来。 正下方,正有一个穿着精致的女子坐在镜前,对镜自照。 “红雨,我美吗?”云揽月自恋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问身旁的红雨。 红雨笑道,“大小姐当然美了,大小姐是红雨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只有大小姐您,才能配得上一表人才的太子殿下啊。” 噗!云七夕在房顶上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听红雨这样一说,云揽月心头那个美呀,娇羞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越发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美丽的那朵白莲花。 “大小姐,早些睡吧,明日是大小姐的大日子,您得养足了精神才行啊。”红雨再劝道。 云揽月点点头,“是,明日,我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献给太子。”说完,她终于起身,离开那个她自恋了几个时辰的地方。 不一会儿,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仿佛突然间有了好主意,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从自家的包里拿了一根鱼线出来,她重新趴下,将线从洞口里伸了进去。 做好了一切,云七夕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半月,心情大好。 “明日,我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献给太子殿下。” 想起云揽月先前说的这句话,云七夕就猛地扣住了自己的嘴巴,将笑声堵在了喉咙里,然而她笑得身子发抖,身下的瓦片都在作响。 “什么声音?是下雨了吗?”下面传来了云揽月的问话。 红雨开窗望了眼,回道,“大小姐,没有呢,大小姐的大日子一定会艳阳高照,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的,大小姐,您就放心睡吧。” 当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云七夕躺在房顶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盯着那一轮半月,心中想着,老天爷啊老天爷,人家费尽心思盼到这一天,你可一定得给这个大小姐一点面子不是?大晴天的,这戏才好看嘛。 云七夕不知何时就睡着了,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把她从周公家给请了回来。 一睁眼,已经大亮了。夺目的阳光刺得她刚刚睁开的眼睛立刻又眯了起来。 果然是个大睛天呢! “啊,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 “揽月啊,这可怎么得了啊,你的脸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 听见身下的房间里炸开了锅,云七夕笑得肚子都痛了,抹了下笑出的泪,她伸了伸懒腰,望着碧蓝的天空,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妙了。 听着喜庆的唢呐声越来越近,云七夕翻身起来,灵巧地来到了前门院子的房顶上。 她实在好奇,云二小姐到死都惦念着的人,云大小姐千方百计要嫁的人,红雨口中那个一表人才的太子殿下,到底颜值几何呢?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云七夕俯低了身子,缩小了自己的目标,只探了个头出来,向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个穿着红色锦袍的男子望去。 正文 第12章 惊悚的大礼 倒是凤表龙姿的长相,自有一种皇家贵气。高高立于马背上,气度不凡。红色喜服加身,满身惹眼的喜庆。脸上只有当着新郎倌的喜悦,绝没有刚刚丧了未婚妻的悲伤。 这样的渣男,即便他是一克拉的亮钻,她也只能看成一块劣质玻璃。只想拿块大石头,大力砸下去,让他瞬间变成玻璃渣。 喜娘将盖着红盖头的云揽月牵了出来,送上了花轿。 成为太子妃,她只差最后一步,即便生了变故,她又怎肯就此放弃? 想像太子洞房时,揭开红盖头时那惊吓过度的表情,云七夕就乐开了花了。 但,一肚子坏水儿如云七夕,又怎会让这一刻等到洞房再上演呢?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花轿被抬了起来,喜庆的奏乐重新吹打起来。太子调转马头,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远。云七夕猫着腰重新回到国公府后院外,沿着墙边那棵树下去。 想来想去,她在大树下挖了个洞,将自己的包埋了进去。然后骑着马,朝着唢呐声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得匆忙,所以云七夕并没有发现,就在她埋包时,头顶上正有一只脚在悠闲地踢踏着。 马蹄声渐远,懒洋洋躺在树干上的人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望着马上那个娇俏的背影。斑驳的日光落入他的眼睛里,璀璨夺目。 一个翻身,他飘飘然落了地,嘴里含上一根小草,他拉低帽沿,他快步跟了上去。 太子大婚,是皇家,乃至全天下的大事,整个京城的百姓几乎都涌到了街上来,想要一睹太子的风采。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 一路上都是百姓整齐响亮的道贺声音。 太子单子隐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俯瞰着两边黑压压跪了一路的百姓,神情颇有些自得。 来到太子府门口,单子隐下了马,花轿也停了下来,吹奏也暂时歇下。 “请太子殿下三踢轿门。”喜娘满面红光地朗声道。 单子隐盯着轿门,抬步,精致的皂靴一步步地来到花轿前,嘴角轻轻扬起的笑意里,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抬脚正要踢上去,却突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撞到了单子隐身上。 一个锦盒往他手里一塞,小男孩便跑了。 当秦子隐反应过来,抬头去看时,小男孩已经淹没在了密集的人群里,看不见了。 他将锦盒打开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扔了出去。 锦盒“啪”地落了地,滚了几圈,里面的东西飘落了出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太子殿下,怎么了?”众人都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太子府的管家上前关切地问。 秦子隐盯着地上那块绢帕,眼睛瞪得老大,满面惊疑。 迟迟不见太子来踢轿门,又听见周围起了小声的议论,气氛诡异得紧,云揽月有些按捺不住了。 “喜娘,怎么了?”她靠近窗口问。 喜娘凑到花轿窗边,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给太子殿下送了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云揽月的心提了起来,有些紧张。 喜娘偷偷看着太子的脸色,将地上的绢帕捡了起来,递到窗边来。 云揽月掀开盖头一角,往外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些日子,她每次见到云七夕,她都在绣这个东西。一对鸳鸯,一个夕字,一个隐字,有它的特殊喻意,她过目难忘,又怎会不认得? “扔了它。”云揽月紧张到声音都尖锐了。 喜娘有些犹豫,看了秦子隐一眼,见他没说什么,拿着绢帕正要走到一边去扔掉。却突然一只素手出现,将她手中的绢帕夺了去。 “子隐哥哥,七夕花了无数个日夜才绣了这块绢帕,您不喜欢吗?” 一道温柔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秦子隐满面惊骇地倒退了好向步。 “七夕,你,你……” . 首发 太子府的人及时扶住了他,其他所有知"qing ren"也都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只有围观的百姓,大多一脸茫然,却又有种预感到好戏就要上演的兴奋。 云七夕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子隐惨白的脸,双手绞着绢帕,一步一步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秦子隐的面前,眨巴着天真的双眼,望着他。 “子隐哥哥,七夕还没有死,我活过来了,您不高兴吗?” “我……”秦子隐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一张好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盯着眼前的云七夕,说不出话来。 花轿里的云揽月猛地攒紧了衣摆,不可置信地竖起了耳朵。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贱人不是已经死了么?不是已经葬了么?怎么可能活过来? 不行,眼见着她就要进门了,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来破坏她与太子的婚礼。 正文 第13章 算不算抗旨 云揽月推开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哎哟,大小姐,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使不得啊。”喜娘连忙阻止。 云揽月一把推开喜娘,站定在轿门口,隔着盖头开口了。 “二妹,即便你还没有死,今日太子殿下也已经娶了我了,吉时不可耽误,你就不要胡闹了,赶紧回家去。” 呵,竟然大庭广众下明着抢丈夫了。不是说古代女子矜持么? 见云揽月只是远远地站在花轿门口,却不敢上前来,云七夕不由心中冷笑。 虽然对这个渣男无感,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戏弄他们一下。于是笑嘻嘻地道,“姐姐,只是到了门口而已,这不是还没有过门吗?妹妹现在来,应该也不算晚吧?” 这贱人,竟然学会顶嘴了?云揽月恨得直咬牙,只得向秦子隐呼救。 “子隐哥哥……” 单子隐渐渐镇定下来,纠结地看着云七夕,“七夕,我,我以为你死了,所以……” “我知道,子隐哥哥是以为我死了才娶姐姐的,我能理解。” 云七夕抢过了他的话头,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见单子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云七夕又说道,“不过……” 这二字一出,单子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云七夕笑得甜美,“不过,既然还没有过门,那我来得岂不是正是时候?我这就上花轿,子隐哥哥赶紧来踢轿门吧。”说完作势就要上花轿。 单子隐脸色大变,盖头下的云揽月也慌了。 “云七夕,你在胡闹什么?” 云七夕故作无辜地皱着眉,“我哪有胡闹?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不是我么?姐姐,胡闹的人是你吧?” 云揽月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看着那双握得泛白的粉拳,云七夕机灵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狡黠,一步步地向云揽月走了过去。 “姐姐,若是有什么误会就当面说,你总这样遮着怎么好说话呢?”话落,她已经一把扯下了云揽月的盖头来。 “啊!姐姐,你的脸,怎么了?”首先惊叫的是云七夕,她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闻言,无数道目光都向云揽月看了去,只见她满脸红肿得变了形,还长满了红疙瘩,顿时,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云大小姐怎么生得这般模样?” “早听说云大小姐生得不如云二小姐好看,不过,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是啊,真是太难看了。” 惊讶的,嫌恶的,取笑的…… 云揽月尖叫一声,后知后觉地捂上了脸。周围的议论声却如无数只苍蝇一般直钻入耳,一张张嘲笑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再放大。 看着云揽月几近崩溃的样子,云七夕心头暗爽了一大把。谁能知道,这不过都是因为昨夜她在云揽月的胭脂里加了一点料而已。 这位云大小姐以前长什么样她不知道,若是单看眼前这张脸,还真是好难还原事实真相呢。 云揽月楚楚可怜地看向单子隐,只见他也正盯着她,而她竟然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惊恐。 “子隐哥哥……”她好不委屈。 “揽月,你的脸,怎么了?”单子隐忍下心里的恶心问道。 云揽月差点哭出来,急急解释。 “我也不知道,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子隐哥哥,会好起来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不会……”单子隐盯着她的脸,说得没有了底气。 “子隐哥哥,我还没死,你却要娶姐姐,看来你们确实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妹妹的自当成全。只是……” 云七夕不高不低的音量再次响了起来,说到关键地方,她刻意顿了顿,淡淡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成功看到了单子隐的紧张,以及云揽月眼神里满满的怨愤。她故作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这样的话,算不算抗旨呢?” 此话一出,单子隐和云揽月同时变了脸,而单子隐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来。 眼前这个,真的是云七夕吗?为什么死而复生之后,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二小姐,你活了?” 突然,一个尖细而激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云七夕闻声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手持拂尘向她跑来。 这跑的姿势,却有些……娘。 云七夕心头打着鼓。 完蛋了!此刻距离前方五十米,正越来越近的这个人,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 正文 第14章 原来还有个大靠山 中年男人来到云七夕面前,激动非常地看着她。 “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您真的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而当这个中年男人一出现,单子隐与云揽月的脸色就变得更白了。 中年男人激动得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前两天,得知了二小姐的死讯,皇上难过了好久,如果皇上知道二小姐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皇上?看来这个云二小姐还有个大靠山啊! “尤公公,父皇他……” “太子殿下。” 单子隐刚开了个口,尤万山就截了他的话了,而同时,激动褪下,换了一脸正色。 “太子殿下,既然二小姐还没有死,今日的婚事自然就要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云揽月的脸一丝血色也无了。 尤万山是御前侍奉多年的老太监,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却深得皇上信任,连皇妃皇子都要尊重他几分,他说的话自然也是有份量的。 “可是,我……” 单子隐心有不甘,虽然云揽月的脸如今丑不忍睹,但他之所以娶她,本就不是为了她的美貌。 “不用可是了,太子殿下,此事咱家会立刻回去禀告给皇上,由皇上来做定夺,花轿就先回去吧。”尤万山下了定论。 回去?已经坐着花轿出了门,眼见着就要进太子府了,如今让她回去? 云揽月捂着脸,很是委屈,“尤公公,今日我若被花轿送回去,今后还怎么见人呢?” 尤万山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移开了眼。 “云大小姐,你如今这般样子,怎能嫁入皇家,岂不损了皇家威仪?还见什么人呢?还是呆在自己的闺阁中吧。”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隐忍的窃笑声。而云揽月起先还惨白的脸此刻红得像个西红柿。 云七夕也看出来了,这个尤公公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威力的。 呵,真是令她想不到,半路还杀出来个帮忙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与云揽月的第一回合,完胜。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云揽月被花轿沿着来时的路一路抬了回去。 来时,是一路山呼海啸的道贺声,去时,却只有刺耳的议论。 “听说这个云大小姐长得很丑,是真的吗?” “是啊,真是太丑了。你瞧,不是被送回去了吗?” “也是,太子妃是什么地位,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长得太丑,如何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呢?” …… 云揽月本能排斥这些声音,可这些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一路长驱直入,直往她耳朵里钻,她直觉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不由愤恨地捏紧了拳头,眼底聚满了杀气。 她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原本风光大嫁,是一场令京城所有名门闺秀都羡慕的婚礼。不想花轿还未进夫家门,就被原路送回,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忍受的耻辱。 云七夕,她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尤公公嘘寒问暖了好一阵之后,又十分贴心地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云七夕送回了国公府。 热闹看完,人群渐渐散去。 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人抄着手依墙而立,帽沿很低,只能看见他鼻子以下。听着百姓的议论之声,想起之前那精彩的一幕,他的唇角轻轻牵起了一丝弧度。 马车比花轿快,她比云揽月还先到一步。 当马车在国公府门口停下,她从马车刚走下来,府门口一个已经得知消息的高大人影立刻冲了过来,紧紧捏着她的肩膀。 “七夕,你真的还活着?” 云冲的手劲儿很大,捏得她有些疼,可云七夕没有退缩。 自那日在单连城的营帐中,她听见了他说的话,她对他的印象就不差。那天,她只看见了他的侧颜,而此刻,他离她很近,激动神情里,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惊喜。 俊眉朗目,眉宇间是那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身材颀长,宽肩窄背,也有一种军人气宇轩昂的气质。这是一种矛盾的结合,但在他的身上,却全无违和感。 可他不是邻家大哥哥,他是自家大哥哥。 云七夕朝他微微一笑,“是,我还活着。” 下一秒,云冲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那样紧,生怕她再消失了似的。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身子在抖。 云七夕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总觉得云冲所表达出的感情太过强烈,不像是哥哥对妹妹,这种感情里,仿佛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正文 第15章 姜还是老的辣 在被云冲抱着的时候,云七夕看见府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同样欣喜激动地望着她的方向。 云冲松开了她,那个年过半百,却身形挺拔的男人激动地走了过来。 “真是老天有眼,七夕你活了,爹改日一定要去寺里烧柱高香,感谢菩萨保佑。” 原来他就是安国公! “爹……” 她只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初来乍到,云七夕不敢表露太多,言多必失。而且她记得单连城提醒过她,若是云二小姐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恐怕就活不过一个月了。 她既然决定来做这个二小姐,那就要做得稳当。既要为原主申冤,又要为自己以后的米虫生活做好铺垫。 虽然她只唤了一个字,但安国公云风烈却看懂了她那怯怯的小眼神,满脸疼惜。 “好了,别怕,爹知道,你受惊了。回来就好,一切都过去了,爹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时,花轿也到了府门口。 云揽月下了轿,再顾不得自家的形象,愤恨地将盖头一扯,气冲冲地冲到云七夕面前。 “云七夕,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破坏了我和太子殿下的婚礼,你为什么没死?你为什么还活着?” 云揽月的手几乎快戳到云七夕的鼻子上。 “胡闹。”云风烈一把打开了她的手,怒斥,“揽月,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有什么比七夕还活着更重要的?你在计较什么?” 被云风烈这么一吼,云揽月委屈地咬住了嘴皮子,眼底泛起了泪花。但因她的脸实在太过出戏,即使再委屈,在云七夕看来,也只有笑点,看不出一点儿萌感来。 云七夕努力地咬着舌尖子,忍着笑。 “爹,女儿从来都知道,你的心里就只有她,你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今日女儿被花轿原路送回,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今后女儿还怎么做人呢?”云揽月将一气儿的委屈都吐了出来。 “揽月。”随着一个平静的声音,一个贵妇从府里走了出来。 云揽月一见她,嘴角一瘪,就扑了过去。 “娘,女儿都不想活了。” 苏玉婉轻轻拍着云揽月的背,声音很温柔。 “好了,乖,不哭了。” 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向云七夕这边看了过来。 一瞬间的震惊,几秒之后,都化作了平静。 “好了,揽月,七夕还活着,这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声音一丝异常的波动也没有。 呵呵,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呀! 只听苏玉婉继续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在门外站着了,都进去吧。” 云风烈经这一提醒,好似才反应过来,忙道,“是啊,七夕,你赶紧进去跟爹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云七夕正大光明地以云二小姐的身份进了府。 在打算成为云二小姐的时候,云七夕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关于她怎么又活了过来,又是怎么从棺材里出来,又如何回到了京城,她都不打算细说。一个惊吓过度的神情,就可以抵挡一切。说白了,她被吓坏了,需要压压惊。 于是,云风烈看着她心疼,不忍心逼问,其他所有人虽然好奇,也就不敢再问了。 云揽月受了挫,情绪不好,苏玉婉也就带着她先下去了。 “二小姐,您,您真的还活着?” 二小姐的贴身丫头巧儿闻讯一路飞跑到正厅,见云七夕果真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又惊又喜。 “巧儿,你带着二小姐先下去休息吧。”云风烈对巧儿说完,又转头对云七夕,“七夕,回来是好事,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回房休息一下吧。” 云七夕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爹,那我先回房了。” 跟着巧儿走出了正厅,一直佯装镇定的云七夕终于松了一口气。 目前虽然进了府,但毕竟对他们每一个人不够了解,也不知道二小姐以前跟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呆得久了,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有穿帮的可能。 所以,她需要一个缓冲期。所谓知已知彼,她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云风烈却陷入了深思,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爹可是有疑问?”云冲问道。 云风烈看向云冲,父子眼神交汇间,仿佛有一种了然的默契。 云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墓地查看一番。”说着,他快步走了出去,临出门时,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云风烈。 “即便她不是七夕,我也宁愿当她是,至少这样,七夕还活着。” 正文 第16章 三件宝物 云风烈深看了他一眼,云冲已经回过头,匆匆地离去。 跟着巧儿走了一路,云七夕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她。她知道,这个巧儿既然是二小姐的贴身丫头,也就是最了解二小姐的人,那么也是最容易看出她破绽的人。 看她一路脚步轻快,有些小兴奋,是真心为她还活着而感到高兴,应该是个懂事贴心的。 “巧儿,我活了你高兴吗?”云七夕仿佛无意地问。 巧儿立即展了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开心了。” 说完,她的神情又黯淡了下来。 “二小姐,您知道这些天巧儿有多伤心吗?巧儿成天就想,像二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要是您还活着,该有多好?没想到巧儿成天这么念叨,就真的把二小姐您给念回来了。” 说话时,巧儿时而开心地笑,时而又伤感难过,她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心机的样子。 云七夕不露声色地看着她,“可是,我有好些事情记不起来了。” “什么,您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巧儿很是惊讶。 云七夕无声地点了点头。 惊讶过后,巧儿又好似安慰般地笑了笑。 “没关系,只要二小姐还活着,就很好,记不起来应该是暂时的,以后都会慢慢记起来的。可二小姐你不会水,以后一定要记得离池塘远一点儿,可不要再发生意外了。” “意外?”云七夕捕捉住了关键词,一瞬不瞬地盯着巧儿的眼睛。 巧儿狐疑地看着她,“难道二小姐你不记得你是怎么出事的了?”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巧儿有些紧张,四下看了看,才凑近小声道,“二小姐,那日大小姐说池塘的荷花开了,便邀着您一起去赏荷花,巧儿本来是一直跟着的,可期间大小姐差了巧儿去拿点心,谁知道回来时,二小姐您已经落水了。” “哦?”云七夕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竟然笑了。 果然,她死得并不单纯。 巧儿讶然地看见她的神情,担忧地问,“二小姐,您没事吧?” 云七夕笑容不减,“我没事,我只是有些记不得了,所以当你回来的时候,姐姐在做什么呢?” “大小姐被吓到了,站在池塘边不知所措,直到看见我,她才叫出来,说您落水了。” 云七夕静静地听着,云淡风轻地笑问,“那姐姐没有吓坏吧?” 巧儿道,“大小姐的确吓得不轻,您出事以后,便一直呆在房间里内疚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她还真是挺自责的呢,自责的方式便是代替她嫁给太子,代替她成为太子妃。 透过巧儿简单的描述,云七夕已经基本可以还原现场了。她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她刚刚进入国公府,还在摸底阶段,不能太露了锋芒,等她有了足够的把握,她会找那些害了二小姐的人算总帐。 京城二十里外,骄阳似火。 晋王的大军正往京城方向开拔,队伍走得不急不缓。 远远的,有一人驾着马向他们奔来,在晋王车驾前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晋王殿下,京城的急件。” 戈风接过那人手中的信件,从马车窗帘处递了进去。 单连城接过,将信件打开,神色如常地看完,淡淡开口。 “吩咐下去,本王身体不适,全军放慢速度。” “是。”戈风得了令,便将命令传递了下去。 巧儿将云七夕一路带回了二小姐的闺房。虽然一路弯弯绕绕,穿过了很多的庭院,还说着话,干扰了注意力,但仍然不影响云七夕记下路线,相信再走出去时,她绝对不会走错路。 她之所以干得了盗墓这一行,除了胆子大,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也很有关系。白日瞄好了点,夜间出洞时,必须要准备无误,包括道路位置,包括五行方位。 “二小姐,本来您房间里的东西大夫人说要一并烧掉,可老爷一直不允,还不让任何人动,所以房间一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巧儿推开了房门。 果然是大家闺秀的房间,清新雅致,满室才气书香。 书架,几案,墙上挂着的古琴,以及几副字画。这些东西统统都可以说明,云二小姐曾经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看着这些配置,云七夕默默感到了忧伤。 这意味着,她要学着装逼么? “巧儿,我有些困,想休息一会儿。”云七夕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好,那小姐您就好好休息吧。”巧儿给云七夕铺好了床,便退出了房,还体贴地关好了门。 待巧儿的脚步声走远,云七夕走到门边,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又将门栓栓了起来,才快步走到床前,如一条灵巧的蛇一般,动作敏捷地钻入了床底下。 摸索了半天,果真找到了二小姐所说的暗阁。从暗阁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云七夕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坐在桌前,打开小木盒,云七夕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正文 第17章 一颗真心喂了狗 一个烫金的令牌,上面大大的免字。云七夕脑海里灵光一闪。 这竟是一枚免死金牌! 这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简直太有用了。相当于多了一条生命啊! 第二个东西是一块玉佩,云七夕常年干盗墓这一行,对于古玩玉器这些还是相当有研究的,不用细看她也知道,这是极品货。不仅如此,它雕功精致,上面所雕的苍鹰栩栩如生。这不像是一个女人佩戴的玉佩,倒像是男人的随身之物,而且,是一个身份不一般的男人。 难道这玉佩曾经是太子的?毕竟,二小姐曾经是钦定的太子妃。 放下玉佩,云七夕继续拿出第三件,是一个已经泛黄的小册子。云七夕翻阅了一下,便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古代就已经流行记日记了么?或者二小姐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有一天她会来替代她,所以将她的过去都记录了下来,以便她对她的生活习性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看着眼前这三样东西,云七夕不知道怎么形容自个儿此刻的心情。 简直太实用了有木有? 这本日记对她坐稳二小姐的身份有很强的指导作用。而这免死金牌更不必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宝啊,一条命的价钱呢。至于这块玉佩,虽不清楚他的来路,但云七夕知道它价值不菲。就算哪天当不下去这个二小姐了,拿去换了钱,也够她逍遥好一阵子了。 这位二小姐果真没有坑她。 人家留了宝贝给她,她总不能让人死不瞑目不是?她虽然不能代她嫁给太子,但她至少可以为她理清这一世的爱恨情仇。想到此,云七夕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一页一页地读了起来。 原来在十六年前的那个七夕夜,国公府里添了两个小姐。云揽月不过比二小姐早了时辰,就成了姐姐。二小姐刚刚出生,母亲就因难产而死,不曾给她留下一个好名字。所以,她们的名字都是大夫人取的。 云七夕真心觉得自家这名字简单又好听,但这名字用在咬文嚼字的古代就不同了。 同样都是生在七夕夜,二小姐的名字就取了七夕二字,草率得像是野生的,而云揽月的名字却明显是带着期许,仿若镶珠嵌玉一般。 只因云揽月是嫡出的大小姐,而云七夕是庶出的二小姐。 还好,从小到大,安国公一直都很疼爱她,还有哥哥云冲的百般呵护,他们给她的爱,填补了她缺失的母爱。而奇怪的是,这个云冲和她是同父异母,与云揽月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日记里用了很大的篇幅,写了她对太子的感情。 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待嫁第五天。 “终于,还有五天,我就要与子隐哥哥成亲了。这一天,我盼了太久,从我十岁那年,皇上定下这门亲事起,我就一日一日地数着日子了。《女诫》,《内训》,《烈女传》我已经读了无数遍,只为能配得上子隐哥哥,做子隐哥哥最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合上时,云七夕如看了一部精彩的电视剧,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二小姐对太子的感情太深,云七夕越看越想骂娘。她这一腔深情错付,只为一个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渣男,太不值得。 即便在墓室里,在二小姐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心中所想的,也是不想让太子难过。 可,他难过个屁呀,没见他迎亲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么? 一颗真心喂了狗!不值!太不值! 云七夕曾经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可一切都因一个小三的出现给生生破坏了。长到二十二岁,她都不知道父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她平生最见不得这种陈世美,如今既然她代替了二小姐的身份,必然要为她好好清算清算。 无意识地随手再翻开,看着二小姐娟秀的字迹,云七夕又忧伤了。 二小姐啊二小姐,你这么优秀,不是为难她么?她确定她没有这方面的慧根,学不出这一手好字来啊。 云七夕把三样东西收好,重新放回原处,疲累地往床上一躺。 没想到一来到国公府,便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如今,读过了二小姐的这本日记,她心中也有了些许底气,要在国公府里生存,就容易多了。 瞄见墙上的古琴,云七夕又心塞了。 这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模仿的领域,她也不想再想了,一想就头疼。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已经下葬的二小姐突然死而复生回来了,想必有些人还有些接受无能,等她们反应过来时,她就消停不了了。所以赶紧趁着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力,好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大仗。 可天不从人愿,她这才刚进入睡眠模式,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正文 第18章 第二回合 “大小姐,二小姐在睡觉呢。”门外是巧儿胆怯的声音。 “大白天的竟然在睡觉?”云揽月声音尖锐。 “大小姐,您,您有什么事儿不如等二小姐醒了再说吧?”巧儿小声地建议。 “你竟然让本小姐等?活腻了吗?那个贱人她竟然还睡得着?”云揽月拔高了声音。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开了。 云七夕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视线落在云揽月那张脸上,于是磕睡瞬间就醒了一大半儿。 还别说,她这张脸,出来吓人效果还不错。 “姐姐,有事吗?”云七夕忍着笑意,状若无辜地问。 云揽月横她一眼,“你破坏了我的婚礼,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竟然还能睡得着?” 云七夕不急不恼,挠了挠耳朵,懒洋洋地将视线转向巧儿。 “巧儿,我饿了。” 巧儿愣住了,二小姐与以前不一样,太不一样。大小姐在跟二小姐说话,二小姐竟然说她饿了? 看了云揽月一眼,巧儿道,“巧儿早已将饭做好了,因为想到您还在睡觉,所以就没有叫醒您,巧儿这就去把饭菜拿过来。” “嗯,去吧。”云七夕笑着对她道。 云揽月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云七夕,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云七夕终于拿正眼看着她,笑眯眯地道,“姐姐,不介意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 说完,她也懒得管云揽月什么神色,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了进去。 云揽月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恨不能在她的背上戳出两个洞来。 这贱人,怎的这次回来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会儿,巧儿就将饭菜端了过来,摆放在了桌子上。 “姐姐,你吃不吃呢?反正我是饿了,我就不客气了哟。” 执起筷子,云七夕瞟了一眼云揽月愤怒的脸色,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便吃了起来。 “嗯,好香啊,巧儿,你手艺不错。”她一边吃着,一这赞了巧儿一句,完全已经当某人是隐形人一般。 云揽月气极,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一连串瓷器破碎的声音之后,平静下来,便剩下满地杯盘狼籍。 巧儿吓傻了。 “我让你吃啊,你吃啊。”看着地上自己的杰作,云揽月仍不能解气,朝着云七夕吼道。 嗬,以前这个大小姐也是这么对待二小姐的么? 云七夕脸色半丝未变,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褪下去。盯着一地的狼藉,她打了个响指,笑着向云揽月看过去。 “姐姐,巧儿的手艺挺不错的,这菜真的挺好吃的,倒了可惜了。” 说完她慢悠悠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那一地的饭菜前,蹲了下去。 “呀,这是怎么了?”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紧接着,脚步声急急地走了进来。 “巧儿,这是怎么回事?” 巧儿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夫人,二小姐在吃饭,大,大小姐掀了二小姐的桌子。”巧儿一边说一边怯怯地瞟云揽月的脸色。 不过云揽月此刻并没在意她说的话,一双怨毒的眼眼只瞪着云七夕的背影。 她没有生气,没有恼怒,更没有惧怕。云揽月瞪着她,心里越加堵得慌。 太不相同,跟以前的云七夕,完全判若两人。 既使不问,苏玉婉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蹲在地上的云七夕的背影,她以为她在伤心,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揽月,你怎么能这么对妹妹呢?”说着话,她深看了云揽月一眼,眼神里大有指责她沉不住气的意思。 “七夕,你也不要跟姐姐怄气了,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姐姐心情不好,脾气难免坏了点儿。”苏玉婉又对着云七夕的背影说道。 心里冷笑,再冷笑。 当云七夕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她们的时候,她的手里端着一只残破的盘子,脸上依然带着笑,一步步地向云揽月走了过去。 不知怎的,看着云七夕似笑非笑地走近,云揽月心里莫名有些发毛。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有过,这让她心中越发烦燥。 “姐姐,这菜真的挺好吃的,不信你试试看。” 话音刚落,云七夕手里的盘子已经扣在了云揽月的脸上。 当盘子从她的脸上掉下来,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一旁的苏玉婉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云七夕。 不远处的巧儿猛地捂着嘴,吓呆了。 原本就跟毁了容似的一张脸,此刻粘着油水和菜叶子,整个就跟在猪槽里面拱过的猪头似的。 云七夕想忍,却实在没能忍住,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云揽月好半响才声嘶竭力地尖叫出来,同时扑过去一把掐住了云七夕的脖子。 正文 第19章 笑面虎 “你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我,你怎么不死?我要你去死,去死!” 在云揽月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云七夕便瞥见了门口出现的人影,于是她收敛了身上的刺,顺着云揽月扑过来的力道,柔弱地倒在了地上。 “姐姐,不要……”云七夕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听见她的求救,云揽月笑得得意。 “不要?现在知道求我了?晚了!你以为你活着就可以嫁给子隐哥哥了?你……” 突然,一把大掌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臂。 “揽月,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 被这么一喝,云揽月吓得松了手,气焰没了,委屈地咬着嘴唇,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 “哥,你就知道护着她,从来你就护着她,要知道,我才是你的妹妹。” 云冲将云七夕从地上扶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云揽月一眼,转头看着苏玉婉。 “娘,你把揽月先带下去吧。” 女儿受了委屈,自己的儿子帮着别人,苏玉婉心头也压着气。不过她好歹老辣,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得极好。 “好,冲儿,你也安慰安慰七夕吧,她受委屈了。” 苏玉婉尽量维持住端庄说完,扶着云揽月。 “揽月,走吧。” “娘。”云揽月瘪着嘴巴,有些不服,眼泪就要掉下来。 苏玉婉半扶半扯地将她带出了房间,还一边劝着她。 “揽月,娘早就告诉过你,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一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听着苏玉婉的声音越来越远,云七夕心头一阵冷笑。 经过这一回合,她也算是摸一下对方的底了。云揽月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样的女人最好对付。她越是恼,云七夕就越是淡定无所谓,这样就足以让她抓狂了。 不容易对付的反倒是她那个娘,明显是只老狐狸,笑面虎,表面上让人拎不住错处来。 不过,没关系,再难对付也不过就是一个高门宅府的女人而已。且不细数她无聊时看过的那无数的斗智商的电视剧,就光一部七十六集的甄传,就是一部制作精良的撕逼教科书。 哎,刚才实在没忍住就回击了。她也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啊。 不过,她当时也的确顾不得那许多了,总不能任人往脸上踩吧?那可不是她云七夕的作风。 “七夕,你没事吧?”云冲的问话将云七夕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七夕看向云冲时,一双盈盈大眼里,便只余无辜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 说完有些神伤地垂下眼,语气里有些隐忍的委屈,也有愧疚,“哥,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姐姐说,我为什么没死?我应该就那样死掉,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对不对?” 没有得到云冲的回应,云七夕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云冲正目光深遂地盯着她,眉头轻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起在府门口相见时的激动,他此刻要冷静许多。 “怎么了?”云七夕心头有些悬掉掉的。 云冲舒展了眉头,淡淡一笑,摸着她的头发。 “傻瓜,有什么事比你还活着更重要的?别想太多,揽月她今日是受了一些委屈,但这都跟你没有关系,以后她慢慢会想通的。” 说完他看向巧儿,“巧儿,把这里收拾一下,重新去做些饭菜来吧。” 巧儿惊吓过度的表情终于收了回来,忙不迭地点头,蹲下去收拾残局。回想刚才的情形,她还有些接受无能。 虽然得罪了大小姐,巧儿有点担心二小姐以后的命运,但就在刚才,二小姐一盘子扣在大小姐脸上时,巧儿心里还是暗暗爽了一下。 这些年,大夫人和大小姐当着老爷的面对二小姐是一套,背着又是另一套,二小姐受了不少的委屈,却从不向老爷告状。巧儿经常都暗自为二小姐感到委屈难过。如今,二小姐明显变了,变得再没那么好欺负了。 “七夕,你若是觉得累,就吃了饭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吩咐下去,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云冲道。 云冲似乎有事,没停留多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接下来,果真清静了,直到晚上,云揽月和她那老狐狸母亲都没有再来打扰她。 云七夕属于夜间出行的动物,所以她有一个毛病,到了晚上神经就异常兴奋,深夜也是她头脑最灵活的时候。 听着更鼓敲了三下,云七夕终于在床上躺不住了,下了床,吹熄了蜡烛,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门边,轻轻地将门打开一个缝隙。 正文 第20章 千金万金也还不回来 巧儿早已睡下了,此刻院子里寂静无声。 正常情况下,三更到四更是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所以昼伏夜出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在这个点儿出门。 想必今日这个国公府,除了云七夕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睡不着的。 想到此,她又回到床边,做了一件事,才摸出了房门。云七夕顺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很快爬到了房顶,俯瞰了一眼整个府里的情况。果真,云揽月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呵,昨夜,她兴奋得睡不着,因为自家要当太子妃了。今夜,她还是睡不着,因为洞房花烛夜就这样泡汤了。 这人生还真如过山车,大起大落啊。 轻车熟路地越过一座座房顶,出了府,站在了国公府背后,云七夕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去,她如今身份不同了,难道不能从后门直接出来么?用得着飞檐走壁?真是秀逗了! 暗黑的天幕,一轮圆月高挂,洒下很好的月光。 云七夕来到树下那么一望,顿时虎躯一震。 她曾经埋包的位置,有被挖过的痕迹。她紧张到头皮发麻,徒手扒了几下那松松的土。 不见了?怎么可能?太诡异得紧了,谁会知道这下面有宝贝? 夜,静得出奇。 云七夕的眸子突地一眯,竖起了灵敏的耳朵。因为她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声响。 暗夜里,她眸底流光,听声辩位,视线飞快扫向左侧不远处。 只见墙根儿下,隐着一个小身影。 云七夕视力超常,尤其是在晚上。即便那人隐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下,她仍然看得很清楚。那人正靠坐在墙根处,扒拉着一个包。 没有半刻犹豫,云七夕提步跑了过去。 那人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吓得身子一抖。出于一种本能,他飞快站起身,跑了起来。 云七夕紧追不舍,因为她已经看清,他手上拎着的正是她的包。 可前面的人虽然个子小,但速度很快,而且他很聪明,不走大道,竟在一条条小巷子里穿来穿去。这对不熟悉地理环境的云七夕来说,相当吃亏。 正在这时,她看见前方巷子口突有一个人影慢悠悠地走过。 如看见了救星,云七夕一边跑一边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按理说,这夜深人静的,她又刻意拔高了嗓门,百米外都该听见了。可云七夕喊了好几声,那人愣是跟没听见一样,脚步都没乱了下。 靠,原来无论在什么时代,人都是一样的现实?一点儿雷峰精神也没有。都只受利益驱使。 云七夕来不及多想,大叫,“帮我抓住他,十两银子酬谢。” 那人仍未动,也未回头。 “二十两。” “……” “三十两” “……” 云七夕怀疑,那人是聋子不成? 对她来说,那包里虽然有一笔巨款,可更多的是在这个时代万金也买不到的东西。 “抓住他,包里银子全归你,其他东西归我。”云七夕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言为定?”一个好听的声音被夜风送了过来。 此时云七夕已经跑到那人身侧,只见那人头戴一顶毡帽,帽沿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面朝着云七夕的方向,在等着她的回答。 原来不是聋子啊。亏大发了! 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千金散尽还复来,可包里那些宝贝,是千金万金也还不回来的。 眼看着偷包的人越跑越远,她当即一咬牙。 “好,一言为定。” 此话一出,云七夕只见帽沿下的唇角一勾,那人已经飞快地奔了出去。 不知真是他跑得快,还是前面那人慢了,竟然没跑多远,就被他给追上了。 云七夕快跑几步跟上去,一把夺过包,气喘吁吁地瞪着这个偷包人。 可,原本要爆粗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人个子瘦小,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一张脏兮兮的大花脸,衣服褴褛,脚下一双草鞋已经破得不像话,整个一副十分寒酸的样子。 小乞丐? 云七夕又动恻隐之心了,像这样的半大孩子做乞丐,通常都因背后有着凄惨的身世,更不肖提什么美好的童年了。 所以,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骂语出口时变成了这样。 “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竟学着偷东西?” 小乞丐有些委屈,低着头小声反驳,“我没有偷。” “还说你没有偷,这都人赃俱获了,还狡辩。” 云七夕本着诲人不倦的原则,耐着性子引导他认识错误,回归正途。 小乞丐越发委屈了,苦着脸。 “我真的没有偷!” 正文 第21章 敢情拿她当银行了? “我,我是在地下挖出来的,不是人偷的。”小乞丐嗫嚅着。 一个挖字,让云七夕有点讪讪了。 说白了,她自己也是干的挖盗这一行,只不过,她盗的是死人无福享用的财物而已,终归也是一个盗字,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那,那我追你的时候你跑什么呀,说清楚不就没事了?” 小乞丐不吭声了,怯怯地看向抓住自己的那个人。 那人伸手轻轻一拍小乞丐的脑袋,“再穷也不要偷东西,要偷也不要偷女人,江湖规矩,懂不懂?”声音明朗悦耳。 云七夕诧异地看向那人,不禁一愣。 竟是一样的画风。 打着补丁的布衣,破旧的草鞋,还有一顶同样破旧的毡帽。毡帽下的嘴角,吊儿郎当地含着一根小草。 大乞丐? 小乞丐偷了她的东西,大乞丐帮她抓了贼,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个乞丐,可是声音却好听得很,她下意识里很想看清他的长相,可他的帽沿太低。 被大乞丐斥责了,小乞丐万般委屈,低着脑袋,瘪着嘴不说话。 大乞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抄起手面向云七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空口无凭,这东西既然是这小家伙挖到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可写有你的名字?” “这当然是我的了。”云七夕理直气壮,声音自然就高了起来。 “那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他问。 云七夕笑了,“告诉你也无妨,这里面有药,有些小工具,外带两百多两银子。” 话落,云七夕似乎看见他唇角弯了一下。她猛然惊觉过来,就在不久前,她似乎承诺过,包里的银子全部归他来着。 傻叉了! 意思性地给几十两银子不就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咋就这么老实地和盘托出了呢?她此刻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呵呵,”大乞丐的笑声清悦入耳,“想不到半夜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竟然意外得了这么多银子。” 云七夕望天,郁闷至极。想不到半夜睡不着,出来溜达一圈儿,竟然丢了这么大一笔财富。 轻轻抬头,从帽沿底下看着她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的小表情,毡帽下的笑意更深。 虽然肉痛,但云七夕向来说一不二,不肯输了一个信字。乐观一点想,其他宝贝都拿回来了,已经算是运气好。银子嘛,以后再遇到单连城那样的土豪,再狠狠宰上一笔就是了。 当即打开包,要把银子拿出来。“你可能得拿个东西来装,这二百多两银子,一双手捧不住。” 那人却半丝未动,很困扰的语气。 “还得拿东西装啊,可我身无旁物,拿什么装呢?” 云七夕嘴角抽了两下,停了手上的动作,用看一个奇葩的眼神看着他。 “这还要我教你啊,你随便弄个什么东西一包不就好了?比如你身上的衣服。” “哎,”那人长长地一叹,“像我们这种居无定所的人,抱着这么多银子,岂不太招人惦记?钱是小事儿,命是大事儿。虽是贱命一条,也得珍惜不是?” 这事情被他这样一说,感觉天都难了。 云七夕狐疑地想,莫非这家伙是看上了她的包,在合计着将她的包讨过去?毕竟她这种款式的包在古代可是个新鲜玩意儿。 却不想那人似乎想到了主意,缓缓地开口了。 “这样吧,我看姑娘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的两百多两银子就暂时寄放在你那里吧,等我需要的时候,来问姑娘取就是了。” 啥? 云七夕愣住了,第一次遇到不想把银子带回家的乞丐。明明是个乞丐,听这口气却像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雅人士。 . 首发 你说他看轻金钱吧,刚才她不提价他还不肯帮她抓。说他现实吧,面对这么一笔巨款,他却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要是不小心忘了呢?”云七夕干笑了两声。 他这算盘倒是打得好,敢情把她这当银行了? 那人也是一笑,“我这个人记性也不太好,不过,没钱的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说话的同时,那人抬手摘下来了帽子,云七夕终于算是看清了他完整的庐山真面目。 跟所有的乞丐一个风格,脸上脏兮兮,看不出本来肤色。唯一可以看得清的,是月光映照下的那一双眼睛,如撒入了星光,此刻带着淡淡的笑,格外地澄澈明亮。 云七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一个乞丐看入了神,只因那双夺目的眼睛。 正文 第22章 放长线,钓大鱼 直到那人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云七夕问。 “我叫云七,他们都叫我小七。”那人答道。 云七夕一愣,看着他,“真的假的?” 她叫云七夕,他叫云七? “当然是真的,我一个四海为家的人,又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一个名字而已,有必要骗你么?”云七说得十分严肃认真。 说得倒是有点儿道理,也许真就有那么巧呢? 他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字,想来相识也是一种缘份,而且,他与她同姓,是本家,光这一点就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云七夕从来都没有嫌贫爱富的思想,更何况像云七这种面对一笔巨款,还能这么淡定坦然的,她的心里还多了几分欣赏。 “那好吧,那我就替你保管着,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要是我一时记性不好,不小心挪用了,可不要怪我。”云七夕半开玩笑地笑道。 云七无所谓地一笑,“挪用也无妨,总记得我在你那里存着两百多两银子就行了。一辈子很长,慢慢还。” 说完,他将破旧的帽子往小乞丐头上一扣,笑着对小乞丐道,“走,小鬼头,让哥哥教教你江湖规矩。” 帽子的型号明显跟小乞丐不匹配,一盖下去,便遮住了半个脑袋。但他却没有将帽子拿开,许是有些惧怕云七,便只是将帽子往上顶了顶。 云七转身缓步离去,小乞丐果真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云七夕看着他的背影,衣衫破旧,裤腿半卷,汲一双烂草鞋,可不知为什么,这月华中的背影,却偏生让人感觉出一种如嫡仙落入凡尘的高洁来。 望着他们慢慢没入夜色里,云七夕才甩了甩脑袋,提着包,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已经走出很远,拐过街头,云七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只望见夜色深处,一个小小的背影,正越来越远。 小乞丐也同他一样,停下了望着远处一会儿,又收回视线,抬起头望着他,摸着脑袋,有些不懂,还有半分不愉。 “公子,江湖规矩就是像你这样哄骗小姑娘?” 话刚落下,大掌当头落了下来。看来凶猛,落下时却是轻轻的。 “小鬼头,人小鬼大。”他轻斥了一声,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转过身继续朝前走。“我这不叫哄骗。” 小乞丐伸手顶了顶帽子,帽子又掉了下来,他索性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叫哄骗,那叫什么?” 暗夜里,云七一双黝黑的眸子,蓄起了一丝笑意,熠熠生辉。 “这叫……放长线吊大鱼。” 话说云七夕可再不敢将包埋在外面,于是带着包原路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咦,她记得她走的时候是关了门的,怎么这会儿却是开着的? 她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云七夕,去死,去死……” 靠,竟然跑到她房里来诅咒她,也是够了! 云七夕依在门框上,耐着性子等着。直到里面的人似乎终于用尽了力气,累了,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说我这不过才上了一个茅房而已,姐姐就梦游到我这里来了?貌似做的这个梦还很血腥,很暴力?” 只见站在床前的云揽月背脊一僵,猛地回过头。 屋子里虽然没有掌灯,可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已经足已让她看清楚。那个懒洋洋倚在门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人,正是云七夕。 “还是姐姐半夜睡不着,想找妹妹我聊聊天?” 云七夕一步步脚步沉稳地走进去,在云揽月惊诧地注视下,点亮了蜡烛。 整个房间恢复了光明。 云七夕不理会云揽月举着匕首惊呆了的样子,含笑来到床边,掀了把自己那被砍得棉絮乱飞的被子。 她笑了,似是忍不住地笑,淡淡笑语。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姐还真是贴心,你咋知道我想换新被子了?” 已经从惊诧中恢复过来的云揽月脸色有些难看,但终归自己被抓了个现形,也多少有些尴尬。索性彼此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也就没什么好再伪装的了。双目赤红地瞪着云七夕。 “云七夕,我今日受到的耻辱,总有一日会向你讨要回来。” 云七夕半点也没有受到威胁,脸上笑容不减。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不过我还是希望姐姐下一次要过来找妹妹的时候,能尽量白天过来。毕竟……”她故意拖长了音,似是难以启齿地看了云揽月一眼。 正文 第23章 丢失的宝贝 “毕竟,姐姐如今这张脸……”她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妹妹我胆子小,心脏脆弱,经不起吓,姐姐可千万不要见怪啊。”说完还嘿嘿一笑。 “你……”云揽月气得直咬牙。 偏偏云七夕还一副笑嘻嘻,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云七夕,你等着。”重重地丢下一句话,云揽月转身冲出了房间。 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七夕笑眼精明地眯起。回头看了眼破碎的被子,冷哼了一声。 起先她出门时,只是无意间想到云揽月今晚应该会睡不着,肯定恨她恨得牙根痒,兴许会气不过过来报复一下。所以她又回来把被子弄了一下,弄成了一个假装里面有一个人睡着的假象。 真是想不到这脑残还真就按套路出牌,一点悬念也没有。 无趣啊无趣,跟这种智商的人斗,不是侮辱自家的智商么?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太无趣了! 还好现在是夏天,被子基本可以不用。 她将那些残破的棉絮一股脑儿地扔在了地上,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包。于是她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桌子上。 数了数,银子一点儿不差。工具什么的也都还在。可是,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坐下来仔细想了想,视线落在摇曳的烛光上,她猛地想起来了。 她的小手电不见了! 靠,她当时从小乞丐手里把包拿回来,都没来得及检查一下。只是看着小乞丐可怜巴巴,便不忍心再追究了。谁能知道他竟看上了他的小手电? 要知道,因为云七夕常年夜间野外行动,有时几天都不回家,所以她备的装备绝不会差。那个手电不是一般的手电,那是太阳能的。即便在没有电,没有电池的古代,那也是个相当好用的宝。 不想小小年纪,还挺识货!竟然放着银子不拿,只拿了她的小手电。 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夜发生的事,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云七那双璀璨的眼睛。他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眼睛。仿佛令他的整个人都踱上了一层光辉,即便穿着乞丐的破衣服,也掩盖不住他的光华。 云七夕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 小乞丐拿了包为什么不走远一些?偏偏就在案发现场不远处坐着慢慢地翻东西? 云七不早不晚,为什么就那么巧,在她追小乞丐的时候就出现了?要知道,那时已经是三更了,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的理由太站不住脚。 为了让云七帮忙抓贼,她的酬金几次提高,可他都不理睬。她说包里的银子全归他时,他就答应了。他怎么知道包里的银子一定比她之前喊的多呢? 当她报出包里的东西时,云七并没有检查一下,怎么就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呢? 云七夕心中一万匹草泥马闹腾得那叫一个欢畅。 向来只有她算计人的,竟然有人敢算计到她头上来了?关键是,她当时看着小乞丐那寒酸样,同情心就泛滥了,这漏洞百出的事件她竟然愣是没有深想下去。 可,云七若真是为银子,为什么又不拿走银子呢?若不是为了银子,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本来以为已经想明白的事情,此刻又有些糊涂了。 云七夕一向不会让一件事情影响她的心情太久,没一会儿,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乐观点儿想,虽然答应包里的银子都给他,可如今银子不是还好好地在她手里么? 她从包里取了些银子出来放在身上,把剩下的东西和包一起,放进了床底下的暗阁里。 忙活完,她终于可以躺下后,又暗自磨了磨牙。 好你个云七,最好别让她再碰到他,否则,哼哼……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打照了进来,大地的温度顿时升了起来。 巧儿打开房间的时候,看见一地的破棉絮,吓了一大跳。 “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七夕昨晚睡得太晚,此刻还没睡醒,睁了睁眼,小声咕哝道,“没事儿,被一只骚猫给撕的。” 骚猫? 巧儿还没反应过来,云七夕已经翻身朝里,又睡了过去。 于是巧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默默地将地上收拾了干净。 云七夕原本打算好好补个觉,睡到响午再看看要不要起来。可谁知这边才刚和周公握上了手,巧儿又大叫着回来了。 “二小姐,二小姐,快起来,出大事了。” 正文 第24章 糟心的圣旨 云七夕一抬腿,重重地翻过身来平躺着,因为没盖被子,整个人看起来四仰八叉,特别没有形象。 她瞧着巧儿气喘吁吁的样子,懒洋洋地道,“什么大事啊?天塌下来了?没有吧?就算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子顶着么?所以啊,巧儿,淡定!” 她倒是足够淡定。可巧儿淡定不了了。她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思分析现在的二小姐与曾经有多么地不一样,她急喘着气,吞了吞口水。 “不是,二小姐,真的出大事了,宫里的圣旨到了,让您去接旨呢。” 圣旨?云七夕迷糊了几秒之后,慢慢地,终于想起来圣旨是个什么东东了。于是,她也跟着淡定不了了。 一瞬间睡意全无,她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利落地穿衣洗漱。 圣旨,以前只在小说里和电视里认识过的东西,自来到古代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面对。圣旨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最高总统的声音。她实在想不出来,这皇上会相要对她说什么呢? 他不会是知道她还没有死,所以重新下旨要让她嫁给太子吧?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云七夕吓得身子一抖。 她就是嫁猪嫁狗也不要嫁给那个渣男啊!简直太惊悚了! 冷静,冷静! 洗了把脸她就想出门,巧儿拉住了她。 “小姐,好歹让巧儿给您梳一下头吧?您就这样出去,恐会让有心人说你藐视皇恩呢。” 想不到巧儿平时看着不多言语,关键时刻还是有些头脑的。 “那好吧,不过尽量快些,让人等太久也会有藐视皇恩的嫌疑。” 她边说边回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一边任由巧儿帮她梳头,她一边想,如今这一切想法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兴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巧儿已经梳好了简单的发髻,却突然疑惑地问道,“二小姐,您的左耳怎么有两个耳洞呀?”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这巧儿果真心细,这么快就发现她的破绽了。 在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最好的答案就是不回答。 她飞快起身,拉起巧儿就跑。 “快走吧,别让人久等了,呆会儿判个藐视皇恩的罪过下来,可不得了。” 被云七夕这么一吼,巧儿很快忘了刚才的事,心里祈祷着颁旨的人不要等得不耐烦才好。 正厅里,府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了。 无意间视线扫过云揽月,她也正面色不愉地盯着她,见她看过去,她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这个脑残对她的恨意,不用说云七夕也明白。一是昨夜没杀成她还被抓了个现形,二是一早上的让一大家子人在这里等她一个人,架子端得太招人恨。 见云七夕来了,大椅上拿着圣旨的人站了起来。 云七夕认得他,他不就是那个昨日帮了她忙的那个尤公公么? 尤公公面上带笑,慈爱地看着她,看样子,并没有责怪她让他久等的意思。 “尤公公,对不起,我来晚了。”云七夕先卖了个乖。 尤万山笑了,“无妨,二小姐,接旨吧。” “是。” 云七夕被迫跪下时,心有点塞。 她这一辈子,还没向谁下过跪呢。即便当年她偷偷地将她渣爹和小三的照片放到网上,害她爹颜面扫地,她爹拿皮带抽着她让她下跪,她都没有跪过。 可如今,看样子以后下跪就是家常便饭了。 哎,入乡随俗吧! 府里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云七夕瞥见云揽月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尤万山将圣旨展开来,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七夕自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温婉贤淑,一直是朕心中的太子妃不二人。朕初闻七夕死讯,内心万分悲痛……” 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温婉贤淑。 云七夕苦着一张脸,越听越忧伤。 冰雪聪明这四个字用得还算贴切,至于才貌双全,貌还算有八分,可才,古代所谓的才,无非是琴棋书画,而这些都貌似跟她没有缘分,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才,那就是挖人坟墓和治病医人。更不肖提温婉贤淑了,这四个字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然而更令她忧伤的还在后面。 “……然昨日又闻七夕尚在人间,朕甚感欣慰,虽然朕迫切想见到你安然无恙,但思及您这些日子必定吃苦受罪,便自在家中将息吧。与太子的婚事则另定佳期。” 果真,怕什么来什么,还是要让她嫁给那个渣男。 云七夕木着一张脸,心里糟透了。 正文 第25章 她可以抗旨么? “七夕,赶紧谢恩啊,别让尤公公久等了。”云风烈见她不吭声,不由有些心急,忍不住小声提醒她。 云七夕慢吞吞抬起头,满脸幽怨地望着尤万山。其实她想说,她可以抗旨么? 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将所有的情绪都暂时压了下去,低着头道,“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万山满意地笑点点头,将圣旨递到了她的手里。 “二小姐,皇上是很疼您的,您这就好好在家里将息自个儿的身子,等着嫁给太子殿下吧。” 云七夕郁闷地扶了把额,强笑了笑,“是。” 随后,尤万山又与云风烈寒喧了一阵,便离开了。 正厅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云揽月昨日嫁太子没嫁成,今日一道圣旨直接让她的梦想破灭。她此刻的眼刀子恨不能在云七夕身上剜出无数个洞来。 云七夕烦燥得很,当她愿意啊?那样的渣男,谁爱嫁谁嫁去。 苏玉婉的脸色也不大好,即便她再能装,此刻也似乎笑不出来了。 云冲看不出喜,也看不忧,只是视线一直落在云七夕的身上,像是在沉思什么。 云七夕被他瞧得心头有点发虚,便对云风烈道, “爹,我先下去了,头有些痛。” 云风烈关切地望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扫了云揽月一眼,才道,“昨夜房里来了一只野猫,叫唤得厉害,还把我的被子都给抓破了,闹腾得我一夜没有睡好。” “野猫?”云风烈皱眉。 成功看到云揽月怒目圆瞪,云七夕满意地翘了翘唇角,才缓步走出了正厅。 她知道,即便云揽月气炸了肺,她也不敢在这里挑衅她。除非她真的想将昨夜刺杀她的事抖落出来。 顾忌着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没说骚猫,已经算是她口下留情了。 回到房,巧儿端了早饭来,然而云七夕并不想吃,只是坐着不动筷。 “二小姐,这回皇上替您撑腰了,又给你抢回了太子妃的身份,您怎么不高兴啊?”巧儿察言观色地问道。 “我……高兴!”云七夕重重地咬着高兴二字。 “那你怎么不吃呢?” 云七夕郁闷至极,捂着上腹部,“我胃痛。” “那要不要巧儿给您请个大夫?您瞧着真的脸色不大好,没事吧?”巧儿有些担忧。 云七夕摇摇头,“我没事,缓一缓就好。” 看着巧儿,云七夕想起一件事来。两个耳洞的事,今日巧儿能发现,以后别人也能发现。如果不及时解决,迟早得穿帮。 “巧儿,我有些吃不下,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于是,云七夕和巧儿出了府。 她是个宅不住的人,要让她成天遵守大家闺秀的原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是难为她了。再加上今儿一早被一道圣旨堵了心,她必须出来走走,拯救一下这被塞得密不透风的心。 大燕的夏天还好,虽然热,可日头却不算太毒。 巧儿一直跟着她慢悠悠地走,瞧见云七夕一直在望街道两边,像是在找什么。 “二小姐,您在找什么呀?”巧儿忍不住好奇。 “没什么。”云七夕回答没什么,眼睛却仍然不放弃地一直看。 明显就是有什么,但她既然不说,巧儿也不好再多问了。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入耳,云七夕不由放缓了脚步。 这笛声,清幽如来自山间的晚风,又如清凉的泉水潺潺地流过心间,让一颗原本浮躁不安的心,莫名就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有一种错觉,街头所有的嘈杂似乎都被屏蔽了,只有这笛声悠悠,如不绝如缕的清风,一阵阵地,温柔地飘进人的心里。 循着声音望去,瞥见了檀木雕花的大匾上,写着“沉香阁”三个字,门匾两边挂着两只木雕精致的老鹰,门上一排彩色珠帘垂下。 笛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奇特的设计,配上这笛声,颇有几分神秘感。 正看得入神,珠帘脆响,一个女子从里面掀帘而出。 女子衣着打扮充满了异域特色,尤其是耳朵上垂着的那又大又长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地晃动着,发出叮铃的轻响,格外地动人。 “巧儿,你去城东给我买几个包子来,我饿了。”云七夕望着沉香阁对巧儿说的。 巧儿有些不解,“二小姐要吃包子,前边不远不就有个包子铺?为什么非得到城东去买?” “因为城东的好吃。”云七夕随口答。 “那好吧,那二小姐您不在这里等我,我怕呆会儿巧儿找不到你。”巧儿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就往城东方向走去。 虽然从这里走到城东,得走上一柱香的时间,但既然二小姐有令,她也只有照做。 待巧儿走远,云七夕朝着沉香阁走去。 正文 第26章 沉香阁 “姑娘,您要买什么?”女子见云七夕站在门口,便迎了过来。 女子声音很温柔,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时面带笑容,那两个长长的耳坠子跟着晃荡着。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云七夕笑问。 “当然可以。”女子忙为她掀起珠帘,“姑娘里边儿请。” 云七夕一走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然而笛声却在这一刻嘎然而止。仿佛突然间被掏空心,云七夕呆愣在了原地。 “姑娘,您先看着,我去给您倒一杯茶。”女子说完便转身去了。 高高的天花板,如一幅大大的油画,然而却看不懂画的是什么,各种色彩夹杂,像是梵高的抽象画,更像是充满神秘的藏地密码。 一张张色彩迥异的屏风像图书馆的书架一般,整齐地排成一列列,屏风上面挂着很多珠宝首饰。这些首饰元素复杂,设计夸张大胆,很有民族风情的味道。 一排排屏风的中间,梨木桌案上展示着各种胭脂水粉。 通常卖胭指水粉的地方都有很浓的脂粉味儿,不过这里却完全没有,只有一种令人安宁的淡淡的檀香。 她并不知道,在她缓缓地穿梭在屏风中间,投入地欣赏这一切时,阁楼上正在一双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姑娘,请喝茶。”女子递过来一杯茶。 云七夕接过茶,却并没有喝,而是瞧着女子的耳朵,由衷地称赞。 “你的耳坠很漂亮。” 女子脸上略带羞涩,笑指着屏风上挂着的首饰。 “姑娘过奖了,这些全都是我们公子描画的图样,姑娘可以看看,兴许能看到喜欢的。” “你们公子?他一定是一个……很会天马行空的人?” 云七夕突然对她所提到的公子产生了一丝兴趣。 “嗯。”提起公子,女子脸上的笑容明媚了不少,“是的,我们公子是一个很有才情的人。” 云七夕笑了笑,视线落在那各色的首饰上。 女子见她取了两副耳坠下来,忍不住夸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两副耳坠也是公子自己非常喜欢的两件。” 云七夕有些困扰地轻轻皱眉,“如今耳坠子是有了,只是还差一个耳洞。” “耳洞?”女子看了云七夕的耳朵一眼,“姑娘的意思是?” “你们既然对女人的饰品这么有研究,想必一定也有打耳洞的经验,可以帮我打一个耳洞吗?我想要一只耳朵两个耳洞。” “这……”沉香阁在大燕的京城开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可以付你工钱。”云七夕深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女子闻言笑着轻轻摇头,“公子常说,沉香阁做生意从不单单是为了银子,更讲究的是与客人的缘分。既然今日与姑娘有缘,我就试着照姑娘的意思做吧,只怕做得不好。” 此刻,云七夕对她口中这位公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女子请了云七夕在一面铜镜前坐下,便去准备打耳洞所需的东西。不一会儿,她拿了一根绣花针出来,在油灯上烤。 看着女子手里的银针,云七夕心头不免有点发毛。 在这个没有麻药,没有气枪的古代,不知道穿耳洞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会有多痛?可无论有多痛,她都必须要打这个耳洞。 女子拿着烤好的针来到云七夕身边,见她盯着她手里的针,笑着问,“姑娘,你害怕吗?” 想必是自个儿的眼神流露出了些许胆怯,她才会这样问。 云七夕干笑了两声,“不是很害怕。” 女子低着眼,面色有些尴尬,“可我有些怕。” “啊?” 见云七夕诧异地瞪大眼,女子的尴尬更甚,“我,我从没有为客人打过耳洞,我……” “婉兮,我来吧。”突然一个清醇如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好听到令云七夕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未回头,就感到耳垂被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凉凉的触感,让云七夕如被点了穴,僵住不动了。 他并没有急着穿耳洞,而是用手指捏着一颗小珍珠,在她的耳垂处轻轻地滚动,一下一下,力度适中,动作很温柔。 云七夕从铜镜中看过去,男子一身纯白,虽然镜子里只有一个侧颜,却仍然可以看出,他的五官精致,上扬的丹凤眼带着半分妖媚,表情极其专注认真。 难道他就是婉兮口中所说的公子? 向来脸皮子厚的云七夕此刻只觉得耳垂越来越烫,连带着脸颊也一寸寸被染了色。 正文 第27章 她不是以前的她 她的耳垂渐渐麻木,而她盯着镜子中的男子,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直到耳垂上突然一股刺痛,她才猛然惊觉,针已经穿进了她的耳垂上。 痛,但却没她想像的那么痛。 “婉兮,把止血药粉拿过来。”男子开口。 婉兮很快递了过来。 男子将针取出,云七夕的耳垂上就冒了血珠起来,他用干净的绢布将血珠吸掉,把药粉洒在她的耳垂上,然后在耳洞上插了一根茶叶梗。 “好了。” 云七夕在铜镜中看见,男子盯着她的耳垂,唇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似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云七夕觉得此刻耳垂越发火辣辣的,站了起来,终于正面打量这个男子。 一身用料考究的锦锻白衣包裹着他颀长的身材,腰间除了一块精致的玉佩,还挂着一支玉笛。 云七夕猜想,刚才的笛音应该就是这支玉笛发出来的。 “姑娘记得这几日,最好不要沾水。” 男子说话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着淡淡的温润的笑意,眉目轻转间,添了半分妖娆。 真是个妖孽般的男人!好看得让女人都妒忌。 不好意思直盯着人家瞧,云七夕轻咳下,低下眼。 “谢谢你,嗯……” 看出她难以启齿的样子,男子淡淡一笑,“姑娘有话请直说。” 云七夕终于抬起眼,正视这张好看的脸,艰难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男子始终含笑盯着她,面色温润如玉,等着她的下文。 “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这边这只耳洞也是你打的吗?”云七夕指着左耳朵。 男子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云七夕生怕他不答应,忙道,“我会付你双倍工钱的。” 闻言,男子笑意渐浓,丹凤眼更生了许多妩媚,连声音也充满了媚惑的味道。 “今日能为姑娘打耳洞,是在下的荣幸。” 说着,男子纤长的手指在陶罐儿里取出一根茶叶梗,上前走了一步,在她左耳朵的第二个耳洞上,也插上了一根茶叶梗。 “三日后,姑娘过来,我再给你看看。” 云七夕的耳朵又烫了一下,点了点头,拿了一绽银子递过去。 男子却并未伸手去接,笑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今日能为姑娘打耳洞,是在下的荣幸。另外,既然姑娘看上了这两副耳坠,那便送给姑娘了,也算是它们找到了有缘人。” “那怎么行呢?”像这样做生意,不亏得倾家荡产么? 云七夕执意将银子放在桌上,男子似是无奈地轻轻一笑,叹了口气, “相识是一种缘份,姑娘不必如此。” 云七夕爽朗地笑了笑,“送就不必了,以后我来买东西,你给我打折就好。另外,一定要记得,这两个耳洞都是你打的。”她不放心的再次强调。 男子眉梢轻扬,笑着点了点头。 “一定。” 想着巧儿可能快回来了,云七夕便告了辞,出了沉香阁。果真,巧儿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焦急地四处张望呢。 沉香阁里,婉兮忍不住好奇,“公子,为何……” 男子透过珠帘望着云七夕和巧儿离去,淡淡一笑。 “如果我没有认错,她应该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也就是将来的太子妃。” “云二小姐?”婉兮蹙眉,“是公子专门为她画过首饰花样的云二小姐?” 男子点了点头。 “公子这样说,婉兮倒有些印象了,可为何这云二小姐似乎不识得公子了?” 男子轻笑,狭长的丹凤眼眯起了一抹高深。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她了。” “二小姐,城东的包子都已经卖完了。”巧儿空着手,有些丧气。 “没关系。” 解决了一件大事,云七夕此刻无比轻松。 “二小姐不是饿么?”巧儿不解。 云七夕一揽巧儿的肩膀,“包子没有,我们可以去吃点儿别的呀。”说话间,看见了街边热气腾腾正出锅的馄饨。 “姑娘,来碗馄饨吧?”看出了云七夕口水横流的样子,正在煮馄饨的老人家热情地招呼起来。 “好啊。”云七夕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巧儿皱起眉头,“二小姐,您就在这里吃?不太好吧?” 二小姐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将来的太子妃,怎么能吃这路边小摊的东西呢? 云七夕却已经一把拉着她坐下,眼神期待地望着那口冒着热气的锅,声音轻快愉悦。 “有什么不好的?我告诉你,真正的美味在民间,你不懂。” 一句不懂让巧儿有些郁闷,二小姐倒是懂得越来越多了,而她不懂的也越来越多了。 穿越之开棺见喜 见云七夕不时用手扇着自己的耳朵,巧儿惊讶,“二小姐,你的耳朵?” 云七夕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沉香阁的人刚才帮我打的耳洞。” “二小姐为何要打两个耳洞呢?”巧儿不解。 云七夕笑了,“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就是喜欢呗,这叫特色,你不懂。” 又是不懂,巧儿好郁闷。 “听说安国公府前几日死了的那个二小姐突然活了。” 旁边一桌突然传来了八卦的议论。 正文 第28章 晋王殿下回京 “是啊,这还真是一件奇事呢。已经下葬的人竟然还能活过来。” “据说这云二小姐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因为突然死了,太子妃才变成了云大小姐。谁成想,这云大小姐的花轿都到了太子府门口,这死去的云二小姐又突然出现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嘿嘿,这事情,兴许并没有咱老百姓看到的那么简单。” “何出此言,你给说说……” 呵,她俨然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一碗馄饨上了桌,云七夕拾起筷子,有些迫不及待,可太烫,她一边吹着一边吃。 听着这些议论,巧儿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她瞧着云七夕却半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一颗心思全放在那碗馄饨里。 “嗯,老人家,手艺不错,好吃。”云七夕口里含了馄饨,还没忘夸一句。 卖馄饨的老头儿一边忙活一边回头笑了笑,“多谢姑娘夸赞,我做这个都几十年了,多少得出一点儿经验来,姑娘若是喜欢,以后常来光顾。” “一定一定。”云七夕嘴上不停,含糊地答应。 突然,街上嘈杂了起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百姓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一人驾着一匹马儿飞快地奔来,驾马的人身穿银甲,手举一面旗帜,迎风飘展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晋”字。 马速很快,呼啸而过,马过处,余留一阵扑面的疾风。 酒楼茶馆里的百姓都涌了出来。就连刚才旁边那几个还要议论二小姐的人,也都不再讨论,走了出去。 “怎么了?”瞧着百姓的反应,云七夕有些好奇。 “这应该是晋王殿下回京了。”卖馄饨的老人家这会儿得了空,看出云七夕好奇,就与她解释了起来。 哦?那位高冷的爷要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云七夕随口问。 老人家笑了,“我虽然只是个小老百姓,但毕竟在京城卖馄饨这么多年,见得多了,你没瞧见起先马上那个人,手拿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晋字么?应该是晋王殿下已经到了城门外。这会儿派人进宫禀告皇上呢。” “晋王殿下是咱们大燕的常胜将军,最大的功臣,战场上,无不让敌军闻风丧胆。这一次,晋王殿下出征乌尔丹,大胜而归。你瞧着吧,一会儿,宫里就会有人出来迎接晋王殿下了。” 这货这么厉害?怪不得那位渣太子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树大招风嘛。 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了,所以此刻都涌到了街上来。 看来,今儿出来是来对了。 结了帐,云七夕拍了巧儿的肩膀一下。 “走,看热闹去。” 看着云七夕买了一块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巧儿有些不解。 “二小姐,您这是干嘛?” 云七夕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不干嘛,本姑娘太美,怕被人看上了。” 巧儿的嘴角顿时抽了一下。虽然二小姐确实长得美,但二小姐一直都美,以前怎么也没见着她这般自夸呢? 事实上,云七夕有自己的考虑。呆会儿肯定会有很多大人物来接单连城,她身为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应该是有好些人认识她的,到时,再出现别人认识她,她不认识别人的情况,不就麻烦了么? 没一会儿,起先策马经过的那个人又原路返回了。 街道两边汇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听说晋王殿下要回来了?” “是啊,已经到城门外了。” “哇,可以见到晋王殿下了,真是太好了。” “人说西凉王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在大燕,只有晋王殿下可以和他相媲美。” “西凉王子长什么样我倒没见过,不过晋王殿下出征回京时,我有幸看过几眼,骑在马背上,如天神一般,这天下该是没有长得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吧?” …… 身边不远处,传来几个少女花痴的议论声。 云七夕偏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几个少女红光满面,想必是恨不能直接飞到单连城的床上去,将那货扑倒。 至于么?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不就长得比别人帅一些,身材比别人好一点儿,又不能吃?不就本事比别人大些,又不能领回家当保镖?就那副冷样,大夏天的都得冻死八百里外的鱼了,有啥好稀罕的。 “来了来了。”人群突然兴奋了起来,大家齐齐望向一个方向。 只见街头,一面面旗帜迎风飘展,气势如洪。浩浩荡荡的队伍正簇拥着一辆精致的黑漆豪华大马车缓缓行进。 马车旁骑马的那个人她认识,不就是他身边那个总爱要胁人的侍卫么? “晋王殿下呢?以往晋王殿下不都是骑着马的么?那多威风帅气,怎么今日坐马车了?” 他的伤,应该还骑不得马吧?面对这样花痴少女的茫然和失望,云七夕心中有一种优越感。 若是让她们知道她趁着治伤的便利,摸过她们心中的男神结实的肌肉,她会成为全城少女的公敌吧。 马车缓缓地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的心竟然突突地跳了两下,有些紧张。 正文 第29章 惊了惠妃娘娘的驾 而那些花痴少女就再也淡定不了了,那颗雀跃的心呀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就好像车上那位尊贵的晋王殿下,正是踏着彩云为自己而来。 “参见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威武!”看着晋军浩浩荡荡的气势,百姓们们也是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亮。 就在马车经过云七夕眼前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车帘的一角,云七夕看见了马车里的那张冷峻的脸。 而他,也刚好望向了车外,视线与她相接,有一瞬间的停滞。 “哇,好帅啊……”惊鸿一睹,少女忍不住惊呼出声。 而云七夕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她即便此刻蒙着面,他也已经认出了她了。他的眼神过于敏锐,令人无处遁逃。 风过,车帘重新放了下来,遮挡住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冷空气。 马车已经从她面前走过,云七夕定了定心神,抬起头视线跟随马车的方向,却突然,瞄见了不远处人海中的一个人。 她怒目一瞪,啐了一口,便抬脚追了过去。 “二小姐,您去哪儿?”巧儿还没反应过来,云七夕就已经跑出了好远。 人家云七也不是傻子,不能任由她来抓他不是?所以他跑了。 他跑,她追。在这样一个人挤人的时候,实在不适合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但,她必须抓到她。竟敢坑到她的头上来了,她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个官家小姐打扮的姑娘,突然插入了百姓夹道欢迎晋王殿下的画面里。在中间你追我赶,生生地破坏了这个庄严的场面。 被追着的乞丐跑得很轻松,明明可以很容易甩掉身后那个尾巴,却偏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速度随意。而后面的小姐虽然追得有些吃力,但却是势必要追到他的架势。 官兵还来不及喝一声,两个就已经超过了马车,跑到了前面去。 “你给我站住。”云七夕大喊一声。 听见她气呼呼的声音,云七没有回头,却是笑了。 站住等她来抓,他傻吗? 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云七在发现时便已经巧妙地避开,然而专心追人的云七夕是卯足了劲儿,所以当她发现马车时,已经来不及收住脚步。 眼见着就要跟隔壁匹马来个亲密接触。情急之下,她身子往后一仰,堪堪从马肚子下面滑了过去。 一旁围观的群众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可差点儿被马蹄踩扁的云七夕却愣是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当她重新站直时,头有点晕乎乎。她耸了耸鼻子,刚刚从马儿身下滑过去时,她的鼻子差点儿擦到了马肚子,这会儿鼻端好像还飘着那股子马臊味儿。 那匹马却是被这个胆儿肥的姑娘给吓到了,前蹄子一扬,长长地一声嘶鸣,颠了好几下,身后的马车也跟着剧烈地摇晃。 一路跟随在马车周围的人吓得不轻,一个太监慌忙上前,拉住了受惊的马儿。 “怎么回事?”马车里传出了女人惊恐下的质问。 太监一边拉着马,一边回道,“回娘娘,是马受惊了。” 说完,他看向闯了祸还浑然不觉,正打算跑路的云七夕。 “哪儿来的野丫头,敢惊了惠妃娘娘的驾,抓起来。” 一声令下,好几个人都向着云七夕的方向快速涌来。 惠妃娘娘? 且不说她惊了惠妃娘娘的罪名,若她真是被抓到了,面对那无数认识她,她却不认识的人,她想要再多当一天二小姐也难了。 别的且不说,为了那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她也得至少坚持一个月啊。 云七夕脑子飞快地转着,得出一个定论来。不行,她一定不能被抓,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发生这个小插曲的空档,那个云七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先管不了他了,此刻,先保自己的命要紧。 回过头,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也就是迎面向着单连城马车的方向。 “还敢跑,给我抓住她。”太监尖细的嗓门儿又喊了一声。 “是。”几个侍卫齐齐追了上来。 在惠妃娘娘的马车后的人群中,云七轻轻抬起头,从帽沿下望着那个被无数人追赶的小身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云七夕撒丫子跑得飞快。 眼见着跑近了单连城的马车,后面的人也越来越近,她伸手入怀,掏了一把起先买馄饨余下的碎银子,往身后一抛。 天上掉银子的事儿谁见了不激动啊?当即,周围的百姓一窝蜂涌了过来,一阵疯抢。本就涌堵的街道顿时水泄不通。几个侍卫与百姓推搡之际,再抬头,竟已不见了云七夕的踪影。 虽是这些贪财的百姓坏了事,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把这些百姓怎么样。只好将他们赶到一边。 马车里,云七夕盯着眼前端坐着的人。狭小的空间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正文 第30章 一条船上的人 与那日躺在石棺背后,受伤虚弱的他不同;与在营帐里的明亮烛光下,只着一条袭裤,露出精壮身材时的他也不同。他此时一袭织金锦袍,一条青色龙纹玉带,发冠将一头黑发束得一丝不苟,再配上他精致逼人的五官。英气,贵气,傲气,浑然一体。怎不让人垂涎欲滴? 可,即便他长得再美,也仍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云七夕心里默默地吐槽,才几天不见,竟又冷出新高度了。 起先她洒完银子,原本是想趁着百姓哄抢之际拔腿开溜,却不想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拎到了马车里来。 危机倒是暂时解除了,可她真心不想面对这张冷脸,大夏天的,都能让人汗毛直竖。 “胆子倒是不小,以你目前的身份,你不是应该好好呆在闺阁里么?竟然跑到大街上来横冲直撞,是觉得自己不够引人注目?”好听的嗓音一开口,便是无情地揭穿。 果真,即使她蒙着面纱,他也已经认出她的庐山真面目了。。 云七夕觉得无趣,索性将面纱扯了下来,撇嘴一笑。 “怎么,不行吗?谁规定大家闺秀就该呆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与这位爷杠上的时候,她俨然已经忘记了前一刻她才正被追捕,是这位爷及时给她解了围。 “启禀晋王殿下。”马车外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惠妃娘娘前来迎接晋王殿下,却不想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给惊了马,原本是要抓那女子回去置罪,却不想那女子甚是狡猾,一不小心就让她给逃了。” 不知天高地厚? 云七夕偷笑了,这太监倒是给她下了个精准的定义。 她有些小紧张,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突然打开车门?又或者眼前这位高冷的爷会不会把她交出去?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刺激,毕竟车内车外,不过一板之隔。 单连城如古井般深遂的眼睛淡淡瞟了云七夕一眼。很明显,他知道太监口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就在眼前。 “母妃还好吧?”单连城问道。 母妃?云七夕心头一跳。 “请殿下宽心,娘娘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大碍。奴才这就让人全城搜捕,一定将那女子缉拿回来。” 全城搜捕?云七夕心跳得不规律了。 “不必了,既然母妃并没有大碍,就不要小题大作了,弄得人心惶惶。让母妃早些回宫,请太医给看看吧,好好休息吧。”单连城淡淡说道。 “是。” 他这样说,太监自是求之不得。若真让他追查到底,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那个如灵狐般狡猾的女子。 太监走了之后,马车再次缓缓驶了起来。 单连城用一种极度冰冷的目光瞪着她,瞪得她浑身发毛,云七夕终是憋不住,索性反瞪回去。 “喂,你可要搞清楚,是你欠我的银子,不是我欠你的银子,你摆着这么一副臭脸是给谁看呢?” “你可知你冲撞的人是谁?”单连城冷冷地问。 云七夕歪着脑袋想了想,貌似刚才他称惠妃娘娘为母妃来着? “是,是你娘?”云七夕不太确定。 单连城没有吭声,只是面色很不爽地盯着某人,盯得云七夕心头虚了。 好歹他刚才替她解了围,而且,儿子在意自己的母亲,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此刻自个儿人还在他的马车上,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咳咳,”云七夕清了清嗓门,讪讪地笑了笑,“呵呵,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是你娘,而且,我真不是故意的,好在并没有伤到惠妃娘娘。” 见她态度小心了,单连城微微抬起了下巴,贵气的五官里有几分傲然。 “知道错了?” 靠,教训小孩儿呢? 云七夕心里暗暗地问候着他的祖宗,嘴上却没有吭声。 她忍! “今日若非本王,你此刻已经在皇宫的大牢里听侯发落了。” “……” “一个月的期限,才过去了三天而已。” “……” “照这样下去,你极有可能无福消受那剩下的银子。” “不行。”云七夕猛然开口。 其他的事情她统统都可以忍,可是有关银子的事情,她怎么能忍气吞声。更何况,那些银子是他已经答应过的诊金,只是暂时存在他那里而已。一个月后,她自然是要拿回去的。 可,她现在似乎活得危机四伏。 想了想,她带上了一丝讨好的笑意看过去。 “晋王殿下,其实我回来这几天也已经弄清楚一些事了,我已经知道云二小姐死得并不单纯。这意味着什么?” 云七夕冲他眨了眨眼睛,单连城眼皮都没颤一下,对于她这种吊人胃口的阐述方式,他一脸不为所动。 云七夕也不介意,挂着一脸精明的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晋王殿下,您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意味着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也就是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单连城神色未变地盯着她,“那倒未必,父皇一道圣旨,你就是太子妃了。” 提起圣旨,云七夕就心塞。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渣男。” “莫非你还敢抗旨不成?”单连城淡淡挑眉。 云七夕哼哼了两声,眨了眨眼,突地又笑了。 “圣旨虽然是不敢不从,但若是让皇上主动改变圣意呢?” 瞧着云七夕一脸高深的笑意,那双灵动的眼睛闪动着自信而聪慧的光芒,单连城毫不留情地淡淡打断了她的遐想。 “如果不出本王所料,父皇很快就会召你进宫,你确定你能够应付自如?” 云七夕心头咯噔一下。 不能,她太不能了。有太多她不认识的人,她会穿帮的。 看着云七夕忧伤的小表情,单连城似是对她的忧虑完全了然,淡淡道,“本王可以帮你尽快认识那些人,但本王不能白白地帮你。” 哟,云七夕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是哈,他是堂堂的晋王殿下,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帮我不就等于帮你自己,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嘛。”云七夕笑得眉眼都弯成了两道月牙。 面对她的卖萌讨好,单连城淡淡抬眸,“虽是一条船上,但也有可能会有人失足落水。” 第31章互利共赢的协议 看着淡定沉稳,吃定了她的样子,云七夕笑不出来了,咬了咬牙,沉着脸。 “你的条件是?” 单连城瞥她一眼,目光缓缓黯淡下来,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来。 “本王长年征战沙场,见过太多的生死,有很多的将士,跟本王出征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然而最终却是冰冷的白骨留在异乡。其实有很多人尚有一丝希望,可他们忍受不了剜肉切骨的痛苦,心灰意冷,就放弃了自己。那日本王见你确有一手本事,你可否愿意做我的随军太医?” 呵!原来是看上了她针刺麻醉的医术呀,早说呀! “没问题。”云七夕当即爽快答应,“我不仅可以做你的随军太医,还可以做你的半个军师,本姑娘智慧过人,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自卖自夸,丝毫不脸红,单连城怔愣了一瞬,随后又浮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那眼神仿佛在说,姑娘,你哪儿来的自信呢? 马车已经到了晋王府门口,云七夕总不能跟着他进府去,扯了个笑出来。 “那个,今日谢谢你的帮忙,我就先走了。”正要下马车,又笑嘻嘻地回过头,“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尽快熟悉那些人呢?”她实在好奇。 云七夕虽然与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心头却莫名对他有一种信任,觉得只要他说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也许是他身上那股漠然高贵的气质,带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信任感。再加上刚才他提到战场上那些牺牲的将士,低沉的嗓音里有一丝不辨情绪的沙哑。身为高贵的晋王殿下,他并非如初识时她所想像的那么视人命草芥。一个爱戴部下的晋王殿下,还是让她的心里生出几分敬意来。 “明日亥时,你到翠柳居门口来。”单连城道。 “好。” 云七夕重新将面纱挂在了脸上,打开车门,飞快地下了马车。 晋王殿下的马车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女子,马车周围的侍从都吓了一大跳。 跑出几步远,她又回头看,马车的窗帘掀开了一角,里面那双深遂的眼睛也看了出来。想着刚刚达成的那个互利共赢的协议,她心情很好,突地一笑,嘴角的酒窝很深。在其他人怔愣地目光下,她如一只机敏的灵狐一般,欢快地跑远了。 望着那个灵动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单连城对已经来到窗前的戈风说道,“戈风,准备一下,本王要拟一道奏折。” 拐弯处,云七夕一眼便瞧见了抄着手背靠在墙上的那个戴着毡帽的人。 她暗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胳膊肘顶住了他的脖子。 云七夕冷笑挑眉,“再跑啊?” 尽管云七要比她高出许多,可此刻他们距离很近,所以云七夕仍能看得见毡帽下的那双眼睛,带着一丝淡淡的愧疚。他没有挣扎。 “对不起,差点儿害了你。” 险些陷进了她的眼睛里,一句话却让她回过神来,顶住他的那只胳膊加了力道。 云七夕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你还好意思说?你再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呢?” 云七没有狡辩,只是盯着她,半响才道,“我怕你出事。” 简短的五个字,夹杂着淡淡的担忧的味道,用好听的声音说出来,不由让云七夕心神一晃。 “怕我出事?”云七夕冷笑,“你心里不是应该感谢那些官兵么?若不是那些官兵帮你的忙,我早就抓到你了,说,把我的东西藏哪儿了?” “什么东西?”云七一脸茫然。 “还装是吧?”云七夕气极,顶着他的那只胳膊不放松,另一只手就在他的身上搜了起来。 料想他一个乞丐,家无定所,有什么宝贝肯定是放在身上。她那个小手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放在身上是很容易摸到的。 手下的肌肉在她摸来摸去下崩得越来越紧,可云七夕却毫无所觉,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宝贝。 “没有?放哪儿去了?说。”云七夕瞪着他。 哪有一个女子当街把一个男子乱摸一气的?云七气息有些紧,更有些无奈。 “你什么东西不见了?怎么就断定是我拿的了?要知道,两百多两银子我都没拿走。” 云七夕头往后仰,眯起眼睛,“还装是吧?你和那个小乞丐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云七正想说什么,可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要不承认,昨天晚上半夜,你怎么会不早不晚刚刚好那么巧出现在巷子口?谁会三更半夜睡不着跑大街上来溜达,你糊弄三岁小孩儿呢。”说到后来,她语速加快,语气越发笃定。 “你不也三更半夜不睡觉出来?”云七小声反驳。 云七夕气结,“我,我不一样,说你呢,别扯上我。” 云七更是哭笑不得,敢情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如果东西不是你拿的,是不是那个小乞丐拿的?你赶紧让他给我拿出来。我可没有多大的耐性。”云七夕如个小痞子般地抖着身子,自认为说出的话威胁十足。 他若真要拿她的东西,她昨夜就该坐在那树底下哭了。 “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任何东西。”云七无力地解释。 “我们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另一个怯怯的声音小声地在她身后响起。 云七夕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小乞丐。 穿越之开棺见喜 如抓到了证据一般,云七夕一脸精明地抬高眉。 “你看,我说你们是一伙的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七无语,他知道,她既然已经认定,再多的解释都是无力的。 云七夕缓缓松开了云七,目光狐疑地在二人脸上流连,过了一会儿,手指着他们两个,好似恍然大悟一般。 “我知道你为什么昨晚不拿走银子了,贪得无厌是吧?我昨夜怎么就那么天真,竟然相信你们两个乞丐不贪财呢?这天下哪里有不贪财的乞丐呢?你们最好是把东西给我拿出来,我告诉你们,那东西并不值多少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七的脸虽然因为脏看不出本色,可是也能看出,他脸色变了,尤其是那双原本璀璨的目光,此刻黯淡了下去,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小雨真的没有拿你的任何东西。若真的拿了你的东西,我今日不会在这里等你。” 正文 第31章 互利共赢的协议 看着淡定沉稳,吃定了她的样子,云七夕笑不出来了,咬了咬牙,沉着脸。 “你的条件是?” 单连城瞥她一眼,目光缓缓黯淡下来,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来。 “本王长年征战沙场,见过太多的生死,有很多的将士,跟本王出征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然而最终却是冰冷的白骨留在异乡。其实有很多人尚有一丝希望,可他们忍受不了剜肉切骨的痛苦,心灰意冷,就放弃了自己。那日本王见你确有一手本事,你可否愿意做我的随军太医?” 呵!原来是看上了她针刺麻醉的医术呀,早说呀! “没问题。”云七夕当即爽快答应,“我不仅可以做你的随军太医,还可以做你的半个军师,本姑娘智慧过人,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自卖自夸,丝毫不脸红,单连城怔愣了一瞬,随后又浮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那眼神仿佛在说,姑娘,你哪儿来的自信呢? 马车已经到了晋王府门口,云七夕总不能跟着他进府去,扯了个笑出来。 “那个,今日谢谢你的帮忙,我就先走了。”正要下马车,又笑嘻嘻地回过头,“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尽快熟悉那些人呢?”她实在好奇。 云七夕虽然与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心头却莫名对他有一种信任,觉得只要他说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也许是他身上那股漠然高贵的气质,带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信任感。再加上刚才他提到战场上那些牺牲的将士,低沉的嗓音里有一丝不辨情绪的沙哑。身为高贵的晋王殿下,他并非如初识时她所想像的那么视人命草芥。一个爱戴部下的晋王殿下,还是让她的心里生出几分敬意来。 “明日亥时,你到翠柳居门口来。”单连城道。 “好。” 云七夕重新将面纱挂在了脸上,打开车门,飞快地下了马车。 晋王殿下的马车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女子,马车周围的侍从都吓了一大跳。 跑出几步远,她又回头看,马车的窗帘掀开了一角,里面那双深遂的眼睛也看了出来。想着刚刚达成的那个互利共赢的协议,她心情很好,突地一笑,嘴角的酒窝很深。在其他人怔愣地目光下,她如一只机敏的灵狐一般,欢快地跑远了。 望着那个灵动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单连城对已经来到窗前的戈风说道,“戈风,准备一下,本王要拟一道奏折。” 拐弯处,云七夕一眼便瞧见了抄着手背靠在墙上的那个戴着毡帽的人。 她暗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胳膊肘顶住了他的脖子。 云七夕冷笑挑眉,“再跑啊?” 尽管云七要比她高出许多,可此刻他们距离很近,所以云七夕仍能看得见毡帽下的那双眼睛,带着一丝淡淡的愧疚。他没有挣扎。 “对不起,差点儿害了你。” 险些陷进了她的眼睛里,一句话却让她回过神来,顶住他的那只胳膊加了力道。 云七夕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你还好意思说?你再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呢?” 云七没有狡辩,只是盯着她,半响才道,“我怕你出事。” 简短的五个字,夹杂着淡淡的担忧的味道,用好听的声音说出来,不由让云七夕心神一晃。 “怕我出事?”云七夕冷笑,“你心里不是应该感谢那些官兵么?若不是那些官兵帮你的忙,我早就抓到你了,说,把我的东西藏哪儿了?” “什么东西?”云七一脸茫然。 “还装是吧?”云七夕气极,顶着他的那只胳膊不放松,另一只手就在他的身上搜了起来。 料想他一个乞丐,家无定所,有什么宝贝肯定是放在身上。她那个小手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放在身上是很容易摸到的。 手下的肌肉在她摸来摸去下崩得越来越紧,可云七夕却毫无所觉,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宝贝。 “没有?放哪儿去了?说。”云七夕瞪着他。 哪有一个女子当街把一个男子乱摸一气的?云七气息有些紧,更有些无奈。 “你什么东西不见了?怎么就断定是我拿的了?要知道,两百多两银子我都没拿走。” 云七夕头往后仰,眯起眼睛,“还装是吧?你和那个小乞丐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云七正想说什么,可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要不承认,昨天晚上半夜,你怎么会不早不晚刚刚好那么巧出现在巷子口?谁会三更半夜睡不着跑大街上来溜达,你糊弄三岁小孩儿呢。”说到后来,她语速加快,语气越发笃定。 “你不也三更半夜不睡觉出来?”云七小声反驳。 云七夕气结,“我,我不一样,说你呢,别扯上我。” 云七更是哭笑不得,敢情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如果东西不是你拿的,是不是那个小乞丐拿的?你赶紧让他给我拿出来。我可没有多大的耐性。”云七夕如个小痞子般地抖着身子,自认为说出的话威胁十足。 他若真要拿她的东西,她昨夜就该坐在那树底下哭了。 “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任何东西。”云七无力地解释。 “我们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另一个怯怯的声音小声地在她身后响起。 云七夕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小乞丐。 如抓到了证据一般,云七夕一脸精明地抬高眉。 “你看,我说你们是一伙的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七无语,他知道,她既然已经认定,再多的解释都是无力的。 云七夕缓缓松开了云七,目光狐疑地在二人脸上流连,过了一会儿,手指着他们两个,好似恍然大悟一般。 “我知道你为什么昨晚不拿走银子了,贪得无厌是吧?我昨夜怎么就那么天真,竟然相信你们两个乞丐不贪财呢?这天下哪里有不贪财的乞丐呢?你们最好是把东西给我拿出来,我告诉你们,那东西并不值多少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七的脸虽然因为脏看不出本色,可是也能看出,他脸色变了,尤其是那双原本璀璨的目光,此刻黯淡了下去,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小雨真的没有拿你的任何东西。若真的拿了你的东西,我今日不会在这里等你。” 正文 第32章 敌不动,我不动 他的意思是他刻意在这里等她? 看云七一脸认真,还有半点儿被冤枉了的委屈样子,云七夕差点就相信他了。可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你编故事呢?像你们这种常年在江湖上混的乞丐,一定淘了很多骗人的伎俩吧。若真是没有拿,你今天看见我跑什么呀?难道不是做贼心虚么?” 他,那只是在逗她而已。 见云七不说话,云七夕一脸精明的笑,“解释不了了吧?我告诉你,你如果不拿出来,那两百多两银子,我也就不打算承认了。不讲道义大家都不讲,谁怕谁呢?” 论耍赖的高度和深度,谁能比得过她呢? “姐姐你不要冤枉了……云七。”小雨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发声了。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巧儿找你好久了。”巧儿的声音突然出现。 云七夕望过去,只见巧儿正从远处跑过来。 云七夕匆匆对云七说道,“如果哪天想起了东西在哪里,记得拿来还给我。” 巧儿见到云七夕正在跟两个乞丐说话,脸色还不大好的样子,狐疑地问。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儿小冲突。”云七夕轻描淡写,又递给云七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拉着巧儿离开了。 小雨望着她们的背影离去,有些委屈和不平。 “公子,你看你,真是钓到一条好鱼,这条鱼还挺刁蛮的。公子若真是有心拿她的东西,她还见得到她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么?” 云七没有吭声,只是盯着云七夕的背影,神情里有丝丝落寞。 小雨许是瞧出他脸色不对,嗫嚅着说,“对不起,公子,小雨说错话了。” 云七将帽沿拉低,朝前走去,淡淡道,“拿了便拿了,没拿便没拿,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云七夕觉得有些累。但想到单连城说的,可以帮她,她又有了几分精神。 不过目前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她绝对不能遵照那道圣旨,听了他们的安排,嫁给那个渣太子。否则,他就不可能帮她了。 单连城虽然高冷霸道,但凭着她对他不多的了解,他的人品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一个怜悯属下的将军,不会坏到哪里去。她如今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明确自己的方向。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既然云揽月那么想当太子妃,不如就让她嫁给那个渣太子好了,渣男配渣女,绝配。反正那个狗屁太子妃,她是不稀罕的。就算二小姐在天有灵,知道了背后的真相,相信也不会再执意想要嫁给太子了。 “巧儿,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药。”云七夕停在一间药铺门口。 从药铺里拿了药出来,她与巧儿快步回了国公府。 一回去,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倒腾起买来的药材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到天黑,巧儿一催再催,云七夕才终于放下手上的东西,准备先吃饭。 她这边吃着饭,那边巧儿却一直在一旁长吁短叹的。 “巧儿,你怎么了?” 巧儿又是一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哎,二小姐,你说这好人咋就没有好报呢?” “又是哪个好人没有好报了?”云七夕随口问。 巧儿说道,“刚刚我去厨房的时候,听其他丫头说,大少爷刚刚从晋王府回来,说是晋王殿下这一次在战场上伤得很重,腿残了。” “啥?”云七夕刚夹起的一块黄瓜掉回了盘子里,猛地抬起头。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让巧儿愣了一下,才又低声重复道,“说,说晋王殿下腿残了。” 怎么可能? 他的伤她看过,虽然伤得重却并没有伤到筋骨,至于残了这么严重么?而且她今日还见过他呢,他的气色比前几日刚受伤时好多了。 转念想了一想,她就明白过来了,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便低下头继续吃饭。 巧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那么激动,这会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的二小姐还真是越发让人猜不透了。 吃完了饭,云七夕正准备睡上一会儿,半夜再出洞,不想巧儿又带来了一个消息。 “二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一趟。” 又要面对他们,云七夕本能排斥。但既然点名要她去,她也不能不去。云七夕发现与他们交流是一件特别烧脑子的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得细细地斟酌,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来到正厅,所有人都在。云风烈,云冲,云揽月,以及那个精明的大夫人。 一进去云七夕便察觉出气氛不对,她不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来到云风烈的面前。 “爹,您找我。” 云风烈此刻看来有些许疲惫,视线落在云七夕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一声。 “七夕,你也已经回府好几日了,休息得怎么样了?” 云风烈的话虽然表达的是关心,但他表情里的凝重却没有逃过云七夕的眼睛。她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我很好,爹。”她回答得很谨慎。 云风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于是一旁的苏玉婉就笑着开口了。 “七夕啊,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但你爹怕伤了你的心。就我来说吧,只希望你不要记恨大娘才是。” 云七夕心头暗笑,真是又想当"biao zi",又要立牌坊的典范。 她淡定地抬起眼,看了一圈。云风烈脸上纠结又无奈,云冲情绪不明,苏玉婉脸上挂着笑,披着圣母的羊皮,而云揽月的一张猪头脸上,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兴奋。 她在高兴什么?莫非她有了她的把柄? 淡定! 敌不动我不动,若真是遇到打假,当不下去这个二小姐,大不了发挥她如泥鳅般滑溜的本事,开溜便是。即便不做这个二小姐,凭着她一手挖死人财,一手治活人病的本事,她也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还可以活得更加逍遥自在。 想通了这一切,她的心也就平静了。 “爹有什么话就请说吧。”她淡然地看着云风烈,而不是苏玉婉。 苏玉婉有些尴尬,可云风烈却依旧说不出口。最想要报复她的云揽月见到这种情况,终是按捺不住,急了。 “你就不要再装了,你根本就不是云七夕,你就招了吧。” 正文 第33章 是真?是假? 果然是这样! 云七夕淡淡一笑,半丝慌张也没有,又故意露出了一点委屈。 “我知道,姐姐万般不想我活着。” 这一句话,就好似一颗重磅炸弹,让云揽月原本自得的脸变了色。 苏玉婉的脸上划过些许不自然后,又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七夕啊,你可不要误会你姐姐,你姐姐她是在乎你才会这样问的。既然揽月已经问出来了,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吧。你这一次回来,我们确实有很多的疑问。你怎么会突然活过来?你虽然跟七夕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们与七夕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还是很了解她的,你的脾性跟她大不相同。你真的是七夕?” 云七夕想起单连城的话来,如果云二小姐死而复生,性情大变,恐怕就会活不过一个月了。 呵,单连城早提醒过她了,这一切只能怪她自己。怪她自己沉不住气的性子,想要给二小姐报仇之心太切。 云风烈面色纠结,他期待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 云冲眉头轻锁,盯着她神色莫测,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却不经意地透露出了几分担忧。 苏玉婉虽然一直装得温柔贤良,可掩藏不住她那颗急于想要揭穿她的心。更不肖提云揽月了,她因为激动而发光的眼睛,带着几分得逞的爽快,似乎已经看到了她期待的结果。 一一扫过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云七夕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笑。 “你们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吧,多说无益。相信的自然就深信不疑,不相信的解释再多也无用。” 闻言云风烈面色有愧地移开了目光,而云揽月听着云七夕避重就轻的回答,哪里肯就此放过。 “你还想狡辩是吧?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看云揽月一步步走向自己,满脸自信,云七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淡定。 在自己面前站定,云揽月一双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抬起了高傲的猪头。 “想要证明你是云七夕很简单,你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听完云揽月的话,云七夕崩着的那根神经松了,心里笑了,脸上却未动声色,淡淡地盯着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为了讨好观众在卖力地表演。 看见了她眼里的几分奚落,甚至还有几分同情,云揽月气极。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拖延时间吗?没用的,今天,我必须要让爹和哥哥看清你的真面目。” 此时云风烈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 “七夕,你大娘说得对,这一次的事情确实太过蹊跷,我当然是希望你还活着的,可大家心里都存着疑问,你就给大家一个答案吧。我也给你一颗定心丸,即便你不是七夕,我们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听完云风烈的话,苏玉婉再开口时,又有了些许底气。 “是啊,七夕,你的左手臂上有一个大雁样的红胎记,如今,那个胎记还在吗?” 苏玉婉问得极是委婉,表现出了她最大的风度,但事实上,她还是没能隐藏住她的那份迫不及待。 此刻所有人都盯着云七夕,云风烈的神情里有几分痛苦,云冲面色淡然,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关心。只有云揽月母女俩,最热衷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云七夕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在云揽月看来,这是因为她根本给不了她们想要看的证据。 这样想着,云揽月的气焰就更嚣张了,抬高了头颅,如一个高贵的公主一般盛气凌人。 “怎么,拿不出证据来了吗?你倒是让大家看看呀,不敢吗?” 说着,她就伸手来扒拉云七夕的衣袖,云七夕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云揽月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她心虚的表现,于是她近乎粗鲁地拉过云七夕的手臂。她不是云七夕,她也就不需要在她爹面前伪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迫不及待地撩开她的衣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 然而,周围一瞬间寂静无声。 她的手臂上竟然有那个胎记?怎么可能?她的一举一动分明就不是当初那个云七夕,就连她把云七夕的怪异形为讲述给她母亲听时,一向精明的母亲都肯定她不再是原来的云七夕,她的手臂上又怎么可能有那个胎记呢? 云揽月盯着云七夕的手臂,满脸地难以置信。 云风烈似松了口气一般,神情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云冲看着云七夕的目光深了几分。苏玉婉虽然极力藏着自己的心思,但仍然有几分失望露了出来。云揽月始终不敢相信,猛地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是云七夕,怎么可能会有这个胎记?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够了。”云风烈大喝一声,“揽月,不要再胡闹了。” 云揽月不依,“爹,我没有胡闹,她一定不是云七夕,她太狡猾,你们都被她骗了。” “揽月,好了,既然七夕还活着,这是好事。”苏玉婉忙劝着自己那沉不住气的女儿。 云七夕望向云风烈,又将视线转向云冲。这两个人是府里真心对二小姐好的人,是真心希望二小姐还活着的人。 缓缓地,她的眼底浮起了泪光,盈盈的大眼就那么睁着,水汪汪的,显得格外地楚楚可怜。 她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只一个幽怨的,隐忍的眼神,就可以表达一切。 “七夕,你不要难过,我们并没有怀疑你,我们只是,只是……” 云风烈心疼云七夕此时万般难过又故意隐忍的样子,想要解释,却终究是无从解释,毕竟,他是真的怀疑过的。 “我知道,我终究是惹人嫌的,我应该死,不应该活着回来。”云七夕故意说着负气话,把云风烈的愧疚推向了顶峰。 “爹,她一定不是云七夕,她……”云揽月不甘地大叫。 砰! 云风烈猛地一拍身边的几案,连茶碗都震得险些掉落下来。 “揽月,你闹够了没有。”云风烈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此刻,云七夕却心里偷笑了。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有时候,过多的解释反而显得急切。能够说服人的向来都不是说词,而是证据。 还好她在埋葬二小姐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儿,检查了一下二小姐身上的特征,用心记下了她手臂上的胎记,并依样子画了一个逼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 此刻的云七夕,看起来十分地委屈可怜,云冲似是不忍心,说道,“七夕,你先下去休息吧。” 听他这么一说,云七夕当即转身跑了出去。 在云风烈眼中看来,她是因为难过得紧,所以连告辞的话说起来都困难。不禁为自己今日的做法感到了懊悔。 跑出正厅,出了一个拱门,云七夕停了下来,放缓了脚步,她深深嗅了一口花园里香甜的空气,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今日他们把事情摊开来,其实对她来说并不坏,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怀疑她了。就算云揽月母女俩有所怀疑,云风烈也不会再相信她们了。 不管怎样,为了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她也得拖过一个月才行。只要拿到那些银子,她大可以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抬头看了看天,天幕黑沉,夜已深了。 看来补觉是补不了了,不过她暂时还不能离开,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应该还会有人来找她的。 回到房间里,果然,没呆一会儿,房门便叩响了。 “七夕,你睡了吗?” 云七夕走过去,打开了门,见云冲端着一盘点心站在门口。 “哥,有事吗?”她神色憔悴地望着他。 云冲走进来,将点心放在桌上。 “没事,哥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拿了一点儿绿豆糕来。”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盯着桌上那盘绿豆糕,幽幽地道。 “哥,你忘了,我不吃绿豆糕的。” 云冲神情微滞,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好一会儿,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哥忘了。”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十分懂事的样子。 “没关系,哥关心我,我知道。就算我不吃绿豆糕,但因为是哥端来的,我可以尝试着吃。” 说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了嘴里,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而云冲的笑容却在一点一滴地消失,脸色越来越白。 云七夕刚吃完一块,正准备再拿的时候,云冲却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过于激烈的反应让云七夕微微诧异,云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猛然松了手,端起盘子,笑得有些勉强。 “七夕,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哥下次一定不会再忘记,你不喜欢吃绿豆糕,你喜欢吃玫瑰酥。你累了,早些睡吧。” 说完,云冲端着盘子逃也似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七夕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还好她记得二小姐的日记上曾经写过,她不吃绿豆糕。 正文 第34章 渣男上门 云冲明知二小姐不吃绿豆糕,却拿了绿豆糕来,这说明云冲其实也怀疑她,他在试探她。 可他刚才那么激动是为什么? 吹熄了灯,云七夕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仍然想不明白。 又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了,她才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再重新关好,然后轻车熟路地出了府。 虽然她可以走门,但在这个大家都怀疑她的非常时期,若让人知道她半夜出门,必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为了省掉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走房顶靠谱。 出了国公府,她径直来到了太子府门口,扣响了太子府的大门。然后将一盒东西和一张纸放在门口,便闪到了隐避处。 太子府里的人大概也都睡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有人来开门。 管家揉了揉眼睛,探头看了看,发现无人,有些疑惑,低头时看见了地上的东西,于是捡了起来,再又看了一圈,才又重新将门关了起来。 没有在外面多做停留,云七夕回了府。 第二日,她起了床吃过饭,闲来无事,便把二小姐书架上的书翻上了一翻。 不一会儿,巧儿进来说道,“二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这在云七夕的意料之中,她头也未抬,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巧儿却没有离开,云七夕抬起头,见她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 巧儿气呼呼地道,“太子殿下来了国公府,却去了大小姐那里,要知道,您可才是将来的太子妃呢。” 原来她计较的是这个,云七夕笑了。 “没事儿,巧儿,他不来找我才好,我乐得清静。” 巧儿有些不解,二小姐以前不是最在意太子殿下么?总是盼着太子殿下来看她的,如今怎么这般不在意了? 然而清静哪儿那么容易,巧儿出去才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二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 “哎。”云七夕轻叹了一声,其实她真心不想面对那个渣男。 单子隐已经走了进来,巧儿转过身,朝着他福了福身。 “参见太子殿下。” “嗯,你先下去吧。”单子隐道。 云七夕没有抬头,视线都没有从书里移开。 脚步声来到书案前,单子隐盯着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七夕,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云七夕闻言抬起头,似是才看见了的样子,却没有多少惊喜,只淡淡笑道,“子隐哥哥,你来啦。” 虽然笑着,但单子隐却感到了她笑容里的几分疏离,神色黯淡了下去。 “七夕,你果真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怎么会生子隐哥哥的气呢?”云七夕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却听得出来她的言不由衷。 单子隐幽幽地道,“七夕,你知道我自从知道了你的死讯,心里有多难过吗?” 云七夕好不容易才忍下想吐的冲动,她其实好想问这渣男,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他难过吗?一点也看不出来啊,难过还另娶了别人?当她是白痴吗? “子隐哥哥不必难过,七夕如今不是还好好的么?”说完,云七夕自个儿都起了一身鸡皮。 “除了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之外,其他都还好。”云七夕又补了一句。 “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单子隐好不吃惊。 云七夕笑得无辜又无奈,“是啊,所以如果七夕忘记了什么事情,子隐哥哥可千万不要见怪哦。” 单子隐一张英俊的脸忧虑更重,闷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记得你幼时说过的话么?” “呵呵,”云七夕手指缓慢地轻敲着书面,笑得牵强,“幼时说过那么多的话,我不知道子隐哥哥说的是哪一句。” 单子隐有些急了,“那你还记得父皇钦定你为太子妃那一天,你说过的话吗?” 云七夕想起二小姐的日记里说过,皇上是在她十岁的时候钦定她为太子妃的。 她再笑,“那么久远的事,我更加不记得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单子隐更加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唤回她的记忆来。 “你,你曾经说过,将来嫁给我的时候,会拿免死金牌做嫁妆的,你不记得了?” 云七夕翻书的手一顿,下一秒,她合上书本,眼睛眯起,怒极反笑了。 原来啊原来,就说他怎么还对她有所顾忌,没有撕破脸皮呢,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在里头。兴许对他来说,免死金牌就是她唯一的价值了。 “我不记得了。” 缓缓吐出几个字后,她成功看到单子隐脸色白了。 云七夕站起来,走出书案,笑得好不无辜。 “子隐哥哥,你没事吧?”她眨巴着眼,天真得那么可气。 “没,没事。”单子隐一步步走到云七夕面前来,伸手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被父皇责罚,你一定会拿着免死金牌来救我的。” 二小姐竟然说过这样的话?真是太,太没出息了。 “我,”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抽开了渣男的手,走到一边,似是十分愧疚,“对不起,子隐哥哥,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单子隐扳过肩膀,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你不记得,那我如今告诉你了,七夕,假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还会拿着免死金牌来救我吗?” 凭啥嘞?就算是打游戏,送条命也得看人品的好吗? 云七夕正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却正好有一道不悦的声音插了进来。 “子隐哥哥。” 偏头一看,只见云揽月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当她看见单子隐此刻正捧着云七夕的肩膀,两人状态甚是亲密时,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大步过来,拉过单子隐,“子隐哥哥,免死金牌多么重要,她不肯拿出来,根本就是不在乎你。你放心,揽月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子隐哥哥在揽月在心目中,比揽月自己更重要。倘若子隐哥哥有事,揽月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你的前面。” 单子隐缓缓松了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如失了魂一般,转身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云揽月狠狠地瞪了云七夕一眼,冷笑一声。 “云七夕,你连免死金牌都舍不得拿给子隐哥哥,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妃?只有我,是最在乎子隐哥哥的人,而且……”她顿了顿,脸上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而且,子隐哥哥在意的人也是我,你以为他是来看你的吗?我告诉你,子隐哥哥是来给我送药的,用不了多久,我的脸就会好了,只有我才是最配得了子隐哥哥的人。” 她高傲地抬着下巴说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赶紧追了出去。 云七夕笑了,无论怎么高傲,那张脸都能让人分分钟出戏,怎么看怎么像跳梁小丑。 她当然知道他是来送药的,那可是她亲手制的,想着如果是她送过去,云揽月一定不会接受,不如给他们二人一个表达关心,增进感情的机会吧。 一屁股坐回椅子里,云七夕往后一仰,将头靠在椅背上。 她终于知道原本不想娶二小姐的太子为何没有与二小姐撕破脸皮了,原来只是为了那块免死金牌。也终于知道二小姐为什么到死都不知道太子的假心假意了,只因被太子为了免死金牌而伪装的表相所蒙蔽了。 二小姐啊二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被别人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还是你原本就知道太子的心,只是因为太过爱太子,才用手里的那块免死金牌做诱饵拴住他。 过了一会儿,巧儿来告知,说太子已经离开了,只是脸色却不大好。 他的脸色能好么?就跟打游戏时不小心因为失误丢了一条生命一样,肉痛得很啊! “管他呢,随他去。”云七夕重新翻开书来。 她的态度让巧儿越发诧异,她还真的是以前那个在乎太子殿下的二小姐么? 云七夕看书也并非做做样子而已,她知道,要长期在古代生活,尤其是要当好这个大家闺秀,就得了解古代的文化,学习她们平时学过的东西。 可,翻了翻《女诫》,云七夕直觉三观尽毁。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非得从一而终,这特么地什么逻辑。更可笑的是这个作者竟然是个女人。 云七夕真是很难理解这个女人的思想,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写出这样的文章来的。简直把人雷得外焦里嫩的。 以她现代女性的思想,自然是崇尚专一的爱情,不过如今看来,她这样的思想到了这里却反而成了一种奇葩。想要找到对象恐怕有些难,看来只有当尼姑的份了。 所以这样的书在她这里是用来催眠的,她还没看上一会儿,直接就被一股困意给打败,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一条绒毯,听巧儿说,是云冲来过了,见她睡着了,便没有吵醒她。 “哥找我有事吗?”云七夕揉了揉睡得麻木的脸,问道。 “倒没什么大事,大少爷只是问二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巧儿回答。 云七夕的手顿了一下,问,“那你怎么说的?” 正文 第35章 银狐面具 “我说二小姐很好啊,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呢。” 云七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她惦记着与单连城今晚的约定,一直好奇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帮她,就更是没有心思再去分析别的。 终于等到了天黑,吃过了晚饭,她让巧儿早早地就去睡了,自己也躺了一会儿,却不敢睡,她怕睡过头。 离亥时还有一段时间,云七夕实在等不了了,决定先去约定的地点等单连城。 翠柳居是个什么地方?她当时走得匆忙,竟然忘了问清楚了。 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她看见一个妇人迎面走来,便拦住问了一下。 “这位大姐,请问翠柳居怎么走?” 妇人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就快步走开了。 看着妇人如躲避怪物一般匆忙的脚步,云七夕的小心肝儿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她长得很像坏人么? 再拦住一个中年男子,“大哥,请问你知道翠柳居怎么走吗?” 中年男子怔愣了一瞬,随即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脸上笑得腻歪了起来。 “知道,当然知道,不如哥哥我带着姑娘你去吧?” 说话时,那人一步步欺近,咸猪手伸过来就要来拉她的手。 反应过来自己在千分之一的概率下,问路问到了狼穴口,云七夕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边伸手入怀,去摸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 那把刀不仅是她的盗墓工具,也是她的防狼武器。云七夕心里暗暗地想,不知今日这事儿算是她倒霉还是这个淫贼倒霉呢? “姑娘,别躲啊,你想去翠柳居,哥哥我这就带你去。”那人把云七夕的不吭声当成了怯懦,越发淫态毕露。 眼见着那只咸猪手就要抓住她,云七夕眸子一沉,正要来一击杀着,却突然有一只手先一步捏住了男人的手,力道之大,令他半分也不能再动弹,顿时痛得呲牙裂嘴。 云七夕抬起头,瞧见一张精致的银狐面具。 “他娘的,我……”中年男子粗口爆了一半,便收了声,因为,他触到了那双嗜血的目光。 即便他看不见面具后的容颜,但只面具下那双冷如刀锋的目光,就已让中年男子顿时腿软。再加上手骨快被捏断,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中年男子心虚地挤了丝讨好的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呵呵。” “滚。”一声低沉的怒喝,大手一丢,中年男子一瞬间被丢出了老远。 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男子再不敢多做停留,赶紧落荒而逃。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放回了小刀,看向那张银狐面具。 虽然他戴着面具,可云七夕熟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所以当他一出现,她便莫名有了一种心安。 战神出现,还怕收拾不了这种小喽么? “你不知道翠柳居是什么地方?”面具下的那双目光看过来,语气有一丝淡淡的嫌弃。 不用看她也可以想像出面具下那傲慢透顶的表情。 “我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云七夕挑眉反问。 虽然他的气场过于强大,眼神过于冷傲,但云七夕不肯输了气势,也是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 两双视线相接,火药味儿渐浓,两人杠上了。 云七夕暂时压下了自己花痴的本性,一瞬不瞬盯着那双阴鹜的目光,愣是脸不红心不跳。 半分钟后,云七夕的眼睛里若有似无地划过一抹狡黠。 比气场,她也许会输,但若比搞怪,这个冷面王爷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呢? 下一秒,她画风一变,两片睫毛猛眨,那频率就跟那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似的。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明显一愣,似是不忍直视,终于别开眼,负手大步离去。 论对视时谁能坚持得更久,这个游戏她早已是无人能敌的高手了好吗? 望着那个冷然的背影,云七夕的心里有些得意,在他的背后自得地手舞足蹈,瞥见单连城突然转过身来,她才猛然打住,快步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她跟着单连城来到了翠柳居门口,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只见门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正舞着绣帕在招呼过往的公子少爷。开口时首先是一声千回百转,拖着长音的“哎哟”,那软腻的调调令云七夕瞬间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怪不得那妇人不回答她,还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怪不得那男子笑得那么腻歪。原来翠柳居就是妓院。 这她哪能知道呢?首先,她对京城并不熟,其次,在她的印象中,妓院不都叫什么怡红院,春满楼什么的,偏偏叫个翠柳居,明明是个不雅的地方,还硬要取个雅致的名字。 她斜斜瞟了那张银狐面具一眼,心里不由对他一阵腹诽。 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也不过跟普通男人一样,是一个精虫充脑的混蛋。 “你要逛窑子还拉上我,不嫌碍事啊?”云七夕的话冲出口,十分地阴阳怪气。 单连城瞥她一眼,唇角微牵,大步朝一边走去,却并没有走进翠柳居。 云七夕挣扎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一个巷子深处,单连城停了下来,云七夕扫了眼黑漆漆的四周,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货不会耍她吧?毕竟这货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正想翻两句嘴皮子,突觉一只手将她的腰一扣,她贴紧了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产生点儿啥遐想,只觉脚下一空,她已经从地面来到了房顶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 云七夕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型,虽然她也经常飞檐走壁,但借助的是外界工具,这还是第一次化验轻功的便捷。 她看向那张银狐面具,月华下,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越发深遂迷人。再加上鼻端萦绕着的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云七夕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的轻功,这样的人,忒地惑人。 直到看到这双眼睛里划过半丝戏谑,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这个不适当的时候,又对着不适当的人犯花痴了。 单连城已经提步往前走去,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考验她,他步伐很快。好在云七夕走房顶如履平地一般,所以她也能跟得上。 走了一会儿,单连城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紧紧地跟在后面,走得很稳当,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才又继续往前走。 云七夕盯着他硬朗的背影,唇角一翘,暗暗地想,想看她狼狈追赶他的样子吗?嘿嘿,让他失望了呢。 他们最终停下来的地方可以将街道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尤其是对面的翠柳居,完全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单连城一撩衣摆,坐了下来,视线投向街面。云七夕也跟着坐了下来。 每次偏过头去,云七夕看见的都是那张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银狐面具,看得人心堵。 “喂,你干啥没事儿戴个面具呢?”把一张颜值逆天的脸都遮住了。 单连城此刻右腿伸直,左腿曲着,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听见她的问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至少能看见他的眼神,似乎写着一个大大的笨字。 而与此同时,云七夕视线落在单连城的腿上,猛然明白过来了,鬼灵精般地眯着眼笑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若是让人看见已经腿残的晋王殿下在街上若无其事地行走,还能飞檐走壁,可不就意味着晋王殿下你犯了欺君之罪?” 说着,她笑嘻嘻地凑过去,“晋王殿下,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单连城回头,伸手摘下了面具,于是那张帅气逼人的脸顿时呈现在她的眼前,精致的五官,深遂的眼睛,瞧得云七夕心神一晃。 “不怕,若说欺君之罪,你的罪过比本王来得更大。”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伴着夏夜的清风,拉回了云七夕被迷走的心智。简短的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咳咳! 云七夕干咳两声,收回目光,有些不服,却又无力反驳。 她的欺君与单连城的相比,情节更加严重。若是让皇上知道她是假冒伪劣产品,恐怕一个脑袋都不够砍。而单连城就不同了,再怎么样他也是皇上的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 这样想着,云七夕再开口时,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半分讨好的意味。 “晋王殿下,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要同舟共济,同仇敌忾,你说是不?” . 首发 听出她的心虚与讨好,单连城眼睛盯着街面,嘴角却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为免再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也静静盯着街面,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单连城指着一个正从翠柳居里走出来的人。 “他是一品侍郎张大人,和安国公的交情颇深,你应该认识。”说完他偏头看着她。 云七夕撇了撇嘴,“你说完我不就认识了?” “那位正在跟张大人说话的,是京城的府尹李大人。”单连城接着介绍。 她突然有些佩服单连城的睿智了,这里可不就是最多文武百官出入的地方么? 正文 第36章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花街柳巷从不缺光顾的客人。那些文武百官,公子少爷,商人贵贾,白日里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晚上却是这些地方的常客。所谓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们呀。尤其是在还没有扫黄部门,又男尊女卑的古代,逛窑子更是一件很明目张胆的事情。 云七夕自个儿越分析越想笑,大概只有这一项娱乐活动,真正弘扬了与民同乐的精神。 一个个地将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的资料输入自己的脑子里,却发现竟没一个颜值高的,尤其是有一个顶极帅哥在身边坐着,再看其他人就怎么也看不出惊艳了。 不一会儿,单连城又指着翠柳居旁边不远处一个叫醉酒飘香的酒楼。 “现在正从醉酒飘香里出来的那个妇人,是左相国夫人。”说完,他深看她一眼,又解释,“也就是安国公的岳母大人。” “大夫人的亲娘?”云七夕总算有了点儿情绪波动。 想不到苏玉婉是左相国的女儿,也就是说云揽月是左相国的外孙女。 见云七夕在沉思,单连城又补充道,“左相国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 当云七夕在脑海里把关系稍微一捋,就清楚了。 “也就是说,大夫人是皇后的亲表妹?” 单连城又点了点头。 原来背景这么深,这倒是云七夕没有想到的。所以说,二小姐虽然有个皇上撑腰,但云揽月背后有个皇后以及她母亲娘家的势力。如果这皇上是个惧内的人,二小姐就不占优势了。 “这么多人,你能记住几个?”单连城突问,瞧他的眼神,对她的能力充满了怀疑。 云七夕不再去想云揽月的事,迎上他质疑的目光,笑眼弯弯,梨涡浅浅,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芒。 “我如果告诉你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相信么?” 单连城盯着她,虽未回答,但脸上明显写着三个字。 你就吹。 云七夕也不介意,伸手拂开了额前的一缕头发,自得地笑了笑。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她说完这顺口溜一般的语言,她瞧见单连城视线向她投过来,竟难得地撩了撩唇。 哟,这货竟然笑了?笑了! 这张天怒人怨的脸笑起来竟然……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像是被她那色眯眯,直勾勾的目光瞧得不自在,单连城别开脸,突地站起来,丢下一句。 “走了。” “哦。”云七夕抹了把口水,赶紧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用同样的方式从房顶上下来,当他的手松开她的腰时。云七夕瞧着他略显僵硬的脸,有点忍不住想发笑。 与美男亲密接触,这算是与这位爷结盟的福利么? 再看过去时,单连城已经又戴上了那张银狐面具,云七夕正感到惋惜之际,他已经提步朝巷子外走去。 出了巷子,二人十分默契地分了道,打算各回各家。 刚走出没有多远,突然听见一声温柔且带着半分迟疑的轻唤。 “七夕?” 云七夕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正从醉酒飘香的门口向她走来,看穿着打扮俱不俗,应该是个大家闺秀。 可,她不认识她。今晚单连城所介绍的人里,也没有她。 见女子满脸激动地快步走近,云七夕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她是一品侍郎张大人的女儿张沁雪。”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云七夕猛然回过头,只见单连城颀长的身影立在人来人往的人群后,银狐面具下的眼睛正望着她的方向。 “这是传声入耳,你看着爷做什么,你不是应该看着张沁雪?” 他自称爷,听来霸道,但云七夕却觉得比自称本王亲切许多。他明明站得很远,但这声音却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于是她的耳朵竟见鬼般地烫了起来。 尴尬地回过头,张沁雪已经来到云七夕眼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七夕,你果真还活着,别人告诉我,我还不相信,竟没想到是真的。” 张沁雪,二小姐的日记里曾经提到过的名字。谈不上美,但还算清秀,有一种温婉大气的气质,此刻握着云七夕的手,面色很是激动。 云七夕渐渐冷静下来,冲她微微一笑,“沁雪,我还没有死。”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真是老天有眼。”张沁雪的手很软,笑容里所表达出的欣喜很真很纯。 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以她与二小姐的关系,很容易在她面前出破绽,云七夕扶了下额头,神态略显疲惫。 “沁雪,今日有些晚了,我好累,就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聊。” 张沁雪紧紧握着她的手,满眼关切,“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知道我得知你的死讯之后流了多少泪吗?可不允许你再出什么事了,知道吗?” 云七夕心中升起些许感动来。死去的二小姐给她留下了一些麻烦,一些不太好解决的仇恨,但这种真挚的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笔珍贵的财富了。 与张沁雪告了别,云七夕走出一段距离,不由自主地回头。 夜色里,人影穿行,莺歌笑语,却已经不见了单连城的身影。 张沁雪却以为她在回头看她,又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云七夕回她一个笑,耳边却又再次响起了那个清越低沉的声音。 “别人好糊弄,可父皇那一关却并不好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脸上笑容一僵,云七夕下意识四处看,却哪里有他的人影。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一个她看不见的暗处。 传声入耳?我去!太玄幻了有木有? 回过头,云七夕匆匆往回走。 她在明,他在暗,云七夕心头第一次有了一种惶然不安。即便是她冒充二小姐回了国公府,她都是成竹在胸的。这样的感觉,从不曾有过。 悄无声息地回到府,躺回床上,就好像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第二日吃早餐时,听巧儿说,云揽月的脸已经好多了,这让云七夕松了口气。 在她的胭脂里下料,只是为了小小地报复她一下。云七夕可不想因一句有损皇家威仪,就让云揽月嫁不过去。毕竟渣男太渣,需要渣女来配。为了云揽月当太子妃的心愿,云七夕也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了。 吃完了饭,云七夕看着书,吃着据说二小姐很喜欢吃的玫瑰酥。 这味道,不过如此。一块吃完,云七夕咂巴了两下嘴,在心里作出了评价。 但因为玫瑰酥是二小姐喜欢的,所以,她也必须要学着去喜欢。 正伸手去拿第二块时,巧儿进来了,手里端了碗东西,还很神神秘秘的样子。 “二小姐,巧儿起先在厨房里,看着香如在熬东西,说是皇后娘娘送给大小姐的燕窝,巧儿想着,二小姐你身子弱,也是需要补一补的,于是我就趁着香如离开,让我帮她看着火的时候,偷偷弄了一碗来,二小姐,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云七夕疑惑了,瞧着这二小姐的处境还是不算差的,至少有疼她的爹和哥哥,不至于吃个燕窝还要偷拿别人的的地步吧? “我听香如说了,这燕窝不是普通的燕窝,是血燕,很补的。二小姐,你赶紧喝吧。”看出云七夕皱眉,巧儿忙着解释。 云七夕点点头,盯着那碗燕窝,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巧儿,拿去倒了吧。” “啊?这么宝贵的东西倒了?多可惜啊。”巧儿不舍。 “让你倒了就倒了,别人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云七夕故意沉声板起脸。 巧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端出去。 “等一下。”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巧儿转过身,只见云七夕盯着她,眼神严肃地警告。 “巧儿,不要因为舍不得而自己吃掉,必须倒掉,听见没有?” 被看穿了心思,巧儿红了脸,忙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实在可惜,可云七夕平日看着平易近人,如今严肃起来却是令人半点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巧儿只好忍痛将宝贵的血燕倒掉了。 没多久,巧儿就大喊大叫地跑了回来。 “大小姐,出事了。” “什么事?”云七夕淡定地抬眼看她。 “您跟我来吧。”不由分说,巧儿拉着云七夕就往外跑。 来到院子里的小厨房外,只见角落里的一滩水渍上,正躺着一只猫的尸体,猫的嘴边,吐了一大滩的白沫。而忽略不了的还有水渍上残余的燕窝。 . 首发 看着眼前的情形,巧儿再笨也至少明白这猫的死因了,不由暗暗感到后怕。 还好二小姐并没有吃,还好她听了二小姐的话,并没有因为可惜而偷偷吃掉。否则,她不就跟这只猫的下场一样了? 虽然庆幸躲过了一劫,但云七夕却有些懊悔。是她让巧儿倒掉了燕窝,才害死了这只猫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猫也是一条生命,它是无辜的。 “巧儿,找个地方,将这只猫好好安葬了吧。” 她原本只是猜疑,只因她向来为人谨慎,第六感又太准。没有想到事实还真是如此,一点儿悬念也没有。看来不整死她还真是誓不罢休啊。 若真只是单纯地想抢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这么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老虎不发威,她还真当她是病猫了? 正文 第37章 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云七夕将看书地点从房中换到了池塘边。 别人只道二小姐是在池塘边看书,只有云七夕自己知道,她不过是那钓鱼的姜太公。 当云七夕第三次拿着书坐在池塘边时,那鱼儿终于上钩了。 盯着书本,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粉红色的影子向她走来,柔和的日光下,云七夕的嘴角缓缓荡开了一丝笑痕。 “我当是谁呢。”一声轻蔑的冷哼自头顶响起。 扫了停在石桌旁的那一双做工精致的绣花鞋一眼,云七夕抬起头来,望着那张傲慢的脸,淡淡笑道,“姐姐的脸看起来好多了。” 云揽月脸上立刻浮起一个得意的笑,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那是当然,子隐哥哥送来的药当然是极好的。” “子隐哥哥对姐姐如此贴心,妹妹真是好生羡慕啊。”云七夕声调平平,未动声色。 云揽月下巴抬高,越发高傲得不可一世,“你明白就好,所以,趁早断了对子隐哥哥的念头吧。” 云七夕抬起头,目光明亮地望着云揽月,嘴角的弧度在一寸一寸加大,于是她成功望见云揽月脸上的得意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你,你笑什么?” “我笑啊……” 云七夕笑容不减,声音轻柔如池塘上吹来的微风,合上书本站起来,一步步来到池塘边,望着被风翻起的满池碧浪。 “我笑的是,虽然子隐哥哥与姐姐两情相悦,天生一对,可是……”从头到尾,她的声音都很轻很柔,说到此,又刻意停住了。 “可是什么?”云揽月紧紧盯着她,莫名紧张了起来。 云七夕唇角一牵,“可是,皇命难违啊。” 语气听来好不无奈,可入了云揽月耳中,却是"chi luo"裸地炫耀,格外地刺耳。 盯着云七夕的背影,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不一会儿,她就渐渐冷静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脸上渐渐浮起的笑意十足地阴险。 “是啊,皇命难违。可那又如何,皇上的权力再大,也终究只管得了活人的事,管不了死人。” 话落,她已经站在云七夕背后,眼底杀气突现,猛地伸手一推。 “贱人,去死吧你。” 以为就要看到云七夕狼狈落水的一幕,却不想云七夕突地向后伸出手,将她的衣襟揪住。她措手不及,二人双双落入了水里。 要知道,如今的云七夕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完全不懂水性的二小姐了,她在大学的时候,就曾经代表学校游泳队参加过比赛,还拿过金奖。 云揽月虽然略识水性,可又怎么能是她的对手呢?好几次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都被背后一股力给拖了下去,渐渐地,她体力不支,张嘴喊救命。可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灌了好多的水进去。 经过她们一番扑腾,池塘的水已经不干净,钻进嘴里,是满口的泥沙。 云七夕眼尖地瞥见正往池塘边走来的人,适时地松了手,惊慌地大叫,“哥,救命。” 云冲很快看见池塘里的两个人,脸色大变,未有半点惊疑,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池塘里。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子没了下去。 见云冲下水,云揽月如看见了救星,大叫,“哥,我在这里。” 却不想云冲忽略了她,径直朝云七夕沉没下去的方向游去。在水下好一阵地摸索,才终于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云冲将云七夕平放在岸边,焦急地摇晃着她的身子。 “七夕,你醒醒,醒醒。” 云七夕还想再装一会儿,可整个身子骨都快被他摇散了架,再加上云冲的声音太过焦急,她有些不忍戏弄他的这份关切之心,于是从口中呛出一口水来,状似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云冲浑身湿透,下巴不停地滴着水,脸色十分苍白。 “哥……”望着云冲焦急的样子,云七夕开口时,喉咙竟有些堵。 她并没有要戏耍他的意思,她只想整治整治云揽月,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七夕,你怎么样?”见她醒来,云冲终于松了口气。 云七夕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很好,哥,你不要担心。” 此时,云揽月也终于从池塘里艰难地爬了起来,顾不上满身湿漉漉,头上顶着水草的狼狈,她万般委屈地冲过来,哭喊,“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为什么你只知道救她啊?” 云冲锁着眉头看过去,“因为你会水,七夕不会。” 苏玉婉也闻讯赶了过来,看见这个状况,脸色变了变,又强挤了一丝关切上前。 “七夕,你没事吧?”问完又看向云揽月,“怎么会你们两个都落了水呢?” 云揽月虽然吃了暗亏,却不敢详说这其中的细节。 “我……”云七夕欲言又止,故意拿目光瞟了云揽月一眼,别开眼没有说下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云冲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而精明的大夫人又怎能不懂自己的女儿? “冲儿,你送七夕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揽月,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云冲一把拦腰将云七夕抱起,往回走去。 云七夕抬起眼,见云冲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虽然面无表情,但云七夕却总觉得他压抑着什么心事。 回到屋里,云冲将她放到椅子上,吩咐巧儿。 “巧儿,你赶紧去烧些热水来,给二小姐沐浴,换身干净衣服。 巧儿见此状况,早已吓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说完快步跑了出去。 云冲握着云七夕冰凉的手,盯着她,幽黑的眸底似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流过,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低沉地道,“七夕,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答应我。” 答应我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固执地等她一个承诺。 云七夕心里的愧疚更甚,忙点了点头。 “是,哥,我答应你,对不起,我让哥担心了。” 见她答应,云冲终于神色一松,“只要你没事就好。” 巧儿很快烧好了热水来,云七夕对云冲道,“哥,你也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吧。” 云冲点点头,便退出了房间。 巧儿似是有些生气,却又不敢生气,只是小声地咕哝。 “二小姐,不是都跟你说过了,让你离池塘远一些,怎的又掉进了水里了呢?” 云七夕看着她郁闷的小脸,心里很暖。 “索性现在不是没事吗?还好是夏天,并不冷。” 巧儿叹了一声,“二小姐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乐观了。” 云七夕湿漉漉的头发松垮着,发尖还不停地滴着水,连眼睫和眉毛上都还沾着水珠,可她似乎丝毫不觉狼狈,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 “人生在世,活一天便少一天了,当然得乐观一点儿。” 巧儿盯着她很是疑惑不解,莫非是因为二小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人生观都不一样了? 云七夕泡在舒服的热水里,想起云揽月又忍不住想吐槽了。同样的手段用两遍,她也真是智商被狗吃了。 不过相信经过今天这一次,她吃了亏,便不会脑残到再想第三次推她下水了吧? 跟这样的脑残交手真心没有意思,云七夕倒是有些希望她尽快嫁到太子府去。这样,一个在太子府,一个在国公府,她就可以清静些了。 而云揽月跟着苏玉婉回到屋里,因为受了委屈,原本是想在她娘面前得点儿安慰的,却不想骂云七夕的话才刚一开口,便被苏玉婉斥了回去。 “揽月,你真是不够聪明。竟做些拿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事。” “娘。”被苏玉婉这么一吼,云揽月心里越发委屈了。 “从今往后,你给我安分点,如今的云七夕,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她明明就不是云七夕,可爹和哥哥为什么就是不信呢,还一心只护着她。”云揽月好恨。 听着她的话,苏玉婉沉着脸,心情越发烦燥。 “她是不是云七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谁能嫁给太子。” “皇上已经下了旨,还能改变么?”云揽月有些灰心了。 . 首发 苏玉婉精明地眯起了眼睛,“只要还没有成亲,都可以改变,就算成了亲,太子也可以再娶。” 云揽月猛地抬起头,咬着唇,很是委屈,“娘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做小,揽月不要。” “你是猪脑子吗?名份有用?我是你爹的正妻,云七夕她娘不过是个妾,可你爹这么多年,心里心心念念地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即便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忘记过她。名份无用,得到人得不到心也无用,只有得了太子的心,你才能在太子府屹立不倒。” 提到自己这些年的憋屈,苏玉婉心里就恨,拳头不由自主地在收紧,手里的绢帕都变了形状。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重蹈覆辙。 而云七夕这边,自从单连城说不久之后皇上会召她入宫,而且还说皇上这关不好过,她的心里就一直挂着这件事。她第一次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了足够的自信,竟然还有点小紧张。毕竟,那皇宫不是一般地儿,皇上也不是一般人儿啊。 但,怕什么来什么。 正文 第38章 既来之,则安之 三日后,皇上为单连城在宫里办庆功宴,身为安国公的云风烈要带着家眷出席,自然也包括云七夕在内。 云七夕好想找个什么身体不舒服的烂借口,可他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告诉她一定要去,皇上记挂她,早就想见她了。 庆功宴设在晚上,在巧儿的精心打扮下,云七夕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也十分像个大家闺秀了。 出入这种场合,就得会装逼啊,可云七夕的骨子里天生有一种野性,要让她循规蹈矩,束手束脚,还真是难为她了。而在皇上面前,还得多一个词,叫谨言慎行,甚至是胆战心惊。 这更加坚定了云七夕一个月后拿了银子走人的想法。她还是适合过小老百姓的日子,不适合跟这些上等人过多接触。 天快黑的时候,安国公府一家人便出发往皇宫去。 当她上车时看见车上坐着的两个人时,顿时有种想要立刻打倒回府的冲动。 抬眼望了望,云风烈和云冲骑着马,似乎只准备了这一辆马车。其实她好想说她肚子疼。 七夕,赶紧进来吧。”苏玉婉十分大度地招呼她。 “好。”回过头,云七夕强笑了笑,只好坐了进去。 一坐下,云七夕便立刻感受到了对面投来的尖刀般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哀叹,这不是遭罪么?虽然她脸皮略厚,虽然这眼刀子杀不了人,但也多少会影响人心情不是? “七夕啊,那日落水之后没事吧?”苏玉婉温和地问话打破了沉静。 “没事,谢大娘关心。”云七夕也挤了个笑出来,看起来特别地乖巧懂事。 收回目光时,撇见云揽月不善的脸,云七夕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嘴角的弧度大了些。 “姐姐还好吗,没有着凉吧?”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却偏生听来有些意味深长,甚至有些刺耳。 “你就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了。”云揽月尖锐地回了一句。 呵呵,假惺惺,是的呢,这都是跟她那会装逼的老娘学的。若不是苏玉婉在,她会说,说得好对,她就是假惺惺,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容不减地盯着云揽月的脸。 今日她的脸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云七夕的心里有些暗暗的得意,自家妙手回春的本事还是在的。 “揽月,怎么跟妹妹说话呢?”兴许假惺惺这三个字刺激到她了,苏玉婉面色不愉,出声轻斥了一句。 云揽月也终是不再说话,闷闷地把脸别向一边。 接下来,便没有人再说半句话了。走了一路,云七夕直觉马车里有些缺氧,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了,于是掀开车帘,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到了皇宫门口时,已是黄昏,天边的余晖将整个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 她们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另一辆黑漆大马车从另一个方向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云风烈与云冲当即下了马,走了过去。 “参见晋王殿下。” 马车的车帘一掀,单连城的视线从时而看了出来。 苏玉婉与云揽月也赶紧上前去,于是云七夕也只好跟了上去,同她们一起福了福身。 “参见晋王殿下。” “免礼。”只听低沉浑厚的嗓音淡淡地道。 抬头时,云七夕看见了单连城盯着自己的目光里的那抹促狭。 他在嘲笑她?笑她的循规蹈矩?笑她终于在他面前低头? 哼!云七夕不由抬高了下巴,眼神里带了半分挑衅的意味看回去。 此时,宫门口突然有个人匆匆地向他们小跑着来,手持拂尘,行态女相,不是尤万山是谁? 来到单连城马车前,尤万山匆匆打了个千。 “奴才参见晋王殿下,”又转身朝着云风烈和云冲颔首,“安国公,云将军。” 最后视线回到单连城的身上,微躬着身子,尖着嗓门道,“晋王殿下,皇上口谕,殿下身体有恙,行动不便,马车可直接驶入宫中,行至太和殿前。” 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宫中,这种待遇只有皇上才会有。看来皇上对这个儿子很是宝贝啊!那就难怪了,看来这货是有傲骄的资本啊。 云七夕正饶有兴致地朝单连城看过去,却见他已经面色平静地推开了车门。 “请尤公公代本王谢过父皇,本王就不要坏了规矩了,就在宫门口下车吧。” “这……” 尤万山错愕之际,戈风已经上前,将单连城从车上扶了下来,车旁早已准备好了轮椅。 “尤公公,走吧。”单连城在轮椅上坐好后,抬头对尤万山说道。 尤万山回过神,面色有几分尴尬,但单连城已经下车,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撩拂尘。 “是,晋王殿下请。” 单连城仿佛是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向云七夕,云七夕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流露了一丝笑痕。 怨不得她,她实在太想笑了好吗。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像单连城这么高冷的人,演起戏来却也是像模像样的呢。再加上他逆天的颜值,若是在现代,铁定是不可多得的偶像实力派啊。 单连城已经被戈风推着慢慢走向宫门的方向,金黄的余辉包裹着他,倒是平添了几分暖意。 想起那夜身手矫健的他与今日轮椅上的他,云七夕还是觉得乐不可支。 “七夕,走吧。”身旁突然响起了云冲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迎上云冲惴忖的目光,想必是自己脸上的笑意让他生了疑惑,她随即扬了扬眉,“哥,走吧。” 马车一辆辆地来到了宫门口,宫门内外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有很多来与云风烈和云冲打招呼,而苏玉婉和云揽月也不时地朝别的女眷招手。 虽然单连城给她介绍过的人她都一一记住了,但皇宫盛宴何其热闹,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还是有绝大多数人对她来说是陌生的。身处在这人流中,她本该紧张的,可奇怪的是,她那颗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就算有些人她本该认识,如今却又不认识了,那又如何?忘记了而已。就算她的行态举止与曾经的二小姐不太一样,那又怎样?一个经历了如此大变故的女子,有所改变不是很正常? 凡事讲证据,如今,她就是大燕的安国公府二小姐,独一无二。 想到此,她轻轻抬起了头,看了眼大开的两扇朱漆宫门,一步步脚步沉稳地走了进去。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每一个善意的眼神点头,而面对一些质疑的目光,低声的议论,她不紧张,不理睬,笑容未有半丝改变,举手投足十分从容。 此刻所有的家眷都陆陆续续汇集在太和殿广场上,相熟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谈笑。 这时有一对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从宫门进来,云七夕认得那个妇人,她是左相国夫人,想必另一个就是左相国了。 于是原本在说话的一些人便迎上去打招呼,苏玉婉与云揽月也立刻就迎了上去。 “爹,娘。” “外公,外婆。” 云揽月喊完,还很是得意地回头瞟了云七夕一眼,那轻飘飘的眼神,带着淡淡地轻蔑,特别地不可一视。 两道目光相接,最后却反倒是云揽月的脸色变了。因为她看不见云七夕眼中的羡慕与惭愧,却反而看见她从容的微笑,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高贵到了骨子里,甚至比过了她这个左相国的外孙女,皇后的表侄女。 “七夕,你来啦。”一个明快的声音在云七夕的耳边响起。 云七夕回头一看,只见一张俏丽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沁雪。” 今日的张沁雪与那晚在醉酒飘香门前匆匆一面时有所不同,今日她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玫红色的衣裙,腮颊淡淡扫了一层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了许多。 她开心地挽着云七夕的手臂,“七夕,听闻皇后娘娘院儿里的茉莉花开得正艳,整个院子都香得紧,这会儿其他的姐妹们都去了皇后娘娘的凤阳宫赏花,咱们也赶紧过去瞧瞧吧。” 说着,她就拖着云七夕往凤阳宫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似乎心情极好,并不没有察觉云七夕的抗拒。 “我还以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说话,一起赏花了,那时候,觉得噩耗来得那么突然,真是让人无法接受,觉得上苍真是不公平。可如今,我还是要感谢上苍的,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你竟然活过来了,真好。” 张沁雪说了些什么,其实云七夕已经没有听进去了。自听见了皇后二字,她的心里就已经在打着鼓。 她虽与皇后素未谋面,但却可以断定,她们不会是一路人了。自古能坐上高位的女人,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对于这个皇后,她真心没有接触的兴趣。 可张沁雪那么开心,她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眼见着她们已经快走出了太和殿广场,云七夕却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去。” 传声入耳? 正文 第39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云七夕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太和殿广场上人太多,三三两两在说话,可她却唯独看不见坐着轮椅的单连城。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一个看得见她的地方。 “七夕,怎么了?”见云七夕突然停下,回头像是在找什么,张沁雪不禁有些诧异。 云七夕突然弯着腰,拧起了眉头、 “七夕,你哪里不舒服吗?”看着她的样子,张沁雪顿时紧张起来。 “我有点肚子痛,沁雪,你先去吧,我呆会儿自己过来。”云七夕神情很是痛苦。 张沁雪哪里放心得下,“那怎么行?我让人去找太医。” 说完扭头就要唤跟在身后的丫环,云七夕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沁雪,不用了,我去上个茅房就好。” “沁雪。”不远处的人群里,有几个女子在向张沁雪招手,并同时惊疑地远远打量着云七夕。 云七夕赶紧推她,“沁雪,你快跟她们一起去吧。” 张沁雪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你……” “不要可是了,赶紧去吧,别让她们久等了。”她使劲推她。 她可不想将那几个女子给引过来,到时,她又得费一番功夫去应付她们。 张沁雪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呆会儿可一定要过来啊,我在凤阳宫等你。” “嗯,一定。”云七夕连忙点头如捣蒜。 张沁雪这才放开了她,与其他的女子一起离去。 见她们走远,云七夕这才站直了身子,立刻回头不死心地眼睛四处瞅。 她在明,他在暗,就好像身上被安了个监控器,这感觉太不美妙了好吗?可是,看了半天,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却唯独不见单连城的影子。 为免给自己省麻烦,为了不被监视,云七夕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和殿广场。 今晚是皇宫盛宴,所以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很多,云七夕索性避开了大道,穿进了御花园里。 此时天已黑透,月亮出来了。 借着月光,她望见不远处的几步石阶上,似乎有个休憩的凉亭。 不一会儿,她就已经站在了凉亭里。 这里地理位置略高,凭着她绝佳的夜间视力,她可以看见周围几百米以内的动静,然而别人却绝对看不见她。 白日里的炎热正在渐渐隐退,迎着迎面吹来的微风,感觉无比地凉爽清新。 太和殿广场上的人声和喧嚣隐隐传来,但却似乎已经很远,很远。 手随意地搭上石桌,触摸到光滑的桌面,手感极好,云七夕忍不住摸了又摸。皇宫里的配置就是不一样,连一个凉亭的石桌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材呢。 她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心头夸赞自个儿找了个好地方。不管呆会儿她将要面对什么,至少这一刻,她是自由和享受的。 装了大半天的淑女,心好累,此时她原形毕露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两只脚还十分没形象地伸直。 咦,脚似乎碰到了一个东西,一个有弹性的东西。 她低头从石桌下看过去,只一眼,她就顿时从石凳上弹跳了起来。 即便是晚上,她也从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神儿。她刚才碰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人。 今晚宫里办大宴,怎么会有个人躺在这里呢?而且,就她刚才那匆匆一眼,已经从这人的穿着看出,必定不是一般人。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无论对方是死是活,正常的做法都应该是立刻离开这个亭子。可是云七夕没有,天性使然,她就属于爱作死的类型。待她冷静下来,她一步步地走近了那个人。 走得不重,但也不轻,她是故意的。如果他还有听觉,必定是可以听得见的。 可是,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地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般。 还好,无论是身为医生的她,还是身为盗墓贼的她,都已经见惯了死人,甚至是死人的尸骨。 云七夕蹲下身来,伸手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还是温热的。于是她轻轻推了推,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喂。” 对方未有任何反应。 而借着不错的月光,云七夕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面部的线条很柔和,眉目很清秀,皮肤也很干净。 在现代的时候,云七夕曾经因为好奇加好玩,自学过一些看相的本事,照眼前这人的面相看来,他应该是一个温和的人。 第一印象不错,云七夕心头再次动了善念了。可她又有些纠结,不会救人再救出什么麻烦来吧?毕竟,她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了。 尽管心里还在犹豫,可身为医生,她的手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搭上他的脉。脉息已经很微弱,她很快把手指移向他的鼻端。 没有呼吸了?可脉搏还有啊!云七夕心里一紧,脑海里飞快窜出一个词来。 心源性猝死? 虽然云七夕大多时候没心没肺,虽然她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但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还是在的,人性的那份善良还是有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流逝,必须立刻为他采取紧急抢救措施,给他做人工呼吸。 刚刚凑近,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目光一转,她便瞧见了他手心里躺着的一只精巧的青花瓷酒壶。 酒后心源性猝死,就更加不容乐观了。 如果一开始就撒手不管这回事也就算了,既然决定管了,她就不准他死。 不再惊疑,她开始用最专业的手法给他做人工呼吸,按压胸腔,对嘴渡气,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 直到额前都冒了汗珠出来,云七夕才终于看到他的睫毛颤了颤。 再次搭上他的脉膊,脉动明显恢复了,跳动有力了许多。 他快醒了,云七夕想着,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还是最好不要让他看见她的真面目,就当一回救人不留名的活雷峰好了。 云七夕并没有注意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云七夕低头,不欺然撞上了一双眸子,澄澈而纯净的眸子,似乎不带任何的杂志。 来不及呆愣犯花痴,云七夕起身匆匆地下了凉亭的台阶。 云七夕并不知道,身后那双明亮的眼睛正追随着她的背影。手指触到落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的东西,他将她拿了起来,举到眼前,看着这只水滴玉石耳坠在月光下隐隐地发亮。 他应该没事了吧? 云七夕虽然逃开了凉亭,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这是身为医生的职业病。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花园里停下了脚步。无心深嗅空气里的花香,云七夕的心里一直不安。纠结了半天,她突地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又从原路返回了凉亭。 可,凉亭里哪里还有人? 既然能够从这里离开,想必应该是没事了。 云七夕放下心来,走出凉亭,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大概是刚刚做了一件功德之事,此时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远远地,她望向太和殿广场的方向,发现广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而太和殿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可以听见热闹的声音从太和殿里传出来。 难道宴会已经开始了?她迟到了? 她的脚步越来越迟疑,有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转着。倘若真是宴会已经开始,她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进去的话,势必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或者她就干脆不进去算了?毕竟参加宴会的人这么多,少一个也不会有人关注。 离太和殿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沉重,最后索性就停了下来。 “七夕?”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云冲正向她大步走来。 “七夕,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虽然见到云七夕的那一刻,云冲明显松了一口气,可他的脸上仍然还残留着半分焦急。 看来今日避无可避,这个宴会她非不可了。 云七夕冲他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就是无聊,去御花园里转了转。对不起啊哥,让你担心了。” “宫里不比外面,不要乱走。”云冲面色凝重地提醒她。 云七夕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进去吧。”云冲说道。 “好。”于是云七夕跟着云冲一起入了太和殿。 太和殿里果真已经有很多人了,但似乎重量级人物还没有来。 他们刚走进去,一个男人就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笑着朝云冲打招呼。 “云将军。” “李大人。”云冲拱手回应,走向了那个李大人。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大殿的席位分为左右两边,右边坐着的全是男人,而左边坐着的几乎都是贵妇和千金小姐。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朝左边走了过去,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从她走进大殿,就有好几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不是不知,她只是忽略了而已。 正文 第40章 好难得的一双眼睛 不远处几个原本在说话的女子声音明显小了下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眼神时不时地瞟过来。 云七夕性子直,喜欢开门见山,直来直去,平生最恨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的人。明知她们在说她,她却偏偏大咧咧地盯着她们。 然后其中一个女子朝她们使了使眼色,将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低低地道,“你们小声点,她可是将来的太子妃。” 其他几个女子本就被云七夕看得有点心虚,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禁了声。 云七夕好笑地扬了扬唇角,收回视线,伸手拿起盘子里的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殿外响起清脆悦耳的笑声,抬头望去,正是张沁雪与几个女子一同回来了。而和她们同路的,还有云揽月和她娘苏玉婉,想必都是从皇后的凤阳宫来的。大家都上赶着巴结皇后,她们既与皇后沾亲,又怎能不维系好这一层关系? 奇怪的是,云揽月瞥见坐在角落里的云七夕,一改以前一见面就瞪眼,似乎水火不熔的态度。脸上反而挂着一丝笑意,只是她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乎隐有几分得意在里头。她们径直在前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张沁雪看了一圈,找到了云七夕,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故意板着脸。 “七夕,我在凤阳宫等你半天,你怎么没来呢?” 云七夕嘿嘿笑着,讨好地拉着她,“对不起啊,我肚子一直不太舒服,索性就在这儿坐着了。” 闻言,张沁雪脸上佯装的不愉立刻不见,换上了担忧。 “还是不舒服吗?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找个太医吧?” 云七夕心里一暖,笑道,“不用,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原本喧闹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望向了大殿门口。 只闻见轻轻地轱辘转动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在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里,越来越清晰。云七夕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门口,只见戈风推着单连城缓缓走进了大殿。 “参见晋王殿下。”大家纷纷起身打招呼。 从前的晋王殿下高大的身形往那儿一站,就足以震人心魄,如今,晋王殿下却是被轮椅推着进来的,一身玄黑织锦蟒袍,玉冠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虽然仍是贵气不减,却与曾经大家心目中威风八面的战神形象差了很多。就好像是一座大山突然间倒了,许多以前崇敬单连城的人,看过去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悲悯与同情。然而也有一部分人,因为过分虚伪,眼神里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怎么会这样?晋王殿下竟然真的受伤了?” “天哪,这太不公平了。”少女们尽量压抑着自己不尖叫出来。 从前心目中的男神,此刻却成了一个残废,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晋王殿下竟然伤得这么重?”张沁雪的目光追随着单连城,语气里满是惋惜。 云七夕知晓内情,自是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淡淡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甚至丢命,都是很正常的事。” 张沁雪回过头来,眼神诧异地看着她,“七夕,你……” 云七夕猛然明白过来,面对这件震惊整个京城的大事,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平静了些,正想找点什么解释糊弄过去,张沁雪却又仿佛自己领悟了一般。 “是啊,人生在世,旦夕祸福,就像你,谁能料到你的人生竟会经历如此多的波折?不过眼下,太子的地位再无人能轻易捍动,你若做了太子妃,以后必定会顺风顺水。” 敢情她的意思是单连城受了伤,太子少了个劲敌?她把她也看成了那幸灾乐祸的一份子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做这太子妃了呢?”云七夕半开玩笑地说道。 张沁雪怔愣了一瞬,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笑了,“那个从十岁起就念着要嫁给子隐哥哥的人是谁?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你么?” 身为二小姐的闺蜜,张沁雪自认十分了解她,她只当她说了个笑话。 单连城在对面第二个席位坐定,抬眼时,目光不偏不倚就落在了云七夕的身上。就好像他一直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一般。 她是大家讨论的中心,他虽是王爷,但命运似乎也差不多,此刻同样面对着各色的眼光。这一刻,云七夕竟觉得她与他有种同病相连的感觉。 而且,他的那份淡定从容似乎感染到了她,令她的心境又平和了几分。就如她自己经常所说的,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个子顶着么? 想到此,她扬起了唇角,冲他笑了笑。 单连城的眼神里划过半分的诧异,很快又都归于了平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 乐声响了起来,几个身材曼妙的红衣舞女来到了大殿中央,开始翩翩起舞。宴会渐渐恢复了喧闹。而这一切热闹却仿佛都与单连城无关,他的视线落在大殿中央,似乎在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一曲终了,单子隐来了。 越是重要的人物越是要姗姗来迟,说白了,得拿着架子。 今日是单连城的庆功宴,就算单子隐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参加,却也不得不参加。身为太子与兄长的双重身份,他必须在百官面前表现出他的大度,也须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 单子隐修长的身材穿一身明黄太子锦袍,精致的绣纹在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的光泽有些刺眼。在大家一迭声的奉承声中,他步态闲雅地一路进来。 自他出现,云揽月就不大自在了,神情含羞带怯。 “你的子隐哥哥来了。”张沁雪用胳膊肘拐了拐云七夕。 云七夕却只是笑了笑,未有回应。 路到单连城席位前时,单子隐停下了脚步。 大殿瞬间安静得有些怪异,两道目光相接,虽然都未动声色,但气氛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晋王还好吧?”单子隐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单连城缓缓抬起头,平静地回视他,亦是淡淡一勾唇,“还好,并无性命之忧。” 两个人一坐一站,可单连城却并未输掉气势,反倒是他意味深长的话令单子隐的脸色变了变。 好一会儿,单子隐才又恢复了笑容,只道,“那就好。”说完,他走到单连城上首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紧张的气氛总算稍微缓解,坐在另一边角落里的云七夕却很是感叹了一把,这皇宫里的人都自学成才呀,演技一流有木有? “七夕,你是不是因为太子差点儿娶了你姐姐,在生他的气呢?”张沁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云七夕猛然闭紧了嘴巴,必定会一口茶喷出来。 放下茶杯,她干笑两声,“何以见得?” 张沁雪道,“你以前见到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我是什么样子?”云七夕好笑地问。 莫非还站起来大喊,哇,好帅啊,男神男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张沁雪轻轻笑道,“七夕,我与你相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的心思,我能看得出来,就像当初,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对太子有情,如今,我从你的眼睛里却看不到那份情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云七夕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去阎王殿走了一圈,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而已。” 张沁雪满脸错愕地看着她,“不记得?连对太子的感情都淡忘了?” 见她顺着她的意思走了,云七夕反而不再细细解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沁雪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却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把目光投向大殿门口的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云七夕也愣住了。 是他? 太和殿的灯光很亮,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白得不正常,他不时将手拳在嘴前,隐忍着咳嗽。 他的五官很漂亮,而云七夕却独独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移不开眼。 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宫廷里,这是一双好难得的眼睛,干净得像孩童一般。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讲究一个眼缘。虽然她与他未有一句话的交流,但她此刻很庆幸自己起先动了善念,救了他,所以才能再次见到这样一双干净到不掺一丝杂志的眼睛。 她听见大家唤他四皇子。 云七夕知道,虽然他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可身体仍是虚弱的,但他明显强打起精神,脸上一直挂着儒雅的笑。这笑容,像是暖阳一般,能照进人的心里去。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四皇子,只可惜,却是这样一副孱弱的身子。 在单连城的下首坐下来,他与单连城低声交流了几句,看样子是在问候,而单连城的脸上也难得地多了几分柔和。 当单景炎的视线不经意地投过来,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时,目光微滞。 正当云七夕在怀疑他是否已经认出自己时,单景炎却又已经移开了目光。 当时光线那么暗,他应该是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长相吧?这样想着,云七夕一回头,却瞥见张沁雪的脸微微红了。 云七夕瞧瞧张沁雪,又瞧瞧坐在对面的那位气质儒雅的四皇子,不由瞧出了一丝兴致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突然门口响起一声像是捏着嗓门的高喊。 正文 第41章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云七夕也跟着站了起来。 紧接着,一袭明黄色龙袍走进了太和殿,皇上单烨身材很高,腰板挺直,虽已是年过半百,却仍然看得出他年轻时必定生得俊郎,不愧是手握天下的人,气场很足,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而威。 他身后的两个女人,云七夕虽然与她们素未谋面,但她却一眼就能认出谁是惠妃娘娘,因为她与单连城长得太像。惠妃娘娘长得很美,甚至超过了皇后。单连城漂亮的五官几乎大多继承了他的母亲。 皇后虽然同样生得不差,但她的高贵都是服饰堆彻出来的,与惠妃一比,却少了几分韵味在里头。二位都已不再年轻,但惠妃却并没有年老色衰的痕迹,反倒比在场的许多妙龄少女都多了几分稳重和成熟的女性魅力。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惠妃娘娘。” 所有人都齐齐跪了地,大殿里的声音震天动地,在云七夕正心疼自己膝盖的时候,她瞧见尤万山小跑着上前,阻止了要从轮椅上挣扎着起来的单连城。 走上主位,单烨转过身来,在龙椅上坐下,淡淡一句“平身吧”,所以人才纷纷站了起来。 大家都落座后,单烨威严的目光投向单连城时,柔和了许多。 “此次能大败乌尔丹,晋王功不可没,只可惜晋王此次身受重伤,朕备感心痛。你如今身体有恙,就免了这些礼数吧。” 单连城喜怒不形于色,只微微颔首,“谢父皇。” 单烨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大殿,朗声道,“朕今日大摆宴席,为晋王庆功,大家都不必太过拘束,随意吧。” “是。”众人齐声应是,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随意起来。 宴席正式开始,云七夕一直缩在角落里,当自己是个隐形人。虽然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天子,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 谁也看不见她,看不见,看不见!云七夕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七夕。” “……” “七夕,皇上叫你呢。”直到张沁雪推了她一下,她才从自欺欺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即便她躲得再深,她也即将成为整个大殿关注的中心。 哎,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云七夕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大殿之上,恭敬地将自己的头放低。 “皇上。” “朕以为你死了,如今你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真是七夕?”单烨微眯着眼,远远望着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听此一问,下面的人顿时按捺不住,就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这死了的人竟然还能活过来?” “是啊,之前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说笑话,没想到竟是真的,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议论的声音很小,毕竟这不是市集,但向来耳聪目明的云七夕却听得很清楚。当然,皇上也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单连城曾说,他父皇这一关并不好过,这算是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一出现,她就紧张的原因。 可云七夕实在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云七夕还在琢磨该如何回答,却瞧见云揽月突然嗖地站了起来,回头撇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阴险的笑意。这个笑透着一股十足的自信,还有一种好戏就要上场的快意。 云揽月回头朝着大殿之上,朗声道,“皇上,已死的人自然不能够再活过来,可如今她为什么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包袱扔得极好,顿时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太和殿内的所有人此刻都屏气凝神,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样的场合,云揽月突然插嘴,明显不符合礼数。身为她的母亲,苏玉婉总会在她的身边,如一把戒尺一般,提防着她不要犯错。而此刻,她却没有说话,也并无半点儿紧张,明显有放任她的意思。 单烨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说下去。” 闻言,云揽月越发自信心爆棚,回头得意地扫了云七夕一眼。 “那就是她根本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即便上面还有皇帝在坐阵,大家也淡定不了了。 “长得一模一样竟然会是假的?” “如果不是假的,确实无法解释死而复生的事啊。” …… 云七夕倒是没有想到,云揽月会在这样的场合重提她身份的事,上一次在国公府,她已经吃了一次鳖,莫非她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原本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此刻张沁雪皱着眉头,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怀疑。 的确,原本深爱着太子殿下的人,死了一回回来就不爱了,除了不是一个人,还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 “揽月,皇上面前,不要胡闹。”云风烈严厉地出声喝斥。 以往每一次,云风烈的斥责都是很管用的,可今日,云揽月却没有因为他的斥责而收声,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自信,就好似有一股力量在支持她,让她即使在龙威之下,也无所畏惧。 “揽月,你与七夕同是云家的女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凡事得讲证据,可不要冤枉了自家姐妹。” 这慢悠悠道来的声音是坐在单烨身边的皇后,这像是在主持公道的话,却让云七夕听笑了。怪不得云揽月有十足的自信,原来是有后台支撑啊。 看来,今日是她的大劫,跨得过去,今后将无人再敢质疑她,若跨不过,只一个欺君之罪,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儿了。 皇后发了话,云揽月自然得抓住这个机会,忙接口,“皇后娘娘,要证明她是假的很简单,只需要证明她是不是爹的女儿。” 单烨一直只是静静地听,并没有说话,皇后开口问道,“如何证明?” 皇后并非不懂,她只是在装,她只是在引导云揽月把这个局拉开来。云七夕好想赞一下这位皇后的演技。 云揽月眉头得意地一挑,道,“滴血认亲。” 此话一出,云七夕看到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云风烈脸色几近苍白,云冲皱着眉,竟然也有些紧张。单子隐似乎这一刻才幡然醒悟,为云七夕的变化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知晓底细的单连城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只是幽深的眼底却泛着几分森寒。 “父皇,在三哥的庆功宴上处理安国公的家务事,儿臣觉得不妥。”开口的竟然是单景炎,他说完看向云七夕时,澄澈的目光里染上了一抹忧色。 单烨似乎很矛盾,眯着眼朝云七夕看过来,他的神情很像当初在国公府,云七夕被质疑身份时,云风烈当时的表情。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但他的纠结至少可以说明一点,这个皇帝对云二小姐的关爱是真心的。 “若事实真如揽月所说,此事便不只是安国公的家务事了,云七夕是将来的太子妃,也就是以后母仪天下的人,绝不可以有任何的差错。如果有一天,发现太子妃根本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冒牌货,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让皇家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大概是看出了单烨的犹豫,皇后又趁热打铁地补上了一句。 起先还在主持公道,这会儿却大有要追究到底的意思。可话说出来好听极了,全是一个皇后忧国忧民该有的态度,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真正的私心。 “七夕,你觉得此事该怎样处理才足以让人信服?”单烨轻扣着桌面,突地开口,只是却把问题抛给了云七夕。 今日这件事情若不处理好,要么丢命,要么从此背着旁人的质疑过日子,那一定十分不好过。 还好,云揽月提了个不错的建议滴血认亲。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淡淡道,“皇上,要信任一个人,或许千百个理由都不够,而要质疑一个人,理由只需要一个。若七夕今日不顺着姐姐的意思,恐怕又要被说成是做贼心虚了。既然姐姐想要证明,那便证明吧。未做亏心事,又怎会怕鬼敲门呢?” 她的神色一直平静,说到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扫了云揽月一眼。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淡然的眼神,云揽月突然有点底气不足,只是理智让她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好,那还等什么呢?” 她拍了两下手,就有一个太监匆匆端了水碗上来。 呵,果真是有备而来啊!那她就只好奉陪到底了。 云七夕从容地走出席位,来到大殿中央。 见云风烈不动,云揽月急切地催促,“爹,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配合一下吧。” 云七夕这才发现,云风烈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向来沉稳的他此刻的神情里竟然有一丝掩饰不住地惊慌。 “爹,不要担心,真金不怕火炼,事实怎样,很快就会见分晓。”云七夕放柔声音劝慰他。 可她越是淡定,云风烈似乎越是紧张,从席位出来,站在她身边时,她竟然看到他花白的鬓角已经汗湿。 太监将水碗端了过来,云七夕垂眸,盯着水碗里的水轻轻晃荡。水碗旁边,放着一把匕首,刀刃很薄,很亮。 这一定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兴许还是为了取她的血而特意磨过了的。割上去一定会很疼吧? 正文 第42章 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在等什么?心虚了吗?不敢了吗?”云揽月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她原形毕露,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是,云七夕却完全没有半点云揽月想要看到的紧张和害怕,反而撩起唇角,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姐姐,你质疑我的身份我无话可说,但我若说我也质疑姐姐你呢?” 云揽月明显一愣,觉得好不可笑,“你质疑我?你凭什么质疑我?” 云七夕也笑,“那姐姐又是凭什么呢?姐姐在心虚什么呢?难道姐姐果真不是爹的女儿么?” “我,我哪有心虚?我当然是爹的女儿。” 云揽月竟有一丝紧张,这让云七夕倒是瞧出了兴致来。 “口说无凭,我也说我是爹的女儿,可你不是也不相信么?就像皇后娘娘刚才说的,凡事讲证据。” 云七夕的身形偏瘦,看起来弱,但她此刻站在大殿中央,面对无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仍然字正腔圆,条理清楚。音量不大,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却都好似能带给对方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本就生得不差,此刻含笑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狡黠,说话时,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她的笑容,那般从容与自信,她不会知道,她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魅力。就连那双原本冷然的目光都滞了好一会儿。 局势似乎发生了逆转,云七夕由之前的被动变成了主动,似乎是不经意地就将大家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了云揽月的身上。 拾起托盘上的匕首,她笑意盈盈地来到云揽月的面前,递过去。 “姐姐,长幼有序,你是姐姐,你先吧。” 云揽月此刻的脸色有点发白,盯着云七夕手中的匕首,并未伸手去接。 而坐在一边的苏玉婉似乎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强笑了笑,“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妾教女无方,扰了晋王殿下的庆功宴,臣妾这就带揽月下去,好好责罚。” 云七夕皱起眉头,好不困扰的样子。 “大娘,这不好吧?这样会不会让人误会姐姐真不是爹的女儿,所以不敢验?” 苏玉婉脸色微变,只听云七夕缓缓地接着道,“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大家因为误会姐姐的身世,而连带着误会大娘当年不守妇道,行为不检,可不就冤了?” 纵使修养再好,苏玉婉似乎也有些维持不住那份端庄了。 “你胡说。”云揽月忍不住反驳。 云七夕天真地眨了眨眼,笑望着她,“姐姐,为了证明我是在胡说,赶紧地吧。” 说完,她再次将匕首递上。 云揽月反射性地往后躲,紧张之下,她根本就没看清楚那刀刃是如何从她的指尖划过的,更没看见云七夕的另一只手是何时将水碗端了过来。 她好似被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血滴落在了碗里,如突然绽放的玫瑰一般,荡漾开来。 几秒之后,安静的大殿上,响起了一声惊惶尖叫。 也正是云揽月的这一声尖叫,才让所有人从惊呆的状态下回过神来。他们完全不知道云七夕是怎样做到的。 不再理会云揽月的恐惧,云七夕端着水碗来到云风烈的面前。 “爹,对不起,要让您受痛了。” 云风烈看着云七夕,似有些无奈,又转眼看了苏玉婉一眼,兴许是这母女俩的反应太过反常,他此刻的眼睛里竟真的带上了一丝怀疑。 在苏玉婉紧张不安的目光下,云风烈缓缓拿起了刀,割破了手指,将血滴进了水碗里。 当!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呼吸,连这血液滴落的声音都这样的清晰可闻。这声音如一只有力的男人之手,将弓拉到了最紧,锃亮的箭随时都会呼啸着飞出。 都很好奇这结果,但此刻水碗的情况只有云七夕和云风烈两个人看得见,就连当事人云揽月与她娘苏玉婉,竟然都脸色苍白地立在原地,似乎挪不开步的样子。 云风烈原本发白的脸此刻是红一阵地白一阵,缓缓扭头,眼含羞愤地看向苏玉婉。 “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大家也都明白过来了,两滴血不相融。 面对云风烈的质问,苏玉婉急了,“老爷,您要相信妾身,揽月真的是您嫡嫡亲的女儿啊。” “可你自己来看看。”事实摆在眼前,此刻云风烈已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 苏玉婉没有上前来看,云揽月也没有,事情的走向出乎她们的预料,让她们措手不及。 而云七夕旁观了半天,倒是懂了。她们之所以不敢上前来看,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水碗里会是个什么结果,这意味着两种可能性,要么云揽月的确不是云风烈的骨血,要么嘛,呵呵,就是她们原本想要陷害她,结果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安国公,玉婉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即便是非她所生的云二小姐,她都视如已出,将她抚养成人,你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左相国,身为苏玉婉的亲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名誉受损。 “乱七八糟。”一直没有发话的皇帝单烨,终于忍不住斥了一句。 而坐在一边的皇后似乎有些烦躁,脸上颇有些不耐,道,“安国公夫人的为人本宫还是很清楚的,此事必定是在哪里出了差错,素心,去把宋太医请过来。” 皇后对身边贴身侍俸的一个宫女吩咐,说话的同时,深看了她一眼。 能在皇后边上侍候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宫女,一定是精挑细选,聪慧过人,能明白主子心思的人。只这一眼,那个叫素心的宫女就似乎明白过来了,不动声色地屈了屈膝。 “是。” 素心走后,皇后递给苏玉婉一个眼神,明显在告诉她稍安勿躁。 云七夕的目光从皇后身上移开时,不经意对上了惠妃的眼睛。此事从头到尾,惠妃都未说过一句话,此刻她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云七夕,看样子是看了好一会儿了,探究的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欣赏。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匆匆地入得殿来,在殿前跪下。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平身吧。”单烨道。 宋太医站起来,听得皇后道,“宋太医,你是宫里的老太医了,经验丰富,皇上及本宫都很信任你,安国公与揽月明明是亲父女,为何两滴血会不相融,问题会出在哪里,你去看一看,不要让本宫失望。” 不要让本宫失望,这一句话很是意味深长,长年呆在宫里的人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宋太医应一声“是”,便走了过来,端起水碗来看了看,再闻了闻。又用手在水里沾了一下,放在舌尖舔了舔,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回头拱手。 “回皇上,皇后娘娘,安国公与大小姐的血之所以会不相融,是因为这水里加了盐。任何人的血滴入盐水中,都是不相融的。” 言之有理! 云七夕在心里点评着宋太医的话。猜想,接下来应该是到了演技爆发的时候了吧? 果真,皇后皱起眉头,“盐水?怎么会是盐水呢?” 说完,她盯着起先端水碗进来的小太监,目光顿时锐利,“小路子,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从皇后叫素心去找宋太医起,小路子就知道自己将成为炮灰了,身子骨越抖越厉害,此刻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骇得一张脸煞白,可却不敢喊出一个冤字来。 “奴才,奴才……”他哑巴吃黄莲,不敢说出事实的真相。 小路子身板瘦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长得还很乖巧,进宫来当太监,想必也是生活所迫,云七夕实在不忍心。只想以牙还牙,惩戒想害她的人,不想连累无辜。十六七的年龄,在现代的话,还在长在父母的护佑下呢。 云七夕蹲下身,将趴在地上发抖的小路子扶着跪直,这才发现他竟已经默默地泪流满面。 “小路子是吧?你不要害怕,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明辨是非的人,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让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 小路子的脸上还挂着泪,陷在惊惶里没回过神来,只听云七夕接着柔和地说道。 “小路子,你仔细想不想,是不是刚才你去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子,撒了盐在里头,因为匆忙,你没来得及换水,也不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就这样端着过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云七夕,尤其是苏玉婉和云揽月。就连皇后都诧异了,起先,她以为云七夕会诱导小路子说出背后的真相,结果却不过是在引导他洗脱罪名。 云七夕今日穿的是一条水绿色的裙子,此刻蹲下,裙摆及地,一只手宽慰地拍着小路子的肩,柔和的笑容带着一种宽容的,善良的力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天使一般,似被一种柔美的光环笼罩。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正文 第43章 真金不怕火炼 单子隐有些迷茫,这样的云七夕,确实与曾经有所不同,可是,他却发现,这样的她反而更牵动他的心。 单景炎的眼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这样的女子,他从没有见过。 即便是一直面色平静的单连城,此刻那幽深的眸子里,也似有一丝流光闪动。 云冲的唇角轻轻扬起,脸上有一丝欣慰。而云风烈却像是今日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眼神好不诧异。 小路子讶然地盯着她,停止了流泪。 她竟然在引导他为自己脱罪? “是吗?小路子?”云七夕眼底含笑,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奴才……”小路子不敢说,他不会撒谎,在这样的场合,他甚至不敢为自已喊冤。 “我想一定是这样的。”云七夕说完,站起来笑看着云揽月,“其实我一直都相信姐姐的,姐姐怎么可能不是爹的女儿呢,是吧,大娘?” 她突然将话头递过去,苏玉婉反应过来之后,连连点头,“是啊,这一定是个误会。” 云七夕点点头,看着云风烈,“爹,你与大娘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要相信大娘才是。”说完,她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大殿上的皇上和皇后。 “皇上,皇后娘娘,为了证明姐姐与大娘的清白,七夕请求换一杯水,再验一次。” 皇后此时似乎完全糊涂了,疑惑不解地盯着云七夕,好半响才看着苏玉婉问,“安国公夫人,你可愿意让揽月再验一次?” 苏玉婉连连点头,“当然可以,真金不怕火炼。” 看着苏玉婉的态度,云七夕明白了,云揽月的确是云风烈的骨血,之前她们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她们心里有鬼,知道水被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她们其实也不确实云七夕还是不是当初的云七夕,尤其是在发现她的手臂上有那块胎记的时候,她们就更加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但无论她是不是,她们都打算用这们的方式除掉她,即便今日是真的二小姐站在这里,也会因为这碗水的问题,验出她不是云风烈的女儿,从而断定她是假的。 好奸诈!好阴险!好狠毒啊! “小路子,你再去倒一碗水来吧,可千万不要再出问题了。”云七夕对小路子的说话时,又放柔了声音。 小路子看看她,又看看皇后,抹了把脸上的泪,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等一下,是两碗。”云七夕又叫住了他,纠正了一下。 小路子很快端了两碗水进来,云七夕端起其中一碗来到云揽月的面前,“姐姐,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委屈你了。” 云揽月咬着唇,看向苏玉婉,看样子,她都开始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了。见到苏玉婉对她点了点头,她才伸出刚才割破的手指,挤了一滴血滴进去。 云七夕再把碗拿到云风烈的面前,云风烈同样滴了一滴血进去。这一次,苏玉婉与云揽月都慌忙凑过来看,随后,苏玉婉松了口气一般,好不激动。 “融了,融了,老爷,妾身没有对不起您啊。” 身为男人,尤其是古代的男人,自然对这种事情很是在乎,目前这个结果,倒是让云风烈在这么多朝臣面前挽回了一些面子。 他沉声道,“此事就到此打住吧,今日是晋王殿下的庆功宴,皇上与皇后在此,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不行。” 没想到的是,这“不行”二字竟是云揽月与云七夕二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云七夕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步步来到云揽月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姐姐,不要哭,已经证明了姐姐的清白,以后便无人再敢质疑姐姐了。” 云揽月警惕地抽开手,退后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哼了哼。 “我是爹的女儿,这自是没什么可质疑的,如今事实也已经证明了,可你的身份,还没给大家一个答案呢。” 就知道她还不死心,即便没有动过手脚的水,她也要解开心中的疑惑,看看如今的她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云七夕。 还好,云七夕也正有此意,若今日之事就这样糊涂地过去了,她今后的日子必定会不痛快。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如大娘刚才说的,真金不怕火炼。” “七夕,你……”云风烈有些不可思议,原本褪下去的那股紧张又起来了。 云七夕拿起匕首,来到小路子面前,他手里还端着另一碗水。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正当她要割的时候,云风烈却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脸色苍白得很。 “七夕,爹相信你,不需要再证明。” 云七夕能感到他的手在发抖。 但云七夕却很有信心,欣慰地一笑,“爹,没关系的,今日不给个答案,恐怕女儿以后都不好做人呢。” 拿开云风烈的手,云七夕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指伸进了小路子捧着的水碗里,在水里晃了两下。 看着云七夕这般自信,大家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种结果。只有云冲,他与云风烈一样紧张,锁着眉头,紧崩着脸。 “既然如此,安国公就配合一下,证明七夕的身份吧。”见云风烈迟迟不动,半响没说话的单烨终于说话了。 皇上开了口,云风烈不敢不从,缓缓抬起手,却见到他的手抖得厉害,额头上都冒了汗珠出来。颤抖着滴下一滴血在水里,云风烈紧紧地盯着碗里,眼神由之前的紧张慢慢变成了不可思议。 走上前来的苏玉婉和云揽月看着碗里,也不吭声了。 大家都很想知道答案,单烨朝尤万山使了个眼色,于是尤万山小跑着走下殿来,朝碗里看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 “回皇上,融了,融了,二小姐确实是二小姐不假啊。”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云揽月想陷害她,诋毁她的愿望没有达成,明显有些失望与不甘,而坐在大殿上的皇后,也明显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折腾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不禁让她更加烦燥。 而云风烈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却反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忧伤。 似乎有一块石头堵在心里,云冲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了出去,捏紧手心里的那只酒杯,突然抬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神情里竟染上了一抹悲痛。 云七夕淡然地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瞥见了单连城眼神中的诧异,嘴角的弧度加大,机灵地朝他眨了眨眼。 只听大殿上方一声清咳,单烨淡淡道,“事实已经清楚了,七夕,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休要让朕再听到任何对她的质疑。” 单烨的话算是对真假身份的事件画上了一个句号,最后一句话,也算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给她撑腰了。云七夕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但事实上,云七夕知道,一开始,单烨的心中同样存有怀疑,整个事件从头到尾,他都在听任事情的发展,他也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谢皇上,皇上宽厚仁慈,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原谅小路子的无心吧。”云七夕掩藏好心底的情绪,低着头十分真诚地恳求道。 单烨扫了小路子一眼,冷哼了一声,“做事毛毛躁躁,还不下去。” 小路子惊讶不已,连连磕头,“谢皇上开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他站起来时,感激地看了云七夕一眼,才快步退出了太和殿。 单烨道,“既然你死而复生,想必是老天爷的指示,看来你这辈子终究是注定要做朕的儿媳妇的,就再择吉日,与太子完婚吧。” 嗡,云七夕脑袋如灌进了一万只苍蝇,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该如何回答呢?谢恩吗?可那岂不是太委屈自己了?拒绝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让皇上颜面扫地?找死吗? 明显感到身边不远处的有一道目光锐利如箭,朝她射了过来,想必云揽月这会儿一定是对她恨出新高度了。 “七夕,还不谢恩?”一旁的云风烈急了,忍不住低声催促她。 谢恩?拜托,这恩她还真是受不起,她应该是求放过好吗? 就连至始至终都没说话的惠妃娘娘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她,似乎是对她的迟疑有半分好奇。 “皇上,七夕她……”云风烈看得着急,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有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皇上,今日是晋王的庆功宴,不能喧宾夺主啊,太子的婚事可以容后再议,可不要冷了咱们大燕的功臣。” 起先滴血认亲的时候,不说喧宾夺主,这会儿一提太子妃这件事,就要容后再议。 呵呵,皇后,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瞧这意思明显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不想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所以用了缓兵之计。 可她想要缓,云七夕可不愿意了呢,这件事情一日没搞定,便一日是她的心病,每每想起来都令她寝食难安的。既然这会儿已经摊开来说了,索性就让她赌一把好了。 正文 第44章 拒婚 “臣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正当大家都很诧异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云七夕直直跪下,声音清脆,眼神坚定。 此话一出,大殿内再次骚动。 身为当今太子,公然被拒婚,单子隐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他盯着此刻跪在殿前的云七夕,她的态度那么坚决,就好像他是洪水猛兽,急于地要与他撇清关系。 “七夕,你在胡说什么呢?”云风烈被她说出的话吓了一跳,立刻出声阻止她。 “爹,我没有胡说。”云七夕从不喜欢拖泥带水,为免夜长梦多,她已经下定决心,今日必须把这件事情搞定。所以,并未听云风烈的劝阻。 单烨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盯着她,“七夕,你不愿意?你是不愿意嫁给太子,还是不愿意做朕的儿媳,又或者是不愿意嫁入皇家来?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语气一句比一句重,最后一句,更是让云七夕背脊一寒。 云七夕怎么能不明白,虽然他爱护着二小姐,但他毕竟是皇上,从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他的指婚,而且这指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是他的儿子,这便公然是在打皇上的脸。让皇上失面子,这事儿可大可小,兴许,皇上一个恼羞成怒,就可以摘了她的脑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倘若非得让她嫁给渣太子,那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让她成仁来是痛快。 云七夕跪得笔直,神情不卑不亢。 “皇上,请听臣女解释。” 单烨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一阵,压着火气淡淡道,“你最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云七夕似是无意地侧头,扫到了单子隐憋得发红的脸,而视线再一移,便触到了单连城闲淡的目光,只见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很有点作壁上观的意思,似乎对她的能力很有几分信任,相信她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并且会处理得很精彩。 如要讲一个故事一般,她淡淡一笑,“皇上,虽然臣女曾经一直认为将来是会嫁给子隐哥哥的,但经过这一次重生,我突然发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单烨惊疑不定地问。 “臣女突然发现,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来太子殿下心中的人不是我,而是姐姐,而姐姐也是爱慕太子殿下的。他们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而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们中间。” 她淡淡的笑容里故意染上了一抹凄凉,眼睫落寞地垂下,“其实七夕并非无自知知明之人,若早知这一切,自会成全姐姐与太子殿下的。更何况,太子殿下的心里没有我,娶了我岂非委屈了太子殿下,也让姐姐日日垂泪。” 云揽月好不惊讶,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云七夕也越发让她猜不透了,她要将太子妃的位置让给她吗?怎么可能? “太子,是这样吗?你喜欢的是揽月?不是七夕?连朕都被蒙在鼓里了?”单烨面色不愉,似乎这个结果令他有些生气,好像在气太子有眼无珠。 单子隐不安地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看了皇后一眼,又瞧了云七夕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云七夕看着太子犹豫的样子,却想到了另外一层,他不会是还惦念着她的那块免死金牌,所以不肯毁了这门婚事吧?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皇上,希望皇上能够成全太子殿下与姐姐,同时,也给臣女一个重生的机会。”云七夕只希望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了这件事,可不想再这么拖拖拉拉,最后再生出什么与她愿望相悖的变故来。 其实云七夕说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是为了博单烨的同情,她知道,他是护着她的。同时,也是挽回他的面子,让大家知道,她并非拒绝皇上,拒绝皇家,而是为了成全。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简直太伟大了有木有?起先身为她姐姐的云揽月明明还在打压她,这会儿她却反过来将自己太子妃的地位让给她,这么多观众看着,只不知是会觉得她伟大还是觉得她傻。毕竟这太子妃的地位是好多女子都羡慕不来了。 “你真这么想?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单烨有些迷茫,同时也觉得眼前的云七夕有些陌生。 “皇上,人是会变的,鬼门关走过一遭,看事情的观念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而且,不知道为何,臣女记不得很多事了,尤其是有关太子殿下的事,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臣女与太子殿下,注定今生无缘。” 简短一句话,解释了她的改变,也为她以后时而犯失忆症,做了个铺垫。 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她,对于她现在做的一切,大多不懂,不解。云揽月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她怀疑她这样做,是否有什么阴谋。 的确,云七夕是有阴谋的,她的阴谋就是让渣男和渣女渣在一起。 迎上云揽月质疑的目光,云七夕微笑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有些误会,希望我的诚意能让姐姐解开心头的疙瘩。”说着,她站了起来,转身向着秦子隐的方向走去。 秦子隐阴睛不定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心里莫名有些惶然,总觉得眼前这个微微含笑的云七夕,他根本捉摸不透,无法掌控。 云七夕走到她的席位前站定,微笑地看着秦子隐。 “子隐哥哥,谢谢你与姐姐曾经对我的特别照顾,如今我成全了你跟姐姐,就当是我对你们的报答了。” 她这意味深长的话说得缓慢而清晰,不知秦子隐是否能懂,但至少云揽月是一定能懂的。因为她在听见这话时,脸色变了。 秦子隐一直认为,云七夕对于自已的价值就是那块免死金牌,可如今听见她这样说,心里竟有点失落。 只见云七夕从怀里掏出那张绢帕来,将它展开,上面绣功精致的隐字和夕字呈现在他的面前。 突听“嘶”的一声,秦子隐眼睁睁地看着这张绢帕在他的眼前一分为二,两个字也分开了。 盯着秦子隐瞬间苍白的脸,云七夕缓缓说道。 “子隐哥哥,从此以后,我们就像这张绢帕一样,断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姐姐。” 盯着一分为二的绢帕飘落在地,云七夕如释重负,嘴角挂着浅笑,而秦子隐的心里却好似突然被掏空了一般。 今天晚上,在太和殿所发生的一切,统统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此刻,云七夕做的一切,更是云揽月意料之外的意外。 今天她放弃了太子妃的身份,大家就更没有理由质疑她的真假了,按照正常的思维,若真是假的,冒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太子妃的地位么?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呢? 大殿上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单烨沉着脸,不发一语。 好一会儿,才听得皇后道,“七夕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今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已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皇上,既是这样,就不要为难她了,允了她的意思吧。” 这正是皇后想要的结果,她当然乐见其成了。 “既然这样,就如此吧。”单烨此刻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似乎是无奈之下的结果。 这边云七夕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云揽月却扑通一声跪了地。 “谢皇上恩典。” 单烨明显怔愣了一下,他答应的是暂时取消云七夕与太子的婚事,可并没有答应让云揽月来做这个太子妃。当初听闻云七夕的死讯,她差点做了太子妃,是因为他心中悲痛,无心再管这件事情,就由皇后全权作主了,可如今,云七夕还活着,此事自然要从长计议了。 “看来还是揽月与太子更有缘分,揽月,以后身为太子妃,要学的东西还要很多,不要让皇上和本宫失望。” 皇后真是好聪明,明知道云揽月误会了皇上的意思,不但不纠正,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把假的说成了真的,让单烨当着这么朝臣的面,似乎也不好再做出纠正,只好将错就错。 结果,名义上是单连城的庆功宴,却没有一件事与单连城有关系,直到宴会接近尾声时,他才重新提起单连城。 单连城打败乌尔丹,攻不可没,赏赐自是少不了。又因为他身受重伤,双腿已残,不能再带兵打仗,特许他在家休养,还张榜遍寻名医,务必要治好他的腿。也因为他不能再带兵,收回了他手上的兵权。 自古以来,人人都知道,身为大将军,没了兵权是什么意思,这场庆功宴名面上是无尚的荣耀,实际上,兵权拿走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彻底的闲王了。 但,云七夕知道,这应该就是单连城想要的结果,否则,他就不会演个残废演得这么辛苦了。 树大必然会招风,单连城不想做那招风的树,便只有砍掉自己的枝桠。 宴会散后,云七夕刚走出大殿,便有个宫女来到她的面前。 “云二小姐,惠妃娘娘有请。” 正文 第45章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惠妃娘娘? 云七夕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漂亮而优雅的脸,以及她看她时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不知道曾经的二小姐是否与这位惠妃娘娘有过交集,她只知道,自从她接手了这个身份,便未与她打过交道了。虽然那一天她偶然惊了她的马,但惠妃应该是不会知道闯祸的人是她。 那么,她找她做什么? 云风烈正好在她旁边,听见宫女的话,便对云七夕说道,“七夕,既然惠妃娘娘找你,你就赶紧去吧,不要让娘娘久等了。” 云七夕点点头,“那爹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你呆会儿出宫怎么办呢?”云风烈有一丝忧虑。 “爹,你和娘先回去吧,我在宫门外等着七夕。”身边突然响起了云冲的声音,想必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云风烈神色很是疲惫,今天这场宴会对他来说,比打了一场仗还累,点了点头,“那好吧,冲儿,你就等着七夕吧。” 苏玉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今天云七夕差点让她成了人人唾弃的女人,她本该恨她,可是云七夕轻描淡写地就将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了云揽月,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无法去猜测云七夕的用意,但君无戏言,至少云揽月是未来太子妃这件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她们也算是达成了愿望。 “冲儿,一定要等着七夕,这么晚了,毕竟是姑娘家。”她的话是对云冲说的,但却是说给云七夕听的。 听着她的话,云七夕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了,但还是很佩服她的克制力的,发生了这么多事,还能装得下去。 看着他们离开之后,云七夕才跟随着这个来传话的宫女一路走去。 走宫道,穿回廊,弯弯绕绕,最后终于来到一座幽静的宫殿前。门匾上写着怡月宫三个大字。 月光如水洒落在院子里,有几株茉莉花开得正好,空气里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带着一股舒适的清凉随风飘浮。 即便她走进了屋子里,那股香气都依然还在,然后她很快发现了,原来桌案的青花瓷瓶里,就插着几株纯白的茉莉花。 “云二小姐,惠妃娘娘刚刚从太和殿回来,有些乏了,正在里面休息呢,你暂且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丁香就先下去了。” 说着,这个叫丁香的宫女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就自己退了下去。 明明特意叫她来,自己却又跑去休息,这是几个意思? 此时,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闲来无聊,就四下打量起来。 怡月宫里的陈设典雅而别致,香案,古琴,珠帘,不高调,不浮夸,可以看出,惠妃是一个很有格调和品味的女人。都说女人的气质靠养,惠妃的优雅,恬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养出来的。说明一点,皇上对她还真是不错的。 咦,那个梨木雕花小几上,亮闪闪的东西竟是一串珍珠?看成色,绝壁是上等珍珠啊,这么长一串得值不少银子吧。 靠,别诱惑她!她什么都经得起,就是经不起诱惑。 淡定!淡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如果是忘了收,也不至于这么巧,巧到刚好叫她来就忘了收吧? 那么她是在考验她?可是,她跟她有毛线关系,吃饱了撑的在她身上煞费苦心的? 看来这宫里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能得宠的女人。 云七夕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串亮眼的珍珠,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七夕只觉双腿都站得僵硬了,可却没有半个鬼影子出现。 要说定力,她还是有的,是盗墓这个特殊行业训练出来的。可惠妃这明显是故意的。 正当云七夕想要打退堂鼓,转身离开的时候,丁香端着刚泡好的一杯茶回来了。 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身对云七夕说,“云二小姐,奴婢估摸着娘娘也该醒了,娘娘有个习惯,醒来之后就要喝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可是娘娘的燕窝还熬在御膳房里,奴婢怕熬过了头。能不能请二小姐帮个忙,呆会儿娘娘醒的时候,把这碗茶端进去?” 丁香生得秀气,语气又很诚恳,明知道可能是个坑,云七夕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没问题,你去吧。” “多谢二小姐。”丁香闻言脸上一喜,又匆匆地退了出去。 果真,她刚刚离开,珠帘里就有了动静。 “丁香。”是惠妃略显疲惫的声音。 按照丁香说的,云七夕端着茶碗掀帘而入。 “参见惠妃娘娘。” 惠妃从美人榻上撑起了半个身子,看见是她,倒是没有诧异,只淡淡道。 “平身吧。” “谢惠妃娘娘。”云七夕站起来,捧着茶碗走上前,“惠妃娘娘请用茶。” 惠妃的眼睛是那种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姿。她的视线落在云七夕低垂的睫毛上,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去接。 “丁香这个丫头,竟然差使起云姑娘,自己到一旁偷懒去了,真是该罚了。”惠妃的语气淡淡的,虽是这样说,不是抬手来接过茶碗。 刚刚完成交接,却不料那茶碗竟从惠妃的手中滑落了下来。她眼疾手快,几乎是飞快地就伸手将茶碗稳稳地接住了。不可避免地,有几滴水洒在了她的手上。 “呀,没烫到你吧?”惠妃十分吃惊。 云七夕忍着手背上火辣辣的痛,淡淡一笑,“还好没有打碎娘娘上好的梅子青茶碗。” 看着她淡定自如的表情,惠妃的眼里浮起一丝赞赏,重新从她的手里接过茶碗,拾起碗盖吹了吹。 “你知道这是梅子青?” 当然了,毕竟是盗墓的行家呢,若是不识货,哪能干得了这一行呢?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回道,“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研究过一些。” 惠妃优雅地用碗盖撇着碗里浮起茶叶,不急不缓地吹了好一会儿,才喝上一小口,轻轻笑了笑。 “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倒是研究得挺多的,起先在太和殿上,本宫看到你拿出来的那块绢帕,虽只是远远一看,还是看得出来,绣功不错,本宫有一个上好的花样子,一直找不到可靠的人来看本宫绣,不知云姑娘可否愿意帮本宫这个忙。” 闻言,云七夕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以说,她玩过各种的工具,就是没有玩过绣花针么? “怎么,云姑娘不愿意吗?”惠妃似是很苦恼。 云七夕垂着眸,淡淡一笑,“臣女那拙劣的绣功能入得了娘娘的眼,是臣女的荣幸,只不过,今日臣女的手受了伤,恐怕难以帮到娘娘了。” 惠妃似乎猛然惊觉的样子,“对了,本宫怎么忘了这回事了,手还好吧?要不要找太医?”惠妃说道。 “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云七夕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淡定。 找太医,找死还差不多。 惠妃只当她在客气,笑道,“女子的手最是宝贵了,还是找个太医来看看吧,丁香。”说完她唤了一声。 云七夕正想说丁香不在,却不想丁香竟然以最快的速度掀帘而入。 “奴婢在。” 我去,果真是个坑! “去,找个太医来,给云姑娘看看手。”惠妃对丁香说。 云七夕的脑子里已经在想应对太医的对策,却突然一声高喊。 “晋王殿下到。” 话落,车轱辘辗动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珠帘脆响,单连城被戈风推着进来了。 似乎知道云七夕在这里一般,他的眼神中未有半分诧异,目光只轻轻扫过云七夕,就转向惠妃,唤了一声,“母妃。” 单连城的出现给云七夕解了围,可云七夕看过去的眼神不但没有半分感激,却反而憋着一股子笑意。 在自己的亲娘面前还装,太能演了简直!若不是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她铁定能喷笑出来。 “连城,你来啦。”惠妃见到单连城,似乎立刻来了精神。 “这是云姑娘,今日在宴席上见过,想必你应该记得吧。”惠妃竟然特意向单连城介绍起她来。 单连城淡淡看了云七夕一眼,微微颔首,搞得他们好像真的第一次认识似的。云七夕也不得不配合一下他的演技,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惠妃笑道,“本宫本是瞧着云姑娘的绣功极好,想劳烦她给本宫绣个花样子,确实没考虑到云姑娘的手受了伤这回事,本宫正准备让丁香去找太医来呢。连城,你来得正好,不如你就带云姑娘去太医院吧?” 单连城静静地听完,光滑的下巴微抬,喉结滑动了一下,淡淡道,“是。” 惠妃的视线在单连城与云七夕二人身上不停转换,眉宇间渐渐染上了一丝笑意,似乎突然心情极好。她长得温婉可亲,声音一直温柔轻细,但云七夕却反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会被不声不响地给卖了。 这是个是非之地,还是尽快离开地好! 正文 第46章 泥菩萨可变成活菩萨了 走出怡月宫,驻足,望天,深呼吸,云七夕有一种与氧气久违的感觉。 “想留下过夜?”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奚落的声音,再一看,戈风已经推着单连城走出了好远。 云七夕轻轻翘起唇角,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走在他的旁边。 于是她突然发现了他坐轮椅对她来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她不用再仰视他了。 她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放低了声音,“晋王殿下,你明明可以走,却偏偏要让戈风这样推着,你不觉得你太浪费人力了么?是吧,戈风?” 想在戈风那里找共鸣,谁知人家丝毫不领情,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能伺候爷,是属下的荣幸。” 我去,她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单连城抬起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只道,“自己尚且是尊泥菩萨,管好自己便是。” 云七夕听罢,也不生气,反而抄起手,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如今这泥菩萨可变成活菩萨了呢。” “活不活要过了江才知道。”单连城收回视线,暗瞳盯着前方夜色深处。 此时该出宫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宫道上很安静。 走了一路,云七夕似乎才发现不对,他们走的不是出宫的方向。 “喂,这是要去哪儿?” “太医院。”单连城淡淡地回。 “啊?”云七夕淡定不了了,“还真去太医院啊?这个,不必了吧?你这做儿子的,也不必这么听母亲的话啊。” 单连城抬眼盯着她,那双眼睛在夜色下越发深遂,这会儿却带上了半丝戏谑。 “不是活菩萨么?怕什么?” 将她一军? 云七夕审时度势,嘿嘿笑了两声,手撑在他的轮椅上,放柔了声音,讨好的意味很浓。 “不是活菩萨,是泥菩萨,泥菩萨求晋王爷罩着,你看,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何必去打扰太医院的太医呢?我自己就会医术,这点儿小伤,很轻松就能搞定了。” 听出她的妥协,单连城不着痕迹地撩了撩唇,伸手打了个手势,戈风才调转了轮椅的方向,往出宫的方向走。 云七夕松了口气,走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偷偷瞧着单连城冷峻的侧颜,她那不怕死的精神又亢奋了。 美色当前,哪能不调戏调戏? “晋王殿下,你看哈,这会儿大家都走了,想必我爹他们也早都回去了,你说我一个小女子一个人回家多危险啊,毕竟狼多。不如晋王殿下你送佛送上西,把我送回家吧?” 身边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冷哼。 “你的家在哪里?” 一句话竟让向来嘴快的云七夕答不上来,撇了撇嘴,闷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追了上去。 “那不然,我送你回家吧,你看你,如今这个样子,行动多不方便啊,谁让本姑娘我这么善良呢,就勉为其难当一回护花使者好了,不,护草使者。”她的脸上挂着笑,丝毫未觉得这话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有何不妥。 “不必了,我自会把爷安全地送回晋王府。” 这主子还未回答,戈风就冷冷地代答了,看那样子,很不爽她调戏了他的主子。 不爽她,她偏要调戏。 云七夕哼哼了两声,又笑道,“晋王殿下,听说你一直单身?你说像你这么优质的男人,怎么会剩下呢?我今日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是有金刚护体,写着生人勿近啊,你说哪个女子还敢接近晋王殿下你呢?” 这话戈风不能听不出来,云七夕并未回头去看,但想必他的脸色一定不大好看。 感到轮椅上的人气场又冷了几分,云七夕心情大好,愉快地哼着小调走在了前面,只拿背影接着那道冷冷的视线。 到了太和殿广场,远远就看见宫门口站着一个月白的身影,不正是单景炎么? 单景炎看到她,脸上顿时欣喜,然而当他看到她身后跟上来的两个人时,就要喊出声的话,又收了回去。 当他们走近,他唤了一声。 “三哥。” 轮椅停下来,单连城抬头望着她,“四弟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单景炎一笑,这笑容绽放在月光里,特别地柔和,好看。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三哥的。” 说完,单景炎的目光却是朝云七夕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耳垂上。 云七夕对他第一印象很好,所以当他视线看过来时,她就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单景炎一愣,随即也对她淡淡一笑。 “有事?”单连城的问话打断了二人的眼神交流。 单景炎道,“三哥,你长年在外打仗,很是辛苦,如今有伤在身,当以身体为重,就好好将养身子吧,一定要早点好起来。虽然不能上阵打仗了,但我们可以一起去打猎,我盼着那一天呢。” 他似乎不善言辞,但说出的话,却很真实,所带的感情一点都不掺假。 单连城的神色也难得地柔和了几分,点点头,“我不碍事,倒是你,你自幼身体不好,从前每次我们出去打猎,父皇都不让你去,你若想去,就顾惜好自己的身子。等有一天,我能站起来了,就带你去猎场打猎。” 单景炎满脸憧憬,重重点头,“嗯,我盼着那一天,三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告别了单景炎,他们朝宫门口走去。 单景炎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在宫门口消失,他还仍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缓缓摊开手心来,看着如水的月光打照在手心里那一只水滴玉石耳坠上。 宫门外不远处,立着一人一马,云冲果真还在等她。 看见云七夕和单连城一同走出来,云冲诧异了一下,走了过来,朝单连城拱手。 “晋王殿下。” “云将军还未离开?”单连城淡淡问。 “属下是特意在这里等七夕的。”云冲回道。 单连城看了云七夕一眼,又看向云冲,道,“云姑娘今日与母妃颇为投缘,母妃特意让本王送云姑娘回府。” “怎敢劳烦晋王殿下?属下带她回去就好。”云冲竟突然有些慌乱。 “女子骑马多有不便,更何况你只有一匹马,云姑娘,上车吧。”单连城这语气是在命令,而不是在与云冲商量。 上司发了令,云冲自是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云七夕倒是意外了,起先她让他送她不过是玩笑话,她明知道云冲在等她的。 马车缓缓地行驶,她瞧着单连城那张冷冷的脸,突然一咧嘴,笑得腻歪了起来。 “晋王殿下,你这是啥意思?这夜黑风高的,我家哥哥在等着我,你却非让我和你同坐一辆马车,这孤男寡女的,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好吗?” 单连城坐得很直,并未答话,只是轻轻蹙起眉头,拿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还是爷你有什么私房话要对我说,又不好意思让戈风和我哥听到?”云七夕放低声音,继续笑嘻嘻地调戏。 “你是哪家养的女子?脸皮竟能如此之厚?”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单连城语气好不嫌弃。 “噗。”云七夕不但没气,反而笑喷了。 她以为她能一直这么高冷淡定呢,终于还是有情绪波动了。就算这个波动是对她的嫌弃,也算是她挑逗的成功啊。 云七夕揉了揉鼻子,笑道,“那爷是想同我聊点儿啥?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面对她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单连城闭上了眼,似乎是不忍直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淡淡道,“今日在大殿上,你倒是很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云七夕把他的话当夸奖,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智商一百八,这下你相信了吧?咦,你上次不是让我做你的随军太医么?不如,顺便让我兼职个军师什么的吧?俸禄另算,如何?” 没等来回应,云七夕又道,“大方一点嘛,有投资才有回报,你投资了我,零风险,高回报,担保你绝不会后悔。” 突然,她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让我做你的随军太医,如今兵权都没了,还需要什么随军太医呢?” 单连城赐她一个无知的眼神,“兵权不在,军队还在。” 兵权不在是暂时的,云七夕哪能不知呢,她咧嘴一笑,“行呢,反正俸禄不少我的就成。只不知,让我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来做太医,我爹会做何感想,皇上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太子妃不做去做太医,而且还是随军太医,跟着军队吃苦的那一种。” “与以欺君之罪被砍头相比,跟着军队吃苦似乎不算什么。” 云七夕面部僵了一下,好一会儿,嘿嘿一笑,“那是,感谢晋王殿下你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不过,你都不担心我今天在大殿上告诉所有人你并没有残吗?” “不担心。”单连城回答得相当淡定。 “你就那么自信。” 大概看出她的不服,单连城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 “你应该首先担心你自己。” 听罢,云七夕笑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滴血认亲已经证明,谁还敢质疑?连皇上都发话了,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对我的质疑。” 单连城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道,“你如何做到的?” 云七夕愣住了,当她反应过来,就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连你也被糊弄过去了是不是?哈哈,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正文 第47章 开辟了被马咚的先河 像单连城这么高傲自负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不懂装懂,绝逼不会知道“请教”二字怎么写,今日能让他问出口,也是难为他了,可见他确实好奇得紧了。 马车里突然传出了豪放的大笑声,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听来,简直魔性到惊悚。连一左一右骑着马的戈风和云冲都是瞬间愣住,惊疑不定地盯着缓缓移动的车厢。 云七夕捂着笑疼的肚子,瞧着眼前那张脸越来越黑,才适时收了口,也不再卖关子,只是如一个女流氓一般,身子前倾,缓缓凑近了他。 单连城盯着她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身形未动,倒还算淡定。但云七夕却明显察觉到他脸部肌肉突然崩紧以及他瞬间滞住的呼吸。 马车里,光线微弱,唯有她那双灵动而狡黠的眼睛一眨一眨,清晰而明亮。突然,她伸出手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的手不比整天无所是事的千金小姐一般嫩滑,因为盗墓是个体力活,指腹还有薄薄的茧子。虽然粗糙了点儿,但至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没有半个伤口。 展示完毕,她收回了手,悠闲自得地背靠着车壁,神秘地一笑。 “就像你母妃说的,女人的手是多么重要啊,再说了,我怎么会那么傻,拿刀割自己的手指呢?我只不过是借了云大小姐的血而已。” 其实即便她不做最后的解释,单连城也已经明白过来了,然而看他的神情,却并不觉得她的这种做法有多么高明,微抬起下巴淡淡道,“倘若她也不是安国公的女儿呢?你又问谁去借血?” 云七夕向来不考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懒洋洋往后靠着,翘起二郎腿,吊二郎当地踢踏着绣花鞋。 “你当真以为我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开玩笑,我向来做事万无一失,怎么可能打无准备的仗?”她伸手指了指车外,压低了声音,“不是还有我哥么?再不然,你以为我这个小神医是白当的么?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怎么说呢?你请到我给你做随军太医,是你的荣幸,无论你出多少银子,都是你赚。” 单连城不以为然地扫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自以为是。” 云七夕倒也不生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轻扣着膝盖的手指顿住。 “你说你母妃是几个意思?找我绣花?后宫生活到底是有多空虚无聊呢?要知道,绣花针那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好使好吗,她若下次再找我,我可以拒绝么?会绣花儿的姑娘不多的是?为何偏偏找到我呢?” 单连城唇角牵动,竟有点那么点幸灾乐祸,“你不是聪明么?不是向来做事万无一失?这点小事儿,想必难不倒你。” 靠,这么快就把她以牙还牙的本事给学去了,教学费了吗? 就这么一路打着口水仗,到了国公府门口。 临下马车前,云七夕又想起一事来,重新坐回去,笑嘻嘻地道,“晋王殿下,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可以高枕无忧地等着取回我的银子了。” 单连城却颇不以为然,“一个月未到,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云七夕却很是自信,“看着吧,我一定会拿回我的银子的。” 跳下了车,云冲下马对单连城道谢,他们目送他的马车离开了之后,云七夕正准备扣响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却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 云七夕诧异地回头,“哥,怎么了?” 云冲盯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别开眼,拉着她回到马旁。 “我们先不回去。” 云七夕察觉出了云冲的异样,同时鼻端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儿,盯着云冲腥红中透着一股子醉意的眼睛,她不动声色地问,“去哪儿?” “去了便知。”云冲将她托上马,自己跨坐在她身后,驾一声,马儿就跑了起来。 马儿越跑越急,他紧紧捏着僵绳的那只手,青筋凸起,明显用了很大的力。 云七夕的心开始越来越不安,今日的云冲不同于任何时候的他,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就要爆发的样子。 风急急地扑面而来,即便是夏天,这风吹在身上,仍然让人起鸡皮疙瘩。 马鞍上挂着的一串酒壶,因为颠簸而互相撞击,发出当当的声响。 快到城门时,云冲沉沉大喊了一声“开门”,城门的守卫都是云冲的手下,一见是他,便很快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马到城门口时,没有半刻减速,就直直地冲了出去。 云七夕并非不会骑马,但从没有以这么快的速度骑过马,这感觉不太好受。屁股被坚硬的马背磨得生疼,脸吹得近乎麻木,若不是身后有云冲宽大的身子抵挡着,她想她会被直接吹下马去。 云冲像是疯了,像是某种情绪找不到突破口,在用极速的方式来发泄。 瞄到天上朦胧的月亮,云七夕有种错觉,好像那月亮都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哥……”她刚开了句口,冷风就猛然灌进了她的嘴巴里,让她差点背过气去。于是她闭紧嘴巴,再也不敢张嘴了。 安静的夜里,只有马蹄声,风声,和酒壶相撞的当当声。 原本马儿是跑在宽阔的官道上的,跑到了大概一个时辰,突然在一个山脚下的岔路口拐了弯,往山上的小路跑去了。 路不如官道那般开阔,所以马速慢了下来,云冲也像是累了,一双手松驰了下来。从快跑变成了慢跑,最后索性变成了慢走。 “七夕,你还记得吗?” 这是他们跑了这么大一路,云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听来莫名悲凉,好像是准备讲一个很凄美的故事。 “什么?”云七夕如今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别人问她还记得吗。 马儿缓步走在山林间,月光在树林里投下斑驳的树影,微风吹起,沙沙作响。 走着走着,她越来越觉得环境好熟悉,待马儿最终在一处开阔处停下来,她看清楚时,猛然一惊。 这里竟是二小姐的墓地! “自小,你就不敢骑马,即便是我一再地保证一定会护着你,你也是不敢的。”云冲这句话是接着前面的那句话说的。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云冲今日的反常举动,她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从前不敢,现在敢了,因为从前的云七夕没有死过。”她淡淡地回道,因为是背对着云冲的,所以她看不见云冲的表情,却能听得见云冲沉沉的呼吸,闻得见呼吸间那股淡淡的酒味。 云冲丢掉僵绳,从马背上下来,将云七夕也扶了下来。并不看她,只眼神阴郁地望着墓碑的方向,说道,“从前七夕从不吃绿豆糕,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七夕对绿豆过敏,吃过之后,身上会长疹子。” 话说到这一步,如此云七夕还不明白,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云冲这会儿不是在怀疑,他根本已经肯定她不是云七夕了。难怪在她吃过绿豆糕的第二天,他会问巧儿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就是说,自那天起,他就知道她是假的了。 可为什么他一直不拆穿她,今日却大半夜把她带到二小姐的墓前来?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刺激了他? 云冲解开马背上的一串酒壶,走到墓碑前坐下。 “通”一声,酒壶的塞子被拔开来,他仰脖就喝,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了下来,只看见他吞咽时,喉结上下不停地滚动着。 一壶又一壶,一个个空酒壶丢了一地,当他拔开最后一只酒壶,喝了一口之后,终于向云七夕看过来,发现她还立在马旁边。 “你为什么不走?”他的声音沙哑得紧。 对啊,明知道已经被拆穿了身份,她为什么不走呢?因为那一半儿的银子啊,至少也得要熬过一个月吧?先前她不是不在某人面前夸过海口么? 只见云冲站了起来,提着酒壶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 他每走近一步,云七夕的神经就崩紧了一分。他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撑在马背上,云七夕整个被他伟岸的身躯包围。 人家都是壁咚,树咚啥的,她大概是开辟了被马咚的先河。 云冲微微低着头,离她很近很近,呼吸里的酒味儿很浓。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在看她,却又好像没有看她。幽暗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水气,迷蒙而忧伤。 “七夕……”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这一声沙哑的轻唤,好似夹杂了很多的情绪。只见他的喉结滚了一下,就似乎说不下去了。 正文 第48章 怪异的笛音 他原本撑着马背的那只手轻轻抬起,缓缓地划过云七夕的脸,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 “柳叶般的眉毛,小巧的鼻尖,如水一般,会说话的眸子……”他声音暗哑地低低喃喃着,视线跟随着他的指尖,流连在她的脸上,黝黑的眸子好似压抑着浓浓的眷念,还有痛心。 此时的云冲,有些可怜,甚至无助! 云七夕僵着身子未动,虽然此刻事态的发展和身处的环境对她很不利,但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觉得云冲即使知道她是假的,也不会伤害她。 “你长得真的很像她,真的!我好想我能一直糊涂下去,可是,你终究不是她,不是……”云冲轻轻摇着头,认清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很痛苦。 从第一眼见到云冲,云七夕就觉得他对二小姐的感情不像兄妹情那么单纯,而此刻,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尤其是他那双流光的眸子,似醉非醉,似乎将情感压抑得很深,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 二小姐死了,这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但害死她的人并不是她,相反,她只是在完成二小姐的遗愿,所以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惊慌的。 “云将军。”云七夕润了润喉咙,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他。但当云冲听见这声称呼时,却突然笑了起来,一笑起来似乎就停不下来,这笑声回荡在这深夜的山林间,竟十分悲凉。 月光辉映下,云七夕隐约看见他的眸底有莹光闪动。笑到后来,她竟从这笑声里听出一种哭腔来。 好一会儿,笑声才收住,云冲抬头盯着夜空看了一会儿,蓦然转过身,一把将云七夕拦腰抱起,直接送上了马背。 “你走吧,趁我还没反悔。” 这意味着她的二小姐身份到此结束了? 云七夕还想做出些努力,但云冲已经伸手将马屁股大力一拍,马儿就跑了起来。 情况突然,云七夕的身子猛地往后仰了一下,措手不及地抓紧了僵绳,稳住自己的身子,控制着让跑出几步的马儿停下来。 “云将军,我有话跟你说。”她打算解释一下。 云将军这三个字,就好像是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脏一般。 云冲未回头,只轻叹道,“你走吧。” 突然,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了一阵隐约的笛音,起先还很遥远,渐渐地,那笛音越来越清晰,如来自四面八方的绳索,无可阻挡地从丛林中穿梭而来,直直地钻入了耳膜。 这笛音,不像是悠扬的乐曲,更像是一种咒语,让人的心里莫名有点发慌,就连身下的马儿,都突然狂燥了起来,鼻子哼哧哼哧地喷着气儿,马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泥地都被刨出了几个坑。 云七夕拉着僵绳,预感到马儿快失控了,正要从马背上下来,谁知道那笛音突然响亮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高音喇叭突然贴到了耳朵上,格外地尖锐刺耳。 马儿再也淡定不了了,撒丫子跑了起来,幸好云七夕反应灵敏,及时夹紧了马腹,才没有被甩下来。 马儿穿进树林,四周很黑,很阴森。 跑过之处,横七竖八的枝桠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喂,身为将军的座骑,上过无数的战场,见惯了刀光剑影,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以这么不淡定呢?”云七夕紧紧拽着僵绳,口速极快地对马做思想工作。 然而她的话并未起到丝毫作用,却反倒是密如雨点的笛音让马蹄子翻得越发快了。 “七夕,拉紧僵绳,夹紧马腹。”身后突然传来云冲的声音。 “好。”云七夕应了一声,立刻拉紧了僵绳,同时将双腿夹得更紧。 还好她不是柔弱的千金小姐,力气还是有一点的,但,颠簸过于剧烈,她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不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时,马从一棵大树旁奔过,云七夕突然感到小腿一股钻心的痛。像是被一根并不细的树枝给戳中了。 痛!简直要废了的节奏! 因为腿上的痛,她手脚上的力气就弱了不少,颠簸之下,被抛得老高。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甩下来的。 云七夕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只见不远处,正有一根树干横亘在空中。于是她在心里很快下了一个决定。 马速太快,离得很远的树干转瞬间就到了眼前。云七夕抬起身子,伸手一抱,便抱住了树干,脱离了马背。马儿呼啸着飞快地跑远了。 但她并没有安全,尽管她抱住了树干,最后还是被惯性的力量给甩了下来。 原本以为身子铁定要散架了,却不想她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着地时,是一个斜坡处,刚一落地,他们就不受控制地往坡下滚去。 那一双手臂将她护得很紧,所以虽然他们滚了很远,云七夕却并未伤到分毫。 直到云冲的背撞上一棵树干,一声闷哼,他们才算是结束了下滚了旅程。 也就是在这时,那个怪异的笛音突然消失了,整个山林又恢复了寂静。 此刻两人贴得很近,云七夕能闻见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很清晰地听得见云冲的心跳,以及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云七夕此刻只觉得眼睛直冒星星,半点也不想动。云冲也没有动,只是紧紧地将她环在臂弯里。 在醉酒的情况下,他还能追着马跑这么远,还能这么精准地接住她,好不错的身手。 好一会儿,云冲才缓缓松开了她,坐直了身子。 “你没事吧?”云冲问得很平静,就好像起先那个紧追不舍的人并不是他。 因为腿好痛,云七夕拧着眉头,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你怎么样?”云冲捏紧她的手臂,声音明显有些紧张。 云七夕睁开眼,将那股疼痛从眼底隐去,平静地望着他。 “云将军,谢谢你,我没事。” 云冲的脸色变了变,别开眼,头轻轻往后靠着树干,不再说话。 云七夕忍着痛坐起来,静静地望着他。 “云将军,我的确不是二小姐,但我确实就叫云七夕,这也许就是我跟二小姐的缘分。” 云冲拿眼望着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并非有意欺瞒你们,而是受了二小姐临终所托。” “临终所托?”云冲目光闪烁了一下,明显有了情绪波动。 接下来,云七夕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连她是个盗墓贼这件事也不得不交代了,不交代解释不了她半夜出现在墓里,并恰巧遇到二小姐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事。唯一隐瞒了的,是她在墓里遇见单连城的插曲。 这样,也就解释了她的手里为什么会有二小姐绣的绢帕,以及她为什么一开始要去破坏太子的婚礼,后来又不肯嫁给太子。破坏是为了替二小姐出气,不嫁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原本那个深爱着太子的二小姐了。 “事实就是如此,关于二小姐希望我代她成为太子妃的遗愿,我确实无法完成。而二小姐究竟是如何突然死了的,这其中的疑点,相信聪明如云将军,也是清楚的。既然身份被云将军拆穿了,我只能对死去的二小姐说声抱歉,不能再替她活下去了。” 云冲的目光望着夜色某处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思索,在消化她说的这一切。 云七夕接着说道,“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又心疼二小姐的执着,所以当初才会答应她这么荒唐的事情。在我代替二小姐的这一段日子,发现了很多寒心的事情,让我这个旁观者都很是唏嘘,但是也有温暖的一面,比如你,比如国公大人,比如巧儿,都是真心对二小姐好的。有时候,我甚至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她,代入进她的爱恨情仇里。痛着她的痛,恨着她的恨。从今以后,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虽说没到一个月,她的身份就被拆穿了,这意味着云七夕将直接面临巨大的经济损失。但她也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她终于可以过回自己潇潇洒洒,无拘无束的日子了。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云七夕准备离开,可谁知刚撑起来,腿就钻心地痛,她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站稳。 云冲及时伸手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我腿痛。”云七夕咬着牙道。 云冲扶着她坐下来,捞起她的裤管来一看,发现她的小腿上有好多血。 “你受伤了。” 云七夕痛得脸都白了,却笑了笑,“没大问题,处理一下就好。” 说着她的眼睛四处寻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哥,”因为高兴,她脱口喊了出来,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反应过来之后,她又低低地改了口。 “云将军,那是仙鹤草,麻烦你再帮我去多找一些过来。”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株草。 听见她突然改口,云冲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摘下那株仙鹤草,他又比照着在附近找了一些。 云七夕将云冲拿来的仙鹤草在掌心中揉碎,涂在自己小腿的伤口上。这是直接撞到树枝上,被戳伤的,伤口很深。 “你会医术?”云冲诧异。 云七夕手上不停,抬头笑容明媚地道,“不但会,而且医术还不错。” 涂好之后,云七夕从衣服上撕下一角来,缠在自己的小腿上。 “好了。” 抬起头,看到云冲阴郁的脸,笑道,“没关系,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的生命力是很强的,很快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想了想,云七夕又道,“云将军,你早些回去吧,太晚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不用管我,我对这种深夜的山里环境,完全适应。” “不要叫我云将军。”云冲突然说道。 正文 第49章 中了蛊 云七夕诧异地抬头,只见暗淡的月光在云冲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的情绪不甚分明。 “你不是无依无靠?打算去哪儿?”他问。 “我啊,我四海为家啊,任何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都可以是家。”云七夕抱着膝盖,想起那种自在的生活,眉眼都弯了起来。月光包裹着她,柔柔软软的。 因为起先从山坡上滚下来,她的衣服有些脏,头发有些乱,此刻曲着腿坐在地上,有些狼狈,但她明媚的笑眼似乎能将希望种进人的心里,撒在她身上的月光竟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似的,让人一看就不禁怦然心动。 半响没听到回应,云七夕看过去,正好对上云冲的目光,云冲有一种措手不及的狼狈,匆忙别开眼,开口时声音里有一丝异样的暗哑。 “回去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变,不要叫我云将军,不必改口,你还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爹的女儿,我的妹妹,以后无论任何人问,都不要再这么诚实地说出真相。” 云七夕好不诧异,他这意思是她可以继续做这二小姐?在明知道她是冒牌货的情况下? 她本来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拼命想着一手挖死人财,一手治活人病的日子是怎样的潇洒快意,再想起那失去的二百五十两银子时,也没那么肉痛了。此刻听云冲这样说,她又犹豫了,或者她可以等一个月时间到了,拿了银子再走? “走吧,哥带你回家。”云冲已经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将她驮在肩上。 云冲背着她艰难地往他们滚下来的那个斜坡上爬,还好云冲臂力好,虽然地势陡峭,背上还驮着人,最终还是爬了上去。 到了他们起先坠落的地方,云冲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哨。紧接着,寂静的夜里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起先那匹失控的马儿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这马背上吃了一次亏,云七夕有点心悸,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就是她此刻的真实写照。 云冲将她扶到马上,自己也跨坐上去,驾着马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来时是狂奔,回去时却像是在漫步。 “你真的无依无靠么?”沉闷地走了一种,身后突然传来云冲的问话。 山林间晚风徐徐,云冲呼出的气息里,酒气仍在,但语气却明显清醒了很多。 对于云七夕来说,她的亲人朋友都在另一个时代,在这个异世,她当然是无依无靠。 “孑然一身。”云七夕回道。 半响,才听见云冲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你并非孑然一身,你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有家,有亲人,有哥哥,有许多关爱你的人,记得了?” 明知她不是,却仍然要让她继续伪装下去,让世人都以为二小姐还活着。是他的自欺欺人,还是同情她的孑然一身? 云冲阴睛不定,心思深沉,云七夕不能完全猜透他。但通过今晚,她至少知道,云冲对二小姐的感情很深,很深。 “那个,你说这马起先为什么会突然狂燥呢?”坦白了身份,要让云七夕再喊他哥,她还真喊不出口。 “如果我猜得不错,它应该是中了蛊。”云冲道。 “中了蛊?”云七夕好惊讶,这也太玄幻了! “据闻,在北狄有一种蛊术,可以通过笛音扰乱人的心智,让人心神恍惚,产生幻觉。没有定力的人,若是被这笛音迷惑,轻则会失了理智,重则会七孔流血而死。” 这样的蛊术,云七夕倒是曾经在一些流传下来的古书中看到过,以为这不过是一种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是不是能说明,他们一路来都有人跟踪他们?这样才能解释马儿中蛊术的事。 可,会是谁呢? 相信这个疑问也一定存在云冲的心里,他长年征战沙场,难免竖敌,也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他既然没说,云七夕也就没有问。 下了山,走回官道上,云冲驾着马跑起来,却不再像来时那么狂奔,放缓了许多。 “腿疼吗?”云冲问。 “不疼。”云七夕答。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山的山腰上,正立着一个身月白的男子,远远地望着二人一马,绝尘而去。 “公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男子身旁的女子问道。 月华下,他微微一笑,似乎心情极好。 “我不过是帮她一把而已。” “可她已经不是您的故人,云二小姐了。”女子仍是不解。 男子盯着马儿消失在远处,听着有节奏的马蹄声隐隐残留在耳边,嘴角翘起的弧度添了半丝媚惑。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英雄不问出身,交友不问姓名。” “万一云姑娘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想起之前的一幕,女子还是感到后怕。 然而男子却似乎丝毫没有这种担心,笑了笑,“身为晋军的副将,怎么可能连保护一个女人的本事都没有?” 到此,女子算是明白了。原来公子早就料定云姑娘不会有事。 在她的心中,公子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起先她还真的替云七夕捏了一把冷汗,看来是她多虑了。看着月光下,公子俊美的侧颜,恬淡的笑意,她心里的崇敬不禁又增了几分。 回到安国公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云风烈的房间里亮着灯,不知是彻底未眠,还是已经起来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他打开门,伟岸的身子站在门口,昏黄的光晕从他的背后打照出来,衬得他一身疲惫。 见云冲背着云七夕,二人衣服不太干净,还有几处破损,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云冲垂着眼,未对上云风烈的眼睛,只道,“七夕摔了一跤。” 云风烈把视线移向云冲背后的云七夕,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看到她卷起的裤管下,缠着布条的小腿,情绪不明地问道,“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云七夕回道。 云风烈应该是彻夜未眠,看起来好憔悴,只是重重一叹。 “那就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是,爹。”云冲回了一声,便背着云七夕回了院子。 云风烈紧锁着眉头,望着他们消失在院门口,手扶着门框,心里好像被重物压着,呼吸都特别地费力。 原来,他还是担心的! 下人一般都起来得比较早,云冲背着云七夕回院子的时候,巧儿已经起来了。 看到他们的样子,巧儿吓了一跳。 “二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巧儿,不用担心。” 看到巧儿紧张的样子,云七夕的心里很温暖。 将云七夕放在榻上,云冲对巧儿吩咐,“巧儿,烧些热水来,给二小姐擦洗一下。”说完,又看着云七夕,“七夕,我去找大夫。” 云冲正要走,云七夕拉住他,“不用了哥,这样的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 云冲深看了她一眼,道,“不要逞强。” 云七夕一笑,“放心吧,我可以的。” “那好吧,处理好了,就好好休息吧。”云冲又叮嘱了一句,才离开。 巧儿端了热水进来,看到云七夕已经她腿上缠着的布条打开,露出里面的伤口来,更是吓得不轻。 “二小姐,你的腿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起先在山里,光线暗,云七夕没看分明,这会儿在明亮的光线下,才看清楚,她的腿上被划了好深的一道,差点儿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看来,她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正常走路了。 巧儿一边拧了帕子帮她把伤口周围擦干净,一边又是忍不住地心疼,“怎么会这样?不是从宫里回来么?大少爷不是还在一路么,也能让您受这么重的伤?” 云七夕尽量轻松地笑着安慰她,“巧儿,你不要小题大做,这点伤,真的没事儿。” “这个真的不用请大夫么?”巧儿很担心。 “不用,我就是一晚上没睡,有些累,你下去吧,让我睡一会儿。”云七夕打了个呵欠,状似很疲惫的样子。 巧儿仍然不放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擦洗好了,她就退出了房间。 云七夕听见脚步声走远,从榻上下来,单脚跳着走到门口,拴上了门拴,又跳到床边,钻进床底。虽然她伤了一条腿,但仍然不影响她的灵活,她很快从床底下将自己的宝贝给翻了出来。 脱下脏衣服,用上好的药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她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虽然窗外已经有了白光,可是她好累,不止是身体上的累,还是心灵上的。 这一晚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戏剧化了。 在太和殿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原本以为她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云冲却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原本以为她不会再回到这里来,然而云冲却又将她带了回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今晚的云冲,很痛苦,很纠结。 大概实在是太疲惫,她就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感到有一双不太友善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当她强撑着困意,睁开眼,却是吓了一大跳。 “二小姐?” 正文 第50章 要脸干什么?能吃么? 看着立在床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云七夕头皮一麻,猛然坐起。 二小姐身着一身白,衣服很宽大,被风吹起时,像是没有骨架子似的,空荡荡的。满头黑发披散着,垂在脸颊两边,只露出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你竟然还能安然地睡在这里?你代替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完成我的交代,还撕了我亲手为子隐哥哥绣的绢帕,促成了他与别人的婚事,你简直让我死不暝目!” 死不瞑目? 这四个字令云七夕背脊一寒,她不由紧张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奇怪的是,明明记得睡下时就已经快天亮了,这会儿外面却仍是黑洞洞的,像是深夜。 “太子根本就配不上你的爱,他对你也不是真心的,他不过是想要你的免死金牌。”云七夕强自镇定,对二小姐解释。 “你胡说,”二小姐怒斥,恨得身体打颤,嘴唇发紫,“我与子隐哥哥从小青梅竹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是这一切,却被你生生破坏了。” 云七夕摇头,“我没有,不想你嫁给太子的另有其人,你应该是知道的,若不是有心人想破坏你与太子,你也不会死。” 二小姐的眼底突然聚起一道杀气,阴森森地道,“凡是破坏了我和子隐哥哥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话落,她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一双眼睛红光闪烁,如噬血的魔鬼一般,十分骇人。一阵疾风扑来,她人已经来到云七夕的眼前,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睡的是我的床,吃的是我,穿的是我的,竟然不肯嫁给我的子隐哥哥,要你何用?我现在就要你死,要你死。” 云七夕想要喊叫,可喉咙被狠狠扼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救命……”她在心里呐喊,感觉快要窒息而死。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快醒醒。” 云七夕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巧儿一张焦急的脸。也就是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似乎终于找回了正常的呼吸。 仿佛是缺氧已久,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同时也能感到,她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倘若不是巧儿及时叫醒了她,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窒息的,云七夕有些后怕地想着。 巧儿拿着手帕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担忧地问,“二小姐,你怎么了?” 云七夕没有回答,扭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像真的。 虽只是一场梦,却让云七夕陷入了深思。 对于她做的这一切,二小姐真的在怨她吗?她真的死不瞑目吗? “巧儿,我睡了多久?”她问。 “二小姐,大概两个时辰吧,巧儿本来是过来看看二小姐你醒了没有,结果听见二小姐在叫喊救命,巧儿吓坏了,就赶紧跑了进来。二小姐,您做恶梦了是吗?” “嗯。” 做了这样一场梦,云七夕好累,此刻她身体放松,平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苏玉婉进来的时候,云七夕的余光早就看到了,不过她装作没看到,没起来,没打招呼,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最后,倒是走到床前的苏玉婉先开口了。 “七夕,听闻你的腿受伤了,没什么大碍吧?” 昨夜才经历了一次较量,差点被云七夕害得晚节不保,今日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过来表达她的关心,好贤淑啊!在她这光辉形象的映衬下,云七夕觉得自个儿是不是应该自惭形秽一下? 装逼谁不会?只是她的功力没有她深厚,绝对装不出这样的深度和高度。她简直是世人学习的楷模。 “一点儿小伤而已。”云七夕云淡风轻地回道。 “那就好。”苏玉婉点点头,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又道,“我已经责问过冲儿了,既然你们在一路,又怎么会让你受伤呢?终究还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保护不周。” 云七夕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巧儿忙将她扶起来,坐在床边,准备给她穿鞋子,不过云七夕制止了她。 她的腿虽然受了伤,但还没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倔强地自己穿好鞋子,扶着床头站直了,这才终于拿眼看向苏玉婉。 “大娘,您严重了,哥已经足够周到,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受伤的,不关哥的事。” 扶着支撑物站起来没有问题,要让她挪动步子,还是有些困难的。她只好借助巧儿的支撑,走到铜镜前坐下。 铜镜里,苏玉婉的神色很复杂,见云七夕自顾自地拿木梳梳头,并没有打算要理她的意思,才终是说道,“七夕,谢谢你昨夜成全了太子和揽月。” 云七夕的手一顿,未回头,却是对着镜子里的苏玉婉一笑,“大娘太客气了,其实是我应该感谢姐姐才是,若不是姐姐,又怎么能消除大家对我的质疑呢?是我该感谢姐姐的用心良苦才是。” 说完,云七夕很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了苏玉婉脸色的变化,顿时唇角一翘,持着木梳一下一下,将自己的一头柔顺的黑发梳得很顺。 “二小姐,让巧儿来帮您梳头吧?”巧儿道。 “嗯。”云七夕将木梳递给了巧儿。 任巧儿给自己梳头,云七夕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伸手摸着自己的耳垂。 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耳坠,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郁闷,不是因为这耳坠有多么值钱,而是因为一对的东西只剩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 从铜镜里瞥见走进来的那个傲慢的身影,云七夕本就郁闷的心,就更添了几分堵。 看来,她今日消停不了了。 “你倒是能睡得着,竟然睡到现在才起来。” 云揽月的语气并非以往的尖锐刻薄,反而带着轻笑。她的反常意味着不正常。 “但我如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相信你一定会高兴到睡不着的。”云揽月走到近前,脸上的笑容十分地明媚。 好消息?云七夕心里冷笑。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好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云七夕坐在铜镜前,一动也不动,没有追问,脸上也没有半点好奇。 “什么消息?”问话的是苏玉婉。 大概是见云七夕不理她女儿,不忍心看着她女儿唱独角戏,就赶紧配合一下。 苏玉婉将话头递给了云揽月,只见云揽月优雅地一扬眉,笑道,“今日爹上朝回来,得来一个好消息。说是皇上要将妹妹你指给晋王殿下,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说完,她拿手帕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对云揽月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尽管昨晚已经确定了她太子妃的身份,但仍然不能消除她对云七夕的防备。只有云七夕嫁了人,成了她人妇,她才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而且云七夕要嫁的人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这让她一想起来,就心情大好,想不笑都不行。 听到这个消息,云七夕确实整个人都不好了,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神情依旧平静,就好像云揽月说的事情根本跟她没有关系。 巧儿给云七夕梳好了头,扶着她站起来。 也是在这时,云揽月才发现云七夕的腿受了伤,顿时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满脸惊奇,接着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笑起来。 “皇上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尤其是如今你这腿,跟晋王殿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将要嫁的是太子,而云七夕却要嫁给一个废人。这叫云揽月怎能不得意呢? “揽月,你说的是真的?”苏玉婉的功底深厚,即便幸灾乐祸,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云揽月一边笑一边道,“当然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这可是听见爹亲口跟哥说的。” 苏玉婉随即叹了一声,好似劝慰云七夕一般,说道,“七夕啊,其实晋王殿下也很好,身份显贵,长相不凡,除了如今身体不太方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云七夕撑着镜柜站起来,转过身,脸上挂着不明情绪的淡笑。 没有看到她的失落和郁闷,云揽月有点失望。 只见云七夕视线淡淡地扫过她们,笑意越来越深,慢悠悠地道,“是啊,大娘说得真是对极了,我应该谢恩才是。” 她的话令苏玉婉诧异,也令云揽月更加兴奋,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只见她笑容不减地道,“晋王殿下如今身体是不大方便,但想必并不影响生儿育女。” 她们是万万没想到云七夕竟然能说出这么没底限的话来,云揽月的脸腾地一红,“云七夕,你,你真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能吃么?能享受鱼水之欢,那才是实实在在的,若是要脸,这世上又哪儿能有姐姐你的存在呢,是吧大娘?” 既然说她不要脸,她索性就不要脸到底。 正文 第51章 再拒绝一次? 听着她这么露骨的话,即便是已经身为过来人的苏玉婉都是不免皱起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云揽月更是如被当众调戏了一般,又羞又怒。 想在她这里讨嘴巴上的便宜,云七夕随便一个不要脸的黄段子,都可以让她们这种明明没脸,却偏偏要脸的人无力反驳。 虽然云揽月生性刁钻,但毕竟还是未经人世的黄花大闺女,不要脸的黄段子云七夕可以信手拈来,可对云揽月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最后满脸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一甩手,愤愤离去。 苏玉婉似乎也再呆不下去,跟着匆匆离去。 当她们走了之后,云七夕得胜般地笑了笑,猛然回头,发现巧儿脸红红地站在一边。 哎,她忘了,巧儿也是个黄花闺女呀。 巧儿又是羞,又是不可思议,似乎是不相信云七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七夕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巧儿,选择片段性失忆,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其实你家二小姐我是十分纯洁的。” 巧儿倒是明白了云七夕的意思,尴尬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嘿嘿地笑了两声,只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扶着云七夕走到桌前坐下,将准备好的早餐推到她眼前。 “二小姐,赶紧吃罢,你看是不是凉了,要不要我去热一热?” 云七夕喝了一口粥,润了下喉咙,道,“大热天的,凉点没关系。” 刚吃了两口,想起云揽月先前带来的消息,云七夕又有些吃不下了。 云揽月既然能那么得意,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让她嫁给太子不成,又把她指给晋王,这皇上还真爱乱点鸳鸯谱。是职业媒婆么?跟自家儿子找不到老婆似的,非要揪着她不放。云七夕倒是好奇了,不知道这皇上是看了她哪一点,她改还不成么? 看着云七夕拿着勺子在沉思,巧儿似乎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对她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二小姐,虽然这晋王殿下是不错,长得好看,又有能耐,若是以前,与二小姐倒还般配,可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晋王殿下残了,再不复往日的威风,连行走都成问题,皇上却把二小姐指给他,不是害了二小姐一辈子么?” 云七夕不愿意,倒不是因为他残了,而且她知道他根本没有残,即便他是真残,这也不是她不愿意的理由。她只是不想跟冰块在一起,那一定是一种折磨,会被冻死,简直木有爱了。 云七夕突然明白惠妃为什么昨夜要单独召见她了,原来是相中了她这个儿媳妇。想必是昨夜在皇上的耳边吹了枕边风,所以今日皇上就宣布了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惠妃倒是挺有眼光的。 正在神游,一个丫头突然走进来,对云七夕道,“二小姐,老爷找您过去呢。” 这么快?她还没有想好对策呢。 “你跟我爹说,就说我腿痛,走不动。” “这……”小丫头很为难。 “这什么,照我的话回过去就是了。”云七夕道。 小丫头不敢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云七夕知道,躲是躲不过的,她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来想对策。 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去,云风烈就亲自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云冲。 云七夕放下碗,准备站起来,云风烈道,“坐着吧,不是腿痛么?” “谢谢爹。”她坐好,看了云冲一眼,云冲回了她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云风烈在梨木雕花大椅上坐下来,朝云七夕看过来,说道,“七夕,皇上有意将你指给晋王殿下,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他此刻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足见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云七夕想了想,谨慎地回道,“爹,我可不可以不愿意?” 云风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收回视线,沉沉道,“皇上的旨意,岂容任何人轻易说不?你先是不嫁太子,后是不嫁晋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皇上的耐性,皇上毕竟是皇上,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人。” 他说的道理云七夕自然明白,可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青年,崇尚婚姻自由,怎么可能任由别人主宰自己的婚姻? 她抬起头,朝云冲看过去,只见他面色严肃,不动声色地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也在告诉她四个字,圣意难违。 “我知道了,爹。”云七夕闷闷地说了一声,她只能选择暂时妥协。 好在只是指婚,又不是马上结婚,她还有时间。 见她终于顺从,云风烈也算是松了口气,未多说什么,只最后叮嘱她好好养伤,就离开了。 云冲没走,吩咐巧儿将碗筷收下去。 待巧儿走了之后,云冲神色复杂地道,“昨夜我也许错了,应该让你离开,是不是?” 是啊,若是她昨夜不回来,岂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烦心事了?可是,如果她突然消失,今日安国公得到旨意,该如何回复皇上?一个昨夜才见过的人,今天就不见了,该用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让皇上信服?他会迁怒到安国公一家吧? 好奇怪,此刻听云冲这样说,她心里并没有后悔,却反而有种庆幸。还好,她回来了,不至于连累很多人。 云七夕微微一笑,“我从来不懂得逃避怎么写,哥,这虽是皇上的旨意,却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可以让皇上改一次圣旨,便可以让他改第二次。” 面对她的自信,云冲却仍然眉头不展,“皇上毕竟不是一般人,不要一再地挑战他的忍耐力。” 云七夕知道他是为她着想,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想一个万全之策,绝不会盲目行事。” 听她这样说,云冲才似乎放下心来,点点头,离开了。 当房间里安静下来,云七夕却轻松不下来。起先她说的叫大话,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好对策,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包办婚姻,这就是古代人的生活法则中,她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她开始怀念自由和平等的21世纪了。至少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她嫁给谁,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掌控别人的生死。 当她的脑子里还一团糟乱的时候,巧儿突然来跟她说,张小姐来了。她还在迟钝地想是哪个张小姐,就看见了张沁雪从门口进来。 看见云七夕被包裹着的腿,她吓坏了。 “七夕,你的腿怎么了?昨晚不是还好好地么?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云七夕轻描淡写。 “你骑马了?”张沁雪更是惊讶不已。 云七夕突然想起云冲昨夜说过的话,二小姐胆小,以前是绝对不敢骑马的,相信身为二小姐的闺蜜,一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嗯,我一直想要突破自己,改变自己,从前不会的事,我不希望我永远都不会,从前不敢的事,也希望不会永远都不敢。” 张沁雪盯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七夕,其实昨夜我也曾一度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你。我好害怕不是。可后来一想,怎么可能不是呢?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呢?还好昨夜的答案澄清了所有人对你的质疑。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就像你说的,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想想我也曾经质疑,心里有些内疚,一晚上也睡得不太好,所以我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了,来跟你道歉。” 云七夕反手握住她,笑道,“谢谢你,有朋友如此,夫复何求?” 张沁雪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七夕,想必你也得到消息了,皇上要将你指给晋王殿下,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云七夕苦笑。 看出云七夕的不乐意,张沁雪不禁蹙眉,“你昨夜已经拒绝了一次皇上的指婚,这一次,你又打算怎么办?” “再拒绝一次?”云七夕半开玩笑地道。 “我说的是真的,你这样会激怒皇上的?”张沁雪很替她担心。 云七夕没有说话,心里却很清楚,张沁雪说的是事实,若她真是再次拒绝,一定会激怒皇上。他毕竟是天下为尊的帝王,会觉得她给脸不要脸。即便有点耐心,也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给消磨得差不多了。 张沁雪想了想,又劝道,“其实晋王殿下虽然如今腿残了,人还是很不错的,你也不必太过固执。女人啊,有时候都是命。” 她承认,单连城跟那个渣太子相比,是强多了,但他高冷不易接近,而且他们似乎磁场相斥,每次的交集都带着火药味儿。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不会茫然拒绝。”云七夕安慰她。 听她这样说,张沁雪才终于放下心来,含笑点了点头。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云七夕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正文 第52章 卖弄须慎重 结婚这种事不比其他,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虽然不能拒绝皇上,但单连城可以啊。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总得考虑一下自己儿子的意见吧?只要他在皇上面前表明不愿意娶,不就万事大吉了? 云七夕越想越觉得,自家的脑袋瓜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等张沁雪走了之后,她立刻跳到书桌前,找出纸笔来。 说实在的,她用毛笔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呢,这会儿用起来了,才真心觉得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船到江心补漏迟。 为了不难为自个儿,云七夕尽量把话表达得足够简洁。好不容易写完,她竟好像跑了八百米似的,给折腾出一身汗来。 吹着气儿让墨迹干了之后,她将信装好,叫来了巧儿。 “巧儿,马上把这封信送到晋王府,交给晋王殿下。” “好。”巧儿点点头,正要走,云七夕又叫住她,再次强调,“一定要亲手交给晋王殿下本人。” 巧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手里这封信顿时有些重,忙将信仔细收好,重重点头。 “二小姐,您放心吧,巧儿一定交到晋王殿下手里。” 看着巧儿带着信离开,云七夕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她昨夜是天快亮时才爬上床,还做了个恶梦,她这会儿有点困,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不能放心地上床睡觉。于是她就坐在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看。 巧儿回来时,云七夕正用手撑着下巴,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地在打瞌睡。听见动静,她惊醒过来,忙问,“怎么样,信送到了吗?” 巧儿点点头,“送到了。” “晋王殿下可说了什么?” 巧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晋王殿下让我带回来给您。” 哟,还给她回信了?想不到这货平日里看着高冷,还挺有风度的。 云七夕赶紧坐正,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来。 信还是她写的那封信,然而当她的视线扫到下面空白处多出的几个苍劲的大字时,心里瞬间有一万匹草泥马在那儿闹得欢腾了。 “字迹不堪入目,卖弄须慎重。” 卖弄?卖他爷爷家的大红薯! 谁让他作点评了?要不是情况特殊,他能有幸看到她的毛笔处女作? “怎么了?二小姐?”见云七夕咬着牙,瞪着眼,整个儿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巧儿小声问。 “没什么。”云七夕气呼呼地将信往桌案上一拍。 巧儿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瞄过去。 这像是没什么吗?明明就是有什么啊。 深呼吸了几口,云七夕平静下来,突然想到什么,问,“这信你看过没有?” 巧儿忙摇头,“巧儿不敢,更何况,巧儿不识字。” 云七夕放心地点点头,又问,“晋王殿下就没说点别的?” 巧儿再摇了摇头。 云七夕沉思了一阵,突然拍案而起,“我要亲自去趟晋王府。” 心情急切,她俨然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一时动作太大,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又坐回了椅子里。 巧儿慌忙跑过来,“二小姐,您没事吧?” 云七夕忍着痛,瞥见信上那几个字,火又窜了上来,哼道,“死不了。” “呸呸呸,二小姐,可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巧儿连啐了几口。 “立刻备车,我要去晋王府。”云七夕说道。 巧儿面有难色,盯着她的腿,“二小姐,您如今这个样子,怎么出得了门呢?仔细再伤到自己。” “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就算是残了,难道就得在屋里关一辈子不成?” 巧儿见她固执,只好答应她,“那好吧,那巧儿和您一起去。” 马车在晋王府门口停下,巧儿替云七夕打起帘子时,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外面往府里走。 “青黎姑娘。”她喊了一声。 青黎闻声回头,盯着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云七夕忙在巧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青黎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她的脸上堆着笑,似乎跟人家很熟的样子。 青黎蹙起眉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很明显,她不记得她了。 云七夕脑袋飞快地转着,正在想对策,却突听一个声音迟疑地喊道,“姑娘,是你?” 云七夕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老头正从晋王府里走出来,确定是她,脸上一喜。 “姑娘,果真是你。” 云七夕也认出他来了,他就是当日在帐篷里,不敢对单连城下刀的大夫顾远。她知道,当时他对她的医术颇有几分崇拜,甚至算得上是她的半个粉丝。 “顾老,我是来找晋王殿下的。”看到一个还算熟的人,云七夕赶紧说明了来意。 顾远连连点头,“是,殿下在呢,青黎,赶紧带姑娘进去吧。” 顾远的态度令青黎更生了一丝疑惑,她又打量了云七夕一阵,最后目光闪烁了一下,也不知她到底想没想起来,只对云七夕淡淡道,“姑娘,跟我来吧。” 云七夕忙回头对巧儿道,“巧儿,你不用跟我进去了,就在这里等我就好。” “可是,”巧儿盯着她的腿,想知道以她这样的情况怎么自己进去。 云七夕懂她的意思,立刻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挽着青黎的手臂,拿人家做起了免费的拐杖,回头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笑意。 青黎看了眼手臂上的那只手,轻轻皱了皱眉,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带着她走进了晋王府。 云七夕尽量跟上青黎的步伐,心里有些得意。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要避开巧儿,因为巧儿的寸步不离将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顾远望着她们进去,眼里有一丝钦佩。他很少佩服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年龄不大的少女。那日在营帐里,云七夕的针刺麻醉真的将他震憾到了,令他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再见到她,就跟医痴见到了一本世间少有的经典医书似的,喜爱得很。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见到戈风匆匆从里面出来。越过顾远,他一眼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以及站在马车边上的巧儿。 巧儿先前来过一次,他记得,她自称是安国公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你不是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呢?”突然冲到眼前来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吓得巧儿连退了两步。 这话问得好生奇妙,走了就不能来了? “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巧儿答。 “她在哪儿?”戈风紧着声问。 看出戈风的紧张,巧儿更生疑惑,音量小下来,抬手指了指晋王府大门。 “她已经进去了。” 戈风猛然一皱眉,顾远似乎也看出了什么,赶紧走了过来。 “你是找上次给晋王殿下治伤的那个女子么?她刚才跟青黎一块儿进去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一时间,戈风的脸色有些发白。 晋王殿下说国公府的二小姐会上门来,让他出来拦着。他性子急,又怕耽误事儿,就抄了近路过来,想不到,竟然这么巧,与她错开了? 戈风快步往府里走去,顾远和巧儿都是疑惑不解地盯着他的背影。 怎么云七夕进去了,他跟如临大敌似的? 晋王府并不奢华,整个风格都比较冷静而严肃,这非常符合它主人的格调。 穿过一座座庭院,又走过一座回廊,再穿过一个圆形拱门,眼前出现一片翠绿的青竹。 这里像是晋王府的后院,很安静,不时传来一声声嗖嗖的破风之声,听得人背脊一寒。 从竹林那头走过来的一个小丫头瞟到青黎身边的云七夕,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将青黎拉到一边,与她耳语了几句。 云七夕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她们一定是在说她,因为她看见青黎一边听那小丫头说话,一边不时拿眼瞟她。 她们耳语完毕,青黎走到云七夕身边。 “姑娘,青黎有点事儿,先离开一下。” “哦,好,你去吧。”云七夕十分善解人意地笑道。 青黎和那个小丫头走出拱门后,却停下了脚步,站了好一会儿,她侧头从拱门一角望出去。只见云七夕站了一会儿,便扶着一根根竹子一步步往竹林深处走去。 “青黎姐,殿下说了不想见她,为何还要放她进去呢?”小丫头很是不解。 青黎冷冷瞥她一眼,轻斥一声,“多嘴。” 小丫头咬着唇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什么。 一瘸一拐走入竹林,云七夕好不好奇,晋王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竹子生得密集,每一根都长是笔直,从底下望去,仿佛直插云宵。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带着一股淡淡的竹叶的清香,却比花香更加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 这里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她扶着一根根竹子走,遇到距离远的两根,她就单脚跳上两步。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块被竹林围绕的空地,她也终于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云七夕好想吐槽,这在人前装一装就得了,在自已家里还装,累不累啊? 竹林仿佛阻隔了烈日,斑驳的光点落在单连城的身上,他仿若不染纤尘一般。 只见他轻轻一抬手,往前一送,一只飞镖便从手里飞了出去,十分精准地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棵竹子上。 那根竹竿上已经钉满了飞镖,可他仍然可以见缝插针地将飞镖插入它们中间的空隙里。 好手法! 云七夕正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却突见有两道银光朝着自己的方向直直飞来。 正文 第53章 耍贱也是一流 嗖嗖两声,一道冷风划过耳际。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云七夕却如瞬间坠进了冰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一切恢复平静,她僵着脖子缓缓移动视线,只见一左一右两只飞镖,分别钉在她左右两边的竹竿上,斑驳的日光下,飞镖的利刃折射出森寒的冷光。 她刚才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有一只飞镖甚至扫过了她耳朵的汗毛。若再偏离半分,就是不抹了她的脖子,也得割了她的耳朵。 云七夕僵着身子立在原地,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远处,轮椅缓缓转过来。 虽然有日光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仍然看上去不带丝毫的温度。此刻正沉着一张冷酷的脸,拿一双不太友善的目光盯着云七夕,就像盯着一个闯入了他领地的入侵者。 一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是吧?不过,这倒是更加坚定了她不能嫁给他的想法。 这上阵打仗的男人,习惯了舞刀弄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万一闹个矛盾,飞镖随手一扔就得丢命了,还能愉快地过日子吗? 云七夕慢慢冷静下来,安抚下心头那一万匹时刻不太消停的生物,伸手将身侧竹子上的飞镖摘下来,夹在两根手指间,含笑看过去。 “晋王殿下真是好身手,飞镖玩得不错,想必耍剑(贱)也是一流吧?” 虽然不懂她这夹枪带棒的话,但看她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也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她成功看到单连城的眸子又沉了几分。 正准备挪动着腿上前一步,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殿下今日不见客。”说话间,戈风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看样子是匆匆赶来的。 “不见不也见了?”云七夕好笑地看着他。 戈风自知嘴钝,说不过她,总之就是拦在她的身前,誓死不打算放她过去的意思。 瞧着戈风严肃中又有几分紧张的样子,云七夕用手上的飞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一旁的竹子,慢悠悠笑问。 “戈风,我能吃了你家殿下么?” 戈风垂下眼,不看她,也不再说话。但要阻拦她的态度却依然坚决。 “戈风,你先下去吧。”单连城突然冷冷开了口。 闻言,戈风才终于缓缓放下手,自知失职,他愧疚地看了单连城一眼,才转身离去。 戈风走后,云七夕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于是调整好心态,一步步扶着竹子朝单连城走过去。 单连城转动轮椅,背对着她,淡淡道,“练字并非一朝一夕,找爷无用。” 咳咳! 云七夕差点儿没被口水给噎死,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谁要找你练字了?字不可貌相,不要这么肤浅好吗?” 前方开阔处已经没有竹子,为了能更好地交流,云七夕又单脚跳了几步,离单连城更近一些。 单连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腿上,又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怎么?昨夜翻墙的?”不冷不热的口气,听来却有种对她很了解的样子。 云七夕尴尬地咳了一声,揉了揉鼻子,自嘲地道,“翻墙是我的强项,才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总之,我已经顺利熬过了一劫,你只管准备好银子,等我来取就是。” “期限未到,一切都还未有定数。”单连城淡淡地道。 “我去,你能不要乌鸦嘴吗?我看你就一心指望我身份暴露,到时你就顺理成章地省了是吧?我说你堂堂一王爷,能不要这么扣得紧么?注意身份。” 面对她的暗讽,单连城面色不改,眯着眸子盯着远处一行排得整整齐齐的飞镖,话锋突转,“你这样只身前来晋王府,难道就不怕人生疑?” 云七夕撇了撇嘴,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还算端正。 “我这不是情况紧急嘛,信你也看了,你除了对我的字作了点评,也没一个明确的态度,我这心里不是踏实吗?” 单连城没说话,只是抬手又将一只飞镖扔出去。削落了一片竹叶,钉在远处的一根竹竿上。从云七夕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俊无波的侧颜,完全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云七夕有点儿着急了,“喂,你说句话啊,这事儿跟你也有关系的好吗?你说你爹他怎么那么爱乱点鸳鸯谱呢?完全都不问人家的意见,这是结婚,不是游戏,哪能这么儿戏呢?” “父皇的旨意委屈你了?”单连城突然冷冷开口,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她当然觉得委屈,她是现代女性的思想,崇尚婚姻自由,注重人梭,哪能这么随随便便让人主宰了自己的命运?尊贵又如何?只要不是心甘情愿,那都叫委屈。 明明是这样想的,可她不能这么诚实地说啊,否则以这货的高傲,这谈判不就不欢而散了? 云七夕察言观色,嘿嘿地笑了笑,“当然不是委屈了我啊,应该是委屈了晋王殿下您才是,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不过是一个要啥没啥的普通小老百姓,哪儿敢高攀您的高门啊,是吧?” “尚有自知知明。”单连城语气淡淡。 忍下想爆粗的冲动,云七夕笑着附合,“那是那是。” 琢磨着单连城这话的意思,想必他对皇上这一次的指婚也是很不屑的。这正合她意,她当然没想过这样高冷的王爷会看上她这样的糙女子。 暗自想了一阵,云七夕又开口了。 “那个,我上一次已经把皇上给得罪了,思来想去,为了我这颗已经不再牢实的脑袋,还是由您在皇上面前拒绝比较好,而且如果是我拒绝的话,对您的名声恐怕不大好,你好歹是王爷,被女子拒婚,这传出去多难听。要不这一次你去跟皇上说说,让皇上收回成命。理由随便你说啊,你可以在皇上面前对我各种吐槽嫌弃,只要能让皇上打消念头,我牺牲一点没关系。呵呵!” 她几近讨好的态度连自己都嫌弃了,但权衡利弊,为了争取婚姻自由,她牺牲一点也是值得的。 “君无戏言,难道本王就不会惹怒他?” 单连城的声音仿佛突然染上一层寒气,面色很黑,黑得就像是暴风雨就要来临的前奏。 然而云七夕此刻只想着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这一件事,眼瞎地没注意他脸色的变化,听他这么一说,笑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儿子嘛,所谓虎毒不食子。” “戈风。”单连城突然沉声喊道。 不知道戈风在什么地方待命的,只是他这喊声刚落,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了。 “送客。”单连城冷冷丢下一句,就转动轮椅,缓缓离去。 “喂,这就走了?”云七夕有些懵,完全搞不清状况。 “二小姐,请。” 云七夕顿时急了,冲着单连城的背影大喊,“不是,你不能忍着不说啊,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然而单连城并不理睬,依旧越走越远,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云七夕差点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拔腿追上去。 在她准备抬腿的时候,戈风十分精明地看出了她的动机,眼疾手快地抬手挡住,再次冷冷道,“二小姐,请。” 然而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在他抬手时,突听云七夕拔高音量的一声“哎哟”,紧接着见她膝盖一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抱着腿,大声抱怨起来。 “走就走,不要这么暴力好吗?好歹我是伤员。这就是你们晋王府的待客方式?” 再瞄前头,如她所料,单连城依旧保持着他的高冷气质,没有放慢速度,也没有回头,淡定地越走越远。 冷血动物!云七夕立刻给他下了一个新定义。 戈风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 他连她的汗毛都没有碰到,怎么就暴力了?于是他终于明白孔子为什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尤其是像这样一个脸皮极厚的女子。 “呀,姑娘,你怎么了?”顾远在竹园门口就瞧见了坐在地上的云七夕,惊讶之下,赶紧小跑过来。 云七夕回头不忘瘪嘴,十分委屈地道,“我的腿上,如今是伤上加伤了。” 说着,她伸手特意捞了一下裤管,露出包扎了的伤处。 “怎么伤得这么重?”顾远惊疑地问。 . 首发 “此事说来话长,顾老,我本来还想着等下来找你交流交流医学之道的,可我这会儿,怕是走不动了。”云七夕一边打同情牌,一边默默地就把勾子给抛下了。 她很清楚,顾远崇拜她的针刺麻醉。 顾远一听,心中大喜,急忙想办法,瞥见戈风站在一边,忙道,“戈风,快把姑娘扶到房里去吧。” 云七夕正有此意,只要留在晋王府里,她就可以再找机会谈判了。 可戈风站在原地不动,他明知她是装的。 云七夕瞅了他一眼,见他僵硬地站着,眼神里全是警惕,就好像在时刻防备着她似的,她忍着笑,叹了口气,“哎,还是不要麻烦了,就劳烦老顾带信给我的丫头,让她找人来接我吧。” “那怎么行?”顾远急了。 正文 第54章 看走眼了 顾远搓着手,面色好不着急,“姑娘是在晋王府摔伤的,我们晋王府自然得负责任,姑娘的伤势可大可小,就让老生给姑娘好生查看一下吧,希望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那……好吧。”云七夕皱着眉头,似是答应得十分勉强。 “顾太医,是爷吩咐了送她出府。”戈风怎么能轻易让云七夕阴谋得逞,冷冷地把单连城给搬了出来。 晋王府上下没有不忌惮单连城的,即便顾远是晋王府的老人了,却仍然心有畏惧。可是嘛,那个针刺麻醉,他肖想了许久,身为医者,自知高深的医术有时是金钱都不能衡量的东西,他又怎么肯错过这个可以请教学习的机会呢? 一咬牙,他下了决定,同戈风据理力争。 “戈风你忘了?上一次可是这位姑娘救了爷,爷怎么会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呢?若是不对姑娘以礼相待,恐怕才会令爷生怒。” 戈风性子直,口才钝,他不知道单连城今日会让他拦着云七夕,他只知道,他该做什么。 “我只听爷一个人的。” “你……” 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云七夕静静旁观着他们火药味儿渐浓, 虽说戈风是深得单连城信任的贴身侍卫,平日府上很多人也比较忌惮他,但顾远也是跟随了单连城多年的太医,甚至可以说,顾远是看着单连城长大的,所以,论在晋王府里的威望,恐怕还是顾远要高一点。 使不动戈风,他也可以使其他的人。他让云七夕在原地等着,又拿眼瞪了戈风一眼,便离开了竹园。 看样子,这梁子结下了。 此时,竹园里就只剩下了云七夕和戈风两个人。 瞧着戈风一张阴沉严肃的脸,云七夕笑道,“戈风,帮助老弱病残,是人性一大美德。你平日里推着你家爷进进出出,从来都无怨无悔,这会儿让你帮一下我这个可怜马巴巴的小伤员,就让你为难了?” 戈风的嘴唇动了两下,似是想说什么大概是自知说不过,又忍了下去,索性冷着脸,什么也不说了。 “哦,”云七夕却好似恍然大悟了一般,拖长了尾音,“我知道了,因为你家爷给你发俸禄,是你的衣食父母,是吧?” 戈风依旧沉着脸,不吭声。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要逗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听云七夕又是一叹,“哎,我说你脑子就能灵活一点儿么?我虽然不及你家爷高贵,但至少还是个暴发户,不差钱儿,就连你家爷那里,都还有我的存款呢,这你可是知道的。你若是帮了我,我也不能让你白帮是不是?你真是太死板了,眼睁睁就错失了赚外快的好机会啊。” 戈风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对此女子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知。 真是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顾远找来了府里的两个家丁,将云七夕给扶到了晋王府的良医所。 一进良医所,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良医所虽不比皇宫里的太医院,构造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但麻雀虽小,五内俱全。药房根据不同的种类都分了很多间,每一间的窗户都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柜。院子两边搭起的三层竹架上,晒着各种常用的药材。 一切看起来,干净而井然有序。 云七夕隐隐听到一个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而声音让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这声音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药碾子碾药的声音。虽然在高科技的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个碾药了,但她的家里一直珍藏着一套祖传的药碾子,母亲娘家祖辈行医,她的医术有很大一部分是祖传。这也是她可以一手盗墓,一手行医的原因。 药碾子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一间药房里跑了出来,皮肤挺白,五官也很干净,见到顾远,唤了一声师父,再看一边正被两个家丁扶着的云七夕,眼神不禁有些诧异。 云七夕被扶进熬药房时,那股药香味儿更浓,只见靠窗边有一排药炉,每一个上面都放着一只药罐,其中一只药罐正袅袅地冒着热气,药香味儿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熬药房里的摆设不如药房里那般紧凑,除了那一排火炉,还有一个四脚小方桌,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医书。书架旁有一张软榻,软榻上面放着一把蒲扇。 顾远让他们扶着云七夕在软榻上坐下来,然后他走上前,将云七夕受伤的腿轻放在榻上,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一边未回头地道,“童喜,去打盆热水来。” 从他们走进良医所,童喜就一直有点儿懵,他从没有见过师父这么小心地对一个除除晋王殿下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还不去?”见童喜不动,顾远回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童喜反应过来,忙应一声是,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了。 这时,顾远也已经将云七夕腿上的纱布拆开了,看着他伤口的颜色,顾远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意。 “看样子,姑娘这伤是你自己处理的?” 云七夕盯着自己的腿,也想起来了。那次在营帐里,顾远因为她用碘伏给单连城处理过伤口的颜色,而质疑她的医术,不禁笑起来。 “是啊,这下你不会怀疑我给你们家爷用的药有问题了吧?” 顾远笑了,那眼角的皱纹聚在一起,越发深了些,伸手接过童喜绞好的帕子,笑道,“是啊,那时老生眼拙,看走眼了。” 云七夕尴尬笑了笑,她竟第一次被夸得有些惭愧。毕竟,她的优势源于她所成长的先进时代。古代这些老中医,虽然条件有限,但勤学苦研的那股劲头很足,很值得人尊敬。 “姑娘的腿怎么伤的?”顾远又问。 “误伤。”云七夕不打算细说,关键是这个中原由,不可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其实云七夕很清楚顾远的目的,他想学她的针刺麻醉。不说别的,单看他这学习的态度,就值得让人称赞。 其实并不是她吝啬,只是她明白,针刺麻醉术是她在单连城面前唯一的价值,也是他一直有意无意帮着她的原因。若是连他府上的太医都会了,那她在他面前不就丧失了价值了。 于是乎,云七夕与顾远东拉西扯,聊各种医书,各种病症。顾远提到的每一本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不仅让顾远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当顾远将话题往针刺麻醉上扯时,云七夕就很巧妙地将话题移开。一句学针刺麻醉程序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让他不好再深问下去。 云七夕承诺以后有机会会慢慢讲解给他听,埋个包袱在这里,让他的心里至少有一份期待,不至于太失望。 童喜一直在顾远身旁打着下手,不时递个东西什么的,也算是旁听出些信息来了。 敢情是这女子的医术竟比他师父还厉害了?可这女子看起来这么年轻。 “晋王殿下如今不打仗了,他平日都做些什么呢?”云七夕似是不经意地问。 顾远面色柔和地说道,“爷回京这些日子,除了那日庆功宴去了一趟皇宫,几乎从不出门,平日里无非是在青竹园里静坐,或者是在书房里看书,练字。” 所以她刚刚所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青竹园了,那他离开青竹园之后,莫非是去书房了? “她一般什么时间练字?”云七夕追问。 顾远思索着道,“时间倒是不一定的,练字是爷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即便是出征的时候,他也会挑灯写一写才入睡。” 怪不得这货嫌弃她的字! 顾远一提到单连城,脸上隐有一些骄傲,云七夕让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崇拜,附和道,“晋王殿下还真是勤奋。” 顾远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是啊,爷练字如此,练兵亦是如此,我们晋军里,没有一个敢懈怠的。” 包扎好了,云七夕突然想起巧儿还在晋王府门口等她,深知自己不能再拖,必须尽快找到单连城,进行第二回合的谈判。 “其实我今日是来感谢殿下的,昨夜他帮了我的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既然他每天都要练字,不如我去他书房等他吧?” “殿下可不一定在书房。”顾远皱起眉头。 闻言,云七夕却并不灰心,“没关系,你不是说了,练字是殿下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他如果不在,我就在那里等他好了,相信一定会等到的。” 顾远依旧皱着眉,看样子有些为难。 聪明如云七夕,很快猜到他的顾虑。单连城身份显贵,又曾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他的书房一定会有军事机密。 “我就在书房外等他。”云七夕赶紧补了一句。 听她这样说,顾远终于答应了她,“那好吧,童喜,你把这位姑娘带到爷的书房外吧,仔细姑娘的腿,不要再伤到了。” 半柱香的时间,云七夕在童喜的搀扶下来到了闲云阁。 正文 第55章 藏得再深都是然并卵 虽然整个晋王府都是单连城的,可闲云阁更是他的专属,他的卧房和书房都在这里。 走进闲云阁的大门店,云七夕的视线扫了一圈,很快便知道书房是哪一间了。因为她看见了门匾上苍劲的黑漆大字。 宁静致远! 云七夕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浮现起那个孤冷的背影来。身在帝王家,能做到这四个字并不容易。 “姑娘,爷平日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你就在外面等他吧。”见云七夕着书房的大门愣神,童喜忍不住提醒她。 云七夕回过头,理解地冲他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就好,你去忙吧。” “可是,”童喜皱眉看着她的腿。 云七夕明白过来,单腿跳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冲他一笑,“你看,没有问题的,我就坐这里等就好,而且晋王殿下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你一直陪我在这儿等,万一你师父找你怎么办?” 童喜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点点头,“那好吧,那姑娘在这里等会儿,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云七夕点头如捣蒜。 童喜走了之后,云七夕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闲云阁来。 整个院子里,围满了很多的绿叶植物,却没有一朵鲜花,严肃得让人想哭,但十分符合那货的气质。 刻板,冷漠,无趣! 看了一圈,最后,云七夕的视线还是又回到了“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上。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怎样的心性才能配得上这四个字?虽然她与单连城已经不是第一次认识了,但她此刻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她似乎还并没有真正的认识他,或者是并没有真正的认识真正的他。 她猛然发现,她竟然开始对他产生好奇了。而最大的好奇,从眼前这间书房开始。 他为什么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呢?难道是有洁癖?又或者是有什么军事机密?又或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承认,她已经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随童喜一路走来,云七夕也用心观察了,这闲云阁地理位置很偏,足够清静,平日里一般应该是没有人来打扰的。 想必府里上下都知道单连城的规矩,应该是没人敢接近他的书房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心动不如行动,云七夕扶着石桌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往书房方向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确定无人后,又回过头,抬起的手在门板前停留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地推开了书房门。 门的质量很好,打开时完全静音。 大概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她的心跳竟然快了起来,但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她忘记了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手扶着门框,轻轻地挪了进去。 书房里,依旧严肃刻板,颜色是青一色暗沉的古朴色,唯一的一丝点缀,就是书桌上的青花瓷瓶里,插着的几根青竹。 好歹是王爷,这书房也……太过简朴了一些,能再低调一点吗? 还没来得及更近一步,她就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于是也屏气凝神,仔细地竖起耳朵,凭着她敏锐的听觉,她基本可以确定,脚步正是向着闲云阁的方向而来。脚步轻快,不像是男人,应该是女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女人。 飞快地扫了一眼书房,云七夕看到了那张书桌,于是提脚快速跳了过去,往书桌下一缩。 果然,脚步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两双绣花鞋一前一后进来了,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几根新鲜的竹枝,两人一同朝着书桌走近。 “青黎姐,你说那个女人她走了吗?”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是起先在青竹园遇到的那个小丫头的声音。 那个女人?是指她吗? “走与不走,都跟我们没有关系。”青黎声音清淡,似乎漠不关心。 两双绣花鞋停在了书桌前,此刻她们离她近在咫尺,云七夕紧紧盯着眼前那两双脚,本能地又缩紧了一些。 “青黎姐,珠儿刚刚才得来一个消息,说是皇上要把那个女人指给咱们爷。你听说了吗?”珠儿放低了声音。 果真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这是皇上的事儿,咱们做丫头的,管不着。”青黎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珠儿心有不平地道,“我说这位云二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这皇上才刚刚指婚,就上赶着来找咱家爷了。” 你丫的才不要脸!云七夕在心里啐骂。 青黎道,“爷的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爷娶谁,不娶谁,都是爷的事儿,爷若真的娶了她,以后她就是咱们的主子,咱们一样得好好伺候着。” “但珠儿觉得,青黎姐倒是不必担心,我看爷对她也不怎么样,连面都不想见,又何谈喜欢呢?青黎姐你就不同了,平日爷对你就好,在我们这些丫头的心目中,您迟早是要做晋王妃的。” 听到此处,云七夕再傻也明白了,敢情是这么回事。若她真的得嫁给单连城,这青黎还成了她的竞争对手了? “珠儿,下人们议论主子的事,是最大的忌讳,仔细祸从口出,我只想伺候好爷,不敢肖想别的,爷好,大家都能好,以后可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没得让爷反倒反感了。” 呵,她可真是有些佩服青黎了,从头到尾,语气平平淡淡,似乎是不在意,不关心,心性修炼得不错!比起珠儿的浮躁,她要淡定冷静许多,长得又端正,果真是有可以做梦的资本。 “走吧,不准再低下乱说这些,听见没有。”青黎低低地警告她。 珠儿应了一声,拿着换下来的竹枝,两人一同走出了书房,云七夕那颗提着的心落回了实处,正想钻出来喘口气,却突然听见院子外响起了齐齐的一声“爷”。 “下去吧。”这是单连城一惯冷沉的声音。 “是!”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云七夕刚准备抬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又缩了回去,神经猛然崩紧。 擅闯他的书房,被逮个正着,这后果一定十分不美妙。 还没来得及细想,云七夕就从书桌下看到,那轮椅已经进得了屋里来。 云七夕不禁又向里缩了缩,还好,轮椅并没有朝书桌这边来,而是走到了另一边的矮几旁。 紧接着,是茶盖一下下碰茶碗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书房里,显得尤为清晰。云七夕甚至都可以通过这个声音,想像出单连城一手拿着茶盖,一手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一下下用茶盖撇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的样子。 不一会儿,只听砰一声,应该是茶碗被重新放回了矮几上。 他进书房来,不会只是喝个茶这么简单吧?云七夕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似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她期望他今日能忘记练字这回事。 果然,她这真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只听见车轱辘声响起,那轮椅正朝着书桌的方向移过来,越来越近。 移了一段距离,轮椅在书桌不远处停了下来,再也没有移动。 从云七夕的角度,可以看见轮椅前的一双黑色皂靴,鞋面正对着她的方向,也就是说,单连城此刻正面朝着书桌。 寂静!令人压迫的寂静! 云七夕能越来越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是夜深人静时,在篮球场拍打篮球所产生的回音,快把胸腔给撞破了的感觉。她用手压紧胸口,却仍然无法让心跳减速。她心虚地觉得,即使是两米开外的单连城,兴许都能听见她的心跳。而且她还有一种可怕的第六感,觉得单连城的视线有穿透力,能透过厚实的梨木桌面,看到此刻正蜷在书桌下,紧张得快要尖叫的她。 她多希望自己能有那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事,变成一只蝴蝶,飞出去。 “出来吧!”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响起。 云七夕脑袋一嗡,却是一动也不动动。 淡定!不一定是在叫她,不要自己先暴露了目标。毕竟她躲得这么好,他应该是不会这么快发现她的。 “云二小姐。”单连城又道,语气比起平日的冷,倒是多了几分耐心。 我勒个去!藏得再好都是然并卵。 不知怎的,知道被发现了,云七夕的心却反而平静下来,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就像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在被通辑期间,总是成天提心吊胆,一旦被抓,却反而出奇平静,因为挣扎无用了。 从书桌下磨蹭着站起来,云七夕冲着轮椅上那张冷脸呵呵地笑了。 “那个,我就是听闻晋王殿下您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就是每日练字,我这不是被殿下您批字太丑嘛,所以就想着来学学您的字。” 她这讨好的语气,连她自己都嫌弃了。但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让自己的笑容越发诚恳了几分。 正文 第56章 不嫌丢你们皇家的人么? “爷的字在桌子底下?”单连城冷冷抬眸,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地盯着她。 对于她擅闯他书房一事,云七夕看不出他的态度,可这不冷不热的暗讽,却是让她的心瞬间塞了个密不透风。 暗骂自己给自己埋了个坑,懊恼低头,却是眼前一亮。 长长的桌案上,正平平整整地铺了一张大字。 “厚积薄发。”云七夕低低念道,拍手叫好,“好字!晋王殿下,您这字写得可真好了,字好,字义也好,厚积薄发,厚……积,薄,发。”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音儿。 厚积薄发!这四个字,意义确实深刻!深刻到云七夕希望自己从没有看到过,甚至开始担心,在看到这四个字后,他是会剜了她的眼睛,还是要了她的小命。 “好吧,我诚实一点,其实我书读得少,不懂它的意思。”云七夕笑得万般心虚。 “并不诚实。” 单连城冷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能轻易地将她看穿。语气很平静,然而这平静却好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反而比暴怒更让人心惧。 云七夕保持着笑容,冲他眨巴了两个眼,“看着我的眼睛,我这么纯真的眼睛里明明写着真诚二字。” 对于她这种明显卖萌讨好的态度,单连城丝毫不为所动。只拿一种淡定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明显在表达一句经典台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云七夕顾左右而言它,“那啥,我起先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准备啥时候去把你不愿意娶我的想法和皇上说一说?” “你在命令本王?”单连城的声音沉了几分。 “呵呵,”云七夕顿时笑得好灿烂,“我哪儿敢呢?这件事儿不是也跟你息息相关吗?婚姻是自己的事儿,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由别人来决定呢?当然了,你们男人可以再娶,可对于女人来说,这婚姻就跟赌博似的,赌到一个好男人,一辈子就幸福了,要是赌输了,不就委屈一辈子了么?” “你很委屈?” 虽然单连城的面色一直看不出喜怒,可云七夕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寒。 她下意识的点头,瞥见某人瞬间黑下去的脸,她又后知后觉地慌忙摇头,“我不委屈,呵呵,不委屈,关键是,委屈了晋王殿下您啊。” 说完,她总算看见单连城的脸色缓和了些,只听他淡淡道,“虽是如此,但皇命难违。” 他这句话似乎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他确实委屈,二,他打算委屈求全? “虽然皇命难违,但也是可以争取的嘛。”云七夕好不着急,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一个世纪难题。 单连城转着轮椅往书桌方向过来,冷冷道,“爷要练字,不喜人打扰。”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话题结束?可目的没达到,云七夕怎么肯罢休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么认命吧?” “认命?” 轮椅在书桌前停下,单连城眉心一沉,整张脸写着耐心用尽的信号。而云七夕也是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认命二字有多么地不妥。她有种预感,如果她再说下去,他会干脆利落地立刻掐死她。 于是她终于没了底气,音量变得很小很小。 “还是,你再考虑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单连城深遂的眸子如染上了一层薄霜,又如一把冰冷的利剑,刺得云七夕心尖儿一冷。 “不想走?莫非是想让爷追究你擅闯爷书房之罪?” 他一句话提醒了她,云七夕总算找回来了并不太遥远的记忆。就在刚才,她因为好奇进了他的房间,不是被逮了个正着么?心中挂念着让单连城去皇上面前拒婚的事,竟然就给忘了? 他没有剜她的眼睛,也没有要她的小命,看样子打算放了她,如果她还不走,不是作死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我走。”云七夕嘴上答应得痛快,可她一步一挪的走着,借着自己腿上有伤的缘故,走得不是很爽利。 她原本是计划着在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你再考虑一下”,然后再跳出他的视野。只要不看到他那双冰寒的眼睛,她的胆子还是足够大的。 可是,当她的视线无意间瞄到书桌的砚台旁放着的一个东西时,顿时眼睛瞪大了两倍。 伸手就要去拿,却不想另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将东西拿在了手里。 云七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小手电竟然在他这里。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小手电是云七拿走了。 情急之下,她就口没遮拦了,大声吼道,“单连城,我说你丫的要不要脸呢?那可是我的东西。” 这大概是这位晋王殿下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么粗野的话,他的眼神里先是半分惊愕,再是怒气翻滚。 “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还死不要脸呢!你还给我。”她手撑着书桌,身子前倾,伸手就要去夺。 单连城飞快将小手电换了只手,扬到她一个她够不到的角度,云七夕扑了个空。看单连城的神色,微微抬着下巴,面色高冷,明明是他坐,她站,却偏生有种他在居高临下的感觉,明显是不打算交给她的态度。 云七夕急了,怒了,打算不要命了。 “单连城,我跟你拼了。”如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她扑了上去。 她的一双手像一把张开的老虎钳,目标对准单连城拿着手电的那只手臂,猛然钳住。而整个身子就十分没有形象地趴在了单连城的腿上。 当她的手隔着衣料摸到了那坚硬而结实的肌肉,她便知道,她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了。 可她天生不服输,即便是自不量力,她也要搏上一搏。 云七夕咬紧了牙关,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扳了半天,单连城的手臂就如钢铁铸成,硬是半分也未有移动,她始终悲摧地够不到。手劲儿不行,她一急,索性上口,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只听一声闷哼,紧接着,云七夕明显感到单连城的呼吸渐重。 “云七夕,你属狗的?”一字一句,连名带姓,连他的咬牙切齿都可以那么清晰地感觉得到。 为了能回他一句话,她松了口,冷笑道,“对啊,我就是属狗,而且还是大狼狗。”话落,她再次张开大嘴,猛咬一口,比上一次更加用力。 单连城捏着小手电的那只手收紧,手指骨节分明,指白泛白。 “松开。”他沉声警告。 “你让我松开我就松开?”这一次,云七夕没有松口,只是从喉咙里含糊地回了一句,表达她的不妥协。 然而下一秒,原本坐在轮椅上的人突然立起,趴在他腿上的云七夕措手不及,也被掀了起来,伤腿上着了力,她惨叫一声,牙关终于松了。 重心不稳,她本能伸手揪住了单连城的衣襟。然并卵,两个人的重量更加注定了她倒地的结局,只是,单连城也被她拉下了水。 于是,两具身体真真实实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云七夕愣住久久没回过神,她怎的竟然忘了,单连城的残废是假的。 上空很近的距离,是单连城那张好似上帝鬼斧神工一般的脸,然而这张脸此刻却是一种想将她生吞活剥的暴怒。 待她反应过来,她正想挣扎,才发现双手已经被他一只大掌死死地扣在腰间。于是,她再起了女子动口不动手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她便发现,她可以咬的面积很有限了。 她还发现,她可以够到的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是那张因为愤怒而紧抿着的薄唇,于是乎脑子竟有一瞬间的断电行为。简直是日了狗了。 “单连城,见过不要脸了,可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简直刷新了我对人性的认知。” 单连城的胸腔重重地起伏着,低沉的冷声带着一股不辩情绪的沙哑,“那是因为你照镜子。” 云七夕一愣,好半天回过神,一面惊讶他的口才,一面又不服地以更损的话回了过去。 “单连城,你先是当小偷偷我东西,这会儿还当赖皮狗赖着不肯还,你丫的好歹是王爷,不嫌丢你们皇家的人么?” 话落,只听门口哐当一声脆响,云七夕稍稍侧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个水蓝色的影子。 绣花鞋边,是一滩水渍以及一地的瓷器碎片,视线上移,是青黎一张惊讶过度的脸。 怎么会有人敢这么跟爷说话的?向来稳重的青黎惊愕到久久没回过神来,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爷,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57章 找个乞丐 单连城未回答,盯着云七夕,将小手电拿到她眼前,在她误以为他会突然良心发现把东西还给她的时候,只听他冷冷道,“一个月期限到了,来取。” “我凭什么相信你?”听见可以取回,云七夕心中一喜,但她表面上可不想这么轻易妥协。 只觉身上一轻,单连城已经直起了身子,高冷的表情写着爱信不信几个大字。 青黎已经三两步走过来,将单连城扶起来,重新坐回轮椅上,关切地问,“爷,伤着没有,青黎这就去找顾太医过来给爷瞧瞧。” “不必了。”单连城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已经恢复了淡然。 而云七夕也算是明白了,就连这青黎,也不知道单连城的残是假的。 不过,好歹她才是真正的伤员好吗,可躺了半天,也没等到青黎好心过来扶她一把,一颗满满的爱心都放在单连城的身上,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指望不了,云七夕只好挣扎着自己坐起来。 听见身后的动静,青黎总算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是皱起了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七夕怎么会不知道,她此刻不爽她到了极点。 “我啊,我在与晋王殿下切搓功夫呢。”云七夕又恢复了那没正形的笑意。 青黎隐有不愉地扫了云七夕一眼,想起之前她在门口听见的话,她仍是难以置信。好歹是名门闺秀,怎么会能说出那么糙的话来。 云七夕在青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甚至还有一丢丢的嫌弃。 云七夕当然不在意她的心中怎么想,只看着单连城,似笑非笑地道,“晋王殿下,那我便再相信你一次,希望皇家不要多了一个骗子才好。” 单连城脸色微变,不善的目光投了过来,面部肌肉明显僵硬了几分。 青黎微微张着嘴,好不惊讶。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口没遮拦的女子指给爷? “那我走了,哎呀,可是,”云七夕一惊一乍。 “可是什么?”听见她说要走,青黎心中一喜,却不想她竟然又来了一句可是,不禁又皱起了眉头来。 云七夕冲她一笑,“可是,我的腿有伤,走不了。” 青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最终,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 云七夕也不客气,伸手就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再顺势搭上她的肩,“那就麻烦青黎姑娘送我一程了。” 青黎蹙眉看了眼肩膀上的那只手,不自在地挪了挪肩,看了单连城一眼,又恢复了惯有的端庄,回头对云七夕淡淡道,“那走吧。” 云七夕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她一定是希望她立刻消失在晋王府。 走到门口时,云七夕停下来,突地回过头,笑道,“晋王殿下,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你也考虑一下哦。” 当看到单连城移目看过来时,她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一路上,青黎都没有说话,明显心中不喜,却又在尽力克制的样子。 “青黎姑娘,你知道我在跟你家爷说啥不?”云七夕主动开了口。 青黎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七夕道,“我让晋王殿下跟皇上说,取消皇上给我们的指婚。” 青黎眼中明显闪过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就是不喜欢嘛,而且,我还算有自知知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晋王殿下。” 青黎脸色未变,只是那眼中的半丝不屑却没有逃过云七夕的眼睛。 云七夕笑道,“我仔细瞧着,倒是觉得青黎姑娘跟晋王殿下很是般配呢。” 一抹红霞染上了青黎的脸,她不动声色的别开眼,只淡淡道,“姑娘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以后你跟晋王殿下两个成了,也算是我说中了,请我喝喜酒如何,我也好沾沾喜气,讨个大红包。” 云七夕闲着也是闲着,就扯东拉西。看着青黎在自己面前装逼,觉得好有意思。 “姑娘别说了,我只是爷的丫头,从来不敢妄想别的,没得让别人听见了笑话。”青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涩。 果然,装得很有水平。 “怎么会?我看晋王殿下跟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黎姑娘,为了自己的幸福,大胆去追吧。” 她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像是在拿她寻开心,青黎索性不再理她。 出了晋王府,巧儿焦急地迎上来,赶紧扶住她,“二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巧儿好担心你。” 云七夕安慰地朝她笑笑,“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上战场,我只不过是去找晋王殿下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青黎已经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淡淡道,“姑娘慢走,青黎就不送了。”说完,转身就往府里走去。 “嗯,谢谢你啊,记得请我喝喜酒啊。”云七夕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随后看到她背脊一僵,快步离去。 巧儿好奇她在晋王府里做了什么,回去的马车里,她一直在问长问短,云七夕只是随口应着,心思却已经不在与她对话上了,巧儿看出她的敷衍,也就自觉地不再说话了。 云七夕只是想到了云七,那时,她真的认为是云七拿了她的手电,没想到真正偷她手电的并不是乞丐,却反而是高贵的王爷。 想到之前她冤枉了云七,并且当时她似乎还说了很难听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愧悔。心里暗暗地想,改日一定要找到云七,去跟他解释清楚,再道个歉。 回到国公府,她们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去了一趟晋王府,虽然并未达到预想的效果,不过知道我自己手电的下落,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但指婚的事儿单连城没个明确的态度,云七夕心里没底,不免窝火。 睡梦里,她梦见云七那双璀璨的眼睛带着失落和幽怨的样子,心里的愧责就更深了。 于是,第二日,云七夕再次准备出门。 当云七夕这么一说,巧儿就愁了,“二小姐,您这腿不方便,咱还天天出门,不太好吧。” 云七夕一揽她的胳膊,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还有你么?” 最终可想而知,巧儿还是只能听从。 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云七,她只知道他叫云七,身份是个乞丐。 “巧儿,你说乞丐一般都会呆在什么地方?”在马车的摇晃下,云七夕思索着问道。 “乞丐?”巧儿愣住,“二小姐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去行行善,你说好不好?” “行善?” “嗯。” 巧儿想了想,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街头巷尾,时常都能见到乞丐。” 突然,巧儿眼睛一亮,“想到了,奴婢曾经经常看到城隍庙附近有很多的乞丐,说不定那些乞丐就住在那里。” 云七夕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点点头,“那好,咱们就去城隍庙。” 到了城隍庙,下了马车。 见以有一些香客提着香烛去庙里上香,而这附近,果真有不少的乞丐在走动。 云七夕唤来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掏出一颗糖来递给他,然后问道,“小朋友,请问你认识云七吗?” 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接过糖,猛地吞了吞口水,冲她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云七夕皱眉,不甘心,对他比划着,“他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好看,头上经常带着一顶毡帽,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 小乞丐想了半天,似乎想不出来,云七夕又问,“那你认识一个叫小雨的吗?比你大一点,他时常跟在云七身边的。” 小乞丐依旧摇了摇头,云七夕有些失望地拍拍他的头,又递了几颗糖给他,“谢谢你,去玩吧。” 望着周围三三两两的乞丐,云七夕愁了,既然都是乞丐,好歹都有接触吧,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二小姐,你要找的这个云七是什么人呢?”巧儿实在忍不住好奇。 “他是个乞丐。”云七夕回道。 巧儿惊讶地瞪大眼,“二小姐,你找乞丐做什么?” 以为可以很快找到云七,却不想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顺利,她不灰心地打起精神,“我起先就说了,行善啊。别说了,赶紧找吧,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欠他的。” 她不仅欠着他的银子,还欠他一声对不起。 云七夕腿不方便,索性找了个阴凉的大树坐下来。 虽不知道云七夕找那个云七的真正目的,可见她愁眉不展,巧儿也很心急,说道,”二小姐,不如,奴婢再去问问别的乞丐吧。” “嗯。”云七夕沉思着,随口应了一声。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远处,只见有一些乞丐正拿着碗钵问来往的香客讨要银子。她突然眼前一亮,将已经走出几步的巧儿唤了回来。 她神神秘秘地在巧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巧儿点点头,便朝着那些乞丐走了过去。 只见巧儿对那些乞丐说了几句话,然后,乞丐们沸腾了,争先恐后地朝着云七夕的方向奔了过来。 正文 第58章 谈之色变的城西 一个个跑到云七夕面前,用一种兴奋的目光看着云七夕。 “真的有铜板发吗?”一个花脸的老乞丐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有几分期待。 云七夕淡淡一笑,道,“你们稍安勿躁,听我说,铜板是有的,每人两个,若是有人能回答出来我的问题,我给一两。” 一两虽然并不多,但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巨款了,一个个眼睛放光,争先恐后地问,“什么问题?小姐尽管问吧,只要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一定告诉小姐你。” 云七夕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说道,“其实我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大家问. “他叫云七,一个年轻的乞丐,个子大概这么高,时常戴一顶毡帽,你们有谁认识吗?”云七夕比划完,满心期待地看着他们。 然而大家听完却都愁着眉,最后纷纷摇头,“不认识。”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认识吗?”云七夕不甘心地追问。 大家再次摇了摇头,云七夕吐了口气,好不失望。 “小姐,可以发铜板了吗?”有人小声问道。 云七夕看了巧儿一眼,于是巧儿拿出钱袋,将铜板一一分发给了他们。 起先还有些不相信的乞丐,这会儿真实地拿到了钱,这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一个忙,我还可以付更多的银子。”云七夕突然道。 “什么忙?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去做。”大家纷纷拍着胸脯,表示愿意. 钱这么好赚,他们当然乐意。 “你们人多,全部分散到京城各处,帮我找到这个人。” 云七夕话音刚落,便有许多人自告奋勇。城东,城北,城南都有人去了。 云七夕不由好奇,“怎么你们没有人愿意去城西吗?” 一提到城西,原本喧闹的一群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敏锐如云七夕,很快感觉到,这个城西,必有古怪。 “如果有人愿意去城西帮我找人,我给十两。” 她下了重注,也看到有许多人明显对这个条件十分心动,可是仍然没有人肯站出来。 “二十两。”云七夕不动声色地加了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这下子,他们更加心动了,明明很想得到这银子,却又似乎有很大的顾忌。 “我去。”突然,身后一个声音插了起来。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子站在大树后,他虽然只穿着打着补丁的蓝布衣,但还算干净。他不是乞丐,应该只是普通的百姓。 不过是去找个人而已,但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去赴死。 与此同时,大家嘈杂了起来。 “东子,你想钱想疯了么?”有人叫嚣了起来。 “是啊,为了二十两银子,你连命都不要了?” 看来这些乞丐都认识他,至少知道他叫东子。 东子面色很严肃,认真地看着云七夕,“如果我死了,就把银子给我卧病在床的娘子吧。” 云七夕越听越糊涂,找人而已,又不是上战场,至于丢命这么严重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 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如今的城西,已经成了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只因几天前,官府将一群得了瘟疫的人,赶到了那里。 不用再细说,云七夕也懂了,也就是说,那些得了瘟疫的人,被隔离了。而城西,就是隔离区。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瘟疫发生应该有好些天了,可同样身在京城,不过是一个东一个西的区别,她竟然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而且,前天,宫里还大摆宴席,似乎丝毫没有因为瘟疫事件受到任何的影响。 “赶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云七夕问。 其中一人一叹,“总之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只有咱们穷苦百姓的命,才会如此轻贱,任人宰割。” 旁边一人拐了他一下,提醒他,“你说话注意些,当心祸从口出。”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云七夕,终是不再说什么了。 “这位小姐,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还作数?”身后那个叫东子的男子问道。 云七夕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染上了瘟疫,你娘子怎么办?” 东子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有几分决然,也有几分痛苦。 “是我无能,没钱医治娘子的病,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回二十两银子,即使不能治好她的病,也能让她吃些好吃的,这也很好。她这辈子跟了我,苦了她了,下辈子如果她还愿意嫁给我,我一定好好补偿她。” 云七夕心下戚戚,不禁摇头,“这辈子的事,为什么要留到下辈子?下辈子,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而已。” 云七夕的话近乎残忍,让东子突然很是痛苦,猛然拿手捶打着他的头。 “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她,该死的人是我,我多想代她痛,每次看见她那般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就犹如刀割一般。” “好了,你不要这样。”云七夕出声阻止,撑着一只腿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将二十两银子递到他的眼前。 东子看着银子,渐渐平静下来,神情决然地道,“我说了,银子不用给我,给我娘子吧。” 云七夕将银子塞到他手里,说道,“银子你拿着,但你不用去城西。你的娘子还需要你照顾,若你出了什么事,你娘子怎么办?” 东子惊愕地盯着她,只见云七夕微微一笑,“拿着银子去给你娘子请大夫吧,若不是我这会儿有事,我会亲自去看一看你娘子的病情。” “小姐会医?”东子惊讶。 云七夕点点头,“嗯,等我忙完了这边,我便来看你娘子,告诉你娘子,包括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说完,她回头叫了巧儿,“巧儿,我们走吧。” 巧儿本来还陷在震惊里没回过神,一是震惊瘟疫事件,二是惊讶云七夕会医术。这会有些茫然地问,“二小姐,去哪儿?回府吗?” 云七夕摇摇头,“不,去城西。” “什么?”巧儿吓得身子一抖。 其他所有人听见她的话,也俱是一震。 “这位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啊,而且我听说,城西的村子如今有官兵把守着,要进去恐怕不容易,若是进去了,要出来可能就更难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其实瘟疫并没有你们想像中那么可怕。再者,我担心云七就在城西,所以我才找遍全城都找不到他。” 一个年老的乞丐一叹,“姑娘啊,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要折腾什么呀?” 云七夕只是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瞧着老乞丐手里的手杖,她问,“老人家,我可以问你买了这根木杖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如今太需要这个了。” 老乞丐愣了一下,瞧了瞧手里的木杖,递了过去,“只要小姐不嫌弃。” 云七夕正要叫巧儿拿钱,老乞丐说道,“不必了,我看得出来,小姐心地善良,我虽然是个乞丐,但也并不是眼里只有钱的,这木杖,我随手就可以做一个,你拿去吧。” 云七夕心里感到了阵阵的温暖,也不再客气,接过拐杖,说了一声,“谢谢你,老人家。” “你真的要去城西?” 云七夕看得出来,老乞丐还是想要劝说她,安慰似地笑道,“您放心吧,我是瘟疫的克星,瘟疫见到我,会自动退散的,我活着走进去,也一定会活着走出来。” 老乞丐见她态度坚决,也终是不再说什么了,只点点头,“你多多保重吧。” 巧儿扶着云七夕上了马车,云七夕掀开车帘,又再次叮嘱东子。 “东子,好好照顾你娘子,你离不得她,她也离不得你。” 东子感激地看着她,捧着手里的银子,觉得无比沉重,重重朝她点了点头。 马车走起来,巧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二小姐,您真要去城西啊?” 云七夕闭上眼睛,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未多说,好似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看着巧儿道,“巧儿,呆会儿回了城,你就先回府吧,我自己去就好。” 闻言,巧儿连忙摇头,“那怎么行,虽然想到瘟疫,奴婢有些害怕,但我看二小姐不怕,奴婢也就没那么怕了,奴婢只是想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呢?” 云七夕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某处,“如今已经不单单是找云七的事了,生命不分贵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悲剧发生。” . 首发 手上摩挲着那根木杖,这木杖的做工不太精细,只是长期手握的这一处被磨得十分光滑。盯着手里的木杖,云七夕突然笑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此刻挺像丐帮帮主,连打狗棒都具备了。 此刻的京城,很像民国战乱时期,同在一座城,一边是战火纷飞,一边却是仍旧是歌舞升平。 所以她在怀疑,京城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样,一直不知道瘟疫的事。 从城东到城西,一路从繁华走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村口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有几个官兵在把守着。 见到行驶过去的马车,一个官兵远远地就吼了起来。 “喂,那是谁的马车?速速离开。” 正文 第59章 如果能生,谁也不愿意死 马夫吓得勒住僵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云七夕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只见几个官兵已经打开木栅栏,向马车的方向走来。 砰砰砰! 一个官兵拿剑鞘敲了敲马车,嚷嚷道,“马车里是谁?不知道这城西的东柳村是禁地么?赶紧离开,不要在这生事,小心惹祸上身。” “这位官爷,马车里的是……” “是专程到东柳村来的。”云七夕推开车门,淡淡截断了马夫的话。 几个官兵微微诧异地打量她,其中一个大胡子的官兵咂摸着下巴,笑得有几分邪气。 “这位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七夕镇定地看着他,也是勾了个淡淡的笑,“知道,这里是疫区。” 那大胡子脸色一变,笑容消失,谨慎地盯着她,“知道你还敢来?” “我是来看亲戚的。”云七夕回答得淡定。 “看亲戚?”大胡子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果你的亲戚真的在这里面,那更不必看了,只需等着替他收尸就好。” 几个官兵听了大胡子的话大笑了起来,云七夕眯起了眼,眼神骤地变冷,忍着想骂了他大爷的冲动,她亦是冷冷一笑。 “你会因为你娘得了病,就不管她的死活吗?你会因为你孩子生得丑,就把他丢去喂狼吗?” 几个人笑声顿住,大胡子被呛了声,沉着脸目带凶光地看着她,“你找死?” 云七夕无半分畏惧,依旧笑着,“对,我就是找死,知道我是成心找死,又何不成全了我?也省得在这里费一番嘴皮子。” 此话一出,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就如看着怪物一般。 其中一个官兵抄起手,抱剑在怀,对大胡子说,“老大,咱也是为她好,既然她不领情,执意要进去,那就成全了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是她自己的事儿,索性都是她自己找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位小哥说得极是。”云七夕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了些。 大胡子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警告地道,“话我可说在前头,这条路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进去就别再想出来了。” “是呢。”云七夕笑得两眼微弯,并无半分惊慌。 大胡子一挥手,高声道,“让她进去。” “等一下。”云七夕叫了一声,随后借着木杖从马车上下来,对大胡子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不行,二小姐,我跟你一起进去。”巧儿急得就要跳下马车。 云七夕按住了她,“巧儿,你不能,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说着,她凑到巧儿的耳边耳语。 听着听着,巧儿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最后,她重重点头,“好,二小姐的话奴婢都记住了,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我相信你。”云七夕欣慰一笑。 当她正准备往前走时,巧儿又抓住了她,“二小姐,您,您自己要保重啊。” 云七夕回过头,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 说完,她拄着木杖一步步地朝前走去。虽然走得吃力,背脊却挺得很直。几个官兵盯着她的背影,都不由惊诧了。 巧儿看着她走进栅栏里,鼻头不由一酸,但想到云七夕交代给她的事,她来不及伤感,让车夫立刻调了头,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 栅栏的位置其实离东柳村还有一段路程,大概是为了隔离的安全性,所以隔离区的范围拉得比较大。 云七夕一路拄着木杖,走了好远,一直都没有人烟。又走了一路,突然听见了喧闹声。 闻声望去,渐渐看到了几处房屋。 她一步步走近,只见许多人围在了一起,喧闹声越来越清晰。 “哎,这么年轻就没了,这瘟疫可真是害死人啊。” “不必感叹别人,我们大家都一样,终会是这样的下场,朝廷把我们放在这里,就是让我们自生自灭的。” “看他的样子是个乞丐,也不知道有没有亲人,真是可怜,连个送他最后一程的人都没有。” 云七夕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瞬间窜遍了全身。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他还有好多银子没花呢,她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呢。 拄着木杖,她慌乱而狼狈地冲向了人群。 “让开,大家让一让。”她慌乱地说着。 众人回头见她面色激动,看着她的眼光不由带上了一丝同情。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路来。 “云七。”她喊出声的同时,看见了空地中破草席上放着的尸体。 不是,不是他,她心下一松,深深吐了一口气。 “姑娘,你是他的什么人?”有人同情地问。 云七夕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众人一听,不仅又是一阵惋惜,“哎,可怜啊,看来是没有人来送他了。” 云七夕回过头,看着众人,说道,“我们大家送他一程吧,大家如今在这里共患难,也算是缘分。”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近乎悲痛地道,“是啊,这位姑娘说得有理,今天我们都还站在这里的人,不知道明天又有谁会离开这个人世呢。” 如此沉重的话,让大家都不再吭声了,甚至有妇人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云七夕强打起精神,用充满力量的声音说道,“大家不要灰心,瘟疫并非不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一定会打败瘟疫。” 有人质疑,“姑娘,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你也染上了瘟疫?” 云七夕摇摇头,“我并没有得瘟疫,但我可以治瘟疫。” “你可以治瘟疫?”大家明显不太相信,且不说朝廷拿瘟疫都没有办法,大家眼睛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又腿上带残的小姑娘而已。 “姑娘,你就不要逗我们开心了。”大家明显已经心灰意冷。 云七夕知道,让他们相信她确实有一定的困难,她并不灰心,耐心解释道,“大家想想,我既然没有染瘟疫,又怎么敢走到你们中间来呢?难道我不怕死吗?我怕,我之所以敢进来,是因为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们。” 听她这样说,大家开始将信将疑。如果能生,谁也不愿意死。虽然他们大多已经长期抱着等死的心态,可是此刻听云七夕这样一说,心里又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来。 突然,一个妇人从不远处惶急地奔了过来,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小雨晕过去了。” 小雨?云七夕心头一紧。已经有不少人跟着妇人朝着一个院子快步走去,云七夕不再迟疑,也赶紧跟了上去。 她拄着拐杖,自然跟不上他们奔跑的速度,但她心里很急,匆忙的脚步显得狼狈不堪。 “小七让我看好他,他起先还好好地,不知道怎么,突然全身抽搐着晕了过去。这可怎么办,这会儿小七又不在。” 小七!小雨!云七夕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口中的小七就是云七。 排开众人,挤到床前,只见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这不是小雨是谁? “小雨,小雨。”云七夕拍了拍他的脸,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来不及想清楚心里的疑问,此刻救人是第一要事,云七夕看着围了一屋子的人。 “大家都先出去吧,这屋子空间本来就小,都挤在房里,对小雨反而不利。” 众人一听,都纷纷退出了房间,云七夕叫住起先报信的那个女人。 “大姐,麻烦你帮我找根绣花针来。” 女人肩负着看护小雨的任务,自然不希望他出事,所以赶紧去将绣花针取了来。 云七夕点燃蜡烛,将绣花针放在火中烤了一阵,来到床前,从小雨的人中处戳了下去,痛的刺激让小雨哼出了声,却还是没有真正醒过来。 女人对她的医术有些怀疑,“姑娘,这样能行吗?” 云七夕不说话,再将小雨扶着坐起来,找准小雨后脑勺的几个穴位,用针一一地刺了进去。不一会儿,小雨的手指跳动了两下,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他醒了。”女人欢喜地叫起来。 云七夕动作轻柔地让小雨重新躺下,小雨虽然睁开了眼,精神却有些恍惚,盯着坐在床前的云七夕,如呓语一般迷迷糊糊地道,“我们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 云七夕心里没来由一疼,温柔含笑地看着他,“小雨,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真的没有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小雨的眼神有些茫然,觉得认识她,又不认识她,“是你吗?不像,以前你好凶,可不像现在这么温柔。” 云七夕没好气地笑了,“我凶吗?姐姐我从来都这么温柔的好吗?”说完,她转头对女人说,“大姐,麻烦你端一碗盐水过来。” 不一会儿,女人端来了盐水,云七夕喂着小雨喝下了之后,他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女人担心地问,“姑娘,小雨他现在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云七夕替小雨盖好被子,道,“放心吧,他现在只是睡着了。” 听她这样说,女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云七夕一直坐在床前守着小雨,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不过睡得不太踏实,她梦见小雨突然间停止了心跳,吓得她猛然惊醒。 眼前,小雨依然在睡,她松了口气,却有一件衣服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正文 第60章 没有瘟疫 朴素的布衣,这应该是件男人的衣服。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七夕猛然回头,不禁呆住了。 他是吗?若不是因为那双依旧灿若星辰的眼睛,她一定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当初她见过的乞丐云七。 他没有戴帽,她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一张绝对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的脸,很白很干净,一双温和含笑的眼睛,仿佛是撒进了一缕阳光,好看得不像是凡人,虽然只穿了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色布衣,但却像是一块普通的布料包裹了一块珍贵的宝玉,身上的光华完全掩藏不住。 此刻他正懒洋洋倚在门口,门外的阳光打照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嘴角的弧度越发柔和,脸上的笑容越发地迷人。 他手里端着一只碗,看样子,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这样的画面,哪能让人联想到乞丐二字,她的脑海里飞快窜出一个更符合的词来,王子,这样一个穿着布衣的王子,把两种属性拉扯到一起,有另一个更精准的词,叫乞丐王子。 直到看到云七的眼底划过一抹兴味的笑意,云七夕才猛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那直勾勾的花痴目光,她有些窘。将手中的衣服放在床上,她佯装淡定地站起来。想起那日,她误会他拿了她的小手电,如一个女痞子一般将他逼到墙角,还对他上下其手,她就更是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云七一步步向她走来,站定在她眼前,离她很近,云七夕低着头,可以看见他手中的碗里,浓黑的药水在轻轻地晃荡。 只听突地一声好听的轻笑声响起,云七夕抬起头,入眼是云七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怎么?不认识了?”他轻声笑问。 他的声音如清风般温柔,全没有对她的怨怪,云七夕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语气诚恳地道,“认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云七的目光微滞了一瞬,将药碗放在床前,看了眼熟睡中的小雨,问道,“还是为了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拿。” 听他这样一说,云七夕心中更是惭愧,低声嗫嚅道,“我已经知道不是你拿的了。” 从小到到,她很少说对不起三个字,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磨蹭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实我是专程来……” “不好了,”屋外一个声音将她打断,紧接着,那个起先云七委托照顾小雨的那个女人冲了进来,十分焦急地看着云七,看来跑得很急。 “凤姐,怎么了?”云七眉头一皱,紧紧盯着凤姐,沉声问。 凤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王叔和他儿子快不行了,你,你快去看看吧。” 云七眸子一沉,跟凤姐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云七夕一边拄着木杖跟上去,一边理所当然地想,莫非那个王叔一家是云七的亲戚? 一间破旧的小茅屋里,此刻围了不少人,见云七进去,大家都让开了路。 一张破旧的床上,一头躺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老头,老头闭着眼,呼吸十分微弱的样子。另一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跟老头有几分相似,脸色苍白,虚睁着眼,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似乎全然没有力气。 云七先是把了把老头的脉,然后又把了把年轻男子的脉。接着,他又抬手撑开男子的眼皮来看了看。整个过程,他的神情一直很凝重。 而云七夕却是更好奇了,看云七的样子,莫非他会医术?他到底是什么人?简直太神秘了。 “小七,王叔和二狗怎么样啊?是不是染上了瘟疫?”凤姐忍不住问道。 云七站起来,沉着脸没有说话。 云七夕心下好奇,一步步走到床前,分别把了一下王叔和二狗的脉,查看了一下他们的舌苔和眼睛,心里也有数了。但她没有说话,她想听听云七的答案。 “小七,这位姑娘,王叔和二狗怎么样啊?有治么?”另一个人老头也沉不住气地问了出来。 看得出来,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慌,尽管云七和云七夕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却都似乎已经想当然地猜到一种结果。 “王叔和二狗并不是瘟疫。”云七沉着地说出诊断结果。 “虽然不是瘟疫,但却并不乐观。”正当大家都大松一口气时,他却又将所有的人情绪打倒了底谷。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凤姐急问。 云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大家都带着哀伤失望的心情离开了茅屋,云七夕和云七回到小雨睡的屋子里,小雨还在睡, 云七夕这才终于忍不住问她,“你竟然会医术?” 云七未答,温和的眉眼噙了丝笑,以同样的口吻重复道,“你竟然会医术?” 云七夕愣了一下,鼓着腮帮子,理直气壮地道,“是啊,我会医术,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是啊,我会医术,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他就像个复读机,含笑再次重复了她的话。 云七夕挑眉,“当然奇怪,你到底什么身份?” 云七笑得深遂,正欲说什么,突然听见床上猛然一声咳嗽,像是隐忍了许久的样子。 他们齐齐看过去,只见小雨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们,在看向云七时,眼里有着一丝愧疚,好像是在自责自己没能忍住,咳得不是时候。 云七夕已经当先走了过去,笑着对小雨道,“你醒啦?现在有没有舒服点儿?” 小雨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她上次的行为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心里阴影,他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竟有那么一点点忌惮,只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追着我们满大街跑,追问我们把你的东西藏哪儿了?” 咳咳! 顿时,云七夕的脸上写了一个好大的窘字。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云七走过来,化解了她的尴尬。坐在床头,将小雨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伸手端过碗来。 小雨有些惊慌,“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小雨不……” 他的“不敢”二字,硬是让云七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给看了回去。 小雨咬了咬唇,垂下了眼。 云七夕却已经从云七手里拿过碗来,“我来吧。” 她拿着汤匙,将汤药喂了过去,小雨盯着她,没有张口。 “怎么了?”云七夕看着他抗拒的样子,好奇地问。 “不敢劳烦姑娘。”他如一个小大人般,一本正经地道。 云七夕突地一笑,“怎么就劳烦了?谁教你的?江湖之人,要爽快一点,别这么忸怩。” 小雨没有回答,却是抬头看了云七一眼,直到看见他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终于张口接过了云七夕喂过去的药。” 给小雨喂完了药,让他重新躺下,云七夕实在憋不住,用木杖戳了戳云七,示意他到外面去。 他们两人来到小河边,河边有不少的柳树,柳枝随风轻摆。东柳村大概就是因此而得名。 “你说吧,你到底什么身份?” 她问得直白,云七只是一笑,视线远远望关河对岸,“我是云七。” 云七夕烦躁地一扬手,“我没问你名字,我问的是你的来历。” 云七回过头,见她一本正经,神情也有了几分认真,“我只是曾经有幸拜过一个神医为师而已。” “神医?”云七夕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云七点点头,“对,神医。” “你跟小雨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继续问出心中的疑问。 云七道,“因为小雨被官兵当做瘟疫抓了起来带到了这里,所以我也就跟着来了。” “小雨,他根本就不是瘟疫啊。”云七夕讶然。 云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一丝凝重,“是,他不是瘟疫,王叔和二狗也不是瘟疫,事实上,我来到这里这几天,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瘟疫。” “什么?”云七夕更是惊讶。“没有瘟疫,官府为什么要把这里隔离出来?而且,我起先刚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有人刚刚死去啊,大家都说他是瘟疫死的。” “真的是吗?”云七盯着她,像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穿越之开棺见喜 云七夕不知道,当时她只担心着云七,并没有仔细上前去看。 “你怎么会来?”云七问她。 云七夕伸手捋自己的头发,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来找你的。” “还是为了那件东西?我倒真是好奇,那是件什么样的宝贝。”云七含笑问道。 云七夕更窘,“那确实是件宝贝,我也确实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但我不是问你要,我已经知道东西不在你这里了,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上次冤枉了你。” 云七盯着她,顿时展了个温和的笑,“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说完,又问,“你明知道这里是瘟疫区,你还来,你不怕么?” 云七夕扬眉一笑,“这也是一个我来的原因。” 正文 第61章 谁是凶手 第61章 见云七不解,她笑着解释,“因为我是瘟疫的克星,猜到你有可能在这里,我就来了。” “你怎么猜到的?”云七十分好奇。 “因为我问了好多你的同伴,都没问到你的消息,我有一种第六感,总觉得你在这里,果然,再次验证我的第六感很灵。” “我的同伴?”云七眉心轻蹙。 “就是那些乞丐!”云七夕答得理所当然,而云七却是差点崩溃,好不容易才忍住,尴尬地笑了笑,“你还真聪明。” “那是。”云七夕好不得意。 一小段的对话结束,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浅笑。当云七夕再看过去时,却发现云七笑容并不轻松。 “你在担心瘟疫的事?” 云七的视线看着某处,好看的眉宇轻轻纠着,“村子里并没有人得瘟疫,可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死,大家都想当然地以为是得了瘟疫死了,我在担心,这件事背后的真正目的,比瘟疫更可怕。” 听着他的话,云七夕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会不会确实有瘟疫病源,只是你没有查到。” 云七夕笃定地摇摇头,“不会。” 其实云七的气质全然不像一个乞丐,甚至可以说,不像一个普通人,可二人此时都在想着瘟疫的事,云七夕倒也没有深问这些。虽然是刚刚知道云七会医术,她这个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医生,竟对莫名他的医术有一种信任。不知这种信任源自哪里,好像就是没有来由。 从河边回来,半路上,突听天空一声鸟叫划破长空,云七夕正下意识抬头,却只听见鸟儿一声惨叫,远远的高处,鸟儿飞翔的姿势突地一变,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向参军真是好箭法啊,咱们又有鸟肉吃了。” 死气沉沉的疫区,难得有这样欢呼雀跃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朝着鸟儿坠落的方向跑去。 云七夕一侧头,看见一个男子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健硕的长臂拿着一只长弓,面色严肃地看着鸟儿坠落的方向。 他气质不凡,看着不像是普通村民,云七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他是谁?” “他是晋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向飞。”云七说道。 “哦,”云七夕很是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起来不像得了瘟疫。” 云七抿着唇角,望了向飞的方向,“我说了,在这个村子里,我还没有发现真正得了瘟疫的人。” 这个瘟疫事件显得过于蹊跷,更像是一场预谋。云七说得对,这背后,有可能是一场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云七暖暖的目光盯着她,虽是一句问话,但他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有些时候,因为某件事情的触动,真的很想去做一些事情,不为自己,只为良心,可是,很多时候却是无力的,发现原来并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云七夕看向他,他温和的神情里却有着隐隐的无奈。他是指的这次的瘟疫事件吗? 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云七与小雨是什么关系,朋友也好,亲人也罢,他能陪着小雨一起来到疫区,至少说明他是重情重义的。而瘟疫是一个大事件,不是瘟疫的瘟疫事件却更是扑朔迷离,不是哪一个人的事,他的愁眉不展也至少能说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关心别人的生死。 “云七,有没有兴趣去挖掘这背后的真相?”云七夕突然问。 云七回过头,盯着她,只见她很认真的表情里有一种信心。他笑得依旧温暖,视线缓缓移向她受伤的腿,“你这样……” 云七夕扬眉一笑,将手上的木杖一丢,“没问题的,我的生命力是很强的。”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恢复,她还打算表演一下,提腿大步迈出去,“这是小伤,很快我就可以……生龙活虎了。”话还未说完,她就表情扭曲地被迫抓住了云七的手臂,最后几个字吐出来,就万分尴尬了。 云七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伸手扶着她,“还逞强?”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云七夕哼了哼,“我没有逞强,我完全不受影响,因为做事靠的是这里,不是腿。”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云七眸子微眯,轻轻抬起下巴,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果然,这个东柳村就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东柳村的条件毕竟有限,王叔和二狗的情况不容乐观,云七夕想出去找些药材回来,都被拦了下来。 “姑娘,我们早就说过了,进去了,就不要想着再出来了,呆着吧。”放云七夕进去的那个大胡子许是猜测云七夕可能后悔了,好不幸灾乐祸。 入夜不久,就得来了王叔去世的消息,二狗也并没有等太久,就跟着他爹一起去了。 云七夕跟着云七赶过去,见到他们安静地躺在床上,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好震惊,下午的时候,她看过他们的情况,虽然不太乐观,但还不至于去得这么快。 在王叔的茅屋里,大家都陷入了一种恐慌和绝望。 “哎,看来,我们都是逃不掉的,认命吧。” “是啊,连朝廷都从没有安排大夫来过,可见已经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了。” 云七夕被一语惊醒,是啊,瘟疫是重大事件,朝廷既然隔离了整个村子,又怎么可能不派大夫来呢?还是说,朝廷根本就知道,不存在瘟疫这件事。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在大家悲伤绝望的时候,云七在严肃地查看王叔和二狗的身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话。 从茅屋里出来,云七夕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云七凝重地看着她,摊开手心来,云七夕看见他手心里躺着两枚细钢针,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向云七,他知道她明白了,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他们发现王叔和二狗是中了毒,发作的情况特别像是得了瘟疫,但他们却并不是死于中毒,而是他杀。 他们回到屋子里,云七关好房门,云七夕紧紧盯着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听他说说情况。毕竟,他比她早来好些天。 云七将钢针放在桌上,愧疚地说,“其实前几天有村民突然死掉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但,我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动手这么快,是我疏忽了。” “简直丧心病狂!”云七夕一拳重重垂在桌子上,恨极,“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非要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正因为他们是普通老百姓,所以命如草芥。”云七的话里颇有些深意,有对这场预谋的憎恨,又有一种毫无办法的无奈。 突然,屋外响起了“刷刷刷”的声音,一声声迅急有力。 他们打开门走出去,只见暗夜的空地上,一个人影正在疯狂地舞剑,一招一式,仿佛带着怒气,剑过之处,风起树动。他不像是在练剑,倒像是在发泄。如若是与人对决,想必对方很快就会倒在他的剑下。 向飞,身为晋军的参军,被禁足在这个所谓的疫区里,该是烦燥不安的,不过白里里见他还足够冷静,这会儿却好似有一腔怒火找不到突破口似的。 第二日,王叔和二狗下葬。 穷人的葬礼,连一具棺材都是奢侈,不过只有一卷草席,一个土坑,一堆冥纸。 村民们自发地来送他们最后一程,也许是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将是这样的下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悲伤。 向飞也来了,不过他只是站在不远处,没有走近。望着一捧捧土慢慢地填进坑里,掩盖了他们的尸体,他沉着脸,没有表情。最后远远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云七夕深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道,“你说凶手到底是谁?” 云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怀疑他?” “只有他,是东柳村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云七思索着,“若是他,他今日为何会来?” “因为愧疚。” 这样梳理下去,似乎合情合理,而且,放眼整个村子,只有他的身手,可以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紧接着,同样的情况发生了。当云七夕和云七听见有人瘟疫发作,赶到时,那人已经没了呼吸,不出意外,云七依然在那人的脖子处取出了两枚钢针。 “简直越来越丧心病狂了,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云七夕愤恨地说。 “若是不查出事实的真相,恐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一个个消失。”云七面色十分沉重。 “我们必须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云七夕咬着牙。 “怎么做?”云七看着她。 正文 第62章 男人,可不要小瞧女人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道,“如今村民住得太过分散,又手无缚鸡之力,坏人很容易下手,不如我们将村民们聚集到一起,一方面可以减轻大家的恐慌,另一方面,可以让坏人没那么容易得手。起先那些中毒的村民,毒从何而来?我们亲自把关大家的饮食,不给那背后的人制造瘟疫假象的机会。” 云七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如今,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的这个意见得到了全部村民的响应,因为连日来发生的太多的事情,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恐慌的,大家聚在一起,至少可以多一点安全感。 只有一个人没有响应,依旧独来独往,那就是向飞。 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成为了云七夕怀疑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盗墓这一行的职业病,她行事过于谨慎,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村里的每一个都值得怀疑,她不放心将大家的伙食交给任何人,于是自己一瘸一拐地亲自上阵。怀疑村里的井水不干净,她让云七去山上找来了干净的山水。对,如今这村子里,她只相信云七一个人。 小雨的病情有了好转,也起床来帮忙,云七夕就把给大家打饭的事情交给了他。 突然看到不远处,向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朝这边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坐在了门口的一根矮木桩上,尽管这边很热闹,他却再没把视线投过来。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突然一勾唇,眼底划过一抹精明。 打了一碗粥,她端着粥,朝着向飞走去。 她一步步地来到他背后,还未开口,突然一股至寒的剑气喷薄而出,只见一把森亮的薄剑,泛着寒光的剑尖,正直指她的鼻尖,如果剑再往前几寸,她的鼻子就没了。 硬生生挺着背脊,云七夕强自镇定地笑了笑,“向总兵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心给你送一碗粥过来。” 寒剑之后,向飞面色冰冷,只吐出两个字,“不必。” 云七夕此刻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笑得灿烂了些,“为何?莫非向总兵是担心这粥里有毒么?你放心,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才会这么做。”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心头有种预感,知道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怎么样,于是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那把剑,一步步走近他,固执地将碗递过去。 “向总兵,赏个脸吧?” “滚!”向飞崩着脸,眼底突生烦燥,伸脚猛然一踢,云七夕手里的碗就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脆响,碗无辜地碎了。 云七夕一个没站稳,脚一崴,身子就往后倒去,恰好就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向总兵这样对待一个女子,似乎显得太过没有风度。”云七稳稳地将她扶着,她抬起头,可以看见他嘴角勾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明明是淡淡有礼的语气却矛盾地有些不客气。 借着云七的力道,云七夕站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向飞,“向总兵的反应好生奇怪,难道是心里有鬼,所以……” “噌”,长剑入鞘,向飞站起身,冷冷道一声“莫名奇妙”,便转身大步回了屋。 这下子,云七夕几乎已经在心里肯定,他就是那个背后的凶手了,于是盯着他背影的那双目光,恨不得化成两把刀子,将他给劈了。 “你没事吧?”云七温和地问她。 云七夕收回恶狠狠的视线,经他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脚软,抓着他的衣袖,只皱着眉吐出一个字,“痛。” 云七无奈地笑了笑,突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那个,痛是痛,但还是勉强可以自己走的。”云七夕急急地说,不知道为何,一向脸皮子厚的她,竟然莫名其妙红了脸。 但云七并没有理她,直接抱着她回到了屋子里,将她放在床上。蹲下身,他替她拆开绑着伤口的布,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你不是懂医么?竟操心别人,自己的事倒全然不放在心上,这药早就该换了。” 他语气里的怨怪在云七夕听来,心里却是阵阵温暖。从前,除了她妈妈,从来没有人关心她,连她的那个渣爸都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所以她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研究盗墓和医学了。 穿越到了这里,虽然一步步走过很多的阴谋陷阱,但也感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比如云冲,巧儿,张沁雪,但那大多是沾了二小姐的光,可云七不同,他们萍水相逢,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一定知道她的,所以面对他的关心,她的感受更真实。 “有一句话叫医者不自医,如今有你这个会医术的朋友,我也算幸运了。”云七夕打心眼里笑着。 云七的手顿了一下,神情里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时,却又已经眼底噙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还欠着我的银子,跟我套近乎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将这一页翻过去,不认帐?” “噗,”云七夕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崩着咬肌瞪一瞪眼,突地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我若是不承认呢?又没有字据。” 看着她没正形的样子,云七笑着耸耸肩,“那我可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没有字据,告官府都无门,只能自认倒霉吧,谁让自己遇上了无赖呢?” “谁无赖?”云七夕瞪眼,就要站起来。 云七按住她,笑容不减,“仔细再伤到腿。”好听的声音突然温和得有些不像话。云七夕端端坐着,像个木头似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看着他手势轻缓地替她包扎伤口。 “你平日里当心一些,伤口已经快好了。”云七又道。 “好怀念能正常走路的日子。”云七夕闷闷地说。 包扎好了,云七站起来,修长的手指倒了杯茶来喝了一口,道,“你刚才冲动了。” 云七夕倒不以为然,“可经我刚才那么一试,你不觉得他更加可疑了么,我如今不是怀疑他,是基本可以断定了。” 云七放下茶杯,思索着,“不是,我总觉得并不像这么简单。” “看着吧,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云七夕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当静下来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向飞是单连城的手下,若凶手真是向飞,那背后的人难道是单连城吗?他不像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啊。可,她毕竟对他的了解不深,她不敢肯定,也不能否定,只能慢慢地等待真相浮出水面。 晚上,他们把所有人都聚在一间大屋子里,打地铺。好在是夏天,不会冷。有很多人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都只是敷衍地回答说为了互相可以照顾,并不准备把事实说出来,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所有人都睡了,可云七夕想到真相正一步步接近,精神却异常兴奋,靠墙而坐,全无睡意。 云七坐在她身边,头靠着墙,偏头看她一眼,笑问,“还不想睡?” 云七夕摇摇头,“不想。”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低叫一声,怕吵醒别人,她飞快捂上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云七诧异地看着她。 云七夕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你说,咱们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向飞的对手吧,我们这样子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他不是更方便将我们一锅端了?” 听她说完,云七神色一松,笑了,“你想多了。” 她倒希望她自己真是想多了,她向来想得比较多,分析问题犀利深刻,然后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她已经有两天没回国公府了,不知道府里头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巧儿是否能沉得住气,谨记她的话? 是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唤醒了她,抬起头,正对上云七淡淡含笑的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而且是靠着云七的肩睡着的。 “你醒了?”云七笑问。 云七夕撑起脑袋,似乎意识还不够清醒,如梦游一般的目光看了眼亮堂堂的窗外,有一瞬间的茫然。 “天亮了?” 云七轻轻“嗯”了一声。 云七夕的意识猛然回炉,大叫一声,“大家都还好吗?”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云七温和地笑了笑,“很好,别担心。” 云七夕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睡着了?” “别。”云七拉住她的手,制止她对自己的虐待,“守夜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一夜没睡?” 云七看她满脸愧疚,笑了,“我是男人。” 说完,他站起来,只是动作却有些僵硬。云七夕看见他揉肩膀的动作,应该是肩膀麻木了,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今晚我守夜。”她突然说。 云七回过头,眼睛含笑地看着她,“我说了,我是男人。” 云七夕动作麻利地站起来,尽量将自己的头抬高,让身高差可以小一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男人,可不要小瞧女人。” 云七似乎被她逗乐了,笑意很深,只道一声,“不敢。” 他们的计划让大家平安地过了一夜,云七夕很有成就感,但她不敢松懈,毕竟,在她看来,危机并没有解除。 果然,当天晚上,出事了。 正文 第63章 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吃完午饭的时候,云七带着村民去山上取水了,云七夕去小河边散步,没想到向飞也坐在河边。 原本的好心情突然没了,她转身往回走,不想向飞却突然冲到了她的眼前,拦住了她。 心中认定他就是那个制造恐慌的杀人狂魔,云七夕心里除了愤恨,也多少有点忌惮,谨慎地盯着他,以及他手上的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不想在坏人面前输了气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 “有何指教?向总兵。”云七夕扯了下唇角,口气却实在没办法好起来。 向飞沉着脸,上前一步,瞳孔眯了一丝阴冷盯着她,沉沉警告,“聪明的就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 云七夕愣过之后,突然觉得好得意,他特意来警告她,至少说明她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她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笑得云淡风轻,“向总兵说什么呢?我读书少,听不懂,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跟向总兵分享一下,”她刻意顿住,看着向飞依旧阴沉的脸,笑得眼睛眯起,一字一句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见向飞的脸瞬间崩紧一股怒气,云七夕却反而越发笑得开心,不再理他,越过他,往回走去。 她知道,逞了一时嘴巴上的痛快,并不代表胜利,但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她相信,恶势力终究是会被打倒的,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除了给村民们做饭,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练习丢掉支撑走路。惊喜地发现自己其实可以不需要木杖了。一直不肯丢,只是因为痛过,所以一直对木杖有一种依赖。而如今虽然还是有点痛,可那种痛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住的。 看见云七回来,她站在院子里冲他挥手,开心地笑,“云七,你看。” 云七放下手中的桶,远远地看她,阳光下,她的唇角梨涡很深,她开心得就像一个急着炫耀成果的孩子。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于是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并赞赏般地远远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平安地又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 云七夕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记得早上她说过的话,晚上她守夜。于是她大睁着眼坐得笔直,对云七说,“昨晚你没休息,今晚你好好睡吧,我一定好好看着,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来。” 云七原本是坐在她旁边的,听见她的话笑了,突然凑近她,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地盯着她。 “你的意思是你来保护我?需要女人保护的男人会不会显得太没用了?”他柔和的声音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带着一股子别样的魅惑。 凭良心说,云七长得特别好看,只因这几日朝夕相处,了解他性格随和,所以觉得彼此的距离不远。其实他真的远的好像天上下凡的嫡仙,当这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的。 “这就被我迷倒了?”云七略带调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云七夕推他一把,“去去去,少自我感觉良好了。最讨厌这种大男人的思想,女人怎么了?别小瞧女人。” 云七顺着她推的力道重新坐下来,靠着墙,俊美的脸笑容随性,“我没有小瞧女人,我只是觉得女人天生就是需要保护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听见这样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但这个话题却莫名让云七夕情绪低落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悲哀了一生的母亲。 “男人这样想,是因为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可是女人自己不能这样想,女人必须自主独立,不能过分依赖,这样,离开了谁,都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因为男人的承诺都是屁,今天还承诺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人,明天就有可以转身去对别的女人说同样的话。轻易相信的女人都是傻子。” 云七侧过头,目光很深看着她,似在探究,又似带着抹心疼,可随后,这些情绪都不见,只变成了一种调侃的声音说了出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悟?” 经他一提醒,云七夕猛然惊觉,自己刚才有感而发,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这里高谈阔论男人女人的话题。 轻咳下,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到我的母亲而已。” 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也是一个悲哀的女子,她的一生,又何尝不唏嘘短叹? 云七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懒洋洋靠着,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某处,似乎有些失神,但嘴角勾起的半丝笑容,却又透着一种不羁。 “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她肯嫁给我,我一定只对她一个人好,好一辈子。” 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很动人,但云七夕接口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云七满脸郁闷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委屈。 云七夕打着哈哈笑了笑,“好了好了,瞧你那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无论你说的是否能做到,至少你这样想过,已经不错,以后嫁给你的那个女子,是幸运的。” “受气的……小媳妇?”云七似乎承受不住,差点儿崩溃。 云七夕趴在腿上,艰难地忍着笑声,肩膀狠狠地抽动着。若不是大家都睡着了,她想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云七毕竟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也一直在为村民做事,大概真是累了,玩笑了一会儿,他就安静地睡着了,头靠着墙,呼吸很均匀。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感觉周遭特别安静。因为一种使命,云七夕不敢睡,她知道,这安静的背后也许正有危险的因子在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眼皮子正在打架时,她似乎看见周公在向她招手。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了细微的动静,于是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的听力极好,她确信她没有听错,是脚步声,尽管很轻微,她仍然听见了。只是这脚步声并不是向着他们而来。 她看了眼一边睡得沉沉的云七,缓缓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越过横七竖八睡着的人,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几个黑影正匆忙地走向向飞的院子,并毫无阻拦地进了屋。 果然,向飞真的有问题! 将门打开,云七夕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向飞的屋子里亮起了灯,还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云七夕的腿伤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仍然不够灵活,如果被发现,她肯定跑不掉,但她的好奇心太重,对向飞的好奇,对整个瘟疫事件的好奇,她顾不了太多,轻手轻脚地慢慢接近了向飞的屋子。 乡村里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太好,她贴着墙根,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了。 “向总兵,做人可不能太固执。” 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云七夕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们不必再费心机了,我向飞虽是一个粗人,但做人的准则还是有的,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向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张力,还有一股倔强和不屈。 云七夕有些茫然不解,这话是一个正直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莫非她误会他了? 起先那个声音冷笑了几声,“向总兵,都是替人做事而已,说白了,都是做狗的,既然已经做了狗,又何谈什么做人的准则呢?”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云七夕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她确信,这个声音,她一定听过。 看到窗口透出来的光,她屏着气,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窜过她的脚背,毛绒绒的触感让她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察觉自己的嘴巴发出了声音时,已经晚了。 事后,云七夕想,在当时,她实在已经表现出一个女子最大的镇定,没有尖叫,喉咙里憋出的一声只是条件反射。 “谁?”里面一声喝问,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紧接着,脚步声大步朝外面走来。云七夕第一反应是快跑,可她大概太过卖力,刚一跨出去,腿一痛,就身不由已地软了下去。这一刻,她已经飞快地想到了自己很快被抓住,然后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的结局。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她脚下一空,两具身体一同滚进了屋后的丛林里。 “是谁?出来!”一个人影冲出屋子,冲着夜色大喊。 周围很黑,很静,连风声都很微弱。 月华下,茂密的丛林中,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两道强有力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一股熟悉的薄荷香钻入云七夕的鼻子里,她猛然抬头,愣住了。眼前这张银狐面具离她很近,面具下的那双深遂的眼睛带着一丝薄怒。 正文 第64章 你活腻了? 男性的气息和着熟悉的薄荷香,让云七夕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这个怒气氤氲的眼神,却是让她飞快清醒了过来。并第一时间试图挣脱他的力量,然而他习武之人的手臂,较起劲儿来,就跟钢铸的似的,哪能轻易随得了她的意? “给我找!”一声命令,几个黑衣人立刻朝四面八方散开,有两个正朝着屋后的小丛林走来。 云七夕不动了,埋低头,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人一步步越走越近。而也是在下令之人转了一下身的时刻,她终于匆匆瞥了一眼那个有着她熟悉声音的黑衣人的真面目。 她与他在二小姐的墓里见过,是当日受了太子之命追杀单连城的那群人中的老大,粗犷的嗓门给她留下了印象,所以刚才她听见他的声音才会觉得那么熟悉。 他们既然是太子的人,神神秘秘到这里来做什么?刚才跟向飞似乎谈得不愉快,他们在谈判什么? 两个人越走越近,此刻由于姿势关系,云七夕的头紧紧地贴在单连城的胸膛上,她能感到,他的胸腔起伏明显了些,心跳越来越快。 几步之遥的距离,两个人拿着刀在草丛里扫来扫去,眼见着一个人手上的刀就快要扫到他们的头顶,云七夕只觉单连城的身体猛然崩紧,圈着她的那双手臂也加了力道,似乎下一刻就要腾起,却突然听见有人一喊,“在那儿。” 两个人立刻转过身,飞快朝着他们喊的方向跑了去。 云七夕抬起头,只见远处,一个影子跑得很快,几个黑衣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是云七吗? 由于那影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所以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是觉得那一瞬间瞥到的背影很像,很像。 她有点担心,如果真是他,希望他跑快一些,不要被抓到才好,毕竟,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连单连城都敢追杀,自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当所有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云七夕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次,单连城松开了手臂,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没急着站起来,因为腿痛,想着说一句话来打破沉默,因为她总觉得单连城像一个装了火药的炸药包,浑身都散发着不太友善的气息。 “你活腻了?” 单连城冷冷的语气怒气很重,云七夕抬起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满眼的怒火,她一边揉着腿,一边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我正值花样年华,大好的青春,还没活出个滋味儿来呢,又怎么会活腻了呢?” 当时的云七夕和单连城并不会知道,原本以为属性不合的两个人,会有一天纠缠在一起,她在他的怀里使坏,他的大掌把她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乱,啃着她的耳朵,低哑着嗓音问她,“你活腻了?” 彼时,云七夕圈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笑得很甜,“我才没有,有如此俊俏美男侍候着,让我再多活五百年,我也不会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这一刻,单连城的眼神和语气统统都不太友善。 “若不是爷,你认为你还机会活出个滋味?” 他说的倒是一个事实,刚才他确实出现得及时,救了她一命。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七夕缓了一会儿,站起来,扶着身旁的一棵树,冲着他笑了笑。 “是啊,刚才的事还得谢谢你。不过,一个人活得好没意思,要大家活得好,天下人都活得好才有意思。我是多么有仁心的大夫,怎么能看着疫区的百姓受瘟疫折磨呢?所以我来了。晋王殿下如此尊贵,怎么会来?还是晋王殿下早已知道,这里根本就是没有瘟疫的疫区?” 她字字句句,在反击,在试探,在暗讽。她不明白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只能将自己的情绪和心情模糊地表达出来, 单连城盯着她,如想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的眼神。 迎上他嗜血般的眼神,云七夕又是一笑,“莫非被我说中了?晋王殿下对自己的属下尚有一份仁心,怎么就能看着这么多百姓无辜死去?还是你觉得百姓与你和你的属下相比,确实不是一个层次,有贵贱之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与他说不上几句就会杠上,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啊管不住。想着这些天无辜死去的百姓,即便他只是一个不能确定的嫌疑人,她也想要在他的身上发泄一下。至少,他是朝廷一方的人,朝廷这么久对这些百姓不闻不问,她对朝廷窝着火。 这下子,她终于成功惹怒了他! 单连城突然伸手一推,她整个背脊撞在了树干上,有点疼,宽大的身子倾向她,大掌捏着她瘦弱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捏碎,声音低沉恼怒,充满了危险。 “再说一遍?” 忍受着肩膀上那只大掌的力道,云七夕偏生又还不服软地笑了笑,作死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是真瘟疫还是假瘟疫,朝廷似乎都不太关心这些百姓的死活,这难道不是贵贱之分么?所以,像我们这么轻贱的小老百姓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高贵的晋王殿下你呢,我还是尚有自知知明的,所以我上次才说希望晋王殿下能在皇上面前拒绝这门婚事。” 云七夕听得见,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她也明显感到,肩膀上的力道也在加重,他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父皇将婚期定在八月十五,你可以躲一辈子,但你确定这是个好地方?你确定你在这里可以活得过八月十五?” 她才消失了两天,皇上就自作主张地把婚期定了?单连城这是什么意思?敢情以为她是为了逃婚才来这里的? “属下参见晋王殿下。”向飞走了过来。 他的态度与对她时不同,和起先与那黑衣人谈话时也不同,十分恭敬,是只对待单连城一个人的恭敬。 单连城缓缓松开了她,站直身子,“起来吧!” 看得出来,他的气还没有消。 向飞站起,扫了云七夕一眼,又看着单连城,似乎欲言又止。 “向总兵有什么话就说吧。”单连城道。 向飞低着头,道,“属下无能,让殿下为难了。” 为难? 向飞是单连城的人,而太子让他的人来找他做什么?在打什么商量?云七夕虽不是古代人,但因爱好考古学,也看过不少历史,仔细回想起先向飞和那人的对话,稍作分析,她似乎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在政治上都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为了能稳固自己的势力,为了能争夺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有不断的强大自己,这种强大包括挖人墙角,笼络人心。 单子隐,长得人模狗样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追杀,可见亲情在他眼底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更何况这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平民百姓? 如若以后真是他继承了皇位,这将是整个大燕的悲哀。 “本王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单连城低沉的嗓音说道。他似乎并不在意云七夕就在旁边。 向飞猛然抬头,扑通跪地,说得近乎壮烈,“属下誓死也不会背叛殿下。” 果然,她猜测得一点也没有错。什么瘟疫都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太子的目的只是为了收服向飞。或者,这不叫收服,叫威逼,胁迫。若不能收服,他也可以借着瘟疫之名,吃掉对方的一个重要的棋子。这个渣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云七夕突然想起,不知道起先引着黑衣人离开的那个人是不是云七,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况且,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听他们说着一些还算机密的东西,有所不妥。 于是,打算趁他们不注意,慢慢地挪走。 不想刚走出几步远,单连城的目光突然斜了过来。 “国公府的二小姐突然失踪了,你说府里会不会天翻地覆?不好好地呆在你该呆的地方,跑到这里来,莫非是剩下的银子不想要了?” 他竟然拿银子的事儿威胁她? 云七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钱财乃身外之物,和人命相比,又算得上什么?更何况,我不见得就拿不到银子呢。” 说完,她不理会他的一双会冻死人的眼神,倔强地往回走去。 推开门,云七还好好地睡在那里,似乎是她推门的声音过于急促,把他给惊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她。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我……人有三急。”云七夕敷衍地解释着。 云七倒也没有深问,只“哦”了一声,像是相信她的话了。 在他身边坐下来,云七夕问道,“你一直在睡觉?” “不然呢?”云七笑着反问。 “没什么。”云七夕笑了笑,“睡吧,已经很晚了。”说完,她调整了一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云七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却渐渐清明起来,偏头深望着闭着眼睛的云七夕,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而云七夕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一直睡不着。 她在想今夜的事,她在想这场阴谋的背后。若一切真的如她所想,那么怎样才能让这些百姓从这场阴谋中逃离出去呢? 正文 第65章 立功的机会 只要破解了瘟疫这个谎言,解除了对东柳村的限制,他们就无法明目张胆地再以瘟疫的假象,拿一条条性命去威胁向飞了。 可是,怎样破解呢? 第二天,一辆马车突然驶入了东柳村,径直来到了所有百姓聚集的大院儿前。 从马车上下来三个中老年男人,每个人肩上都挎着个箱子。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在吃午饭。所以当这辆马车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村子里很少有这样的马车来,自被官府隔离,就更不曾有过。 三人走到院子门口,停下来,打头的一具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云七夕的身上,“请问您是云二小姐吗?” 云七夕刚好吃完,放下筷子,谨慎地盯着他们,没急着回答。 当头那个人大概看出了她的顾虑,笑了笑,“二小姐不要误会,我们是宫中的太医,我姓宋,是皇上的旨意让我们来看看你的。” 此话一出,乡亲们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云七夕,只有云七,似乎并不意外。 皇上的旨意?朝廷这么多天一直对疫区不闻不问,这会儿专程派人来看她? 见他们只站在院门口,却并不进来,云七夕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三位太医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瘟疫村,我来这儿两天了,兴许已经染上了瘟疫,各位大人就不怕被传染上?” 听闻此言,宋太医身后的那两个太医眼睛闪烁不定地看着一院子的百姓,顿时紧张了。 宋太医倒是要冷静许多,只是愣了一瞬之后,就笑了笑,“二小姐说笑了,身为太医,为人看病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云七夕虽然想不通皇上怎么会突然下了这道旨意,但她却突然想到,他们的出现或许会成为解救这些百姓的一个契机,于是她笑了。 “那便劳烦了,只是三位恐怕要进来才行,我的腿前些日子伤到了,不太方便。” 几个太医犹豫了一下,最终,宋太医带头走进了院子。 云七夕就会做在原位等着,太医们走过来,将药箱放下,并没有坐乡亲们搬来的凳子,一个个轮流上前来做检查。 宋太医把过她的脉,又看了一下她的嘴巴,再扳起她的眼皮看了看,云七夕全程都很配合。看过之后,宋太医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好,二小姐并没有染上瘟疫,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听闻此言,乡亲们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而云七夕却只是很淡然地一笑,指了指其他人,“那他们呢?” “他们?”三人同时一怔,看样子他们压根没考虑过他们的事。 可乡亲们听她这样一问,都有了一丝期待,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 只听一声轻笑,云七抄起手懒洋洋走过来。 “几位太医大人可知道,这瘟疫村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如今你们既然来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吧? 听云七这样一说,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其中一个太医冲口说道,“皇上只让我们来看云二小姐,可没说过不能出去。” “呵呵,”云七的笑声很柔很好听,“踏进这里,就有被染上了瘟疫的可能,万一几位大人把这病带出去,再传给其他人怎么办?更何况,大人们都是宫中的太医,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 话虽不假,可他们怎么能留在这里?这不等于等死么?两个太医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外挪步子。 刚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刀光一闪,一把长刀横在了他们面前,吓得他们顿时僵住,再也不也动弹。 长刀之后,是向飞严肃冷然的脸。 “这位太医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皇上心里只有云二小姐,不在乎百姓们的死活么?” 太医脸色大变,他自不敢承认是这个意思,谁也不敢说皇上心中没有百姓啊。 惶然后退,又撞上了一个身体,踉跄回头,云七正抄着手站在他们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各位太医如果想走,不如把乡亲们治好再走?”向飞冷冷道。 “这……”两个太医急得不行。 云七夕笑了,“各位太医,其实这个世道是很现实的,你们既然到这里来走了一遭,便已经有了染上瘟疫的嫌疑,就这么回去,恐怕身边的人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你们既然做得了宫中的太医,想必医术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倒不如安心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把大家治好。治好了,这里没有瘟疫了,大家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从头到尾,宋太医还算冷静,此刻,他在思索着她的话,云七夕又笑着补了一句,“也许事情根本不像传言的那么严重也不一定。” 经过几番挣扎,他们别无选择地留了下来。 乡亲们好像看到了希望,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 起先那两个一开始就想逃走的太医,有些害怕接触他们的身体,把脉时,手都在发抖。 而云七夕和云七站在一边,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如看戏一般看着他们胆战心惊地为大家检查身体,觉得甚是好笑。 “你是哪家的小姐?连皇上都这么重视你?”云七随口问。 云七夕笑了,“我姓云,和你同姓,巧的是你名字的两个字我的名字里都有,我叫云七夕。皇上怎么会重视我一个小女子呢?我这还不是沾了我爹安国公的光。” “原来你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云七的语气并不惊讶,笑了笑,“你看着可不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我本来就没有被娇生惯养过好吗?”云七夕说了句实话。 云七盯着她,怔忡的目光里有一抹心疼一闪即逝。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你呢?前几次见到你,你是一个乞丐,如今,我瞧着你却不像,而且还会医术,看起来好像充满了神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云七夕趁机反问。 云七别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并没有什么神秘的,我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人。” 云七夕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了吗?你这答案避重就轻,明显在逃避我的问题。快说,你到底是谁?” 她今天不打算放过他,一定要问出个丁卯来。 “奇怪。”宋太医低低自语了一声,尽管很小声,也是吸引他们同时看了过去。 宋太医已经看过了好几个人,此刻皱着眉,似乎有一些问题想不通。 “怎么了,宋太医?”云七夕走过去,明知故问。 宋太医说道,“乡亲们并没有瘟疫。” “是啊,”其他几个太医查过之后,也附和道。 “是吗?”云七夕轻笑,“这是个好消息啊,只要这里没有瘟疫,大家都可以得到自由了,几位大人也就可以很快离开这里了。” 起先那两个太医瞧着也不那么害怕了,加快了检查的进度。 最后,宋太医也给云七和向飞看完,几个太医聚在一起,小声地不知嘀咕着什么。 但他们的检查结果,三个人都很清楚。 此时,云七夕,云七站在一起,向飞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却有一种彼此在一个战线上的感觉。 最后,宋太医站出来,宣布大家检查的结果,“大家的身体我们都检查过了,确实并没有人得瘟疫。” 此话一出,百姓们虽然高兴,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前些日子,我们村子可因为瘟疫陆陆续续死了好多人。” “是啊,瘟疫这病太可怕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几位大人,你们确定你们没有看错吗?” 其中一个太医不高兴了,“怎么?说你们没得瘟疫你们还不高兴了?还怀疑起我们的医术来了?” 云七夕笑着走过去,“这位太医,不要怪大家不相信了,毕竟,大家都被瘟疫给吓怕了。” 说完,她看了宋太医一眼,“宋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太医跟着她走到一边,礼貌性地问道,“二小姐有何指教?”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指教不敢,我只是突然想到,如今你们检查出来的结果该怎么回去禀告呢?说没有瘟疫恐怕会没有人相信呢?毕竟,前些日子,因为瘟疫可死了不少人。会不会被怀疑是医术不行?” 听闻此言,宋太医的脸色变了变,只听云七夕却是话锋一转,“当然了,我自然是深信宋太医的医术了,您说没有瘟疫自然就没有。至于为什么突然又没有了,我想倒不必去深究,只需要知道这个结果就好。我只是提醒宋太医,这有可能是您一个很好的立功的机会呢。” 宋太医盯着她,“怎么讲?” “你想,大家都知道东柳村是瘟疫区,皇上也知道,但如果宋太医出去说,这里没有瘟疫,又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倒不如说是宋太医来了之后,将大家的瘟疫给治好了,这样子,在皇上面前,宋太医岂不是大功一件?” 其实宋太医是个聪明人,云七夕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见宋太医的神情,她知道他明白了,又道,“但治瘟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可能您一来就给治好,病情好转总是需要过程的,所以,我说你们不能马上回去,不如在这里呆上一两天,让人知道,宋太医在这里的一两天,都是在帮百姓们治瘟疫。最后治好瘟疫,不就合理多了?” 云七夕的目的,只是要为百姓们争取安全和自由,因为她不确定放了这些太医离开,他们会将这里没有瘟疫的事禀告上去。人嘛,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当晚,大家同样都挤在一个房间里,这些太医大概从没有这么憋屈过住过。 想到大家就快要获得自由了,云七夕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她只是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了她在这里的事情。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当她模糊地睁开眼时,却被窗外漫天的火光吓出一身冷汗。 正文 第66章 老天爷是不会眼瞎的 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云七夕一瞬间清醒,腾地爬了起来,竟没感到腿上的痛。 云七比她更早发现着火了,此刻正站在门边,用力拉门。 “怎么了?”看他拉了好几下都打不开,云七夕的嗓子都紧张到嘶哑了。 “打不开了。”云七没有回头,回答得还算冷静,只是手上仍然不放弃地继续拉。 “大家快起来,着火了。”云七夕连忙喊醒还在沉睡的其他人。 大家陆陆续续醒过来,都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一屋子人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有人着急地打门打窗,有人哭喊,有人尖叫。几个太医大概也从未遇到过这种变故,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时间,整个屋子,炸开了锅。 “门窗都打不开,应该是有人一心想把我们所有人烧死在这里。”云七一拳重重地捶打在门上,砰的一声,整个手背青筋暴起。 听他这样说,屋子里的哭声因为绝望而变得越发凄惨,尤其是女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再也无法表现出冷静。 但原本有些紧张的云七夕却在这一刻突然冷静下来,因为她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 “都别哭了,外面有声音。”她这一嗓子吼得近乎严厉,几个妇人住了嘴,眼底却仍然写着害怕,抽泣声憋在喉咙里。 云七夕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火熊熊燃烧的声音很清晰,中间夹杂着一连串刀剑撞击的声音。 火已经越烧越旺,窗户纸被点燃,很快,整个窗户都烧了起来。门板上的温度开始有些烫人。浓烟不停地钻进来,烫得周身的皮肤火辣辣的,呼进去的烟气,让喉咙变得又干又哑。 小雨体质差,此刻已经痛苦地蜷成一团。云七夕记起屋子一角似乎有一盆水,忙躬着腰捂着口鼻,摸索着走过去,一路上,眼睛被熏得眼泪直流,终于摸到盆子,她已经看不清浓烟滚滚的房间,朝大家大喊。 “大家快过来,撕一块自己的衣服下来,打湿了捂住口鼻,蹲下来,大家不要放弃,救我们的人就在外面,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她喊出来的声音又干又哑,其间还夹杂着咳嗽的声音。 有人听见他的话,过来了,可有些人已经蜷在地上,似乎没了力气。云七夕忙将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打湿了水,在黑烟中找到小雨,将湿布捂在他的脸上。 “小雨,咳咳,你醒醒,快醒醒,咳咳……” 砰砰砰! 云七用了各种工具砸窗户,可是没用,窗户应该是被人从外面钉住了。渐渐地,那种砸的声音似乎越来越遥远,云七夕的意识渐渐在消失。 云七砸了几下,有些气馁地丢下椅子,冲过来,扶起已经倒在小雨身边的云七夕。 “你怎么样?” 烟雾缭绕间,云七夕可以模糊地看见云七焦急的脸,她强撑着意识摆了摆手,“我没事,要坚持,我们一定会得救的,我才不相信,他妈的老天爷是喝醉了还是眼瞎了?分不清好人跟坏人了?” 她仿佛听见了云七的轻笑声,或者说是哭笑不得的声音,他说,“老天爷有时候可能真是被乌云障了目,不能指望老天,你坚持一会儿,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她虚弱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极了,不能指望老天,老天他……忒不靠谱了。” 后来,云七似乎还说了很多的话,但她只能模糊看见他不停地张嘴,却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燃烧的木门塌了下来,门外冲进来几个人,有一个人是向飞。其中一个在门口扫了一眼,径直向云七夕冲了过来,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在见到这张脸的这一刻,云七夕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就说,老天爷是不会眼瞎的。 当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国公府的闺房里,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二小姐,您终于醒了。” 首先听见的是巧儿激动的声音,而她的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她的心中一暖,冲她虚弱地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巧儿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二小姐,巧儿当时看到您被大少爷给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真是吓坏了。还好没事,否则奴婢一定会自责一辈子,奴婢当时应该死活跟着您才是。” “你跟着我又能怎样?你是有盖世武功可以打败坏人,还是能天降神雨灭了这场大火?都不能,你只能成为我的牵绊。”云七夕缓缓地说着,听着不怎么好听的话,但巧儿听着却是眼眶又潮湿了,她知道,她并不是在贬损她,她都是在为她好。 巧儿闷闷地说,“是,可奴婢还是后悔,后悔当时没有死命拉着您,让您一个人去冒险了,如果您真的有什么事,奴婢可怎么向天上的夫人交代啊。” 云七夕温暖地笑了笑,轻轻说道,“我不后悔。” “二小姐找到您要找的人了吗?”巧儿问。 云七夕突然想到云七和小雨,一把抓住巧儿,紧紧盯着她,“其他人怎么样?” 巧儿小心地看着她的,回答道,“据说,烧死了好几个。”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其他人?”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七夕偏过头,只见云揽月正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看着云七夕的眼神,高傲又得意。 随后,门口又多了一个人,是她那个最能装逼的母亲。 云七夕意识到,这母女俩又要开始唱大戏了。 只见苏玉婉远远地冲云七夕露了个恰大好处的笑容。“七夕,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一直都很是担心呢。” 云七夕懒得说话,身心放松地躺着,静静地看着她装。 “你爹也一直担心着呢,要是知道你醒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装,继续装! 云七夕一直不说话,苏玉婉也有些尴尬了,招了招手,上来两个家丁,手上提着桶。 “你们,把这院子仔细打扫一下。”说完,她又有些歉意地看着云七夕,“七夕,你可不要多想啊,我这也是为了府上所有人好,毕竟,你在瘟疫村呆过……” 云七夕轻轻叹了一声,想装个哑巴对她这个话唠来说其实并不容易。 “大娘,你这么博爱,满心都是为了别人,就从没为过自己,这么大爱无私真是令人感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最好不要到我这屋子里来,当心染上瘟疫。” 云七夕这样一说,云揽月果真害怕地缩了缩,拉了拉苏玉婉的衣袖。 “是啊,娘,咱们还是少来为妙,也不知道哥是怎么想的,还把她从瘟疫村里给带回来。” “揽月,怎么这么说呢?你跟七夕好歹是姐妹,以后还是妯娌,始终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知道吗?”苏玉婉的话十分语重心长。 云七夕特别想笑,而她确实也笑了,而云揽月竟然也笑了,因为她听到妯娌二字,想到云七夕即将要嫁给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王了,她的心情就美了美了的。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云冲略带责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眼睛看着提着桶在四处撒石灰粉的两个人。 苏玉婉立刻露了个温婉的笑容,“冲儿啊,娘身为当家主母,自然要对府上所有人的负责。毕竟,七夕是从瘟疫村里出来的,娘也是为了府上其他人负责,娘刚才也跟七夕解释过了,你要理解娘。” “你们都下去。”云冲沉着脸,对那两个正在忙活的下人说道。 两个下人看了云冲一眼,又看了看苏玉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你们下去,没听见吗?”云冲突然一声大吼。 平日里,云冲对下人们很少严厉,但他刚才吼的那一嗓子,音量很大,很粗,表达了他的愤怒,两个下人不敢再多做停留,提着桶飞快地下去了。 即便是苏玉婉和云揽月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冲,冲儿,你这是做什么,娘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娘,你先下去吧,我要跟七夕说会儿话。”云冲微微皱着眉头,透着一丝不耐。 刚才云冲吼的那一嗓子,明里是吼的那两个下人,实际上像苏玉婉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儿子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强扯了一个的笑容。 “那好吧,那我们就先下去了,这些日子,七夕也受了不少委屈,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还好她走得及时,不然,云七夕觉得自己有一种想要从床上直接跳下去,冲过去撕下她那张虚伪的人皮的冲动 云冲走了过来,在床前不远处停下,对巧儿道,“巧儿,你下去。” “哦,”巧儿看出云冲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她才慢吞吞走了出去。 她如果知道,云冲要给她带来什么消息,她便一定不会这般淡定了。 正文 第67章 对不起,我嘴快 云七夕坐起来,揉着发胀的脑袋,心虚地瞧了云冲一眼,小声嘀咕道,“可不可以不发火,我已经够惨了,没有染上瘟疫已是万幸,还差点儿被一把火给烧死,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你果真跟七夕大不相同,七夕断然不会这般不让人省心。”云冲明明有些生气,可话出来,更多的是无奈。 “我若跟她一样,就任人宰割了,还能活着?”云七夕知道此刻不该反驳,只管认错就对了,可她时常嘴巴比脑袋快,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了。 话说出来,她有些后悔,因为她看见云冲的脸色有些不好,如被人揭开了伤疤般的伤痛很明显地闪过。 “对不起,我嘴快。”云七夕低着头,声音小了下来。 云冲点点头,面色平静地道,“你说得对,你确实比她坚强勇敢,可你若不是这样勇敢,又何至于让自己陷进这场危险里。” “她倒是懂得隐忍退让,所以最后让自己的命都丢了?” 说完这句话,云七夕分明看到,云冲的脸色白了,她有些不忍心,转移话题,问道,“其他人都还好吧?” 云冲看了她一眼,道,“多数人被救了。” 他说得很婉转,但云七夕还是懂了,多数人被救了,也就是说,还是有人遇难了。 把大家聚在一起,是她的主意,她当时只是想着人多力量大,抱成团儿没那么容易被欺负,倒是没想到,这样子更方便别人将他们一锅端了。要知道,屋子里大多都只是无辜的百姓,还有不少妇人和孩子,就连那三个太医,也是强留了他们下来的。这整件事,她罪孽深重。 起先就听巧儿说,死了好几个,她不知道那几个是谁,云七和小雨还好吗? 似乎看懂了她在这一刻的沉默,云冲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皇上已经下了旨,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是,那天单连城也告诉她了,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她原本是抱着让单连城去向皇上拒婚的目的出去的,却不想,这一出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回来之后,一切都没有变,皇上的旨意仍在,而且,连日子都定了,显得更加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跟着晋王殿下这些年,大抵还是了解他的,虽然在战场上,他骁勇善战,杀伐果断,但下了战场,他对属下还是不错的。他一直都没有娶妻,也许是皇上一直都没有给他指过婚。我不知道晋王殿下会怎样对待一个女人,但凭我的直觉,他应该会是一个好男人。” 从云冲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他对单连城有几分钦佩。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云七夕一眼,又道,“殿下以前身为皇子,后来被封为晋王这些年,从没有为任何事求过皇上,但这一次是他将你在瘟疫村的事情告诉给了皇上,恳求皇上派太医来看你。我猜他心里是有你的,至少他会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云冲的语气很平淡,但云七夕从他淡然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伤感。而听到最后,她却是惊呆了。 让单连城去跟皇上提拒婚,他却到皇上面前去为她求太医。这样的话,皇上一定会误会单连城在意她,会觉得自己这一次的指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然而再一深想,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想她似乎明白单连城为什么这样做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单子隐裹狭着东柳村的百姓威胁向飞,让这些百姓成为牺牲品,不如把整个事情推到皇上面前,给个理由让皇上派太医来,以太医的专业来摘掉东柳村作为瘟疫村的帽子。 而她,不过是单连城递给皇上的一个理由而已。 也许是对方眼看着阴谋不能得逞,索性扔了一把火,打算把所有人都烧死。 八月十五,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所以,如果她只要再熬上十来天,当满这一个月的二小姐,她就可以拿着那剩下的一半儿银子开溜了。到时,什么指婚,什么圣旨,都再也不关她的事了。 想通了这些,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于她的反应,云冲诧异了一瞬之后,眸色暗了下来,似乎欲言又止,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更何况,你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大夫。” 云冲点点头,“那好吧。” 云冲走了没多久,云风烈也来看了她,只询问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云七夕明显能够感觉到,云风烈对她不如以前那般关心了,但她倒不在意这个,他不成天关注她,对她来说,她会更轻松一些,不用劳神费力地想着如何应对才会不露出破绽来。 她只是手背被烫伤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索性不是伤在脸上。 她更担心的是云七和小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于是她打算出府一趟,去打听打听。 待到天黑,云七夕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腿上的伤还没全好,不能爬墙,只能走门。刚走出院子,就听见一个奚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明明知道自己是从瘟疫村里出来的,被带回来只是因为哥哥太善良而已,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处走动,真是没有自知知明。”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云揽月正悠闲地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摆放着一盘葡萄。 说完了话,她一只素手将一颗葡萄送进了嘴里,悠然自得地朝云七夕看过来。 国公府这么大,却偏偏坐在她的院门口来,只为了在她出来的时候,如此这般,好好地打压嘲笑她一番。还真是费心思了! 云七夕抬手将头发拢到耳后,含笑一步步走了过去。 “姐姐,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是姐妹,就算我染上了瘟疫,想必姐姐也是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 见她走近,云揽月眼里顿时有了警惕,冷哼一声,“谁跟你是一家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云七夕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我也是有自知知明的,怎敢与未来的太子妃攀关系。只不过大娘今日说过,我们如今是姐妹,往后是妯娌,始终是一家人。” “我呗,”云揽月满脸鄙夷地看着她,“一家人?就你这贱样,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云七夕的脸皮子厚,自不会轻易地被她的言辞激怒,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却突听云揽月哎哟一声,就见她吃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同,同时愤怒地看向云七夕,却见她只是抄着手站在不远处,似乎刚才并没有动。于是骂咧的话忍了忍,终是没有像喷大便一样喷出来。 虽然是晚上,但还有月光,所以当云揽月把手拿开时,她还是看见她额头上青红的一块。 “姐姐这是怎么了?”云七夕忍着笑问。 云揽月用手挡着自己的额头,不屑地哼了哼,“不肖你关心。” 云七夕笑了,笑得有些欠揍,“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关心,我只是好奇。” “你,”云揽月恨恨地咬着牙,然后不知道她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建设,突然又笑了,“听闻晋王殿下为了你跑到皇上面前去求情,晋王殿下以前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才指了婚,他就这般护着你了,果真是会勾引男人的贱人,跟你那个犯贱的娘一个样。” 云七夕什么糙话都听得下去,就是不能忍受别人骂娘,在现代的时候,那个登堂入室的小三也是这般指着她和她母亲的鼻子骂。 “你再说一遍。”云七夕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 这眼神让云揽月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却仍是嘴硬,“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和你娘娘都是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 话刚落下,云七夕是准备甩她一个耳光的,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听见云揽月又叫了一声,飞快捧住自己的头。 这下云七夕看清楚了,刚才从云揽月头上掉下去的是一颗石子。 云揽月有些惊恐地四处瞧,声音颤抖地问,“谁,是谁在捣鬼?” 话还没问完,几颗石子同时飞了出来,砸中了她的腿。她膝盖一弯,险些跪倒。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她,这会儿似乎不敢说话了,捂着头,瞪了云七夕一眼,逃也似地离开了。 穿越之开棺见喜 瞧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云七夕好奇地四下看了看。 可是,四周很安静,没有人。 经过这么一闹,她放弃了现在出去的想法,想着,还是明天白天再想办法出去吧。 重新走回院子,来到门口,正准备推门,突然一个人影跳到她的眼前,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推开门,将她带了进去。 见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要大叫的意思,对方才放开了她。 房间里没有点灯,云七夕借着窗户纸上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他的脸。 “你怎么来了?” 正文 第68章 凤命 云七没有回答她,倒是借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心地笑了笑。 “我来看看你。”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着我在逛街这般平常的事,似乎根本不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在犯险。要知道,国公府是名门大户,府上还住着一位引领千军的将军,不是普通百姓家的院墙,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刚才暗地里使坏的也是你?”虽是一句问话,但云七夕不是在问,她是在肯定她的猜测。 云七点点头,眉宇间的淡淡笑意像是对自己这种做法的赞赏,目光落在云七夕脸上时,又温和了几分,“看不惯别人欺负你,我帮你出出气。” “你找死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云七夕压着嗓子没好气地道。 嘴上语气虽然不好,但想到刚才云揽月落荒而逃的样子,还是觉得挺解气的。 而她本来心里正担心着云七,此刻看到他还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谁知云七听见她的问话,却突然笑意更深,上前两步,离她更近,低头问她。 “你在担心我?” 云七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在担心我自己好吗,深更半夜,一个大男人在我的闺房里出现,若是被人发现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暗淡的光线下,云七的一双笑眼顿时弯起了美好的弧度,像是这昏暗中若隐若现的两粒宝石。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负责。” 云七夕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负责?你怎么负责?” “若是那晋王因此不肯要你了,我自然要负责,那我只好跟你爹提亲,娶了你。”云七的眼睛虽然带着笑,可语气里却又有几分认真,不同于玩笑的语气。 那眼神里的半分真诚让云七夕的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伸手推了他一把。 “去去去,我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拿我寻开心。” 云七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了一步,神情里闪过一瞬间的复杂,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有些玩世不恭的笑。 “怎么就焦头烂额了?这么严重?” 云七夕摆了摆手,“不提也罢,对了,小雨他还好吗?” “不太好。”云七摇了摇头。 云七夕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怎么了?” 见她顿时紧张,云七淡淡一笑,顺势牵起她的手,“你如果想知道,就跟我一起去看吧。” 她知道小雨体质弱,她确实想知道小雨怎么样了。所以她跟着云七出了府。 于是,云七再一次令她刮目相看了,原来他会轻功,而且功夫不错。到了府外她这才发现,他竟然又穿上了那身乞丐服,他越来越像一个迷。 “云七,你没事儿扮个乞丐做什么?你到底什么身份,看起来似乎并不单纯。”走在路上,云七夕忍不住问。 “我?”云七似乎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抄着手,一身破旧的衣衫却似乎让他的脚步反而轻快了几分,“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云七夕果真偏着头认真想了想,“我猜,你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问话的同时,她看向云七,却发现他只是脸上含笑,即没否认也没承认。 “或者是云游四海的江湖神医?” 云七笑意深了几分,依旧没有说话。 云七夕最恨人家吊她的胃口,一跺足,正准备冲他一通臭骂,却突然一群人冲向他们,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姑娘,你去了城西,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佩服你。” “是啊,瘟疫没了,咱们又可以去城西的河里打鱼了。” …… 聒噪的声音下,云七夕讶异地看着围在周围的一群乞丐,“是你们?” “当日,听闻东柳村突发大火,我们是准备豁出去了,齐齐跑过去救人的,却不想没见到你,当时还有些难过,猜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看着你还好好地,真好。” “是啊,老天爷怎么可能那么不开眼呢?好人始终是有好报的。”说话的,是东子,他显然也很激动。 大家七嘴八舌,云七夕静静听着,心里涌起满满地感动着。 她记得,当他们被困在火里的时候,她也曾经说过,她就不相信老天爷会那么不开眼,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看着眼前这群人,虽然他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没有钱也没有权,温饱都成问题。也许平日里没少受别人的白眼,他们活得很卑微。但他们却这般地热心,这般地纯粹,比起好多外表光鲜,内心丑恶的人来说,他们高尚太多了。 “谢谢大家关心,我很好。”云七夕由衷地谢谢他们,看着东子问道,“东子,你娘子的病好些了吗?” 东子脸上的笑容褪了几分,垂下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七夕安慰道,“不要担心,我和云七有空去看看。” 随后,一大路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城隍庙。还未到,就见到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朝她跑来。 “小雨,你没事?”云七夕见小雨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禁诧异。 小雨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眼云七,“我,我没事啊。” 云七夕瞪向云七,“云七,你不是说小雨不太好么?” 云七冲她笑了笑,“是啊,他是不太好,因为太想你。” “我……”小雨无辜背了个黑锅,咬着嘴皮了,却不敢吭声,只好委屈地忍下云七这个拙劣的借口。 “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去打几壶酒来,喝一杯吧?”有人建议。 “好啊,我出钱。”云七竟然爽快附合,很快掏了些银子递给其中一个人。 那人接过,兴奋地拉着另一个人,说道,“你们等着,我们立刻就去,很快买回来。” 东子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如果大家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去吧,我家虽然贫寒,好歹院子还够大。” 见大家都已经下了决定,云七夕不忍破坏大家的兴致,笑道,“好啊,东子,就去你家好了。” 东子家住在城隍庙附近,正如他所说,确实一贫如洗,只有一间小土屋,不过外面栅栏围着的院子倒还宽敞。 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槐花一串串挂在上面,地上落了一地的白,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既然来了,云七夕自然要看一看他娘子的身体。恐怕东子让他们今天晚上来,也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屋里简陋的板床上,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女子,尖尖的下巴,小巧的五官,虽然病态却还标志。东子大概给她说过那二十两银子的故事,所以她看云七夕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云七夕一边给她看病,一边同她聊天,她自称翠翠,据说她娘家的家境要比东子家里好一些,她当时之所以会嫁给他,就是看中了东子老实本份的人品。 云七夕笑道,“你选对了,选人一不看脸,二不看财,人品才是第一位,现在穷不代表永远穷,有你在背后支持他,他总有一天会给你好日子的。” 翠翠含笑点点头,“我一直都相信他。” 东子站在门口,大概听见了翠翠的话,目光灼热地盯着翠翠,眼里有些激动。 有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云七夕却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份难得的患难真情。 “你们都放心吧,你的病是拖出来的,从今以后,不要担心没大夫,也不要担心银子的事,遇到我,就冲东子这片真心,我都一定会治好你。” 翠翠的眼中有了泪花,连连道谢,“谢谢你,姑娘。” 云七夕一笑,“不用谢,要谢就谢谢你自己慧眼识珠吧。” 听着她的话,翠翠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看完了病,为了不打扰翠翠,他们从屋子里出来了,东子还十分细心地将门关了起来。 大家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有人倒了一碗酒递过来。 “姑娘,我们敬你的勇敢,如果不嫌弃我们脏,就喝下这碗酒吧。” 云七夕并没推拒,接过碗就爽快地喝了下去。 “好,姑娘够爽快。”一群人拍手叫好。 那日送她手杖的那个老头抿了口酒,说道,“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却愿意跟我们这一群乞丐坐在一起,姑娘心性不凡,以后必定也会不凡的。” “怎么个不凡法?”云七夕笑问。 老头道,“我看姑娘天庭饱满,颇有福相,不是我老头胡说,姑娘有凤命。” “噗!”云七夕一口酒喷了出来,尴尬地擦了擦嘴,“老伯,您可真会开玩笑。”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姑娘不信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见分晓的。” 原本就是些没什么规矩形象的人,这会儿喝了几口酒,姿态就更加随意起来,有人大声道,“还别说,老徐有时还真的说得挺准的,上一次,晋王殿下出征,徐老头说晋王殿下有一劫,大家都不信,毕竟晋王殿下打那么多胜仗,什么时候出过事?结果,还真就出事了。你说邪不邪门儿?” 云七夕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讶异地看了老徐一眼。 而与此同时,云七也情不自禁地向云七夕看了过来,目光带着一抹深意。 正文 第69章 酒逢知已千杯少 若说上一次,她遵了皇上的圣旨,当上太子妃,那么凤命还有可能,如今,怕是不可能了吧?不过,她倒不想争辨这些。毕竟大家今日高兴,也许说的话也就图个高兴,不能太过认真,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大家开始行酒令。一群人,有人盘坐,有人半躺,有人甚至整个都睡在地上.云七夕默默退到了一边的大槐树下,靠树而坐,望着他们开心地划酒拳,碰酒碗,无论输赢,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着槐花的香味儿,令人微熏。 云七坐在他们中间,与他们划拳,每每都输,但他并不丧气,脸上始终带着笑,输了就喝,十分爽快。 他虽然穿得破旧,看起来似乎与其他人没什么分别。但云七夕却总觉得,他不同,很不同。看得出来,他极力地想要融入他们,他如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声笑,但细节处仍然暴露出了他的不同,比如倒酒的姿势,端碗的手势,一身破旧的乞丐服,掩饰不住他举手投足间的一种贵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会儿的功夫,云七又输了好几把,几碗酒下肚,脸色微红了起来。 “够爽快,够爷们儿,你这个兄弟,我们交了。” 说话的人叫二鬼,脸型长,因为瘦,颧骨有点突,其他人都叫他老大,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 二鬼将云七的酒碗添满,回头瞄了云七夕一眼,笑问云七,“那日这位姑娘千辛万苦要找的人原来就是你,你是她什么人?” 云七没有回答,视线向云七夕看了过来,微薰的视线带着暖暖的温度。 “朋友。”他道。 云七夕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在心里赞同,对,朋友。 二鬼“嗤”一声笑,随性地席地而坐,大掌在裤腿上抹了一把,“若是以前,我才不相信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乞丐能做什么朋友,不过我看那日她明知城西有瘟疫,还为了找你执意要去,嘿嘿,我就相信了。” 说着,二鬼神神秘秘地回头又瞅了云七夕一眼,突然凑到云七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云七夕就看到云七周围几个人突然大笑起来,而云七的目光朝她投过来,笑意更浓。 过了一会儿,云七起身走过来,在云七夕身边坐下,与她同样的姿势靠着树。 “喂,你们是不是在说我什么坏话?”云七夕问。 云七偏过头,目光温和地望着她,笑了笑,“并没有。” 云七夕撇了撇嘴,满脸的不相信。 云七坐直了些,头向她靠过来了一点,低声问,“你真的想听?” 他的呼吸里,酒气很浓,他的声音也因着几分薄醉而有些暗哑的磁性。 云七夕恍惚了一下,点了点头,“想听。” 云七盯着她,唇角荡开一个好看的笑容,突然伸手过来,在云七夕身子僵住的一瞬间,他已经从她的发丝间取下了一朵小槐花。 他坐正,将手里的槐花抛出去,望着树上不时飘落下来的白色,笑着说,“他们说,你到城西来找我那个执着的样子,很像痴情女子找汉子。” “放……”云七夕硬生生将第二个字吞了下去,“还说什么?” 云七瞧着她郁闷的脸,笑意更深,“他们还说,东子能讨回大地主家的女儿,我也能讨回大户人家的千金,让我努把力。” 他是在转述他们的话,云七夕自然不会矫情,扬了扬眉头,拍了拍云七的肩头,笑问,“他们是羡慕呢,嫉妒呢,还是恨呢?无论是哪一种,你要当心了。” 听罢,云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那一众正在喝酒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看着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就腻歪得紧了。 “你今日说你正焦头烂额,你在烦什么?”云七突然换了个话题。 云七夕起先喝了几碗酒,这会儿酒气有点上头,听他问起,她有些闷闷地道,“你说这皇上是有病还是眼瞎了,非要让我嫁给他儿子不可,一个没嫁成就让嫁另一个,他儿子是讨不到老婆还是咋的?” 云七侧过头来,璀璨的眸子因半分醉意而朦胧,看了她好久,才温柔地问,“怎么了?据说晋王是整个京城多少女子的梦想,皇上却独独偏袒了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这叫便宜?谁愿嫁谁嫁去,我才不要别人来安排我的婚姻。”云七夕抓起地上的一把槐花,就扔了出去。 “那你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云七仿佛是随口一问。 云七夕将头靠在树干上,盯着树上一串串的槐花,想了很久,说道,“他不需要大富大贵,但一定要对我好,要有好人品,还有一个条件,呵呵……”说到此,她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笑了起来,“我想这个时代应该没有适合我的人。” “什么条件?”云七突然很好奇。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告诉你,你就当笑话听吧,在我的心目中,我只能接受一夫一妻的婚姻,也就是说,他只能娶我一个人,爱我一个人。而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有几个男人能做得到?所以,我就没考虑过这些,女人不能靠男人,以后,我只希望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以钱为伴就好了,只有钱,是最有安全感的东西。” “也许真有这样的人呢?”云七的目光微闪了两下。 云七夕突然坐直,似要发表宣言一般的架势。 “若真有,又对了我的眼缘,我就嫁给他。” 说完,她起身去拿了一壶酒,两只碗过来,又重新回来坐下,将两只碗倒满,举起一碗,几分认真地看着云七。 “云七,相识是缘,这样一起喝酒的机会不多,说不定有一天,就天各一方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云七接口。 云七夕端起碗正要喝,听见他的话,又放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云七,不错嘛,还会呤诗哦,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的身份?” 云七看着她,笑容温和,目光里又有几分笃定。 “我会让你知道的,不会太久。” 云七夕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好,我等着。”说罢,她一口饮尽了一碗酒。 “这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后你做了晋王妃,就不再与我们这些乞丐做朋友了?”云七询问的目光很认真。 云七夕放下碗,摇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去他的晋王妃,正因为不会去做这个晋王妃,所以我以后可能会离开,若还有下次机会,我回请你喝酒。” “离开,去哪儿?”云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锁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国公府不属于我,京城不属于我,这里也许没有属于我的地方。” 云七夕大概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因为酒气上了头,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她甩了甩头,“算了,不说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一切都在这一碗酒里了。” 说完,她再倒了一碗,爽快喝完。 云七看了她一会儿,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最后,所有人都喝得七倒八歪,院子里,躺了一地,有人虽然已经站不起来,嘴里却还在迷迷糊糊地喊着酒令。 突然起了一阵风,仿佛要变天了,云七夕打了个寒噤,说道,“要下雨了,我得回去了。” “好,那我送你。” 云七将云七夕一路送回了府,还带着她翻了墙,直到看着她进了屋,才离开。 云七夕刚躺下,就听见外面哗啦哗啦地下起雨来,她心里有点担忧,不知道云七回去了没有。可想到此,她又有了疑问,他住在哪里呢?他又回哪里去呢? 第二天清早,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而她从巧儿的嘴里听说了一件事,于是连雨天的心情也美妙了起来。 据说,云揽月昨夜是被倾盆大雨给淋醒的,然后一夜未眠。 今早上一看,才发现正对着她床的房顶上,有了一个脸盆大的洞,下雨时,雨水就正好淋在她的床上。房间里下了一晚上的雨,此刻她的屋里跟闹了水灾似的。 听巧儿讲完,云七夕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 想想还挺解气的,其实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在为她出气了。想起云揽月睡得正香时,突然被淋了一身雨的狼狈,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吃过早饭不久,尤万山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太医。说是皇上的旨意让太医们来看看她的身体。 云七夕由着他们给她看,她知道,皇上是想再次确定一下她有没有染上瘟疫,毕竟,她要嫁的是他的儿子。 . 首发 其中有一个是上次去瘟疫村的宋太医,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态度很温和。云七夕猜想,一定是瘟疫这件事真的应了她的话,他得到了皇上的奖赏,所以他心里对她应该是存了几分感激。 “万幸,二小姐并没有染上瘟疫,也没有被火烧伤,这手上的伤,不是什么大事,会慢慢好起来的。” 宋太医下了结论,站在一边的尤万山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他抬起兰花手一指,“二小姐,这些都是皇上和惠妃娘娘特意给您补身子的,眼看着婚期就要近了,您可得好好将息自个儿的身子啊。” 这公婆俩对她这个未来媳妇还挺不错。 然而几天后,宫里又来消息,她的心情不美了。 正文 第70章 七夕这个特殊的日子 七夕节,原本对云七夕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是她的生日。而且她记得二小姐的日记里曾经说过,她与云揽月也都是在七夕节出生的。 可七夕节,却又不止是她们的生日,也是天下人的节日。皇后打算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花宴,邀了很多王公贵族的女眷,是一场只属于女人的宴会。 据说,每年七夕,皇后都会在宫里办一场这样的赏花宴,名义是赏花,实际上是所有少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拼美貌,拼才艺,只为能在皇后和各位娘娘面前留一个好印象,顺便给自己谋一段好姻缘。 而对于像云七夕这种已经被指了婚的少女,更是需要出席的,皇后会安排一个适当的机会,教教她们如何相夫教子。 云七夕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会是一场鸿门宴,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想去。 这皇宫里的人,成天闲得无聊,三天两头地办各种宴会,对于习惯了无拘无束的云七夕来说,真心觉得心累。于是她更加期盼一个月期满了,到时她就好拿着属于她的银子离开了。有了这第一桶金,她可以创业,随便做哪一行,以她超越古人的见识和智慧,都可以做得风生水起。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遵任何的规矩,她自己当老板,自己就是规矩。 而且她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不知道脱口秀算不算?若二小姐以前是个大才女,她不是很快就露馅儿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赏花宴,她去不得。 这天晚饭后,云冲来了,对她道,“我会跟皇后娘娘说,说你身体不适,腿伤未愈,不能出席赏花宴。” 云七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云冲淡然的神情里却全是了然。 愣了好一会儿,云七夕才迟钝地笑起来,点点头,“是,谢谢你。” 云冲轻轻摇摇头,“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以后你去了晋王府,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只要满了一个月,她就拿着银子远走高飞了,自然不会去晋王府。 云七夕依旧含笑,“哥能帮我这一次,我已经很感激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据云冲从宫里回来说,他在皇后面前说过之后,皇后倒很理解地同意她不去参加,还嘱咐他带话,让她好好休息,眼看着婚期将近了呢。 只能说,这皇后也是装得一手好逼的典型。 七夕节那一天,云七夕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生日祝福。所说云风烈一大早就出去了。 后来云七夕从巧儿的口中才知道,从她们出生到现在,府里从来没为她们庆过生日,因为七夕节虽然是她们的生日,也是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的祭日。所以,每年这一天,府里的气氛都很怪异。到了她们十来岁时,就年年参加宫里的赏花宴,既是生日又是节日的日子,每年都是这样过的。 而这一天,向来乐观的云七夕却莫名有些伤感,生日也是母难日,她想到了她的母亲。 父亲背叛了她的母亲,那些日子对她母亲来说是黑暗的,若不是还有她陪着,她母亲应该早就活不下去了。是她的陪伴,让她母亲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可如今,她突然消失了,母亲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她已经只有她了,如今连她也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活? 她很后悔当初一时好奇,戴了那只玉扳指,让她穿到这个鬼地方。更郁闷的是,穿越过来之后,那只玉扳指就不见了。如果有可以让她穿回去的方法,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可以尝试。她的母亲不能没有她。 傍晚,云揽月出发前,来到了云七夕的院子。 她精心地打扮过,粉红色的百褶裙做工很考究,应该是为了这场赏花宴而特意订做的,妆容和发髻都很精致。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达她身为未来太子妃,想艳压群芳的心机。 她高傲地昂着下巴,眼神不可一世地扫了眼在院子里品茗的云七夕,“算你有自知知明。” 云七夕本来心情就很烦燥,听她这暗讽的话,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我知道姐姐想要赛过所有人的心情,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以免坏了姐姐的好事。” 云揽月愣了好一阵,似乎才回味过来这话里的意思,憋红了脸冷哼一声,“你一个刚刚从瘟疫村里出来的人,即便去了,也只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与她这种智商的人斗嘴,云七夕毫无乐趣可言,只是哼笑了一声,“还是姐姐好,不嫌弃我刚刚从瘟疫村里出来,临行前还特意来跟我告别。” 被她这么一提醒,云揽月的神情顿时有了一丝警惕,似乎真的生怕染上了瘟疫似的,瞪了她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瞧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云七夕的心情似乎畅快不少。 七夕节,宫里有赏花宴,不知道百姓们会怎么过这个七夕节。 “巧儿,今晚外面是不是会很热闹?”云七夕问。 听她问起,巧儿连连点头,“是啊,每年的七夕节都会很热闹的,什么猜灯迷啦,赏花灯啦,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身为妙龄少女,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也是兴奋的。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云七夕起身。 “二小姐,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好好的,并没有身体不适,还去逛市集,会不会怪罪啊?”巧儿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 云七夕揽着她的肩,轻轻一笑,“担心那么多做什么?皇后今晚忙不过来,不会知道我出现在什么地方的。” 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已经来到了市集上,果真热闹极了。 各色的花灯照亮了整条街,花灯朦胧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少男少女们的笑脸,兴奋中带着几分欺许,似乎希望今夜这个特别的日子,能发生一段特别的故事。 不远处,搭了个台子,上面围了很多人,云七夕好奇地走了过去。 走上台阶,只见门匾上写着锦绣坊三个字,门上的无数个彩灯将整个锦绣坊门前照得很亮,许多根彩绳牵起,上面挂了不少刺绣,有大有小。云七夕还不时看到人群中有女子走到彩绳前,趁人不注意,便羞涩地将手上的刺绣飞快挂上去,然后红着脸没入人群里。 “这是做什么?”云七夕好奇地问。 巧儿道,“以往的乞巧节,二小姐都在宫里,难怪您不知道,这里是锦绣坊,是民间最大的绣坊,每年乞巧节,姑娘们都会把自己的绣品拿到这里挂起来,若有还未成婚的男子看中了,便会把那一幅取下来,问锦绣坊的坊主是否愿卖。谁取了自己的绣品,姑娘们在人群里都看见了,心中有数,便会私底下把想法告诉给锦绣坊的坊主,由坊主出面回答。愿意卖,表示姑娘看上了男子。不卖,表示姑娘不愿意,男子心中也就明白了。” 锦绣坊门口站着的那个妇人,大概就是坊主了,她看着围在一圈的男男女女,笑容淡淡的,像是看淡了红尘的过来般。 云七夕觉得好有趣,想不到古代就有这么先进的相亲方式了?看来古代男子很在意女子的绣工,像她这种只会用绣花针扎人,还万般挑剔的女子,恐怕好难找到对象吧? “巧儿,你带了绣的东西了吗?” 巧儿红着脸低下头,“二小姐说什么呢?巧儿身份低微,自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云七夕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能说是非份之想呢?姻缘这个东西有时是很奇妙的,一年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好想知道,哪位男子慧眼识珠,能看上咱们巧儿的绣工。” “二小姐,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巧儿的脸更红了。 “有就拿出来,机会错过一年就少一年了,你不趁你正花样年华时,觅一份好姻缘,还等到什么时候?” “巧儿真的没有。” 眼看巧儿被她逼得快哭了,云七夕这才打算放过她,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明年记得准备,听到了吗?” 此时,锦绣坊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像云七夕这种只看热闹不参与的人就被挤得直往后退。 突然,前面起了哄,原来是有一个男子成功从坊主手里买到了绣帕,这男子好不兴奋,立刻四处张望,只不知人群里哪一个少女是那绣帕的主人。 人群挤得更厉害,云七夕与巧儿被越挤越远。巧儿弱小的身子却拼尽全力护着云七夕,挡着前面的人。 “别挤啊你们,后面还有人呢。” “二小姐,您当心……啊!”巧儿回头,正开口提醒,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云七夕往台阶下倒了去,不由尖叫出声。 云七夕看热闹看得来劲儿,忘了后面是台阶,此刻被这么一挤,身子便往后倒了去。 以为这一次必定会摔得屁股开花了,却不想竟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正文 第71章 你似乎破坏了规矩 她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笑眼。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里?”云七夕好惊讶。 单景炎用臂弯稳稳接住她,手掌扶着她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当他扶着她站好,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而那手掌上的温度,也随之消失了。 “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母后的宫中吗?”单景炎的笑容很温和。 “我?”云七夕结舌了。 她出来这一趟,是笃定碰不到皇后的,但没想到的是,却能碰到皇后的儿子。 “四皇子,你不会告诉皇后娘娘吧?”云七夕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讨好的意味很浓。 单景炎笑容很深,轻轻摇头,“不会。” “谢谢你,四皇子。”云七夕笑得更甜。 瞧着她顿时开心的样子,单景炎的笑容暖暖的,“不用谢。” “四,四皇子,”巧儿听见云七夕对眼前这个男子的称呼,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我看起来很凶吗?”单景炎问完,似是隐忍不住,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巧儿涨红了脸,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一点也不凶。” 她倒不觉得眼前这个四皇子有多凶,她担心的是,这位四皇子是否真的能如他说的那般,不把二小姐来逛集市的事告诉皇后。 云七夕却全然不担心,虽然她跟他交流不多,但第一印象不错,莫名地,她相信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便装,上好的料子,剪裁合体,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了他颀长的身材,比上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他,更多了几分清爽。而亲和力这个东西,他好像从来都不缺,干净的笑容,澄澈的眼睛,他不像出身皇家的皇子,倒更像是江南水乡某个书香世家的少爷,温暖而多情。只是,时不时的咳嗽声,让他添了几分孱弱,让人心疼。 “你一个人?”云七夕朝他身后看了看。 单景炎点点头,“嗯。” “打算去哪儿?” “随便走走,你呢?”单景炎笑容温和地问。 “我也是,随便走走。” 单景炎笑道,“那一起吧。” “好啊。”云七夕爽快答应。 正准备走,却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闪到他们面前,素手一伸,拦住了他们。 “这位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去看看?姑娘们的绣工可都是很不错的?” 来人竟是锦绣坊的坊主,她淡淡笑看着单景炎,完全忽略了站在他身边的云七夕。 云七夕对她有点印象,因为之前她站在锦绣坊门口,面对乞巧节的这场游戏,她淡淡的笑容里有几分漠不关心的味道。而此刻,她刻意拦住单景炎,言语和神情里所表现出的态度却也所不同,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强势。 若不是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云七夕会觉得她对单景炎有意思。 云七夕不由看向单景炎,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是那种修养极好的笑容,没有说话,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公子,请。”坊主做了个请的姿势。 也许正是因为良好的修养,他不懂得如何拒绝,所以他默了半刻之后,还是提步走上了台阶。不过他却顺手牵住了云七夕,似乎生怕她趁机走掉似的。 上了台阶,单景炎就不着痕迹地松了手,面色偷窥,似乎未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何时不妥。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坊主看在了眼里,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有一丝深意。 云七夕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况且单景炎这么泰然,半点也不理亏的样子,她如果在意这么一个小细节,反而觉得矫情,所以,当迎上坊主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她也就淡定从容地回视了过去,也明显看到坊主的眼中闪过微微的诧异。 彩绳周围有很多男子在看,而坊主却独独对单景炎特别用心,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云七夕怀疑,莫非她知道他显贵的身份? 这时,原本缓步走着的单景炎却突然停了下来,视线停在了彩绳上挂着的一副绣图上。坊主脸上一喜,忙走上前来说道,“公子好眼光,这张绣帕的主人是一个非常貌美,且有才华的姑娘。” “这绣的是木兰?”单景炎淡淡问。 “是,这正是木兰。”坊主回答。 云七夕的目光也不由往这张绣帕上看了去,绣图很简单,就是一对洁白的木兰花,立在枝头,原本应该是孤独的,可因为有一对,又显得并没有那么孤独了。 云七夕的视线从那一对木兰花,再移向单景炎的侧颜,只见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这张绣帕,却始终未伸手去摘。她很好奇,莫非他真看上了这一张?而她更好奇这绣帕的主人,坊主这样夸她,显然跟她很熟,不知道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卖吗?”单景炎问。 坊主眼睛瞪大,满脸欣喜,连连点头,“卖,卖,公子,今天这位姑娘不在,等改日这位姑娘来了,我让她与您……” “不用了,”单景炎打断了她,却是温和的声音,“我只要这张绣帕,十两银子够吗?” 说话间,单景炎已经掏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坊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色有些尴尬。 “公子,不需要这么多,你既然看中了这绣帕,还是改日见见这位姑娘吧?” 单景炎没有回答她,只含笑道,“不用找了。” 他将绣帕收好,侧过头来,看着云七夕,温和地道,“我们走吧。” 他为什么这么做?云七夕不懂,她只是看到坊主脸色不大好,而她转身跟着单景炎一路离开时,坊主看她的那个目光更是不太友善。 下了台阶,单景炎走在前面,云七夕快走几步跟上去,打趣道,“喂,这位公子,你似乎破坏了规矩?” 单景炎侧过头来,笑容温暖地看着她,“是么?是什么样的规矩?” “真不知道不是假不知道?”云七夕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狐疑。 单景炎盯着她,轻轻摇摇头。 云七夕深吐了一口气,这才道,“你今日这做法,有可能会伤了一个姑娘的心呢,你可知道?你既然看上了这块绣帕,就等同于看上了绣它的这位姑娘,这个你不知道?你买了它,却拒绝与这位姑娘见面,这姑娘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是吗?”单景炎思索道,“那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见他皱起眉头,几分困扰的样子。云七夕想了想,又劝慰般地笑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方式似乎不太合理,你们这些公子少爷只看见了绣帕,又没有见到绣绣帕的女子的真面目,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呢,对吧?不合理,太不合理。” 听着她的话,单景炎眉头缓缓舒展,澄澈的眼睛盯着她,含着微笑,“对,不合理。”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上行人很多,走了一会儿,云七夕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听刚才那个坊主的意思,绣帕的主人,应该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你真的不要见一见?” 单景炎停下脚步,几分认真地看向她,“这世上才貌双全的女子有很多,而……”他顿住了,像突然间失了声,又像是有几个字哽住了喉咙里,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什么?” 云七夕的询问声打断了单景炎的专注,他移开目光,轻轻一笑,“没什么。” 明明就是有什么,既然不说,云七夕也不打算深问下去,因为她总觉得,这为什么的背后,兴许是他隐藏在笑容背后,不轻易示人的伤口。 她希望他的笑容永远阳光,干净如初。 “来。”单景炎突然温和地说了一声,伸手再一次牵住了她,拉着她往一处热闹的地方走。 这里同样有很多的男男女女围着,越走近,那股檀香味儿就越发清晰。 这里的彩灯与别处的有所不同,灯面上的图案很是怪异,带着浓重的色彩。 云七夕总觉得这里的格调有些熟悉,当她与单景炎挤进去,她才看清“沉香阁”三个大字。 原来是沉香阁,她来过。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想起那莫名丢失的一对耳坠子,她还有些郁闷。 沉香阁将很多的首饰,胭脂水粉摆了出来,许多的人在挑选,多是少男买来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 招呼客人的那个女子她有印象,她记得那个白衣公子叫她婉兮。 “姑娘,我要订做一支玉簪。”单景炎对婉兮说。 婉兮看了他一眼,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云七夕,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微微一笑,“好的,公子,您有图样吗?” 单景炎将刚才买的那块绣帕拿出来,递了过去。婉兮接过,看了看,笑着点点头,“这图案很漂亮,公子,过三日来取吧。” 云七夕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似的,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要把这绣图做成玉簪回赠给那位姑娘,很有意思嘛。” 单景炎看着她,轻轻摇头,“不,我是要送给别的姑娘。” 正文 第7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云七夕意外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问,“是哪位姑娘这么幸运?” 单景炎目光深遂地盯着她,“送给你。” “我?”云七夕下巴掉了,“为什么?” 单景炎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掉了她眼前的一缕头发,而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自今晚遇到单景炎,他两次牵过她的手,她都没有觉得尴尬过,可这一刻,她真的尴尬了一瞬,他的这个动作,以及他做这个动作时,那温柔的眼神,像极了恋人间的举动。 “云七夕,出生在天宝五年的七夕夜,故而取名叫七夕。今天是天宝二十一年的七夕,是你十六岁的生辰。” 单景炎缓缓地说着,就像是这些信息早就存在于他的心里。 “你知道?”云七夕好惊讶。 一直跟在一旁的巧儿黯然地接了口,“是,今天的确是二小姐的生辰,也是,也是二夫人的忌日。” 起先的那份尴尬,因着巧儿突然带出的这个沉重的话题,稍纵即逝。 捕捉到云七夕脸上闪过的一丝僵硬,单景炎温和的笑容里划过一抹心疼,声音越发柔和,“所以,这支玉簪,算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事实上,无论是穿越而来的云七夕,还是国公府二小姐云七夕,都是今天过生日。以前,她的生日只有她母亲会记得,包括她那个渣爹,都从不记得。想不到穿越到大燕,竟然还能收到生日礼物。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四……”云七夕正要开口,单景炎已经竖起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上。 他的手指温温的,眼神也温和如春天的暖阳,他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禁声。 周围人流如织,人声嘈杂,他低声说,“私下里,叫我景炎就好。” 云七夕尴尬地挠了挠耳后,笑了笑,“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景炎。” 满意于她的称呼,单景炎笑点点头,“三天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他们退出沉香阁门口拥挤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他们不知道的是,婉兮已经将绣帕交到了主人手里。 沉香阁二楼,打开的窗口处,一人静静立着,他的位置,可以将大街上的情景一览无余,而他的视线,却无心观赏七夕的热闹,只是追随着彩灯下,两个人影,一路谈笑着越走越远。 一路说话,一路走,云七夕发现,单景炎是一个很会倾听的人,即便说的话题他不感兴趣,他也会微笑着倾听,风度很好。 正走着,却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四皇子,云姑娘,爷在醉酒飘香等你们。” 云七夕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眼前的戈风,依旧是万年的面无表情,跟他家爷一样,跟谁欠了他们主仆俩似的。 巧儿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伸手扯了扯云七夕的衣袖,“二小姐,晋王殿下也知道您出来了,看来,这纸是包不住火了。” 看着巧儿一惊一乍的样子,云七夕安慰地拍拍她扯着她衣袖的手,低声道,“别怕,随机应变。”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醉酒飘香的门口。 记得上一次,单连城介绍这些显贵,就是在醉酒飘香的对面,而她也还记得,与醉酒飘香紧临着的,就是翠柳居。 不远处,翠柳居门口那些个娇柔妩媚的声线传过来,令云七夕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单景炎却是在这一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进了醉酒飘香,云七夕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是最受这些达官贵人欢迎的酒楼了。在落后的古代,论配置,这里绝对算得上是五星级。 今天是七夕节,又正值入夜,这会儿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醉酒飘香的一楼,是从外面看不出来的大,此时已是高朋满座,十分热闹。 他们一直跟着戈风上到二楼,相比一楼的喧哗,二楼要安静一些。 他们来到一间包房门口,云七夕一眼就看到了窗口前,面对着窗外,静静坐着的一个孤冷的背影。 “爷,四皇子和云姑娘来了。”戈风走上前说道。 轮椅转过来,淡淡的视线投了过来,带着一种看不分明的寒意。 “三哥。”单景炎礼节地唤了一声。 “奴婢参见晋王殿下。”巧儿也紧跟着行了礼。 “腿好了?”单连城的视线却云七夕的腿上往上移,再落在她的脸上,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云七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眼,“好了。” 回答完之后,她突然想到,为什么一看见他心头就忐忑,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更何况,她又没招惹他,他总不能乱咬人,而且还有第三人在。 她调整好心态,回过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从容的笑意,“晋王殿下,小女子不才,会一点点小医术,我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殿下如果愿意,让小女子不才我给您看一看,兴许能让您很快站起来。” 单连城眸色很暗,而单景炎微愣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容里多了一抹了然。 “七夕,你可以治好三哥的腿?” 云七夕瞥了单连城一眼,笑道,“其实有很多时候呢,治病不只是大夫的事,跟病人自己也有很大关系,若病人不想好起来,那就是再好的大夫,也没有办法,是吧,晋王殿下?” 单连城沉着脸盯着她不语,云七夕似笑非笑地回视他,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三哥,我刚才在路上,恰好遇到了七夕,没想到你也出来了,早知道,我们就直奔醉酒飘香了。” 单景炎语调轻松,试图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而单连城却在听到“七夕”二字时,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半刻之后,他缓缓将视线从云七夕身上移开,看向单景炎,眼底的寒气散去了几分,淡淡道,“现在也不晚,饭菜还没有上桌。”转头看向戈风,“戈风,传话下去,上菜吧。”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样数不多,却绝对精致。 单连城已经从窗口处来到桌边,单景炎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回头见云七夕还在原地站着,笑着喊她,“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坐吧。” 说完他看了单连城一眼,眼底的一丝黯然一闪即逝,盯着满桌的菜肴,轻笑道,“一个月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我就该唤一声三嫂了。” 单连城握住酒杯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拾起来酒杯来,抿了一口,未说话。 云七夕突然想起一句话叫不吃白不吃,然后还有一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她原本就不多的忐忑和顾忌也都很快释怀了,走过去淡定地坐下来,笑了笑,不过,这笑容是对单景炎的。 “四皇子,一个月之后的事谁知道呢?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兴许到时就有了什么变故也不一定。” 直到把话说完,云七夕才终于把眼神移向单连城,成功见到他那万年不变的冷脸又暗了几分。 此刻,这张大圆桌上,三人的方位呈三角形,若不是单景炎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不争的笑容,便会让人有种三足鼎立的错觉。 “三哥,这是你爱吃的桂花鱼,多吃点。”单景炎夹了一块桂花鱼到单连城的碗里。 他总是这样,敏感又聪明,察觉出气氛不对,便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来充当缓解气氛的角色。 他的目光满桌子找,问道,“七夕,这些都是醉酒飘香非常有特色的菜,你喜欢吃什么?” 其实云七夕吃了晚饭才出来的,虽然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但胃里还是饱的,所以一点胃口都没有。看了半天,她叹了口气,“我喜欢吃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厨子可以做得出来。” “哦?”单景炎来了兴致,放下筷子,笑看着她,“那倒未必,醉酒飘香有很多不错的大厨,你喜欢吃什么?说来听听。” 云七夕盯着他,笑了笑,道,“我喜欢吃肯德基。” 单景炎似被考倒了,眉头微蹙,“醉酒飘香里有黄焖鸡,清蒸鸡,叫花儿鸡,这肯德鸡是一种什么做法,倒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噗! 幸好云七夕反应敏捷,放下茶杯的同时,头偏向了一边,一口茶喷在了地上,不然,这一桌美食就被她给喷毁了。 她像是被戳中了笑穴似的,简直笑到停不下来,趴在桌子上,笑得整个桌子的碗碟都在丁丁当当地发抖。 直到站在一边的巧儿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捂着笑疼的肚子抬起头,才看到,单景炎满脸诧异,而单连城的脸色已经被她笑黑了脸。 “真的有你说的那个什么肯德鸡?”单景炎狐疑地问,看云七夕笑得那么癫狂,他相当怀疑,自己被戏弄了。 听他这么一问,云七夕原本消减下去的笑意又来了,看到单景炎尴尬的脸色,她才强烈忍住,笑道,“真的有,只是一般的厨子做不出来。” 虽然仍有些将信将疑,但单景炎也不追问了,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青花瓷酒壶,往面前的酒杯里倒了一小杯,在倒酒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手指颤动,有几滴酒还洒在了桌上。 单连城伸手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四弟,你的身体,少喝。” 单景炎一笑,“三哥放心,没事儿,别的酒我都喝不惯,我只喝自己的酒。” 见他坚持,单连城终于放开了手。 云七夕想起,第一次在凉亭里遇到晕倒的单景炎,他的手里也拿着这一只酒壶。她替他把过脉,他的身体令人担忧。 “你不能多喝。”她道。 单景炎抬头,看到她眼里的担忧,温和一笑,“无妨,不喝多,只一小杯。” “呵,好热闹啊!” 突然一道醉熏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正文 第73章 皇上这张救命符不管用 “你们喝酒怎么不叫上我?是在庆祝什么吗?” 云七夕回头一看,只见单子隐抄着手,斜斜地倚在门口,脸颊绯红,眼底的醉意很浓。 房间里有好几个人,而且有两个还是他的兄弟,可他醉醺醺的眼神却只盯着云七夕,一瞬不瞬。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隐有半分嘲弄。 “二哥。”单景炎喊了一声。 “太子殿下。”巧儿和戈风行了礼。 按理说,云七夕也应该行礼,可她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她看到单子隐盯着她的目光,似乎不太友善。 单连城微眯着眼,轻轻抬起了下巴,淡淡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单景炎唇角凉凉地一勾,离开门板的支撑,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向包房内走来。他身后的一个大概是跟他一起喝酒的贵公子想要扶他,被他抬手一扬,就甩开了。 描述得更准确一点,他应该是向着云七夕的方向走来。 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他摇摇晃晃,步子极慢,走了好久。好不容易在云七夕眼前站定,他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稳。 先看了一眼桌上几乎还未动的菜肴,再抬眼,视线一一扫过单景炎和单连城,最后醉红的目光再次落在云七夕的脸上。 “七夕。”他唤出来的这一声是那种刻意的温柔。是的,相当刻意。而听在云七夕耳里,却是一股恶寒直往心底钻,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 “七夕,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来。”单子隐突然伸手,抓住了云七夕的手腕。 云七夕反射性地想要挣脱,可他突然加了力道。即便他喝醉了,但男人的大手劲儿仍在。她挣脱不了,只能加大自己眼神的杀伤力,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才不至于弱了气势。 “二哥,你喝醉了。”单景炎站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皱眉盯着单子隐。 而另一边,单连城依旧是那淡淡的神情,甚至还端起酒杯来又抿了一口,只是那握住酒杯的修长手指,骨节越发分明了些。 “我没有喝醉,七夕,你过来,我有大礼送给你。” 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他的表情明明是温柔的,温柔得像春风,可偏偏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云七夕吃痛,被动地被他拉离了凳子,往外走。 “喂,你放开我。”她试图挣扎。 单子隐今日看着不对,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真的会送她一份“大礼”,承受不起的大礼。 “太子殿下,二小姐……”巧儿好急,试图上来解救她,但对方毕竟是太子,她多少有些胆怯,只能徒劳地拉着云七夕的衣服。 谁知单子隐一抬脚,重重地一脚将巧儿踹出了几步远,“滚。” 他仿佛突然间不屑再伪装一种好脾气的温柔,如突然间丢掉了虚伪的表皮,也不像进来时那般歪歪倒倒,拉着云七夕冲得很快。当单景炎大步过来想要阻止时,他已经拉着云七夕冲出包房,并动作利落地将她扔进了隔壁的包房里。 砰!门被重重关了起来。 扔人,关门,拴上门拴,动作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单景炎已经在门外焦急地拍响了门,“二哥,你理智一点,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她。” 可,外面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房间里的大圆桌上,是一片杯盘狼藉。可以想像出起先推杯换盏的喧闹,可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七夕跌坐在地板上,单子隐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有些不安,因为她看到他眼底的那种虚伪的温柔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透彻骨的恨意。 她在脑海里忙碌地回忆着,不觉得自己最近得罪过他。于是她站起来,尽量平静的回视他,让那种被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尽量小一些。 “二哥,开门,你不要乱来……”单景炎的声音还在持续,可单子隐却全然不理会,仍然一步步地向她走近。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步子往后挪,直到退无可退。她才背脊紧紧贴着墙壁,站直身子,迎上单子隐一双醉红的眼睛,镇定地开口。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和姐姐闹别扭了?情场失意了?” 单子隐明显怔愣了一瞬,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撑在墙上,他低着头,离她很近。云七夕闻到头顶一股浓浓的酒气。 单子隐醉醺醺的目光盯着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哼笑了一声,“以前叫我子隐哥哥,现在叫我太子殿下,女人果真薄情,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薄情?”云七夕一扭头,甩开下巴下的那根手指,觉得可笑至极,“未婚妻尸骨未寒,你就可以转身喜气洋洋地娶别人,若论薄情的境界,又怎么能比得上太子殿下你呢?哦,错了,你不是薄情,你根本就是无情。” 单子隐再次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不能动弹,眼睛赤红,近乎咬牙切齿,“所以你恨我,所以你要联合你未来的夫君一起来对付我?” 什么意思?云七夕懵了。 敲门声和单景炎的声音在持续,其间还夹杂着巧儿的哭声。可这些单子隐似乎通通都听不见,似乎有一肚子的愤恨,在这一刻不吐不快。 “从前的那个七夕去哪儿了?你不是说誓死跟随我么?你不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么?你不是说,你的心里永远都只会有我一个人么?女人的心就这么善变,这么快就变了?” 云七夕只想说,以前的二小姐真傻,只有傻子才会对渣男这么痴情,都说女人陷入爱情时智商为零,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来,他对她的一切,统统都是虚情假意。 不过,她只是冷笑,什么都没有说。此时情况对她不利,她还不至于去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子隐哥哥,你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她语气平静,却不讨好。 因为醉意,单子隐的气息不稳,有些恼怒地一拳砸在墙上,“你为什么要帮着别人对付我?你要什么?让你做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你为何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说到后来,他倒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恼自己. 外面的敲门声消失了,突然,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日在朝堂上,父皇因为瘟疫事件,对太子大加斥责,他对你怀恨在心,关键时刻,父皇是你的救命符。” 传声入耳! 所以,瘟疫事件是太子的私下行为,原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因为她的介入,生生破坏了这一切。皇上也许并不知道太子策划这次瘟疫事件的真正目的,但至少应该会对他瞒而不报的行为很生气。料想,皇上应该是在单连城去求他派太医来求她时,才知道瘟疫这回事,否则朝廷不可能对得了瘟疫的百姓不闻不问。自古以来,民心都很重要,即便是面子功夫,也是要做一做的。 单连城在提醒她,搬出皇上来自救。 单子隐的酒气似乎越发上头了,两只手捏紧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想让父皇废了我,没那么容易!” “子隐哥哥,你总是这么冲动,皇上可以原谅你一次,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即便是免死金牌,也只能救一次命。” 听她提到免死金牌,单子隐猛地瞪住她,手掌发力,“快把免死金牌给我,给我。” “皇上又没有要你的命,要免死金牌何用?”云七夕忍着肩膀上的痛回应他。 兴许她不提免死金牌还好,一提起免死金牌,他想起她的出尔反尔,越发恨极,长得还不错的五官此刻近乎狰狞。 “你若不肯拿出来,我就要了你的命。” 说完,他一只手猛然掐紧她的脖子。 云七夕在心里叹一声,看来,皇上这张救命符也没用,她只能自救。 门口传来几声巨响,紧接着,门板轰然倒了进来。 戈风拿着一把斧头站在门口,单景炎站在他旁边,焦急还写在脸上,巧儿满脸是泪,眼睛都哭肿了。只有单连城,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坐得淡定。 而当他们看见屋内的情景时,呆住了,即便是一惯淡定的单连城,眼底也是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此时云七夕站在屋中央,而单子隐倒在她的脚边,看到门口几双惊异的目光,她无辜又无奈地耸了耸肩。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呀?” 太子的随从冲起来,急得直跳脚。抬头看了一眼云七夕,想要指责,大概是碍于单连城和单景炎在场,终是变成了小声的埋怨。 “二小姐,你,你到底把殿下怎么了呀?” “你这话问得不对?是他一个大男人,气势汹汹地把我一个小小弱女子抓进来的,我才是受害者。”云七夕说得好不淡定。 此时单景炎也走了进来,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地单连城,神情很不安。 “七夕,二哥他……” 正文 第74章 欺君之罪,她不敢当 “放心吧,他还没死,只是酒喝太多,我戳了他的睡穴,所以他睡过去了。” 云七夕一边说着,一边淡定地将手上的金簪插回了头发上。 闻言,单景炎崩紧的神情明显一松,他与单子隐一母同胞,担心是必然的。 而单子隐的随从,听了她的话,更是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看样子,单子隐今日只带了一个随从出来,而起先与单子隐喝酒的那些个人,大概看出事态不对,都趁机一个个溜掉了。 随从跪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戈风,送太子回府。”单连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戈风和那个随从一起,将单子隐从地上扶了起来,单子隐整个跟睡死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单景炎不禁有些担忧,“七夕,二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戈风背着单子隐,云七夕伸手搭上了单子隐的脉,半刻后,对单景炎道,“放心,没事,不过是酒喝大了,睡一晚上就好了。” 一行人从二楼上下来,出了醉酒飘香,戈风将单子隐放进了马车里,太子的随从驱着马车往太子府的方向走。 云七夕挽着巧儿,问她,“痛吗,刚才?” 巧儿万般委屈地咬着唇,摇摇头,“不痛,二小姐,你没事吧,太子殿下在屋子里,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她这边刚问完,单景炎和单连城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 云七夕一笑,指了指躺在马车里的单子隐,“他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把我怎么样?” 回安国公府的路与去太子府的路有一段同路,于是他们一起走。 走过了繁华的集市,人声的喧嚣渐渐远离,快要到分路的岔路口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路不算宽,一辆马车走富裕,两辆马车也能并行,但要彼此往边上靠几分。 京城的百姓应该是没有人不识得的太子府的马车,所以通常人车见到都会自觉避让。 而对面这辆马车,看起来很普通,驾车之人也瞧见了太子的马车,却没有并点要避让的意思。 眼见着两匹马头碰头的时候,两辆马车停了下来。 “前方是谁,没看见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么?” 太子的随从语气很高傲,大概,他平日里就是这么狐假虎威的。 对面车门从里面推开了,当他们看清马车内的人时,都惊讶了。 随从吓得从马车上滚下去,朝着对面的马车连连磕头,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马车内的人就冷冷一斥。 “住嘴。” 随从住了嘴,只能无声地磕着头,浑身都在打哆嗦。 站在马车旁边的单景炎,单连城以及云七夕,盯着对面马车内一脸肃容的单烨,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在民间,他们自然不能行礼。 “太子呢?”从刚才随从的口中,单烨已经知道这是太子的马车,却没见太子从马车里出来,他皱眉问。 “殿下在马车里,他,他喝醉了。”随从从地上爬起来,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太子的马车门。 于是,太子四仰八叉,醉酒酣睡的样子,就出现在了单烨的眼前。 单烨的眉头紧皱,轻斥,“醉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儿臣正打算送太子回府呢。”单连城淡淡道。 “嗯。”单烨应了一声,目光朝云七夕看过来。 “七夕,你怎么没去参加皇后宫中的赏花宴?” 本来以为,今天出来是一件十分低调的事,皇后铁定不会知道,可是,没想到出来能先后遇到他的儿子和老公,这下子,想让她不知道,难了吧? 云七夕像一个逃学被抓了个正着的学生,低着头,捏着衣角,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延续云冲为她编织的谎言,说她身体不适,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欺君之罪,她不敢当。 “父皇今日出宫,应该是去你母亲的墓地。” 她突然听见单连城用传声入耳对她说了句。 云七夕看了单连城一眼,他看她的目光很深。 我去,都这么紧张的时刻了,就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云七夕内心一边吐槽一边忙碌地分析,他此刻告诉她这个信息是什么意思?皇上为什么会去二小姐母亲的墓地,莫非他们曾经是旧识,更甚者,有旧情?至少,能在祭日这一天特意去墓地的人,应该不是仇人。 捏着衣角的那只手缓缓放松了下来,云七夕垂着眸,黯然地道,“臣女只是想到今日是母亲的祭日,便无心赏花了。” 一旁的单景炎投过来的目光染上了一抹疼惜,而如果云七夕没有看错的话,她应该是看到单连城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过了良久,才听单烨重重一叹,“上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 单烨的眼神瞟了一眼躺在马车上的单子隐,一股怒气又聚在了眼底,“连城,景炎,把他给我送回太子府,着人在他醒来时告诉他,半个月内,面壁思过,若再让我发现他在外面生事,后果会很严重。” 单连城和单景炎应一声“是”,云七夕无可奈何,只好与巧儿一起上了单烨的那辆马车。而她是上车时才发现,驾车的人原来就是乔装过的尤万山。 尤万山朝她温和地笑了笑,还顺手扶了她一把。 马车缓缓朝着郊外驶去,云七夕突然想到,若是单烨问她,她母亲的墓地在哪里,她可以说她也不知道么? “父皇是个十分念旧的人,他对你所有的关爱都源自他当年对你母亲的情谊。” 这是单连城目送马车离开时,留给她的唯一信息。 当年的情谊?呵呵,看来此处有背后的故事啊。 一路上,单烨都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还在因为单子隐的事情生气。 云七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闷闷地坐着。自她代替了二小姐的身份,这是第一次她与单烨单独面对,她怕祸从口出。 马车已经渐渐驶出了郊外,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单烨轻轻一叹,“转眼间,你母亲已经离开十六年了,而你也已经十六岁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这是要追忆往事的节奏啊! “皇上,可您一点也不见老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适当的时候,拍拍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果真,单烨笑了,笑眼盯着她,带着半分宠爱。 “七夕,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完,他又突然有些伤感,“可是你娘不同,她从不肯说半句话来讨好朕,即便朕有时气极了,用命令的口吻命令她,她也始终那么高傲。朕有时,真是恨她的那份高傲。” 还真是猜得不错,果真有旧情。 “皇上,听得出来,您心里是有我的母亲的,可您为什么当初没有娶了我的母亲呢?” 闻言,单烨一阵苦笑,“你母亲当年是名动京城的舞姬,即便她清白如莲,但她的身份仍然是不能被皇家所接受的。再者,她的心早已另许了他人了。朕那时候,真的希望自己出生在普通百姓家里。” 一代又一代,自古以来,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感情,是出生皇家最大的悲哀。 “您已经尝到过这种痛苦了,有没有想过不要再把这种痛苦延续下去?”也许是心有所感,云七夕脱口就问了出来。 单烨看着她,眼神有些茫然。 “我错了么?权力不都是人想要的?如今的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拥有天下女人最大的权力,朕把这些给你,不好么?” 看来,单烨不止对她母亲有情,而且感情很深。 “皇上,不是每个人都向往权力的,也许对别人来说好的东西,对自己却是一种枷锁。” 单烨点点头,“其实连城是我所有的儿子中,最优秀的一个,子隐他担不了大任,朕心里清楚,景炎身子不好,又无心社稷。” “那为什么……”云七夕没有问下去。 但单烨却猜到了,笑道,“你想问,为什么太子不是他?因为他心思太深,即便是作为他的父亲,我仍是猜不透他。这些年,带兵打仗,他也累了,如今好好歇息下来,也好,只是,他如今双腿不便利,让你嫁给他,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云七夕摇摇头。 不委屈是实话,但委不委屈与嫁不嫁是两回事啊。 话既然说以这上面来了,云七夕觉得可以趁此机会让单烨取消这门婚事。 正要开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单烨掀开车帘,望了眼窗外,说道,“到了。” 木锦萝的墓地修得很不错,身为国公府的二夫人,又有皇上背后支持,自然是差不了。 只可惜,墓地再好,也是活着的人的风光。 他们走近墓地,才发现,墓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云七夕看清,竟是云风烈。 今天是二小姐母亲的几日,她爹出现在这里,倒是理所当然。可他见到单烨却没有半分意外。站起来,对单烨微微颔首,“皇上。” 单烨负手走到墓前,盯着墓碑上的木锦萝三个字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墓前的那一束红花上。 “每年阿萝的祭日,这朵阿芙蓉都会比我们先到。”云风烈说。 正文 第75章 她是在跟死人争宠么? “他应该会记得阿萝,正如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单烨语气沉重地道。 云风烈点点头,“是,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年了。可臣的记忆却依然那么清晰,阿萝的样子,臣半点也没有忘记过。” 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竟对着一座已经立了十六年的墓碑有如此深的感叹。看样子,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心里住着同一个人。按理说,他们是情敌关系,可是此刻聊天的模式,却像是在共同回忆一位逝去已久的故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单烨突然苦涩一笑,“我们中原百花齐放,阿萝却偏偏喜欢北狄的阿芙蓉,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轮半月挂在高空,在山上撒下一片朦胧的月光,落在墓前追忆故人的二人身上,越发显出一种落寞的愁思。 他们第二次提到阿芙蓉,云七夕终于看向放在墓前的那一朵血红的鲜花。 阿芙蓉?可是,这明明就是…… 云七夕走过去,拾起那朵所谓的阿芙蓉,仔细看了看。没错,她没有认错,这种花长得很美,有好多的名字,也许阿芙蓉也是其中的一个。 “这花儿哪儿来的?”她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夜色下的墓园,很安静,所以她的问话特别地清晰,她相信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抬起头,看了看云风烈,又看了看单烨,他们都避开了她的视线,明显在避开她的问题。 他们越是这样神秘,云七夕就越是好奇,埋在这里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会引得他们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念念不忘?而她又为什么会独独喜欢这种花? 他们不回答,她也不再追问了。 身为木锦萝的女儿,不能只有好奇,她还应该有作为子女该有的哀伤。 她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算是她代替二小姐磕的。如今她既然代替了她的身份,那么木锦萝也就是她的母亲了。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这些疑问的答案。 “阿萝,你看,七夕已经长这么大了,出落得很漂亮,长得很像你。朕曾经将她许给太子,却阴错阳差地错过了,如今,朕将她许给连城,希望你不会反对。” 单烨对着墓碑说着,声音没有大殿上的威严,是一种难得的温和。 而这一刻,云七夕却看到云风烈的眼底突地有了泪光。见到云七夕正在看他,他别开脸,拭去了眼角的潮湿。 从墓地回来,从郊外回到京城,在路口处,他们分了道,单烨坐着马车回宫,云七夕和巧儿坐着云风烈的马车一起回国公府。 一路上,云风烈都只是静静坐着,大概心里想起很多事,神色时而哀伤。 “七夕,以后嫁去了晋王府,爹见你的时间就少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这是这一路上,云风烈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 云七夕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今夜,她完全看得到他的悲痛,她不忍告诉他,她已不是当初的云七夕,也不忍告诉他,她即将在不久之后,消失掉。 突然在这一刻,她有些不忍心,如果她真的在不久之后突然消失,是不是相当于让他再次承受丧女的悲痛。如果迟早会走,当初应该让他们接受已经失去的事实才对。 马车快到国公府时,云七夕就看到苏玉婉正在府门口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地焦虑不安。 当马车停下,云风烈从马车上走下去,苏玉婉面目一喜,赶紧迎了上来, “老爷,您这么晚,去哪里了?” 话刚说完,云七夕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于是她明显看到,苏玉婉的脸色变了一下,笑容里几分僵硬。 “七夕,你也在啊。” “是啊,大娘,这么晚还不睡啊。”云七夕笑问。 她装,她难道就不会装么? “嗯,我见你爹一直没回来,心里担心着呢,睡不着。”一说担心,苏玉婉就拧着眉头,果真好不担忧的样子。 云七夕的胃里翻腾了一下,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才发现,面对这样虚伪的人,她能笑着配合一两句,已经是极限了。 “老爷,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苏玉婉的戏还没有停。 云风烈的耐性似乎也用尽了,一脸疲惫地摆摆手,“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他不再理会苏玉婉,一个人当先走了进去。 看到苏玉婉变色的脸,云七夕乐了,这下是发自内心地笑对着她,“大娘,那我也先去休息了。” 苏玉婉尴尬扯了一个笑,点点头,“好。” 一边走,云七夕一边想,苏玉婉应该百分之两百地知道今晚云风烈去了什么地方吧?所以,她是在跟一个死人争宠么? 想到此,云七夕又笑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她躺在了床上。 此时已是深夜,周遭很安静。所以,有一点声音她都能听得很清晰。比如,此时,似乎是蛐蛐儿的声音,“啾啾”地,一直叫个不停。 好吵!云七夕烦躁地翻了个身。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本来就属于夜猫子,夜间难以入眠型,那蛐蛐儿的声音却一直持续不断地响着,扰得她不甚其烦。 最后,她腾地坐起,决定翻箱倒柜也要把这只吵死人的蛐蛐儿给找出来。 她听声辨音,觉得声音不在房间里,于是,她穿上衣服,出了屋。 仔细地听,她断定声音在房顶上。 如今她的腿差不多好了,翻个墙对她来说完全不叫问题。 可当她翻上去一看,吓了一跳,因为她真的看到了好大一只“蛐蛐儿”。 云七夕走过去,一把揭开那顶大毡帽,没好气地瞪着毡帽下盖着的那一张含笑的脸。瞪了一会儿,她突地笑起来。 当云七看到她笑容里划过的几分阴险时,毡帽已经大力地拍了下来。 “打死你个半夜不睡觉,专门扰人清静的蛐蛐儿。” 云七抓住毡帽,朝她求饶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想唤你起来。” “做什么,这大半夜的。”云七夕没好气地问。 “送你礼物。”云七道。 云七夕抄起手,笑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呢?怎么这么多人送我礼物呢?”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云七问。 “你怎么知道?”云七夕诧异地问。 云七坐起来,将毡帽戴在头上,轻描淡写地道,“因为你的名字,所以,猜的。” 云七夕半信半疑,“你可真会猜。” 云七拿出一个布袋来,递给她。 云七夕接过,发现布袋里面隐隐有光透出来,不禁好奇,“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要轻一点。” 云七夕轻轻打开布袋,里面的光就透出来。 原来是一只灯笼,只是这只灯笼是全封闭的,时而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飞舞。 “萤火虫?” “是。”云七道。 “你这样会把它们闷死在里面的好吗?把它们放出来吧。”云七夕惊叫道。 云七笑道,“一只萤火虫的光是微弱的,可是许多只聚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可是你把它们聚在一起,只能照亮一处,让它们飞出来,它们可以照亮整个夜空啊。” 云七夕发觉自己冒了一句十分有哲理的话出来,觉得自己的觉悟也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心里有些自豪,伸手将灯笼戳了一个洞,一只只萤火虫陆陆续续地从洞口飞了出来。 慢慢地,她眼前的夜空下,布满了一闪一闪的亮光。如布满了夜幕的星星。只是,这些星星好近,好亮。 这样的景色,真美。 云七夕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云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你抓这些萤火虫不容易吧,对不起,我把它们都放了。” 云七暖暖一笑,只道,“你开心就好。” 萤火虫们渐渐地越飞越远,云七抬起头,从帽檐下看着萤火虫远去,笑道,“也许他们可以照亮牛郎和织女相会的道路也不一定。” 云七夕点点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样子的话,你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老天爷会记得的。” 直到所有的萤火虫都散去了,云七才离去,云七夕悄无声息地下了屋顶,回到了房间里。 第二日清早,巧儿带来一个消息。 “二小姐,有一位夫人邀您去江上泛舟。” “哪位夫人?”云七夕问。 她可不记得她跟哪位夫人有多么亲厚的关系,难道是二小姐以前的人脉? 巧儿摇头,“不知道,来带话的应该是那位夫人的丫头,她让我告诉您,那位夫人说了,您去了一定不会失望的。” 这句话真的勾起了她的兴趣,云七夕笑了笑,“好了,那我就去会会这位夫人好了。” 等她到了江边,发现所谓的泛舟,其实是一条很大的船,绝对称得上是豪华。 上了船,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夫人,也是熟人呢。 正文 第76章 如今看不上不代表将来看不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 与京城紧临着的一条大江叫南阳江,而京城附近这一段,也是江面较为宽阔一段。站在江边往对面望,只能望见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对岸的一切,看不真切。 初听所谓的泛舟,她心中想像的是那种一叶扁舟,两个人对坐,一边谈笑一边随波荡漾,也可以划浆掌控速度和方向的那一种。 她之所以会来,除了对那位背后的夫人感到好奇,也有几分对这种惬意的盼望。 可是,她有些失望。 江上确实有舟一只,不过这舟却是放大型。她心中所想的那种舟,在它面前,只能算得上是模型。这简直就是豪华大船好吗。 一个俏生生的丫头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她面前,含笑问,“您就是云姑娘吧?” 云七夕点点头,“是。” “云姑娘,请跟我来。”丫头走在了前头,云七夕却犹豫了。 上了船,发现云七夕没有跟去,丫头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云姑娘,上来吧。” 纠结了一下,她还是跟了上去。 船舱内简约而精致,色调很温暖。 地面上铺的是棕红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脚步声。中间有一张铺了大红色绣金边桌布的大圆桌,就连那几张凳子雕工也很精致。 两边的窗户很宽,大大地开着,左边的窗边摆放着一张茶几和两张梨木雕花椅。茶几上,高长的细颈花瓶里,插着三株洁白的茉莉花。 凉爽的江风时而送入,吹起轻薄的白色纱幔,拂过茉莉花的花瓣,那几朵洁白在轻纱的一起一伏里,若隐若现。 起先一入船舱,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会儿微风吹来,那股清凉的茉莉花香从窗口送来,更加浓郁。 这样的环境,如果有一个衣着精致,神态娇美的贵夫人坐在窗口,纤纤玉指拾着茶杯,江风不时拂起她鬓角的碎发,这画面一定很美。 可是,船舱里并没有什么贵夫人。 “云姑娘,您先坐一会儿吧,我们夫人临时有一点事,呆会儿就过来。”丫头礼貌地说道。 云七夕平生比较讨厌不守时的人,更加对那种故意拿架子,姗姗来迟的人痛恨不已。 “你们夫人临时有事?那我也突然想起来临时有一点事,不如下次再约吧。”云七夕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就走。 丫头忙拦住她,“云姑娘,您别急,我们夫人一会儿就到了,你坐坐吧,您若走了,夫人会责骂我招呼不周的。” 哎,算了,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呢? 云七夕走到窗口,在大椅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好吧,我等一会儿。” 小丫头原本愁苦的小脸这才绽开了笑,“谢谢你,云姑娘,我这就去给您倒杯茶。” 不一会儿,小丫头就端着茶进来了。 吹着江风,闻着这茉莉花香,喝着上好的茶,这待遇还是蛮好的。但这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一直不见有什么“鬼”夫人过来。 依云七夕的性子,此刻她应该是拍案而起,拂袖离去,并且,下次再用八抬大轿来抬她,她也不会来了。 她这么想着,也就正想这么做了,可是,她的目光在那几株茉莉花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坐着未动。摘了一片茉莉花瓣放进茶碗里,看着它在水面飘飘荡荡。她唇角微微一勾,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仿佛突然间有了极好的耐性一般。 一直站在一边的小丫头盯着她悠闲晃荡的那只腿,不禁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有哪家的小姐坐姿是这样的? 最后,她是在凉爽的江风温柔的吹拂下,成功地睡着了。 “姑娘,您醒醒。” 是小丫头的声音把她从周公家请回来的。一睁眼,她有一种茫然不知生在何处的感觉,直到看清船舱里的一景一物,以及眼前正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的小丫头,她才想起来,她应某位夫人之邀,江上泛大舟,而某夫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看起来,像是她被放了鸽子,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在这里殷勤地招呼她,她还走不得。 “你们夫人来了吗?”云七夕打了个呵欠,揉揉惺忪的眼睛,问道。 小丫头有一丝难为情,“对不起,云姑娘,我们家夫人还没有来,不过,应该快了,您先吃饭吧。” 竟然都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等了大半天都没等到,那她就更不能走了,不然,岂不是白等了? 云七夕来到大红锦布铺就的大圆桌旁,一看,还很丰盛。 不过,她有所迟疑。这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仔细想了想,她就释然了,放心地坐了下来,执起筷子正要吃,又顿住,看了一旁的小丫头一眼,“你也饿了吧?一起吃吧。” 小丫头连连摆手,“不用了,云姑娘,您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哟。”云七夕笑了笑,也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了,她刚放下筷子,却突然看到旁边的小丫头捂着自己的肚子,拧着眉,十分痛苦的样子。她本来是一种医生的本能,想要立刻起身去看看她的,不过,最后,她原地坐着,没有动。 “怎么了?”她淡淡地问。 小丫头捂着肚子,回道,“我,我突然好不舒服,肚子好痛。” 云七夕瞅着她,笑了,“小姑娘,小小年纪,不要学着演戏,你这水嫩的小脸白里透红地,哪里有半点儿不舒服的样子?” 噗嗤! 突然一个笑声传入耳朵里,是除了她和这个小丫头的第三个声音。 云七夕往门口看,只见一个端庄高贵的女人正一步步走了进来,手上的帕子掩着嘴,想必刚才那一声笑就是出自她的口里。 云七夕站了起来,淡定地朝她福了福身,“臣女参见惠妃娘娘。” “起来吧。”惠妃轻轻抬手,脸上还有半分隐忍的笑意。 忍下那股想骂人的冲动,云七夕淡定地起身,“谢惠妃娘娘。” “七夕,让你久等了。”惠妃好整以瑕地看着她。 云七夕违背自己意愿地摇了摇头,“惠妃娘娘客气了,美食美酒地招待着,七夕哪能那般不知好歹,怎敢心中有一丝抱怨?” 惠妃赞赏地点了点头,“性子好,是个懂事的姑娘。” 屁!要不是早猜到背后那个贵夫人就是她,云七夕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她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惠妃看不出一点叛逆的心思来。 惠妃走到梨木椅上坐下来,看了眼起先那个小丫头,又是掩嘴“噗嗤”一笑,才道,“珠儿,你把桌上收拾了,先下去吧。” 起先还称自己身子不舒服的珠儿,这会儿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只是被惠妃笑得有些难为情。慌忙将桌上的碗碟都收拾了,退了下去。 当船舱门口的帘子重新落下,惠妃扶了扶一丝不苟的发髻,抬眼看向云七夕,笑问,“你等了这么久,心里难道就一点也没有不服么?” “有一点。”云七夕诚实地回答。她相信,这位并不简单的惠妃娘娘,时不时也想听到一两句诚实的答案。 果然,惠妃听见她的回答,并没有生气,笑容依旧淡淡的。 云七夕静静立着,不知道这位惠妃娘娘今日找她打算做什么。 想了想,惠妃又道,“你刚才难道就不怕这饭菜里有毒么?” 云七夕向来谨慎,又怎么会没考虑过这一点,她只是轻轻一笑,“臣女不知道邀我的夫人是谁,但臣女可以猜到,一定是个身份不凡的人,想要臣女死很容易,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惠妃点点头,赞同她的分析,目光里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那么起先你知道珠儿并没有不舒服?”惠妃接着问。 云七夕点点头,“是的,臣女略懂医术,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正如臣女刚才所说,珠儿面色红润,没有半点病态。” 惠妃了然地点点头,笑道,“恐怕不是略懂,是很懂。从东柳村瘟疫这件事,本宫便看出来了,你确实是十分聪明。我想,你会是连城身边最大的助力。” 这误会大了,敢情她认为瘟疫村的事是她为了单连城对付太子而特意谋划的? 穿越之开棺见喜 “娘娘您误会了。”云七夕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你不用解释,本宫心里清楚,你比普通的姑娘聪明,本宫看得见。”惠妃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 原来是婆婆看上了她,想让她做她的准媳妇。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了。看来,要想取消这门婚事,得从惠妃这里着手了。 “惠妃娘娘,您真的误会了,您看得起臣女,晋王殿下他自己可不一定看得上。” 惠妃笑了,“如今看不上不代表将来看不上,处的时间长了,就会有感情了,是吧,连城?” 说完,她笑看向船舱门口。 云七夕只觉脑袋一嗡,回头望去,只听珠帘脆响,珠儿打起帘子,单连城坐着轮椅进来了。 正文 第77章 被华丽丽地设计 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外面。云七夕只是忒想收回刚才说的话。她的原话原本是,他是王爷又如何,他不一定看得上她,他也不是她的菜,谁爱嫁谁嫁去。考虑到惠妃身为母亲的感受,她才说得委婉了些。 单连城滚动着轮椅走进来,视线淡淡地掠了云七夕一眼,在近处停下,看着惠妃唤了一声,“母妃。” 在面对他母亲的时候,他磁性的声线难道地添了一丝柔和。 惠妃此刻的心情看起来极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特别柔美动人。 “连城啊,以前你总是带兵打仗,很少有机会闲下来与母妃一起出来游玩,今日天气正好,咱们就什么也不要想,在这江上好好欣赏欣赏风景。” “母妃,是儿臣不孝。”单连城幽深的眸底黯了一下。 这母子俩在这儿欣赏风景,把她叫来做什么?云七夕如坐针毡一般地不安。 “惠妃娘娘,臣女就不打扰惠妃娘娘和晋王殿下了。”她站了起来。 “七夕,你坐下。”惠妃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她,和蔼地笑了笑,“怎么是打扰呢?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呢。” 云七夕表示很郁闷!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来不是那么回事,被一再强调,就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百般无奈,云七夕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可她觉得自己很多余,因为他们聊的话题她完全插不上半句话。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呆笨的哑巴。 “这世间万物啊,每天都在改变,只有这南阳江,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变过。以前,有一首小曲儿,唱的就是这南阳江。” 惠妃柔美的脸上带着浅笑,眼神幽幽地望着窗外,就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山青青,水清清,南阳江上泛舟行,花正艳,人正娇,岁岁年年乐逍遥……” 惠妃歌如其人,柔美动听,云七夕也不由听入了迷。透过这美好的歌声,她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山灵水秀的世界。即便是这歌声停止了,她还仍然陷在这种幻境里。 “这南阳江很长,很长,从源头的西凉,途经大燕,最后,可以去到代国。不过,代国已经不在了。”惠妃望着窗外阳光下的波光粼粼,言辞里多了几分哀伤。 “母妃,往事勿须再提。”单连城大概从没有宽慰过人,这劝人的话说得有几分生硬。 惠妃此刻的笑容有些苍白无力,起先还兴致高昂的样子,却仿佛一下子疲惫了下来。 “提了也无妨,即便是在你父皇面前,我也不怕提及代国,二十多年,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还……”她顿了好一会儿,如心里憋着一口气,轻轻叹道,“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忘记?” 云七夕立刻就来了精神,她很好奇,惠妃刚才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母妃。”单连城眼神复杂地看了惠妃一眼,轻轻地唤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 “七夕,你说呢?”惠妃终于想起旁边还有第三人。 惠妃的问话突如其来,云七夕有些措手不及,谨慎地舔了舔嘴皮子。与此同时,她看到单连城的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从惠妃刚才的话里分析,她应该是代国人,可她与代国的缘分似乎不止这些。虽然看着温柔和善,但云七夕却总觉得她足够精明,甚至有一定的谋略和野心。回答她的话,很考智商。 云七夕想了想,低眉顺眼地回道,“娘娘说得很对,做人不能忘本,无论如今怎样,将来怎样,都不能忘记开始的开始,是什么样子。” 惠妃听着,眼底的一丝阴郁散去,唇角扬起的弧度加大。 “七夕这丫头悟性高,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 “娘娘过誉了。” 云七夕捕捉到了单连城淡淡的眼神似乎划过了一丝不屑,兴许他认为她是在故意讨好惠妃吧? 可并不是,这话虽然有迎合惠妃的嫌疑,却也是她的心里话,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去。 说了一会子话,惠妃伸手扶了扶额,略显疲惫地起身,“本宫突然觉得乏了,去休息一会儿。” 云七夕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惠妃向她看了过来,和蔼地笑道,“七夕,你别急着走啊,呆会儿就在这里吃晚饭吧。” 咳咳! 云七夕呛得直咳嗽。 “恭送惠妃娘娘。”她低着头,所以惠妃看不见她郁闷咬牙的样子。 珠儿走上来扶着惠妃离开了。云七夕看着惠妃的背影,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身材却仍然很好,见她此刻轻快的步伐就知道她此刻心情好。 珠帘落下,船舱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她和单连城两个人。 云七夕想起上次刻意去找他却没有谈拢的话题,觉得今天机会难得,不如再找他谈谈。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跟皇上说了没有?” 单连城的视线梭了过来,眼神是那种一副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上次跟你说让你跟皇上提取消婚事的事,你忘了?”云七夕提醒他。 单连城淡淡移开眼,“父皇金口玉言,岂能说改就改?” 云七夕撇了撇嘴,“这道理我懂,可你不是他儿子嘛,总要好说话一些,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了?不方便跟皇上说,你也可以跟惠妃娘娘说说啊。” 说到此,云七夕笑了笑,“你没发现吗?我们一见面几乎就是天雷勾地火的,彼此都看不惯的样子,你想想啊,若真是应了皇上的旨意,你以后成天都要见到我,还能有好心情么?” “……” 单连城不说话,云七夕搞不懂他的意思,于是决定来个半恳求,半威胁的策略。 她笑得近乎可耻,“其实我也是为你好,我不怕告诉你,你若是能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我倒是可以多当一段时间的二小姐,若是不成,一个月期满,我立马走人,到时,你堂堂晋王殿下成婚,婚礼上没有新娘,面子失大了,可别怪我。” “你敢?”单连城眸子一眯。 终于成功看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她心情爽翻了,“我怎么不敢?一个月期限一满,你付银子我走人,咱俩两清了。” 单连城盯着她的目光很深,“你很健忘!” 什么意思?云七夕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怎么?咱们除了我存你那儿有一半银子,以及我被某些无耻之人悄无声息拿走的东西,还有别的瓜葛么?” 她夹枪带棒的话单连城似乎已经习惯,淡淡挑眉,“爷不帮你你能撑过一个月?” 云七夕诚实地点点头,“是,你确实在某些时候帮了我,我谢谢你,大不了我付你点辛苦费好了。” 单连城点点头,牙关咬得很紧,“爷来提醒你,你不记得你答应过的交换条件,做随军太医的事?” 啥? 我滴乖乖!她真的完全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都不带兵了,还需要随军太医?”云七夕有些心虚地问。 “爷只是今天不带,不代表明天不带,就算爷不带,可兵还在。”单连城定定道。 起先的气焰没了,云七夕的一颗脑袋耷拉了下来。 “能不能商量?” “不能!” “那你就想办法取消婚事,我就留下来做你的随军太医。”云七夕又抓到了可以谈条件的东西了。 此刻,单连城的脸很黑,很黑。 嗖的一下,她就看到他突然站了起来,如一座大山猛然崛地而起,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云七夕心中很不妙。 “爷让你觉得委屈还是耻辱?”单连城站定在她眼前,很近的距离瞪着她,眼底怒火中烧。 穿越之开棺见喜 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云七夕嘿嘿地笑了起来,“不委屈,更不可能耻辱啊,是您,您委屈,您耻辱,我的身份您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千金大小姐,岂不就是委屈了您么?” 她打着哈哈,退了几步,退到窗边,与他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视线随意往窗外这么一瞅,她惊住了。 “喂,喂,喂,出事了!”她的声线因为惊慌而有些扭曲。 看出她神态不对,单连城踱步过来,往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窗外,是一望无边的江面,这艘船此刻正处在江心的位置,离两边的岸都很远很远。 完了,被旁边这位爷的母亲华丽丽地设计了! 正文 第78章 别太狠 “喂,你说你娘她是几个意思?设计我也就算了,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设计。”云七夕气呼呼地站在船舱窗口处,冲着单连城嚷嚷。 单连城的薄唇紧紧抿着,黑着脸踱步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看样子,他也很郁闷。 这惠妃的意思大概是要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机会,云七夕好想呵呵啊。 “你娘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么?” 见到从船舱里出来的单连城眸子徒然一沉,云七夕终是压下了心里一连串的吐槽。 这是要等人来营救的意思吗?他娘打算让他们在这船上呆多久?身为皇妃,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也是醉了。 她郁闷地坐在甲板上,而单连城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形如雕塑,幽深的眸底望着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七夕觉得她必须要想出个解决办法来,否则,她可以想像她是怎么死的,那一定是闷死的。 突然,她眼前一亮,拍拍屁股站起来,眯着眼望着岸边的方向,缓缓地,唇边荡开了一丝笑痕。 “在打什么馊主意?”单连城盯着她,不咸不淡地问。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云七夕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眼神聚焦,专注地望着岸边,两根手指在眼前丈量了一阵。 “搞定!”她放下手,这才看着单连城,翘着唇角慢悠悠回答,“出馊主意的,是你娘好吗?我现在是在想解决办法。这里到岸边的距离,顶多四百米,四百米的距离,无论是蛙泳,仰泳,还是自由泳,我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过去了。怎么样?晋王殿下,要不要来一场比赛?” 只见单连城轻轻蹙起了眉头,想必是四百米,蛙泳,仰泳,自由泳,这些新鲜词汇让他一时有点消化不良。随后,他不温不火地看向她,淡淡地几句话便浇灭了她熊熊燃烧的激情。 “你会水?很好!如果爷没记错的话,那二小姐可是在池塘里淹死的。” 云七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一个刚刚打满气的气球突然被戳了一针,气儿消了,人焉儿了。 是啊,原本淹死的二小姐起死回生,突然变成了游泳健将,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她可以想像,当她从这里游过去,她身为国公府二小姐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郁闷!憋屈!不甘! 不过,云七夕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愁绪散了,双手撑着船沿,偏头看着单连城笑了起来。 “晋王殿下,你会水么?我猜会吧,可是你同样不能游过去,因为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咱们的晋王殿下可是连走路都不能的,哈哈……” 以牙还牙之后,她的心情太好,笑得好不幸灾乐祸。而单连城脸部俊美的线条却被她笑出了一种僵硬。 其实她并非真的有多乐,她只是苦中作乐而已。毕竟,现实已是如此。 估摸着对方快要接近爆发边沿时,云七夕适时地收住了笑声,手撑在船沿上,望着宽阔无垠的江面,迎着扑面而来江风,神情惬意地深呼吸了一口。 “也别愁,也别恼了,你们身为皇子王爷的,平日里活得那么累,难得有机会这么悠闲。既然惠妃娘娘这么煞费苦心,你这做儿子的,就收下她这一番好意好了。在这船上,与世隔绝,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在甲板上吹着江风,晒晒太阳,这日子啊,怎一个爽字了得呢?” 这话是在劝单连城,也成功劝说了自己,云七夕起先心里那一股子郁闷已经全然不在了,神清气爽地看向单连城。 而他此刻也盯着她,那眼神却是如看怪物一般的。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应该是这船上唯一你觉得碍眼的东西,你可以选择不看我,忽略我,咱们各耍各的,各看各的,互不干涉,好吧?” 说完,云七夕转身往船舱里面走,“我去看看你娘给我们留了多少粮食,便可大概估计她打算让我们在船上呆多久了。” 入了船舱下层不久,里面便传来了笑声。 “哎哟喂,好多好吃的呀,看来你娘是打算让我们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节奏啊。” 当单连城下到船舱里,来到一间类似于厨房的门口,见到云七夕正拿着鸡腿啃得欢畅,而她的面前摆满了不少美食材料。 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单连城,啃了一半儿的鸡腿伸过去,嘴里含糊道,“要不要来一个?” 单连城臭着一张脸,“不要”。 自从明白他们两个明明可以轻松逃出去,却必须要装做被困在这里回不去的事实,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好。 假装看不懂他的表情,云七夕乐呵呵地抬手指了一圈,声音轻快地道,“你看,好多吃的,你娘对你可真好,生怕你吃不好了呢。” 啃完一个鸡腿的功夫,单连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云七夕从船舱下层上去,才发现他正坐在窗口的梨木雕花大椅上。 走近一看,才看到他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个棋盘,一颗黑子落下,另一只手执起一颗白子,似乎在考虑该往哪里放。 “连休闲用品都备了,你娘啊,简直不能更贴心了。不过,起先还臭着一张脸,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在这儿下棋了?”云七夕俏皮的声音轻轻地在他旁边冒了出来,就像是怕打扰到他的思绪似的。 “既来之,则安之。”单连城说完,手中的白子落下。 云七夕跑到他对面坐下,将大拇指伸到他眼前,给他点了个赞。 看了一会儿,单连城只闷声下棋,不发一语,云七夕觉得无趣,道,“你左手和右手下棋有啥意思?我也很无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一起下吧,也好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你会?”单连城眼角轻抬,语带怀疑。 云七夕努了努嘴,“你少瞧不起人。” 说完她的手伸进罐里,抓了一把黑子,在手中把玩。瞅着对面的单连城,她的眼睛机灵的眨了眨,“不就是白子黑子的游戏么,我会的玩法,你还不一定会呢!” 单连城盯着她,表情在说三个字,你就吹。 “你还别不信,来来来,我教你。” 找到了乐子,她有些兴奋,毫不客气地将一盘残局收了起来,给他细细讲解起了五子棋的规则来。 讲完,她笑眯眯地问他,“会了吗?” 单连城不以为然地看着她,“你这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云七夕顿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酒窝现了出来,朝他摆了摆手,“你还别瞧不起,你信不信,就是这孩童的把戏,你还不一定赢得过我呢?” 单连城淡定的眼神盯着她,明显不信。 以前上学时,云七夕有一段时间十分迷恋五子棋这玩意儿,棋盘是画的,棋子是用纸叠的。课堂上,老师在上面讲,她就和同桌在桌子底下下棋玩,乐此不疲。她的棋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很少有人能下得过她。 云七夕信心满满,放下第一子后,抬头笑问,“咱们总得赌点什么吧?这样才有意思啊?” 单连城落下一子,定定地看着她,淡淡警告,“别太狠,当心拿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七夕全然没放在心上,想了想,笑道,“你看,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呆会儿总得吃饭吧?谁做呢?不如,谁输了谁去做晚饭?” “你确定?”单连城看着她的目光很深。 “当然确定。” 此刻云七夕已经迫不及待,大度地笑说,“念在你初学,咱们先试三把,让你熟练熟练,咱们第四把再定输赢。省得呆会你输了,觉得我老手欺负你。” 这么说完,她觉得自家的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 嘴唇翘着笑,云七夕一边落子一边瞅单连城的表情。 他很认真,眼睛只盯着棋盘。 都说男人认真的样子最迷人,而这样一个本来就长得让人想犯罪的男人认真起来,简直就天理不容了。 咳咳! 云七夕轻咳下,低头看棋盘,提醒自己,对决当前,可不能让美色给迷惑了。 下五子棋,云七夕最擅长的是声东击西,当单连城的白子已经拦无可拦,她成功地串连了五子,她赢了。 大燕的不败战神竟然败在她的手里,这是什么概念啊。 云七夕捏着自己的脸颊,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地可恶。 而单连城却似乎并不灰心,一粒粒认真地将棋子捡回罐子里。 接下来的两局,云七夕仍然赢了。 她越发得意,那种必胜的笑容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晋王殿下,下一把定输赢,你可以要小心了哟。” 她开始想像国民男神为她下厨的样子,那会是怎样的画风呢?一定跟他平时高冷的样子不太一样,爽呆了! 决定胜负的一局开始,单连城的神情始终严肃认真,每下一子都认真琢磨。 下了一会儿,云七夕凑近一些,打趣道,“喂,做顿饭而已,这船上就我们两个人,我发誓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咱们晋王殿下亲自下厨给我做过饭的。” 正文 第79章 爷不嫌弃 单连城专注的视线离开棋盘,抬头看她,这一双如古井般深遂的眸子一点一滴地亮堂起来,当云七夕捕捉到一丝得逞的笑痕从他幽深的眸底划过时,心里莫名一慌,低头一看,只见单连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也给这盘棋局画上了句号。 她不可置信地瞪直了眼睛! 黑子已经五颗相连,这,这怎么可能? 情急之下,云七夕一把抓住单连城正准备收回的手,语速极快地道,“错了错了,我刚刚看漏了,这一步重来。” 盯着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一会儿,单连城未动,淡淡扫她一眼,“举手无悔真君子。”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有点失态,云七夕尴尬地松了手。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而已。” 她不是第一次与他有肢体接触了,记得第一次,在二小姐的墓室里,他的大掌叩住她的嘴巴。当时情况紧张,她当然注意不到他的手是冷是热。在她的想像中,像他这么气场冰冷的人,应该也有一双冰冷到让人不敢触碰的手。可是,刚才她感觉到了,这双手很温暖,与他冰冷的气质极度不相符的温暖。与单景炎手心里的温暖不同,可到底是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只觉得不同,不同,十分不同。 “愿赌服输!”单连城淡淡的声音拉回了她游走的意识。 在自己的强项上输给了一个新手,这个现实好残忍。 她不服,很不服!她的不服完全写在脸上。 单连城盯着她的表情,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淡淡道,“一顿饭而已,这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爷答应你,下船之后,绝不会告诉第三人国公府的二小姐亲自下厨给爷做过饭。” 云七夕捂着心口,有一种很想吐血的冲动。 “去吧,爷等着了,记得,清淡一点。” 单连城坐正了姿势,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身子舒服地靠向椅背,头稍稍往后仰着。 “我厨艺差,做的饭很难吃。”云七夕闷闷地道。 “无妨,出门在外,不可要求太高。” “难吃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 “爷不嫌弃。”单连城已经闭上眼假寐。 云七夕被噎住了。 愿赌服输,她认同这个理儿。她郁闷的是,这场必赢之赌她竟然输给了一个新手,这是她丰富的五子棋历史上遭遇的最大惨败,给她辉煌的人生留下了惨痛的一笔。 太没天理! 云七夕挪着沉重的步子下到了厨房里,暗自吐血三升,才终于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算了,好歹单连城身份尊贵,她给他做饭,她也算不上吃亏。左右自己也要吃,不就是多做一份的事儿? 心理建设完毕,她心里瞬间好受多了。 很快,船舱里丁丁当当地热闹了起来,不一会儿,还传出来了很特别的歌声。 “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绿的菜,白的菜,什么菜炒什么菜,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我们是一群小小的羊,小小的羊儿都很善良,善良得只会在草原上,懒懒地美美地晒太阳……” 单连城缓缓睁开了眼睛,欢快活泼的歌声持续不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瞧这兴头,这顿饭做得十分愉快。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唇角正轻轻荡开一丝柔和的弧度。 “开饭!”随着一个愉悦的声音,今夜的厨师上菜了。 记得下厨房时,云七夕的表情是郁闷的,可是端菜上来时,却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她的自我修复能力相当惊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三菜一汤上好,云七夕殷勤地将单连城请过来坐下,再将筷子恭敬地递到他的手里,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下厨感言。 “这顿晚饭呢,小女子我严格遵循您清淡二字的宗旨,做了这三菜一汤。又考虑到您身为王爷的尊贵身份,想着怎么着也得至少符合小康水平,所以,小女子我经过再三思量,还是将这盘鸡腿端了上来,这也是您母亲的一番美意。祝您晚餐愉快!” 声情并茂地讲完,云七夕拍拍手,“好了,尊敬的晋王殿下,请开动吧。” 单连城执起筷子,扫了桌上的菜式一眼,眼底掠过一丝笑痕。 “爷会以为你做的是羊肉。” 云七夕觉得自己眼睛花了,耳朵也出故障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了,为什么她好像看到他笑了?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语气不那么冷了?为什么他的话她听不懂了? 愣了好大一会儿,她明白过来了,敢情刚才她的歌声他全都听见了。 咳咳! “我以一个大夫的专业告诉你,大热天吃羊肉,是一定会上火的。” 单连城的眸子微闪,手中的筷子伸向了素炒茄子,刚夹了一块,突听云七夕叫道,“等一下。” 他的手顿在空中,狐疑地看向她。 云七夕笑呵呵地道,“你就这么放心吃我做的东西?不怕有毒啊?” 话音刚落,单连城已经将一块茄子送进了嘴里,细嚼慢咽了一阵,才眯着眼淡淡道,“量你没吃豹子胆。” 呵,还真是把她吃得透透的。 之前,她真的有想要咸死他或者辣死他的冲动。不过,那只是一种冲动,当她冷静下来,她便觉得这手段太不上档次,只能用来对付小人,不能用来对付他这样的男人。 “嘿嘿,自然是没那熊心豹子胆,开个玩笑而已。” 突然,云七夕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兴奋地忽闪忽闪地眨,“这一顿虽然菜式简单,但环境优美,江面之上,月光如水,江风温柔,吃着小菜,怎么能没有小酒呢?我去找找。” 说完,她起身下到了舱里。 不多时,听见她兴奋的声音传来,“还真的有酒啊,哈哈!” 不一会儿,她上来了,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 “有酒有菜有月光,还有一个大美女,是不是万事俱备了?要不要喝一个?” 说完,她拿出两个杯子来,一边倒一边说,“你说你娘她是不是也太周到了点儿?” 倒好酒,酒壶放下,云七夕将一杯推到单连城面前,自己执起酒杯,朝他举起,“来,唯月光和娘心不可辜负,干一杯。” 说完,她自己就先一口喝干了一杯,低头一看,单连城的那杯却没有动,她叹了口气,笑着打趣道,“好不给面子啊,怎么?是怕酒后乱性还是酒后吐真言?” 单连城没有回答,云七夕又自言自语道,“讲真,若不是你娘刻意安排,我二人应该是很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吃饭喝酒吧?我还是觉得很高兴的,无论在什么地方,始终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我干杯,你随意吧。”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云七夕感觉自己今天的情绪有点奇怪,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内心深处有一丝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她一杯接一杯,好像越喝越来劲儿,她不知道,她的脸已经越来越红了。最后,她举起酒杯,眼睛朦胧地盯着单连城。 “单连城,你今天一滴都没喝,你要是给面子,至少该喝一杯吧?我辛辛苦苦做了饭,你不该喝一杯感谢感谢我么?” 她举着杯子,有些固执地盯着他。单连城盯着她酡红的脸颊,目光很深。直到她见到他终于喝下了那杯酒,她才满意地笑了笑。 “爽快!” 云七夕望向窗外,瞥到天上那一轮月亮,朦胧的月光将它包裹着,很温柔。 “我们好笨啊,这大好的月光,我们呆在屋子里干什么?咱们出去吧,一边赏月一边喝酒,多么惬意啊。” 说完,她提着酒壶往船舱外走去。 月光很好,凉风习习! 月光撒在江面上,如坠落了满天的星子,璀璨的温柔。 云七夕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舱,抬头望着月光,突然眼睛有点涩涩的。 她终于知道她今天在难过什么了,她想家了,想娘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从船舱里踱了出来。 “喂,我好想唱歌啊。”云七夕笑嘻嘻地看着从船舱里走出来的单连城,“你放心,免费听,不收你钱。” 单连城盯着她,月光下,他的眸子染上一层月色的朦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云七夕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单连城踱到船沿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听着这因为醉意而有些五音不全,却又有几分哽咽的歌声,眸光微微闪动。 唱着唱着,云七夕觉得有些热,望着单连城的背影,问道,“喂,你有没有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了?” 单连城回头,很平静地盯着她,很显然,他并不觉得。 “这不科学啊,晚上应该降温才对。”云七夕自言自语道。 看了眼手中的酒壶,“也许是这酒精的作用,好酒!”她豪爽地赞了一句。 不一会儿,那种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不正常。 云七夕盯着天空中那轮不太圆的月亮,心里有点发慌,就连提着酒壶的那只手,也在微微发抖。 她晃悠悠站起来,可脚步虚浮,她走得不稳当,还没站稳,便往一边倒去,若不是一双手臂接得及时,她铁定撞到船舱的木板上了。 触到那双温热的手,云七夕脸颊滚烫,她挣开他的手,逃也似地往前冲。 身为大夫,她很清楚,她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 正文 第80章 口水出来了! 云七夕仰起脖子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单连城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拾起酒杯,喝了下去。 “爽快!”云七夕赞了一声。 抬头盯着那一轮不太圆,却很朦胧温柔的月亮。云七夕想起单连城之前在船舱里的话,问道,“哎,你起先说你吃过比这菜更难吃的东西?该不能吧?你堂堂晋王爷,不是走到哪里都应该好酒好肉地招呼着么?” 这一次,竟是单连城主动捧起酒坛子,将酒杯倒了个满,顺便把她的一杯酒也倒上了。 云七夕张着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月光朦胧地照在甲板上,如一只温柔的手,把它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勾勒出了几分柔和。就连对面这一张平日里高冷尊华的脸,也被月光巧妙地掩去了他惯常的肃杀和冷漠,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英俊帅气。 人啊,谁个不爱美的东西? 云七夕感到喉咙有点发干,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美食美酒美色当前?简直是赏心悦目。 只见单连城目光沉沉地盯着夜色深处,良久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想着也许等不到他的答案,毕竟他一惯属于闷骚型。 就在云七夕正准备换一个话题时,却见他在抿了一口酒之后,说话了。 “行军的辛苦,你一个小小女子,自然不懂。”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这一股子磁性像是能挠进她的心肝儿上。只是云七夕却从这磁性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闷。 他眉头轻锁,一双冷眸如染上了一层愁绪,吞酒时,喉结一滚,颈部的线条越发地荡人心魄。 其实仔细想想,她与他之间还真没有什么仇恨,不仅没有仇恨,应该还多少有几分情谊在里头。毕竟,他们互相救过命。在二小姐的墓室里,她帮他躲过了敌人的追捕,还治了他的伤。在东柳村的那个夜晚,他同样救了她。按理说,这交情还不浅。若不是皇上一道指婚的圣旨让她心里膈应了,他们也许还能正常交朋友,甚至称兄道弟。 其实单连城很好,长得帅,有钱又有权,有军人的硬气,也有一颗仁心。除了气场冷了点,别的真的什么挺好的。这样的老公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她的不嫁还真不是作,她只是不太喜欢由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婚姻这件事,她亲眼看到她母亲在婚姻上吃到了苦头。所以她对婚姻缺乏信心,甚至排斥。像他这样封建社会的王爷,三妻四妾是肯定的,到时候,她岂不是又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她才不要。 云七夕甩了甩脑袋,不想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此情此景,应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才对。吐了口浊气,端起酒来闷了一口,她颇有几分不服地斜瞅着他,接下他刚才的话头。 “你从哪里看出我小了?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 单连城看过来,慢悠悠地打量着她,当云七夕看到他的视线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前,还仿佛还带着那么一丢丢嫌弃时,她抄起喝空的酒杯就要扔过去。 单连城不躲不闪,一副量她也不敢扔的样子,不过,她动作做得凶悍,结果却真就没敢扔过去。气呼呼地放下酒杯,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少瞧不起人,姐姐我出道的时候,你指不定还在你母妃怀里撒娇呢。” 虽然是对呛的话,但却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尖刻,更像是朋友间的互损,只是逞一时嘴上的痛快而已。 “你说说,你吃过最难吃的东西是什么?”云七夕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回归最初的话题。没等他回答,她自己就盘着腿,望着天,陷入了回忆里。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妈,不是,是我娘,她要出去赚钱养活我,怕我饿着,就一次性做很多的饼放家里,那种饼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冷了之后,硬得像石块一样,有时候真是宁愿饿着也不想吃,可是又怕我娘看到我一口没动,内疚难过,就逼着自己吃。那时候特担心,会不会吃着吃着,牙给咯掉了。这个东西,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们二人之间,很少有过这种状态的对话,她一本正经地讲,他静静地听。只是他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喝下单连城给她满上的一杯,她抬手擦掉唇角的酒液,似乎是腿坐麻了,索性伸直了腿坐着。 “都说娘心最软了,你说你们男人的心是不是都特硬,特冷,我与我娘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我那个渣爹,却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几面,不知情的邻居,还以为我爹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单连城竟然答了。 云七夕颇有几分意外地看过去,只见他微微抬着轮廓分明的下巴,眸底情绪不明,凉凉地道,“还有更好笑的。” “哦?” 这是要讲故事的节奏啊! 云七夕赶紧挪过去一些,端起酒坛给他满上,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更好笑的是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呗。” 单连城沉着脸,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总觉得今夜月光下的他,有一种他平日里绝不会表现出来的沧桑和落寞。 “你那不好笑,爷见过有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到底是谁的。” “就这?”云七夕有点失望地扯了个笑,“有啊,孤儿不就是么?” “你不懂!”单连城猛然又灌了一杯,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云七夕有点尴尬了,他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她应该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的,不该这么自作聪明。 “你说说,你说的那是谁啊,怎么回事?我想听。”她有些讨好地又凑近了一些,拿手肘拐了拐他的胳膊。 “不说了,喝酒。”单连城抱起酒坛正要倒酒。 云七夕一把就将酒坛子给夺了过来,“咱们是两个人,你一个人喝完了,我喝什么?倒酒的事,我来。” 单连城倒没在意这个,由着她将两只酒杯倒满。 又闷头喝了几杯之后,酒气慢慢有点上头了,云七夕的脸有点微微地发红。脑袋也有那么点儿轻飘飘的感觉。 云七夕感觉自己今天的情绪怪怪的,既高兴,又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你到底是谁?”单连城突然问。 “我?”云七夕指着自己,眼睛带着半分醉意看着单连城严肃的俊脸,嘿嘿地笑了笑,“我是云七夕啊,我拿我的脑袋起誓,我真的就叫云七夕,骗你是小狗。” “小狗很忠诚,不懂得骗人。”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云七夕哼了哼,事实上,穿越这个问题太深奥,她自己都想不通。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真有这么一回事。 单连城盯着她,她也坦然地回视他。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云七夕拍拍自己沉重的脑袋,觉得自己酒量有所退步,醉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正以怎样一种花痴样子盯着他瞧,她只是不想移开眼,因为,她被眼前这张好看到无法无天的俊脸迷住了,而他那双深遂的眼睛正如两个深深的漩涡,像是带着一股吸力,一点点吸走了她的理智。 “口水出来了。” 瞅到单连城眼底划过的半分戏谑,云七夕理智回笼,下意识地抬手擦嘴。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使劲儿瞪了他一眼,她拿着酒杯退后几步,将软绵绵的身体靠在船舱,抬头望着毛绒绒的月光。 凉风习习,月色如水,撒在江面上,如坠落了满天的星子,璀璨而温柔。 身下的船就在这撒满银光的江面上温柔地荡悠着。 云七夕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舱,望着天上那一轮朦胧的月亮,望着望着,她的眼睛突然有些发涩。 她终于知道她今天在难过什么了,她想家了,想娘了。 同时,云七夕觉得自己真是醉了,头晕,发热,就连单连城的影子在她的眼中也模糊了。 “喂,我好想唱歌啊。你放心,免费欣赏,不收你钱。”云七夕对着那个模糊的影子笑着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云七夕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单连城起身,踱到船沿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听着这因为醉意而有些五音不全,却又有几分哽咽的歌声,眸光微微闪动。 唱着唱着,云七夕烦燥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望着单连城修长的背影,叫道,“喂,你有没有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了?这不科学啊,晚上应该降温才对。”” 单连城回头,盯着她醉醺醺的样子,久久不语。 “也许是这酒精的作用,好酒!”明明已经有气无力,云七夕却想尽量说得十分豪爽。所以当她卖力地吼完一句,就好像耗费了不少体力一般,靠着船舱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儿。 可是,那种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云七夕盯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有点发慌,就连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也在微微发抖。 她晃悠悠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一个没站稳,便往一边倒了去,若不是一双手臂接得及时,她的头铁定会在船舱上撞一个大包。 背靠着温暖而宽阔的怀抱,双手被那双温热的手稳稳握住,云七夕脸颊滚烫,她强硬地挣开这双温暖的手,逃也似地往前冲。 因为身为大夫,她很清楚,她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 正文 第81章 你犯傻了? 毒性发作起来很快,一股火苗飞快地在体内燃烧起来。 云七夕踉踉跄跄地跑出几步远,因为醉酒加毒性发作,她的双脚绵软无力。她颤危危的身子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双手捏紧,让指甲陷进手心里,用疼痛来强迫自己清醒。 她云七夕平生没有怕过,生病不怕,她能治,中毒也不怕,她能解,但她此刻真的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因为在这艘什么都没有的船上,这种毒只有唯一的一种解法。 看来,惠妃是打算让他们在船上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啊。 云七夕强撑着身子站稳,回过头。眼睛迷糊,她看不真切,只看到单连城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你不要过来。”她慌张地退后两步,声线因为难受而有些扭曲,背脊紧紧贴着船舱。 此刻她的身体如火烧一般,更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往里头钻,在咬,在撕扯,在骚动,让她控制不住的呼吸加速,血流加快,皮肤像在火上炙烤一般地火热。一股欲望从腹部开始,窜进她的心里。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弱了气势,强扯了个笑。 “你母妃她,真是特别……特别周到,事无具细,都给你安排了。你慢慢喝,我真醉了,休息一会儿。” 她转身踉跄地走出几步,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惊惊慌慌,偏偏倒倒地回来了,捧起那酒坛子就奔到船边,拼尽全力扔进了江里。 “还是不要喝了,喝大了难受。” 她此刻的声音,气息很重,绝对听得出来难受二字。 看着酒坛子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浮浮沉沉,她双手紧紧抓着船沿,觉得心头的那团火烧得更烈了,突然膝盖一软,身子顺着船的围栏滑在了甲板上。 甲板的冰凉可以让她好受一些,于是她整个躺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探上了她发烫的额头,“这就醉了?” 低沉浑厚的嗓音夹杂着半分疑惑,让云七夕的心神晃荡得厉害。 她躺在甲板上,睁着迷朦的眸子望着眼前这张冷静的俊脸,恍恍惚惚地摇着头。 那酒,他不是也喝了么?为什么他看起来没事? “这不科学,不科学。”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地低语。 “什么?”单连城皱眉,头压低了几分,似乎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云七夕伸手去抓额头上贴着的那只手,手指相碰,火烫的手碰上一种温温的舒服感,让她特别特别地留恋。 她一狠心,甩开他的手,红得不正常的脸扯了个难看的笑,“我没事儿,让我……一个人静静。” 起先举杯时还清灵爽快的声音,此刻是有气无力的,还有一种似是难耐的嘶哑。 结果,单连城真的站了起来,走开了。 望着那个颀长迷人,宽阔阳刚的背影离去,云七夕心底升起一种原始的渴望,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看他。 可是不一会儿,那火苗开始在体内上窜下跳,张了张嘴,她觉得喉咙干哑得好难受,五脏六腑,甚至整个身子都快被烧起来了似的。 她弓着身子,难受得在甲板上直打滚,因为一种欲望的催使,即便她尽力克制,仍然难受得哼出了声。 她当然不知道,在这温柔多情的月光下,她的这种声音哼出来,有多么地让人脸红心跳。 脚步声再次走近,她被一双手扶着坐起,冰凉的碗贴到了她的唇瓣上。 “喝。”是单连城冷冷带着命令的声音。 她如干渴了许久的人突然找到了水源,捧起那只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干了。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喉咙流进她的内脏,有那么一小会儿的降温,她好受了一些。 可是,这只是物理作用,不一会儿,那股药性又起来了,体内就再次燃烧了起来,比前几次更猛,更烈。 媚药有很多种,她猜惠妃下的是极其厉害的一种。 碗从她手中哐当落在甲板上,她哼了一声,难受地一昂头,正好望见单连城滑动的喉结。她的头靠在他的臂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让她感到一种安宁和舒适,可那股阳刚的男性气息却让她本就不多的理智迅速游走。 迷离的眼睛瞅着他绝美的五官,线条分明的轮廓,云七夕做了一个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做的动作,一双火烫的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摸到他脖颈上的清凉,如大热天找到了一处避暑的所在,她不由自主地扭着身子,贴近了他。 “你犯傻了?”单连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发红的脸。 “对,我犯傻了。”云七夕哑着声儿苦笑,“你说你母妃看中了我哪一点?就那么想让我做她儿媳妇?不仅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二人空间,还精心准备了一坛促成我们生米煮成熟饭的好酒。这损招,还真不是一个皇妃干得出来的。” 单连城眸子一沉,云七夕却已经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摸到他冰凉而肌理分明的肌肤,她舒服地哼了一声,小手开始扒扯她的衣服。 “云七夕。”大掌抓紧她不安分的小手,冷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在她的头顶响起。 埋在某人胸膛上的云七夕突然笑了,抬起酡红的脸颊,眼神迷醉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你这么销魂的声音把我的名字叫出来,好好听,乖,再叫一声。” 单连城眸色一暗,只是捏紧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弹半分。 云七夕无力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近乎贪婪地嗅着那能够让她舒服到发狂的气息。 扑通,扑通。 她凑近了些,听出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她下意识抬起头,发觉头顶的呼吸也是越来越粗重,俊美的五官崩得很紧。她笑了。 “你也中毒了?只是你暗捺得极好。” “你不是会医么?怎么解?”单连城声音哑的怪异。 他这暗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媚惑的味道直挠进云七夕热烫的心尖儿。几乎是本能的,她的一双小手将他的整个腰身圈紧,身体渴求般地与他贴得更近。 “有解!我们彼此就是彼此的解药。”她颤着声儿回。 云七夕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像是要炸开了似的,可她的理智在拉剧,她虽然是穿越过去的现代女性,却思想保守,在乎第一次,不能接受"yi ye qing"。更她在乎婚姻的忠贞。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猛地地推开了他,随之,软软地睡在甲板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走开,离我……远一点,顶着这么一张帅得天理不容的脸,靠近我,我会觉得你是在诱惑我,我现在经不起你的诱惑,真的。” 单连城站起身,走了几步,问道,“不解的后果是?” 云七夕软软地躺在甲板上,苦涩地笑道,“精脉爆裂,心绝身亡。” 只见他背脊僵了一瞬,随后大步离开。 云七夕缓缓闭上眼,觉得手脚的力气已经慢慢地消失了,她已经可以想像,最后,自己精脉爆裂的死状。 突然,一股冰凉上了身,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掀了掀眼皮。 只见单连城拿着一个盆站在面前,刚才那一股冰凉就是他当头泼下的水。而他自己也已经是从头到脚地湿透了。 云七夕有那么一丝清醒回笼,突然有点兴奋,“我好像……突然想到解毒的办法了。”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甲板上爬起来,来到船围栏边,两只脚开始攀爬。 可一只脚刚上去,她就一个重心不稳,重新倒了回来。 一个同样火烫的身体接住了她,与她一起倒下去,在甲板上打了几个圈儿。停下来时,单连城带着男性气息的宽大的身躯将她压在身下,俊脸上有水珠顺着他的下巴尖滴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而这样的他,更添了几分阳刚。 “你找死?”单连城咬着牙瞪她。 云七夕呵呵地傻笑,“我只是……想到江里冷静一下。” “你被淹死了绝对足够冷静。”单连城没好气地哼一哼。 “我水性好。”云七夕有气无力地反驳。 “站都站不稳,谈个屁的水性?” 云七夕瞪大了眼睛,她惊奇的发现,高冷的王爷竟然爆粗了? 此时两个人的衣服都湿着,紧紧地贴在身上,云七夕有一种裸身相贴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起先云七夕不规矩的举动,单连城此刻的衣襟微微敞着,露出了他精致的锁骨,她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她真的不想要理智这种东西了。 两张脸很近,很近,他能清晰地看见她潮红的脸颊,以及她眼神里醉人的迷离。而她能看见他不时上下滑动的喉结,也能看见他如漩涡般的眼睛里慢慢地染上了一层叫住欲望的东西。 他们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很哑很重,如一堆干柴被烈日暴晒到了极致,频临燃烧时发出的嘶嘶声。 慢慢地,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渐渐契合在了同一个频率。 正文 第82章 早晚都是爷的人 汗水从单连城的眼角眉梢滴了下来,落在云七夕的脸上,迷糊了她的视线。 透过模糊的视线,云七夕望着眼前这张充满帅气,阳刚,额头布满汗珠的脸,他充满了男性的魅力。粗重而沙哑的呼吸如热浪,与她同样火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摄魂的吸引力。 眼前的这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药性的作用下,云七夕身为一个正常的女人,最原始的欲望被激发了出来。其实在两具身体贴合在一起时,体力的那股欲望之火就越烧越旺了,而在这一刻,似乎燃烧到了顶峰。 她不会知道,她此刻迷醉而噙着欲望的大眼睛有多么地迷人,她小巧的鼻尖下,微微张着的红唇,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喂,我……唔……” 云七夕乍一开口,声音因为难耐而十分沙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娇软和性感。也是她的这一声娇软,以及这一刻她所表现出的从没在人前流露过的女性的软弱,击垮了眼前这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所有的理智。 于是,单连城眸子一沉,猛然低头吞下了她所有的声音。 云七夕脑子空白了,一阵酥麻的电流一瞬间流遍了全身。 单连城从来给她的印象都是冷酷,霸道,强硬,她从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做这样的事,他的唇会这么软。 很软,很软,特别软!和着一股子酒味儿,软到了她的心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清醒去思考对错。 一种渴望支配着她,让她作了最诚实的回应,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感受到她的回应,单连城如被鼓励,吻得越发急切,一只手捧起她的后脑勺,让她微微抬起下巴,另一只手伸过她的腰背,紧紧地圈住了她,让她与自己贴合地更紧。 因为从不相信爱情,所以活到二十岁,云七夕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这并不表示她不会有正常女人的需求。 本就干柴烈火,再面对这样一个优质的男人近乎霸道的吻技,她有些迷糊地想,就让自己沦陷一次吧,这样想着,她的一双腿就情不自禁地圈住了他。 月光温柔地撒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甲板上,两具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大船在江面上荡漾得温柔而暧昧。 不知何时,单连城的手轻易地拉开了她的衣带,火热的大掌探进去,摸索寻找她袭衣的系带。 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云七夕却突然迷迷糊糊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抓住了他的大掌,阻止了他的进一步举动。 “不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喉咙如被火烧着了一般。 感受到她的身体突如其来的僵硬,单连城的手由她抓着不动,唇瓣离开她的唇,很近的距离望了她明明渴望却又有些惊慌的样子,埋头在她颈窝,唇瓣贴上她的耳垂。 “早晚都是爷的人,你怕什么?”暗哑的嗓音性感得不像话,和着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 他哑到极致的声音透着一种信号,他体内的火需要舒解,他想要。此时的她又何尝不是被欲望折磨着?可是…… 云七夕耳根子滚烫,一张脸如染了色一般,红得怪异,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耳边的气息越来越重,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有些紊乱,气氛有些诡异。 云七夕突然感到,腰间那只手动了动,她一紧张,不由更紧地捏紧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单连城哑着声,语气里有那么一丝恼意。 云七夕尽力压着心头的那股欲火,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声音低得像蚊子。 “我大姨妈来了。” “在哪儿?” “在……”云七夕差点崩溃,欲哭无泪地望天。 她此刻的感受太过复杂,一边是欲望,一边是尴尬。她要怎样说他才能懂呢?古人有专有的词汇表达这个意思,可她此刻脑子短路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想等死么?”单连城的粗重呼吸喷在她的耳窝,很有一种想咬破她耳垂的冲动。 是啊,如果他们不用这种方式触毒,不就是等死么? 可她记得古书上说过,对古代的男人,尤其是像单连城这样久经沙场的男人来说,他们不怕战场上的血流成河,却十分忌讳女人的经血,都认为那是一种不吉之物,是碰了一定会倒霉的东西。 云七夕一边压抑内心的欲望,一边绞尽脑汁地想,那两个字是什么? 月经?月事?月红?她想不起来。 而突然,一股亮光从他们的背后照了过来,单连城抬起头,瞳孔猛然一缩。 看到单连城的脸色,云七夕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仰头看过去,却是惊呆了。 船舱着火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们这边还在与媚毒抗拒,那边船舱就着火了。所以他们就算不因媚毒不解身亡,也会被烧死。 “这个,应该不在你母妃安排的范围内吧?” 因为一种恐慌,那种欲望倒是消减下去了一些,可想到他们的命运,云七夕说话的声音却是不自觉地在发抖。 单连城紧紧拧着眉不语。 “你……有没有和女人那个过?”云七夕突然问。 单连城沉着脸,幽黑的眸子深深盯着她,没有说话。 “没有?”云七夕虚弱地苦笑,“我也还是处子一个呢,人说男女之事是人间最大的乐事,我们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反正要死了,你也应该不会在乎倒霉不倒霉,咱们做一次吧?” 单连城的眉头越皱越深,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她,还有几分不解在里头。 也是,古代的女子有几个能说出这种惊人之语的?况且,起先说不要的人不也是她么? 船是木质材料,再加上微微的江风,燃烧起来特别快,从他们发现火势到燃成大火,不过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 云七夕躺在甲板上,已经感到甲板越来越烫,相信很快,这甲板都会燃起来了。 单连城突然眸光一聚,站起身,将她抱起,腾空一跃,跳入了江中。 而就在他们入水的同时,云七夕仿佛听到有两个声音在叫“七夕”。 不会,那一定是错觉,她记得,这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入江水,那股冰凉瞬间从头到脚袭来,云七夕清醒了不少,可是,她却觉得手脚笨拙了,完全发挥不了她的水性。 还好单连城一直不离不弃地抱着她往上游。 可云七夕能感到,他游得很吃力,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他也中了毒。 好不容易浮到水面,云七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想着之前自己夸自己水性好,不禁觉得好可笑。单连城说得对,站都站不稳了,谈个屁的水性。 云七夕看到,一股股水流不停地从单连城的头顶上流下来,流过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从下巴下流下去。 此时两人已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她相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些狼狈,不过却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高高在上了,反而多了几分亲和力和烟火气息。 然后,她发现单连城没向他们来时的岸边游,而是游向了对岸的方向。云七夕明白他的顾虑,他们不能让人发现。 可白日的时候,她看过了,船的距离离来时的江岸四百米,而离对岸更远,本就体力不支,云七夕有种预感,他们到不了岸。 “你自己走吧,带着我是拖累。”云七夕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一边试图挣脱他。 单连城的手一紧,盯着她,起先在船上的那种欲望和柔情已经不在,只冷冷道,“别动。” 不由她挣扎,他托着她继续游,可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云七夕知道,从他额头上流下来的已经不再是水,而是汗,他抱着她的那只手也慢慢松了力道。 “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你是尊贵的王爷,大燕的战神,大燕还需要你。” 云七夕给了单连城一个措手不及,用力地挣脱了他。 她以为她的体力至少可以游上一会儿,却不想,刚一离开他的怀抱,她的身子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她没有半点扭转的力气。 看来,叫做云七夕的人,无论水性好不好,淹死都是最后的结局。 其实她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也是在这个生死关头,她才发觉,她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他,也真的觉得他不该死。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善良正直的人不该这样死。 如果她真的淹死了,会不会回到现代去?也许回去之后,会发现,原来都是一场梦。 一双手再次托住她,她毫无力道地推他,他抱得更紧,与此同时,嘴唇盖上了来,一股气体渡进了她的口中。 唯一的一次接吻,是她的初吻,可这货的唇给她的体验太好,她竟发现,她有点贪恋这双唇的味道了。 她再次被带着游向江面,这一次,好像比刚才更加吃力。 云七夕有点后悔她刚才推开了他,因为,这样白白耗费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 眼看着快要到达江面,而云七夕却感到,他们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了。 大概是,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正文 第83章 既尴尬又温暖 不过自始至终,腰上的那只手都没有松开过. 在下沉的过程中,云七夕想到很多后悔的事。 她后悔白日里,没有跳江游回岸上去。不就是被人拆穿了身份而已?大不了不做这个二小姐,大不了不要那一半儿的银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凭着她的本事,她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 她后悔吃饭时一时兴起,去找了酒来。若不是那坛子要命的酒,他们两个现在不至于这般无力。 她最后悔的是,今生唯一一次可以睡了极品帅哥的机会,她没有好好把握。 这下子可好了,听人说,成年女子若到死还是处女,到了地府都会遭嫌弃,会被万鬼唾弃,待遇还不如一个"ji nv"。 这,真特么太糟糕了! 渐渐地,云七夕觉得意识越来越薄弱,迷迷糊糊间,好像有另一双手抱住了她,而原本一直紧紧抱住她的那只手,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终于松开了。 她想她应该已经死了,不对,应该是他们,是她和单连城两个人。因为四周白茫茫的,太像人间仙境。 她从没有想过死后可以上天堂,有很大的可能她应该会下地狱。因为她盗过太多的墓。用世人的话来说,她做的事丧尽天良,是会下地狱的。 可,这里真的不像地狱,更像是天堂。 她所躺的地方软绵绵的像在云端。单连城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也许是周围环境的衬托,他的脸显得干净,阳光,帅气,甚至不可思议的还带着笑容,望着她的目光里,含着浓浓的深情。 他紧紧抱着她,亲吻她,他火热的手掌和急促的吻热烫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两个人在软绵绵的云端打滚,她只觉浑身酥软到不像话。 这是上天给她的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么?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真奇妙啊! 当她终于睁开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眼前很黑,渐渐的,透过暗淡的光线,她看到眼前一张熟悉的脸。 “云七?” 云七夕看见云七眼中的欣慰,以及一瞬间的尴尬,然后,她自己也就尴尬了。 因为,她好像在睁眼的那一瞬,喉咙里还溢出了一声娇软的"shen yin"。而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云七的手,手心里的汗也汗湿了他的掌心。 虽然是一场梦,可她的感受很真实。 “我还没有死?”尴尬地松开云七的手,云七夕陷入了茫然。 她记得她和单连城都沉了下去,当时看来,已经是必死无疑,可她竟然没死? “你还活着。”云七十分肯定地告诉她。 “单连城呢?”云七夕突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云七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朝右边看了去。云七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单连城正闭着眼靠壁而坐,他应该没有睡,而且应该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不过他没有睁眼。 云七夕紧崩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整个身体也无力地瘫软着,可是身上却是粘乎粘乎地难受。 她缓缓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山洞里。身边不远处正燃烧着的一堆火是这山洞里唯一的光源。也就这堆火的热量让她湿透的身子没有那么冷。 这是哪儿?云七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有好多的疑问。 还没问出口,山洞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云七夕虚弱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一堆干柴走了进来。竟是云冲。 大概是光线太暗,他只朝云七夕的方向看了一眼,竟没看见云七夕已经清醒,放下干柴,径直朝单连城走了过去。 “殿下,您觉得怎么样?”他问。 “还好。”在清醒的情况下,单连城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冷静,冷静到不带一丝感情。 这样的声音让云七夕恍惚从梦境回归到了现实,想起他们在甲板上的火热,以及他因为欲望而极度暗哑的声音,她的耳根子有些发烫。但这一切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药性的作用,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 云冲走到火堆边,往火中添了两块木块,走过来,这才发现云七夕已经醒了,欣慰地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 云七夕动了动,发现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哥,云七,你们怎么会在这这里?” “云七?”云冲狐疑地看了看云七,又看向云七夕,“七夕,你认识……他?” 云七夕虚弱地点点头,“嗯,好朋友,都姓云,说来也是一种缘分。” 云冲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响,只轻轻点了点头。而暗夜中,云七夕并没有看见,云七的眼神莫名闪躲了一下。 “这是哪儿啊?”云七夕再问。 “这是南阳江对岸的一个山洞,这一块都是山,没什么人烟。”云七解释道。 “七夕,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当心着凉,先把衣服换下来吧。”云冲放了一套衣服在她的身边。 云七夕看了一眼,应该是一套男装。 她确实觉得身上的衣服粘在皮肤上,好难受,如此看来,她并没有晕多久,所以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干。可三个大男人,没有任何人方便帮她换衣服。 “先把这个吃了吧?”云七从暗处递过一颗药丸来。 云七夕想也没想,就接过吃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云七,像是一种天生的信赖。 吃下之后,才慢半拍地问道,“这是什么?” 似乎讶异于云七夕的果断和信任,好半响,云七才很是欣慰,甚至感动地淡淡一笑。 “这是解药,起先我给你吃了一颗,你体内的……毒大概已经解了多半,再吃下一颗,应该就可以完全解了。” 对,她想起来了,云七是会医的。他应该替她检查过,知道她中了什么毒。他能解这种毒,说明他的医术并不简单。 他像一个迷,她对他越来越好奇。可偏偏她又十分地信任他,信任一个可能底细并不简单的人。这真是一种很矛盾。 她的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毒素,所以,她会做那个梦,跟这毒素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云七夕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可还没站稳,就发现一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整个身体子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云七和云冲同时伸手去扶她,当他们一人一只手地扶着她站稳,云七夕看到云七盯着她起先躺过的地方,神情有些怪异。 云七夕回头看去,顿时脸颊如火烧。 大姨妈来了,她躺过的干草上面留下了一团红。而不难想像,她的裤子一定也是湿红了一大片了。 “你傻吗?明知道你自己……”云七有些生气,后面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最后都化作了无奈。 云七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他通常都是温和地笑着的,要么是随性的,洒脱的,总之是快乐的。可他此刻有些生气。关于他为什么会生气,云七夕似懂非懂,女人的这种事情暴露在男人面前,本来就是一件很窘的事情,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更没有心思去分析别的。 “你等一下。”看着云七夕苍白的脸,云七的语气又一下子无端软了下来,说完快步走出了山洞。云冲蹙着眉头看了云七夕一眼,扶着她坐下来,也跟着走了出去。 单连城从暗处看了过来,云七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才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停下,眼神看过来,了干草上那红红的一团一眼,眸子暗了一下,才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男人的体能是不一样的,同样中毒,同样冷水里泡,他还托着她游了那么久,体力透支得厉害。可此时看他,仍然比她强健有力得多。 不一会儿,云七返回来了。 云七夕曲着腿坐在地上,苍白着脸,额上湿湿的头发粘在额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云七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往她的手里一放,便匆匆消失在了洞口。 云七夕低头一看,纵使脸皮子再厚,她也身不由已地脸红了。 云七递给她的竟然是一个临时做的月经带。 她想起来了,云七刚才进来时和之前好像穿的不是同一件衣服,看手上布料熟悉的颜色,应该是他用自己的衣服做的。 此刻,云七夕觉得既是尴尬又温暖。 而云冲给她的衣服应该是他自己的,云冲身材高大,衣服自然是又宽又大,穿在她的小身板儿上,整个儿像个长大褂,空荡荡的感觉。 换好了衣服,云七夕准备将自己的衣服拿到江里去洗一洗,再拿到火上烤干。 山洞外不远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走出几步,云七夕便看见,云七和单连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着,云冲站在远处。 夜色深沉,山间虫鸣啾啾。 云七和单连城似乎在说话。 这两个人,一个看似乞丐的乞丐,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出于好奇,云七夕轻轻挪着步子走近。 正文 第84章 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呀 “这场火似乎不是偶然。” 暗黑的树影下,云七又叩上了他的那顶毡帽,抄着手斜斜倚在树上,很有几分不羁,声音随性自然。 说话的同时,单连城从他的手里接过一个东西,放进嘴里,低沉平静地道了声“多谢”。 云七靠得越发慵懒了些,凉凉的江风中传来他清越好听的笑声。 “你说你活得是不是太悲哀了一点儿?先是中了百媚娇,要知道,百媚娇这种东西只有当年的代国宫廷才有,如今,代国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是谁下的毒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不过这背后人的心思可能很单纯,只是想促成一桩好事罢了。然后大船莫名失了火,这背后就不那么简单了,很明显是想要了你们的命。晋王殿下,你都已经卸了盔甲,弃了兵权,主动示弱了,还这般内忧外患的,你说你活得是不是悲哀?” 听云七说的这话,他跟单连城恐怕不止认识,还很熟。 “大燕好玩儿吗?”单连城不答反问。 “普天之下的山山水水,都是一样的色彩,哪里其实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人的心境而已,关键是要懂得放下。”云七道。 “我还没有放下么?我放下的还不够多?”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云七夕听见他没有自称本王,也不是爷,而是我。 “你?”云七嗤了一声,“身为大燕皇族的人,是你最大的悲哀。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只有死了,才算是真正彻底的放下。” “人早晚一死。”单连城道。 “可是以你现在的处境,你把七夕扯进来真的好么?她是无辜的。”云七道。 听云七突然提到自己,云七夕不由竖起了耳朵。 “指婚是父皇的旨意,抗旨是死罪。”单连城回答得依旧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官方的回答,云七夕的心里竟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也许这就是人的一种私心,希望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好都有半分情谊在里头。云冲说他去为她求太医是因为心里有她,她理智地告诉自己,他应该完全就是为了打压太子,看来她分析得一点也没有错。而在船上所发生的一切,除了那个百媚娇的作用,再没其他了。 “对你那伟大的父皇来说,指婚不过一道旨意,他那么轻易地就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命运,你娶了她可以冷落她,可以再娶,她嫁了你却是一辈子,她生性洒脱,喜欢自由,那么单纯快乐,你不爱她,就别毁了她。这世上,男女应该是公平的。” 云七的话,一字一句都是云七夕的心声,句句敲在了她的心坎儿上。他真的太懂她。所以这也许就是她莫名信任他的原因。明知道他不简单,他像一个迷,她仍然无条件地信任他,相信他的隐瞒有他的理由。 “身为皇家之人,命该如此,没得选择。”单连城回应得有些烦燥,似乎也是承认了云七起先说的那句,身为大燕皇族的人,是他最大的悲哀。 “其实你之前若迟半分,就不必往江里跳,我和云将军就来了。” “你们来了不一样要跳?不跳难道等着烧死?”单连城回答得有些尖锐。 云七夕笑着哼了哼,“我才不关心你跳不跳,我担心的是七夕。女子来葵水最忌生冷,你让她泡冰凉的江水里,你害了她了。” 云七夕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平日里没有多少人对她好,所以一旦有人对她好,她就会感动。 云七像是一个特别了解女人的蓝颜知己一般,不仅理解女人的思想,连女人的生理都这么清楚。这样一个男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简直是个宝。 经云七这一句话的提醒,她也终于想起这个词了。葵水,这是她在船上万分尴尬的时候,焦头烂额也想不起来的一个词。相信以后,这个词一定会烂熟于心,想要忘记都难。 阿嚏! 云七夕突然鼻子一痒,一个喷嚏就这么响亮地打了出来。同时,她看到原本在说话的两个人以及站在不远处的云冲都同时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呵呵,我换好了。”云七夕笑着道。 若不是因为夜色的掩盖,他们一定能看见她笑容里的尴尬。 然后三个男人的视线齐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云七夕浑身不自在,双手揪着空荡荡的衣服两侧,难为情地笑了笑,“衣服不是一般地大,不过倒是比没得穿好多了。” 她用刻意轻松的语气掩饰她的尴尬。 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三人打量完了之后,最先大步向她走来的竟是云七。 “冷吗?”云七走到她近前,问。 云七夕刚摇完头,又一个响亮的喷嚏拆了她的台。 云七很是无耐地笑了笑,“冷就不要出来,去烤烤火吧。” “没事儿,我把衣服拿到江边去洗了烤干,身上这衣服实在太大了,不合适。”云七夕说道。 “我帮你去洗。”云七已经将她手上的衣服拿了去。 想到衣服上还有一些污秽不堪的东西,云七夕脸一红,急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洗就好。” 云七回头看她一眼,调侃地笑道,“你这么单薄,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洗?别等一下掉进了江里,我可不想再跳进江里捞你一次。” 说完,他就拿着衣服往江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七夕,冷就先进去吧。”云冲说道。 于是云冲和她一起回到了山洞里,单连城却并没有进来。 云七夕屈着腿,坐在火堆边,问道,“哥,你怎么会来的?” 火光映在云冲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郁。 “因为到天黑一直不见你,巧儿告诉我,你应一位夫人之邀去江上泛舟,所以,我就赶来了。” “可云七他怎么会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云冲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看云冲的神情,云七的身份果真并不简单,云七夕茫然的摇摇头。 云冲无声地叹了一声,“他其实是……” “你就对他那么感兴趣?”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在山洞口响起,阻断了云冲的话。 云七夕抬头一看,只见单连城立在洞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大半的月光。 “你说对了,这样一个如此了解女人的男人,怎能让我不对他感兴趣?”云七夕笑得特别地无害。 她屈着腿坐在火堆前,宽大的衣服裹在身上,她如穿了一件睡袍一般,样子特别滑稽,偏偏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甜,仿佛在这一秒已经忘记了不久前才经历的惊心动魄。 隐隐的火光跳跃在山洞口那张严肃的脸上,他的情绪看不分明。 沉默了一会儿,单连城走进来,却没走到火堆边上来,而是靠着山壁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云七回来了。 看到他手里拿着洗好的衣服,云七夕窘得厉害。 云七在她身边坐下来,正要把她的衣服打开来烤,云七夕不好意思地拿过来,“我自己来吧。” 山洞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尴尬。 云七夕没话找话,“云七,翠翠的病好些了吗?” “有我在,她能不好些吗?”云七随性地笑道。 “那是。”云七夕吹捧了一句,随后,两人都笑了。 山洞里,除了火光,没有别的,倒是很好地掩盖了一种微妙的气氛。 “喂,我感觉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呀?” “何解?” “我觉得你这么懂女人,应该做女人才对。”云七夕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几乎完全忘记了山洞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云七深看了她一眼,“懂女人的男人不好么?” “呵呵,”云七夕天真无害地笑了笑,“好啊,以后谁嫁给你,一定会幸福的。” 火光映着云七温和而好看的笑容,而他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笑容越发深了几分,眼神朝坐着一边的单连城看了去。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火堆,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云七眼中含笑,而单连城却是沉着脸,情绪不明,他越是这样,云七就笑得越发深了些。 “还冷吗?”云七温和地问云七夕。 云七夕捧了捧自己被烤得红扑扑的脸蛋,“起先是有一点凉,这会儿我好热啊,大夏天的,烤火并不好受好吗?” 云七笑了,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暖暖的,因着这火光,更暖了一些。 云七夕总觉得,今日的云七有此不同,他带着温度的目光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正要别开脸。 “别动。”云七说了一声。 云七的身子缓缓地倾了过来,手向她的脸伸了过来。 云七夕屏着气,僵着身子,盯着他。 云七的手触到她的头发上,轻轻摘下一根草来,拿到她眼前,“你看,这个。” 云七夕盯着他手中那根草,直有那么想揍他了。 “我出去看看。”云冲突然起身走出了山洞。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仿佛突然闻到一股怪味,回头一看,手上的衣服已经燃了起来。 她大叫一声,将点着儿的衣服扔了出去,望着在不远处燃烧的一团,苦着脸。 . 首发 “这下我穿什么呢?云七,都怪你。” 云七无奈地冲一笑,“怎么又怪我头上了?” “若不是你分我的心,我能那么不小心么?” 云七更加无奈,“好好好,我的错,下次赔你一件,对了,我的银子不都在你那里么?” 这话,听来颇有深意,而另一角落里,某人的脸很黑,跟谁欠了他的似的。 不一会儿,云冲返了回来。 “宫里派人来了。” 正文 第85章 能靠得住的,不止你自己 大船着了火,通天的火光能把整个江面照亮。所以消息应该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云七和云七夕互看一眼,又同时朝着坐在阴影处的单连城看去。 微弱的光线下,单连城的目光沉了一下,随后起身当先走出了山洞。 云七和云七夕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在山洞口,云七突然拉住她的手,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照顾好自己。”像是一种别离的口气。 云七夕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进了心底,咧嘴一笑,“从小我就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人,所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是我从小练就的最得意的本事,不必担心。” 她以为她笑得很潇洒,她不会知道她此刻的笑容夹杂了几分苦涩。 云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捏着她的手紧了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能靠得住的,不止你自己。” 夜色下,走在前面几步远的那个身影明显僵了一下。 而云七夕并没有发觉,她陷在云七带着热度的目光里,有些失神。虽然她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不会迟钝到像一个白痴,云七话中有话,她隐隐约约地懂了。 云七很好,真的。无论他的身份如何,简单也好,复杂也罢,她肯定他这个人,他是一个标准的好男人。 可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代,她像一个异类,那么地格格不入,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把自己的感情交付。 他比女人还了解女人,他好得像密友,甚至可以是蓝颜知己,可是再超不出这样的界限。 “谢谢你,云七,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的幸运,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酒。像哥们儿一样。” 她明显看到云七璀璨的眸子黯了下来,于是她的喉咙哽了一下,只道,“走吧。” 手指轻轻抽离他的手心,她快走几步,跟在了单连城和云冲的后面。 江面上,那艘船还没有燃尽,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余热。 有许多只小船在向那只燃烧的船靠近,江面上有很多人在游来游去地找。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许多人的声音在喊。 云冲站在江边,回头看了单连城一眼,单连城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在坐下,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云冲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一只手一拔,一道光伴着一声锐响划破了夜空。 船上的人齐齐地望向这边,有人兴奋地喊,“这是晋军的信号,晋王殿下还活着,晋王殿下还活着。” 所有船只以及水里的人齐齐向这边赶了过来。 越来越近的一支支火把渐渐地照亮了江岸,船上传来的女人的哭声,不难辨认,这哭声是惠妃。 试想一下,若今日单连城真的被这场大火夺去了生命,不知道惠妃该是怎样的愧悔呢?会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傻的事情? 船靠了岸,惠妃跌跌撞撞地下了船,见到单连城还好好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捂着嘴,哭声更是压抑不住,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幸好旁边的珠儿和丁香及时扶住了她。 “连城,连城,你还好吗?” 惠妃在她们的搀扶下,冲到单连城面前,原本的端庄已经不在,她此刻只是一个以为要与孩子天人永隔的母亲,哭得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母妃,我没事,是云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面对自己母亲这般的哭相,他的语气依然能如此淡定。 而后面从船上下来的人,竟然还有云风烈和云揽月,以及苏玉婉。 不用猜,他们是为了找她而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虚情假意的功夫,他们也还是要做一做的。 “晋王殿下,七夕,你们没事,真是老天保佑。”云风烈一张担忧的脸在月华下越发显得沧桑,在见到单连城和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云七夕时,神情明显一松。 而跟在他身后下船来的云揽月母女二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苏玉婉的装逼功底毕竟深厚,只脸色僵了一下,就强扯了个状似欣慰的笑,“真是太好了,我的这一颗心啊,一直扑通扑通跳着,这下子总算落到实处了。” 我……,云七夕想吐。 而云揽月明显功夫不够,看见云七夕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她先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最后是脸上写满了失望。 云七夕看完云揽月母女二人的精彩变脸,竟然无声地勾起唇角,笑了。 她的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乐趣,时不时就会有人主动跑到她面前来做免费表演,她不给点赏钱,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见她竟然在笑,云揽月心头那个气呀,高高抬着下巴把她打量了一下,注意到她一身宽大的男装,哼笑了起来。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穿着男人的衣服,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晋王殿下的未婚妻。你所做的一切,直接影响到晋王殿下的声誉。” 被她这么尖锐的声音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她看了过来,打量着她一身怪异的装扮,看大家的神色,兴许还在自动脑补着什么龌龊的情节。就连正在哭泣的惠妃声音都突然没了,一边拿绢帕拭泪,一边瞧着她。 打着单连城的旗帜来打压她,以帮单连城鸣不平的幌子来奚落她,真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面对云揽月尖锐的话,以及无数双神色各异的目光,云七夕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么地狼狈,正在发窘,突然一只手霸道地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拉,她被迫往前冲了几步,来到单连城的身边。 “冷吗?”单连城淡淡地问。 他的手掌传来一种让人温暖和安心的温度。好一阵,云七夕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单连城又道,“衣服烧了就烧了,爷给你买新的。” 云七夕再傻也明白,他是在帮她,他浑厚有力的嗓音在向所有人宣布,就算全世界都质疑她,他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样一来,就算有些人有什么疑问,也不敢再有什么议论了。 这冷面王爷也并不那么冷嘛,时而的举动让很让她动容。 “好。”云七夕特别低眉顺眼地回道。 戈风拿了一个轮椅放在单连城面前,“爷,咱回去吧。” “是啊,晋王殿下没事是大好事,惠妃娘娘,回去吧,折腾了一夜,您也累了,晋王殿下也累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云风烈说道。 戈风和云冲二人把单连城扶着坐在了轮椅上。 一行人往船上走,云七夕落在最后,快上船时,下意识地回头望。 云七呢?他去了哪里? “七夕,走吧。”云冲在前面催她。 云七夕回过头,紧走几步上了船。 船渐渐地驶离岸边,云七夕上船后一直望着江岸的方向,她的视力好,她看到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远远地与她对视。 望了一会,云七突然用一个十分悠闲的姿势坐在起先单连城坐过的石头上,冲她挥了挥手,似乎在告诉她,他很好。他好像总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像一个迷,可她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困扰,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肯定的是他这个人,他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迷,她的真实身份同样尴尬到不可说。不盘根问底,简单而单纯地交心,就好。 甲板上,大家都出奇地安静,单连城坐在轮椅上,朝着江水的方向,静默着。惠妃此刻也平静了下来,视线不时在单连城和云七夕的身上移动,仿佛是思考什么。 就算惠妃没有放火,也是她造就了今晚的一切,云七夕真是对她无语。她其实好想问她,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她改还不行吗?至于为了收她这个媳妇,各种阴谋算计么?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云七夕还真的从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吃香过。 而云揽月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愤恨地盯着云七夕,手里的一张绢帕都绞得变了形状。没有接到她的死讯,她简直失望透顶。 江风有些凉,云七夕扯了扯宽大的腰身,抱着手臂拢紧了一些,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惬意样子就仿佛在说,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然后,她成功地瞟到云揽月快气炸了。 下了船,几辆马车等在岸边。 惠妃和单连城上了其中的一辆,他们目送着他们的马车离开,才准备上车。 只有一辆马车,云七夕本来想说,她就坐外面,大概是云冲觉得她此时的装扮实在不雅,皱眉道,“你还是进里面坐吧,外面风大。” 于是,云七夕只好跟云风烈,苏玉婉和云揽月挤了一辆马车。 逼仄的空间里,几个人心思各异。 云风烈一直没有说话,苏玉婉倒是修养极好,竟然还能对她嘘寒问暖几句,云七夕实在是佩服她,而云揽月那副看不惯她的样子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已经不屑于再去伪装了。 回到府里,见到了哭成了核桃眼的巧儿。她一直内疚是自己的传话让她陷入了险境。云七夕劝说了她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肿着眼下去,给了云七夕一会儿安静。 洗了个澡,云七夕觉得这一整个晚上折腾得太累了,她应该睡到自然醒。 不过老天似乎总是在和她作对,尤其是她每次想要睡个安稳觉的时候。 正文 第86章 一杯暖心茶 是一股隐隐的腹痛把云七夕唤醒的。 她虽然自已是中医,但却一直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明知道自己气血虚,却从来没有好好地调理过。有多余的时间就去钻研盗墓了。 最初的最初,她穷怕了,好想发大财。向来不走寻常路的她干了盗墓这一行,没有同伴,没有任何经验,冲着一股劲头,她做了。而后来,当她已经不再缺钱时,她舍不得放手了。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出没在深山老林,去做这件惊险而刺激的事情。 与其说她对盗墓痴迷,不如说她痴迷的是盗墓过程中的刺激感和成就感。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干最后一票金盆洗手,结果老天爷大概是体恤她这么多年盗墓的敬业态度,给她发福利了,让她到产地来考察一下古董的发展史。 “二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巧儿端着盆进来时,发现云七夕如虾米一般蜷在床角,眉头紧紧皱着,十分难受的样子,吓坏了,连忙放下盆跑过来。 “我没事。”云七夕白着一张脸,说得有气无力。 “还说没事儿,这明明就是有事儿啊。”巧儿急得不得了,“二小姐,您忍忍啊,等着啊,奴婢这就去给您找大夫去。” 说完她转身就跑,谁知还没出门,大夫就来了。 来人是打过两次交道的宋太医,据说是奉了皇上和惠妃娘娘的旨意,特意来看她的。 提起惠妃,云七夕就牙槽子发痒。若不是单连城他娘的馊主意,她不至于月经期泡江水里。虽然她向来有痛经的情况,但也会痛得这么厉害。真是日了狗了。 宋太医毕竟是老太医,把了一会儿脉,便一脸了然了。 “二小姐这两日是来了葵水了吧?” 云七夕大窘,索性假装痛得厉害,闭着眼点点头。 “二小姐气血两亏,身子虚弱,来了葵水又着了凉,才会出现腹痛的情况,等老夫给您开上几贴补气养血的药,坚持喝上一段时间,必定会有好转的。” “好,谢谢你,宋太医。”云七夕忍着痛说。 正在这时,云冲进来了。 “七夕,有一个姑娘,她想见你。” “姑娘?谁啊?”云七夕狐疑地看向门口。 有哪位她认识的姑娘,是云冲不认识的呢? 正在想着,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有些胆怯地从云冲的背后走了进来。 云七夕腾地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盯着来人瞪大了眼睛。 看着云七夕的表情,云冲便了然了,看向宋太医问道,“七夕身体怎么样?” 宋太医回,“二小姐的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长期地调养才行。” “那麻烦宋太医开药吧,我好派人去抓药。”云冲道。 云冲带着宋太医下去了,巧儿看这状况,也识趣地走了下去,并且贴心地关上了门。 起先坐起的动作太大,云七夕觉得头晕眼花,一手撑着头,一手捂着肚子,瞅着眼前这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翠翠,你怎么来了?” 翠翠眼神怯怯地打量着整个房间,小声道,“想,想不到,您竟然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以前我跟东子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翠翠的语气及表情,透露着一种不安。 云七夕忍着痛下床来,拉着翠翠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翠翠,你别这样,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是朋友,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你怕什么。” 翠翠的心思被看穿,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说,“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千金小姐,跟我们这样穷苦百姓,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我们不是一类人,当初不知道您的身份,我们那么简陋的院子,那么一群不知轻重的人,就那么简单地招待了你,很不好意思。” 翠翠穿着很简单的粉红色布衣,着实像个普通的村妇,可听她这言语,明显是读过一些书的。 云七夕此刻因为痛经而手足冰凉,握着翠翠的手,她的手虽然小巧瘦弱,还因为长年做活而长了些茧子,却很温暖。 云七夕虚弱地一笑,“你说什么呢,能有人招待我已经很不错了好吗?我喜欢你们,你们真实,喜欢你们的院子,充满了烟火的气息,喜欢你们院子里的槐花,风一吹,如下雪了一般美。” 翠翠愣住了,似乎从没有人能把她们原本穷困落魄的生活,说得这般地充满诗意。 瞧见翠翠自进来,怀里就一直紧紧捧着一个罐子,云七夕忍不住好奇,“翠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又怎么会来找我?” 她这样一问,翠翠似乎想起来了,忙将手里的罐子递过去。 “我是受人之托。” 陶色的罐子还带有热度,云七夕狐疑地打开来一看,只见淡红色的汤水上面,飘着好多颗泡胀的红枣,以及几片姜片。竟是一罐子红枣姜糖茶。 她起先痛得直想喊娘的时候,特别想要这个。这罐子茶真像及时雨一般,她太需要了。 “是云七?”她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翠翠微笑着点点头,神情里竟有一丝羡慕。 “我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反正我早上一开门,他就已经站在门口了,手里捧着这个罐子,非要让我帮他送一送。我本来胆子小,让我一个人到这种高门宅第来,我是不敢的。但我又不忍心拒绝他,这些天,他帮我不少,而且,我觉得,他的一番心意,应该要让你知道,所以,我壮着胆子来了。” 陶罐子放在腹部,暖暖地,心里也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过。云七夕捧起罐子,喝了口,甜甜的,微微地酸,淡淡的辣,温温的,很舒服。 “替我谢谢他。”云七夕道。 “嗯,我想他不需要你的谢意,他只要知道,你都喝了,你很好,他就会很高兴。” 翠翠大概在这里始终呆得不安,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云七夕把罐子里的茶喝了一大半,直到喝撑了,才抱着罐子软软地靠着床头。 痛经是她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一件事情,她通常也会用这样一罐子茶来调节。当她还小的时候,家里穷,没有红枣,可姜和红糖还是有的,她的母亲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把一碗姜糖茶送到她的眼前来,特别地暖心。娘心比这茶更暖。后来,她长大了,有了钱了,也就用这个方子简单地解决痛经问题,只因它简单。她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如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当她痛得浑身无力的时候,没有一个娘可以送她一碗姜糖水,她这才真的开始后悔当初仗着自己年轻,没有保养好自己的身子。 却没想到,仍然有这样暖心的茶送到她的眼前来。 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细心思,确实很让人感动。 云七这样的暖男,用现代人的话说,很适合做老公。可是,她不能,她知道,他们只能做朋友,那种无话不谈的知己,他那么懂女人,她真的可以把他当女朋友一样地倾诉。可是他又那么神秘,她向来活得谨慎,对感情也很谨慎,甚至畏惧,她不敢,不敢轻易地动心,动情。 她从小得到的温暖很少,除了母爱,她真的没有别的。 一个人对她好,她会感动。 两个人对她好,她会很感动。 很多人对她好,她会认为是---见鬼了。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会觉得是老天在开她的玩笑。 喝了云七的红枣姜糖水之后,她的腹痛缓解了不少,听巧儿说有人给她送东西来,在府门口等着,她便决定跟着巧儿出去看看。 走到门口,云七夕便看见一个高长的背影,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走过来。 “二小姐,爷让我把这套衣服给你送过来。”戈风说话永远都是这么冷硬刻板的样子,真是学到了那位爷的精髓。 是哈,昨夜那位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给她买新衣服来着,她当时只当他说给别人听的,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做了,倒是让她意外了。 云七夕看了巧儿一眼,巧儿便伸手接过了衣服。 “衣服送到,那我先走了。” 戈风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戈风刚走不久,云七夕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地,她就能看到他澄澈的目光里暖暖的笑意。 “四皇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单景炎笑着走近。 哎哟,今天什么日子?生日已过,节日未到,实在不是送礼的时候,竟然扎堆给她送东西? 接过单景炎递过来的盒子,云七夕打开来,发现是一支玉簪,花型正是那对玉木兰。 “沉香阁做工不错,而且守信,说三天,就三天,你喜欢吗?”单景炎盯着她低头时长长的羽睫,笑问。 云七夕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光滑剔透的木兰花,讪讪地笑了笑,“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吧。” “它很配你!”单景炎说得很笃定,眼神定定地瞧着她,带着暖暖的笑意。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四皇子。”云七夕笑得很甜。 就见单景炎轻轻皱起了眉头,云七夕想起来了,忙改了口,笑道,“谢谢你,景炎。” 不远处的街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窗帘微微地掀起一角,一双深遂的视线从马车里投向站在国公府门口的两个人。 戈风坐上马车,问道,“爷,走吗?” 单连城放下车帘,神情在马车内的暗淡光线下看不分明,深遂的眼睛眯了眯,淡淡道,“走吧。” 正文 第87章 真相被掩盖了 老天有时也是套路,揍你一顿给一个甜枣的节奏。 今天,这个痛经的特殊日子。她得到了老天的眷顾,派了几个男神来安抚她因痛经受到的折磨。 姜糖水,衣服,玉簪。她以为,她的福利就结束了。然而并没有,这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痛经是这样,你理它,或者不理它,它都会轰轰烈烈地来,然后悄悄地走。因为那罐子姜糖水的缘故,它走得更爽快了些。 于是脑子清醒了,云七夕开始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分析。 他们被困在船上,以及那个百媚娇的事件,应该都是惠妃娘娘的刻意行为。可是,纵火应该另有其人才对。看她昨日哭得那么伤心,应该是很在意单连城的。当然,宫廷的女人很会演戏,不排除她在演。可是她没有动机啊,血浓于水,谁会这么残忍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呢?除非……单连城不是她的儿子? 云七夕随即摇头,拉回暴走的脑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除了她,又有谁知道他们在船上呢? “七夕。” 云七夕正坐在院子里想得出神,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虽然好听,她却不太喜欢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一身锦衣的单子隐正走进院子来。 那天在醉酒飘香,单子隐酒后乱性,暴露了他平日不曾在人前展示过的粗暴一面。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出于自卫,用簪子点了他的睡穴,他是躺着回去的,只不知这位太子可还记得。 “七夕,听闻你昨夜出了些事,还好吗?”他关切的声音十分温和,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果真,清醒的状况下,他这一身羊皮穿得很贴身。 云七夕“呵呵”笑了,笑得特别地无害,“太子殿下,让您失望了,上次没淹死我,这一次,又差一点儿。” 单子隐眼底的神色陡然一黯,盯着她良久,道,“七夕,为什么不叫我子隐哥哥了?” 瞧到站在院门口的一抹艳红,云七夕的眉眼弯了起来,点点头,“是,子隐哥哥,你过来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单子隐神色稍缓,淡淡道,“是,今天一早听说你昨晚出了事,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云七夕眼底的笑意更浓,却是轻轻蹙了蹙眉,“子隐哥哥,你就要娶姐姐了,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怕姐姐知道了会生气呢。” 单子隐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莫非她还能限制本殿下的自由不成。” 这话?连云七夕都意外了。看样子,闹别扭了?所以跑她这里来找存在感了? “子隐哥哥。”一个半娇半怒,七弯八绕的嗲音在单子隐的背后响起。 单子隐眸光微敛,回过头。于是云七夕也看见了此刻云揽月那张又委屈又生气的脸蛋儿。 从单子隐的侧脸,云七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不耐,随后像是极力克制一般,尽量平静地道,“揽月,我只是听说七夕出了事,过来看看她而已。” “七夕,七夕,叫得多么亲热,子隐哥哥,你不要忘了,你跟她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这就是云揽月愚蠢的地方,总是这样地沉不住气。真不知道她那个人精一般的娘是怎么教她的。 单子隐的眉头猛然一皱,加重了语气,“揽月,不要无理取闹。” 单子隐当着云七夕的面吼她,她自然没有面子,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云七夕,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的样子。 云七夕抬手撩了下头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子隐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她也是太在乎你了而已。” 单子隐的神情里,突生几分烦燥。 “揽月,前几日父皇让我闭门思过,我心情坏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无理取闹!添乱!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云揽月气得满脸通红,若不是云风烈突然来了,她还真是下不来台了。 “太子殿下,多谢你来看望七夕。”云风烈说的话很官方,神情淡淡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单子隐的神色稍微和缓了些,眉梢微微上挑,“我与七夕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夫妻的缘分,也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我自然还是关心她的。” 云七夕笑了。这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没瞧见人家已经那么不高兴了么?这话一出,那张猪肝脸儿更是黑透了。 “太子殿下难得过来,就留下来吃顿饭吧。”云风烈道。 自云七夕来到国公府,就一直因为各种原因开小灶,没有与大家一桌吃过饭。今天云风烈特意留了单子隐吃饭,她不好再以什么借口拒绝,只好到正厅去和大家一起吃饭。 单子隐的身份最大,坐在最上首,云揽月生怕单子隐会同云七夕挨着坐,当先就抢了单子隐旁边的位置。云风烈坐在单子隐另一边,看到云揽月的举动,不由皱起了眉头。 “揽月,身为女子,要懂得矜持,尤其你将来是太子妃,更要懂得端庄和稳重,可不能给太子殿下丢脸。” 云揽月努了努嘴,有些不服。但当她的目光扫向还未落座的云七夕时,大概是认为自己占了上风,眼神里顿时又有了一抹得意。 苏玉婉坐在云风烈的旁边,云七夕特意挑了个较远的位置坐着,一是她不想挨着他们坐,二是,她觉得她应该给云冲留一个位置。 可是,好像一直没有见到云冲。 “子隐哥哥,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醉酒飘香的狮子头,这是我特意让醉酒飘香送来的,你尝尝。” 整个桌子上,连平日装得比较有水平的苏玉婉都没怎么说话,只有云揽月一个人在表演。一边殷勤地给单子隐夹菜,一边还不时地拿一种充满优越感的眼神瞟云七夕一眼,好像能给单子隐夹菜是多么大的荣耀似的。 云七夕终于知道啥叫倒胃口了。 吃了一会儿,云七夕放下筷子,尽量礼貌地笑了笑,“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就不奉陪了。” 她起身正要走,云冲突然脚步匆匆地进来了,看见单子隐,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单子隐点了点头。 云冲看向云风烈,“爹,昨夜纵火的人找到了。” 砰! 云揽月手上的酒杯掉在了桌子上,滚了几圈,落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云七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边的单子隐。单子隐盯着云冲,神色倒还坦然,只淡淡地问,“是谁?” 而当单子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云七夕明显看到,云揽月的脸色有点发白,神色里有一丝难掩的惊慌。 云七夕也很好奇地看向云冲,今天她想了很久,也一直没有想通,这纵火的人到底是谁? “是南阳江畔的一个渔夫,只可惜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云揽月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终于缓和了些,而单子隐的情绪却没多少变化,轻轻蹙着眉头,像在思索。 云风烈道,“此事牵涉晋王殿下,皇上自然会派人去查,冲儿,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单子隐却突然道,“是谁蓄意谋害三弟和七夕,绝不轻饶。”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是毋庸置疑,让云揽月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白了。可云七夕却看不懂了。 若证据指向单子隐,说想要纵火害死他们的是他,那倒不令人意外,他反正不是第一次想要害单连城了。可看他的神情,半点儿也不心虚,莫非这件事真不是他做的? 可除了他,还有谁呢? 云冲原本是低着眼的,当单子隐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目光也突然正面迎向了单子隐,似乎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真假来。 “冲儿,还没吃饭吧,赶紧坐下来吃饭吧。”苏玉婉适时地打破了怪异的气氛,招呼着云冲坐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饭桌上,大家都各怀心思,安静得更加怪异。 而起先一直比较活跃的云揽月后来却一个字也不再说了,一双筷子挑着碗里的饭粒,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 事后的很多天,一直再没有关于纵火犯的消息了。 兴许,随着那个渔夫的死去,真相就这样被掩盖了。但云七夕觉得,无论是她还是单连城,都不至于与一个渔夫结下什么仇恨。 △miào△bi△gé△ 事实可能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替死鬼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和单连城约定的一个月的日子就要到了。皇上指婚的旨意仍在,看来,她只有拿钱走人了。 头一天夜里,她在房间里准备了好久,将自己的工具包以及二小姐留下的三样东西都拿了出来。 思来想去,虽然免死金牌和玉佩是二小姐的,可二小姐说过,这些东西都给她了。更何况,二小姐已死,她如果不带走,也是便宜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想通了,她便理直气壮地把东西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一个月期满。 凌晨天不亮,她便起来了,背着包往晋王府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88章 现在乞丐都这么阔绰了? 国公府,虽然云七夕不太喜欢,但毕竟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她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对她的好与坏,她都很清楚。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温暖,比如巧儿,比如云冲,都是温暖的所在。 关上门,她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高高的朱漆大门。 对不起了,二小姐,这样的高门宅第,不适合她。宅斗的戏码更加不能成为她生命的主题。潇洒写意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深吸了一口气,她将包甩在肩上,转身快步离去。 国公府的房顶上,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望着娇小的身影没有半刻留恋地走远,他提起手上的酒壶,将醇香的酒送入了口中,只是,这酒今日却不如平日那般甘醇,多了几分苦涩在里头。 走了一阵,望着天边渐渐浮起的白,云七夕的脚步又缓了下来。 一大清早地去讨债是不是不太好啊?以前听母亲说过,这是个忌讳。不知道那个封建王爷信不信这些。算了,打最后一次交道还是希望能和平一点。反正已经出了国公府,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光亮一点点吞噬黑夜,走到集市时,天就已经大亮了。 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做生意地开始忙碌,逛早市的人也渐渐多了。云七夕穿行在集市中,开始构想自己的未来。 如今不做这个二小姐了,她也可以考察一门好生意来做一做。她向来不太愿意做米虫,靠着任何人,她觉得,只有自己双手赚回来的钱,才踏实,才真正属于自己,用得也才安心。 凭着她超越古人的经验和智慧,兴许她很快就能成为大燕商界的后起之秀。成为在大燕叱咤风云的女强人。 不远处响起几声口哨声,把她从白日梦中唤醒。 侧着一看,只见云七穿着破旧地抄着手倚在墙边,头上那顶毡帽压得很低,他轻轻抬头,她才看见帽檐下面那一双璀璨含笑的眼睛。 云七扫了眼她挎在肩上的包,笑问,“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云七夕将背上的包提了提,笑嘻嘻地走近,“我啊,我单飞了。” “什么意思?”云七轻轻蹙眉盯着她。 卸掉了二小姐的身份,云七夕心情极好,那股痞相又回来了,笑眯眯地凑近,如哥们儿一般地拍拍他的肩。 “没什么,总之呢,我跟你们一样,四海为家了。哦,对了,你的银子,我不会忘记的,等我再拿了一笔钱,请你们大家上醉酒飘香喝酒去。” “你……发财了?”云七狐疑地盯着她。 “哈哈……” 云七夕大笑出了声,点点头,“云七,你真好,大清早地赐了我一句吉言。对,我是发财了,发大财了,到时候钱生钱,会生出更多的钱来。以后啊,我带着大家创业,发家致富奔小康去。” 云七抬手将毡帽掀起了一些,一头雾水地盯着她,云七夕却已经笑着摆摆手。 “不跟你说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我有要事去办,拜拜。” 一时激动,云七夕顺口飚了一句英文出来,见到云七眉头皱得更深,云七夕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呵呵笑着快步走远了。 云七盯着她脚步轻快的背影一会儿,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小雨就跑到了他的面前来。 “公……小七,怎么了?”这么久了,他还是不太习惯叫他小七。 “跟上她,看她去哪里?”云七道。 “是。” 小雨正要走,集市上却突然涌出来一群男子,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快让开,让开,强哥,找到了,您射的鸽子在这儿呢。”一个男子当先冲在前面,高喊着。 “强哥,吉兆啊,这鸽子的毛是彩色的啊。”男子更加兴奋的声音响起。 云七眸子猛然一沉,眼底聚起一道锐光。 “有这样的事儿?”几个男子快步走了过去,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去,想看看彩色的鸽子是什么样子。 云七看了小雨一眼,小雨心领神会,小身影如一只闪电貂一般飞快地窜入人群。 谁也没有看清这个小身影是什么时候挤进来的,只是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彩鸽已经到了小雨的手里。 原本正要将彩鸽递给那位强哥的男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叉着腰瞪着小雨,“哟,小乞丐,干嘛呢?饿慌了?想吃鸽子肉了。也不看看这鸽子的主人是谁,不想在京城混了?拿来。”男子手一摊。 小雨不吭声,只是将手里的彩鸽往身后挪了挪,很明显不打算拿出来的意思。 “你个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吧?”男子恼了,伸手就过来抢。 小雨小身板一闪,就巧妙地躲过了男子。一次,两次,男子不仅没抢到彩鸽,更是连小雨的衣服都没有沾到。 一个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是身材瘦小的小乞丐,偏偏男人好像还被小乞丐弄得团团转,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这么多百姓和兄弟围观,人群里还隐隐传来窃笑声,男子恼羞成怒,一双手将袖子撩高,尖着嗓喊道,“你个小免崽子,不给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要扑过来,一只有力地手钳住了男人的手。 男人胀红着脸抬起头,看见毡帽下的一双冷然的眼睛,心里莫名慌了一下,想要挣脱,可他的手竟不能动了分毫。 男人不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咬着牙,恨恨道,“我说你们这些要饭的真是不想混了,也不看看你们惹的是谁?不识相的,改日爷爷我便找人抄了你们的乞丐窝。” 云七冷冷一哼,捏着男人的那只手不放松,另一只手朝小雨一伸,小雨便将彩鸽放在了他的手里。 “这只鸽子,我买了。”云七淡淡道。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围观的百姓只能看见他轻轻掀动的唇,而只有被钳制住的那个男人可以看见他的眼睛里的冷光。 “你,你一个乞丐,你买得起吗你?”男子仍然嘴硬。 云七看向小雨,小雨想了想,便掏了钱递过去。 男子瞪大眼睛,愣是没敢伸手去接。而周围更是响起了一声惊呼。 “一绽金子啊?天啊,为一只鸽子花这么大的价钱?” “一个小乞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小雨见他不接,便将金子放在了男子的脚边,看向云七。 云七微微抬起头,唇角轻轻翘了翘,给了小雨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修长的手指一张,松了手,捧着彩鸽转身走出了人群,小雨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男子缓慢地收回僵硬的手臂,望着云七和小雨走远,回头看了那个被他称作强哥的人。 “强哥,这……” 从头到尾,强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云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与他的装扮极为不相符的气场让他沉默了。他同样盯着云七的背影,半响才道,“一只鸽子而已,卖了就卖了吧。” 男子动作利索地蹲身捡起那锭金子,有些不敢相信地放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神情里还是跟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现在的乞丐都这么阔绰了?” 不远处的沉香阁楼上窗口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绿衣女子。 起先发生的一幕,都尽收了他们眼里。 女子拿着绣帕掩嘴笑了,“公子,这人可真傻,一只鸽子哪能值一绽金子?” 白衣男子轻摇折扇,淡淡一笑,“婉兮,那可不是普通的鸽子。” 婉兮轻蹙秀眉,不解地道,“就算是一只彩鸽,确实稀有,那也不能比一头牛还贵吧?” 白衣男子笑出了声,“的确,这彩鸽的价值绝对比得过一头牛的。” 郊外的小河边,云七席地而坐,扳开彩鸽的嘴,从里面取出一根裹好的细长纸条来,展开了看了看,便撕碎扔进了河里。细细的纸屑便顺着水流飘远了。 他若无其事地开始给彩鸽检查伤口。箭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漂亮的彩色羽毛也粘在了一起。 云七轻轻地替它理顺了羽毛,再将药粉洒在它有伤口处,用纱布将它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全程动作都十分地轻柔,像是生怕碰痛了它一般。 彩鸽伤得很重,连眼皮子都快抬不动了。 “公子,灵儿还有救吗?”小雨担忧地瞅着彩鸽。 △miào△bi△gé△ 云七勾了勾唇,道,“当然有救,灵儿才不会那么脆弱。” 小雨偷偷看了看云七的眼色,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又是催您回去的信吧?小雨想着,咱们也出来好久了,是该回去了吧?您这乞丐倒是做得开心了,若是夫人知道了,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伤心呢。” 云七将灵儿轻轻捧在手里,往松软的草坪上一躺,将毡帽往脸上一盖,手势轻缓地抚摸着灵儿的羽毛。 不一会儿,他缓缓从毡帽下吐出两个字。 “不急!” 又是这两个字,小雨愁着一张脸,充满了忧伤。 毫无疑问,到时候回去,受罚的还是自己。 正文 第89章 喜欢是一种习惯 云七夕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可谁能想到她讨债的过程竟然那么地坎坷,晋王府的管家竟然告诉她,单连城去了望岳山。 竟然放她的鸽子? “什么时候走的?”云七夕的牙齿磨得“咔咔”响。 “今儿一早。”四五十岁的老管家笑容可掬地回答。 云七夕好想吐血,郁闷地望天。 今天她出门可早了,若是她出来就到晋王府门口来候着,铁定能等得到他。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云七夕忍着内伤问。 管家不知道她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未来的晋王妃,所以他一直对她十分恭敬有礼,笑呵呵地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啊。”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走,云七夕十分怀疑,他是刻意躲债呢?堂堂一个王爷,为了那么点儿小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还就不信,他出去了能不回来了?超过了还款的期限,嘿嘿,她急什么?算利息呗!利滚利,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时,她可真是发了。 哈哈,云七夕乐了!管家傻了! 这姑娘是怎么了?开始还挺愁的,这会儿怎么又开心起来了? “谢谢你啊管家,那我改日再来吧。”直到云七夕乐呵呵地道了别,转身走了,管家都还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这小姑娘的节奏,完全跟不上啊。 这下子,云七夕拿回银子,只能暂时回国公府了。 背着包,带着诀别的心情离开,以为即将踏上通往人生巅峰的路口,谁知,这会儿,又背着包回去,多少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她还是假装自己没有离开过吧。 从后院儿的大树,爬上墙,轻车熟路地回到了院子里。 趁着院子里没有人,她飞快地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回过头,她吓了一大跳。 云冲坐在书桌背后的椅子上,静静地盯着她,看样子,他已经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了。或者说他一直就坐在那儿。 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瞬间地诧异和激动,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云冲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来到大圆桌前,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盒子拆开来。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绿茶糕,我特意去一品居买的。”他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语。 她最喜欢的绿茶糕?她能说她从没见过么? 将绿茶糕摆好,云冲抬起头,缓步走到她面前来,视线掠过她背上的包,落在她的脸上。 “喜欢一样东西久了,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其实并非离不得,只是一种习惯。什么都会慢慢习惯的。” 淡淡的酒气飘在空气里。他又喝酒了? 他的话依然像是自语,云七夕不懂。 见到她茫然的表情,云冲眼底划过一道已经不能掩饰的忧伤,随即轻轻勾唇,苦涩地笑了笑。 “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云冲离开了。 云七夕将包放好,来到桌边,拿起一块绿茶糕来。淡淡的绿色,四四方方,闻了闻,很清新香甜的味道。 这个绿茶糕应该是二小姐的最爱吧? 他其实是在与她对话?他之所以明知道她是假的,却仍然留着她,没有揭穿她,是因为她的存在会让他有一种二小姐还活着的错觉? “二小姐,您去哪里了?怎么一早就不见你啊?”巧儿从门外进来了。问完,她瞧见桌上的绿茶糕,了然地笑了。 “这绿茶糕是大少爷买的吧,大少爷对您一直都这么好,以前,大少爷只要在家,几乎每天都买,如果是出征一段时间回来,会一下子买好多,好像要把漏掉的那些天都补上似的。仔细想来,大少爷有好久都没买了。奴婢还想着,大少爷或许太忙了,忘了。原来大少爷一直都没有忘,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大少爷永远都记得那么清楚。” 喜欢一样东西久了,会变成一种习惯。他那么了解二小姐的喜好,为她买绿茶糕也是一种习惯,对她好也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轻轻地咬了一口,淡淡的茶香,甜而不腻,连一向不爱吃甜食的她都觉得不错。 “好吃。”云七夕道。 巧儿笑了,“二小姐,您一直都那么爱吃的。” 二小姐喜欢吃绿茶糕,是一种喜欢,兴许也是一种习惯。也许她习惯的并不是这绿茶糕的味道,而是云冲对她的好。 云七夕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邪恶的想法,如果二小姐与云冲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他们能在一起吗?应该不能,因为二小姐的心里只有单子隐。 人总是这样的,时常看不见身边的好,总是去追逐一些遥远而虚幻的东西。 “从今以后,我有了一样喜欢吃的甜食了,绿茶糕。”云七夕轻轻笑着道。 巧儿诧异地看着她,“二小姐,您一直都喜欢的呀。” “哦,呵呵。”云七夕又不得已地傻笑了。 午饭过后,云七夕来到云冲的院子。 自从住进国公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到他的院子里来。 在院子外,她就听见一阵刀剑破风的刷刷声。 站在院子门口,看见云冲正在练剑,她便停下了脚步。 此刻太阳正当头,可云冲却好像完全不觉,练得极其投入。 云冲平日里话不多,大多时候,他给她的印象是有点沉闷,可沉闷里又有几分实在。而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一招一式中的云冲,却多了几分野性和阳刚。 不知过了多久,云冲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收了剑,看着她。 不知他从几时开始练的,此刻脸上全是汗,大概几分酒气也变成汗。可却似乎并不累,气息很稳。 “中午练剑,顶着烈日,难道不热?”云七夕走进去,从旁边的石桌上,拿起一张帕子,递过去。 云冲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眼底噙了个若有似无的笑。 “还好,打仗的时候,老天爷可不会挑时间和天气。兴许是毒日头,兴许是冰天雪地。总不能因为天气不好就自动退兵投降吧?” 云冲好像第一次跟她说话带着那么点儿半天玩笑的语气。云七夕乐呵呵地瞅着他,感叹道,“好有道理。” 擦完了汗,云冲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瞧着她那一脸崇拜的样子,突然笑意就深了。 “找我什么事?” 果真,他早已看穿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没事,聊聊。”云七夕呵呵笑道。 云冲走到石桌边,倒了一杯茶。 “坐吧。” 云七夕走过去,坐下,抬头望了望。石桌旁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石桌的位置正好在树荫下,倒还凉爽。 云冲在她对面坐下,大概太热,连续喝了好几杯水才歇下来。 云七夕开门见山地问道,“望岳山是个什么地方?” “望岳山庄是大燕的皇家别苑,一个避暑的好地方。”云冲答完,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这个问题,大燕的小孩儿都知道。”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迎上云冲隐有质疑的目光,想着,他该不会怀疑她是别国的奸细吧?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她的奇葩来历呢? 还没想明白,云冲眼底的质疑就已经不在了,淡淡笑道,“望岳山是个好地方,那里的水很养人,那里的温泉甚至能治病。四皇子身体不好,以往每年,皇后娘娘都要带着四皇子去望岳山庄住上一段时间。每次回来过后,四皇子的身体就会好很多。昨日,皇上已经批准让晋王殿下陪四皇子今年去望岳山庄住一段时间。皇上说,晋王殿下长年在外征战,少有清闲,如今受了伤,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原来单连城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跟单景炎一起去的。 那么好的地方,他们一天两天能回来么?恐怕到时都乐不思蜀了。 虽然明知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云七夕还是每天报着一线希望去晋王府问,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的。 三天后,云七夕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决定亲自去一趟望岳山。 一是去追债,二是顺带游山玩水。 ⑧☆miào⑧☆bi(.*)gé⑧☆.$. 她孤身上路,并没有带上巧儿。因为她打算拿到银子,愉快地在望岳山玩过一趟之后,就走人了。 可是初来乍到,她根本不知道望岳山朝东朝西。 本想请个免费的导游,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云七,可是却没有找到人。据东子和翠翠说,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云七了。有几个乞丐见她问起云七,便七嘴八舌地跟她说了一件事。说是前几日,他们有人亲眼见到云七在集市上用一绽金子买下了一只鸽子,那只鸽子的羽毛是彩色的。 所有的乞丐都认为,云七之所以能那么阔绰,是因为傍上了她这个千金小姐。 而云七夕心里对云七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能用一绽金子买一只鸽子,那么他压根儿就不会在乎放在她那里的那点儿银子了? 找不到合适可靠的人,她打算拿钱解决问题,决定去集市上雇辆马车。刚开口问了一个马夫,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姑娘,是要去望岳山吗?” 正文 第90章 不花一两银子让土匪让路 云七夕闻声回头,迎上一双精致柔媚,淡淡含笑的丹凤眼。 一身白衣,做工和面料都很考究。一只晶莹剔透的短笛挂在腰间。手拿一把折扇,可那一只白皙的手,手指修长,十分漂亮,几乎夺去了那把折扇所有的光彩。 她记得他,沉香阁里那个妖孽般的男人。 “姑娘是要去望岳山吗?我正好要路过那里,不如同行?”男人含笑再问,彬彬有礼。 云七夕越过男人,看见了一辆朱红漆大马车,整体做工,包括一些细节处的雕工都很精细,可以称得上是豪华。 美男携豪车主动找上门邀约同行?云七夕眨巴着眼,有种在做梦的错觉。这老天爷发福利咋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见她一直不说话,男人笑容深了,轻摇折扇,缓缓道,“怎么?姑娘害怕?” 怕?她连死人的坟墓都敢挖,她怕个屁。 云七夕一撩唇角,大眼睛里也弯起了笑意。 “好啊,反正一样是付银子雇车,不过这话我可说在前头,你这车的档次虽然不一样,但这价钱我也只能给个行价而已。” 就算有美男在前,也打乱不了她心中的小算盘。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轻轻摇头,“出行是一件风雅之事,更何况我也只是顺路捎带姑娘,怎好谈银子?” 免费?这幸福真是来得太快,来得这么直接,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但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坏人啊? 算了,不管了!就姑且让财迷的她当一次外貌协会吧! “那就谢谢了。”云七夕像是生怕人家反悔似的,动作迅速地就跳了他身后的马车。想了想,回头冲男人笑道,“虽然不要银子,但你也不吃亏,一路人多个人说话解闷,旅途也不是寂寞不是?” 男人精致的丹凤眼缓缓明亮,笑容越发明媚了。 “姑娘说得极是。” 这豪华的马车带给人的体验就是不同的,这就好比公车和高级小轿车的区别。干净,舒适,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檀木清香。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眼前有一美男如画,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绝对地赏心悦目。 云七夕暗自偷乐,赚大发了! 马车一路平稳地出了京城,渐渐远离了嘈杂,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一路伴随。 咳咳! 马车内一直沉默,起先夸口说要当解闷担当的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地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无夜!”男子轻摇折扇笑回。 “哦,吴公子!”云七夕点点头。 无夜瞟到云七夕自上马车就一直护在怀里的包,笑问,“姑娘去望岳山做什么?” “我?”云七夕惬意地往后靠了靠,手指敲着软垫,“游山玩水啊!” “你一个人?”无夜狐疑地盯着她。 “当然,你不是看见了么?难道还有别人?”云七夕十分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小小女子敢一个人远行,姑娘很有胆量。”无夜笑道。 什么意思?她经常一个人远行,不对,她经常一个人夜行,不可以? 云七夕只是笑笑,“不要小瞧女人。”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古代,会有什么问题了。 马车走到一个山坳里,原本一路平稳的马车骤然一停。云七夕一个没有防备,差点一跟头撞在车门上,还好无夜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没事吧?”无夜眼神温和地问。 云七夕坐正,摇摇头,“没事儿。”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个大咧咧的粗嗓门儿。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古人的打劫是比较明目张胆,古人没有方便报警的手机,更没有警察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出现在你面前,解决你的危机。 云七夕看向无夜,他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不慌不忙地推开了车门。 只见马车前面,站着四个高矮胖不齐的男人,每个人手上都抄着一件比较粗糙的武器,一身痞气,拽兮兮地抄着手,等着收钱的架势。 “阿生,给钱。”无夜处变不惊地道。 驾车的阿生二十来岁,闻言正要掏钱,却听马车内的一道女声喊道,“慢着。” 阿生看向车内,无夜也是隐有诧异地看着云七夕。云七夕淡淡一笑,起身下了马车。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镇定地看着那四个人,而那四个人也正打量着他。只是因为到手的钱被她阻止了,四个人的眼光都不太友善。 云七夕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缓步走上前去,如看西洋景儿一般地围着四个人打转,越看笑意越深。 四个人被她盯得发毛,其中一个人嚷起来。 “你个小娘儿们,瞅什么瞅?是不懂规矩还是咋的?想走这青峰山过,就得留下买路钱。” 云七夕乐呵得很,连无夜也是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要知道,从没有一个女人在面对打劫的时候画风是这样的。 四个人当中的一个穿蓝布衣的砸摸着下巴盯着云七夕,古怪地扯唇笑起来。 “姑娘什么意思?是对哥儿几个有兴趣?”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大笑,其中一个矮子色眯眯地瞅着云七夕的身段,笑道,“倒是个美人胚子,姑娘如果不想给银子也可以,陪哥儿几个睡一晚就好。兄弟们,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其他几个大笑附和。 云七夕也不生气,淡淡道,“我要见你们老大。” “谁要见我?”半山腰一个男声问道。 云七夕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高处一块石头上,抄着手颇有兴致地望着这边。 “大哥,这娘们儿要见你。”矮子嘴快地大声地说道。 男人远远地看了云七夕一眼,纵身一跳,便从高处跳了下来。他抄着手缓步走近,眼神却一直没有从云七夕身上离开过。 而云七夕也在打量他,身材高大,穿得与其他几个同样普通,只是气场要大一些。 “你要见我?”男人在云七夕眼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透着一种玩味和不羁。 其他几个围观的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等着好戏开场。 无夜不知何时来到了云七夕身边,冷然而警惕地盯着这个男人。然而男人却并没有看他,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云七夕。 “你就是青峰山的大当家?” 她问得镇定,让眼前的男人都不禁诧异,点了点头,“是。” “可否借一步说话?”云七夕淡淡笑问。 大当家盯了她一会儿,朝一边走去。云七夕唇角的弧度加大,也跟了过去。 这戏码不对啊,其他几个男人盯着他们走远,摸不着头脑。 “姑娘莫非是看上咱大哥了?要做咱们的压寨夫人?”矮子调笑着说完,其他几哄堂大笑。 云七夕和大当家在山脚处停下来,此时他们的位置离马车有一定的距离,能看见他们的举动,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见云七夕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嘴唇在动,像是在说什么,而大当家的脸上慢慢也有了一丝笑意。 看样子,谈得还挺愉快? 最后,竟然传来了大当家爽朗的大笑声。 留在马车这边的几个男人傻眼了,无夜也是满脸不解,轻轻蹙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云七夕和大当家走回来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大当家的,后会有期。”云七夕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朝大当家拱手。 大当家点点头,也笑着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什么情况?”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了。 大当家大声道,“你们几个给我听着,以后这位云姑娘路过青峰山,谁也不许为难,听见没有?” 这下子,几个人更懵了。 云七夕上了车,站在马车上,对着大当家道,“多谢大当家。” 无夜上了车,阿生回过神来,赶紧驾着马车开走。 几个原本拦在马车前的男人慢半拍地让了路,眼睁睁看着马车走出好远,矮子忍不住问,“大哥,这咋就放了?莫非你看上这姑娘了?” 大当家抬腿就踢了那人一屁股,踢得矮子差点儿栽一跟头,却没有解释,只是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谢谢,笑容里勾起了一丝兴趣。 许多年以后,云七夕想起今儿这一出,还是会会心一笑。今日她不过是一赌,没想到她还真的赌对了。她只是想不到,她已经在今天就抓住了她在最无助无望的时候的那一根救命的稻草。 马车再次走起来的时候,云七夕没有再回马车里,而是随性地坐在了门外。无夜也没有进去。 》≠miào》≠bi》≠gé》≠, 刚刚不花一两银子就让拦路的土匪让了路,云七夕此刻心里简直成就感爆棚,迎着迎面吹来的清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心情特别好。 “起先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坐外面呢?你看,空气又好,还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多好啊。” 无夜点点头,侧头看她,温和笑问,“你起先到底跟那个大当家说了什么?” 云七夕瞅了他一眼,神神秘秘地道,“秘密。” 无夜一愣,随即又是一笑,“怪不得你一个人敢远行,若是一般的女子,面对这样情况,肯定害怕,你怎么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云七夕声音明媚地道。 无夜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云二小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正文 第91章 我也可以提高回头率 “云二小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云七夕回过头,不动声色地迎上他的目光,突地,她扬眉一笑。 “当然认识,你帮我穿过耳洞,我怎么会不记得?” 无夜神色未变,而眼底的笑却是不知不觉地散了去,点点头,便转头望着前方,不再说话了。 云七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无夜曾经与二小姐相识,那也没关系,失忆了而已,再者,她本就不打算再当这个二小姐。若下次再见,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她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而只是长得和她很像,仅此而已。 马车走出青峰山的地界,环境就变了,道路两旁全是金黄的麦穗。 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很多百姓在田里忙着收割。 听见马蹄声,人们忙里偷闲,也会抬起头来望上一眼。这一望可不得了,田里的那些女子移不开眼了。别说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即便是见多了明星的云七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仍然被他的外貌惊到了。 虽然有的女子感叹得十分小声,但向来耳聪目明的云七夕还是听见了。 跟这么一个美男一路,注定引人注目啊。 而无夜只是轻轻靠着车门,面对这么多道热烈的目光,他的神情恬静如常。 云七夕突地一笑,“你信不信,我也可以提高回头率?” 无夜侧过头,眼里写着疑问。 咳咳!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突地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飞驰的俊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迹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 果然,她这一嗓子一吼,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乐呵呵地瞅着她,脸上充满了新奇。 说实在的,自从来到古代,云七夕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嚎了。这嗓门一开,她就有些收不住了,索性尽情地嚎了个痛快。 突然,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笑声与歌声交织,马车奔过乡间,留下了一连串欢乐的音符。 能把这样一个温润的男子逗得大笑,云七夕也是十分有成就感。 无夜笑罢,盯着她道,“我服了,只是这歌词……” 云七夕猛然反应过来,这歌词是否太奔放了些。古代的女子那么矜持,哪有人这么大声地歌唱汉子的。她呵呵一笑,“歌词请忽略,不是我的原创。” 无夜倒没深究,起先那一瞬间的异样气氛,似乎都随着这个插曲而烟消云散了。 本来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可是老天竟然不给面子,突然变天了。起先还是阳光普照的,此刻就突然乌云压顶了。风大了,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原本在干农活的百姓们看着天气不对,也都纷纷收拾了农具往家里赶。 “不会真的要下雨吧,难得出行,这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了。”云七夕郁闷地道。 无夜望向靠近路边的一处农家,叹道,“对我们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可对于这些百姓,天气可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云七夕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农家院子里,年过半百的两个老夫妻正在上赶着收晒在院子里的谷子,急得满头大汗。 云七夕自小在农村长大,经常听外婆说,如果收回的稻谷遇不上好天气,晒不干,在家里生了秧,就麻烦了。两老夫妻的稻谷看样子已经晒干了,如果被雨水打湿,甚至被大雨冲走,可不是很糟糕? 二话不说,她跳下马车就跑了过去,一声不吭,只是动作麻利地开始帮他们收稻谷。 两夫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只匆匆说了声谢谢,便低头继续忙活了。 天越来越黑,风也越刮越大。老天爷的这场雨看来是下定了,他们争分夺秒,只希望这场雨可以来得慢一点。 无夜和赶车的阿生不知何时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云七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无夜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回了她一个微笑,便低下头继续将稻谷装进大娘拿出来的筐子里。 眼见着快要收完,倾盆大雨突然降落,一瞬间湿透了所有人的衣服。还好,已经晒干的稻谷大部分都收了。 雨下得很大,他们不能再继续赶路了。两老夫妻为了感谢他们,请他们吃了便饭。 可是雨越下越大,半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开始打雷了,他们只好在农家留宿一宿。 云七夕站在门口,望着屋檐雨水如注。漆黑的天空时不时被一道光亮划破,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 “怕打雷吗?”无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怕!”云七夕诚实地点头。 无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本来以为她会说不怕的。毕竟连土匪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她是真的怕!她一个挖人祖坟的人,用百姓们的话说,她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是会遭天谴的。当初,她与她那个渣爹斩断关系的时候,渣爹也曾指着她的鼻子对她说,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真的怕!我怕在我还没活够的时候,老天爷把我劈死了。” 无夜笑了,“你说的话老天爷都听见了,看在你今日做了一件善事的份上,他不会这样做的。” 云七夕回过头,扯了扯唇角,“我倒希望老天爷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无夜神情微滞,随即淡淡一笑。 晚上,老妇人安排了云七夕跟她睡,无夜和阿生住另一个房间,而大伯自己,就在堂屋里铺了一块板床睡。 老妇人特意换了干净的被褥,虽然打着补丁,可是有一股皂香的味道,闻着特别亲切。 老妇人大概白里的做活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而云七夕却一直睡不着,因为雷声越来越大。 她侧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旁边呼吸均匀的大娘,面目和善,充满了母性的味道。她突然开始想念她的母亲了。 以往每一次打雷,母亲都会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别怕别怕。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她其实并不是怕,她只是喜欢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她想念这种感觉。 突然,一阵舒缓的笛声响起,伴随着雨声和雷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很神奇,这笛音竟然让她的心渐渐地平和了下来。 慢慢地,雨声和雷声好像都听不见了,只有笛音一直轻轻地回荡着。这悠扬的笛音像是一种催眠曲,让她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早,天放睛了。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更清新了。 无夜早已在院子里,见到她笑问,“昨晚睡得好吗?” 云七夕瞥见他腰间的玉笛,咧着唇笑了笑,“因为有你的笛声,睡得很好。” 无夜温和地点点头,“那就好,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望岳山已经不远了。” 道别了老夫妻俩,他们重新上路。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尽管今天晴了,可是温度好像突然间就降了好多,她出门时穿得单薄,这会儿,明显感到了冷。 大概是秋天快到了,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就是这样。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响午时,马车停了下来。 无夜掀开车帘,望了眼窗外,道,“望岳山到了。” 云七夕抱着自己的包下车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无夜在车窗处问她,“你冷吗?” 云七夕揉揉鼻子,将包挎上肩上,笑了笑,“没事儿,这不是马上要爬山吗?一会儿就能热呼起来。对了,谢谢你捎带我过来。” 无夜眼底噙着笑,摇摇头,“不必谢,我反而应该谢谢你,让我省了一笔买路财。” “哈哈……”云七夕乐了,提起她的辉煌,她就十分得意,声音轻快地道,“是啊,那么我也算是付了车费了吧?” 无夜笑点点头,“是。” 云七夕向他挥手道别,无夜点点头,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往前走。 云七夕转过身,仰头看了一眼,所谓的望岳山果真与其他的山不同,山高直耸入云,宽长的梯步直接从山脚延伸上去。 为了要债,千里迢迢的,她也是够拼的! 提了提背上的包,她提步往山上走去。 已经驶远的马车速度稍缓,最后停了下来。车帘掀起,狭长的眼睛望着正往山上走去的一个身影,眸子沉了沉。 “公子,咱们还走吗?”阿生问。 无夜放下车帘,淡淡道,“走,北狄的阿芙蓉如今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把阿芙蓉的种子带到大燕来?” 马车走了起来,阿生道,“听闻大王年轻的时候,为了讨得大燕一个女子的欢欣,就曾经想在大燕种阿芙蓉,不过却从没有种活过,说是大燕的水土不能种植阿芙蓉。” “话太多了。”马车内传来淡淡的一声。 阿生吐了吐舌头,只专心驾车,不敢再说什么了。 望岳山很高,云七夕一直走了很久,才远远地看见一片辉煌的建筑。 她不知道的是,外表平静的望岳山里,此时已是乌云密布。 正文 第92章 未来的晋王妃来了 望岳山庄,碧瓦红墙,论恢弘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大燕的皇宫。但它的地理位置,注定它要神秘低调很多。 山庄门外,站着好几个侍卫,可见守卫极其森严。 云七夕镇定地走到门口,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赶紧走开。”门口的侍卫横着刀,嚷道。 “我是来找晋王殿下的。”云七夕讨好地笑着。 侍卫冷冷一哼,“晋王殿下是随便什么人能说见就见的么?” 她不仅见过,她还摸过呢? 云七夕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是,那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吧,就说未来的晋王妃来了。” 侍卫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连旁边的几个侍卫也都跟着笑了。 “这天底下,想着咱们晋王殿下的姑娘可多了去了,眼下你可真是胆大,打听到晋王殿下来了望岳山庄,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我劝你别天真了,皇上已经给咱们晋王殿下指了婚了。” 指的不就是她么? “知道,我这不正是为这事儿发愁呢么?”云七夕大叹一声,好像有一肚子苦水要吐似的。 侍卫乐了,“你发愁有啥用,天底下的女子都发愁,可晋王殿下只有一个啊。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云七夕不慌不忙地捋了捋头发,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兄弟,你真是太理解人啊,我愁的就是这个啊,晋王殿下只有一个啊,皇上让我嫁我就得嫁,我不是没得挑么?” 几个侍卫懵了,“你,你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突然从山庄里快步走出几个人来,个个脸上都是一脸愁容。 “这下可如何是好,到哪里去找什么名医呢?” “是啊,这四皇子以往每次来望岳山庄都挺好的,这一次怎么就突然病得这么厉害了呢?” “四皇子病了?”云七夕开口问道。 几个人闻声看了她一眼,一见是个生面孔,还被侍卫拦在门外,便也没有打算想理她的意思。 云七夕拦住他们,“你们说清楚,四皇子到底怎么了?我就是大夫。” “你?”一个年轻一点儿的丫头一脸的不信,轻蔑地哼了一声,“连顾太医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姑娘,还真是会说大话。” “顾远不行,不代表我不行。”云七夕面色严肃地冷声说完,提步就要往里走。 她记得第一次见单景炎,他晕倒在那个凉亭里,她救了他。她清楚他的身体。 “姑娘,望岳山庄可不是你想闯就闯的地方。”侍卫职责所在,不敢马虎,再次将她拦下。 “让她进来吧。”戈风突然出现在门口,说道。 晋王的贴身侍卫发了话,他们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当即让了云七夕进去。 “四皇子在哪儿?”云七夕大步走到戈风面前问。 戈风转身就走,道,“跟我来吧。” 望岳山庄大得出奇,有着皇宫般的大气豪华,却又比皇宫多了几分大自然的气息。 这里处在山顶,地理位置高,温度比山下低,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可是从昨天晚上起突然降温了,走在这里的感受就不是凉爽,而是冷了。 跟着戈风到了一个院子,进到房间里,只见丫头奴才黑压压跪了一地,个个身子发抖。单连城着一身黑坐在轮椅上,脸色阴沉冷肃。 “爷,四皇子的病来势汹汹,可是的确没有一种强效药能让他马上好起来,只能,只能,慢慢调养。”顾远跪在单连城的轮椅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单连城抬眼,看到陡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女子,眼底划过一道微微的诧异,很快又被一种冷然所取代。 顾远惶恐地抬头,看到单连城的视线,顺着他手视线往门口看,见到云七夕,脸上一喜,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爬起来冲到云七夕面前。 “云姑娘,你来了,太好了,快救救四皇子。” 顾远是晋王身边的老太医了,可他竟然求一个年轻的女子救人,所有人都诧异极了。 云七夕的视线快速一转,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单景炎。她快步走了过去。 单景炎的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过分地死气沉沉。 “望岳山庄海拔高,四皇子有心脏病,他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呆,是他妈哪个庸医说这里可以养病的?” 云七夕一时来气,粗口冲口而出。 一屋子人噤若寒蝉,看到单连城陡然寒下去的脸,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云七夕将包往地上一丢,探身过去,把上他的脉。 “他这样多久了?”云七夕听着脉问。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顾远这样回答她。 “精确!”云七夕烦燥地拔高了嗓门。 顾远的脸皮抽了两下,胀红着脸不说话了!然后云七夕想起来了,这本就是一个没有精确时间的时代。 不再迟疑,云七夕俯身下去,开始对单景炎做人工呼吸。 顿时,安静的房间里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的眼睛都瞪直了。顾远的脸皮抽得厉害,好在她见识过云七夕的一些奇葩医术,所以还算沉得住气。 而坐在不远处轮椅上的那位爷,脸已经黑得没了底。 救人的时候,云七夕态度认真,没有半点杂念。所以她没有看到一屋子瞪如铜铃的声音,也没有看到那位高冷的爷的一张黑脸,更没感受到一室的气氛有多么地诡异。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单景炎却一直一点反应都没有,云七夕开始发慌。 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子,有着那样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他温润,善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病痛降临在他的身上? 云七夕突然腿一软,跪在床边,盯着单景炎安静的睡颜,眼眶热得厉害。 “四皇子,你醒醒。”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丝哽咽。 坐在不远处的单连城瞳孔猛然一缩,朝床上看过去。 一屋子人预料到了什么,越发惶惶不安,谁也不敢抬起头来。顾远一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额头都冒出了汗。 “景炎,你醒醒,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大好的青春,你应该活着。”云七夕喃喃地伤心说着。 “云姑娘,难道你也没有办法?”顾远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句话提醒了云七夕,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扑到一边将自己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在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里面急切地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小瓶子。 “水。”她急急地道。 一杯水递了过来。顺着水杯往上看,她看到了单连城眼底的忧色。 云七夕打开单景炎的嘴巴,将一颗药放进他嘴里,再扶起他的头,将杯子送到他的嘴边,送了一些水进去。 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才重新让他躺好。 虽然给他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可是她的心里仍然没底,毕竟时间耽搁了。她不能干等,还要继续做人工呼吸才行。 她双手打开单景炎的嘴,正在低下头去,只听单连城带着质疑的声音响起。 “你这样真的是在救他?” 云七夕回头,红着一双眼睛瞪他,“你懂个……什么?”她硬生生把那个“屁”字收了回去,“大夫救人,不懂就不要打扰。” 他的意思,难道她是在占四皇子的便宜不成?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这个没有见识的古人计较。她继续人工呼吸。 一屋子人头埋得更低,生怕火山爆发殃及到了自己,要知道,可从没有人敢这样跟晋王殿下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再次把单景炎的脉,不禁一喜,脉膊比之前有力了,说明那颗速效救心丸起到了效果。 “不用担心,他没事了。”她松了口气地说。 原本面如死灰的顾远脸上一喜,“真的,四皇子没事了?” “嗯。”云七夕点点头。 跪着的一堆人半信半疑,毕竟,眼前的不过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女。 “都下去吧。”单连城终于发话了。 这句话大家爱听,不一会儿,屋子里就空了,就连顾远也趁机溜了。屋子里只剩下单连城和她以及病中的单景炎三个人。 谁都没有说话,虽然说单景炎已经没事了,可是她还是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才放心。起先爬了一路的山,后来就是治单景炎的病,身也累,心也累。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的脚凳上,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隔一会儿又把一把他的脉,确保他的脉搏依然有力。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睡着了。当她惊醒时,一件衣服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回头一看,单连城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单景炎还没醒,她再次听了一下他的脉,基本已经平稳了。他只是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 睡的姿势不太好,云七夕觉得手脚麻木了,她起身,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正好遇到一个小丫头进来,见到她,小丫头的情绪精彩地变幻了好几下,才恢复了正常的笑容。 “晋王殿下呢?”云七夕问。 小丫头俏声回道,“晋王殿下回房了,昨个儿夜里,四皇子突然生病,晋王殿下一夜没合眼,想必是累了。” “他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小丫头点点头,“好啊,姑娘跟我来吧。” 跟着小丫头绕过几个花园,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小丫头似乎特别怕,小声道,“姑娘,我就带你到这儿,我就不进去了。” 正文 第93章 女人都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单连城平日里总是冷着脸,这些下人们怕他也是很正常的。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好。” 小丫头走了,云七夕走进院子,便听见屋内传来了戈风的声音。 “爷,老顾下山去了,不然属下还是找云姑娘过来给您看看吧,就算让属下求她也无妨,总好过您自己这样受罪。” “不必,你下去吧。”单连城沉静的声音回道。 他怎么了?受什么罪? 云七夕正在猜测着,戈风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云七夕,愣了一下,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离开了院子。 云七夕正想往里走,却突然一个小丫头欢天喜地跑来,边跑边喊。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四皇子醒了。” “真的?”云七夕心中一喜,收回脚步,往来时的路跑了去。 此时单景炎已经被小丫头扶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见到云七夕跑进去,单景炎苍白的脸浮起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听下人们说有一个懂医术的女子救了我,我猜到是你了。”刚刚醒来,他的声音都是无力的,但他的眼睛却仿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明亮了不少。 云七夕琢磨着他的话,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会医术?” 单景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会来的?” “我,我追债来的。”云七夕半开玩笑地道。 见单景炎一愣,云七夕笑着摆摆手,“其实是这样的,我听说望岳山的水特别地养人,所以我想来试试。” “你没来过?”单景炎的眼中闪过诧异。 看着单景炎的神情,云七夕心里没底了,难道二小姐以前来过? 她没回答,单景炎倒也没有追问,只是脸色苍白地笑了。 “宫里人人都知道,父皇特别宠爱云家的二小姐,从前,到望岳山庄来避暑的时候,也带来过好几次,你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在面对单景炎的时候,内心总是想对他真诚,不想对他说谎。兴许他给她的感觉是真诚的,甚至是纯真。可是,这件事,她无从解释。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轱辘的声音,单景炎的视线看向门口,轻唤了一声,“三哥。” 云七夕回头看去,只见单连城正坐着轮椅面容沉静地缓缓进来。 “醒了?”他道。 单景炎语带歉意地道,“三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轮椅停在不远处,单连城淡淡道,“没事就好。” 虽然语气平静,但云七夕却捕捉到了他神色中的一丝疲惫。她想起戈风的话,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可他又仿佛恢复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阿嚏!云七夕突然打了个大喷嚏。于是两个男人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七夕,望岳山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昨日突然冷起来了。你着凉了吧?”单景炎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和煦的关切。 云七夕有些讪讪地揉揉鼻子,“有一点,没事儿,我生命力强。” 降温是个事实,她一直有感受,只是起先爬山越爬越热,然后紧接着又忙着救人,就把冷给忘了。 不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毕竟单景炎才是真正的病人,于是云七夕扯开话题。 “四皇子,你以前也来过几次望岳山庄,都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单景炎回忆道,“有时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有时会有点喘不过气,其他都还好。” 在海拔高的地方,连正常人都会感觉到不适,更何况是本就有心脏病的单景炎。 云七夕和单景炎说着话,无意间侧头,看到单连城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 “三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单景炎也看出了他的疲倦。 单连城睁开眼,点点头,“好,你刚醒来,也多多休息一下。” 说完,他滚动着轮椅,慢慢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的背影,云七夕心里竟有那么一丝触动,觉得他在某些时候,有一种令人同情的孤独和寂寞。 单景炎刚刚醒来,说上一会话就疲惫了,云七夕叮嘱他好好休息,也退了出来。 想了想,她又来到了单连城的院子里。 从打开的窗口处,她看到单连城坐在书案后,背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撑着额头。 “喂,你痛你就说啊,作为人,有血有肉的人,有个三病两痛都是很正常的嘛,何必把自己竖立在神的高度呢?” 云七夕斜倚在门口,懒洋洋地调侃他。 单连城睁开眼,抬起头,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顺手翻开了桌子上的书,视线落在书上。 他不理她,云七夕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走进去。 “我知道你头痛,不如你给点诊金,我帮你看看?” “不必。”单连城头也没抬地道。 云七夕嗤一声笑了,“喂,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扣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桌案前,伸手把上了他搭在桌上的那只手的脉。 单连城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 云七夕听了一会儿脉,笑眯眯地抄起手,“我知道你这会儿痛得厉害,你就不要强撑了,我有镇痛药,却不是一般的镇痛药,你给个价呗。” 单连城的瞳孔眯了眯,那眼神有一种淡淡的嫌弃,好像在说,你钻钱眼儿里去了? “觉得我特别财迷是吧?咱们彼此彼此,到了还款的日子玩失踪,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云七夕不以为然地笑道。 单连城脸色未改,盯着她不语。 见他这么镇定,云七夕瞪大眼睛,怪叫一声,“怎么?你不会得了失忆症,把这笔帐给忘了吧?当初没让你打欠条,是对你人品的信任,相信你堂堂一个王爷不至于坑我一个小老百姓,晋王殿下,做人是要讲诚信的。” 看她急了眼儿,单连城的眼神却反而突然柔和了几分,淡淡一勾唇。 “你要跟爷算帐?” “算什么算,五百的一半等于二百五,不会算的都是二百五啊?”云七夕因为紧张银子,那种猛女的粗暴野性就暴露出来了。 单连城不慌不忙地提笔,挥笔如豪,在纸上刷刷刷地开始书写。 几笔写完,一张纸递到了云七夕眼前。 云七夕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欠你?有没有搞错?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银子?” “你的命值不值钱?爷几次救了你,算不算你欠了爷的?”单连城淡定地解释。 “你抢人啦,”云七夕瞬间拔高了声音,“我怀疑你上辈子是奸商是吧?你救了我,我不也救了你?当初在墓室里,若不是我救你……” “你不救,爷一样死不了。”单连城淡淡地接口。 在云七夕看来,他真是有多可气。 她磨着牙道,“我真想拿把米尺来量一量,你的脸到底有几寸厚呢,你堂堂一王爷,就算国库空虚,也不至于来压榨我一女子吧?搞得比土匪还土匪。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你要这么算帐谁不会?我还帮你砸了太子的婚礼,怎么算?” “那是你对二小姐的承诺。” 云七夕噎住了,点头磨牙,“那我还帮你隐瞒了你假残废的事实。” “爷也隐瞒了你假身份的事实。” “我还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那是你愿赌服输。”单连城一直都那么淡定。 云七夕攒紧拳头,直有那么想揍他了,“你,你还夺走了我的初吻。” 单连城目光一凝,终于淡淡地向她看了过来,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云七夕的一双大眼睛狠狠眨了两下,他的意思是他也是初吻? “你骗谁呢你?你明明,那么地……”娴熟! 见鬼!向来脸皮子厚的她竟然有点害羞了!想起那个夜晚,她的脸颊竟然有点发烧。 不知道单连城是不是猜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两个字,或者说他也想起了那个暧昧的晚上,看她的眼神突然带上了一抹深意。 然后,她瞄到他敞开的领口处,凸起的喉结性感地滚动了一下。 两道目光相接,就在她心率不齐的时候,她见到单连城的眼中划过一丝戏谑,听见他醇厚的声音有着不同以往的调侃意味。 “女人都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云七夕的心猛然一堵,“谁得了便宜?” 问完,她觉得自己好像问得底气不太足。 仔细想想,他是王爷,身份尊贵无比,他颜值高,是全京城少女的男神。而她自己,无身份可言,不过一个挖死人墓的盗墓贼,论长相,还过得去,不过却是一个会时不时爆粗的糙女子。 ②miào②bi.*②阁②, 好像真是她得了便宜。 “如果你的吻值十两,那爷的吻算二十两不过分吧?” 云七夕一口血差点喷这位爷一脸。 再在这个房间呆下去了,她铁定气死。 “你可真自恋,还挺会算,你慢慢算,慢慢做你的发财梦吧。”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口,她顿住,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险,走回来,将一粒药放在桌子上。 “姑娘我阔气一回,镇痛药送你,可是你敢吃吗?要知道,我莫名其妙欠下一笔巨债,无力偿还,现在特别想把债主毒死了事。” 正文 第94章 我跟他的梁子结下了 话音刚落,那只翻书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淡定地拿起药放进了嘴里。在云七夕惊讶目光的瞪视下,怡然自得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我的药是要付银子的!”云七夕手掌重重落在书桌上,大叫。 单连城淡定地目光向她扫过来,瞥到她急红了眼的样子,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不是说送的?” 云七夕好想吐血啊,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想不到在这么落后的封建社会,竟然有你这样比资本家更黑心的人物,好有潜力啊,前途简直无可限量啊你,你咋不上天呢?” 资本家,封建社会,这些词单连城自然不懂,他看她的眼神,淡定到那般无辜,理所当然到那么欠揍,云七夕心里那个气啊。若不是她强迫自己消失得快,她想她一定有想上去把这位国民男神给揍成国宝的冲动。 照他这说法,她岂不是得卖身为奴才能偿还她的债了?这人要是到了现代,学了经济学,岂不是上天了? 出来的一路上,云七夕从之前的愤怒慢慢变成了忧伤。遇上这么一个极品王爷,她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她真是一把心酸泪,不知向谁诉。想她一个21世纪的女子,出生在公平和谐的社会主义国家,成长在党的关怀下,她根正苗红的一热血少女,正在为考古事业做贡献呢,却突然被老天爷丢到了陌生又落后的封建社会。这心里上的落差简直无法用米尺来丈量。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赚点儿钱,她容易吗她?可是她能与这个王爷硬碰硬吗?要知道,此王爷不仅是王爷,还是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见惯了血雨腥风,杀人不眨眼。 可是,让她就这么认栽,她不能吧?她云七夕什么时候是这么怂的人了?自从开始混社会,她还没在谁的手里栽过呢。这位极品王爷,简直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 一路愤怒地往前冲,云七夕根本没注意到已经走错了路。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树林,云七夕才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环顾四周,环境已经十分偏僻。视线穿过阴暗的小树林,她看见树林深处似乎坐落着一座独立的宫院。看起来幽静而神秘。 好奇心很快取代了她心里的愤怒,明知不可行,她仍然一步步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风过处,树林沙沙作响,走在阴暗的树林里,本就凉的天气就越发多了几分冷意,幽静中还透着一股子阴森。 那座宫院越来越近,云七夕渐渐看清了门匾上的三个字。 “宝珠阁?”她念道。 顾名思义,难道这里是存放金银珠宝的地方?云七夕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接近宝珠阁。 “姑娘,请留步。”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云七夕回头一看,一个绿衣的女子正向她走来,越走近觉得越眼熟。这不是那个青黎么? “云姑娘,你初来乍到或者不知,宝珠阁是望岳山庄的禁地,是不能去的。”青黎已经走到近前,唇角弯着,却又不像是在笑,言语恭谨,可眼底却有几分冰凉。 “禁地?”云七夕再次看向宝珠阁,心里的好奇更重。 人就是这样,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好奇地想要去揭开它。 “我知道了。”云七夕回过头,冲青黎一笑。 青黎特别敷衍地点了个头,说道,“想必云姑娘是迷路了才走到了这里,我这就带你回去。” “好。” 云七夕跟着青黎往回走,走入小树木,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宝珠阁,如此神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云七夕再回头,青黎已经走远了,她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青黎姑娘,这个宝珠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青黎停下脚步,美目一转,看向她,面无表情地道,“云姑娘,不该打听的还是不要打听为妙。” 说完,大概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勾了个似是无非的笑,声音也温和了些,“云姑娘,青黎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对这里不太熟,千万不要乱走,有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云七夕咧开了嘴,心里呵呵了。 她这么刻意强调,是在叫她不去么?明明就是在勾引她去。 “好的,我知道了。”云七夕不动声色地笑道。 青黎点了点头,似乎对她是否真的知道了并不是很关心,轻飘飘地移开目光,走了。 云七夕总觉得,她看她的眼神一直是这么轻飘飘的,不痛不痒中,似乎有那么点儿厌弃,可等你想仔细分辨的时候,又发现她的脸上挂上了笑容,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别的情绪。 盯着青黎挺直的背影,云七夕呵呵完,准备去单景炎的房间看看他醒了没有。结果突然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 看来真是感冒了,她不舍得吃随她穿越而来的感冒药,觉得那样太奢侈,毕竟那些药如今对她来说,太金贵了。她完全可以用其他廉价的办法解决。 问了一个路过的小丫头,云七夕找到了厨房。然后在厨房里找了几块姜,切成片,准备熬点姜汤。 风寒感冒,喝点姜汤,祛祛寒气就好了。小的时候,她的母亲通常都是这样对付她的感冒的,很便宜,而且效果还不错的方子。 将姜片丢进烧开的锅里,盖上锅盖,云七夕盯着锅里冒起站着出神。 想她这么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结果不仅拿不回银子,还反而欠上了一笔,这真是太糟糕了。不过,宝珠阁是老天爷给她的提示么? 不是经常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总会给你一扇窗的。难道,这宝珠阁,就是上帝给她开的一扇窗? 如果里面真的有不少的珠宝,那么她随便拿上几件,就可以愉快地跟那位爷比资本家还抠门儿的爷说拜拜了? 想到此,她乐了。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温和中带着半分笑意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单景炎正站在门口。虽然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较之前看来,精神已经好多了。 “你怎么就下床来了?你应该好好休息啊。”云七夕半分指责地道。 单景炎含笑走进来,“我感觉我一定是躺了很久,反而躺得浑身都痛,所以就出来走走。听人说你在厨房,我就来了。”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近前,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子,笑问,“在做什么好吃的吗?有没有我的份?” 云七夕神秘地笑了笑,“我在烧汤,如果你想喝,就分你一份。” 说完,她拿了块帕子捏着锅盖把子,打开锅盖,顿时一股热气喷了出来,满屋子飘着一股姜香味儿。 单景炎皱起眉头,咳嗽了两声,“是姜。” 云七夕一打响指,赞赏地看他一眼,“你猜对了。” “可是还有什么?我闻不出来了。”单景炎盯着锅里问。 云七夕拿出两只碗来,一边将汤舀到碗里一边笑道,“你当然闻不出来了,除了姜,还有点儿紫苏,紫苏是没味儿的,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单景炎俊俏的脸突然僵了一下,云七夕心里直乐,哈哈笑了起来。 “是不是特别失望?” 单景炎笑得勉强,“还好。” 云七夕解释,“其实是这样的,这汤有药效,是治风寒的,就算没有风寒,喝了也可以预防,怎么样?如果不是很失望的话,来一碗?” 单景炎瞧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迟疑了一阵,突然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点点头,“因为它是你熬的,所以我一定要喝。” 说完伸手就去捧碗,云七夕扬手就打了去,看起来很凶,落下时却是只是轻轻地落在单景炎的手背上,笑着嗔道,“别太心急了,这才刚出锅,很烫的。” 单景炎收回手,几分尴尬地笑道,“说得是,那我去看看三哥,顺便把你这汤给三哥也端一碗过去。” 云七夕一听,连忙上前一步,一双手臂护着碗和锅,“他好着呢,不需要这个。” 瞧着她奇怪的反应,单景炎笑道,“你不是说,没病也可以预防吗?我看着这两天天气转装凉了,三哥应该需要这个。” 云七夕哼了哼,“我的汤可不是随随便便送人的,他要喝,得给银子。” 单景炎盯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问,“怎么了?跟三哥生气了?” “简直气大发了!”云七夕将锅盖重重一盖。 单景炎笑意更深,“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云七夕抿了抿嘴,终是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反正,我跟他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千万不要拿我的汤去讨好他,呆会儿他又自恋地以为是我要讨好他呢。” “我三哥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 “能不提他吗?”云七夕不悦地瞪过去。 单景炎笑得无奈,点点头,“好。” 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汤也凉了些,云七夕捧起一个碗来,吹了吹,递到单景炎面前。 “应该不烫了,你喝吧。” 单景炎接过碗,眉头轻轻皱起,终是仰头喝了下去。放下碗,他似乎被汤水辣到了,鼻头都冒汗了,一边呵气一边尴尬地笑道,“果真祛寒效果好。” “那当然了。” 云七夕正得意,却看见青黎突然大步走进来,蹙着鼻子嗅了嗅,盯着单景炎放下的碗,问,“你给四皇子喝的什么?” “姜汤啊。”云七夕回。 “什么?”青黎瞪大了眼睛。 正文 第95章 爷,你记得那夜我们在船上…… “啊?”云七夕意外地看向单景炎,“真的吗??” 被青黎拆穿,单景炎有点小小的狼狈,抬手擦了一下鼻端的汗,笑了。 “真的,我以前确实从来都不碰姜,不太喜欢它的味道。不过,刚才喝过之后,发现它的味道也并没有那么让人排斥,那种辛辣,也并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青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单景炎。 “四皇子,你……” 单景炎随和地一笑,“习惯是可以慢慢改变的,以前我不喜欢,也许是从来没有人在我感染风寒的时候熬这样一碗姜汤给我喝。如今我觉得喝了之后,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包括心里,都暖和了。” 其实,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云七夕觉得,连带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一切的一切,都是暖和的。 反倒是青黎,带着半分尴尬,半分不解离开了。 在单景炎的注视下,云七夕把自己的那碗汤也喝了下去,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单景炎说要去看一看他的那位三哥,云七夕自然不会与他同行。就各自分开走了。 没走一会儿,她又碰到了青黎,或者说,青黎是刻意在那里等她的。 青黎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云姑娘,你就住这里吧,你看看,还行吗?” 云七夕看了看一应俱全的房间,笑了笑,“挺好的,谢谢你啊。” 青黎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转身走时,笑容很快就褪下。 “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一声就是。” 云七夕其实来的时候,真没打算在望岳山庄呆多长时间的,但如今看来,不如就当度个假。想起那个宝珠阁,她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狡黠。 兴许还能有另一笔不小的收获呢? 想到此,她的心情就格外好了。于是她出门了,她觉得她有必要去熟悉一下地理环境。 望岳山庄整体设计十分精巧,没有类似皇宫里的假山,池塘。山庄里的山水全是活的,因为它本就是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山庄。很多地方都是纯天然,充满了浓郁的大自然的气息。 唯一的不好就是,冷啊。 云七夕吸了吸鼻子,准备回房,找一件衣服来穿。 刚回房,单景炎就来了,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愿望似的,给她捧了一件衣服来。 “四皇子,你可真是太好了,可真是我的救星啊,我正需要呢。” 单景炎半分笑意里又带着一丝怨怪,“早说了别叫我四皇子,还有,你冷怎么不说?” 云七夕嘻嘻一笑,摸着上好的衣料,有些好奇,“这衣服看着不像是下人的,这么漂亮,哪儿来的?” 单景炎的目光闪躲了一下,说道,“是以前母后她们来时,留下来的吧。赶紧穿上吧,晚上一起来吃饭。” “吃饭啊,好啊。”云七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她知道,跟着皇子一起吃,那伙食待遇肯定不一样。 夜幕降临,当她兴冲冲地来到单景炎的房间时,看见端坐在桌边的那个高冷的面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转身就走。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单连城也在? 单景炎几步过来,拉着她的手臂,“七夕,怎么了?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也该饿了吧?别跟自己过不去。”他好像知道她在扭捏什么。 云七夕摸着肚皮,说实在的,饿她还真是饿了。她一向消化力强,早饿了。 仔细想想,与别人生气,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胃过意不去呢?那不是傻么?想通了,她转回头时,脸上就挂上了笑意,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单连城坐在上首,好像一尊雕塑,她的纠结,他看在眼里,却一直这么淡然。 单景炎落座后,青黎与另两个丫头上菜时,看到云七夕,脸色僵硬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和艰难地恢复过来。 菜上齐了,单景炎温和地招呼她,“七夕,不知道这些菜你爱不爱吃,随意些吧。” 云七夕咬着筷子,想了想,突地问道,“要银子吗?” 单景炎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单连城淡然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云七夕毫不畏惧地正面迎上这双淡然的目光,短暂的火花飞贱后,她笑着解释,“这顿饭收银子吧?要知道,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呢?是吧,晋王殿下?” 单连城的眸子眯了眯,而正在给单连城倒酒的青黎手一顿,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一勾,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轻蔑。 跟皇子王爷一起吃饭,竟然谈银子,她应该是盘古开天地第一人了,够土,够财迷。可眼前这位爷比她更会精打细算,简直一山更比一山高,她防不胜防啊。 “七夕,你想多了,不用的。”单景炎笑回。 “那我陪你们吃饭有银子拿吗?”云七夕再问。 单景炎好看的脸一僵,彻底尴尬了,青黎脸上的那种轻蔑更是掩饰不住了。 单连城的眸子眯得更深,朝她看了过来。云七夕也抬着下巴回视他,她当然不指望陪吃还能给银子,她故意这样怪腔怪调地说话,不过是表示她还气着呢。 “七夕,你真会开玩笑。”单景炎笑道。 他这一句话,也算是化解了饭桌上的尴尬。 此时,单连城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单景炎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酒壶,也就是她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云七夕的杯子里还是空的,她知道,青黎很明显不想给她倒,她就是不满她与她家爷一起吃饭了。可她呢,偏偏就从不会客气,起身拿起酒壶,自己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的举动让青黎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云七夕这样的行为,在二位爷看来,就是没有伺候到位。 古人的酒,大多酒精度低,甘醇而不会过于辛辣。 一口喝干,云七夕瞧着单景炎手中小巧的酒壶,很是好奇。 “四皇子,不,景炎,我很好奇,你这酒壶里到底装的什么酒,我想尝尝,是什么特别的味道?” 单景炎捏着酒壶的修长手指一紧,面色尴尬地将酒壶收了下去,笑了笑。 “没有了。” 云七夕才不相信会这么巧,正要调侃一句小气,门口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只见顾远正风尘仆仆地小跑着进来,匆匆打了个千儿。 “爷,四皇子,老臣下山去,总算是把药给买回来了。爷,您的头痛好些了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把包袱打开,“青黎,赶紧给爷熬药去。” “不必了,好多了。”单连城淡淡道。 吃了她那么珍贵的高级镇痛药,能不好么? 她真后悔,她当时咋不给他一瓶鹤顶红呢? 想起自己银子没拿到,药也白白送了,云七夕心里憋着气,瞅着顾远,笑嘻嘻地问,“顾太医,你在晋王殿下手下干活,多少钱一个月啊?” “啊?”顾远懵了。 在场的人,只有单连城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 这是她今日在饭桌上第三次提到钱,想让人不把她当财迷都难了。 顾远搓着手,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云七夕是未来的太子妃了,所以此刻拘谨了不少,笑道,“爷自然从没有亏了我。” “是吗?”云七夕质疑的语气很浓。 “是,当然,”顾远一再肯定,“晋王府上上下下,爷从没有亏过谁呢?是吧,青黎?” 尽管这个问题是云七夕抛出来的,可此刻辗转问到了她的口里,她不想答,却也不敢不答啊。 “是,爷对奴婢们都是极好的。” 顾远下去了,青黎脸色越发不好了,提着酒又给单连城满上了,却没给云七夕倒。 这一次,她是故意的! 云七夕自然知道她气什么,她的那点小心思,当日在单连城的书桌下,她可都听见了。 咳!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目光温柔地看向单连城,声音也放得极为柔和。 “爷,你记得那夜我们在船上……” 此话一出,青黎身子一僵,脸色越发白了。 二人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但孤男寡女在船上呆了一天一夜,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实在引人遐思。 云七夕此刻提起来,不过是要故意气一气青黎而已。而至于她为什么要想着去气她呢?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要到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吧。 单景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是淡淡一笑,抬起手将酒杯的酒送入了口中。 单连城盯着她,目光很深。云七夕也没有躲闪,与他静静凝视。仿佛思绪同时回到了那个月光柔和的夜晚。 那个夜晚,有太多的意外和料想不到,也确实发生了那么点儿小暧昧,若不是大姨妈拦路,还差点擦枪走火出大事。她悸动过,在生死一线的瞬间,她甚至怀念过,他在江底对她的不离不弃,他在云揽月面前对她的维护,他送她的那套衣服,也让她小小地感动过。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不复存在了。白日里他的资本家行为,毁了那夜他好不容易在她心目中建立的好印象。 想起那晚的月光,那晚的月光下那个与她推杯换盏,醉酒交谈的男人,那个接地气的男人,好像从没有存在过。她的心头莫名其妙有点堵。 正文 第96章 金屋藏娇 云七夕的情绪莫名其妙变得有些糟糕,好像就快要维持不住她的风度。她放下筷子,强笑了笑。 “没胃口了,你们慢慢吃,谢谢款待。”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七夕。”单景炎唤她,她未回头地摆摆手,语气特别轻快,“不用管我,你们吃吧。” 走到院子里,云七夕抬头望天,月亮还好,奇怪的是,同样一个月亮,却怎么也再看不出那夜的温柔了,周围散发的朦胧月光怎么看都觉得凉。 兴许是,天气真的凉了! 在床上躺到半夜,准备起来行动的时候,她才有点后悔没有进食。饿着不仅没有体力,脑袋的反应也会迟钝,不利于做侦察活动。 所以她决定先去厨房找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在厨房里黑灯瞎火地翻找,装了几块糕点,她便出发了。 望岳山庄虽然是皇家别苑,但因为住的人少,到了夜里就更显冷清。守卫也不如皇宫森严,巡逻的人不多。 凭着敏锐的听觉,她轻松地避开了巡逻的队伍,远远地,她看见了单连城的院落。 要走到宝珠阁,必须要经过这里。云七夕隐在暗处,下意识地朝院子望了那么一眼,她的眼神就滞住了。 她看见一个人影正从院子里走出来,也同样往宝珠阁的方向走去。 云七夕眯着眼睛仔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 那不是单连城么?他这么深更半夜的出来干什么?而且,他竟然没有坐轮椅,不怕暴露么? 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云七夕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单连城走得很匆忙,好像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或者说,在望岳山庄里,身为主人的他们从来就没有危机感。而且,他好像走的方向跟云七夕要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云七夕不敢跟近,单连城毕竟是习武之人,听觉是很敏锐的,但也不敢落得太远,怕跟丢了。还好,她的跟踪能力还是不错,一直都没有被发现。然后她果真看见他往小树林的方向走了去。 这个小树林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阴森,穿梭在里面,树叶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此刻唯一的声音。大概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云七夕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些。 在树林里,远远可以看见宝珠阁里透出来的灯光。 单连城已经出了树林,直直地往宝珠阁里走去,而云七夕却猫在树林里,躲在一棵树背后,不敢贸然行事。 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在这宝珠阁里藏了宝藏?又或者他是来盗宝的?短短的时间里,云七夕脑洞大开,有了无数的设想。 突然,云七夕敏锐的听觉仿佛听到宝珠阁里传来了笑声,而且,还是女子的笑声。 云七夕心下狐疑,决定去看一看究竟。 按理说,所谓的禁地,应该会有人把守才对,可是宝珠阁外一个守卫都没有。这让云七夕心里越发不踏实了些。 四下看了看,她矮着身子,沿着树林边爬上了一个小山坡,从小山坡背后爬过去,就更加接近宝珠阁了。 她所站的位置,与宝珠阁的围墙之间,排着几棵大树。她站起身子借着几棵大树的遮挡,谨慎地一步步地走近宝珠阁。 围墙并不高,对她这种对翻墙走壁早已熟能生巧的人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抱着最近的一棵树,她轻轻松松就爬到了墙头。 然后,她的视线往院子里那么一瞧,竟呆住了。 宝珠阁宽大的院子里,她能看见单连城修长的背影,而亮点不在这里,亮点是一个着一身鹅黄的女子正依偎在单连城的怀里撒着娇,那般的小鸟依人。而单连城正用手轻轻地拍着女子的背,十足地温柔。 这是云七夕从没有见过的一面,她一直觉得他冷如冰山,从来不知道,在他的身上也会有温柔这种属性。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融化这座大冰山呢? 可是那女子一直将头埋在单连城的胸前,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她看不见他的脸。不过,能让这样一个大冰山这般温柔呵护的,半夜都惦记着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女子。 视线将整个院子扫了一圈,所谓的宝珠阁,其实也没有多么地珠光宝气,更没有像什么藏宝阁一样那么神秘。 什么屁的宝珠阁,原来藏的不是珠宝,是美女啊,是一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可是,单连城堂堂一个王爷,喜欢一个女子,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地么?更何况,他不是还没有娶正妻么?喜欢的话,娶回家不就好了?搞什么地下恋情呢?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并肩往屋子里走去,云七夕始终都没有看清女子的脸。 单连城在这个女子面前没有伪装残废,要知道,就连惠妃娘娘都不知道他的残废是装的,说明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份量不小。 屋内昏黄的灯光透出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是一个十分温暖和谐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画面,云七夕的心里竟奇怪地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失落。 见鬼! 阿嚏! 云七夕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这喷嚏来得太快,来得没有一点预兆。这个响亮的喷嚏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想让人听不到都太难。 “谁?”突然一声大吼,紧接着,就跟变戏法儿似的,院子里的墙脚处突然间跑出好几个侍卫。 云七夕吓得手一松,就坠下了墙头。 就在她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单连城回过了头来。 屁股着地,她来不及喊疼,就已经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里面的侍卫追出来了。她麻利地站起来,飞快地下了小山坡,往黑暗深处跑去。 “是谁?胆敢擅闯宝珠阁?”侍卫们提着刀剑一咱追过来,凶神恶煞的声音唬得云七夕腿肚子发颤,踉跄了好几下。 她对这里的环境毕竟不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是安全的,也不知道怎样可以跑得出去。只是盲目地跑着,只希望没那么快被抓住。 “站住。”身后追赶她的侍卫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追随着她,让她有一种要烧到她屁股的错觉。 青黎说,宝珠阁是禁地,去不得,她此刻好想知道,闯了禁地会怎样?她没闯啊,她不就在外面看了一眼,或许不小心看到了什么秘密而已。不就是藏娇的金屋吗?她保证不说出去还不行吗?至于这么追命一般地追她吗? 下山坡,上山坡,云七夕在树林间穿行,不知道搞不清方向。 “怎么回事?”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 “启禀四皇子,有小贼擅闯宝珠阁。” 是单景炎,如果他发现那小贼就是她,会不会看个人情,从轻处罚啊? “是什么人?”问话竟然是青黎。 看来这动静闹得不小,整个望岳山庄都惊动了。 那个青黎早看她不顺眼,巴不得她死,不行,她一定不能让她逮到。想到此,她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突然,一只手将她用力一拉,她扑进了一个怀抱里。 淡淡的薄荷香让她很快知道这人是谁。可是,他不是应该在宝珠阁里软玉温香么?怎么一转眼又出现在这里了?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七夕正紧张到不行,突然身子一腾空,她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山上走去。 没错,是走,虽然是走,却快如风。被扛着,云七夕借着月光瞄到他矫健如飞的脚步,在这一刻,她非常不合时宜地竟然想笑。 如果其他人看到平日里坐在轮椅上的王爷竟然健步如飞,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云七夕没有挣扎,因为她自恋地觉得他在救她。 走了一会儿,单连城停了下来。只听咯吱一声,像是沉重的石头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她被扛入了一个类似于山洞的地方,同时,一股热气席卷而来。 这里说是一个山洞,其实却又不完全是,周围虽然长着植物,但他们一路下去的梯步却是人工的。并且,还铺着红毯,脚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空气里雾气升腾,越往下走,雾气越重,云七夕闻到了空气里潮湿的味道。 绕过一个宽大的大理石雕花照壁,她终于被放了下来。 云七夕一转身,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这是什么?” 温泉?洗澡池? ,o 他们躲在这里就能不被人发现么? 事实很快给了她答案。侍卫们的脚步声从山洞口进来了。 怎么办?云七夕紧张地看了单连城一眼。此时,她好想吐槽一下这位爷的智商哦。 山那么大,哪里不能逃啊,偏偏要走到这山洞里来,这下无处可逃了,不是自寻死路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着侍卫们就要从照壁外进来了,一只手臂突然将她细腰一收,抱住她往热气腾腾的温泉里跳了去。 温泉里溅起了大大的水花,两个人的衣服瞬间湿透,连头发都不可避免地湿了。透过袅袅的白雾,云七夕看到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扣住,一张温软的唇盖了上来。 正文 第97章 脱吧,爷不看 “唔……”云七夕条件反射一般地使劲挣扎。 可她越是挣扎,这双手臂将她禁锢得越紧,唇上的力道也越狠。她那点儿力气,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然后,她很快发现,她越来越无力了。这货的唇直接唤醒了她的回忆,那个月光温柔的夜晚,虽然她醉了,又被那个百媚娇弄得失了理智,可是这张唇的柔软触感,她却该死地记得特别清楚。 岸上的一群侍卫傻眼儿了! 云七夕全程被动地配合着戏码,想到岸上有一堆观众,她的视线有些紧张地透过升腾的雾气看过去。 她好像看到了单景炎苍白的脸。当然,青黎的脸好像比他的还要白几分。 其实青黎进来时,她是反射性地低头的,少女的羞赧让她的目光不敢再落入温泉里,可是,她不看,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她手指捏紧裙裾,再次抬起头,那一双盈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温泉内的火热,眼里的羞怯渐渐被一种不甘所取代。 云七夕此刻的心情好复杂,这场戏不仅没有彩排,没有台本,连个预告也没有,她措手不及。 突然,单连城整个身体的力道压了过来,云七夕被迫往后,被压在了温泉湿滑的石壁上,也成功地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她模模糊糊听见脚步声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她晕乎乎地,觉得温泉的热度蒸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不对,她睁大了眼睛,她喘不过气,是因为单连城一直没给她喘气的机会。 她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大力地推开了这具霸道的身体。这一次,单连城顺着她的力道让开了。 水面因为她的动作在剧烈晃荡,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站着,浑身都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对面某人的身材在这一刻完全暴露了出来,不愧是练武之人。他裸露的上半身,他的六块肌,人鱼线,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此刻薄薄的衣服湿湿地贴在他身上,胸肌随着呼吸起伏得有些急促,比裸着更有一种吸引力。 在离开她的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他眼底残留着一丝情动,可再仔细看时,便只剩平静了。 水气让他的脸浸润了一层潮湿,水珠从眉梢滴了下来。要命,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雾气里有一种别样的朦胧美感。 想起要银子不成,还反欠一屁股债的事情,她那被一个吻勾走的半条魂儿很快就回来了。 她故意用手背狠狠地擦着嘴巴,瞪着他,“差不多得了,人都走了,还演?” 单连城微微抬头,半眯起眼,视线透过雾气,落在她的小脸上。此时她的脸被热气蒸出一种红润的潮湿,红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气鼓鼓的样子竟然有那么点小可爱。 他一步步走近她,水波一晃一晃浪到云七夕的胸前,晃得她有些心率不齐。 她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 健硕的身材停在离她的眼前,深如古井般的眼睛俯视着她,他倾身一分,她就后仰一分,他倾下一分,她再后仰一分,然后,他的一双手撑在石壁上,将她整个小身躯围住。 云七夕眨巴着眼睛,强装镇定地瞪他,却掩饰不住她眼中隐隐的惊慌。 只觉单连城的头一寸一寸地压下来,她已经捏紧了拳头,准备一耳括子扇上去,痛骂一声臭流氓,他却突地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停下,云七夕瞥到他唇角一勾,一丝促狭从他的眼底划过。 “刚才的吻算送你的,不收银子。”醇厚的声音有一丝别样的沙哑,语气里却是她从没有听过的阴坏。 说完,他已经直起了身子,他比她高,温泉的水刚好没过他的腰际,而对于云七夕来说,这水直接淹没了她的胸。他这么高高在上,她只能仰视他。 敢情他强吻了她,还跟施恩似的? 云七夕心中那一万匹草泥马都快跑出胸腔来了。 气呼呼地哼了哼,云七夕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紧张了,也不气了,勾起一脸坏笑,看向他。 “银子,还给我。” 单连城侧头看她,看样子是听不懂中国话。 然后云七夕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眼睛弯起,“我来问问你,秘密值不值钱,重大机密又值多少银子?” 单连城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像是越发不懂。 云七夕咧嘴笑开了,仰着头凑近了些,“晋王殿下,你劝你呢,还是不要因小失大了,我那点儿银子对您来说,不过是小case,又不伤筋动骨的,可对像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来说,用处可就大了。你若是不肯给,可别怪我把你金屋藏娇的事情给说出去。” 单连城眸子微眯,正要张口,云七夕又截住了他。 “你可不要威胁我说要把我是假的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如今呢,也已经想清楚了,我本就不打算一直当这个二小姐,你乐意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金屋藏娇?”单连城淡淡重复。 看来他丝毫没听她后面这一句,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 “你可别抵赖,我承认,起先那个爬了宝珠阁墙头的,正是本姑娘在下我,我可什么都瞧见了。” 云七夕吊儿郎当地偏着头,自信满满。可她却没有见到单连城的半丝不安和慌乱,他甚至在笑吗? 没错,他性感的薄唇抿着,唇角真的上扬了,而且那弧度竟然越来越大。 这货被人拆穿了,不是该慌么?该答应她的条件,妥协么?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粘着水渍的麦色脸庞,紧致而迷人,淡淡的笑意削去了他平日里的几分冷,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你笑什么笑?听见没有,我给你一晚上考虑的时间,你仔细权衡一下想想清楚。那点银子对你来说,算多大点事儿?” “不用考虑,爷不答应。”单连城道。 云七夕心塞了,这货不受威胁啊!难道是她威胁的方式不对? 也是哦,封建社会的王爷,怎么会怕人知道他有女人这回事?更何况他还没有娶妻,这女人也不是小三儿啊。 脑子飞快一转,云七夕决定换一种威胁的方式,于是她再次阴恻恻地瞄了过去。 “你不要答得这么痛快,仔细想清楚了,你前脚刚刚在宝珠阁里跟人家姑娘亲密完,这会儿也在这里吻了别的女人,你不怕别人知道你藏了女人,难道也不怕金屋里的女人知道你吻了别人?” 看到单连城明显一愣,云七夕得意了。 看来这下子是押对了宝了。起先看他对那个女子那么温柔,想必他是很在意这个女子的。当然不想让这个女子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哈哈哈哈……” 别误会,这笑声不是云七夕,竟是这位冰山王爷。 天哪,他竟然笑了?大笑了?可是,笑点在哪里? 笑罢,单连城凑近她,深遂而发光的眸子盯着她。 “爷不怕。” 他还是不怕?他一个王爷,好像真没必要怕,倒贴的女人多的是啊。 云七夕深感挫败,“好好好,你是老大,怕什么呢,除了你老爹,你什么也不用怕。我自认倒霉了,还不成吗?” 说完,她起身就要爬上岸去,谁知肩膀被大掌一按,她愣是没能起得来。 云七夕没好气地瞪向单连城,“你干嘛?良心过意不去,想还我银子了?” “爷今天心情好,允你在这儿泡一会儿,倒比你那什么姜汤管用多了。” 云七夕明白了,单景炎出卖了她。 此爷说完话,竟然开始脱衣服,湿透的衣服脱离身体,露出了他健壮的上半身。他舒服地靠在温泉边,闭上眼睛享受起来了。 说实在的,这温泉还真是舒服,想必脱了衣服泡会更舒服,可是…… “脱吧,爷不看。” 不远处那位爷就像是能听见她心声似的,闭着眼睛开口了。 阿呸!又给她下套,她才不上当。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单连城始终都闭着眼睛,头轻轻仰着,靠在岸边,突兀有致的的锁骨随着他的呼吸暧昧地一起一伏。 这画面,真勾人! 这货看起来真享受! 纠结了一刻钟,这温泉给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她目测单连城似乎舒服到已经睡着了。 想了想,她游到对岸,离单连城远一点的地方,轻轻地没进水里,将衣服脱了个干净。 ,o 当周身的皮肤直接接触到温泉的水,云七夕直觉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舒服透了,忍不住在水里游了两下,心中感慨万千,这封建社会的皇室可真是会享受啊,简直太舒服了。这就是身在皇室唯一的好处吧。 快活地撩起水洒在胳膊上,云七夕那个惬意啊。 一个字,爽! 尽情享受的空档,她的视线透过雾气袅袅朝对岸看了过去。 然后,她的脸皮抽抽了。 单连城此刻正十分清醒地睁着深遂的眼睛,望着她。 云七夕条件反射一般地沉下身子,只将一颗头露在水面上,瞪着他,“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她舌头都打结了。 正文 第98章 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爷什么时候告诉你睡着了?”盯着她红润的小脸一脸紧张,单连城轻勾唇角,极舒服地伸展双臂,仿佛放下了一身的疲乏。 云七夕将身子缩在水底,想着此刻,自己裸着身子跟一个男子呆在同一个池子里对话,这气氛真是诡异透了。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袅袅的水气望着,大眼瞪小眼,云七夕是神经紧崩,紧张兮兮,而对面这位爷,却是神态自若,一脸闲适。 这隔着白白雾气的眼神交流,连火花都溅不起来,因为云七夕此刻觉得自己怂透了,肠子也悔青了,刚才就该趁着他闭目享受的时候离开的,不该受不了这温泉的诱惑。 当她在水底乱抓一气却怎么也摸不到自己脱掉的衣服时,她抓瞎了。 她不会知道,此刻的她,一颗脑袋在水里上转来转去,却半点也不敢多伸上来一分,是有多么地滑稽。她一双手在水底瞎摸,着急已经渐渐写在了脸上。 然后,当她的慌乱的视线定在不远处时,她呆住了。 那不是她的衣服么?还包括她那个十分醒目的粉红色肚兜。可是,为什么她的衣服朝单连城的方向飘了去?此刻就晃荡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难道是异性相吸么? 若换作平时,她铁定一下子扑过去了,可是,此刻情况不同,她只能盯着她的衣服着急地干瞪眼。 此刻的云七夕,越来越觉得温泉的水好像被烧了一滚,快要开了一般地烫得难受。再不是之前那种舒服的滋味了。 然后,她看见单连城的视线仿佛是不经意地也落在了在他眼前飘飘荡荡的那件衣服上,眸子淡淡地眯了起来。云七夕猛地一咽唾沫,一滴水珠从她的上眼皮滴下来,迷糊了她的视线。到底是温泉的水还是汗水她已经分不清了。 再然后,在云七夕的惊讶瞪视下,单连城抬起修长的手臂将眼前的衣服捞了起来。 “喂,喂喂喂,”云七夕叫出了声儿,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低头,于是她放软了声音,不得已般讨好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晋王殿下,您拿错了,那衣服是我的。” 单连城斜瞟了她一眼,将她的衣服拿在手中,看着水从衣服上流下来,有那么一丝阴坏从他的眼底划过。 “爷不瞎。” 这啥意思?看他的神情,是明知道是她的,却也不打算还给她的意思? 云七夕牙齿打颤,“喂,晋王殿下,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单连城的唇角轻轻勾起,扫了眼不远处水面上那颗紧张的小脑袋,像是对所看到的一切十分满意,他唇角的弧度又加大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位高冷的王爷这么坏呢?简直太坏了。 然后,巧不巧的,云七夕看见水面上,正有一个物件儿离自己越来越近。 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云七夕一下子扑过去,捧住,然后飞快地缩下去,再次将自己的身子缩在水底。 她湿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极是狼狈,却是笑得十分灿烂。紧张不见了,她以为她抓住了谈条件的资本。 “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晋王殿下,怎么样,咱们交换吧?”她将手里的那位爷的衣服扬了扬。 单连城盯着她,一脸淡定。 云七夕笑道,“你堂堂一王爷,平日里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是多么地高大上啊,总不至于要穿着女人的衣服出去吧,这叫自毁形象啊。” 单连城依旧没有说话,盯着她的目光里没有惊慌,反而有那么一丝兴趣,就好像在欣赏一出独角戏一般。 云七夕笑得有些心虚了,“那个,尊敬的晋王殿下,这个游戏不好玩,咱不玩了,好吗?” 见她终于讨饶,单连城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突然“哗”地一声站了起来。以为会看到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只童子鸡,所以云七夕愣是不避不闪瞪大着眼,没想到却只瞧见水流从他的健美的人鱼线流下,流向了他黑色的袭裤。 竟然穿了袭裤? 在云七夕的十分惋惜的目光注视下,单连城抬起修长的腿,离开了温泉,踏上了岸。不再看云七夕一眼,他只着一条袭裤,泰然自若地往外走去。关键是,他还带走了她的衣服。 云七夕急得在水里直扑腾,在水花四溅的温泉里大叫,“喂,单连城,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修长的背影驻足,回头朝水气里这张恼怒而狼狈的脸看了一眼,唇角邪气地一勾。 那意思好像在说,要不,你也像爷这样出来?收回轻飘飘的目光,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理她在他身后的各种语汇精彩的谩骂。 眼见着修长的身材消失在了照壁后,云七夕那个气啊,双臂狠狠地拍了几下水面,直觉血都能吐一缸,都能让这温泉演绎一场血染的风采。 揪着手里男性的衣服,她大有想把怒气化成力气,把这位爷的衣服撕成碎片的冲动。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了下来,这衣服的主人虽然实在可气,可这件衣服却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蔽体的物件儿。 把衣服在手里揪得都变了形状,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想道,算了,反正只能这样出去,还不如先泡个痛快再说。 做好心理建设,她将衣服往岸上一丢,学着刚才那位爷的姿势,靠在岸边,舒服地闭上眼睛,尽情地开始享受。 反正享不享受,结果都一样,何不好好享受一下,也算找回一些损失。 不知道泡了多久,云七夕舒服得都快睡着了,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突然听见照壁外传来的脚步声。 云七夕猛然惊醒,抓起刚才丢在岸上的衣服,警惕地盯着照壁。却见一个绿色的身影从照壁外走了进来。 青黎看见依然还在温泉里的云七夕,脸色想不难看都不行,大概好不容易,才维持好她温婉的形象,走近云七夕,蹲身将一件折叠整齐的女性衣服放在岸边。 看来那货良心还没被狗吃,可是,他找谁送不好,偏偏让青黎来送,人家今夜的心已经受伤了,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青黎,让你半夜还给我送衣服过来,真是太难为你了,谢谢啊!”云七夕堆起一脸的笑。 青黎的脸色在雾气的笼罩下越显苍白,听完云七夕的话,她好半刻才抬起头来,眼神直直地盯着云七夕,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觉得,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藏不住的锐利,像是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就要爆发。 可最后,她只是淡淡笑道,“不用谢,云姑娘,温泉泡的时间不宜过长,早点换好衣服,回去休息吧,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说完,她已经淡淡地别开眼,起身往照壁外走去,云七夕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的僵直的背影透着一种倔强和不安。 这位爷他是故意的么?这青黎想必在他的身边呆的时间并不短,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还能再坏一点么? 她今天重新认识了单连城,他不止冷,他还坏,坏的境界都快比过她了都。这个事实简直让她接受无能。 青黎走了不久,云七夕无心再泡,也赶紧穿上衣服回去了。路过宝珠阁时,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此时的宝珠阁外站着好几个侍卫,看来是她打草惊蛇了。 她猜测,单连城在里面?想到他有可能刚泡完温泉就来了这里,自个儿的心里怎么有点硌得慌呢? 去!云七夕忙甩甩头,她这是个什么心态?他在哪里关她何事? 后来躺在床上,云七夕想,她的这种心态大概是出于一点小自卑。毕竟起先两个人赤身裸体在一个温水池里,他竟然一点想法也没有。虽然他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她一定会揍上去的,可他没有,这说明她真的很差么?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结果宝珠阁里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⑧☆⑧☆.$. 算了,反正银子要不回,她不要了。当初这银子说好是治那位爷的伤的报酬,如今她就当是做了公益了。毕竟单连城是大燕的战神,她救了他是造福了大燕的百姓,也能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她明天就问单连城要回她的小手电,下山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交集。 可谁知第二天一睁开眼,她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一张大大的骷髅头贴在她的帐顶上,这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谁恶作剧,懂不懂规矩?不知道吓人不能在清晨么?会影响一整天的心情的。 她记得qq表情里有一个骷髅头,是表示衰的意思。这一大清早的,入眼这么大一个骷髅头,真够衰!这是不是预示着今日她去讨小手电又是一条辛酸坎坷之路呢? 去找单连城的时候,他不在房中,云七夕猜想,他会不会昨夜留宿在宝珠阁了? 心里怪怪的,不过她此刻来不及想更多,她觉得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好机会。 正文 第99章 这是……睡错了房间? 去找单连城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一个丫头,丫头说单连城不在,云七夕心里忍不住猜想,他会不会昨夜留宿在宝珠阁了? 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怪怪的,果真出门不利,要东西人又不在。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好机会。 待丫头走远,云七夕便窜进了院子里,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她飞快进了屋,正要拔开腿冲向书桌,可她的腿却是硬生生没迈出去。因为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绿衣的女人。 青黎睁开眼的一瞬间,有那么一丝慌乱,不过只是一瞬而已,她缓缓支起身子,平静的目光看着云七夕。 “青黎姑娘这是……睡错房间了?”云七夕抄起手,好笑地问。 青黎从床上站起来,用手掌轻轻地将床上的褶皱抚平,温婉的声音说道,“奴婢是来给爷整理床铺的。” 整理床铺躺着整理?这还真是让人大开了眼界了呢。不就是躺在那里做白日梦,寻找某人的气息么?甚至可能还意淫某人躺在身边,甚至还睡了她的画面么?这么明显的剧情,能让人看不出来?当她云七夕傻? 云七夕笑而不语的表情,分明就写着不相信三个字。不过,青黎应该是完全不在乎她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整理好床铺,提步向门口。 路过云七夕身边时,青黎停下,侧头看了云七夕一眼,淡淡地道,“云姑娘初来乍到,也许有些规矩你不知道,青黎还是提醒一下你吧,以免惹了爷不高兴。” “规矩?什么规矩?”云七夕笑问。 “爷最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更不喜欢有人随意动他的东西。” 说这话时,青黎轻轻抬着下巴,神情里不经意露出了那么一丝优越感。意思很明白,单连城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可她此刻却光明正大的呆在她的房间里,说明她是那个别人以外的例外,她在彰显她的特殊性。 本来吧,云七夕真不想与她较劲儿,觉得没意思,毕竟自己不久以后就要离开了,这任何规矩都与她没有关系。可是吧,她真看不惯有一种女人叫做绿茶婊。 云七夕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特别无害地笑了笑,半分羞涩地叹了一声。 “哎,想不到咱这爷还真是挺傲娇的,不过,他这规矩也该改改了,都快成婚了,难道还不让人家进屋么?过了八月十五,那床也是该是两个人的了。” 刚刚从那张床上起来的青黎脸色僵住了,起先的那股子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可最后她竟然白着脸笑了。 “云姑娘,你是来找爷的吧,爷不在,他去后山了。” 青黎大概是那种人,你如果愿意,她可以陪你一直演下去。可是云七夕觉得无趣了。 “后山,好,我去找他。”说完,她就往外走去,连再见都懒得说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射向后背的那双目光冰冷如针。 走在路上,云七夕正想寻个人问一问方向,就看见对面一个人向她迎面走来。 那人远远地也看见了她,便想拐弯绕路走,不过,腿还没迈开,就被云七夕喊住了。 “巧啊。”云七夕笑道。 此人正是那日将她拦在门外的侍卫,此刻估计特别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云七夕来到他的面前,笑问,“怎么了?不认识了?” 侍卫低着头,紧张地道,“认识!认识!您是未来的晋王妃,那日小的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长得很吓人么?”云七夕故意不笑地问。 侍卫连连摇头,“不,不,不,怎么会。” 云七夕本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笑道,“好了,不知者无罪,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问个路。” 闻言,侍卫这才终于抬起了一些头来,“您要去哪里?” “后山怎么走?”云七夕问。 此刻面对云七夕的问题,侍卫自然是有问必答,赶紧给她指了方向。 云七夕顺着他说的方向一路走,越走越偏僻,慢慢地眼前出现一条山路。 所谓的后山,顾名思议,就是这个山的后面? 她沿着山路一路往上,却一直不见有人路过,她一怕走错路,二有点怀疑青黎给她的信息了。她会不会故意给了她一个错误的信息呢? 云七夕停下了脚步,别人给她布好了局,她可不能想也不想就往里跳。 正想着,只见有两个小丫头从山顶上下来了,边走边说着话。 “四皇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跟雪儿的感情那么好。” “是啊,你别说,雪儿还真是记性好,一直记得是四皇子救了它,我猜,即便四皇子一年两年不来看它,它也是记得的。” 两个人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近前,看见云七夕,福了福身。 “这后面是后山吗?”云七夕问。 其中一个丫头点点头,“是的,云姑娘。”答完,两个人便继续往山下走。 云七夕好奇的是他们口中的雪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于是,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快到山顶时,却突然听见身后唤了一声。 “云姑娘。”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青黎不知道怎么了,正坐在路边,抱着一双腿,痛苦地拧着眉。 “云姑娘,可不可以帮个忙?”青黎的声音向来温婉动听,此刻更多了一份令人生怜的柔弱,若是男人听了,一定会心疼的。 可惜云七夕不是男人,她站在原地,“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云姑娘,我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崴了脚,也割伤了手,能不能拜托云姑娘把药给四皇子送过去。四皇子玩得高兴了,大概忘了时辰,可是他的药可耽误不得啊。” 青黎的手里确实有一个食盒子,而且,她确实看到青黎的手上有血流出来。再加上,她听说是单景炎的药,于是走到青黎面前,接过了食盒。 “好吧,反正我也要过去,带过去也是举手之劳,可是,平日是里那么精明的你,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呢?” 云七夕语气里的暗讽之意那么明显,青黎不能听不出来,可她只是笑了笑,“是啊,今儿一早挺倒霉的。” 说完伸出手来,“能不能麻烦云姑娘拉我一下?” 她伸过来的手掌鲜血淋漓,云七夕便握着她的手腕儿将她拉了起来,青黎没站稳,本能般地抓住了云七夕的衣服,于是她的血便染在了她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云姑娘,弄脏了你的衣服了。”青黎歉意地道。 云七夕倒不在意衣服上的血渍,盯着她的腿道,“你都这样了,能自己回去?” “没关系,我可以的。”青黎强撑着站好,正好不远处有一个丫头走来,她唤了小丫头过来,让小丫头扶着她,往回走去。 云七夕盯着她的背影,有点想不通。她又不是她爱的男人,何必在她面前装什么柔弱或坚强呢? 提着药继续往后山走,站在山顶,便能看见一块宽阔的绿草地。不像是天然的,像是人工种植的一大片。 一路往山下走,云七夕看见,大片的绿色中,单景炎着一身宝蓝色蹲在牧场中间,而他的面前正俯卧着一只动物,动物的体积很大,身上的毛很长,浑身雪白,特别漂亮。可她实在看不出来它是个什么动物,说狼不是狼,说狮也不像狮。只是看起来很大,也很漂亮,单景炎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毛,手势十分温柔。 不,单景炎好像从来都是这么温柔,她就不知道他发脾气是什么样子。 这个画面,很像一块绿色布景内的美男与野兽,很和谐,很美。 云七夕还是多少有些忌惮那个大体积的动物,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喊了一声。 “景炎。” 单景炎回过头,他本就干净的笑脸被这一片绿草地衬得越发澄澈阳光。 “七夕,你怎么会来?” 云七夕朝他招手,“你过来,我给你带了东西来。” 单景炎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站起来走过去,笑道,“它是雪儿,你放心吧,它很温柔的,不会伤害你。” 云七夕不想承认自己的怕,哼了哼。 “我才不怕,雪儿是吧,多么温柔的名字,雪儿,你好。”她笑眯眯地朝着雪儿挥手。 雪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单景炎,他们很像一对难分难解的恋人。 “你的药,你赶紧趁热喝了吧。”云七夕将食盒递给他。 单景炎皱起了眉头,“以往不是只有晚上一次么?怎么如今早上也喝药了?”虽然嘴上在抱怨,却仍是打开了盖子,乖乖地捧起来喝。 云七夕心里一紧,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罐子,罐子滚在了草地上,里面浓黑的汤药溅了出来。 单景炎诧异地看向云七夕,“怎么了?” 云七夕没有说话,其实当青黎把这药给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安,可是她又生怕耽误了单景炎喝药。可是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药喝不得。 谁知,这罐子摔地,惊的不仅是单景炎,还有那只在一旁舒坦趴着的雪儿。 雪儿缓缓站了起来,这一站真是把云七夕吓了一大跳,真是好大的个子啊。 雪儿起先的那种温柔不在了,嘴里呼呼地发出一种愤怒的声音,盯着云七夕的眼神不仅不友善,还露出了凶光。 “景炎,你,你不是说它很温柔么?”云七夕牙齿打着颤。 话音刚落,雪儿就突然撒开前蹄,朝她扑了过来。 没错,它的目标就是她。 这一刻,云七夕看见了雪儿的血盆大口,以及它尖利的大牙。 眼前这个庞大的动物已经凶相毕露。 正文 第100章 爷护你是一种本能 云七夕经常在野外出没,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野物,她抓过蛇,打过豪猪。可像这么大个儿的,还真是没有较量过。尤其是看到它那长长的尖牙,觉得自己对它来说,一定是入口即化。 她真是有些怕了,慌了。不由自主地倒退好几步,脚一绊,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单景炎似乎也不明白雪儿为什么突然这样,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张开手臂挡在云七夕的身前,对雪儿说道,“雪儿,你怎么了?七夕是我朋友,你不要伤害她。” 雪儿确实很有灵性,单景炎站在它面前,它果真收住了凶神恶煞的态势,不过,正因为它特别有灵性,它甚至十分清楚自己的下手目标。因为它撒开蹄子,打算绕过单景炎,对云七夕下手。 云七夕简直哭笑不得,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在单景炎背后对雪儿喊话。 “雪儿,你最温柔,最善良,最漂亮,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哦,我们才刚刚见面,如果有得罪了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海涵啊。” 云七夕语速极快地拍着马屁,可雪儿却完全不为所动,一直执着地左右走动,想要趁单景炎不备扑过来。 单景炎自然不能给它这个机会,一直护在云七夕身前,半分也不让。 突然,雪儿好像失去了耐性一般,不再愿意玩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猛然凑到单景炎的身上,在云七夕紧张地以为它就要咬到单景炎了,却看见它只是用牙齿扯住了单景炎的衣服,头大力一甩,就将单景炎甩到了一边去。 没了挡箭牌,雪儿高大的身材就立在眼前了,看见它一双眼睛闪着嗜血般的红光。云七夕慌了,转过身撒丫子跑了。 人在关键时刻,真的是会激发出无限的潜能。云七夕觉得自己此刻的奔跑速度,极有可能已经打破了世界记录。可是,她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雪儿啊,听见后面追命般的蹄子声,云七夕忍不住紧张地往后看,这样一看,速度又慢了下来。雪儿很快就追上来了。 “雪儿,停下,不要伤害七夕。” 他们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所以单景炎的声音很远。 眼见着雪儿就要扑上来的时候,突然一支箭从远处嗖地飞来,射中了雪儿的背部。但雪儿身体庞大,这一支箭对它的来说实在不痛不痒,只是让它的动作滞了一瞬。它依然没有放弃对云七夕的攻击。 即便那只箭还插在它的身上,血已经染红了它雪白的毛,它仍然继续向云七夕扑了过来。 “雪儿,我不记得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云七夕再次跌倒在了草地上,十分地狼狈。 眼见着,雪儿的利牙就要咬到她的裤子,云七夕腿一缩,滚了好几圈。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她被一双手臂抱住,她的背贴上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云七夕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与此同时,她看到空中剑光一闪,剑尖儿朝着雪儿刺了过去。雪儿身上雪白的毛被染红了一大块。 雪儿哀嚎一声,庞大的身子痛苦地扭动着。 云七夕觉得应该趁此机会赶紧跑,可是她发现自己手脚软得没有丝毫力气。那种后怕的感觉让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她活到二十岁,从未承认过一个怕字。她不怕死,人都得死,但她希望自己可以死得痛快一点,被这么一只庞大的活物追赶在生死边缘,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要命。 突然,云七夕被扳正了身体,正对上了单连城冷肃的眼睛。此时的姿势是,她躺着,他压在她的身上,然后他突然低头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本能抓紧他的手臂,瞪着他,“你干嘛?” 单连城没理她的质问,再动,她就抓得更紧,她的力气比不过他,她便用指甲狠狠掐进了他的肉里。只见单连城瞳孔猛然一缩,眼底的急迫被一丝不耐所取代,他很近的距离瞪着她,脸部线条越崩越紧。 “你想死?”单连城近乎咬牙切齿地问。 她当然不想死!可是云七夕就是倔强地盯着他,不松手。然后,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因为她看见雪儿再一次扑了上来。它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眼睛血红,扑上来的一刻,响亮地嚎了一声。 单连城虽没抬头,却对雪儿的动静了如指掌,眸子一眯,拾起剑精准地刺了过去。 “三哥,不要伤了雪儿。”千钧一发的时刻,单景炎大声喊道。 也正是他这一声喊,云七夕看到单连城原本锐利的目光明显迟疑了一瞬,指过去的剑就偏了方向。原本剑尖是直指雪儿的脖子动脉处的,结果却只从它脖子上的绒毛擦过。 他饶了它一命,可雪儿却不领情,再一次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云七夕看出来了,它的目标依然是她,她真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它。 雪儿张开血盆大口朝她的腿咬了去,这前后不过一瞬间,根本来不及躲,云七夕以为自己的腿就要废了,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雪儿咬住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痛,因为雪儿咬住的是单连城突然丢了剑伸过来的手臂。 “晋王殿下……” “三哥……” “爷……” 不远处响起了一连串的惊呼声。 单景炎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雪儿的身体,好不容易将雪儿的牙齿与单连城的手臂分离。雪儿的愤怒似乎仍没有消减,染着血的牙齿大大地咧着,显得越发暴躁。单凭单景炎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制服不了它。这时,戈风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与单景炎一起,抱住了雪儿庞大的身体。 云七夕盯着单连城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袖,有鲜血从衣袖上滴落在了绿色的草地上。 “你,你怎么样?”云七夕竟发现,自己的声音发抖。 单连城崩着呼吸盯着她,眉头蹙得很紧,像是烦燥,又像是生气。突然,他的手抓住她的衣服,猛然一撕,便撕掉了一块下来。这一次,云七夕竟然忘了阻止,只是呆呆地任凭他这样做,再看着他将自己染血的那只衣袖也撕了下来,朝远处丢了去。做完这一切,他翻了个身,躺在了草地上。 原本被控制住的雪儿突然目光追随着那两块布料,再次暴躁了起来。雪儿的力气很大,而单景炎和戈风两人的力气几乎用尽了,当它再次奋力站起来时,轻易就挣脱了两个人。 所有人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已经有许多侍卫冲过来,护在了单连城的面前。然而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雪儿只是朝着那两块染血的布料扑了过去,分分钟就牙齿将两块布料撕成了碎片。 此刻,云七夕仿佛明白了什么。起身低头一看,果然,单连城从她身上撕下来的那一块正是起先被青黎染了血的那一块。 所以起先他不是想要怎么样,而是要救她?如果不是她倔强地阻止他,耽误了好时机,他一定不会受伤。 此刻单连城似乎有些累,只是静静地躺着。撕掉了衣袖,他受伤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鲜红的手臂上有几个深深的牙齿洞,手臂下绿色的草都染成了鲜红。 关于她和他,她有过许多的情绪,多是恨的,怒的,怨的,总之,他们大多时候,都好像是水火不容的,这是第一次,她对他有了一种很深的内疚。 她看向他,他恰好也正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不知他是不是看懂了她的内疚,他的眼里已没有起先撕扯她衣服时的那种烦燥和不耐,却反而舒展了眉头,神情有那么一丝放松,就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许多年以后,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爷护你是一种本能。” 趁着雪儿在与两块面料较劲儿的时候,所有侍卫都扑了上去,竭力将它制服了。 “晋王殿下……” “爷……” 一连串呼喊声过后,好多的人涌了过来。 在这些声音中,云七夕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连城”,她抬头,看见惠妃正跌跌撞撞在丫环的搀扶下奔过来。 而在这一群冲过来的人中,有一个人直直地大步走向了她。 “七夕,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云冲关切地问。 云七夕说不出来话来了,不是因为她惊魂甫定,而是因为她顺着这群人跑过来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几个万万想不到会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皇上,皇后,单子隐,云揽月。 几乎是下意识地,云七夕看向此刻被簇拥着的单连城,心里多了一层担忧。 “连城,你怎么样啊?天哪,流了这么多血?太医,顾太医呢?” ⑧☆⑧☆.$. 惠妃将单连城的头揽在怀里,惊慌失措地大叫。 就在这时,一个绿色的影子突然间冲了过来,青黎瞪大眼睛盯着单连城满手的血,身子一软,跪在了单连城面前,嘴唇哆嗦着。 “爷,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问完,她慌张地侧头看向云七夕。而云七夕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腿上,起先据说崴了脚的人,刚才跑得非常神速,这恢复力还真是十分惊人。然后视线缓缓上移,对上青黎不安的眼神时,眼底划过一道森寒的冷芒。 青黎慌乱地低下头,咬着颤抖的手指,目光落在单连城受伤的手臂上,明显充满了心疼和懊悔。 “连城,你的腿好了?” 单烨冷沉的问话,如一道惊雷,让喧闹的现场瞬间禁了声。 正文 第101章 欺君之罪,你担不起 “连城,你的腿好了?” 单烨冷沉的问话,如一道惊雷,让喧闹的现场瞬间禁了声。 这也是云七夕起先看见单烨所第一时间担忧的问题。毕竟先前单连城救她时身手那么敏捷,谁能相信他还是一个残废? 关于这件事的真相,除了云七夕以外,云冲应该也是清楚了。因为她记得上次他们被救到南阳江对岸,单连城在云冲面前并没有刻意伪装残废。而其他人,恐怕都不知道。 惠妃的注意力原本全在单连城的伤上,此刻经单烨这么一问,她的脸上很明显的闪过一喜,紧拉着又大概猜测到了什么,喜悦生生褪下,神情里有一丝掩饰不住地不安和紧张。 山脚的草地上,安静得连微弱的风声都能听见。 不远处,单烨帝王的气场让原本宽阔的场地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皇后端庄地立在单烨身边,看似淡然的神情里多了一丝神采。 单子隐负手立在单烨身边,听着帝王愈渐粗重的呼吸,仿若突然春风拂面,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云揽月站得离单子隐很近,那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那刻意做作的高贵姿态,就好像她捡到了所有人都争抢的金宝贝, 尽管这金宝贝,云七夕半点也不稀罕,可人家依然得意得不要不要的。 单连城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与单烨遥望,他那只没有袖子的手臂像是从血缸里拖出来的,鲜血顺着他指尖一滴滴流下。像是经历了一场残忍的撕杀,可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却反倒有几分血性和阳刚。 这是他出征回来第一次站着与单烨对视,他神色沉静,不卑不亢。他仿佛永远是这样,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慌乱的性子。 他打算怎么做?承认自己欺君?皇上会轻易地原谅他吗?不能。 “父皇……” “皇上。”在单连城开口的那一刹那,云七夕就抢过了话头。 “皇上,是臣女治好了晋王殿下的腿。”云七夕站起身,冷静沉着,不慌不忙地朗声说道。 此话一出,她看到单烨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疑惑,皇后深思般地轻轻蹙起了眉头,而单子隐盯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诧异。只有云揽月却是扬起唇角笑了,因为她知道,这句话会是云七夕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凭云揽月的薄弱智商都能想到的问题,云七夕又怎能想不到?如果她不会医术,就坐实了单连城的欺君之罪,这自然是作为太子党的他们乐意看到的结果。如果她会医术,那也就说明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云七夕了。 这一步,好像无论她怎么走,都是输! 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单连城陷入困境,毕竟,他的暴露都是为了救她。 虽然她与他平日好像总是水火不容,可她心不瞎,清楚单连城很多时候在帮她。虽然她很财迷,为了那点儿银子还与他置着气呢,可她知道什么叫大是大非。 想到此,云七夕的心也就平静了。 “七夕,连城的腿是你治好的?”单烨疑惑地问道。 云七夕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答,“是,皇上,正是臣女。” “可是,你何时懂医术的,朕怎么不知道?”单烨眼底的质疑更浓。 云七夕还没回答,就听云揽月轻笑了一声,“是啊,七夕,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很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工更是公认的好,可是身为姐姐的我倒是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懂医术啊,是什么时候的事?” 果然,云揽月一开口,便把大家的注意力往真假身份的方向上引。她几次想要拆穿她的身份不成,却仍不肯放弃。即便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想放弃任何可以打压她的机会。 所有人都向云七夕看了过来,有好奇,有疑问,也有纯粹的看戏旁观。 单连城回头,眸光很深地看着她,只见他双唇轻轻动了动,云七夕的耳边便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不该站出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不是责怪,反而有一丝无奈。 在所有人都等待着云七夕的回答的时候,她与单连城静静对视着。 “欺君之罪,你担不起。”单连城的唇再次动了动。 他的话,只有她能听到,听完,云七夕却反而弯唇笑了,眉梢挑了挑,带着那么一股子挑衅和浑然不在意。于是她看到单连城浓黑的眸子沉了下来。 其实她只是觉得十分可笑,为什么平日里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莫名其妙地在为对方着想呢? “啊啊……”突然一个女子大喊大叫着从山上跑下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个着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从山坡上冲下来,一边跑一边紧紧的抱着头。而她的身后正密密麻麻地飞着一群黑东西。 随着女子越跑越近,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大。 “天哪,是蜜蜂啊。”一个人惊慌地大叫一声。 她这一叫,所有人都顿时紧张了,因为女子正引着那一群蜜蜂朝这边跑来。 侍卫们都提高了警惕,护在了单烨的身前,而女子们都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倒退。 “救命啊,哎哟,好痛啊,三哥,四哥,救我。”被蜜蜂追着的女子不停地叫喊着。 惠妃神色一凝,紧紧盯着那个女子,紧张地喊,“是宝珠,天哪,皇上,快救救我的宝珠。” 单烨眸子一沉,沉声喊道,“快,还不快救下宝珠公主。” “是。”侍卫们应了声,冲过去,却一直不敢离得太近,只在边沿挥着剑。然而剑的杀伤力对蜜蜂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单连城正要冲上去,云冲拦住了他。 “晋王殿下,您有伤,让属下去吧。”说完,云冲就大步冲了出去。 “当心一点。”云七夕喊了一声。 云冲回过头,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了过去,边跑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迎上冲过来的宝珠公主,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她的头上。 “公主,站着别动。”云冲嘱咐道。 宝珠身子一顿,紧紧抱着头,不动了。 紧接着,云冲动作迅速地脱下了里衣。 “哥,你疯啦?”云揽月冲着云冲大叫。 其他人也都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要知道,这么大一个蜜蜂群,这些侍卫都不敢接近,可云冲不但冲进蜜蜂的包围里,还脱掉了衣服,赤着上身,这不是故意招蜜蜂来叮吗? 一群蜜蜂密密麻麻地将两个人包围在中间,连看的人都替他们捏了把汗,而云冲却不理会耳边巨大的嗡响,拿出一个火折子,将自己的衣服点燃。 虽然宝珠被蒙住了头,不过她的听力仍在,嗡嗡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她就可以猜测是有无数只蜜蜂就飞在她的周围,听得着看不见,令她更加恐慌,只是蒙着头直叫唤,“不要叮我,不要叮我,我怕痛。” 云冲将正在燃烧的衣服朝着蜜蜂密集的地方甩着圈儿,衣服越烧越旺。他一只手甩着点燃的衣服,一只手扶着颤抖的宝珠,沉着地道,“公主,不要怕,很快就没事了。” 宝珠听见这个声音,真的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冲这一招十分奏效,很多蜜蜂被陆续烧死了,无数被烧焦的蜜蜂掉在了地上,渐渐地,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云冲将快要燃尽的衣服丢掉,大松了一口气,道,“公主,没事了。” 宝珠伸手缓缓打开裹在头上的衣服,似乎被吓怕了,先只是怯怯地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只是此刻她的头被衣服包裹着,只有一双眼睛从一条缝里露了出来,看着着实滑稽。 她的眼睛刚露出来时,原本是带着几分害怕的,可当她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时,眼睛瞪大了。 盯着云冲"chi luo"的精壮上身,她的脸蛋微微地发红,视线往上,她对看到了一张俊逸潇洒的脸。 起先对她说不要怕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公主,你没事吧?”云冲问。 宝珠放松了紧紧抓着衣服的手,渐渐露出了整张脸,脸上顶着几个大包,却仍然掩饰不住这张脸的清丽可人。她痴痴的看着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云冲把衣服从她的头上揭了下来,看着宝珠的脸,皱起了皱眉头,“公主,您还是被叮到了?” 宝珠抿着小巧的嘴唇,突然伸出小手,触上他的胸膛,有些难过地道,“你也被蜜蜂叮了。” 在她的手指触上他胸膛的那一瞬,云冲的心头猛然一跳,好不尴尬,赶紧将衣服穿了起来。 △△, “公主,宝珠公主,你没事儿吧?”好些人围了过来表达关切。 宝珠红扑扑的脸上有几分羞怯,可眼睛却一点也不知羞,愣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云冲,盯得云冲都有些难为情了。 “哎呀,这是皇后娘娘的珍珠蜂啊。”突然一个人看着地上一堆的蜜蜂尸体大叫了起来。 闻言,单烨一震,而皇后则是脸色大变, 关于珍珠蜂,云七夕也是后来才了解到的。珍珠蜂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当年出征雪域时,给她带回来的礼物,是十分稀有的品种。据说这种珍珠蜂产的蜂蜜,具有美容的功效。长期服用,皮肤会变得像珍珠一样雪白润滑,更有延缓衰老的作用。 在整个宫廷,这是皇后独享的东西。 这么多年,珍珠蜂一直养在望岳山庄,养的比人还金贵。但如今,都变成了一堆尸体了。 正文 第102 你的医术,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起先还高兴终于消灭了这一群蜜蜂的人,此刻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去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 而向来高贵稳重的皇后却再也维持不了那份端庄,脸色十分难看。 单烨的面色很凝重,一边是公主,一边是皇后,这件事情追究也难,不追究也难。 “宝珠,我的宝珠。”原本站在单连城身边的惠妃突然凄婉地唤了一声,身子柔弱一晃,就软了下去。 “惠妃娘娘,您怎么了?”惠妃的贴身丫头丁香及时地扶住了她,失措地大喊。 话音未落,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单烨已经大步走到近前来,有力的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惠妃,你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惠妃无力地伏在单烨的怀中,伤心地抽泣着,“皇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连城伤得这么重,宝珠又受到了惊吓,臣妾这个做娘的,真的好难过。” 惠妃本就长得美,即便她已经不再年轻,她仍然美。皇后的美不及她,不仅是因为她比皇后年轻,还因为她比皇后多了一种柔美的韵味,让男人忍不住想去疼惜的一种柔。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柔,让十九年前的单烨在率军踏破代国宫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无可自拔。 此刻,她伏在单烨的胸前,那般柔弱无助。女人见了都心疼了,更何况是本就爱怜她的单烨。 单烨疼惜地搂着她,叹道,“没事的,连城的伤会好的,宝珠也没有什么大事,此刻不是好好的么?” “皇上,老天已经对我们的宝珠不公了,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好不好?臣妾求求你。”惠妃梨花带雨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单烨,瞧得单烨的心都快化了。 虽然惠妃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倔强,在单烨的记忆里,她来到大燕十九年,她大多时候都是故作坚强。他一直很怀念初见她时,她伏在金碧辉煌的代国寝宫冰凉的地面上,漂亮的脸蛋无助垂泪的样子。这么多年,尽管她先后生了单连城和单宝珠,她却仿佛仍然跟他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哀求过他。 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个时候,看起来那么让人心疼。 “惠妃,你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宝珠,绝对不会。”单烨语气笃定地保证。 单烨的话让皇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的哥哥千里迢迢给她带回来的珍珠蜂被烧毁,损失惨重的人是她,宝珠只是受了惊讶,被蛰了几下,并什么大碍,可是皇上没有对她安慰半个字,他把所有的关心和体贴都给了别人。 皇后站在不远处,看着皇上爱怜地将惠妃搂在怀里,觉得这简直像一个笑话。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地朝宝珠走了过去。 看着迎面走来的皇后,云冲自知犯下了大错,立时朝皇后跪下,道,“此事是臣之过,请皇上,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停在不远处,看着云冲。烧珍珠蜂的的确是云冲,可是,云冲的母亲苏玉婉与皇后是表姐妹,云揽月也即将要嫁给她的儿子单子隐,以后两家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她真的要为了已经死掉不会再复活的珍珠蜂,与云家过不去吗? 立了一会儿,皇后惨白的脸挤出了一丝柔和,道,“云将军,你起来吧。” 云冲忐忑地站起,只听皇后继续说道,“珍珠蜂虽然珍贵稀有,但是再珍贵又怎么比得上公主呢,宝珠,你没事吧?” 宝珠一双大眼睛看了皇后一眼,眼底突然露出一丝惊慌,扭头就扑进云冲的怀里。倒弄得云冲有几分尴尬了。 “公主,你怎么了?”云冲试图将公主离开自己,可公主一双手将他的腰抱得很紧,像是躲避什么似的,连头也不肯抬起来。 皇后又是一笑,“本宫看宝珠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吓着了。不过,呆会儿还是让太医好好看看吧,毕竟,宝珠的神智本来就……”她顿住没有说下去的话,除了云七夕,其他人都能明白。 “皇后深明大义,心胸宽阔,是天下贤淑女人的典范。”单烨浑厚的声音对皇后做了一番评价。 皇后看向单烨,视线扫了一眼偎在单烨怀中擦着眼泪的惠妃,淡淡笑了笑。 “皇上过誉了,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责任。惠妃妹妹也就不要伤心了,索性本宫的珍珠蜂并没有将宝珠伤得很严重,还是赶紧让太医看看晋王的伤吧。” 皇后一句话,再次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珍珠蜂的事件转移到了单连城的身上。 “连城伤得严重,速速回望岳山庄。”单烨沉声下了命令。 他似乎暂时忘了要追究单连城腿的事,现在满心都是对怀里人的心疼。 单连城手上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涌,云七夕快速从自己的裙子上撕下一条来,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在单连城淡淡的注视下,将布条绑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的血再这样流下去,你很快就会血尽人亡的。”云七夕说。 此时单景炎也走了过来,满脸歉意地说道,“三哥,对不起,雪儿伤了你。” 单连城淡淡道,“无碍。” 还无碍?以前听人这么话过,说流一滴血得吃两个鸡蛋才能补得回来,那么他今天的损失,鸡蛋得吃几箩筐吧? 当大家准备回去的时候,云七夕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过单连城手里的剑。 “借用一下。”说完,她拿着剑朝着雪儿的方向走去。 此刻雪儿已经被好多个侍卫按住了,面对走近它的云七夕,也再没有了起先的那种敌意。此时的雪儿,仿佛也累了,趴在草地上,身上的两处伤也流着血,褪去了凶猛,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七夕,你要做什么?”单景炎盯着她手里的剑,有些紧张。 云七夕冲他一笑,“你放心吧,我只是要给晋王殿下治伤,并不是要为他报仇。” 说着,她走近雪儿,提起剑,从雪儿的身上削了一撮毛下来。小心地收好那撮毛处,她与大家一起回到了望岳山庄。 “爷,怎的伤得这么重?”顾远面对单连城鲜血淋漓的手臂,竟然慌张到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我来吧,顾老。”云七夕道。 此时的房间里,单连城坐在大椅上,而单烨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另一张椅子上。惠妃紧张地站在一边。 这一句话让大家想起来了,云七夕说过,单连城的腿是她治好的,她是会医术的。如果她能正确得处理好单连城的手伤,就是她懂医术最好的解释。 云七夕这一次没有吝啬,把消毒用的碘伏拿了出来,先将单连城的手臂清洗了干净,再点燃了油灯,将起先取的一撮毛放到油灯上烧,然后将烧后的灰敷在单连城的伤口处。 “姑娘如此做是何义?”顾远看到新奇的疗法,总是忍不住去问。 “为了防止一种病,叫狂犬病,晋王殿下的这伤,虽然是外伤,上了药便会逐渐恢复,但害怕的就是狂犬病。” 云七夕一边给单连城上药一边解释。她解释得比较详细,因为她得让大家看到她的专业,让大家相信她有医术,是有本事治好单连城的腿的。 “犬?不是狗吗?可雪儿不是狗啊。”顾远还是不解。 云七夕道,“狂犬病的犬不止是指狗,是指所有的犬科动物,包括狗,狼,豺,狐等。” “犬科动物?”顾远有点蒙圈儿。 云七夕淡淡一笑,不再解释下去了,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她说的东西,顾远都不懂,说明她比顾远专业,比他的医术高。这样其他人才能更加相信是她治好了单连城。 她笑了笑,“其实前些天我就跟晋王殿下说,可以站起来了。可是晋王殿下也许是不相信我,或者是不相信自己,对轮椅有了一种依赖,一直不敢尝试。今日的事,虽然让晋王殿下受了伤,却也让殿下成功地站了起来,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她这样说似乎合情合理,晋王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皇上的儿子,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敢再质疑什么。 “原来医术如此高明,你到底是谁?”站在一边的云揽月抓住时机单刀直入的问道。 云七夕神色很淡定,她知道,证明了自己的医术,就到了自己接受考验的时候了。关于这一点,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你会医术,像是一种天生的能力,想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单烨突然像是自语一般地叹道。 云七夕懵了,她都还没解释,他就给她找了个解释,他就明白了? 云揽月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瞥到单子隐冲她摇了摇头,终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当她把单连城的伤处理好,屋子里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了,只剩下单连城,云七夕,惠妃三个人。 青黎端着一碗茶垂着眼走了进来,云七夕的余光瞥见那一抹绿,便冷眼扫了过去。 对上她的目光,青黎莫名手指一抖,茶盘砰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陶瓷的茶碗碎了一地。 青黎扑通一声跪地,连连道,“爷恕罪,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此时无心追究这些,烦燥地道,“青黎,你向来稳重,如今怎么也毛燥起来了?起来吧。” “是。”青黎忙伸手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云七夕盯着她,突地眸光一凝,大步走过去,抓起她的手,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正文 第103章 小看了这个女人 “啊……”青黎哼出了声,吃痛地拧着眉,试图抽开手,可是云七夕抓得极紧,一种因为愤怒而刻意的紧。 一旁的惠妃十分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云七夕面色极冷地打量着青黎的手,这只手白皙修长,多么细滑,这哪里是一双丫环的手,哪里有半点干过粗活的痕迹。这根本就是一双养尊处忧的手。 “云姑娘,你抓疼我了。”青黎委屈地轻喊出声。 哎哟我去,柔弱给谁看呢? 云七夕冷笑一声,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扳开青黎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掌,露出她手心里一块染了血的瓷片。 果真,她还是晚了一步。 在单连城和惠妃看不见的角度,原本一直抗拒的青黎摊着流血的手心,一双眼睛不避不闪地迎上云七夕清冷的目光,云七夕总觉得,她柔弱可怜的表相下,掩藏着那么一丝淡淡的挑衅。 “云姑娘,真的痛。” 她再次轻轻重复,盈盈大眼看起来那么地楚楚可怜。这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像女汉子欺负弱女子的戏码。 云七夕冷笑一声,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似笑非笑地道,“青黎啊,你今天可真是太不小心了,起先你不小心割伤了手,还不小心恰巧崴到了脚,更不小心将血染在了我的衣服上,我说你,青黎姑娘,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你看你,现在又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还不小心让瓷片又把自己割伤了,你啊,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 “哎,青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今做事怎么这么毛躁了?”只听惠妃叹了一声,语气里明显有些失望。 青黎猛然抬头,慌忙解释,“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担忧着爷的伤,一直心神不宁。” “好了,你也伤了手,赶紧下去让顾远给你看看吧。”惠妃很是疲惫地用食指揉着太阳穴,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下去。 青黎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看了坐在一边沉着脸的单连城一眼,抿着唇角默了好一会儿,才镇定地道,“奴婢这一点伤并不算什么,爷手上的伤才是大事,奴婢倒宁愿爷的伤是伤在我的身上。” 可还真会趁机表真心呢!可是怎么听来觉得那么恶心呢? 云七夕如丢弃一件脏东西一般,嫌恶地顺手一推,不轻也不重,可偏偏人家就跟中了降龙十八掌似的,弱柳扶风的身姿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软在了地上。 云七夕气极反笑,倾身过去,瞅着轻轻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的青黎,突然眯了个笑。 “青黎啊,你手伤了,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青黎缓缓站起来,捏着发红的手腕,低着头道,“不用劳烦云姑娘了。” 云七夕又是一笑,“怎么是劳烦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她走上前去,在惠妃诧异的注视下,拉着青黎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走出院子几步远,青黎甩开她的手,两人停了下来。 “云姑娘,就不劳烦你了,青黎的伤不过是小伤。” 青黎此刻的神情与起先在房间里完全不同,怯弱没了,她镇定极了。 云七夕眯起眼,也不再与她演戏,冷冷道,“你手上的伤是新伤还是旧伤,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言,青黎目光冷静地看向她,“清楚得很,那又怎么样?你刚才为何不揭穿我?因为你知道爷和惠妃娘娘根本就不会相信你。” 云七夕的眸子眯得更深,看来她是小看了这个女人了。 没错,云七夕做事,向来喜欢讲证据,如果起先她能够快一步,在青黎用瓷片将自己手心割伤的时候抓住她,质问她,恐怕还有一些说服力,可青黎那么奸滑,仿佛猜到她会怎么做,竟然就打碎茶碗,割伤了自己。 而且,就算她真的抓到她其实之前手并没有受伤的证据,恐怕单连城和惠妃也不一定能相信她所说的,毕竟,当时青黎将血染在她衣服上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在场,没有第三人证。 “云姑娘,你与爷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你恐怕并不了解他,爷救了你并不能代表什么,若今日遇险的换作是我,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包括昨夜在温泉里发生的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只能说,爷是爷,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意思是,昨天单连城在温泉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提醒她要理智地看待。 真是好厉害的女人,心理也是够强大的。也挺能自我安慰。她不知道的是,云七夕大多时候,都很理智,理智得可怕。 云七夕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一定没想到吧,你精心策划的阴谋,最后竟然伤的是你心爱的爷,伤在爷身,疼在你心,此刻你心里很痛吧?” 这一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青黎的神情闪过一丝痛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爷是真男人,这点伤,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以前我跟随爷出征的时候,爷受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伤,他从来都没有哼过一声。我只会好好地服侍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爷从来都不喜欢大惊小怪的女人。” 好家伙,这是"chi luo"裸的炫耀啊。 “我的伤不敢劳烦云姑娘,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青黎说完,抬头挺胸,从云七夕的眼前离开了。 贱人!云七夕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总有一天,她会让这只绿茶婊认栽。 回到房间里,惠妃正在与单连城说话。 “连城,疼吗?”惠妃看着儿子的手臂,脸上全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的神情。 “母妃不必忧心,这点伤对儿臣来说不算什么。”单连城轻描淡写的回道。 的确,对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来说,这点儿伤又算什么呢?青黎不是说,他受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伤? 起先青黎说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心里有种怪怪的味道。 那一晚,在洒满月光的江面,温柔摇荡的大船上,单连城说过一句,行军的苦楚她不懂。她的确不懂,虽然她也吃过不少苦,不过想必那都是不一样的。一句不懂好像在她和他之间划了一条不能跨越的鸿沟。而陪她一起出征,一起患难过的青黎,想必是懂的。 越想,心里越是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云七夕甩了甩头,走了过去。 “惠妃娘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晋王殿下。”她真诚地对惠妃说。 虽然惠妃上一次在船上把她整得很惨,不过仔细想来她不过就是一个太爱孩子的母亲而已,她真的不能与她计较什么。 惠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云七夕时,没有抱怨,却反而有一种欣赏。 “七夕,你很聪明,本宫没有看错你。” 云七夕低头笑了。惠妃同样聪明,她已经看出来了,单连城的腿是装的,而云七夕在帮他圆谎。 不过,既然惠妃都看出来了,精明如皇上,能看不出来? “不过,令本宫想不到的是,你竟然会医术,而且医术似乎还不错?”惠妃满心好奇地问。 惠妃问话时,单连城抬眼看向她。 云七夕知道,惠妃的问只是单纯的好奇,于是淡淡一笑,“只是皮毛而已。” 惠妃并没有深究,自单连城受伤,她就一直十分伤心,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一点笑脸。 “你的皮毛让顾远都佩服,你的筋骨想必更不简单,让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有你在连城身边,本宫心里踏实多了。连城,身为男人,要对自己的女人好一点,七夕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云七夕当着砸下一个大大的窘字。什么叫自己的女人?莫非惠妃已经在心里认定那晚他们在船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是,母妃,孩儿知道了。”单连城平静地回答。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怕误会越来越深?云七夕暗自挫牙,心头不爽。 果真,惠妃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轻松明媚起来。看着云七夕,真是越看越满意的样子。 “七夕,连城的伤就交给你了,连城的人本宫也交给你了。你不要觉得委屈,很快,连城就能给你正式的名份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可惠妃好不容易心情好起来,她不忍心打击她呀。而且,单连城的眼神递了过来,他眸子眯得很深,好像在威胁她说,想好了再回答。 咳咳! 云七夕清咳了两下,低着头,闷闷地道,“是。” 惠妃笑了,扶了扶鬓角,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宝珠,你们聊会儿吧。” 说完,惠妃离开了。 这个做母亲的总是这么贴心,每次都主动给他们腾出二人空间来。云七夕只能说,她也是醉了。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云七夕有些尴尬,经过单连城救她这件事,他们二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好像不能再把自已单纯地摆在债主的位置,这样显得她太势力,太不近人情,太忘恩负义。 “嗯,那个宝珠是你妹妹?她是公主?”云七夕开口打破沉默。 单连城看过来,黝黑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促狭,道,“她是你所说的金屋藏娇的女人。” 正文 第104章 你想谋杀亲夫? “嗯,那个宝珠是你妹妹?她是公主?”云七夕开口打破沉默。 单连城看过来,黝黑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促狭,道,“她便是你所说的金屋藏娇的女人。” 云七夕一愣,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趴在宝珠阁的墙头,看到的那个被单连城搂在怀里的女人,也是穿着一身鹅黄。她的名字叫宝珠,单宝珠,所谓的宝珠阁就是由单宝珠的名字命名而来的。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单连城竟然有个妹妹。怪不得她昨天拿金屋藏娇的女人威胁他的时候,他半点也不害怕,还笑了,笑得那么张狂。更可气的是他笑完之后还没把事实真相告诉她。 “那你干嘛偷偷摸摸像个小贼似的?”云七夕既尴尬,又有些不服。 兴许是小贼让单连城听着不舒服了,他眉头蹙起,看向她。 “你呢?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地跟着爷,还爬上了墙头,难道是上去赏月的?” 云七夕切了一声,“你少自恋,谁跟着你,我只是想去神神秘秘的宝珠阁看看到底藏了多少金银珠宝,谁成想所谓的宝珠阁并非藏着珠宝,而只是因公主的名字而得名。” “只是看看?”单连城眼睛斜过来。 “不然呢?”云七夕迎上他的目光,莫名有点儿心虚。 单连城似乎并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样,过了一会儿,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笑意。盯着她的目光里仿佛写着两个字。 奇葩! 想起昨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一大群侍卫追得满山跑,云七夕有些难为情,搡了他一把。 “喂,你笑什么?” 见她一脸窘迫,单连城不但没收住笑意,唇角的弧度还反而更大了。 “你还笑?”云七夕拍了拍桌子,有些抓狂。 单连城突然伸手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因窘迫而微红的脸不能动弹,淡淡的目光打量着她,只吐了一个字。 “笨。” 云七夕一把打掉他的手,不服地反驳,“你才笨。” 单连城顺势收回手,目光却仍然停在她的脸上,“又笨又聪明。”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又笨又聪明?要么笨,要么聪明,本姑娘属于两个字的那个,聪明。若不是聪明的我今日随机应变,你准备怎么回答皇上的问题?” 单连城道,“不解释。” “你不解释不就承认你自己欺君了?后果很严重的。” “你以为就凭你一句话,父皇就相信我了?天真!” 云七夕有些不懂,“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皇上不相信你?皇上不相信是我治好了你?可是后来他不是都没有追究了么?” “不追究不代表相信。”单连城神色黯淡下来,起先脸上难道的那份轻松笑意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是的,单烨没有深刻追究不代表相信,他之所以没有再问,或许是不想伤了惠妃的心。自古帝王疑心重,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 想起此事全因自己而起,云七夕有点小内疚,“那个,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大麻烦了?” 单连城看着她,丝毫不委婉地道,“是。” 云七夕郁闷了,她知道,单连城出征回来,伪装残废,想必背后一定有什么大目的,按她的分析,也许是避免兄弟争斗,主动示弱,又或者是他功高盖主,树大招风。再或者是,如他书房里所写的那四个字,厚积薄发。可她犹记得,他的书房门匾是宁静致远四个字。 厚积薄发,宁静致远,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想法,又或者说,他也在矛盾着? “对不起啊。”想到这背后的严重性,云七夕小声地道了个歉。 一般情况下,云七夕都很难说出这三个字,起先给单连城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心里还真是挺内疚的。 “其实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我,我也没叫你来救我啊。”云七夕越发小声地嘀咕着,试图撇清自己的责任。 说完话,她垂着眼,有那么点儿心虚。只是余光看见单连城缓缓站了起来,走近了她。 “是爷多管闲事了?”他的语气似乎不大好。 云七夕抬起头,对上单连城情绪不明的眼神,作死地呵呵笑道,“其实,你还真的挺爱多管闲事的。” 比如昨晚,他救了她,可他们在温泉里发生的事情多少让他高大的形象在属下心目中有所损毁。比如今天,同样是救她,让自己的手被雪儿咬了一口。 单连城眉头轻轻蹙起,云七夕隐隐觉得,自己不但不感激,还把他救她的行为用多管闲事四个字来评价,完全是在走作死的路线。 只见单连城的视线缓缓从她的脚一路上移扫到了她的脸,审视中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嫌弃。 “就你这细脚杆子,入了雪儿的口,还有得剩?” 云七夕瞬间觉得一口气猛然堵在胸口上。 细脚杆子?她真是想不到,这么损人的话能从眼前这位高冷的爷的口里钻出来。 不过,他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 看着她万般憋屈的样子,单连城的眉头展开,看起来像是心情好了不少。云七夕算是看出来了,惹怒她仿佛是他的乐趣。 “你一条腿值几个钱,自己想?”单连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云七夕懵了。 她都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不跟他计较钱财了,他还与她算上了? “爷这是啥意思?”云七夕磨着牙,“就我这细脚杆子,一点油水都没有了,你还来榨我?这没油没肉净骨头啃得有味儿?我治你的手都没跟你算。” 她明明是想愤怒的反驳,可话说出口,却愣是有那么一丝委屈的意味。只能说,遇上这么一位比会计还能精打细算的爷,心好累。 “这伤因你而来,这是你应该做的。”单连城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云七夕心头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回正常的呼吸节奏,她准备与这位爷语重心长地好好谈谈。 “爷,你给说说,你们晋王府是财政出问题了?还是你挪用了军响,有了巨大的亏空填补不上了?你悄悄给我一个人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还可以顺带给你出出主意。” 单连城轻轻抬着下巴,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她。 这就是单连城站起来之后,对她来说唯一的坏处,那就是她只能仰视他了。人都说,45度角是最完美的角度,她现在算是相信了。虽然这货很可气,可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那么完美。就事论事,他外表帅气有型是个不争的事实。 “爷已经有主意了。”单连城突然道。 “什么馊主意?”云七夕想也没想,飞快地问了回去。 单连城唇角轻勾,神情里有那么一丝淡淡的阴坏,云七夕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把欠爷的都讨回来?” 此话意味不明,云七夕自动对号入座,一脸愁容。 “怎么讨?人家兴许也是一穷二白。” 单连城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她,浓黑的眸子近距离凝视着她。 “那就以身抵债。”醇厚如酒的声音略带暗哑,又隐隐有那么一丝促狭。 “你……无耻!”云七夕咬牙瞪他。 “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单连城依然是那么理所当然。 云七夕嘿嘿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确是这个理儿,可是,到底谁欠谁的,你可是得先搞清楚。还有一个事实,你也得明白,皇上指婚的是国公府的二小姐,我可不是,你要娶得追到阎王殿去。” 见单连城微微怔愣,云七夕叹了口气,才很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说你干嘛非跟我过意不去?咱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就我这瘦不拉叽的身材,也没什么滋味儿啊?” 为了达到目的,云七夕连自己都损上了。 单连城淡淡挑眉,盯着她,“做随军太医要什么滋味儿?” “啥?随军太医?”以身抵债的意思难道不是以身相许么? 她误会了? 看着她咋舌的样子,单连城的眼底划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笑痕。 云七夕恼羞成怒,大叫,“喂,你你你,你故意的!”说着,一拳头就冲了过去。 ,o 嘶!单连城倒吸了一口冷气,紧皱眉头,同时看到云七夕看到他包扎好的手臂上很快有血渗了出来,于是猛然收了手,有些紧张地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单连城因为疼痛而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静静地盯着她,突地问道,“你想谋杀亲夫?” 呃! 云七夕条件反射性地扬起手又要打过去,单连城不躲不闪,就好像知道她不敢再打下去似的。 咳咳! 门口突然响起了两声咳嗽声,云七夕扬起的手还没有收回,朝门口看了过去,只见单子隐负手立在门口,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云七夕心里一咯噔,立马想到的是,起先她说她不是国公府二小姐的话,他该不会也听了去了吧? 正文 第105章 你不是我认识的七夕 第105章你不是我认识的七夕 单子隐伟岸的身材挡住了门外的阳光,在屋内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他脸上情绪不明,淡淡的目光先是落在云七夕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移向了单连城。 云七夕情不自禁地也朝单连城看过去,他已经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漠然的表情,就仿佛他起先的玩笑,阴损,轻松,只是她的一种错觉。 两个男人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对望,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冷凝住了。 “咦,明明一个大美女杵在这儿你们不看,两个大男人的目光看起来是越看越对眼,大美女受到了冷落,脆弱的心灵很受伤。”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云七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单连城原本紧崩的神情一滞,侧过头,看着她捂着心口,备感受伤的表情,明显有点承受不住。 “有吗?”他哑着嗓音问。 云七夕眼睛一瞪,叉起腰,努力仰起脸,凑上去。 “我看你眼神儿有问题。”她突然将眼睛眯得很深,下了结论。 “哈哈哈哈!”门口突然响起了单子隐洪亮的笑声,紧接着,他提步走了进来,停在不远处盯着云七夕,眸子里有一丝深意。 “七夕,你变了,变得越来越会说笑了。” 他的目光让云七夕觉得浑身都不大自在,揉了揉鼻子,别开眼不去看他。 “还好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然后她听见单子隐又轻笑了几声,然而云七夕并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单子隐道,“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年一度的秋狩就是大家尽情贪欢的时候,三弟,你的腿恢复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是你的手受了伤,这一次恐怕大家难睹咱们大燕战神在猎场上的风采了。真是可惜了!” 秋狩?所以这一次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突然出现,就是因为秋狩? 云七夕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古代的皇族,经常会举行一些活动,秋狩,顾名思义,就是秋季狩猎。表面是猎场上的争夺,实际上是一种实力的较量,甚至是皇上在选继承人的时候,用来考察皇子们的实力的一种手段。 单连城唇角轻启,冷俊的脸似是而非地淡淡一笑。 “臣弟能有幸分享二哥的狩猎成果,便已知足。” “虽是如此,不过我倒是觉得没有三弟在的猎场似乎没有意思,不够精彩刺激。”单子隐脸上笑容不减,只是说话间,眼角微掀时,眸光里似有一道冷芒。 “太子殿下,你这是……”犯贱啊!云七夕在心里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单子隐看向她,笑意深了,“什么?” 与此同时,单连城也看了过来,云七夕迎上他的淡然的视线,她俏皮的晶亮眸子里,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单连城的眸子暗了几分,似乎有一种默契在二人的眼中无声流转。 云七夕嘿嘿笑答,“我其实是想说,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好有风度,竟然如此注重较量的公平性,认为晋王殿下不参于你胜之不武。没关系,为了解决你的难题,达到你公平公正的目标,我一定会尽快把晋王殿下的手治好的。” 似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单子隐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好一会儿才眯了个更深的笑意,沉声道,“还是七夕你懂我。” “……” 云七夕胃里有些翻腾,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一股子恶心。她忽然不怎么想再与不太喜欢的人交流下去。 可是她觉得她应该再说点什么,就是给某位渣男心里添点儿堵也是好的。 于是她走到单连城身边,轻轻扶起他受伤的那只手臂,特别认真地叮嘱他。 “记住,这只手不要沾水,不要用力,更不要造成二次伤害。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太子殿下这么关心你,他不希望猎场上少了你的身影,你可不要让太子殿下失望。” 纯属为了给某人添堵的话说完,云七夕却觉得心里怪怪的。自己话里多过了大夫对病人的关切,那么像小夫妻间的叮咛。并且,她看到单连城盯着她的眸子深了,竟十分诡异地红了脸。 谁知单连城也很配合剧情,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轻吐一句,“听你的。” 大掌不轻不重地握上小手,同时将他掌心的温热传到了她的手背上。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此时的气氛,别样的诡异,诡异到云七夕的耳根子都有些烧。 心中暗暗评价,演技还真是不错,没有台本都能信手拈来。 云七夕抬起头,冲他甜甜一笑,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其实我也希望看到你在猎场上的飒爽英姿。” 说完,她后知后觉自己演戏过了火,大窘之下,飞快地跑出了屋。最关键的是,他颇有兴致的目光告诉她,他已经看穿了她的尴尬和一丝羞涩。 走出院子,迎着微风,她捧着自己发烫的脸想,起先屋子里的温度绝壁要比外面高出好几度。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握手,他们之间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是因为情况大多特殊,她都没有怎么尴尬过。今天不过即兴一场戏,她害羞了? 我去,脸皮子比城墙还厚的她竟然害羞了?想到害羞的标签贴在了她的头上,云七夕顿感一阵惊悚。 云七夕你到底有没有出息?她狠狠跺了跺脚,实在懊恼极了。 她从没有谈过恋爱,或者说在现代的时候,她从没有遇上一个男人可以让她付出感情。又或者说,她已经在自己的母亲身上看到了教训,所以心理防线很重,不想轻易地陷进感情里,怕受伤。 穿越过来之后,她早已想得很清楚,古代不可能有适合她的人,古人三妻四妾的烂俗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像单连城这样的王爷,更不可能有一份专一的感情。还不止这些,自己还没有过门,不过只是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就已经遭有心人设计陷害了。这高门宅院,各种争宠的宅斗戏码,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或许治好了单连城的手,就到了她真正该离开的时候了。想到此,她轻吐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正走过一个拐角,突然身后一双手臂捏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推,她被壁咚了。 此刻的单子隐,与起先在屋子里的他完全不同,他浓黑而清冷的眸子透着那么一股子危险,与他那晚在醉酒飘香喝醉时的情况很像,只是他此刻是清醒的,也没有醉酒后的絮絮叨叨,只是冰凉地俯视着她。 “七夕,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医术?你还预备给我多少惊喜?”开口时,他语调轻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目光却越发冰凉。 云七夕怎会不知他的不爽,她又坏了他的事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背紧紧贴着墙壁,身子挺直,看起来不卑不亢,故作轻松地笑道,“惊喜这个东西,如果太子殿下喜欢,我还有很多。只是,我很怕一时间拿捏不好,惊喜变成惊吓,吓到了当今的太子,罪名可就不小了。” 单子隐盯着她,像是不识一般地迷茫,随后哼了一声,摇摇头。 “虽然你就要嫁给三弟了,可是你一样可以叫我子隐哥哥,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是说忘就能忘的,相信三弟他也不会介意。” 有个屁的情谊!云七夕呵呵了。 “我似乎许久都没有听到你叫我子隐哥哥了,你叫一声,好不好?”单子隐的头低了几分,故意放轻的语气里有那么点儿的不太明朗的暧昧。 云七夕神色未变地笑了笑,“我不敢。” “不敢?难道三弟的心胸就这么狭窄?”单子隐重重一哼,在提到单连城时,云七夕明显感到他手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知道他在借题发挥,云七夕却并不拆穿他,无辜地笑了笑。 “那倒不是,晋王殿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我只是怕姐姐生气而已,毕竟姐姐才是你将要娶的太子妃。” ⑧☆⑧☆.$. 单子隐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是将要娶,还没娶。” 从他的态度,云七夕可以隐隐猜测出,云揽月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多么好过。想到此,她的心情竟然还不错。她觉得自己心态好像不太正,不过跟云揽月的狠辣比起来,她实在是不算什么,恶人应该得到她的报应。嫁给自己爱的人,却并非拥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这也是一种报应。 “你不是我认识的七夕,你到底是谁?”单子隐的语气突然一沉。 云七夕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漏了一拍。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她起先说的话,但是她知道,如今的她与曾经的二小姐除了长得像,性子大不相同,连云揽月那种脑残都一直生疑,他不怀疑才是不正常。 “说。”他加重了语气催促。 除了那次醉酒,大多时候,他在她在面前所表现出的都是还算温润的一面,可他此刻面露凶光,双手捏紧了她的肩头,力道不轻,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 而且,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正文 第106 这剧情怎么这么苦情呢? “她自然不再是二哥你认识的七夕。”突然一个冷沉的声音在单子隐的背后响起。 单子隐微微侧头,云七夕越过他的肩头,就看见了单连城俊逸冷酷的脸。 “什么意思?”单子隐冷声问。 单连城一步步沉稳地走过来,伸过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很自然地将云七夕从单子隐的包围揽了过去。 “因为,她身份变了。”他淡淡地道。 他神情平静,音量不高不低,语气也很淡然,可他的话听在耳里,却让人觉出那么点儿霸道的不容置疑。 是的,身份变了,以前她是将嫁的太子妃,如今她是未来的晋王妃,身份是他的弟媳,单子隐怎么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冷沉的目光与单连城淡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云七夕仿佛隐隐听到了火花四溅的声音。 她侧头看了眼肩头上的那只手,起先另一只手落在上面的时候,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而此刻,同样是一只男人的手,她竟然不嫌弃。而且那只手表达的一种保护欲,她竟然也不排斥。这心态似乎不对? 突地,单子隐低头笑了。 “是啊,我倒是没忘,下个月就该喝你们的喜酒了,我等着了。看来,这一次秋狩,不会在猎场逗留太久,不过,你得尽快让你的手好起来才是。” 单连城唇角撩起,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二哥说得极是。” 临走时,单子隐又深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知道,他心中的疑问还在,他早晚会再找她要答案的。 恶狠狠的目光目送单子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云七夕听到耳边响起了单连城淡然闲适的声音。 “说你笨你还不服?” 云七夕耸了耸肩头,离开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没好气地瞪过去,“谁笨?” “这里除了爷和你,难道还有第三人?” 云七夕半眯着眼儿,微微抬着下巴,带着重重的威胁口吻。 “注意你的措辞,最好不要人身攻击,小心我还击起来,你招架不住。” 面对她的威胁,单连城淡然自若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还很凶悍?起先怎么不凶?” 想起起先单子隐威逼她时,她心中确实有过一阵慌乱,不过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哼哼道,“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小不忍则乱不谋。” “你有何大谋?”单连城不以为然地问道。 云七夕不服地撇撇嘴,“你少瞧不起人,我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吗?” “说来听听。”他眸光微动的眼神带着一丝兴致,可他的语气,却又是明显不相信她能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抱负。 云七夕想了想,突地一弯唇,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棱子。 “我的理想啊,就是凭着自己的劳动与智慧,创出一番事业出来,等我赚了个腰满钵满,我就找一风景独好的僻静处,建一豪宅,种二亩闲田,嘿嘿,还可以养一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的小白脸,放在家养眼也是挺好的。这日子,难道不比你王爷的日子快活?” 提起自己对未来人生的美好规划,云七夕兴奋了,所以她俨然没有看见她在说皮肤白皙的小白脸时,对面这张小麦色健康肤色的俊脸已经陡然更黑了。 “构想得不错。” 此话听在云七夕的耳里,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阴阳怪气,甚至夹杂着一点儿淡淡的嘲讽。正想说什么,却瞥见两个人影正从不远处朝这边走过来。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小小的女子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拽着男人的衣摆,像是生怕他跑掉似的。而男人则很是别扭,明显是想甩掉身边这个小尾巴,奈何这小尾巴身份不一般,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无可奈何地顺从。 两个人以这样的状态一路走来,越走越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云冲也看到了他们,停了脚步,面色尴尬地点了点头。 “晋王殿下。” 而单宝珠直到此时仍然不肯撒手,拽着云冲的衣角,小声而可怜巴巴地问道,“云哥哥,你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不喜欢宝珠?是不是想要丢下宝珠一个人?”说到此,单宝珠嘴巴一瘪,眼见着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云冲好不无奈,只好哄着她,“不是,公主,我没有不高兴。” 而云七夕乐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云冲这样的状态,这个单宝珠是猴子派来玩他的么?想他云冲无数次上阵杀敌,马蹄扬尘,刀光剑影,战场上他自在从容,处变不惊。而此刻面对这样一位身份娇贵的公主,他却明显有点招架不住了。 听了云冲的话,单宝珠的愁容立刻消失了,天真地冲他笑。 “没有不高兴,那就是高兴了,云哥哥,你为什么高兴啊?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云冲无力望天。 而云七夕也是在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这位萌萌的公主,身材看起来也该有十五六岁了,长得很甜美漂亮,很有几分像惠妃,只是因为年轻,没有惠妃的成熟,少了几分女人味儿,漂亮的脸蛋儿上多是青涩和萌。漂亮不假,可听她说话完全有点弱智,莫非她的智商真有问题? “宝珠。”单连城温和地唤了一声。 一直专心与云冲做不正常对话的单宝珠,扭过头,看到单连城,脸上露出喜悦,想要走过来,可那一只手又不肯撒手。 “宝珠,你过来。”单连城声音放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七夕看得呆了,这货温柔起来,竟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三哥。”单宝珠看到单连城,明显激动,欣喜,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一会儿看看单连城,一会儿看看云冲,像是在鱼和熊掌之间纠结似的。 云七夕简直被萌翻了,看到云冲一脸无助,笑着说道,“公主,你若是喜欢我哥的这件衣服,不如让他脱下来送给你?” 单宝珠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揪着的那块衣服,然后她终于松了手。可云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单宝珠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当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了云冲的大掌,单宝珠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得特别甜。 “我喜欢云哥哥,把云哥哥送给我吧。”她笑得那么天真,那么甜,能把人的心都甜化了,让人甚至都不忍拒绝她的无理要求。 云七夕好想爽快地答应她,可看到云冲满脸黑线,她只好忍下这一股想当老好人的冲动。 “云将军,宝珠难得这么依赖一个人,你就包容一下吧。” 实在没想到,连单连城也能这么说。云七夕怎么觉得此话的意味有点儿小坏小坏的? 云冲本就拿单宝珠没有办法,这会儿上司又开口了,他只能从命。 最后是,云冲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云七夕隐隐有个奇葩的想法,云冲上茅房,单宝珠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不至于也跟着吧?看样子是会的,那他是憋着呢还是尿裤子呢?云七夕越想越觉得,云冲算是遇到了一个世纪性的难题。 晚饭后,云七夕见到了一个人。 她倒是没想到,随着单烨一行来的人,除了她所见到,还有有些日子不见的张沁雪。 “七夕,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医术。”张沁雪说。 云七夕笑了笑,“我总不可能满大街地到处炫耀我会医术吧?” 张沁雪轻轻一笑,似乎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陪我去后山吧?”张沁雪道。 “你去后山做什么?”云七夕好奇。 “找人。” 想起白天的事,云七夕对后山这个地方就不怎么感兴趣。 看出她想找退堂鼓,张沁雪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算是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云七夕并不是怕,见她软语恳求,只好跟着她一同往后山走去。 微风徐徐,她们二人走在人工修葺过的平整的山路上。 “七夕,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许多?”张沁雪突然间像是有感而发。 又是这个话题,云七夕觉得心好累。 “是晋王殿下让你改变了吗?晋王殿下已经取代了你的子隐哥哥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从来就没有人在她的心上来过,又何来的取代? “没有吧?” 说完,云七夕自己都愣了,加了一个吧字,就是不确定的语气,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你知道吗?大家都说,自晋王殿下来了望岳山庄以后,你因受不了相思之苦,所以才从京城一路追到了望岳山。还说,还说……” △≧△≧ “还说什么?” 张沁雪有些难为情,好半响才终于说了出来。 “还说你兴许早已是晋王殿下的人了,不然哪能这么不舍呢?” 云七夕停下脚步,惊愕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相思之苦?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就为了追男人?这剧情怎么这么励志,这么苦情呢? 关键是,这完全不是她的戏啊。她是追他而来不假,可她不是追他的人,是追他的银子啊。还有,她还是一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好吗? “是谁毁我清誉呢?脑洞这么大不去当编剧太屈才了简直。” 正文 第107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是谁毁我清誉呢?脑洞这么大不去当编剧太屈才了简直。” “编剧?”张沁雪诧异地盯着她。 “没什么。”云七夕摆了摆手,心中吐槽,想不到古代的人也能这么地八卦。 今晚的月亮只是一弯细小的月牙,光线不是很明朗。借着昏暗朦胧的月光,云七夕看见山脚下的草地上有两个白色的影子。 对,是两个,也就是说,除了雪儿,还有另一个。 “是谁呢?”云七夕站在山顶盯着那个月白的影子,低低地自问。 “是四皇子。”张沁雪说。 云七夕诧异地侧头看她,只见张沁雪正幽幽地望着草地上那抹白色,眼神里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云七夕自认自己的视力已经超常,都没能辨认出那人是单景炎,她就能认出他了?还是她本就知道他在后山? 刚来望岳山庄的那一天,骤然降温,大概是提醒大家,秋天来了。而今天,气温仿佛有所回升,但秋夜的凉意却越来越明显了。 月色下,单景炎盘坐在草地上,雪儿趴在他的身前。 虽然雪儿白天攻击了云七夕,不过,她看雪儿此时安静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怜。 听见脚步声,单景炎回过了头。 云七夕停在不远处,不再多走一步,谨慎地盯着雪儿。 而张沁雪却缓步朝雪儿走了过去,绣工精美的绣花鞋轻轻地踩在草地上,极轻的脚步透露出她的紧张,可她还是一步步走近了。 对于她的接近,雪儿并没有排斥,于是她蹲下身去,鼓着勇气伸出手,去摸雪儿背上的绒毛。雪儿轻轻扭动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收回手,可雪儿只是动了一下,便像是没有了力气似的,一动不动了。 “雪儿,乖。”张沁雪欣慰地笑了,声音特别温柔。 云七夕暗暗地想,这雪儿是对她有成见吧?她长得果真不讨喜么? 单景炎看了她一眼,笑道,“别害怕,雪儿它不会再伤害你了。” 云七夕盯着雪儿,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它看我不顺眼。” 单景炎笑得更深,“不会的,我保证,雪儿它受伤了,此刻很虚弱。”他的语气里难掩一抹心疼。 “七夕,你帮雪儿看看吧,我看它好可怜。”张沁雪抬头说道。 云七夕记得,白天的时候,单连城刺的那一剑确实比较深,后面那一剑若不是被单景炎制止了,兴许雪儿这会儿都没命了。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似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好像不能跟非人类一般见识,好吧,不过,我得去拿点东西来,你们等着。”说完,云七夕转身往回走。 “我陪你一起。”张沁雪嗖地站起来。 云七夕回头一笑,“不用吧?” “天儿这么黑,你不怕吗?”张沁雪的双手紧张地捏着裙子, 笑话,她云七夕会怕天黑? “不怕,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便大步离开了。 拿了自己的包,回到后山,见到单景炎和张沁雪似乎在说话,看样子聊得还不错。 看见她回来了,他们起身让开了地方。 “景炎,你把雪儿扶着,我来看看。”云七夕说。 闻言张沁雪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沁雪,帮我把包打开。”云七夕蹲身轻轻掀开雪儿伤处的毛,喊道。 “哦。”张沁雪回过神来,忙帮她打开了包。 云七夕从里面拿出药来,仔细地喷在雪儿的伤口处。 大概有些疼,上药的时候,雪儿哼了两声,它庞大的身躯缩了缩。 白天的时候它是一只凶猛的野兽,而此刻它只像一只可怜的宠物。 “你放心吧,这伤并没有大碍,即便我不治,它也会慢慢恢复的。”云七夕一边上药一边道。 “三哥他的手还好吗?”单景炎问。 经他一问,云七夕的脑海里莫名闪过他握住她的手的镜头,耳朵里响起了他磁性的嗓音说的“听你的”三个字。 反应过来自己竟诡异地跑神了,云七夕吐了吐舌头,大咧咧地道,”死不了。” 大概已经适应了她的调调,单景炎愣了一瞬,便笑了。 给雪儿上好了药,看雪儿也确实安静,于是云七夕对它的警惕也彻底没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咦,沁雪,你不是说你来找人的吗?谁啊?”云七夕似是才想起这个问题。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张沁雪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眼神慌乱地扫了单景炎一眼,“我,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一直没有见到四皇子,很是担心,我猜四皇子会不会在后山,便到后山来瞧瞧。” “你怎么猜的,为什么我就猜不到呢?”云七夕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关于张沁雪的心思,在单连城的庆功宫宴上,她就有所察觉了。尽管这小妮子从来不说,还想极力掩饰,可她又不傻,能看不出来么? “站着干嘛,坐吧。” 张沁雪猝不及防被云七夕一拉,就跌在了草地上。于是张沁雪只好就势坐了下来。此时三个人围成了圈儿,而雪儿就趴在单景炎和云七夕中间。 “景炎,我看你跟这雪儿感情很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云七夕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问。 单景炎干净的眼睛噙着微笑,仰望着夜空,一只手温柔地轻轻抚摸着雪狼的毛。 “那年我八岁,父皇亲征阿布鲁,我偷偷地跟在了父皇的队伍里,威胁发现我的将士不准告诉父皇。结果我一路跟到了阿布鲁,父皇竟一直都没有发现。” 云七夕乐了,“哎呀真是想不到,看起来这么本分的你,竟然会做这么叛逆又刺激的事。” 张沁雪毕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坐姿淑女很多,静静听着,淡淡地笑。对比之下,云七夕盘着腿,就一点儿形象也没有。 单景炎觑她一眼,笑了,“本分?也许正是因为我的本分,所以父皇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竟然跟着他走了那么远。” “后来皇上是怎么发现的?”云七夕迫不及待地问。 “大燕的军队到了阿布鲁,便是一场腥风血雨,方原十里的草原都被染成了红色。” 短短几句,三个人的眼前就仿佛重现了当年的那场大仗。单景炎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以为会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不想话题一开,竟是沉重的。 单景炎接着道,“从小到大,我的身体一直不好,父皇母后从不许我出远门,最远不过是到望岳山庄来,正因为这样,我才特别想要去远的地方看看,听闻阿布鲁的草原很美,又恰巧知道了父皇要带兵去阿布鲁,所以我去了,确实很美。”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是当年那个八岁的孩子,最单纯的梦想。 云七夕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他所看到的,他所经历的,并不如想像中那么美好。 “我们刚到阿布鲁,还来不及欣赏美景,仗就打起来了。我在马蹄奔踏中走散,遇到一群阿布鲁逃窜的士兵,他们看我的穿着,猜到我是大燕人,杀红了眼的他们想对我下手。这时雪儿出现了,缘分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妙的事,它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我,它驮着我跑,逃离了他们的追杀。雪儿带我跟它的伙伴们一起会合,很奇怪的是,那时那么小的我,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雪狼,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后来父皇的队伍追上来了,父皇看见我跟一群雪狼在一起,大为震惊,当即让人射杀,那么多雪狼就在我眼前倒下了,一群狼凄惨地叫了很久。我拼命拦在了雪儿前面,阻止了父皇伤害雪儿。后来父皇拗不过我的要求,就让我将雪儿带回了大燕来。也许正是因为雪儿看到那么多同伴倒在血泊里,所以从那一刻起,它对血腥味儿特别敏感,平日的它是很温顺,可是一闻到血腥它就会狂燥。” “关于当年的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张沁雪说完,看着趴在地上的雪儿,眼里带着一抹心疼,“其实雪儿也真是挺可怜的。” 云七夕伸手揉了揉雪儿的头,雪儿像是能懂她的安抚,哼了两声。 “我猜阿布鲁应该是一个很美的大草原。” “很美!”单景炎肯定地回答。 “雪儿生长在那里,那里是它的家乡,你们把它带离了家乡,它真的会快乐吗?”云七夕道。 单景炎盯着她,像是陷入了一种困惑,“它不会快乐吗?我只是想要保护它,难道我做错了?” ℃≡miào℃≡bi℃≡阁℃≡ 云七夕突然鬼灵精一般地笑了笑,“看雪儿怎么想吧,我看雪儿那么粘你,兴许它是爱上你了,为了所爱之人远走他乡,也许它会认为是一种幸福。” 单景炎望着她,目光在淡淡的月华下笼着一层温柔。 “七夕,你总是会有一些与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云七夕笑呵呵地道,“也许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天马行空吧。” 从后山回去后,云七夕似乎有些累,将包往桌上一丟,便往床上一躺。 张沁雪走到桌边,从她半开的包里拿出了那支木兰玉簪,神色复杂,幽幽地问。 “七夕,你这玉簪很漂亮,哪儿来的?” 正文 第108章 你到底是人医还是兽医? “七夕,你这玉簪很漂亮,哪儿来的?” 云七夕茫然地偏头看过去,看到她手中的玉簪,忆起了七夕节那个热闹的晚上,以及那张挂在锦绣坊外,等待姻缘的精致绣帕。 她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突地翻身坐起,走过去,拿过那支玉簪。弯唇笑了,“真的,你觉得漂亮?” 张沁雪不明白她为什么笑,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是。” “那我送给你吧?” “啊?” “啊什么?来来来,我给你戴上。”说着,云七夕拉过她,将玉簪插在了张沁雪的头上。 张沁雪慌忙要取下来,云七夕压住她的手。 “别,很好看,真的,跟你很配。” “七夕,你这玉簪是哪儿来的?”张沁雪问了出来。 云七夕敷衍地摆摆手,“何必追根溯源呢,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 第二日,他们便出发去猎场。 据说,这个猎场在望岳山往西三里处。 云七夕本来是不大愿意与大家一路的,可她对皇家狩猎这件事情着实有些兴趣,而且,单连城的手还没有好,她还担着责任呢。 大家在山脚下集合,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单连城虽然腿好了,可是因为手受了伤,还是被安排坐了马车。 突然一个鹅黄的身影从山上冲了下来,慌乱地哭喊。 “云哥哥,不要走,云哥哥,你不要宝珠了吗?” 单宝珠冲到云冲的马边,一双手紧紧拉住马的僵绳,仰着脸望着云冲。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宝珠,不要胡闹。”惠妃轻斥道。 单宝珠不肯撒手,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直望得人心都要化了。可当事人云冲想必并没有这种感觉,他的神色很是尴尬。 “公主,不要这样。”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笑,闻声望去,只见皇后与云揽月正立在马车边,皇后脸上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而云揽月是忍着笑。 “咱们这宝珠公主还是这么地可爱。”皇后淡淡地道。 此话在旁人听来没有什么,可听在单宝珠的亲娘惠妃的耳朵里,就是"chi luo"裸的讽刺了。 惠妃脸色不大好,柔弱的身姿仿佛摇摇欲坠。 “皇上,既然宝珠公主想要一起去,不如就让她一起去吧。”云七夕道。 此话一出,惠妃猛然抬头,看向皇上。 单烨沉吟一瞬,道,“那好吧,就让宝珠一起去吧。不过宝珠,去了不可胡闹,去,坐到连城的马车里去。” 得了通行证,单宝珠一张小脸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忙乖乖地坐到了单连城的马车里。 大家都陆续上了车,青黎走到单连城的车旁边,正准备上去,却被惠妃叫住了。 “青黎,你过来,到本宫车上来,连城受伤了,七夕跟连城坐一辆车吧,也好方便照顾他。” 青黎硬生生收回了脚,看了云七夕一眼,眼神里明显有那么一丝不甘。云七夕颇为无辜地冲她笑了笑,在她幽怨的目光注视下,上了单连城的马车。 马车内,三个人。 说实在的,云七夕对单宝珠的印象只有她粘着云冲时萌萌的样子。此刻她坐在她对面,一张小脸透着兴奋。 她真的傻吗?云七夕颇有些兴致地瞅着她。 单宝珠单纯的小脸笑嘻嘻地瞅了瞅单连城,又瞅了瞅云七夕,神神秘秘地笑了。 “我知道,你就要成为我嫂子了。” 云七夕满脸黑线,看了单连城一眼,他回视她,唇角勾着一抹笑,似是很乐意看到她的尴尬。 云七夕撇了撇嘴,冲单宝珠一笑。 “然而并不是,事实是你想成为我的嫂子。” 此话一出,单宝珠竟小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还能知道害羞?可这完全前后矛盾,知道害羞的姑娘,会成天粘着男人跑吗? 云七夕对单宝珠是越来越好奇了。 马车内摆放着一个果盘,里面放着些香蕉和葡萄。 单宝珠突然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递到云七夕嘴边,“嫂子,吃一口吧?” 云七夕不好拒绝她的好意,意思性地张嘴咬了口。单宝珠满意地笑了笑,然而她做的下一个动作让云七夕惊呆了。 她拿着云七夕吃过的香蕉,直接递到单连城眼前,萌萌地开口。 “三哥,吃。” 云七夕差点儿没被嘴里的一块香蕉给噎死。 单连城淡笑地看着单宝珠,并未张口,可她十分执着,一直递着,也不嫌手软。 单连城和单宝珠,这真是属性相反的两兄妹,一个冷到不行,一个萌到不要不要的。 云七夕好奇的是,他将怎么应对他这个蠢萌的妹妹。 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看到单连城张口咬了一口,同时,他深遂的目光朝她递了过来。 看着单连城嘴巴蠕动,想到他吃的是粘了她口水的香蕉,迎着他有些炙热的目光,她的脸颊竟有些烧。 见他吃了一口,单宝珠开心得直乐。云七夕觉得这马车里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然而事情还没完,那根被啃过的香蕉,又递了过来,云七夕有股想跳马车的冲动。 “嫂子,吃。”单宝珠望着她的那双目光那么地天真无邪,让人一点也不能怀疑她别有用心,故意使坏。 云七夕紧紧咬着牙,盯着那半个香蕉,打算打死也不张口。 你一口我一口,这算怎么回事? 递了一会儿,云七夕一直紧崩着脸,不张嘴,单宝珠的脸色有些变了,似乎是很受伤。 察觉到一旁那道目光似乎不太友善,云七夕鼓起了勇气看过去时,只见单连城正眯着眼盯着她,脸色有点黑。 想必是她把抗拒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于是他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她嫌弃他的口水。 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单宝珠的执着云七夕狠狠闭眼,猛然咬了口香蕉在口中。想到这香蕉里粘着他的口水,她心中诡异得紧。 这样子的津沫交流算是怎么回事? 其实两人也不是没有交流过,那夜在船上,还交流得很深入! 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移开,云七夕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索性夺过单宝珠手里剩下的一半,大口大口地又吃了两口,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单宝珠乐了,将果盘子往云七夕面前推了推,特别天真无邪地道,“嫂子,原来你喜欢吃香蕉啊,那你多吃一点。” 云七夕塞了满口的香蕉,差点没一口喷出去,勉强咽下后,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香蕉,简直生无可恋。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人声和脚步声有些乱。 云七夕掀开车帘,看见有许多人都围着单子隐的坐骑。此时马的前蹄半跪在地,而单子隐立于马上,不停地拍打马屁股,可马儿却一动不动,半点儿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是怎么回事?”大部队停下,单烨从马车里掀开车帘,沉声问道。 “子隐哥哥,怎么了?”云揽月当先下了马车,担忧地走了过去。其他马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是突然犯病了吗?”大家小声地在猜测。 云七夕瞧着那马,嘿嘿,这马可真不够意思,明知道背上坐着的是重量级人物,是想要在此次狩猎中力压群雄的人,却偏偏掉链子,在半道上给人不痛快。 这叫出师不利啊。 拍了半天马也不动,单子隐面上挂不住了。 “太子殿下,您先下来吧,让老臣看一看。”顾远走上前去说道。 单子隐下了马,云七夕出于好奇,也跳下了马车去。 她走近,围着马儿看了一圈,只见顾远摸了摸马腹,看了看马腿,接着把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似乎是不敢下结论,半响,才仿佛自语地道,“难道是疲累了?” “才走这么点远就疲惫,这马可真比各位主子还金贵。”云七夕笑道。 顾远看了过来,知道云七夕的医术比他厉害,虚心地道,“云姑娘,依你看,这马是怎么了?” 云七夕走上前去,蹲下身去,捏了捍马的前腿,道,“它是腿抽筋了。” 耳旁传来了咯咯的笑声,云七夕闻声抬头,只见云揽月拿绢帕掩着嘴,似是忍不住地笑。 “长这么大,竟然才听说,马腿竟然会抽筋。” 自已智商低,见识浅薄还生怕别人不知道? 云七夕懒得理她,对顾远道,“顾老,拿几根银针过来。” ︽②miào︽②bi︽.*②阁︽②, “哦。”顾远应了一声,很快将银针拿了过来。 云七夕接过针,一手捏着马腿,面色严肃地找下针位置。 云揽月一步一步走到了马前去,笑哼了一声,“你就这么想立功?竟然还会医马?你到底是人医还是兽医?” 听着云揽月的话,云七夕的眼神猛然一眯,眼底划过一道潋滟的光,看到站在马前的那双绣花鞋,她淡淡地勾了勾唇,拇指和食指捏着细长的绣花针,找准位置,扎了下去。 “嘶!”马儿一声长鸣,突然间立了起来。 站在马儿前的云揽月吓了好大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马儿就撒开蹄子朝她奔了过去。 她吓得转身拔腿就跑,连连叫唤,“救命啊,救命啊。” 正文 第109章 爷有三只手 此变故让众人都是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时,云揽月已经摔了个狗吃屎,极为狼狈。然而她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连滚带爬地想要爬起来,可她越是紧张,越是脚底打滑,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惊惧地瞪着疯狂的马儿越来越近。 “快,还不拉住那匹马。”皇后后知后觉地喝了一声,几个惊呆了的侍卫这才扑过去,几双手齐齐拉住僵绳,将马儿生生地给拉住了。 马蹄差点儿踏上自己的脸,尽管此刻已经被制住,云揽月却仍然大瞪着眼,整个身子如瘫了一般。 云七夕翘着唇角缓步悠闲地走过去,朝她伸出手,笑问,“姐姐,没吓着吧?” 云揽月惊魂未定地看了她一眼,兴许是云七夕此刻脸上的笑容打击了她,她总算是清醒了几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刻她的脸上,身上,到处都粘满了灰,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她不理她,云七夕自然不会生气,笑容不减地摸着马背,找到一个穴位,扎了一针,狂燥的马儿就安静了下来。 她摸着马儿油滑的鬃毛,淡淡笑道,“姐姐,其实医人和医畜生有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 说完,她一步一步走近,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可以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道,“你看,上一次我用了医人的配方,不是照样把你的脸给治好了?” 云揽月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明显没缓过神儿来。望了不远处正看向这边的单子隐一眼,哼道,“你少往自己身上揽功,我的脸是子隐哥哥送来的药治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着云揽月的话,云七夕笑得更深,似乎若不是强忍着,她都能大笑三声。 见她笑得诡异,云揽月满心狐疑地盯着她,好一会儿,她的脸色变了,变得只有那么难看了。 见她迟钝的脑子终于会意过来了,云七夕咧开嘴笑了,笑得直有那么开心了。 就云揽月这点儿智商,想在她这里讨口头上的便宜,多补几年的脑黄金吧。 在云揽月愤怒的瞪视下,云七夕愉快地转身走向马车。 她感到有无数道目光在目送她,诧异的,别有深意的,而她迎面走向的那辆马车掀起的车帘内投出来的,却是一道兴趣中带着一抹欣赏的目光。 马的事情解决了,大部队重新上路。 半个时辰后,猎场到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大草原,远处,是大片大片的丛林。 大家下了马车后,侍卫们开始扎帐篷。女眷们大多时光都生活在京城巴掌大的天空下,难得见到这番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都忍不住在草地上徒步行走。 闻着扑鼻而来香甜的青草香,云七夕兴奋了。深深地嗅了一口,觉得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三哥,对不起,雪儿伤了你。”单景炎满心歉意说道。 单连城淡淡道,“还好关键时刻我没有伤了雪儿,不然,你还会认我这个三哥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宽容。 “三哥永远都是三哥,无论怎样,都不会变。”单景炎特别郑重其事地说。 单连城点点头,道,“你很早就想来猎场了,这回如你所愿了。去吧,去体验一下捕猎的过程。” “猎到猎物不算本事,要活捉才有本事。”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进来,回头一看,只见单子隐正甩着马鞭缓步走上前来。 “子隐哥哥好棒,子隐哥哥是最棒的。”跟随在他身旁的云揽月拍手附合着。 面对她的吹捧,单子隐十分淡定,视线掠过单连城包扎着的手臂,浮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看来晋王是不可以了。” 单连城的眸子浅浅一眯,随手抽过身旁马背上的一支羽箭,抬手一送,那支箭就飞了出去,远处正在奔跑的一只野鹿中了箭,抽搐了两下,便倒在了草地上。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但实际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云七夕斜斜瞟了眼单子隐瞬间僵硬的脸,随后故意让自己的脸上带上满满的崇拜。 “爷,箭法不错啊,简直百分百精准无误差啊。” 啪,啪,啪! 单子隐一下一下地拍掌,眼底的笑意透着一股子凉意。 “好箭法!” “晋王殿下箭法倒是好,不过子隐哥哥说得对,要活捉才是真本事。子隐哥哥,我要免子,你帮我抓只兔子吧?” 能给单子隐帮腔的,除了万年脑残云揽月,还能有谁? “好。”单子隐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从身旁侍卫的手里牵过马来,上了马,伸手将云揽月也带上去坐在了他的身前。同时,略带挑衅的目光朝单连城看了过来。 “连城,比一场吧。” 第一时间想到单连城的手臂,云七夕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升起一种保护欲,这种保护欲让她生怕单连城会一口答应了,抢着开口了。 “太子殿下的本事自是谁也不能相比,我们在这儿欣赏您的猎场英姿就好。” “是啊,三哥,狩猎的机会多的是,你的手比较重要。”单景炎担忧地说。 云揽月坐在单子隐的身前,真是好不得意。 感动突然一只手握了过来,云七夕回头,只见单连城盯着她的深遂眼睛里似有微光闪烁。 “你要什么?”他问。 云七夕一时有些懵,“什么?” “你要什么?爷给你抓活的。”单连城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什么也不要。”她果断地道。 开玩笑,就他一伤员的身体,跟人家较什么劲儿? 单连城的眸子黯了下来,头低下来几分,低声问,“莫非你也觉得爷没那本事?” “那倒不是,我只是……” “不是就好。”单连城已经截过了她的话,将手放在唇边吹一声口哨,一匹马儿就奔到了他的面前。 当他轻松上了马,云七夕才明白,他手上的伤根本不影响他的身手。他朝云七夕伸出手来,云七夕臭着脸,没有回应他。 他倔,她也倔,谁没有点儿倔脾气? 单连城的手没有收回,只是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黯。 云七夕终究拗不过他,毕竟有他的对头在看着,她不能让他失了面子,于是她只好上了他的马。 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他的眉头顿时舒展了。 两匹马四个人朝着草原深处缓缓行去。 单子隐的马走在前头,单连城落在后面几分。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跟人家较什么劲儿?你一只手人家两只手。”云七夕一路怨声载道。 “爷有三只手。”身后的声音淡定从容。 “你是怪物不成?”云七夕没好气地回应他。 突然,他的手越过她的腰迹握住了她放在身前的一双手。 “多你这两只。”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更近,她的背几乎贴着他的胸膛,她感受得到他胸膛上传来的暖意。 云七夕耳根一烫,心跳骤然快了。被他温热的掌心握着,没有矫情地挣开,她笑着哼了哼。 “你有三只手,人家可有四只手。” “他们顶多只能算两只手,另外一双,是一双无用的手。” 听他这样损云揽月,虽然云揽月听不见,云七夕的心里还是暗暗地爽了一下。 就这样,单连城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像是十分地理所当然。云七夕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这只手的温暖。 马儿踏进了一片丛林后,便可以时常看见一些小动物了。 “好多兔子,兔子啊。”云揽月兴奋的叫声传来。 云七夕郁闷扶额,这是八辈子没见过兔子么? 他们在靠近山边的一个开阔处停下,下了马,两个男人骑着马寻找猎物去了,留下了两个女人。 “我劝你,不要再打子隐哥哥的主意,你以为你那点儿心思我能不知道?”云揽月一副读懂她的表情。 云七夕都愣了,这也太会自我延伸剧情了,那渣男送给她她都不会要的好吗?可是,她偏不解释,只是话里有话地笑道,“姐姐还真是十分了解妹妹我。” 云揽月表情大变,“我早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你最好搞清楚,要嫁给子隐哥哥的是我,你嫁的人是晋王,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做白日梦犯法?”云七夕笑得欠揍。 云揽月怒眼一瞪,气得一张脸通红。她越气,云七夕便越是开心。 ⑧☆⑧☆.$. 不一会儿,马蹄声回来了,是单子隐,他的手里果真捧着一只白兔。 他立于马上,却并没有看云揽月,而是目光深遂的望着云七夕。 云揽月似乎察觉了什么,忙奔上去,“子隐哥哥,你真的抓到了兔子,太好了,你对我真好。”说完,她将白兔从单子隐的手里接了过来。 “我看三弟的手受伤了,要抓到活物,恐怕困难。”单子隐淡淡道。 云揽月一听,一边抚摸着白兔,一边得意地瞅着云七夕。 云七夕看了看得意的云揽月,又看了看立于马上高高在上的单子隐,不以为然地一笑。 “抓得到又怎么样?抓不到又怎么样?” 正文 第110章 两只落水狗 在他们二人诧异的目光下,她听着丛林深处的马蹄声,想着单连城一只手缠着绷带,一只手牵着僵绳到处寻找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心疼,是真的疼。 突然,她将双手拢在嘴里,冲着马蹄声的方向大喊。 “连城,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让你的手再受伤,我跟你急。你听到没有?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好好的。” 她旁若无人的大声喊着,声音穿透丛林,隐隐回响。 单子隐盯着她,目光深沉,而脑残如云揽月自然想不到云七夕喊这几句的深意,讥讽道,“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谁能跟子隐哥哥相比。” 云七夕放下手,轻吐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果然,云揽月一说完,单子隐的表情一僵。 不多时,马蹄声越来越近。 三人望过去,只见单连城的手捧着一只兔子,没有拉僵绳,任马驮着他慢慢地走。一路走来,他的目光一直在云七夕的身上没有离开过。 对上他仿佛带着温度的视线,云七夕猜测,她起先说的那些话,他应该都听见了吧? 走到云七夕跟前,单连城的手托着那只小兔子,伸到云七夕面前来。 云七夕她从来都不是会玩这些小宠物的那种小女人。是撇到云揽月脸上的不甘,她才伸手接过,想了想,她抿嘴笑嘻嘻地夸道,“连城好厉害,一只手也能抓到活物,这才是真本事。” 说完此话,云七夕心中顿时窜过一丝怪异。因为她猛然间发觉,她跟云揽月此刻的状态特别像两个女人在为自己的夫君明争暗斗着什么。其实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单连城在单子隐面前输掉气势。 她这般微笑迎合,唇角梨涡浅浅,犹如一个娇羞的小女人一般,是单连城从没有见过的另一面,他目光深遂的盯着她,就像在看另一个人。 “子隐哥哥,能抓住兔子,并不算什么,若能活捉紫貂,那才是好身手。”云揽月此话一出,云七夕笑了,而单子隐的脸黑了。 且不说紫貂的灵敏性要超出兔子好几倍,单说紫貂的稀有程度,能看见一只都是荣幸,更别说抓了。 不过,以云揽月的脑残,没说让他活捉老虎,都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她只顾着争回面子,俨然没有考虑事情的可行性,也没有看到单子隐已经变了的脸色。 “子隐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捉紫貂,我要亲眼看到你捉紫貂的英姿。”云揽月想要上马,但觉得手里的兔子着实有些碍事。 想了想,她竟笑着朝着云七夕走来,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 “七夕,我要跟着子隐哥哥一起去抓紫貂,晋王殿下想必是累了,你便陪着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顺便帮我照看一下兔子。” 说完,她二话不说,便将兔子塞到了云七夕的手里。 嗬,还真是挺不客气啊! 云七夕摸着她递过来那只兔子肉肉的手感,笑得很深,“好啊,姐姐放心去吧,我便帮你看着。” 应该是没想到她能这么顺从听话,云揽月愣了一瞬,才趾高气昂地回头,上了单子隐的马。 看着马儿扬长而去,云七夕的笑容里带上了一抹邪气。 “又在想什么嗖主意?”单连城睨着她问。 咳咳! “你还真是了解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记得到猎场的时候,还是阳光普照,谁知道不一会儿竟然就下起了雨来了。还好在变天的时候,云七夕就及时瞄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 天黑得很快,当单子隐和云揽月如两只落汤鸡一般出现在洞口时,单连城和云七夕两个人正坐在山洞里的火堆边烤着火,十分地惬意。 看到贸然如逃难一般狼狈出现在洞口的两个人,云七夕唇角一弯。 “姐姐,你和太子殿下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紫貂捉到了吗?你说这老天爷要下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快进来吧,过来烤一烤。” 明知道她的话里夹枪带棒,云揽月却无力反驳,扯着贴在身体上湿湿的衣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单子隐道,“子隐哥哥,雨太大了,走不了,咱们进去烤一会儿吧。” 外面大雨倾盆如注,他们除了在这山洞里躲,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单子隐虽然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可还是最终进来了。 两人坐在对面,如两只从池塘里拧起来的落水狗,再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傲和嚣张。云七夕从没有见过单子隐如此狼狈的样子,心头十分痛快,嘴里乐呵呵地哼着小调。 云揽月绞着头发的水,盯着火堆,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云七夕问道。 “我的兔子呢?” 云七夕用下巴指了指火苗上正滋滋冒油的物体,十分惬意地看成到了云揽月脸色的转变。 只见她瞪着木棍上已经熟透了的兔子,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不可思议地狠狠瞪她。 “你,你竟然把子隐哥哥给我抓的兔子给烤了?” 云七夕丝毫无愧地笑了,“咱们如今被大雨困在这儿,有食材不吃难道想饿死?那岂不是傻子?” 说着,她将木棍伸了过去,“已经烤好了呢,姐姐,要不要吃一点?” 他们毕竟从望岳山庄出发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饿感早就有了,肚皮是人生大事,起先还一脸愤然的云揽月见到烤得金黄冒油的兔子肉,竟然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正不受大脑控制地伸手去接,云七夕又收了回去,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像姐姐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吃兔子呢?” 说完,云七夕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用手拐了一下单连城。 “喂,翻一下啦,那一面都要烤糊啦。” 单连城收回手里的棍子,问道,“好了?” 云七夕吹了吹自己手上那一只,咬了一口,热气从里面冒了出来,她一边烫得直呵气一边点头。 “好了好了,吃吧,口感不错。” 说实在的,此刻能有一只烤兔子,已经算得上是大餐了。 “吃啊,你怎么不吃?杀兔子的是你,恶人不当也当了,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云七夕嘴里包着肉说道。 单连城盯着她吃东西不太文雅的样子,目光很深。 “喂你怕不好吃是不是?来来来,我给你尝一块儿。”说着,云七夕从自己的那只兔子上面撕下一块肉下来,递到了单连城的嘴边。 “外焦里嫩,好吃着呢。”云七夕再次强调。 突然,单连城握住了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将肉送入了自己口中。偏偏他还不一口吃下去,一点一点,使唤别人的手就像自己的手一样那么方便。两个人完全当对面火堆上的两个人当成了隐形人。 单连城细嚼慢咽,眼睛浅浅眯起,好似在仔细品味,手却一直都没有松开。 精致如隽刻的五官在跳跃的火光下,多了一份柔和,而他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芒下,仿佛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羁和阴坏。 “喂,你真是懒出新高度了哈,自己没手啊?”对上他火光下的越发吸引人的眸子,云七夕有点儿窘,趁着他将手里最后一点肉含在嘴里,就要收回手。 可是他却猛然握紧,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同时身子倾过来一些,低沉的嗓音道,“爷有三只手,你这两只,都是爷的。” “敢情你的意思是我的手是为你服务的?”云七夕不服。 单连城坐正了,瞧着他神色里的意思,应该是觉得她还蛮聪明的,猜到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一人一只兔子,惬意地享受着,而对面两个人,虽然不去看他们的吃相,但也能听见他们吃的声音,更会听见某位刻意使坏的人不时感叹美味可口。 在他们第n次咽下口水时,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两人手里的兔子吃了多半,云七夕响亮地打了个胞膈,摸了摸肚皮,招人恨地叹了一句。 “哎呀,实在是太饱了,我都撑了,吃不下了。” 说完,她将剩下的兔子肉丢在了地上。 “不行,我得起来活动活动。”说完,她站了起来,见单连城也似乎吃饱了,她顺手拉了他一把。 “喂,听说过一句话吗?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会儿雨停了,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单连城倒还算配合,站起来跟着她一起往洞外走去。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他们又回来了。人刚到洞口,云七夕突然扶着山壁,痛苦地屈着身子。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为什么这么痛?难道我们吃的是毒兔?” △≧△≧, 云七夕一边说一边偷偷给一旁的单连城递眼神。可人家自然当没看见,毕竟人家是堂堂一个王爷,配合演这种劣质剧情,实在有损他的形象好吗? 不管她怎么挤眉弄眼,人家就是半点儿也不配合。可尽管他不配合,有些人也听进去了。 “什么是毒兔?”云揽月紧紧盯着她。 “就是,就是有一种兔子,天生带着剧毒,吃了之后,毒素就会传到人的体内。哎哟。”云七夕解释完,哀叫一声,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云揽月紧张地咬着嘴皮子看向身边的单子隐,见他脸色黑得离了谱,心下惶惶,急问道,“你不是会医术吗?有什么方法可解吗?” 云七夕此刻演技大爆发,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看起来十分痛苦。 “有。” 正文 第111章 你到底是不是童子? “是什么?”云揽月急问。 云七夕缩在地上,抱着肚子,惊愕之余,却是差点儿感动得内牛满面。 “姐姐,想不到关键时刻,你还是关心我的。” 一抹嫌恶从云揽月的眼中一闪而过,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压下了所有情绪,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笑,“咱们毕竟是姐妹,我当然是关心你的。” “呕……”像是突然孕吐发作,云七夕呕得特别夸张,好似要把肠肝肚肺都吐出来的样子,尽管她啥也没吐出来。 她一边呕一边偷瞄,看见云揽月的手正紧张地摸上了自己的腹部,而坐在一边的单子隐也仿佛突然胃部不适,手捂着胸口,面色十分难看。 “你快说,解药是什么?”云揽月急急地追问。 云七夕蜷在地上,假装嘴皮子发抖,痛到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云揽月急得快不行了,她才抖抖嗦嗦地道,“是,是童子尿。” 山洞里很安静,在场所有人的都惊呆了,尤其是单子隐和云揽月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完全可以用错综复杂来形容。 而云七夕丢下惊人之语之后,眼珠子便骨碌直转,视线在山洞里唯一的两个男人脸上游移着。 单子隐的脸此刻是黑得没了谱了,看样子,他是一定产不出童子尿了。而单连城,也许他是知道她在演戏,也许他知道他是现在这种特殊解药的唯一出品人,所以他从容,淡定。只是他朝她投过来的目光里,仿佛在带着淡淡的警告。 云七夕强忍着笑,故作一脸悲凄,伸手拉着单连城的裤腿,可怜巴巴地哀求。 “爷,看来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此话一出,云揽月自然也明白过来了,那个特殊的解药可以从单连城这里取到。 单连城差点崩溃,黑影倾下,他盯着云七夕忍笑的样子,眯起了眼。 在云揽月和单子隐看不见的角度,云七夕飞快地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换上一脸痛苦。 “爷,救救我吧。” 突地,单连城伸手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云七夕真不知道单连城的臂力能如此惊人,单凭一只手的力量就将她扛在了肩上,就如拎一只小鸡仔儿一样。 “喂,你干嘛,我真好痛,爷,看在咱们一场缘分,你就救救我吧。” 即便是已经被某人扛在了肩上,她的剧情却还不肯谢幕。 单连城扛着她提步就走,云揽月一急,一把伸手拉住了他。 “晋王殿下,能不能,能不能求你也救救我们?”虽然难以启齿,不过性命攸关,她也终是放下面子艰难地开了口。 云七夕头朝后,所以她清楚地看见了她的纠结。 “姐姐和太子怎么了?莫非你们也吃了毒兔?”云七夕明明知道事实,却偏偏还故作惊讶和痛心地问了出来。 云揽月胀红着脸,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只好点了点头。 云七夕将头趴在单连城的背上,整个身子都抖得十分厉害,为了配合自家发抖的节奏,她抽泣起来,“姐姐,太子殿下,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一个人死不足惜,可是你们……” “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的。”单连城打断了云七夕卖力的表演,大步走出了山洞。 雨停了,夜色下空气很清新。 马背上湿湿的,云七夕被丢上去反坐着,屁股顿时传来一股凉意,薄薄的裤子就湿透了。 她正难受地挪着屁股往前一点,单连城就跨上了马来,与她面对面坐在了马上。两人距离过近,于是云七夕又不得不挪着屁股退后了一些。 昏暗的夜色下,她看见单连城一张青黑的脸似有薄怒,又隐有那么点儿无奈。 噗! 云七夕一个不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一起,她就没完没了了,大概是忍得太辛苦了,她越笑越夸张。她越笑,某人的脸就越来越黑了。 单连城突然一夹马腹,如开车的时候突然狠踩了一下油门,云七夕一个猝不及防,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几乎是本能地,她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具唯一可以让她不掉下去的支撑物。 “哎哟!” 他胸膛的肌肉结实僵硬,云七夕猛然撞上去,如撞在了一块硬石头上。云七夕抬起头,皱着眉头揉了揉撞疼的鼻子,见到单连城盯着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 “喂,你故意的呢?”云七夕嚷道。 “嗯。”单连城竟然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半点儿也不理亏的样子。 云七夕气呼呼地哼了两声,突地仰起小脸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胸膛,“喂,你给说说,你到底是不是童子?” 怎么能想到这话能从一个姑娘口里问出来,单连城的脸瞬间黑得没了底儿。偏偏云七夕还继续作死,如十分了解他的好哥们儿一般,摸着下巴,腻歪地笑了笑。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堂堂一王爷,长到二十来岁,正值血气方刚,又加上身边美女如云,那么多女子想爬上你的床,你怎么可能还是童子?” 单连城目光极深地看了她一眼,突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从她的背后突然将她环住,手臂带着一股狠劲儿,将她拉近到身前,两具身体顿时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眼前这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被昏暗的夜色勾勒出一层朦胧,那股熟悉的淡淡薄荷香直往鼻子里钻,云七夕有点晕乎乎。她抗拒地动了动,可背后那只手困得极紧,她不能动弹,于是她只好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将头尽力往后仰,以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笑睨他,“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是不是?” 说到此,云七夕的脑海里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人来,同时想起了她说过的几句话。 “云姑娘,你与爷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你恐怕并不了解他,爷救了你并不能代表什么,若今日遇险的换作是我,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包括昨夜在温泉里发生的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只能说,爷是爷,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身为一个丫头,青黎哪来的自信? 眼前这位爷也曾说过,行军的苦楚,她云七夕不懂。 她是不懂,但她想像得到,那些年东征西讨,大漠黄沙,冰河草原,部队里全是青一色的男人。有青黎一个女人出现在军营里,一定会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在他孤独寂寞空虚冷的时候,青黎应该会是他唯一可以触到的温暖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单连城所谓的她不懂的东西,青黎都有亲身体会。想到青黎与单连城一起出征,同甘共苦过,甚至滚过床单。此刻抱住自己的这双有力的手臂曾经抱过别人,他那飘着淡淡薄荷香的床榻上,曾经有过旖旎的风光。她的心里就怪异地升起了一股失落,大大的失落。 马儿走在被雨水洗礼过的丛林中,空气中还带着湿润的水气,有些凉。 月亮出来了,在丛林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突地,一只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迎上了单连城如夜幕寒星般的深遂目光。 两人贴得很近,随着马儿缓慢地走,两个人隔着薄薄的衣料肉体相擦,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云七夕脸颊发烫,本能想躲,可他捏着他的下巴,她动弹不得。 他很近的距离盯着她,仿佛洞悉了一切,看穿她的失落,也看穿了她此刻的几分羞涩和窘迫。 正常情况下,云七夕会打开他的手,大咧咧地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玩笑,化解她的尴尬。可此刻,云七夕发现自己僵住了,也不会开玩笑了。 他越发浓郁的目光映着淡淡的月辉,仿佛两颗磁石一般,吸引得她移不开眼了。 云七夕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另一个女子上了魂,她所有的反应,所思所想,都不太正常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刻,她竟然特别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而且,她想到的同时,就问了出来。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是不是……青黎?唔……” 只见他眸子一暗,猛然低头,就霸道地堵上了她的唇。于是,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了。 她模模糊糊察觉出一件不正常的事,那就是她被强吻了,她的心中不但没有愤怒,还觉得十分美妙。这是什么鬼? 》≠》≠, 他吻得很深,带着点惩罚的意味,手也将她越抱越紧。她有点儿喘不过气,可刚一张口,就趁虚而入了。熟悉的气息,舌尖的火热渐渐撩走了她的理智。 马背上一片火热,就连马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突然不走了。 直到云七夕快缺氧了,嘤咛了一声,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织着,单连城的鼻尖紧挨着她的鼻尖,深深的盯着她因为情动而迷离的双眼。 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云七夕为了缓解尴尬,稳着飘浮的气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说了,你是王爷,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是童子也很正常,何必恼羞成怒?” 单连城的手突然再次捏紧了她的下巴,低沉的嗓音暗哑得过分,眼底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你若再自作聪明,我可以立刻不是。” 正文 第112章 爷真是好身材 “什……什么意思?”当云七夕问出口的时候,她也已经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雨停了,星星出来了,散碎的星光下,云七夕的脸上竟然诡异地爬上了两朵红云。 一个女人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条件反射地痛骂三个字。 臭流氓! 可是,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帅得天理不容的脸,她竟然骂不出口,不仅骂不出口,她还突然来了笑意。 想来也是被她问急了,他才冲口而出这样一句威胁的话来。这俊脸顿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完全是要抓狂的节奏啊。 云七夕咬着舌头,睁着大眼盯着他,瞧着他刚刚说完流氓话又很快恢复了冷竣,她实在是忍受无能,笑意就这样在唇边慢慢绽放了。 某人终究是被她笑得顶不住了,手一提,就将她换了个侧坐的姿势,同时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让她再也不能望着他傻笑。 马儿再次走起来,单连城一只手越过她的腰牵着马绳,又恰到好处地轻轻揽住了她,让她不至于从马背上掉下去。 随着马儿的走动,他的下巴时不时擦过她的头发,在每一次她想抬头看看他表情时,他就及时地扳正了她的脑袋。 然后,云七夕分析出一个特别有趣的事儿,这位爷,莫非是在因为起先他的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在害羞么?云七夕越想越乐,同时,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虽然他的话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不过却也算是粗暴地告诉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丛林中光线很暗,暗到云七夕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宝贝。 “喂,我的东西呢,嘶!”她猛然抬头,额头撞上了他坚硬的下巴。 “什么东西?” 听着身后这般从容的回答,云七夕顿时急了。亲了她也就算了,讹了她的银子也罢,千金散尽还复来嘛,不过那小手电不还给他可不行,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是拿千金万金也买不回来的东西。 思至此,云七夕恶向胆边生,浑然忘记了刚才被人威胁时不敢动弹的样子,挺直了背,努力把下巴抬高,眯着眼道,“你可不要耍无赖啊。” 单连城再次扳正了她的脑袋,语气淡定地道,“你敢给爷扣无赖二字,不想活了?” 云七夕心头一堵,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你不仅无赖,你还是土匪,都说这男人顾头顾不了腚,我看你是头也不顾,脸也不要了。” 她以为她说得已经够狠了,可单连城却是丝毫没有被激怒,甚至还颇有兴致地看着她,那半眯着的眼睛仿佛在说,“爷就是不给,你能怎样?” 云七夕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镇定下来,点点头,“你是爷,你有耍横的资本,我一小女子能把你怎么样?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的不能把你……啃了。”言语间,听得出来她的咬牙切齿。 "爷会给你风光大葬的。"单连城从军多年,骨子里对生死看得很淡,尤其是自己寻死的人,这句话说的倒是十分的有气势。 云七夕差点吐血。 眼前这位是皇上的儿子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吗?是大燕人人敬仰的战神吗?怎么听在云七夕耳里完全像一个泼皮无赖啊! 云七夕正欲还口,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定睛一看,来人是云冲,戈风和几个侍卫。 见到单连城,几人停下马,云冲看了坐在单连城身前的云七夕一眼,抱拳道:"参见晋王殿下!殿下,皇上和惠妃娘娘都很着急,所以特意让臣等出来寻你们。" 单连城整理了一下脸色,道:"回吧。" 另一个侍卫有些着急地问道,"不知殿下可知太子殿下此时身在何处?" 提到单子隐,云七夕暂时忘了小手电的事,想到此刻单子隐和云揽月二人在山洞里因为找不到童子尿而抓狂的样子,她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穿越丛林,有一山洞,他们在山洞里。"单连城不动声色地道。 侍卫谢过之后,急急忙忙地寻人去了。剩下的人随同单连城一起驾着马往回走。 一路上,云七夕故意坐得笔直端正,像是闹脾气一般,避免与他的过多肢体接触。 剩下的路程便在沉默中度过,回营地的两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青黎,云七夕看着她因为自己和单连城同骑一骑而阴沉下来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一阵暗爽。 "爷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青黎很快的整理好脸色,牵过缰绳,把两人迎下马,对单连城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奈何单连城一语不发,看的云七夕在一旁暗爽不已。 让你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青黎受了冷遇,委屈地看了一眼单连城。 惠妃从帐篷里迎了出来,精致的脸上映着篝火鹅卵石一般的暖光,眼睛里满是关切疼惜,又不免怨怪。 "连城,你的手有伤,夜又深了,这荒郊野岭的,万一碰上个山野猛兽可如何是好?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如何是好啊?" 单连城道:"母妃,让你担心了。" 惠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哪里能真的生起气来,宠溺地笑了笑,"去见见你的父皇吧,他也一直在担心着你呢。" 单连城点了点头,便入了中帐。青黎看着单连城走了,自然也是兴致缺缺,恭敬地跟惠妃告了退,临走之前还不忘冰冷地望了云七夕一眼。 云七夕望着单连城走入帐中,布帘落下,帐边跳跃的篝火的火光坠入她的眼底,闪烁着一丝狡黠。 夜色如水,转眼已是三更,云七夕并没有打算乖乖的回自己帐内歇息,而是趁着守备们不注意,悄悄的溜到了单连城的帐外。 守帐士兵看着鬼鬼祟祟的云七夕,个个都面色古怪,心想这准王妃和王爷真是神仙眷侣,就这么一会儿也要黏在一起。 可是转念想到此时帐内的情况,几个士兵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往地上一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云七夕可不知道几个士兵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潜行被人发现了,然后几个士兵就跟中了什么迷魂术一样齐齐的倒了下去。 出于医生本能,云七夕上前想替几人诊断一下,却听见帐内响起了女声。 "爷,你累了一天了,不如让青黎服侍你沐浴更衣吧。"青黎的声音极软,极温柔。 云七夕心里一乐,原来几个士兵是觉得两头都不好得罪,装死呀。 想到此刻里面的场景,云七夕缓缓地凑到了门帘边上,透过门帘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一道屏风后面,正冒着腾腾的雾气,屏风上,两道人影挨得很近。 青黎正准备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只听浑厚的嗓音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看到那道娇小的影子瞬间僵硬,云七夕心头爽翻了。哎,人家软玉温香地送上门来,怎么就拒绝了呢,这不就很尴尬了吗?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可他起先还强吻了她呢?简直……禽兽! “那,青黎告退了!”青黎委屈地福了福身,转过屏风走了出来。 云七夕退后几步,赶紧踢了踢几个装死的,说道:"再不起来要被发现了!" 几个守卫七手八脚地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躲过青黎,听着单连城入水的声音,云七夕脑补了一下香艳的场景,嘿嘿一笑,轻轻掀开布帘摸了进去。 屏风内,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响,云七夕蹑手蹑脚,走得极其小心。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判断可以放着小手电的位置。 "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地来偷看爷洗澡?" 她认为她的脚步已经很轻了,却没想到一来就被发现了,她索性绕到了屏风后,盯着木桶里雾气下过分帅气的五官以及他精壮性感的上身,云七夕狠狠咽了一下口水,才哼了哼。 “爷,你可真自恋哈,谁要偷看你洗澡了?” 单连城的目光透过雾气看了过来,“那是觉得爷伤了手不方便,想伺候爷洗?” “阿呸,想得美,我来找我自己的东西,你霸着我的东西不给我,难道还不能让我自己找找吗?”云七夕说得好不理直气壮。 说完,她就在那位爷的目光注视下,在帐中各处大肆地翻找起来。书桌上,书架上,床上,甚至床底下。 眼神还不时地和单连城的黑脸来个对视,挑衅的意思显而易见,就算他功夫再好,难道还能赤身裸体地从木桶里出来吃了她不成? 突然一声水响,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飞快扭头。 有白吃的豆腐不吃都是白痴! 奈何单连城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一条浴巾围了起来,虽然结实的肌肉还是暴露了七七八八,不过所幸还是能够遮羞。 看着目瞪口呆的云七夕,单连城如若刀裁的眉眼里闪烁着一丝得逞的阴坏,径直走到她的身边。 盯着朝自己走来的这个男人,他肌理明显的六块腹肌以及惑人的人鱼线,云七夕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干笑道,"爷真是好身材。" 正文 第113章 你到底从哪儿来? 单连城更进一步,两人之间隔着很短的距离。云七夕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因为热气而带出来的男性气息。 “你刚才不是翻的挺过瘾的吗?怎么不接着翻了?”单连城戏谑的说道。 云七夕咧嘴一笑,说道:“这可是你让我翻的。”然后竟然真的准备一个转身继续寻找。 单连城一皱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云七夕被他拽的站立不稳,趔趔趄趄,单连城下意识里环住了她的腰。 他"chi luo"的上半身紧紧贴着她薄薄的一衣服,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弹性。水珠从他小麦色的肌肤滑下,紧致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身体贴合间,他们感受着彼此越来越强有力的心跳。 云七夕崩着表情死死地盯着他,她不会知道,她此刻大大的眼睛瞪着,明明紧张却故作镇定的样子竟有那么点可爱,越来越红的脸颊令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娇羞,是多么可人。 单连城眸色微暗,突兀而性感的喉结一滚,环住她的那只手臂就又紧了几分。 两人贴得太紧,紧得她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异样变化。明明刚刚洗过澡的是眼前这位爷,可云七夕却有种入了热水桶的感受,浑身燥热得不像话。 “你到底从哪儿来?”单连城的声音低哑,目光浓郁深沉。 云七夕近距离望着这张惑人的脸,总觉得他灼热的眼神里仿佛压抑着什么。他在看她,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我……”云七夕咽了咽口水。 帐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帐布被掀开。 青黎呆在了门口。 眼前这样火热的场面,若不是被人撞见,会发生什么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云七夕把头扭到一边,看似被人撞破了亲热行径害羞不已,身体微微颤抖,其实是看到青黎受伤的表情憋着笑憋的。 自己刚才投怀送抱人家不要,转眼就搂上了别的女人,这口气真是难以咽下,连云七夕自己都替青黎觉得气。 单连城侧头看了眼贸然闯入的青黎,眼底蕴着几分残余的情欲与被人打扰的恼意,“何事?” 听着他清冷的问话,云七夕终于从难以自抑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两人暧昧不堪的姿势,又羞又怒,肩膀都在颤抖,应该是怕下一刻就会哭出来,所以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经此一闹,两个人都从暧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单连城不着痕迹的松开了环在云七夕腰上的左臂。 倒是云七夕觉得有些许的遗憾,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对着自己耍流氓的机会可不多见。 稍敛心神,云七夕大大咧咧地说道:“爷,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您不如趁早将我的东西归还于我,免得徒增误会,伤了您的小"qing ren",大家也都能好好睡个安稳觉?” 闻到她话语里的酸味儿,单连城勾了勾唇,撇她,“爷若是不还呢?” 云七夕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爷,你好歹是王爷,是皇上的儿子,你这无赖得过了啊,有损皇家形象知不知道。” 单连城盯着她,眸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沉默不语。 云七夕看他不说话,决定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 “爷,身为尊贵的皇族,权力大无边,但也不能强抢是不是?我连银子都不跟你算了,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再说了,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把东西还给我了,我保证,从此我们桥归桥,路过路,我再也不来打扰你。” 单连城眯了眯眼睛,“桥归桥,路归路?” 不高不低的音量,却听来有一丝丝凉意。烛火温润的光映在单连城眼中,他竟冷笑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冷笑听在云七夕耳中却令她头皮发麻,于是她挤了丝讨好的笑。 “爷,您看,你身份如此尊贵,长得又是天人之姿,像我这种糙女子,怎么配得上您呢?我总不能留下来真的嫁给你吧?” 单连城冷笑连连,眼中冷意更甚,云七夕眼一闭准备挨骂,却听到一句,“算你有自知知明。” 云七夕猛然睁眼,心被狠狠塞住了。 可此刻单连城的眼中,却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愤怒也好了,冰冷也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丝丝的疲倦。 只见他往芙蓉榻上一躺,闭上了眼,只冷冷丢出一句。 “东西在晋王府。” 啧,他又变成平日那个高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爷了。 云七夕心里有些空空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缭绕在心头。 看到他右手上的纱布湿了,她轻步地到单连城的跟前,看着他闭着眼的侧颜,脸色冷硬中带着疲惫。她的心竟然疼了一下,只是一下,快到她以为从未存在过。 “爷,纱布湿了。” 单连城眉头微动,却未说话。 “爷,纱布得换,否则会很麻烦的。”云七夕又说。 “……” 尽管他又回复了冰冷,不想理她,她还是找来药品,蹲在他的身前,沉默无言地一点一点认真地包扎伤口。 不知何时,单连城的眼睛已经开,无言的看着正在认真包扎伤口的这张脸。 帐中气温微暖,一滴汗划过云七夕的额头和秀气的眉毛,朝着眼睛流去,而她正全神贯注地包扎,竟毫无察觉。 单连城的左手动了动,又收了回来,几根指头微微握起。最终,他还是轻轻抬过去,替她擦去了那颗汗珠。 云七夕诧异地抬起头,仿佛是忘了起先的不快,冲着他露出了自己标志的大大咧咧的笑。 单连城眉头一挑,心里好像突然间注入了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笑意。 云七夕迅速包扎好,说道,“爷,你好好休息。“说完,她转身走人。 单连城盯着她离去之后轻轻晃动的布帘,良久之后,指腹摸了摸自己帮她擦汗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云七夕狠狠地踢飞了一块石子,觉得自己真是鬼上身了,明明是他像个无赖一样不还自己的东西,自己却还跟个狗腿子一样巴巴地给他换药。 “哎哟。“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惊呼。 云七夕意识到自己随意一脚怕是伤到了人,上前一看,一个面容稚嫩,不过十六七的小侍卫,捂着头,泪眼汪汪的。 云七夕略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 小侍卫大概是认识她的,明显有些惊慌,脸上一红,连连摆手,急忙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没事。“ 云七夕看着他头上一块红肿,眼睛里还圈着眼泪,不厚道地扑哧一笑,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嘛呢?“ 小侍卫看她笑了,也跟着憨憨地笑了起来,说道,“太子殿下找我。“ “太子找你干嘛?”云七夕随口问道。 小侍卫也很是不解地挠着头,“卑职不知,太子殿下只是拿着夜壶让我撒了一泡尿。“ 说及此,小侍卫还在感叹皇家果然皆是贵人,连尿壶这种不堪之物也是华贵异常。 他突然看到云七夕面色潮红,双肩微抖,显得痛苦不堪,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没事儿吧?“ 云七夕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快步回了自己的帐内,蒙上被子,乐得在床上直打滚。 一想到自己的白痴姐姐和太子殿下如饮酒一样喝一个小侍卫的尿,这心情真是挡不住的爽快!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呀真高兴呀。 第二日,云七夕一副好事临门的样子站到了单连城的身边,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昨天太子殿下找了一个小侍卫取了一泡童子尿。" 单连城眉头一挑,有些头痛地看着明显笑了一夜还想笑的云七夕,竟有几分无可奈何。 “咦,今天三皇子也要参与狩猎?”云七夕好奇地问。 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单景炎正牵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朝这边走来。 “三哥,七夕。”单景炎笑着招呼,他的笑容永远是这样的澄澈阳光。 单连城微微颔首,说道,“今日狩猎,不要在意结果,凡事量力而行。” “景炎记下来,多谢二哥提醒。” 单景炎已经走到了近前,而云七夕的目光却看到了他的身后去。因为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俏丽的身影也追随着朝这边走来。 “沁雪,过来。”云七夕挥手招呼。 单景炎回头望去,张沁雪脸上带着甜美的笑。而他却只看见了她头上那只在阳光下越显晶莹剔透的木兰玉簪。 玉簪插在张沁雪乌黑柔顺的发髻之中,衬得她越发娇艳欲滴。可单景炎却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眼。 云七夕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拉过张沁雪,夸道,“沁雪,你真的好漂亮啊,这么才貌双全的,谁娶了你,可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张沁雪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一张脸顿时通红,羞涩地偷瞄了单景炎一眼,在云七夕的手心里揪了一把。 云七夕没什么作媒的经历,只能学着电影里那些长舌妇,试图旁敲侧击。 可单景炎却只是挤出一个勉强又苦涩的笑。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尴尬。 正文 第114章 你敢说爷是王八蛋?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 听见一个女声,众人齐齐回头,躬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都免了吧。”皇后面带笑容地缓步走过来,目光望向了远处,缓缓说道,“从这里往北一直走,应该就到代国了吧?哦,本宫忘了,如今代国可已经不存在了。” 走在皇后身侧的惠妃面色一僵,好一会儿,才淡淡地,不卑不亢地道,“历史上,有多少国家建立又灭亡,今天还在的,或许明天就不在了,也没有多稀奇呢,任何国家都不会永远存在,都会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印记。” 皇后又是一笑,“想必惠妃这一段,一定是历史上精彩的一笔。” 看到皇后得瑟的样子,以及惠妃越发苍白的脸色,云七夕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半声儿。 于是,好几道目光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七夕,你笑什么?”皇后淡淡地问。 云七夕恭敬地回道,“臣女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请皇后娘娘勿怪。” “哦,是什么笑话?不妨说出来让大家笑一笑。”皇后的面上带着淡笑,话语也很温和,可听在人耳朵里却总有种冷意。 单连城朝云七夕看了过来,眼中含着一抹忧色。惠妃看着她的目光里,也有一丝好奇。确切地说,是大家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笑话让她在皇后面前笑了出来。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用眼神安抚了一众好奇的目光,淡淡一笑,就讲开了。 “据说从前有一个私塾先生,让每一个孩子写一篇字,谁写的字最好,他就奖励谁。有一个孩子的字写得很好,被挑出来了,其中一个阔少爷不服,说,我用的毛笔可是上等的狼毫,我的墨是上好的松烟墨,怎么能说我的不好?先生哭笑不得,说,我只看结果,谁管你用的什么笔什么墨,谁说用金笔就能写出好字了?家底好是你父辈的本事,写得出好字才是你自己的真本事。” “切,这能算得上是什么笑话?”云揽月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云七夕回头望去,只见云揽月跟单子隐一路走了过来。想到童子尿的事,云七夕又差点儿笑崩,还好她及时咬住舌头,压下了那股笑意。 她这副忍受困难的样子,只有单连城能懂。 而她刚才讲的笑话,凭云揽月的二两智商自然听不明白,不过,看到皇后脸色微变以及惠妃面含欣慰。她知道,她们应该是懂了。 她不过是暗讽皇后,来自哪里,背景高低根本不算什么,谁能得皇上宠爱才是真本事。可大家都很明白,皇上宠的人是谁。 虽然她讽刺了皇后,可她毕竟没有指名道姓,皇后竟像吃了个哑巴亏一样,无法发难。 “父皇。”单景炎唤了一声,众人齐齐回头,才发现单烨不知何时站在了后面。 皇后有一瞬间地紧张,低下了头,但她似乎想不多了,因为皇上并没有关注她,只是一脸疼惜地看着惠妃。 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从惠妃脸上移开,淡淡扫了一圈,浑厚的声音道,“今日猎场比赛,让朕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是。”众人回应一声,都陆陆续续上了马。 单连城翻身上马,伸手对云七夕说道,“上来。” “连城,你的手有伤,就不要去了吧。”单烨道。 惠妃也忙劝道,“是啊,听你父皇的话,等伤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单连城道,“无妨,儿臣会当心的。”说话间,手也一直执着地伸着,没收回去。 云七夕不能当着旁人扫了他的面子,只好伸出手让他把自己带了上去。 单子隐坐在马上,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回头时目光一聚,当先冲了出去。 “沁雪,你头上的玉簪很漂亮。”皇后望着张沁雪说道。 张沁雪伸手扶了扶玉簪,不敢去看单景炎,娇俏的脸上染起了一抹红云。 一向温和的单景炎突地有些烦躁,翻身就跨上了马背。 “景炎,你不熟悉马性,又从没有参加过狩猎,你也不要去。”皇后紧张地阻止他。 单景炎安抚地笑了笑,“母后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跑一场,我会当心的。”说完,他看向单连城,温润地道,“三哥,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他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马速极快,跃马飞驰间,风吹散了他绑好的头发,几丝青丝随风飞舞。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很远,还在原地的人望着不免有些担心。 “我们快追上去吧。”云七夕有些担心地催道。 单连城“嗯”了一声,也打马冲了出去。 单景炎的速度很快,即便是单连城这样的马上高手,都追了好久才终于追上。 单景炎性情温和,很少有如此轻狂的时候,可他此刻的状况,很像是压抑了某种情绪,急需要发泄的样子。 “景炎,慢一点吧,不着急。”云七夕迎着疾风,冲着他喊话。 单景炎笑道,“我从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很好。” 他的速度一直没有慢下来,单连城就一直紧追不舍。 草原上的野草长的惊人,两匹骏马很快没入了草原深处,离了大部队。 云七夕在单连城怀里狠狠的打了一个大喷嚏。 喷嚏打完云七夕就觉得事儿不对。 此时马蹄疾,两人逆着风,这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岂不是顺着风溅到了单连城身上? 云七夕贼兮兮的往后瞟了一眼,只见单连城面色如铁,眉头微皱,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这男人怎么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呢?云七夕一个瞬间被美色迷了心神,随后摇了摇头,谄媚的笑道,“爷,我给您擦擦?” 云七夕本想着景炎在身侧,单连城这个闷"sao huo"总不至于真的让自己给他擦脸,可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要遭。 果不其然,单连城稍微低了低头,方便云七夕动手。 云七夕啊云七夕,什么叫祸从口出,跟这位爷打交道这么久还没吃够亏吗? 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不过不让这位爷满意的话,他会不会把她从马背上扔下去呀?为了自个儿的安全着想,云七夕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作势欲擦。 单景炎侧头,望过来的眼神一阵恍惚,一个心神不稳,加上本来骑术就不佳,竟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单连城眼疾手快地勒马,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两人急急下马,云七夕急忙上前察看,单景炎已经摔昏了过去,。单连城眉目之间有一丝焦急,问道,“可有大碍?” 云七夕翻开单景炎的眼皮,迎着阳光,单景炎的瞳孔微微收缩,云七夕松了一口气,“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应该尽快送回大营歇息,不宜再行奔波。” 闻言,单连城二话不说,就将单景炎扛到了马背上。 “在原地等我。”他上马后,居高临下地丢下了一句。 云七夕心头也担忧着单景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你赶快把景炎送回去。” 单连城不再看她,凝神看着前方,飞快地往营地奔去。 日上中天,云七夕蹲在原地,无聊地拨弄地上的青草,忽然眼睛一亮,她竟然发现了一味草药,奈何草。 奈何草也叫做白头翁,大概像芍药大小一样,结紫色花,像是木槿。 云七夕十分高兴,皇室自然不会缺少医药,可是绝不像野外这样长势喜人,她挽起自己的袖子蹲下去,小心翼翼将其采集起来。 凡事有一必有二,吃了甜头的云七夕开始低头四处寻找药材,浑然忘记了要在原地等着单连城的事。 等她兴高采烈的收集了相当多的药材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失在草原上了。 四处都是一样的景色。 来时的路被风一吹,已然被茫茫的绿草遮住。 云七夕尴尬不已,只能扯起脸皮,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慰自己,云七夕,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你,你肯定能走出去。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之后,云七夕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完全没有方向感的她,想走出这片草原无异于痴人说梦。 焦急的她口干舌燥,看着茫茫的草原,冲着天大声的喊道,“单连城,你个王八蛋快来救我!” ,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然后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你敢说爷是王八蛋?” 云七夕蓦然回头,单连城身材修长的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眼睛定定地看着又脏又狼狈的堪称,眼里满是抓住了别人小尾巴的促狭,以及交织在一起的三分责怪和七分喜悦。 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云七夕几个箭步冲上去,挥手就要一拳,可落下时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单连城眉头一皱,拎着她的脏兮兮的袖子,嫌弃地说道,“脏。” 最终单连城还是大发慈悲,没因为她脏而让她走路回营,而是两个人共乘一马,缓缓地往营地走去。 云七夕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正文 第115章 都是一场阴谋 单连城抬头看了看天色,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行军多年,善寻踪。” 云七夕也不多纠缠,继续问道,“景炎现在怎么样了?” 单连城面色一沉,低声说道,“不是太好,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醒过来,是张姑娘和皇后在照顾他。” 听到张沁雪在照顾单景炎,云七夕拱了拱鼻子,贼兮兮地问道,“你觉得他们配不配?” 单连城眉头一挑,嫌弃地说道,“休要与爷谈些妇人之言。” 云七夕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说道,“这怎么能是妇人之言呢,景炎跟你关系这么好,他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该帮着操操心?再者说了,妇人之言怎么了,你就不想想我这个妇人救了你多少次了?” 单连城眯着眼睛看路,对云七夕不理不睬。 回到营地,云七夕刚一下马便被泪眼汪汪的张沁雪一把拉住,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云七夕安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在确认了单景炎的伤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之后,命人将红花和金银花捣碎,小心翼翼地敷在血瘀处,然后手法纯熟的包扎好。 不多时,单景炎幽幽转醒。 皇后煞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云七夕识趣地退了出来,给人家母子俩腾出空间,不料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你干嘛呀,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云七夕嗔道。 “鬼鬼祟祟?”单连城眸子顿时暗了下来。 云七夕冲他傻傻一笑,“当我没说。” 天色渐晚,一席残阳染得天边似血,单连城背着夕阳,面色如水的说道,“去洗洗,晚上去参加晚宴。” 云七夕一听什么宴会,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说道,“爷,我今日身体不适,能否不去?” 她最讨厌古人的宴会,尤其是皇族的宴会,太多规矩,太多束缚,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除了整得自己心累,没一点儿好处。 单连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最终,云七夕还是只好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来,侍卫已经在营地中堆起了一堆异常高大的柴堆,用来入夜之后点篝火。 还有四处奔走的侍卫在处理鲜美的牛羊。 不多时,夜色便已深沉如水,星光细碎,冲天的篝火燃起,照的入席的人们面色红彤彤的。 居于正位的自然是单烨,皇后和惠妃分别居于他两侧。右手边第一席便是太子和云揽月,左侧第一席是单连城与云七夕,云冲的身边坐着小跟屁虫宝珠。按照身份尊卑,一应人员坐的井井有条。 云七夕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搞得她跟他好像已经是两夫妻了似的。不过,她不敢有异议,坐哪里反正都是坐。 云七夕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太子旁边空了一席,悄悄的拉了拉单连城的袖子,低声问道,“那个位置是谁啊?” 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那是景炎的位置。” 云七夕哦了一声,想着还躺在帐中不能来参加宴会的单景炎,兴致缺缺,不再多言。 宴会还未开始,坐在太子殿下身旁的云揽月往对面看了一眼,突然站了起来,抿嘴一笑,说道,“听说晋王殿下今日空手而归?” 瞧她那个得瑟样,云七夕心中气闷,心想你个白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你喝童子尿的时候了是不,刚想反驳,单连城摁住了她的肩头,淡然地说道,“此言不假。” 议论声渐起。 单烨的眉头微皱,皇后的面色不悦。 云揽月沾沾自喜的说道,“如此看来,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晋王殿下并比不过子隐哥哥了。” 单连城平静的说道,“是。” 云揽月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些得意与挖苦,“咱们大燕战神居然在狩猎场里输了,说出去,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云七夕神情古怪的看着云揽月,心想这个白痴的智商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果不其然,皇后突然冷声道,“连城因为救下景炎所以一无所获不假,可是难道说我大燕四皇子的性命抵不过区区一车猎物?嗯?” 最后一个音节明显上扬,带上了严厉训斥的意味。 单连城面色不动如山,单子隐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单烨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云揽月惊慌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拉着她的子隐哥哥不肯放手,倒是忘不了冰冷的看云七夕一眼。 云七夕冷笑了一声,低声道,“这世界上总有白痴不肯总结为什么丢人的都是自己,光想着怎么把自己择出去。" 单连城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弯的唇角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时单烨身边的尤万山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开宴!” 草原上的夜宴虽不如深宫之中精致大气,但是胜在食材新鲜且有野性粗旷之意。 随着这一声喊,待命已久的侍卫们开始动了起来,已经收拾干净并且烤到五分熟的全羊被几个侍卫抬着架到了中央的篝火上。 正欲上第二道菜,就听得远处一声,“且慢!” 声音温润却带着几丝虚弱,云七夕眯着眼睛,借着星光看见,来人正是单景炎。 皇后看着虚弱的单景炎十分心疼,略带斥责地问道,“你不在帐中好好歇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单景炎扯起略微苍白的嘴唇,勉强的笑道,“儿臣无碍。” 皇后皱了一下眉头,准备再说点什么,云七夕却蹦了出来,说道,"皇后娘娘,景炎乃是跌打损伤,稍饮些酒水也能活血化瘀,无碍的。" 单景炎向云七夕投过来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皇后面色稍霁,说道,“既然如此,便落座吧,只是切莫多饮,以防伤身。” 单景炎点头称是,脚步虚浮的走向自己的席位,向着对自己投向关心目光的张沁雪温和的笑了笑。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之后,酒宴继续,此后的几道菜除了新鲜的野味之外,也不乏一些野菜以及运来的果蔬。 “云哥哥,你吃。”坐在旁边一桌的单宝珠拿了颗葡萄递到云冲的嘴边。 云冲面色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宝珠如今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上首突然传来了皇后的声音。 此话一出,众人谈话声低了下去,许多双目光朝单宝珠看了过去。 单宝珠手中的一颗葡萄掉了下去,她怯怯地飞快看了皇后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云冲靠了靠,双手紧紧抓住云冲的衣角,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云哥哥,有老虎,宝珠怕怕。”她的声音虽然低,却仍是能让在场的人听得很清楚。 云冲虽然尴尬,却又十分不忍,拍拍单宝珠的手,道,“别怕。”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没好,就没有大夫能有一点儿办法么?” 说到此,云揽月奸滑地看了云七夕一眼,朗声道,“皇后娘娘,咱们在场的人中不就一个医术高超的人么?”说着话,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云七夕的身上。 皇后也朝着云七夕看了过来,随后难得地温婉一笑,“本宫记得皇上说过,七夕的医术是一种天生乃是天成,想必宝珠的病必定也不在话下,七夕,宝珠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治好了她。” 云七夕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瞥到云揽月得意的神色,半响,只道,“是。” 务必的意思就是必须,想必如果治不好的话,就有了向她发难的理由。可是…… 云七夕扭头看向单宝珠,只见她依在云冲身边,似是十分害怕。看来,治好,治不好,都是一场阴谋。 心中憋着一口气,云七夕拿起酒杯就要喝,单连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毛微皱,“这酒乃是最烈的双蒸。” “双蒸?”云七夕咧嘴笑了,固执地扒开他的手,拾起抿了一口。酒刚入口,便觉一条火辣辣的线由口入心,更是一股呛意直冲脑门。 咳咳! 云七夕连忙放下酒杯,吐着舌头,直拽单连城的衣袖,低嚷道,“水,水。” 单连城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顺手递给她一个羊皮水囊。 单子隐眼神不善地看着这边多时,突然目光微动,站起身来,定定看着云七夕,缓缓说道,“七夕,前日你帮我与揽月解毒,一直未曾有时间好好道谢,今日大宴,我敬你一杯,多谢你解毒之恩,你可莫要推辞。” ⑧☆⑧☆.$. 说罢,举起一个大号的酒杯。 云七夕一看,这孙子明显没安好心,于是卷起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该感谢的不是我,是给你童子尿的那个小侍卫。” 此话一出,全场骚动,单子隐顿时憋红了脸。 “不过,既然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我总不能不给面子。” 说完正欲起身,单连城便抢先站起,一拱手说道,“七夕酒量不佳,二哥这一杯酒,连城代劳。” 单景炎在角落中,因为酒意而起的三分红晕一下又苍白了下去,猛地灌了一杯酒下肚。 单子隐眼睛一眯,随后开怀笑道,“无妨,正好你我兄弟二人也许久未曾共饮,只是这一杯,对你来说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三杯如何?” 正文 第116章 君子不争 单连城唇色如血,也不多言,只说了一个好,拿出三只碗,倒了满满的三碗,气势如虹,一口气连着喝下。 叫好之声四起,云七夕只觉得看着他喝酒好像就在喝水,明明和自己喝的是一样烈的双蒸。 月上中天,任他酒神酒仙在这烈酒双蒸之下,也得带上几分醉意,单连城眼睛里微微的多了些血丝,单子隐已经进入喝嗨了开始吹的阶段。 单景炎更干脆,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睡的不省人事。 唯一比较清醒的就是云七夕了,在单连城的帮忙下,几乎没有喝几口。 草原的夜格外的凉,若由着单景炎睡在这里,怕是第二天就不用起来了,无奈人们都喝的七七八八了,竟然没人察觉单景炎的不对劲。 云七夕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单连城的胳膊,看了看单景炎,说道,“天凉,景炎有伤,不能睡在野外。” 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罕见的柔和了几分,略带酒气的说道,“你去叫两个侍卫把他抬回帐中吧。” 云七夕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出了宴会场地,叫住了两个侍卫,待两人走近,她嘿嘿一笑,心想这不是老熟人吗,正是那个被叫过去留了一壶童子尿的小侍卫。 云七夕看着那张稚气未消,带着些紧张的脸,笑嘻嘻的说道,“四皇子喝多了,跟我去抬人。” 小侍卫紧张之意更甚,结巴的说道,“遵,遵命。” 几个人进了会场,单子隐正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如何猎到了一匹狡猾的鹿,就看见云七夕带着一个有些面熟的人走了过来。 单子隐也认出了来人,慷慨的发言戛然而止,小侍卫低着头不敢多看,只是云七夕抬头,看着憋的面色通红的单子隐,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便抬着单景炎走了。 云七夕转身后想着单子隐那张脸差点没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回到了大帐,把单景炎往床上一扔便躲着脚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大帐离宴会并不远,相信这笑声那边也能听得见,当然单子隐也能听得见,那么云七夕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好不容易笑够了,云七夕挽起袖子,沾湿毛巾仔细的帮单景炎擦净脸庞,一边擦还一边感慨,这老单家血统太可怕了,一个一个都长的这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可单景炎又与其他不同,他没有单连城的冷,没有单子隐的阴,只有净和真,仿佛不染纤尘。 “既然酒量不好,又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呢?”云七夕低声地抱怨了一声。 手拿着帕子擦过单景炎的脖子,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云七夕吓了一跳,单景炎幽幽转醒,眼睛似睁非睁地盯着云七夕,眼神迷离。 “七夕!”他的声音除了被烈酒灼烧过的沙哑,还有一丝心痛,让人听着心里发酸。 “七夕!”这一声,他的痛心越发明显。突然手一拉,云七夕就顺着力道扑了过去,胸膛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云七夕动了动,可他一双手将她抱得很紧,特别地紧。 他的衣服上是一种很干净的皂香的味道,再加上他一直喃喃地唤她的名字,云七夕心中有那么点儿不忍,就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抱着。 “云七夕,出生在天宝五年的七夕夜,故而取名叫七夕。” 单景炎自言自语地说着,云七夕的脑海里回到了七夕节的那个晚上。他在送给她那个玉簪之前,也说了同样的话。只是那一天他说出这话时,很开心,不像此刻这般忧郁难过。 听到入帐的脚步声,云七夕一个激灵,从单景炎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站了起来。 单景炎手中一空,望向站在门口的单连城,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云七夕像是偷腥被人捏住了脖子的猫,十分尴尬,僵硬地回头正准备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就听见单连城不带一丝情绪地道,“你先出去。” 云七夕揉了揉鼻子,灰溜溜地出了帐篷。刚走出来,便看见了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沁雪。”云七夕乐呵地扑了上去。 张沁雪被吓得一个哆嗦,生生憋住了到了喉咙的惊叫。 云七夕贼兮兮地凑过去,笑问,“偷窥啊?” 张沁雪好不尴尬。 云七夕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笑道,“一起啊。” 于是两人一起趴在帐边,听见里面单景炎略带虚弱的说道,“抱歉。” 单连城沉默了一下,道,“无妨。” 单景炎问道,“三哥你与七夕的婚期将近了吧?” 单连城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父皇是怎么评价我的吗?”单景炎又问 “君子不争。” 单景炎惨然一笑,“君子不争,君子不争!” 单连城依然不言不语。 单景炎知道单连城孤冷的性格,于是自说自话了起来。 “自幼深处皇宫,不像二哥是嫡长子,每日都有事忙,更不像三哥你从军,征战四方。” 因为醉意,他说得似乎有些吃力,缓了缓才苦笑道,“我很无聊,我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生活平淡得如汪死水。” 云七夕静静听着,心情莫名沉重。原来外表阳光的单景炎,并不像他表面的那般无忧,快乐。 “也许是因为自幼长在宫中,看惯了父皇后宫里那些女人的明争暗斗,我总是跟女人保持着距离,甚至害怕女人。可是,三哥,你知道吗?七夕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与宫里那些女子都不一样,特别不一样。她洒脱,爽快,她很真实。” 突然提到她,云七夕不由竖起了耳朵,同时,看着站在身旁越来越紧张的张沁雪,她突然有点后悔拉着张沁雪一起来偷听了。 单连城只是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鼻息有几分粗重。 单景炎惨然地继续说道,“三哥,你喜欢她吗?” 听他突然这样问,云七夕莫名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不会在乎啊,为什么特别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答案呢?” 可惜她没听到单连城的回答,单景炎就接着说话了,“三哥,对她好些,她那么快乐,让她永远都那么快乐,好不好?” 好一会儿,才听得单连城暗哑地回了声“好”,又道,“你喝醉了,先歇息吧。不要想得太多。” 单景炎什么意思,虽然他始终都没有说出口,不过不是傻子的人应该也都明白了。张沁雪脸色很苍白,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不敢相信。 “沁,沁雪,景炎他喝醉了,他说醉话,胡说了一通。”云七夕试图劝她。 张沁雪看向她,眼底已经含着泪,幽幽地道,“七夕,你听过一句话吗?酒后吐真言。”说完她又苍白地笑了一下,伸手取下头上的玉簪,放到她的手里,“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沁雪,你别这样。”云七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沁雪摇摇头,在眼泪快要掉下来时,转过身道,“你不用管我,我没事,我先走了。”说完她快步仓皇逃离了去。 看着张沁雪的背景消失在夜色中,云七夕收回视线,望着手里的玉簪发愣。 听完单景炎的话,如今再回忆曾经的种种。其实有很多事情,她应该早就明白过来的。只是因为她是现代女性,性格大条,在感情方面一直不怎么敏感。 单连城突然掀帘而出,见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他目光浓郁地与她对视了一眼,突然一把拉起她,大步离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云七夕想挣挣不脱。 单连城二话不说,将她抱上了马,自己也跨坐在她身后,一扯缰绳,马儿飞奔了出去。 月色清亮,声乐之声渐歇,秋夜的风迅疾地吹在身上,云七夕不由打了个寒噤。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单连城一边马不停歇,一边将怀中的人儿裹紧了些。 清冷的风和着被马踢翻出来的青草泥土的味道,马跑得很快,也有些烦躁,不似平日里他沉稳的作风。 云七夕好几次还想再问他要去哪里,但是都没有问出口,总觉得他好像带着火气,这种情况下,再问什么,好像都不太对。 马儿一路跑了很远,宴会的声音,明亮的篝火已经完全不见,只余草原上寂静的黑暗。 云七夕仰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半月,突然笑着说,“这月亮好像都没咱们跑得快,爷,你厉害!” ℃≡miào℃≡bi℃≡阁℃≡ 这是他们出来这一路上,说的第一句话,完全前后不达嘎的一句话。 单连城低头看她仰着的小脸,他带着酒气的鼻息扑到她的脸上,混着泥土青草的味道,云七夕竟觉得有些好闻。 终于,在一开阔处,单连城一勒缰绳,翻身下马,顺手将云七夕也抱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直沉默。 云七夕静静看他,月光洒在他的侧脸,说不出的丰神俊朗。他的轮廓隐在朦胧的夜色里,越发辨不出情绪。他幽暗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不曾移开。 云七夕突地一笑,“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本姑娘知道我长得美,你……”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拉近她,紧紧地将她抱住。 正文 第117章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明朗。 自从出行,好像就一直没有多么明亮的月光。黑黑的天幕低垂,天上稀疏的几颗星子显得孤独而冷清。 黑色的天幕在他的背后,他的眸子比这天幕更加幽深,仿佛噙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如天空那几颗孤冷的星星,闪着即冷又热,太矛盾的光。 “你……喝高了?” 按下自己莫名狂跳的小心脏,云七夕装作轻松地调侃。 只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高大的身躯就突然倾压了过来。 云七夕失了重心,身子往后一仰,两具身体同时倒在了草地上。以为凭着两个人体型的悬殊,自己一定会被砸成肉饼,然而却没有,单连城并没有把自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直到她躺在了草地上,他身体的重量才压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于是云七夕便彻底回不了神了。 他吻得很急很深,浓烈的酒香辗转在唇齿之间,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和烦躁,不知是不是错觉,甚至还有一丝丝清苦的味道。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以前有过意外地,刻意地,惩罚地,却绝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激情,就好像过了今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要吻到天荒地老去。 云七夕觉得他抱得太紧,两个人身体相贴,他大掌的温度透过纤薄的衣料点燃了她的肌肤,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地作最诚实地回应。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单连城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发生的正常生理反应,可是,他除了更紧的拥抱和更深的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云七夕偷偷睁开眼,看夜幕仿佛离他们很近很近,稀疏的星子就在他的背后一闪一闪。 马儿打了个响鼻自顾自的低头吃着草,零星的几只萤火虫在徘徊着,这一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他望着她,眼底盛满了一种叫作欲望的东西,可他不愧是一个军人,拥有超强的自控力。看得出来,他在克制。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云七夕是万万也没想到,他占完她的便宜,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你什么意思?”云七夕怒瞪着眼。 单连城突然抬手,拂开她起先过分投入时散乱了的头发,盯着她问,“不知道闭眼么?”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云七夕此时的心思又有些恍惚了,起先单连城用手拂开她头发的动作,过分温柔,温柔得她的心荡漾了起来。一个平日里高冷孤傲的人突然温柔起来的样子,不止是吸引她,更让她有一份感动。 单连城翻了个身,躺在了云七夕的身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云七夕终于受不了这种无言的沉默,想了想,偏过头去,盯着这张俊朗无双,却仿佛掩藏着无数心事的侧颜笑道,“是不是因为占了我的便宜有些内疚?没关系,我不怪你,我就只当是被小狗啃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怒,她就是要挑起他的怒,总比这样无言的沉默要好得多。 不过,他竟没有,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调调。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望着夜空,突然问道,“你知道我的母妃是何人吗?” 看样子他要开始讲故事了,这样也好过沉默,云七夕立刻打起了精神。 “不知道,您给说说。” “很久之前,父皇率军攻破代国国都,绞杀了代国国主,深宫之中的夫人皆被遣散,只有一人留了下来,那就是我的母妃。” 单连城说的很慢,仿佛是画面先出现,他才开始一点一点的描述。 他们之间仿佛很少像这样,他说,她听。 “敌国遗妃做妃本来不许,大臣们唯恐母妃搅乱后宫,然而父亲当年不可一世,生生顶住了许多的压力,将母妃带了回来。” 紧接着单连城语气一沉,说道,“怎奈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母亲明日里不与谁亲近,却独得父皇恩宠,妇人善妒,于是便流言四起。” 云七夕已经被这个故事代入了进去,按着常理去推测。 “是不是说你不是皇上的子嗣?” 单连城眸子阴暗了下来,"一开始只是流言蜚语,从各宫娘娘那里传一传,到后来,连那些太监宫女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好像我是一只土狗,任谁都想来踩上一踩。" 云七夕突然想起了他们在船上的那个夜晚,他说,有些人长得二十来岁,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原来果真就是说的他自己。 “后来呢?”云七夕忍不住替单连城的幼时感到了不平。 单连城语气一缓,带上了些许的温和,“景炎时常帮我。” 云七夕有些诧异,“景炎?” 单连城一勾嘴角,略带笑意的说道,“不要觉得景炎胆小,他只是生得温厚,第一次见我被人欺辱,便是幼小的他,帮我怒斥了对方。” 云七夕想了想小号的景炎横眉冷对训斥别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单连城映着星光的眼神有些复杂,继续说道,“当时甚至还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有几个代国的残兵败将想要把我掳走,说我是代王之后,他们要扶持我复国。” 云七夕突然有些明白单连城为什么性格这么冷傲了,从小背负着流言蜚语,再加上不太明了的国仇家恨,他能不沉重吗? 想到此,云七夕几乎在一瞬间原谅了他曾经所有的高冷,甚至在心里有些心疼他了。 “结果如何?”她接着问。 “几个残兵败将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结果自然是计划失败了,可是流言更甚,母妃在宫中整日以泪洗面,父皇本来从不多方后宫之事,不过他大概是心疼母妃,顿时勃然大怒。一夜时间,三位妃子被打入后宫,百余名太监宫女领了杖责,那一夜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求饶的,哭的喊得,我一夜未睡,景炎便陪了我一夜。” “皇上他心中相信你是他的儿子吗?” 单连城的眸子眯得很深,只道,“他永远都不会相信。” “所以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代国大王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儿子?” 单连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道,“我问过我母妃几次,可是每次我一问,母妃就哭,后来,我就不敢再问了。我只知道父皇把母妃带回来七个月后就生下了我,产婆说我是早产,但其他人不会信,流言就这样起来了。” 在云七夕的印象中,单连城从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大概是今天喝了酒,又或者是心中郁结难舒,确实到了想要一吐为快的时候。 “难怪你和景炎的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是景炎从小受你照顾,原来是反过来了,柔弱的四皇子竟然站在威震四方的战神晋王殿下的前面,真是让人好难相信。” 单连城苦笑,“他是皇后所出,本就地位高,若不是这些年我东征西战立下了许多战功,恐怕也不会给世人造成晋王势大的错觉的。” 他口中的过去,那些危险和挫折被他轻描淡写,想必事实要波折许多。他从幼时被人鄙夷,到如今战功赫赫,一定受了不少了苦,下了不少的功。 他想必不想这样争斗,因为宁静致远,可他又必须这样,因为厚积薄发。 他好像终于说完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景炎性情温和,对人和善,我希望他过得好。” 想到单景炎,云七夕深吸了口气,道,“他这么好,老天会对他很好的。” 单连城侧过头来望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将云七夕也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上了马,带着她缓缓的走回营地。 远远地,便看见青黎的身影在焦虑地徘徊,听见马蹄声,她回头,看到坐在单连城身前的云七夕,眼神黯淡了下去。 戈风过来牵马,单连城正准备走入帐中,却突然回头对云七夕说了一句,“早点歇息。” 云七夕诧异了一瞬,这位爷跟她聊了过去之后,变得有礼貌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帐中传来一声惊呼。 于是,单连城和云七夕以及青黎,还有几个在这附近的侍卫齐齐朝着那座帐篷冲了过去。 当他们掀开布帘,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⑧☆⑧☆.$. 里面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两个人,竟是云冲和单宝珠。 云冲看样子也喝了不少,脸色呈现一种酒色,单宝珠却还算清醒,但却只着了一件袭衣,睡在云冲的身边,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云冲的腰。 大概云冲听见了动静,轻轻睁开了眼,感受到趴在自己身上的肉体,看到站在帐中的一群人,顿时脑袋如炸开了一般,弹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云冲不可思议地盯着莫名出现在自己床上的单宝珠。 单宝珠满脸委屈地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手还死死地拽着云冲的衣服不肯撒手。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还在后面。 单烨和皇后以及惠妃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正文 第118章 您怕我输不起? 一群人站满了整个屋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单烨高大的身形立在正中,一双厉目明显带着愤怒。 惠妃的脸上隐有一丝难堪和担忧,皇后高贵的姿态讳莫如深地看着这一切,就好像要看穿什么。 云冲狼狈地下了床,匆匆穿好衣服跪下。 “皇上,臣,臣不知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在云七夕的印象中,云冲从来没有过这么慌张狼狈的时候。想必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他都不会如此慌乱。可这位傻傻的公主,这些天让他手足无措,她看见云冲下床,又紧跟着下来拽着他衣角,一脸的懵懂无知,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让人不忍心责怪她的样子。云冲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情形,云七夕竟然好想笑,这位公主真是把英勇的云将军都快玩坏了。 “云将军,你的意思难道还是宝珠自己上了你的床不成?”单烨声音浑厚,音量虽然不大,却自带一种威力。 云冲沉默了。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他自是不能这样说。一个女子的名节多么重要,若是公主爬他床的事情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呢?毕竟公主的智力有问题,她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她并不懂。 “我要跟云哥哥在一起。”单宝珠看出皇上很生气,不敢抬头,只是怯怯地说道。 “宝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惠妃好不着急。 单宝珠怯懦地望着惠妃,“母妃,我不要嫁到蛮夷去,我好怕,我喜欢云哥哥,我只要跟云哥哥在一起。” “宝珠,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单烨的声音含着怒气。 云冲挺直了背脊,一脸凛然地道,“皇上,臣有罪,请责罚。” 然后单烨真的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云七夕相信他是能看出来的,可是让他承认自己的女儿主动去爬男人的床,身为一国之君,他有一身傲气,他如何能够做到? 一直沉默的单连城突然开口了,“父皇,云将军的为人儿臣信得过,甚为欣赏,相信此事必有隐情。事已至此,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云将军乃是安国公世子,论身份,也不至于亏了宝珠。” 云七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给他点了一个赞。也是在单连城说了这句话之后,她看到单宝珠的眼睛亮了起来,满脸希冀地看着单烨。 虽然单烨久久没有回答,似乎在考虑,不过云七夕已经放下了心来,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因为目前这种状况,他没有别的选择。 “宝珠,你真的愿意嫁给云冲吗?”单烨沉声问道。 单宝珠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皇后听见此话,脸色变了变,转向单烨,“皇上……” “云冲,朕若把宝珠许配给你,你可愿意好好对待宝珠?”皇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单烨给打断了。 云七夕是紧紧咬着牙关,才没有笑喷出来。倒不是笑皇后吃了瘪,而是这单烨的问话越听越觉得像教堂里的牧师在问一对新人? 云冲垂着眼没有说话,眼神里有纠结。 “怎么?你不愿意?莫非宝珠还不配不上你?”单烨的尾音上扬,不悦之意很明显。 云冲终于抬起眼,却是朝云七夕看了过来。云七夕忙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就快答应了呀。 云冲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道,“臣一定会好好对待宝珠公主的,谢皇上。” 他的言不由衷,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单烨烦燥地一甩袖子,出了帐篷去。 面对这种结果,作为单宝珠亲娘的惠妃此刻倒是平静了下来,最后眉梢挑了挑,看了皇后一眼,甚至在皇后刚好与她对视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笑容,才转身走出了帐篷。 最后帐篷里只剩下云冲,单宝珠,云七夕三个人,连单连城也走了,那种紧张的空气终于散去了。 云七夕把单宝珠和云冲从地上拉起来,拿起放在床边的外衣给单宝珠穿上。她倒是乖得很,任由云七夕摆弄自己。 穿好了衣服,云七夕瞧着单宝珠一张水嫩的脸,一双天真的目光,笑道,“公主,这下连皇上都发话了,你该不用担心我哥不要你了吧?” 单宝珠有那么点儿难为情,又偷偷地瞅了云冲一眼,走过去揪着他的衣袖扯了扯。 “云哥哥,你会娶我的对不对?你不会不要我的吧?” 云冲看向单宝珠的眼神很是无奈,云七夕朝她点了点头,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单宝珠就很满足了,一张俏脸绽放了开心的笑容。 “这下子,公主,你该放心回去睡觉了吧?”云七夕笑道。 单宝珠点点头,终于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帐篷。 云冲明显松了口气,一张脸却是沉着,面色很凝重。 云七夕走近,认真看着他,“哥,好好对宝珠公主,她很单纯,也很娇嫩,经不住伤害。” 云冲抬起头,神情在这一瞬间突然很疲惫。 “七夕,我起先答应皇上,只是无可奈何。” “无论你是无可奈何也好,是心甘情愿也罢,你都必须要男人一点,不解释,不掩饰,承担着。” 云七夕没有笑,说得很认真,一改平日里嘻皮笑脸的样子。云冲就像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竟无力反驳。 当云七夕从帐篷里出来,撇见站在暗处的一个侍卫,于是大步走过去,将侍卫拉到了一边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身形不高,但这副吊儿郎当,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是让人家高出半个头的大男人心虚发抖。 当她终于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躺在床上,想起起先从侍卫嘴里套来的答案,她的唇角是上扬的。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只是一种直觉的猜测,没有证据,她不能确定。 想到今晚被敲定的一桩姻缘,她的心情很好,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被安排的婚姻,不过她觉得这样一个纯真的女子配得上真性情的云冲,她相信,总有一日,云冲会被单宝珠打动的。 第二日清晨,一场射箭比赛在离营地不远的一块开阔处举行。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单烨似乎很生气,但他此刻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似乎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云七夕猜想,想必是惠妃给了点迷魂药吧。 这次的射箭比赛单烨亲自主持,他神清气爽地朗声道,“这一次,我们来点换点儿新鲜的赌注,又不至于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父皇,赌什么?”单子隐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问。 单连城只是沉静地立着,等待着单烨说出答案。 “昨夜我翻了一下黄历,八月有两个黄道吉日,一个是八月十五,一个是八月二十六,如今子隐和连城都将要成婚,朕想着,不如就谁赢了谁先成婚吧。” 单子隐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很明显,这个赌注对他一点诱惑力都没有,早成晚成不都是要成的么? 反倒是单连城,在听见这话时,脸色稍变了一下。 “父皇,我可以跟哥哥们一起比吗?”单景炎温和地笑着问完,眼神朝云七夕看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单景炎昨夜醉酒后,说过什么话他自己并不知道,所以他此时倒还坦然,不过云七夕毕竟听到了,此刻多少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不过只是一瞬,单景炎阳光干净的笑容感染了她,她觉得,清醒状况下的单景炎依然是那个单景炎,不会变。想到此,她便回以他一个微笑。 单烨皱起眉头,“景炎,你不善骑射,自己私下里玩玩就好,就不要跟他们比了。” 单景炎笑了,“父皇,自己玩儿又怎么有赛场上精彩刺激,您怕我输不起吗?不会的,输给哥哥们,我心服口服。” 说完,他已经伸手从站在一边的侍卫手里取过了弓来。 看他拉弓的姿势,明显不如单连城这种练武之人有力,单连城走过去,调整了他的姿势,又低低叮嘱了他几句,云七夕没听清,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在教他技巧什么的。单景炎感激地笑道,“谢谢三哥。” ,o 一箭射出,未中靶心,单景炎却笑着吐了口气,“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至少上了靶。” 云七夕望着他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心道,还真是会自我安慰呢。 单景炎每射一箭,单连城就会指导他几句,于是单景炎射得一次比一次准,第三箭竟然已经接近靶心了。 单子隐不知是不是觉得赌注毫无诱惑力,明显一点儿也不上心,再加上瞧着对手是单景炎,自然而然地低估了对手。三箭的成绩反而没有单景炎的好。 单景炎笑道,“二哥谦让了。” 看着这个结果,单子隐明显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勾了勾唇角,道,“是你的技术长进了,看连城的吧。” 是的,三兄弟,只剩单连城一箭未射,他拿起了弓,周围的人都有些激动起来。 正文 第119章 惊天逆转 大燕的战神,箭术自是相当了得,虽然他还一箭未射,大家的期待值却已经很高。 单连城举着弓箭瞄准远处的方向,却一直未将箭发出,大家都屏神静气地望着。 云七夕抄着手,默默地在人群里旁观。说实在的,比赛的这三个人,状态都不怎么佳呀,毕竟皇上许的这奖励没什么诱惑性。虽然单景炎倒有几分兴致,可是他毕竟不是高手,引不出"gao chao"来。 单连城迟迟不射,围观的人都不免有些心急了。单景炎看了他一眼,温润地笑道,“三哥,景炎并不在乎输赢,我只是一时手痒,并不怕输。” 单景炎好像永远都这么懂事贴心,给人心中温暖,在他看过来时,云七夕冲他笑了笑,于是他唇角的笑容就又阳光的几分。 单连城眸子眯起,对准远处的靶子,突然再抽两箭,三箭齐发。 大家的目光随着箭的方向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哑然无声。 大燕的战神,战场上攻无不克的晋王殿下,竟然失手了,三只箭竟然只有一只上靶。 单景炎看着这个结果,轻轻皱起了眉头。惠妃也似乎有些失望。而单子隐在愣了一瞬之后,笑了起来。 “三弟,这一次你似乎失了水准,怎么?莫非是不想早想成婚?” 此话一出,云七夕朝单连城看了过去。虽然他失手她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倒没往这方面想,此刻经单子隐这么一提醒,她倒有些怀疑了。 莫非单子隐说中了? “竟然是景炎赢了吗?”半响,单烨才开了口。 对于这个结果,他虽然意外,不过倒还冷静。 尽管有单烨在场,围观众人还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这个结果实在太意外了。 皇后有几分欣喜,也隐有几分得意。 只有单连城一直那么淡定沉着,就好像这场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道,“是景炎有长进了。” 单烨道,“可是朕还未给景炎指婚,你的奖励不如就换成别的吧,景炎,你想要什么?” 单景炎淡淡一笑,“父皇,儿臣能赢了两位哥哥纯属侥幸,儿臣什么也不要,就请父皇给两位哥哥择日成婚吧。” 单烨倒没再细问,只道,“原本八月十五是定给连城和七夕的,不过,眼下,连城输给了子隐……” “父皇。”单连城突然朗声打断了单烨的话。 云七夕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单连城严肃的样子,竟莫名有些紧张。 单连城并未看云七夕,只是面色沉静地跨前两步,对单烨拱手道,“父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一句话如重磅炸弹丢了出来,所有人都有些懵。 一句收回成命是什么意思?是收回改日子的皇命还是收回赐婚的圣旨? “连城,你什么意思?”单烨突然沉下了脸来,声音也极冷。 单连城面色不改,道,“请父皇收回赐婚的命令。” 全场很安静,云七夕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转移了朝自己投了过来。 虽然,当初求他去向皇上拒婚的人是自己,按理说这应该是自己最乐意看到的场面,不过,当这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里竟怪怪的不是个滋味。尤其是昨夜,他才那么炙热地吻过她,他第一次向她敞开了心扉,说了不少可以称之为秘密的东西。 迎上各色的视线,云七夕扯了下嘴角,想展开一个还算潇洒的笑容,告诉大家她云七夕才不在意。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笑容里的几分苍白无力,她自己发觉不到。 单子隐眼神微眯,看了云七夕一眼,又负手看着单连城,看不出在想什么。 单景炎表情里有一丝诧异,眼神低垂,睫毛盖住了闪烁的眸子,神情复杂到了极致。 “为何,你最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单烨沉沉地道。 作为焦点,单连城面色不改,神情泰然,眉宇间的坚定清晰可见,声调平稳地道,“儿臣只求能战死沙场,不敢想着儿女私情,所以恳请父皇收回成命,撤除这桩婚事。” 死一般地沉寂! 单景炎有些担忧的目光朝云七夕投了过来,云七夕的失落已经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虽然不想与他成亲的是自己,一直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平等自由的婚姻,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 可是,他们在草地上缠绵时的片段还那么清晰,他的气息好像还在周遭萦绕不断。 青黎在笑,一种胜利的笑,她真不知道她此刻是个什么表情,她也应该笑的,洒脱的笑。她一向自诩洒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然洒脱不起来了。该死! 青黎的话又开始缭绕,爷也只是个正常男人,哦,对,原来那几个吻应该是男人的正常反应。所以她是有多么愚蠢才会把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娶的话,我来如何?”一个绝对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云七夕猛然望去,看着正一步步散漫地走近的人,怎惊讶二字能够形容? 黑色的锦缎长袍,金线坠着一条五爪蟒龙,白玉冠带,一双眼睛瀚若星辰。 他一步步走到云七夕面前,冲着呆愣的云七夕微微一笑。 “七夕,算一算,我们有多少日子不见了?有十来天了吧,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十多年了一样那么漫长?” 云七夕呆呆地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来者何人?”单烨不悦地问。 他回头,冲单烨淡笑着礼貌地低了低头,“西凉王子楚凌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七夕整个人都懵了! 一直觉得云七来历一定非同凡响,只是任由她如何猜测,也未曾想到,他居然是西凉王子。她曾听大燕的百姓议论过,说西凉王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在大燕,只有晋王可以与他相媲美。 她当时就很好奇,不知道这个西凉王子到底是个什么长相,却没想到他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西凉王子竟然跑到大燕来当乞丐,西凉王子竟然给他洗过月经裤子,还给她送过姜糖水。这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呢? 她怔怔的说道,“云七?” 楚凌云扭头,回她一个温暖的笑,“是,我就是云七。” “任你是西凉贵族,如此冒昧地来向我大燕帝王求婚,怕也不合礼数吧?”单子隐十分不悦,不屑地道。 楚凌云未理会单子隐,却是看向了单连城,懒洋洋笑问,“晋王殿下,多日不见,你的伤都好了?” 单连城的脸色,在楚凌云出现的那一刻就变得有些僵硬,此刻听他这么吊儿郎当的语气,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原来你是凌云,你父王母妃可还好?”单烨的语气柔和了些。 听这话的意思,以及单烨的态度,莫非大燕跟西凉还有些渊源? 楚凌云回道,“托您的福,他们都好。” “朕倒是有好些年没有见到你母妃了。”单烨突然叹道。 当时,云七夕以为又是皇上的一段风流佳话,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楚凌云的母亲曾经是大燕的公主,是当今皇上单烨的堂妹。 “母妃也时常挂念着皇上呢。”楚凌云说完,又道,“凌云真心喜欢七夕,还请皇上成全。” 这剧情变得太快,大家都有点儿接受无能。 不过有两个人十分乐见这种转变,一个是青黎,一个是云揽月。毕竟,如果云七夕真嫁去了西凉,她们就少了一个眼中钉了。 单烨还沉默着未回答,单连城就面色如铁一般的率先开口,“自是不行。” △≧△≧, 楚凌云眉头一挑,笑道,“晋王殿下不是刚刚跟皇上提出退婚么,那么七夕自然可以作出别的选择,成为西凉王妃,我必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云七夕突然觉得好想笑,笑得像个旁观者,就好像他们说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单连城眉头微皱,说道,“我大燕兵强马壮,何须这种昭君出塞般的联姻戏码?” 楚凌云轻轻摇头,笑着说道,“莫要动了肝火,西凉与大燕交好,自是不会兵戈相见,只是在下对七夕倾心已久,可是听闻,七夕先是被太子退婚,眼下又被晋王退婚,坊间难听的流言蜚语比比皆是。” 楚凌云灿若星辰的眸子含着笑,只是那笑意却有些发凉,懒懒的声音继续说道,“莫不是你们以为,七夕只是一个女子,便能被人甩来甩去?” 被楚凌云这样一说,连云七夕自个儿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了真是。 而看单烨的神色,想必也是楚凌云的话触动了她,而且以两国的关系,他不能直接拒绝楚凌云,他看向云七夕的眼神有了一丝愧疚,叹道,“此事对一个清白女子来说,确有不公,七夕,你自己选吧,如若你不想退婚,便是将连城的腿打断,朕也让他娶了你,如若你也想退婚,这朝中群臣之子,任你挑选,谁敢多言,朕自会替你做主,若你想随西凉王子离开,朕,也允了。” 正文 第120章 我虽然读书少,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聚在了云七夕的身上,只有单连城没有看,他静静立着,神色漠然。 “七夕,西凉山高路远,风土人情也有太多不同,你要考虑清楚。”单景炎温和地提醒她。 楚凌云淡淡一笑,眼神和暖地望着云七夕。 “七夕,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我只要你能活得快乐。如若你愿意跟我回西凉,我楚凌云向你发誓,我一生只娶你一个人,护你一个人。如若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怨怪你。” 人群里隐有惊叹声发出来,自楚凌云一出场,许多女子就不再淡定了,而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怎不让人艳羡? 云七夕迎上他温暖的目光,心中隐隐动容。 在东子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下,他们席地而坐,半分酒意下,她曾经说过,她要的是一夫一妻的婚姻,那个能娶走她的男人,一生只能娶她一个人,爱她一个人。他竟然都记得! 曾经的云七在她的印象中,温暖又贴心,一身乞丐服也掩盖不了他的帅气。而眼前的楚凌云,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身份显贵。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竟然要跟她一夫一妻? 按理说,被这样一个极品高富帅求婚,她应该偷笑了。在她被当众退婚的时候,他适时地出现,极力地挽回她的面子。 不是应该狂喜么?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平静?即便揭露了云七的真实身份,她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讶而已。 此时的单连城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颜,他永远在她特别想要看清他的时候,戴上了这张冷漠的面具,任谁也看不穿。 此刻,人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冲楚凌云微微一笑,一步一步来到单连城身边,在他的面前站定,抬起头,望着他平静如波的眼睛。 她第一次,不嘻笑,不搞怪,用这样一种明亮又平静的眼神看他。 他不是那个拥吻她时那个狂热的她,也不是那个诉说往事时感性的他,他此刻好平静,平静得好可怕。 云七夕轻轻踮脚,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求你这么久,你终于如我所愿了,尊敬的晋王殿下,我谢谢你。银子就当我付给你的献吻费,不用找。” 瞥到他瞳孔一缩,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在云七夕唇角绽放开来。当他终于侧目看向她时,她已经转过身,对单烨语气明快地说道,“皇上,想必西凉的水土一定不错,才会养出如西凉王子这么又美又温情的男人。我已经对西凉充满向往了,我愿意跟王子殿下去西凉。” 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要去哪里旅游一般地轻松自在。 一直故作轻松的楚凌云听完她的话,眉宇间顿时染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单景炎已经脸色苍白。 单连城神色如冰。 至于其他人,有一些自是巴不得她走得远远地,倒是惠妃,轻轻皱起了眉头,这结果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沉吟了半响的单烨终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朕起先就说了,你若愿意跟凌云走,朕也允了。只是,婚嫁乃人生大事,你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至少应该通知安国公这件此事,再者,你与凌云若是成婚,便已经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而是大燕和西凉的事,两国联姻,总不能这么草率地带着人走。” 楚凌云点头表示赞同,“皇上说得对,我也不想委屈了七夕,待大家回到大燕京城,告知了安国公,我要用最庄重的礼仪来迎娶她。” 事已至此,单烨似乎很无奈,但又不能再去改变什么,此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云七夕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一个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的狩猎之行,竟然敲定了自己的终生大事。 到了傍晚的时候,单烨吩咐人传下消息,明日回京。 云七夕不懂自己的婚事和皇上之间能扯上多大的关系,她只知道他们原本是计划还要在猎场呆上好多日的,如今大家都似乎没有了狩猎的心思。发生了这件事后,整个猎场上的气氛似乎变了味儿,每个人都心思各异,有人暗喜,有人沉重。 入夜,几座帐篷外的篝火燃烧得有些冷清。夜风卷得火星子窜来窜去。今夜仿佛过于安静,只有巡逻的侍卫在帐篷外走来走去。 吃完晚饭,云七夕觉得心烦意乱,在帐篷里坐不住,便出来走走,刚好看到一个身影正缓步走入夜色里。 她快步跟了上去,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人已闪到他的前面,抄着手,用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楚凌云,云七?”她一字一顿地念着,从鼻子里哼了哼,“西凉王子骗术真不错,竟然骗我骗这么久?你可真行啊!” 夜色下,楚凌云笑得很无奈。 “我说你好好一王子跑到别国来当乞丐,吃饱了撑的啊?”云七夕大为不爽地道。 楚凌云瞅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道,“有些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对不起,七夕,我……” 云七夕摆摆手,眯着眼睨他,“你千万不要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我虽然读书少,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不,我不是要说这个。”楚凌云轻轻摇头。 “那是怎样,你的理由最好能够服人。”云七夕如一个审判官一般,昂着下巴等着他的回答。 楚凌云含笑盯着她,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地闪烁着。 虽然穿着乞丐服的他也能看出长相不凡,不过此刻有这一身剪裁合体的华衣装饰,便更添了几分尊华。真正是一个标准美男子。 “说啊。”云七夕催他。 楚凌云抿了抿好看的薄唇,唇角勾着笑意,目光很深地盯着她,缓缓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是故意骗你的。” “什么?” 云七夕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迟钝了半拍,才抡起拳头打过去。 楚凌云也不闪躲,笑看着云七夕精彩的表情变化之后,十分抓狂的样子。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楚凌云还是云七的时候,他不是王子,他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打了两下,不痛不痒,云七夕收了手,气呼呼地道,“你还挺坦然哈,挺诚实哈,尊敬的王子殿下,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来骗我呢?我长得很好骗?” 楚凌云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云七夕恶狠狠地问。 “是因为公子要放长线钓大鱼。”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云七夕望过去时,小雨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楚凌云一拍小雨的脑袋,轻斥,“多嘴。”虽说是斥,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下去。 小雨摸着脑袋,委屈地望着楚凌云,“公子,当初不是你说的么?” “放长线钓大鱼?”云七夕摸着下巴,围着楚凌云转了个圈,笑得有些阴阳怪气。 “王子殿下,你还挺注重战略的哈?原来你以前为我做的那些都是战术?” 楚凌云急忙解释,“不是,其实我后来很想告诉你真相,可是我怕你不相信,也害怕你生气。” “那个,我一点我可以证明一下,那就是公子不是为了骗你而故意扮作乞丐的,而应该说是你刚好遇到了扮作乞丐的公子。”小雨小声地说道,说完又偷偷地瞟楚凌云,看样子是想邀功来着。 云七夕哼了一声,“今天怎么不怕我生气了?怎么又敢说出来了?” 楚凌云正了正神色,道,“因为不忍看着你受委屈,就想着,就算是你气我,我也要站出来,时间一长,你的气总会消的。” 确实,今天他如及时雨一般地出现,为她撑了腰,让她不至于成为所有人的笑话。按理说,他应该感激她才是。 “算了,看在你今天有所作为的份上,暂且不跟你计较,但这笔帐我记下了,早晚我要骗回来,你等着。”云七夕故意不笑地说道。 “我等着,你有一辈子的时间。”他笑容和煦,就好像这夜风也是暖的。 云七夕神情微滞了一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直在以他们从前的相处方式在对话,可他这句话在提醒她,他们已经不单纯是朋友关系了。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吗?”察觉出她神色不对,楚凌云温和地问道。 》≠》≠, 云七夕摇摇头,诚实地回答,“没有,我只是觉得以前的哥们儿,可以坐在地上喝酒谈天说地的哥们儿,突然成了王子加未婚夫,心里有点……接受无能。” 在她说到哥们儿二字时,楚凌云眼神黯淡的一瞬,随即,他苦笑着轻轻摇头,宠溺地抬手拂开她额前的头发,说道,“不会变的,如果你喜欢,我一样可以陪你坐在地上喝酒,谈天说地。七夕,不要变,你永远都要和从前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喝酒,我陪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云七夕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划过额头时的温度,如他的眼神一样温暖。 她避开他的视线,回头望着夜空,幽幽地道,“我对西凉很好奇,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高山还是丘陵?是沙漠还是平原?” “也许你会喜欢那里,如果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你若喜欢高山,我就陪你隐居山林,你若喜欢草原,我便陪你奔驰在草原。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楚凌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可她没有回头。 突然,从不远处的一座帐篷里踉跄地走出一个人来。 正文 第121章 徒弟输给师父,不丢人 云七夕定睛一看,那不是顾远么?他从单连城的帐篷里走出来,却愁着一张苦瓜脸,想必是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走了几步,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云七夕,于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云姑娘,爷他……”顾远刚说了一句,看到站在云七夕身边的楚凌云,便忍下了后面的话,只是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云七夕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顾远纠结了一下,最终无奈地说了出来。 “爷今天在猎场上跑了一天,估摸着是用力过猛,旧伤复发了,血将纱布都浸透了,老臣要去给殿下换药,可殿下固执得很,就是不肯换,老臣也是无耐。” 那位爷的固执她是知道的,执拗起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顾远思来想去,还是说道,“云姑娘,虽然如今你与爷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可好歹曾经……”他又看了一眼楚凌云,才又道,“好歹爷的这伤也是为了救你,你能不能去给爷换换药?” 云七夕耸耸肩,“他的那个牛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固执起来的时候,谁能听得进去?” 顾远又是一叹,“云姑娘,兴许您是不一样的,您在爷的心里,或许是不一样的。” 云七夕没有说话,顾远无奈地叹一声,转身离去。 “七夕,你去吧,大燕的晋王,除了固执和时而的冷漠,其他倒没什么不好的,是个有血性的将军。”楚凌云微笑着说道,尽量表现得十分大度。 半刻钟后,云七夕来到了单连城的大帐中。 大帐中的光线有些暗,只有桌案上的一盏油灯燃着不大的火光。照着单连城执着棋子的修长手指,将他孤坐的影子拉得很长。 站在门口,只能看见他一个清冷而不辩情绪的侧颜。 青黎站在桌案边,秀眉紧蹙,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眼底顿生不悦。 云七夕不屑理她,只一步步朝单连城走过去。 棋盘上,单连城手中的一颗白子正好落下,一盘棋输赢已定。 云七夕小小地意外了一下,就乐呵呵地调侃起来。 “在下五子棋呢?教几遍就记住了,算是我带过最聪明的徒弟了。”她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 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出现,单连城并没有多少意外,甚至都没有抬头,似乎早就知道她来了。只是自顾自地将白子和黑子重新一颗颗地装回了棋罐里。 啪,啪,啪…… 整个帐篷里都是棋子掉落的声音。 他手臂上的带血的纱布,十分醒目,可他却浑然不在意,就好像那伤并不在自己身上。 云七夕也并不理会站在一边,脸色越来越不好的青黎,自顾自地坐到了单连城的对面,笑道,“不如我来不陪你下一盘?” 灯火的影子映他英俊的脸上跳跃着,越发衬得他情绪莫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装了白子的棋罐推了过来。 一盘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沉默到沉闷。 云七夕为了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想了想,笑道,“爷,今日陪您下了棋,以后山高路远,恐怕也难有机会再与您下了,想来这大燕,也再没有会下这种棋的人了。不过,你左手跟右手下实在无趣,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教一个徒弟来陪你呀,比如青黎姑娘,我相信她应该是十分乐意陪您消遣无聊时光的,是吧,青黎姑娘?” 她突然笑着朝青黎飞了个眼神过去。 青黎的神情僵了一下,收起起先渐渐表露出的那一股子不悦,面无表情地道,“爷想让青黎做什么,青黎便做什么,绝无怨言。” 去!任何情况下她都能趁机表个忠心,云七夕也是醉了。 这话的意义颇深啊,云七夕似笑非笑地看向单连城,而单连城也拿一双飘忽不定的目光在望着她。 她笑得意味深长,她相信,青黎刚才话里的深意,他不能听不出来。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单连城的眸子不由眯深了几分。 “别看我,看棋。”云七夕笑着提醒他。 单连城垂眼看棋,默了一瞬,淡淡道,“你赢了。” 云七夕笑嘻嘻地摆摆手,“徒弟输给师父,不丢人,来来来,再来再来,今夜,咱们对弈到天亮。” 说着,她就开始收捡棋子。 收到最后几颗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眼神看向单连城。 “你手上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估计头脑不够清醒了吧,我赢了你一伤员我也胜之不武,还是让我先给你换好药,我们再下吧?我做师父,不能欺负一徒弟呀!” 青黎虽然不爽,但听到说给单连城换药,也是立刻将药箱拿了过来。 云七夕站起来,走到单连城面前,蹲下身,将他手上已经湿红的纱布轻轻拆了下来。 而单连城并没有抗拒,只是由着她做。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心里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要银子吗?”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情绪不明的问话。 “啊?”云七夕正专心上药,完全没跟上节奏。 “要银子吗?”单连城重复问道,眯眼看她,“你不是向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原来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财迷,除了财迷,可能再也没有别的了。 云七夕的心里落空了一下,只是一下,她就浑然不在意地笑道,“对啊,我就是向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看来晋王殿下您也是够了解我了,你也不差,我在你这儿就没做成什么好生意是吧,到最后,咱俩之间的帐都算不清了,不知道谁欠谁了。我吧,虽然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也不是一点人情不讲,你这伤好歹也是为了救了伤的,我不能这么没有良心还跟你算诊金是吧,反正都要分道扬镖了,不治好你我也良心难安。” “青黎你先出去。”单连城道。 青黎手中绞着帕子,明显不愿意,十分纠结,却又不得不听令,过了好一会儿,才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云七夕上好了药,加快速度缠上新的纱布,打好结,退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布帘落下,帐篷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烛火一明一灭间,气氛有些诡异。 云七夕挠着鼻子,感到一双淡然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若是让你在景炎和西凉王子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单连城淡然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明情绪的沙哑。 云七夕猛然抬头,缓缓缩起瞳孔,盯着他,半响,她笑了。 “我不是已经选了西凉王子了么?更何况,我为什么非要在他们之间做选择,天底下没男人了?听你这口气,莫非你认为你们单家的男人天生比别人高人一等?为什么我觉得人家西凉王子就特别不错呢?又温柔又体贴,关键是人家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以单连城的聪明,哪能听不出她的恼意?不过他却没有生气,只是眯着眼盯着她,半响,淡淡道,“左手与右手下棋,是一场完全知己知彼的棋局,应该是永远也下不完的一盘棋,可为什么赢的总是黑子?” 云七夕懵圈儿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是一码事儿么? 仔细回味他的话,云七夕道,“也许是你自认为对左手和右手很公平,其实你潜意识里还是偏心的,偏向黑子,黑子自然会赢,因为整盘棋局全由你自己亲自操控。”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掀帘而入,直直地就冲到单连城面前。 “哥,你又受伤了吗?痛不痛?”单宝珠看着拆下来染着血的纱布,满脸稚嫩的心疼。 “不痛。”单连城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单宝珠的头发,眼神也暖了几分。 这个习惯漠然的男人,只有在面对他这个唯一的妹妹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这种暖的一面。 单宝珠回过头,看了站在一边的云七夕一眼,又回头,天真地问道,“哥,听好多人在说,说你不娶嫂子了?是真的?” 好多人?哪些人?这下子,她又成了热点话题了? 单连城眸色微暗,道,“是。”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娶嫂子了?是不是哥要娶别人?我不要,不要别人做我嫂子。”单宝珠摇晃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提出自己的抗议。 云七夕抄起手,看着单宝珠的行为,却产生了一丝兴致。 ,o 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心中也有喜恶之分? 突然,单宝珠转过身朝云七夕跑来,拉起她的手。 “嫂子,这是为什么呀?我不要别人做我嫂子,我不要。” 看着单宝珠一脸天真无邪,云七夕笑了笑,“公主,你放心吧,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嫂子,你都一定会是我的嫂子了。” 单宝珠垂下眼,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说道,“父皇说,是哥不肯娶,可母妃说,是嫂子不肯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看来皇上和惠妃两夫妻私底下还讨论着呢? 云七夕笑道,“当然是你哥不肯娶我了,我哪里能有资格不肯?”说完,她看了单连城一眼,对上了他沉沉的视线。 正文 第122章 我已知你并非七夕 单连城浓郁的视线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隐忍不发。于是云七夕突然笑着笑着,有些笑不出来。 单宝珠像是突然有了主意,拿起桌子上果盘里的一根香蕉,葱白般的手指一边剥一边道,“我记得上次我喂哥哥和嫂子吃香蕉,你们都很高兴,宝珠再喂你们吃,哥哥还要娶嫂子,嫂子要嫁给哥哥,好不好?” 她将剥好的香蕉递给单连城。单连城看着她希冀的眼睛好一会儿,似是不忍拒绝,方张口咬了一口。 然后,同样的戏码,单宝珠又将咬了一口的香蕉递到了云七夕眼前。 与此同时,单连城深遂的视线也看不过来。 云七夕没有张口,这一次,她的心里没有尴尬,倒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闷气给堵得慌。她与他实打实地吻过,不止一次,这种间接接吻又算什么呢? 挥去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双动情的眸子,那种热烈的气息仿佛就萦绕在周围,而这个人就坐在不远处。云七夕突然气闷,拉着单宝珠就出了帐篷。余单连城看着布帘落下,独品一室冷清。 “子隐哥哥,皇上准备定个什么叫日子让云七夕嫁到西凉去?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啊?” 单子隐刚从皇上的帐篷里出来,走得很快,云揽月小跑着追在一边,问话时,神情和语气都很兴奋。 当然了,眼中钉要远嫁,能不兴奋么? 看样子,单子隐已经被云揽月问得很是烦燥,甩开她的手时,力道就大了一些。云揽月正踉跄之际,却没想到能突然撞见从帐篷里出来的云七夕。 当然,云七夕也正好就听见了云揽月的问话。 对视半刻,云七夕笑了,“姐姐,原来您时刻都这么关心妹妹我呢,妹妹可真是太感动了。日子呢,倒是没定,变故嘛,这还真说不清楚,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嘛,说不定我到时就改变主意了呢?” 瞅到云揽月脸上染了怒意,云七夕挂着满意的笑容,牵着单宝珠离开了。 大营越来越远,夜色下的黑暗越来越深。 “嫂子,你要带我去哪儿?”单宝珠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七夕停了下来,放开她的手,盯着单宝珠微微有些紧张的小脸,淡淡一笑。 “公主,你看,此刻就我两个人,你就不用伪装了,你根本就没有病,是不是?” 单宝珠的神情明显闪过一丝惊异,眼神闪躲着,不去看云七夕的脸,小声道,“嫂子,你在说什么呢?” 云七夕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公主,你不用紧张,我若想要拆穿你,早在你讹我哥的那天就说了。” 单宝珠这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云七夕又道,“那天半夜,那个小侍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哥的帐篷里?还那么不合常理地大叫,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为什么?” 听着云七夕的问话,单宝珠渐渐平静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云七夕拉着她的手,尽量柔和地说道,“我已经问过那个小侍卫了,原来他是受人指使才会在那个时间突然出现在那里的。” “你想怎么样?”单宝珠终于抬头问,眼神里突然有了几分果敢。 云七夕失笑了,摇摇头,“我不想怎么样,我刚才就说了,如果我想要怎么样,不会等到现在,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并且相信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话。” 单宝珠轻轻松开她的手,漂亮的大眼睛里原来的呆萌被一丝清明所取代。 她轻步走到一边,看着远处大营的篝火,幽幽说道,“那年我七岁,和四哥一起玩耍的时候,四哥摔伤了,皇后娘娘一直认为四哥是跟我一起玩才会摔伤的,心中怨怪他的伤都是我造成的。有一天,皇后娘娘私底下跟我说,等我长到十五岁,就让我嫁到蛮夷去。我不想嫁到蛮夷,我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妃,也不想离开二哥,所以,我只能装傻,料想任哪国的王子,也应该不会想要娶一位傻公主吧?” “原来如此。”云七夕明了地点点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公主,你放心,如今皇后再也不能这样威胁你了,皇上已经承认了你和我哥的婚事,她无法再去更改。” 单宝珠回过头来,盈盈大眼有些难过地望着她。 “可是,云哥哥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云七夕安慰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被你打动的。” “会吗?”单宝珠很茫然。 “会的。”云七夕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跟二哥呢,我觉得二哥对你有情,我从没见过二哥为一个女子这样奋不顾身。不过我倒记得小的时候,曾听说二哥为了救一个女孩被蛇咬伤了,不过那时还很小,而且后来我问二哥的时候,他对此事只字不提,我一直不知道那女孩是谁,我甚至反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是吗?有这样一个女孩?”云七夕喃喃地问完,想起青黎说的一句话来。 那日她在望岳山庄后山遇到雪儿袭击,单连城救了她,青黎说,即便当时的那个人是她,单连城也会这样的做,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身为大将军的他,出于一种善良和正义,他都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后来我再没有听到过这件事的后续。”单宝珠继续说。 “哥。”云七夕突地一唤,单宝珠吓了一跳,飞快转过头,看见云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于是,立刻,单宝珠不傻也傻了。 “云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拉着他的衣袖,立刻变身了呆萌小公主。 “你们在说什么?”云冲问的是你们,眼睛却只看着云七夕。 云七夕一笑,“没什么,我跟公主随便聊聊。即然哥来了,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说完,云七夕转身要走,云冲却拉住了她,“七夕。”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放开了单宝珠。 云七夕回过头,看到单宝珠的脸上明显闪过了失落。 “七夕,其实我与公主并没有……”云冲浑厚的嗓音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有点难以启齿。 云七夕打断了他,“哥,一个女子的名节多么重要,更何况还是公主,既然皇上已经发了话,你可要对公主好些,不要伤了她。”说完,她给了单宝珠一个鼓励的笑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往大营的方向走,逐渐走出了无边的黑暗,走向几簇篝火照耀下的大营。 还未走近,一个人影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下,单子隐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淡淡的,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云七夕抿着唇角,轻松笑问。 单子隐的眼角染了一丝微凉,邪气地一勾唇,低声问道,“你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云七夕盯着他,没有承认她的好奇心确实被他勾了起来。 见她不语,单子隐笑了,凑近了些,低笑道,“我知道,你想知道。” 云七夕退后几步,离开一段距离,笑道,“我知道你想吊我的胃口,我这个人恰好是这样一种人,你说吧,我就听着,你若不想说,我也绝不追问。” 单子隐笑出了声,歪着脑袋盯着她,笑得特别得意。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的话,我就要去睡觉了。”云七夕越过他就走。 单子隐伸出手拉住了她,身子倾过来,低声笑道,“我已经知道你并非七夕了。” 云七夕心头一跳,镇定地眯眼看着远处,不去看他。 单子隐没有松开手,而是转过身,倒回去几步面对着她,笑容深遂。 “不过,你不用紧张,我并不打算拆穿你,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有趣。” 云七夕侧过头,撩着唇角,一本正经地道,“太子殿下,你还挺无聊的。” 单子隐依旧笑着,“你不承认也不妨,看在你曾经叫过我子隐哥哥的份上,我不如告诉你那个女孩是谁吧?其实确实有那样一个女孩在三弟的记忆里出现过。” 》≠》≠, “太子殿下!”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单子隐。 楚凌云已经来到了云七夕的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单子隐。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非要这大晚上的跟我的未婚妻说吗?” 他语气并不严厉,却是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力。 云七夕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一面,此刻,他好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身为一国王子的威慑感。 单子隐顿了一瞬,笑容在唇边绽放,缓缓松了开拉住云七夕的那只手,笑道,“王子殿下,本太子与七夕好歹是旧识,哦,还不止这样呢,父皇从小指婚于我二人,只不过似乎缘分未到,所以才错过了,不然哪里还有王子你的机会呢?” 楚凌云笑了,月色下,他丰神俊朗,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牵过云七夕的手。云七夕能感到他手心的温暖以及他手指不轻不重地握力带给她的安全感。 正文 第123 小骗子 “是啊,其实仔细起来,我还得感谢太子殿下你呢。”楚凌云笑得风轻云淡。 单景炎一边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王子殿下还未真正娶到手,一切都还未有定数,你说呢?” 他的语气在最后刻意上扬,有种说不出的自得,他阴邪的神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掌控在他的手里,可他就是不说,只等着看戏的样子。 云七夕双手握住楚凌云的手,不去看单子隐,而是只盯着楚凌云道,“凌云,我们走吧。” 楚凌云回她温暖一笑,点点头,只道,“好。” 随后,二位不再理会单子隐,转身离去。 单子隐立在原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扭了扭脖子,神情慢慢地阴冷了下去。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快到大营时,脚步慢了下来。 楚凌云一直牵着云七夕的手没有松开,大拇指摩挲着云七夕的手背。 “七夕,会变吗?”他突然道。 云七夕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他。 月色洒下来,楚凌云澄亮的眸子染了一层朦胧,只深深地盯住她。 “七夕,会变吗?你会不会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云七夕盯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凌云的问话,把她拉回到一个现实,她就要嫁给西凉王子的一个现实。一个她其实还并没有真的当成一回事的现实。 看出她的迟疑,楚凌云的眸色微微地黯淡了,随即又是一笑。 “也许是我问得太多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你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地接受。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云七夕回他一个无力的笑,道,“谢谢你。” 第二日,大部队整队回京,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 该上马的上马,该上车的上车。 张沁雪远远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便淡淡地移开眼,上了马车。自那夜她听见了单景炎的话,她们之间的距离就仿佛一下子很远了。 与来时不同,单连城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马。想到他手上的伤,云七夕本想劝上两句,不过后来想想,又忍了下去。 “七夕,你去跟宝珠和景炎坐一辆马车吧。”单烨从马车内掀开车帘,对云七夕说。 另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单景炎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七夕回他一个微笑,可抬头看着一个个坐在马背上的人,眼神毫不掩饰地透出一种羡慕。 “七夕,你想骑马是吗?皇上,既然七夕想骑马,就让她骑马吧,我护着她。” 楚凌云永远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她的诉求而争取。 云七夕点点头,“嗯,我想骑马,这一路回长啊,在马车里太无聊了。” 单烨叹了一声,“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 云七夕终于骑到了马上,大部队正式出发。 单连城未侧目,夹了马腹,快走几步,马儿走在云七夕的前头。楚凌云倒是刻意放慢了马速,走到了云七夕的身边,与她并肩同行。 一路闷得慌,云七夕又是个憋不住的性子,为了能说话,于是就更加放慢了速度,与楚凌云两个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云七……”云七夕脱口喊了一声,才想起,他已经不是这个名字了。 “嗯?”楚凌云竟然还回应了。 云七夕眼睛眯成一条线,抬着下巴侧目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所以你取云七这个名字,也是故意的了?” 楚凌云笑盯着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云七夕不悦地哼了一声,任马儿慢步踱着。 楚凌云笑眼弯起,一双眼睛特别璀璨迷人,好听的声音半调侃地说道,“这废话我可不会。” 其实到了现在,即便他不说,云七夕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哼道,“亏我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那么傻叉的以为这是一种天大的缘分,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好骗呢?” 楚凌云拉着马儿跟随着她的节奏,笑着劝道,“不要生气了,你如果愿意的话,还是可以叫我云七,只要你开心就好。” 云七夕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要,我要给你另外起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楚凌云问。 云七夕想了想,唇角一弯,笑道,“我想好了,我以后就叫你小骗子,特别地贴切,是不是?” 楚凌云轻轻蹙起眉头,含笑不语。 “小骗子!”云七夕叫了一声。 “……” “小骗子!”她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 楚凌云面色为难地凑过来,低声道,“这个名字能不能私底下叫,好歹我也是西凉王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噗哈哈……” 安静的大部队突然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引得前面的人频频回头。 单子隐回头看了她一眼,云七夕总觉得他怡然自得的眼神有一种自信,就好像是一起去参加一场考试,可他早就知晓了考题似的,特别地淡定自在。 就连侍卫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有单连城没有回头,云七夕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背脊僵硬了。 云七夕收回视线,侧头大度地对楚凌去说道,“好吧,暂且放过你。” 楚凌云笑了,笑得比女人还明艳动人,朝她一抱拳,低声道,“多谢王妃开恩。” 云七夕只是勉强笑了一下,便专心看着前面,不再说话了。 走了没有多久,前面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丁香从马车上下来,来到单烨的马车旁,说道,“皇上,惠妃娘娘突然身体不适,您看能不能让云姑娘去看一看娘娘。” 单烨一抬手,整个部队都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就意会,下了马,朝惠妃的马车走去。 云七夕上了惠妃的马车,却见惠妃一直掀着车帘,眼神望着远处,即便她上了车,她也一直未回头。 “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云七夕问道。 惠妃这才放下车帘,缓缓回头,一只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这里不舒服。” 她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云七夕,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云七夕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垂着眼,回道,“娘娘是想家了。” 惠妃轻笑,“说得好,家,你可知道,刚才你这句话,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人说出来,都等于死路一条。” 云七夕平静立着,不卑不亢地道,“七夕不敢在娘娘说谎,说的都是实话。” 惠妃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疲惫地道,“七夕,你坐。” 云七夕没有动,惠妃无奈地问道,“本宫就真的那么可怕?” 云七夕摇摇头,这才在另一侧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惠妃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日皇后说得很对,这里离代国已经不远了,站在高处,也许就能望见。那日,你巧妙地替本宫解了围,本宫还一直没有机会赏你。这个,就当是本宫赏你的。” 说完,她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来,拉过云七夕的手,要套在她的手上。 血玉,白中透着血红,乃是玉中极品,极为罕见,有价无市。 云七夕瞄了一眼,专业地在心里评定完毕,还是忍下了想要收下的冲动,试图收回手。 可惠妃抓得紧,执意要将这只玉镯套在她的手上,说道,“七夕,你不要拒绝,这是你应得的,我欣赏你。” 最后,云七夕还是只好任惠妃将玉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谢娘娘赏赐。”她道。 惠妃摇摇头,“不用谢,这玉镯我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云七夕的手指摩挲着玉镯光滑的表面,顿时觉得这只玉镯像是有千斤重。 惠妃仿佛能看穿她,淡淡道,“你不必有压力,即便你不嫁你连城,这玉镯送给你本宫也不后悔。其实在连城的庆功宴上,本宫就看出,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赐婚也是本宫向皇上提议的,也许是你跟连城没有缘份,最终还是不能走到一起。” 云七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娘娘抬爱了。” 惠妃突然双手握住云七夕的手,盯着她,认真地道,“七夕,你答应本宫一件事。” 云七夕见惠妃突然如此激动,还真不敢一口答应她什么。 惠妃道,“你放心,我不逼你嫁给连城,但是你答应我,无论是会是大燕的晋王妃,还是西凉的王子妃,都不要与连城对立。” 与他对立?她好像还真没有这样想过。她这个人在很多时候对事不对人,单连城的血性下掩藏的正直善良,是她很欣赏的。 “娘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云七夕郑重地说道。 听着她的话,惠妃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拍拍她的手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下了马车,其他人都停顿下来在休息。 单烨问道,“惠妃怎么样?” 云七夕答,“皇上请放心,惠妃娘娘地只是有些疲累,并没有什么大碍,待回到京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听完她的话,大家各归各位,准备出发。 云七夕看见原本靠在大树上的单连城动作潇洒地跃到了马背上,他面色从容,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手臂上的血渍已经渗了出来。 四下看一看,瞅着单宝珠正准备上马车,云七夕快步走过去,唤了一声。 “公主。” 单宝珠回过头,云七夕凑到她耳边,“公主,交给你一个任务。” 正文 第123 开业大吉 “什么?”单宝珠收回脚,疑惑地盯着上她。 云七夕凑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单宝珠意会,点点头,便朝着单连城走了过去。 云七夕走回马旁,拉着僵绳,没急着上马,似是眼神随意地望着单宝珠和单连城的方向。 “二哥,能不能陪着宝珠一起坐马车啊?”单宝珠睁着大眼睛,拉着单连城,特别天真地祈求着。 单连城低头看了单宝珠一眼,头微微往后侧了一点,视线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摸着马背光滑的毛,移开了目光。 “二哥,好不好嘛?”单宝珠撒娇地拉着单连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听见单连城浑厚的嗓音说了一个“好”字,便翻身下了马,与单宝珠一起往马车走去。 云七夕拍了拍马背,看着远处的草地被风吹得波浪起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而立在一边的楚凌云,却只是淡淡望着她,了然的目光带着暖意和不易察觉的苦涩。 大部队再次出发。 由于天气晴好,大家赶得也挺急,下午时,就到了青峰山了。 云七夕明显能感觉到,在快要到青峰山时,将士们都警惕了起来,身为将军的云冲骑马当先走在前面,侍卫们围着几辆马车,抬头不时地看着山上的情况。 看来,青峰山一带不太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走进青峰山峡谷,速度慢了下来,峡谷除了车轱辘的声音和马蹄声,便只剩下山间的虫鸣。 峡谷幽深,马蹄声清晰地回响,大部队如一条长蛇,缓慢地走在其中,气氛特别怪异。 云七夕想起来时在青峰山发生的事情,嘴角弯了起来。 突然,一声鸟叫划破长空。众人警惕地抬头看,只见山腰处不知何时站着几个男人。 顿时,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侍卫们都拿着剑,紧紧地盯着他们。 云七夕认出来了,他们正是来时拦了她路的那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他们的大当家。 几人望着大部队的方向,大当家一只脚踏在石头上,两只手抄着,嘴里衔着一根草。 云七夕认出了大当家,大当家也看见了云七夕,远远的,大当家冲她抱拳,云七夕一笑,也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部队平静地走过峡谷,几人站在山腰处,视线追随着他们,却一直未有举动。侍卫们却不敢放松,直到大部队一路平安地走出了峡谷,才收了剑。 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午夜。 大部队先护送单烨一行回了皇宫,才分了道,一行去晋王府,一行往安国公府。 单连城的马车走了一段,车帘突然掀了起来,单宝珠的脸露了出来,借着月色,她俏皮地冲云七夕眨了眨眼睛,云七夕对她微微一笑。 直到马车没入夜色不见,剩下的人才继续往国公府的方向走。 在国公府门口,云七夕和云冲下了马,云揽月下了马车。 楚凌云坐在马背上,对云七夕道,“七夕,等我,我必定让你体面地出嫁。” 月华下,尊华风姿无双,眼神坚定,像是对着月光许下的承诺,别样的梦幻。 几匹马已经被小厮牵走了,云七夕立在国公府门口望着他。朦胧的月色掩盖了她的复杂的神情。 夜冷风清,府门口极其安静。 楚凌云眼神柔和地盯着她,却一直不肯移开,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一个“好”字哽在云七夕的喉咙里,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来。看到楚凌云眼中隐有几分受伤,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顿时,楚凌云微蹙的眉头绽开来,笑容里有几分满足和欣慰。 楚凌云驾马走远了,小雨骑着马跟在他的后面,一个小小的身体,马术却是十分娴熟。 虽说云七夕嫁去西凉,这件事对云揽月来说是个好消息,不过此刻看到惊为天人的西凉王子对云七夕如此温柔。身为女人的本能,她竟生出一丝嫉妒来。 “你们回来了?”沉重的大门打开,云风烈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爹。”几个回过头,唤了一声。 云风烈点点头,道,“已经不早,先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各自回房,巧儿看见云七夕回去,困意一下子全没了,激动地表达了这些天来对她的担心和思念。直到云七夕表示自己赶了路,实在困,她才终于安静下来,默默退下,让她休息。 可当云七夕真正躺下来,却又睡不着了。 她曾经想过,在不做晋王妃的时候,她可以浪迹天涯,游山玩水,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绝没有想过,她不嫁单连城,却要远嫁西凉王子。 虽说对她这个外来人口来说,并不存在远嫁一说,这个时代,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所以并没有什么远近之分。可她真的能嫁给楚凌云吗? 同样是身份显贵不凡,她可以拒嫁单连城,因为她觉得单连城冷硬,不会轻易受伤,可她不能拒绝楚凌云,因为他太好,太温柔,她不忍伤害他。 突然,她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将自己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将所有银子盘算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日,她将所有的银子带上,去了东子家。 翠翠在院子里晒衣服,看样子,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蛋有了血色,也圆润了许多。 见到她,翠翠很是惊喜,“云姑娘,怎么是你?” 东子在院子里砍柴,听见翠翠的话,抬起头来,立刻站了起来。 “云姑娘?” 云七夕冲他们开怀一笑,将手里的一大袋银子掂了掂,说道,“是这样的,我马上要离开大燕了,但是在走之前,我想给大家引一条发财的路子。” 五天的时间,云七夕开始策划,忙活她的发财大计。在这五天里,她从百姓的八卦里听来一些事儿。 据说边疆又不太平了,大概是有些人听闻大燕的战神站不起来了,觉得大燕就像是失去了羽翼的老鹰,变得好欺负了,所以嚣张了起来。百姓们原本是不安的,不过自从听说单连城的腿好了,就兴奋了,纷纷期待着他们崇拜的战神能给敌人狠狠地一击。据说单连城自回到京城,就开始每日练兵,一日都不曾停歇。 他练她的兵,她忙活她的事儿,好像,两个人就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十天后,在醉酒飘香的对面,一家名为“七里香”的酒楼隆重开业了。 无论是外观设计,还是排场,七里香都绝对不输给京城最高逼格的醉酒飘香。 而它的位置恰恰开在醉酒飘香的正对面,醉酒飘香的掌柜站在二楼窗口,看着对面热闹的场面,十分不爽。 在京城,醉酒飘香称霸十余载,还从没有哪家酒楼敢与他们叫板。这七里香开在它的正对面,装修得如此大气,明显就是要将醉酒飘香给比下去。 在开业前几天,云七夕就开始在京城造势,用开业当天免费试吃的营销手段诱惑客人。这种手段,在古代是从未有过的,所以,许多人感到新鲜,在还没有开业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以,到了开业的那一天,出现了一种空前的盛况。 云七夕站在门口,看着客似云来,乐得合不拢嘴,暗自夸赞自己的经商头脑。果真,现代的人的经商门道,她稍微用上一点,就可以在古代做得风生水起了。 东子从七里香里走出来,对云七夕道,“云姑娘,看样子咱们这人手不够啊。” 云七夕朝里面望了望,以二鬼带头的好些个乞丐都变了装,穿得十分体面,在大厅为客人服务。可是,即使带上了丐帮的队伍,遇上这样的好生意,好像仍然是忙不过来。 云七夕淡定地笑道,“没关系,忙不过来是好事,跟客人们说,试吃三天,后面继续。” 东子皱起了眉头,“我们每天送这么多的免费的东西出去,不会太亏吗?”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你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今天送出去的东西,以后我都会几倍的赚回来。” , 东子挠着头,还是不懂,云七夕笑道,“去吧,叮嘱厨师,我教他们的几个特色菜一定要做好,还有,跟二鬼说一下,服务态度很重要,上次教他们的礼仪,全部要用起来。” “好。”虽然不能理解云七夕的有些行为,可东子还是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便照着她说的,吩咐了下去。 “哟,好热闹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云七夕的背后响了起来。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醉酒飘香的掌柜面色不善地站在她的身后,身边还跟着两个身材强壮的像是打手一样的男人。 而他背后的醉酒飘香,呈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清。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知不知道在京城做生意的规矩?”掌柜身边的一个男人嚷道。 云七夕淡定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掌柜你好,是来免费试吃的吗?七里香欢迎你。” 正文 第124章 相由心生 掌柜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免费?顶多用来吸引一些贪便宜的百姓,我醉酒飘香的常客可都是些有身份的体面人物,怎会贪图这点儿小便宜?” 云七夕挠了挠耳朵,只是笑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的话。而在掌柜看来,她就是心虚了,顿时高傲地抬起头,越发觉得自己与醉酒飘香实在高不可攀。 “开业大吉。”一个醇厚的男人的声音在掌柜的身边响起。 掌柜回过头,大愣,“云将军?” 云冲却只看着云七夕,淡淡一笑。 “开业大吉。”一个俏皮的声音从他的身边冒了出来。 自打回了京城以后,单宝珠越发回归了她机灵可爱的本性。她与云冲的婚姻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她已经不想再去伪装什么,这些年,她装得太辛苦。 云七夕笑着抱拳道,“多谢公主赏光,里面请。” 掌柜目前云冲和单宝珠进去,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早就听闻有一家七里香名声躁动,今日我便也来试上一试。” 掌柜还没回过神,又一个男人来到了七里香,于是他差点儿惊掉了下巴来。 “四,四,四……”他的舌头都在打哆嗦。 云七夕淡定拱手,“四皇子,多谢赏光。” 单景炎一身银白锦衣,用彩线绣着精致祥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只是仍旧带着病态,柔弱了。 他负手来到云七夕身边,笑道,“七夕,想不到你还有经商的头脑,真是不简单啊。” “四皇子,现在夸还早了点儿,进去品尝过之后,再夸也不迟。”云七夕笑嘻嘻地道。 单景炎点点头,“言之有理。” 正准备往里走,却听见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俏生生地说道,“惠妃娘娘送金匾一块,祝云姑娘生意兴隆。” 丁香的身后,两个小太监正将一块金匾高高的举起来,丁香轻轻将上面的红绸一拉,“第一酒楼”四个苍劲的大字便展现了出来。 “云姑娘,这金匾可是由晋王殿下亲自题字的。” 云七夕淡定的盯着这块金匾,眼神里充满了狐疑。 自打回京以后,她与他就没有过什么交集,他会给她开的酒楼题字?此话听来怎么可信度不高呢? 而此刻,最最惊讶的人就是醉酒飘香的掌柜了。连惠妃娘娘都亲自派人送来的贺礼,还是晋王殿下亲自题字的,他毕竟混迹京城生意场上多年,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如果还看不出点什么来,他就真的傻了。 于是,不知何时,他带着他的那两个跟随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整个七里香一楼和二楼已经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单景炎,单宝珠和云冲几人坐在大厅靠窗处。 云七夕吩咐着东子和翠翠劝离了那些今天没有吃成,十分失望的百姓,这才走进了酒楼来。 料到开张这一天效果会不错,倒是没有想到还有几个意外之客。 正在满意地欣赏这盛况,就瞟见一个水绿的影子走了进来。 “沁雪?”云七夕低吟了一声。 张沁雪看见了她,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可云七夕却明显能感觉到,她并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 云七夕走过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挽着她,“沁雪,我还一直在想呢,我的酒楼开张,你怎么能不来捧场呢?你还是来了,好姐妹。” 张沁雪勉强笑了笑,眼神朝坐在一边的单景炎看了去。 云七夕意会地一笑,拉着她就朝着单景炎那张桌子走去。 “哥,公主,景炎,不介意加入一个人吧?” 单景炎抬头,看了张沁雪一眼,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在云七夕的安排下,张沁雪与他们一桌坐了下来。 几道特色菜上完,云七夕站在堂中,给大家就这几道特色菜做了个介绍,同时也是灌输一种理念。 七里香,不做平庸,只做特色,不做最贵,只做最好。百姓们今天讨了便宜,自然是掌声雷动。 演讲完毕,云七夕也坐到了张沁雪身边去,还没说上什么话,却瞧见门口进来一个女子,手里捧着一卷东西。 女子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她看见了云七夕,便直直地向她走了过来。 “云姑娘,婉兮奉公子之命,送这一份贺礼来,祝姑娘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云七夕记起来了,她就是沉香阁的那个婉兮。 云七夕乐得一拍桌子,道,“爽快,不愧都是生意人,说的话我爱听,婉兮,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婉兮笑着摇摇头,一对长耳环如两根长辫子在她的脸颊边摇摇晃晃。 “不用谢,云姑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来吃饭吧?”云七夕礼节性地招呼道。 婉兮笑道,“不了,婉兮完成了任务,还得回去复命呢。” “你家公子怎么没来?”云七夕问道。 婉兮道,“公子说,他早晚会来的。”说完,她便走出了七里香。 婉兮走路的姿势很好看,扭动的腰身很美,不像是大燕女子的那种柔婉,倒有一种异域女子的风情。 看着婉兮出了七里香,云七夕将手里的东西展开来,却是一副画。 她记得她第一次走进沉香阁的时候,便看到沉香阁里挂了不少这样的画,画的意境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仿佛隐藏着什么奥妙,与手上这副画的感觉很像,看不出是画的什么,像是一种抽象画。 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看不懂,所以她特别怂地不敢说自己不懂,只是没有像皇帝的新装一样,像个白痴一样地拿出去炫耀。 “这是相由心生图。”单景炎的视线落在展开的画上,说道。 “相由心生?”云七夕诧异看向他,“景炎,你知道?” 单景炎道,“父皇那里也有一副,听闻是当年的北狄王子,也就是现在的北狄王相赠。” “相由心生?”云七夕咬着这四个字,再次将目光投到手里这张图上,脑海里浮现出无夜优雅而神秘的样子,“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相由心生不是用来形容人的么?” “听闻这副画一般人很难看懂,而且每个人看到的图案都是不一样的,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是吗?这么神奇?”云七夕有些不信。 若真是这样,这副画拿到现代岂不是旷世奇珍? “我倒也对相由心生有所耳闻。”云冲沉吟道。 “你不妨试试?”单景炎笑道。 云七夕将图展开放在桌上,目光仔细落在上面。这副画里的色彩很多,很像咱们五颜六色的地图,看着看着,这一块块色彩仿佛流动了起来,起先杂乱的色彩,慢慢地幻化成形。 眼前,慢慢地呈现出一片黄沙大漠,一个骑着马的矫健身影慢慢地出现在画卷里。 心里想的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可为什么她看到的是他? “七夕,你看到了什么?”单景炎问道,其他人也都盯着她,十分好奇。 云七夕摇摇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们试试能看到什么?” 说完,她将画展在张沁雪面前,“沁雪,你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张沁雪只盯了画卷一眼,便别开了眼,“沁雪愚笨,并看不出什么来。” 云七夕也不为难她,将画推到单宝珠面前,“公主,你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单宝珠听话地认真看着,不一会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看到了云哥哥。” 云冲抬起酒杯来,掩饰性的喝上了一口,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免费试吃活动完了之后,宾客陆续离开,几人也来到门口,送这些客人。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七夕远远望去,只见几匹马正朝着这边奔跑过来。 当先的那人那马,她刚刚在“相由心生”的画里才见到过。 七里香门口正在散去的宾客众多,马背上的男人放慢了速度,淡然的目光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大步过去,站在了他的马头前面。单连城仓促勒僵绳,马儿嘶叫一声,马蹄扬了起来。 △≧△≧, 他高高立于马上,她站在马头前,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怪异。就连周围的人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目光静静地观望。 云七夕唇角一弯,笑道,“晋王殿下,今日小店开张,你既然从此路过,怎么能不尝一尝咱们的七里香呢?东子,把咱们的七里香端上来。” 一声令下,东子准备好了她所要的一切。 云七夕从东子手里接过杯子,举高,笑眼望着单连城。 “晋王殿下,我还得感谢你呢,”她指了指门上的匾额,一字一句地念道,“第一酒楼,不愧是晋王殿下,写的字真不错。” 单连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那块金字招牌,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视线移动,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单宝珠。 单宝珠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像是一个知错的小孩,让人都不忍责怪她 正文 第125 碎碎平安 周围所有的百姓都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却在观望着这一幕,不知单连城是否会接下云七夕手上的这杯酒。 “听闻开这家酒楼的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 “二小姐不是指婚给了晋王殿下么?前些日子,听闻二小姐还追随着晋王殿下去了望岳山庄呢。” “你有所不知,二小姐这一去竟发生了变故,晋王殿下请求皇上退婚了。” …… 安静的环境里仍然听得见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可云七夕没有受到这些议论的影响,始终端着酒杯,笑望着单连城。 “这二小姐的命还真是不好,前面太子妃没当成,如今晋王妃也做不了了。” “谁说她命不好,听闻在猎场的时候,西凉王子突然出现,请求皇上让二小姐嫁给他。” “是吗?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当然,我一个远房的表哥是当侍卫的,这一次跟随着皇上一行人去了猎场,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晋王殿下,给个面子吧?”云七夕笑容不减地说道。 单连城凝视她片刻,终于伸手接过了她的酒杯,视线停滞在她手腕上的玉镯上片刻,便仰脖子一饮而尽,同时酒杯从他的手中往后抛了出去。 一个优雅的抛物线后,百姓慌忙避让。酒杯落入了一个人的手里。 大大的毡帽,蓝色的布衣,袖口微卷,两根手指捻动,酒杯在他的手心里转了转,他手掌朝下,手指一松。 一个破碎的声音,酒杯还是落地而碎。 只能看见他唇角含着笑,一步步地朝云七夕走了过来,直到走近,他才伸手将毡帽摘了下来。一张绝世容颜展现在了众人面前,人群里不由响起了低呼声。 “碎碎平安,晋王殿下,我代七夕谢谢你的祝福。”楚凌云已经走到了云七夕身边,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单连城笑说。 单连城的眸子暗了一瞬,未看楚凌云,只看了云七夕一眼,便提着僵绳,驾着马缓步离去。 众人安静地让开了路,目送着单连城的背影离开。 直到单连城以及他的将士消失在了街头,安静的百姓们才终于松了口气,纷纷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穿着普通却气质逼人的男人。 楚凌云忽略掉落在他身上的无数道目光,眼神温暖地望着云七夕,笑道。 “七夕,你还真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把酒楼开起来了。”说完,他的眼神落在门口的七夕楼三个大字上,又问,“可是为什么要叫七夕楼呢?” 云七夕甩开心里那些五味杂陈的东西,扬了扬眉,笑道,“我人走了,总要留下点东西是不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楼,让全京城的人永远都会记得她的创始人云七夕,这种感觉不是太好了?” 楚凌云笑着点点头,“说得对。” 云七夕拍拍手,对周围的百姓大声说道,“各位,七夕楼免费三天,今天没有尝到的,明天记得早点来哟。” 此话一落,立刻迎来百姓们的一片欢呼。 待围观的百姓都散了之后,单景炎和云冲告了辞,单宝珠自然紧跟着云冲,张沁雪看着单景炎走远的背影,也兴致缺缺地走了。 其他人回到七夕楼里。 关上门,大家开始兴奋的讨论今日开业的火爆成绩。 只有云七夕和楚凌云对坐着喝茶,十分地淡定。 “云姑娘,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今天的生意会不错,是吗?”东子问道。 云七夕放下茶杯,自信地点点头,“那当然,我云七夕向来不做无把握的投资。” 翠翠既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起先忙活了半天,这会儿又太激动,瘦弱的脸颊多了一丝血色,可她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可是,云姑娘,咱们如今不收银子,捧场的百姓是多,以后收银子了,还能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吗?” 云七夕手指悠闲地敲着桌面,笑道,“难道你们不相信我?” “相信,当然相信。”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表态。 云七夕心情愉快地看着周围这一圈儿人,以前他们都穿得破破烂烂,走到哪里都被人瞧不起,如今,洗干净,换了装,他们其实一个个也都长得很周正。解决了这些人的就业问题,她觉得好有成就感。 “赚钱的路子我给你们铺好了,至于你们经营得怎么样?能不能赚钱,赚多赚少,得看你们了。” “云姑娘,你放心,你做了这么多,让我们以后不用再乞讨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照你说的,好好地做。”二鬼当即信誓旦旦地说道。 “云姑娘,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东子不太说话,但能看得出他的真诚。 云七夕点点头,“不用感谢我,你们过得好,我也开心,以后我要是回到大燕来,也有个可以蹭饭的地方是吧?” 翠翠道,“云姑娘,您随时都可以来,您才是我们七夕楼真正的掌柜。” 大家虽然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但自从知道了楚凌云的真实身份,明显却不如以前那么活跃了,明显拘谨了许多。即便他现在只是穿着布衣。 楚凌云一直都坐在一边,含笑默默地听着,大概看出了什么,待大家说完,他道,“今天七夕楼开了个好头,不如大家来庆贺一下吧。” 若是以前,他这样一说,大家铁定都跳起来了,可是此刻大家很安静,看神情大家对他这个建议有些向往,只是碍于楚凌云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 云七夕一拍桌子,站起来,爽朗地道,“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庆贺一下,咱们今天就来个不醉不归。” 翠翠看看楚凌云,又看看云七夕,小声道,“咱们是不是应该顺便祝福一下云姑娘和王子殿下?” “对对对,翠翠说得对。”众人齐声附合。 云七夕只是笑了笑,看了楚凌云一眼,他正含笑凝望着她,她吐了口气,喊道,“拿酒来。” 于是,酒菜上桌,大家关上门嗨了起来。 毕竟都不是过分拘束的人,喝了几杯之后,姿态就随意起来,身份什么的也就暂时放在一边了,回忆起以前在一起喝酒的日子,大家似有很多的话要吐。 二鬼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下来,可又多喝了几杯之后,他便实在忍不住了,看着楚凌云,说道,“王子殿下,你……” “大家都是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就不要这样称呼我了。”楚凌云笑道。 二鬼神色动容,朝楚凌云举起酒杯,“王子殿下爽快,我二鬼先干为敬。” 喝下一杯,二鬼用袖子擦了擦嘴,突地看向一边坐着的老徐。 “老徐,你记得你上次在东子家的院子里说过的话么?” 一直没说话的老徐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云七夕不知道二鬼说的是什么,也是好奇地看着老徐。 二鬼是个急性子,见老徐只是笑笑不说话,就急了,推了他一把。 “你笑什么?你不记得了?你上次不是说云姑娘有凤命么?想不到你真的说中了,云姑娘嫁给王子殿下,以后不就是会当王后么?”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云七夕倒是想起来了。难道这是命中注定?可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老徐看看云七夕,又看看楚凌云,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二鬼瞧着越是心急。 老徐道,“天机不可泄漏。” 二鬼呲一声笑了,“什么天机?你看你,就会卖关子,你当初要是直接说,云七是王子殿下,云姑娘以后会嫁给他,会当上王妃,大家不就都明白了,还非得说得不清不楚。” 老徐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很深,看着云七夕道,“云姑娘,你的确是有凤命的,这其中的天机不可说,早晚大家都会明白。” 二鬼见他依然这般调调,好像打哑迷似的,自觉无趣,也就与其他人喝酒去了。 云七夕想着老徐的话,心中觉得好笑,在还没有穿越之前,她吃过各种各样的苦,连她爹都不想理她,这样的命叫凤命?是从哪里看出她有凤命呢?她就要嫁给楚凌云,是这个说法的应验吗? “七夕,你今天累了,多吃点。” △≧△≧, 一块鱼夹到了云七夕的碗里,伴着的是楚凌云温和而关切的声音。 云七夕回他一笑,点了点头,举起杯对着大家,“今天最累的是大家,大家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最后,大家都彻底放开了,连平日不喝酒的翠翠都喝了几杯。今天,大家的命运都发生的转变,一种好的转变,想到从此可以凭双手赚钱,大家是真的开心。 云七夕也是由衷地开心,她是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能做一番事业,她特别有成就感。 开酒楼解决东子一群人的生计问题是她的第一步计划,而在喝着酒吃着饭的时候,云七夕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的第二步。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便往单连城练兵的大营走去。 正文 第126章 你可以赶我,不过你别后悔 永台大营,在出京城往西两里处。 云七夕独自骑马出了城,往永台大营走去。 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天气越来越凉了。官道上零零落落铺了一些黄叶,秋风吹过,树上的树叶又开始掉了。 遥遥望见永台大营的时候,还未走近,就听见了震天的喊杀声。 “来者何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门口的守卫一伸长矛,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七夕坐在马背上,轻轻一笑,“我知道,这里是永台大营,我是来找晋王殿下的。” 守卫打量了她一眼,道,“晋王殿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更何况,这里是兵家重地,从不允许女子出入。” 云七夕下得马来,摸着马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话不要说得太绝对了,凡事不都有个例外?” 说完,她手上一用力,按住了马背上的一个穴位,马儿突然一声长嘶,撒开蹄子冲了出去。 守卫们措手不及,其中一个拉住了马的僵绳,却拉不过马的力道,被马拖得摔了个狗吃屎。 “快拉住它。”起先与云七夕对话的守卫也再顾不上云七夕了,跟着马冲进去,大声喝道。 一匹马,突然冲进了严肃的永台大营,严谨有序的军队一下子乱了章法,所有人都围着这匹马儿打转,七手八脚地想要治服它。其中一人飞身上去,骑在了马背上,紧夹马腹,拉住僵绳,僵持了好一会儿,马儿才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不是军营的马。”向飞骑在马背上,厉声地问着追过去的守卫。 守卫自知失职,不能辩解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云七夕已经走进了大营,并抄着手神态惬意地看着他们。 顺着她的视线,向飞也看见了她,凝眉看了她一会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僵绳丢给一边的另一个士兵,望着她。 云七夕摊了摊手,无辜地笑道,“没办法,他们不让我进来,我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晋王殿下!”不远处传来齐齐一声喊。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身银甲的单连城立在不远处,身材因着那厚重的银甲,显得越发高大的几分,他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身上,神情漠然。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沉声问。 云七夕笑了,“你们就没什么新鲜台词吗?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永台大营,正因为知道,我才来的。” 单连城沉着脸,眸子微微眯起。 云七夕又是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你可以赶我走,不过你可不要后悔。” 半刻钟后,她被带到了大营的营帐里。此时的营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吧,找爷何事?”单连城背对着她问。 “那个,我不是来找你的。”云七夕都不好意思打击他的过分自信。 单连城猛然转过身,果真,尽管她语气已经尽量委婉,她不是打击到他了,不,是激怒了他了。 “我是来找顾老的。”云七夕不敢正惹一只压抑的考虑,摆正态度,认真说道。 见单连城不动,她解释道,“你以前不是要我做你的随军太医么?这是你帮我的交换条件,可如今,我要离开大燕了,这件事好像做不到的。我这个人,不想随便欠别人的,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作为个人炫耀的资本的,所以,我决定把针刺麻醉这个医术,教给顾老,让更多战场上的将士减轻痛苦。” 这一段话,她说得很认真,没有了平日里的玩笑。面对医术和人命,她从来都是认真的。 单连城盯着她,像是在琢磨她的话,原本黯淡的眸子微微地亮了些许。 半响,他没有说话,走出了营帐。 云七夕在营帐里等了没一会儿,顾远就来了。 “云姑娘,你来了。”看他激动的样子,想必单连城已经跟他说过她来的目的了。 对一个多年的医者来说,一项高深的医术比什么稀世珍宝都重要。 “嗯,顾老,我就要走了,想把我针刺麻醉的医术教给你,你愿意学吗?”云七夕问道。 顾远激动得嘴皮子直打哆嗦,“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老,以后,你跟着殿下一起出征,用得着针刺麻醉的地方很多,毕竟,麻沸散是相当有限的。”云七夕严肃地说。 顾远虽然医术不如她,不过好歹有阅历,那些年跟着单连城一起出征,也见得多了,此刻听她这样一说,也是颇有感慨。 “是啊,在战场上流血,甚至丢命的,都是真正的勇士,若是能尽我最大的能力减轻他们的痛苦,救回他们的命,让我付出再多,我顾远也愿意。” 云七夕点点头,她知道,长年跟着单连城久经沙场的人,也会感染一腔热血。 “其实这个不难的。”说着,云七夕正式给他开始讲解。 理论的东西讲完,她需要一个人来作实验,于是他们走出了营帐。 之前的一场闹剧过后,将士们又已经恢复了有序的练兵,单连城站在高台前,亲自指挥。下面的将士们,一个个刚劲有力,杀声震天。 整个场面看上去,气势如虹。 云七夕自认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好的东西,她永远都不会否认。她想,就算单连城是她的仇人,她也会承认,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仇人的关系。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甚至在好几个时刻,给过她一种他们之间像情侣的错觉。仔细想来,他们好像并没有多么排斥对方,只是像想要煮一锅粥,欠了点火候。 单连城回头时,看见了他们,一扬手,所有训练的士兵停了下来。 云七夕道,“我们现在需要拿真人来做试验。” 顾远也赶紧上前,对单连城点了点头后,才对着下面一群士兵道,“各位将士,这位云姑娘有一种针刺麻醉的疗法,作用类似于麻沸散,我老顾也是为了大家,所以想着把云姑娘的这个本事学过来,不知道谁愿意来做这个试验?” 底下响起了小声地窃窃私语,有对所谓的针刺麻醉质疑,有对云七夕的医术质疑的…… “我来。”戈风站了出来,他是见过云七夕的这个本事的,所以他深信不疑。 “我也来。”向飞站了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看顾远和戈风的态度,也似乎明白了坚定地站了出来。 云七夕欣慰地点点头,“其实本来一个人就够了,不过,有两个人更好,我可以一边给顾老示范,一边让他亲自操作。” 几人再次回到营帐里,两张榻,戈风和向飞分别躺在上面。 云七夕捻起银针,一边给顾远讲解具体穴位,一边一个个地扎了进去。 她扎的是向飞,向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让云七夕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敬佩。 顾远虽然没有做过针刺麻醉,但是扎针对他来说是小儿科。 “戈风,要是疼,你就忍着点儿啊。”顾远在扎针之前,还是给戈风打了个预防针,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戈风道,“快吧,顾老。” 顾远这才凝视静气,依照云七夕扎针的位置扎了下去。 一针接着一针,扎了六针之后,云七夕问向飞。 “向将军,你的腿能感到麻吗?” 向飞点点头,心头不禁暗暗称奇。 “戈风,你呢?”云七夕又看向戈风问,顾远也是满脸期待地等待着结果。 戈风点点头,“有点麻。”云七夕拿一根戳在他腿上的皮肤上,见戈风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确信达到效果。 顾远好不高兴,激动地看着云七夕,“云姑娘,谢谢你了,以后将士们要少受不少苦了。” 云七夕摇摇头,“不用谢,医术再好若是不能用来救人,也是无用,希望你能救更多的人。” 顾远重重点头,“一定。” 接下来,云七夕又给他讲了一些其他重要部位的针麻技巧,顾远毕竟是老中医了,一点就通,很快就学会了。 走出营帐,单连城仍然在练兵,所有人都很卖力认真,他的视线一直投在练兵场上,好像并没有看见背后的她。 云七夕默默牵回自己的马,走出了永台大营。 守卫见她出去,主动给他大开了木栅门。知道她此行来的目的,他的眼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o 在大燕,她的两件心事都完成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骑上了马背。 她该扬长而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回头望一眼。 高台上,单连城训练得专注认真,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离开。 云七夕唇角无力地弯了弯,把自己的医术奉献给这样一个怀有仁心的大将军,她应该是做对了。 她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回头时,马儿跑得很快。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当她的马蹄声响起时,站在高台上的人转过了身来,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两天后,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前一天,云风烈去木锦萝的墓前呆了一整天,到天黑才回来。 正文 第127章 迎亲 当夜,云风烈差人来唤云七夕。 云七夕去到前厅时,见他一人孤坐在大椅上,一只手撑着头,似乎很疲惫。 “爹,您找我?”她走了进去。 云风烈抬起头来,望着她道,“七夕,你坐吧。” 云七夕坐下,只听云风烈缓缓说道,“七夕,后天你就要嫁去西凉了,爹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嫁这么远,不过,也好,西凉王子人不错,西凉的王妃曾是我们大燕的公主,相信她不会亏了你。” 记不起有多久,云风烈没有这样语重心长地与她说过话了,从她走进国公府,她便知道,这位爹对二小姐的爱是真的。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觉得他变了,变得漠然了不少。 云七夕长这么大,从来都不知道父爱是什么,当她代替二小姐接受着这位老父亲的关爱的时候,她真的感到了幸福。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给她一点点,她就满足了。 “爹,你放心吧,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地欺负我。” 这句话是真心话,她说得很真诚。她原本就是一个很真的人,已经要离开,她不想再伪装得太深。 云风烈侧过头,苍老的眼睛望着她良久不语,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焦距地穿过她看着别处。最后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第二日,也就是她出嫁的头一天,宫里的圣旨来了。 国公府里的所有人都在前厅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国公府云氏七夕贤良淑德,才貌双全……” 尤万山尖细的嗓门回响在安静地大厅里,这些官方的夸词云七夕全然听不进去,她只想听个结果。 跪在一边的云揽月俯低的脸上透着烦燥,对于这道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圣旨,满是不耐烦,奈何无论如何也得忍。 终于,一派官方言词念完,重点来了。 “着即里起,封云七夕为安阳郡主,赐黄金五百两,锦布五十匹,珠宝手饰一箱……此去西凉,山高路远,望安阳郡主珍重。”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所有人都伏下身子谢恩了,只有云七夕还跪得笔直。她有些懵。 尤万山收起圣旨,看着云七夕,眼里顿生一种慈爱,柔声道,“安阳郡主,接旨吧。” 云七夕这才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万山将赏赐着人安放好,便离开了。 看着丰厚的赏赐,云七夕竟然没有一种财的兴奋。倒是皇上如嫁女儿一般的手笔,让她有些感动。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本性啊! 而皇上的这道圣旨,有人欢喜有人不爽。 这意味着,在云揽月没有嫁给太子之前,云七夕的身份高过了她,这让她怎能服气?尽管苏玉婉一直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可她仍然无法掩盖她脸上的怒气和嫉妒。最后,就愤愤然拂袖而去。 苏玉婉只好勉强笑了笑,“七夕啊,你不要怪你姐姐,她不过是见你要远嫁,有些不舍,就有点闹脾气。” 云七夕本不想就此发表什么言论,可苏玉婉这话恶心得实在不能忍。她眼中噙着一丝冷笑,只道,“大娘,你不累么?真当我傻?” 苏玉婉的脸色顿时一变,云七夕却不屑再多看一眼,大步离去。 回到房间,想到明日就要嫁给楚凌云,云七夕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大张旗鼓地开酒楼,又传授医术,一步一步,井然有序,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的心却莫名慌乱。 独坐了不知道多久,云冲来了,将几盒打包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一品居的绿茶糕,以后你恐怕就再难有机会吃到了。”云冲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伤感。 “我不爱吃绿茶糕。”云七夕一本正经地回答。 云冲看向她,“你会爱吃的。” 云七夕摇摇头,“大燕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我会试着去爱上西凉的东西,吃不到还挂念着,岂不是徒增烦恼?” 云冲良久地望着她,好一会儿,眸子才垂下,移开视线,“你很洒脱。” 洒脱?为什么这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够洒脱呢? 云七夕轻轻一笑,“有些时候,当事情不能改变,洒脱一点,比徒增烦恼好。宝珠公主很不错,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喜宴了,对她好一些。” 云冲黯然地移开眼,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巧儿拿了个精致的香囊进来,说,“二小姐,这是张小姐送来的。” 云七夕打开香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同心结,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七夕,祝你跟王子永结同心。” “她人呢?”云七夕问。 “已经走了。”巧儿道。 第二日天不亮,巧儿就来给她换衣画妆。 长这么大,她真的还没有正而八百地打扮过,一直觉得,自己素颜也不差。可是今天,她不能不仔细打扮,她不能失了楚凌云的面子。 大红的嫁衣,精致的彩线绣纹,发髻挽起,满头坠饰。 “巧儿,不要插这么多东西在头上吧,我感觉好重。” 巧儿继续将一根金簪插进她的发髻里,笑容满面地道,“二小姐,必须要插的,您如今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是安阳郡主,而且,您是嫁到西凉做王子妃的,怎么能随意呢?” 最后,云七夕还是只有由着她了。 所谓三分人才,七分打扮,镜子中的自己,经过这样一番细心装扮,大不一样了。 “二小姐,您真美!”巧儿由衷地夸道。 云七夕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上大红的喜服,心头突然猛然一跳。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忆起了躺在棺材里的二小姐。 “二小姐,您怎么了?”察觉出她脸色不对,巧儿担忧地问道。 云七夕摇摇头,“没什么。” 不一会儿,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越来越近。 “来了来了,郡主,王子迎亲的队伍来了。”喜娘欢天喜地地从外面奔了进来。 红盖头盖上了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被喜娘从凳子上搀了起来。 依照礼数,她去前厅向云风烈行过礼后,才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大厅。 “七夕,珍重。”在喜乐声里,她听见云冲的声音在她身后说。 盖头下的云七夕轻轻点了点头,一步步地走出国公府。 一出国公府,那吹奏声就响亮清晰起来。 “新娘子上花轿喽。”喜娘一声吼,便扶着她往花轿走。 盖头下有限的视线里,云七夕看见了一匹红鬃马上大红的衣摆。 她被送入了花轿,喜娘再吼一声,“起轿。” 花轿被抬起,一路吹吹打打地走起来。 云七夕轻轻掀开布帘,望出去,国公府的大门渐渐后退,而云冲一人负手立在大门口,望着花轿离去的方向。 西凉王子迎娶安阳郡主,这是大燕近日最大喜事,关键是这位安阳郡主曾被退婚两次,许多百姓都涌到了街头来看。 这段婚姻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两个家庭的事,而是两个国家的事。 路过七夕楼时,云七夕忍不住再次掀开布帘来看。 东子,翠翠,二鬼……七夕楼里的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 她的视线一转,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远远地站着,脸色苍白得厉害,仿佛是又病了。 云七夕心里一紧,突地取过自己的包,拿出一瓶东西来,想了想,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一半儿,喊道,“停,停下。” 喜娘掀开布帘一角,紧张地问,“郡主,您要做什么呀,这迎亲的队伍可是不能停的,不吉利。” 云七夕听不进她的唠叨,扯下盖头,便出了花轿,从花轿上跳了下去。 楚凌云一抬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原本有些嘈杂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云七夕的举动。 云七夕提着笨重的喜服冲到单景炎面前,将瓶子塞到他手里。 “景炎,这药是救命的,你拿着。” 单景炎捏紧药瓶,展了个苍白的笑,“七夕,谢谢你。” 云七夕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珍重。” 单景炎点点头,“你也一样。” 云七夕走回来,走到七夕楼门口,将绣帕包起的东西放到翠翠手里,凑到翠翠耳边小声说道,“翠翠,把这个东西交给晋王殿下,就说是四皇子的救命药,让他管着。” 翠翠一听是救命药,就特别小心地收了起来。 “云姑娘,珍重!”翠翠不舍地说道。 其他人也都纷纷道,“云姑娘,珍重。” △≧△≧ 看着他们一个个凝重又不舍的样子,云七夕露了个大大的笑容,轻快地说道,“我会好的,你们放心,把我的七夕楼经营好,他日我与王子回来,要看着它红红火火的样子。” “你放心吧,云姑娘!一定会的。”东子郑重地说道。 云七夕退后几步,最后望了七夕楼的招牌,看着上面那块“天下第一楼”,心里莫名被刺痛了一下。 转过身,楚凌云立在马上,朝她轻轻一笑,是一个理解的笑容,完全没有半丝责怪。 今日的他,穿着大红喜服,英气逼人,他总是在适当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柔的眼神,让她凌乱的心安定下来。 回到了花轿里,迎亲队伍重新上路,乐声再次响起。 而云七夕没有望见的是,醉酒飘香的二楼窗口处,一个戴着银狐面具的身影正孤独地立着,望着花轿的方向。 正文 第129章 只要你开心就好 七夕楼,再见! 大燕,再见!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京城,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直排到城门口才结束。 出城走了一段,队伍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吹奏。 “停!”楚凌云喊了一声,队伍停了下来。 云七夕掀开帘子,望出去,见楚凌云骑着马走回花轿前,温和地说道,“七夕,此去西凉还要很远,呆会儿到了下一个镇上,恐怕要换乘马车。” “好。”云七夕应了一声。 她正要放下布帘,又听见楚凌云轻声问道,“七夕,你不开心吗?” 云七夕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澄亮的眼睛好像能窥视人心,他的敏锐让她有一种负疚感。 云七夕朝他展了个笑容,说道,“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长途跋涉。” 楚凌云松了口气,笑了笑,“我们可以不要赶得那么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可以边走边游山玩水,你觉得哪里好玩,想在那里多停留几天,都可以。” “王子,这,这不大好吧,这毕竟是迎亲,不是游山玩水啊,还是有规矩的,怎么能走走停停的呢?这多不吉利!”站在一边的喜娘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楚凌云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何关系?只要七夕开心就好。” 这一句话,加上他温和的笑容,像是暖阳一般,照进人的心里,热热的。 “这……”喜娘大概是有始以来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可两位身份都不一般,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了两个时辰,响午时分,到了慈水镇。 有迎亲队伍路过,总是会引来围观,更何况还是这么壮观的队伍。 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云七夕打起帘子望出去,街上的百姓都很好奇地盯着花轿看,见帘子掀起,更是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新娘子的真面目。 “郡主,您可不能随便露出脸来。”喜娘在轿外小声提醒,想要把帘子给放下来。 可云七夕却揪紧大红的布帘,不动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人群里的一个背影。 就在她掀开帘子的一刹那,那个原本站在人群里的人飞快地退出了人群。 好熟悉的背影!当她想要再看得更清楚时,那个人影就不见了,可她确定,那不是错觉。 “郡主,怎么了?”喜娘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云七夕摇摇头,“没事,告诉王子殿下,我饿了。” 不肖喜娘传达,楚凌云就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吩咐道,“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云七夕也不顾周围百姓的眼光,就这样从轿子里钻了出来,甚至连盖头都没盖。喜娘拦也拦不住,也只好随她了。这一路走来,什么规矩,都早就没有了。 楚凌云下得马来,云七夕走到他身边道,“凌云,我可不可以不要穿这一身,太沉重了。” 楚凌云想也没想就笑回道,“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怎么可以?”喜娘实在不能不说了。“这其他规矩不守也就罢了,结婚怎么能连嫁衣都脱了呢?” “是啊,二小姐,这样不大好吧。”连一路都没说话的巧儿都忍不住说话了。 “不止七夕要换,大家都换了吧,毕竟此去路途遥远,这样的装扮多有不便。”楚凌云一锤定了音。 别看他平时说话总是很温和,但认真起来,却是无人敢反驳。 一行人入得旁边的一处客栈。 掌柜见来了这么多人,乐得笑开了花,立刻让好几个小二上来招待。 他们简单地吃过饭后,云七夕对楚凌云道,“我去找个房间换衣服。” 楚凌云点了点头,道,“好。” 云七夕问小二要了一个空房间,小二带路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上到二楼去。可她一抬头,看到二楼走过一个人影,心头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她走回到楚凌云身边,说道,“还是不换了吧,咱们赶路要紧,我们换乘马车,争取早点到。” 楚凌云见她脸色不对,放下筷子,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云七夕摇摇头,“没事。” 楚凌云立刻吩咐小雨,“小雨,去雇几辆马车来,再给我的马喂些草料。” “好。”小雨应了一声,就去了。 待大家都吃好了,小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所有人重新开始上路。 云七夕坐在马车里,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唇角轻轻撩了起来,不由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道潋滟的光华。 走出慈水镇,热闹到冷清。云七夕心里的那根弦越崩越紧。 突地,听见一阵哭声传来。 云七夕掀帘望去,只见山脚下不远处,冥币满天飞,有不少人跪在一个坟坑前,在伤心地哭泣。 这会儿是午时,天却仿佛暗了些许,风也大了,看来是要变天了。 有冥币顺着风吹了过来,从他们的头顶,身边飞过。 喜娘惊叫一声,双手直挥,不想冥币粘她的身,嘴里不时的骂咧,“晦气,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真是太晦气了。” 云七夕拔高嗓音道,“停一下吧。” 喜娘瞪大眼睛盯着她,“郡主,您要做什么也得等过了这里再说啊,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碰上这样的事多晦气啊,咱得赶紧避开才是。” 云七夕没理会她,已经钻出马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凌云,碰上就是缘,我想去给这位逝者烧把纸。”云七夕抬头对楚凌云道。 楚凌云微愕了一瞬,又理解般地点了点头,“好。” “二小姐,这不太好吧,咱还是赶紧走吧,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去粘死人的事儿呢?您不能什么都不顾忌啊?”巧儿拉住了她。 云七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一笑,“没事儿,我云七夕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死人的事。” 说完,在其他所有人不理解的眼光中,她固执地走了过去。 有人在伤心之余,抬头看见穿着一身喜服走来的女子,竟然都忘了哭泣,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她,都惊讶地盯着她。 “你们哭得这么伤心,逝去的人的魂魄会不舍离去,又怎么能入土为安呢?”云七夕说着话走近。 当中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听她这样一说,本就哭肿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 “我家夫君一辈子,向来本分老实,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死得这么惨,剩下我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呀?” 妇人越说越伤心,说完就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云七夕看见,她的身边跪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看着这一切,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逝者已矣,生者可追,您节哀顺便吧。”云七夕说完,便蹲下身来,拿起一把纸钱烧了起来。 “李家嫂子,盖棺吧,早日让李大哥入土为安才是啊。”站在坟坑旁边的人劝道。 云七夕望了一眼坟坑里,棺盖还未合上,想必是这位李家嫂子伤心过度,一直不肯合棺。 妇人只是哭得越发伤心,并不说话,其他人只当她默认了,便几人合力,准备合棺。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一堆冥币飞上了天,火星子急窜。 几个准备盖棺的壮汉被迷了眼,纷纷抬手遮挡飞来的纸灰。 只有云七夕睁着眼,平静地盯着坟坑里的棺材。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吧。”待风过,一个啐骂了一声,才几人合力把棺盖合了上来。 云七夕站起身,将一个东西放在李家嫂子手里,道,“你要好好地把孩子养大,你的夫君在天上看着呢。” 李家嫂子瞪着手里的一绽金子,呆住了,缓缓抬头,终于正眼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嫁衣的姑娘。 其他人也都是惊讶不已,对乡村人来说,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长什么样。 云七夕已经往回走去,所有人都盯着她,随即也看到了长长的迎亲队伍,便知晓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喜事遇上丧事,这姑娘不但不避讳,还这么大的手笔? 云七夕走回去的脚步轻松了不少,见楚凌云望着她,她给了他一个笑容,轻快地说道,“走吧,我保证不再耽误行程了。” 坐回马车里,巧儿也入了马车,忍不住说道,“二小姐,这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您也管不过来呀。” 云七夕笑笑不语。 也许所有人都当她是同情那对母子,她的确对那对母子有一番同情,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大爱无疆,巧儿说得对,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对这位李家嫂子有点内疚罢了。 “喜娘,这里属于什么地方?”云七夕对马车外的喜娘问道。 喜娘想着刚才那件晦气事儿,还在直摇头,听云七夕问,她回道,“这还是属于慈水镇,再走一会儿,就到顺城了。” 到了顺城,天色更暗,风更大了些。 顺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却绝对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七夕,我们今晚就在顺城落脚吧。因为出了顺城,要很远才能到下一个镇。”楚凌云说道。 云七夕点点头说,“好。” 于是,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云七夕已经料到他们此行并不会顺利,却没想到所有的变故都在顺城发生了。 事后她甚至调侃说,叫什么顺城啊,应该叫不顺城才对。 正文 第130章 你认为我就不敢杀你? 起先到顺城的时候,云七夕就发现,顺城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一般,似乎很热闹。 傍晚时,一行人换过了衣服,在客栈吃饭,云七夕特意问了掌柜,才知道,原来是赶庙会。 云七夕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听掌柜这样一说,赶路一天的疲劳似乎一下子就飞走了。 楚凌云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七夕,你想出去,呆会儿吃完了饭,咱们就出去看看这庙会。” 掌柜笑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会儿的庙会才刚刚开始,要晚上才热闹呢?那火龙啊,各种各样的彩灯啊,要晚上看起来,才好看。” 等他们吃过饭,天也黑了,云七夕拉着巧儿就跑了出去,楚凌云笑望着她的背影,跟在后面。 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云七夕走入人群中,放慢了脚步。只见各种的彩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特别漂亮。 其实,身为现代人的云七夕见过的好看的东西多了去了,都市的霓虹能不比这些漂亮几百倍?可那些都已经离她很远很远。 从大燕离开,这一路走来,安静的时候,她的心静不下来,这会儿淹没在这热闹里,心却反而宁静了不少。 “二小姐,你看,那个荷花灯好漂亮!” “还有那个,你看你看……” 巧儿惊奇地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云七夕点点头,“嗯,好看。”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云七夕停下脚步,望着天,自语道,“要下雨了吗?百姓们好不容易赶一回庙会,却要下雨,是不是太扫兴了?” “不会的,即使下雨,庙会也会继续下去。”楚凌云走到她的身边,回答她。 “大雨也烧灭不了大家赶庙会的激情?”云七夕挑眉淡淡笑问。 “嗯。”楚凌云笑着点点头。 “二小姐,你看。”巧儿突然又大叫起来。 顺着巧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头,一条长长的火龙正被十几个青年男子举着奔了过来。原本拥挤的百姓都自觉避让到了一边。 这条火龙很长,也很漂亮,长长的火龙在十几个青年的配合下,摆出各种的形状,正如一只活龙蜿蜒而来。 火龙来得很快,百姓们如潮水一般挤过来,云七夕和巧儿被挤向一边,而楚凌云却被挤向了街对面。 楚凌云担心地看了过来,云七夕站好之后,朝他安慰一笑,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火龙在街中心停了下来,在大家让开的场地上舞了起来,百姓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来,但观看的百姓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雨的影响,反而是看着在雨中跳跃的火龙,更加兴奋了。 而这一切对云七夕来说,只是一时的新鲜,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无趣了。视线无意识地移向别处,却是突然震住了。 她好像看到了一张银狐面具,她甚至看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正望着她?可是,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大燕的晋王府吗?火龙从眼前卷过,当她再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时,却又见了。 难道是她的错觉?或者说是另一个人,只不过是戴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罢了。 一定是这样! 突然,举着火龙尾巴的那个男子绊倒在了地上,尾巴着了地,燃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很快,从尾巴一路往上走,几个舞龙的男子慌了,毫无章法地舞来舞去,想要灭了火,可他们越是这样,火势越旺,下的小雨也似乎起不了丝毫灭火的作用。 围观的百姓也慌了起来,毕竟这条龙又长又大,一烧起来,就是通天的火光,尤其是站在前面的人,被这火势吓得拼命往后挤。 “七夕……”楚凌云在对面喊,可他的声音淹没在了百姓的尖叫声里。 云七夕听力好,她听见了,她看见他很急,想要过来,可是隔着一大堆火,又有一群百姓不停地挤,他过不来。 一群人挤得他们一再后退,退无可退,最后身子都抵到了店铺的门板上。 “二小姐。”巧儿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吓慌了。 此时整个火龙都燃了起来,整条街都被火光照亮,每一个百姓都有一种被炙烤的感觉。百姓们终于想起,他们应该逃,而不是退。于是,所有人这才开始四散逃窜。 “巧儿,我们走。”云七夕伸手去拉身边的巧儿,却扑了个空。 她猛然转身,眼神四处寻,却哪里有巧儿的影子。可她刚才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啊。 “巧儿……”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云七夕有点急了,可喊出来的声音统统被淹没了。 朝对面望去,通天的火光下,她已经看见对面的情形,也不知道楚凌云在哪里。 突然,身后的门打开了,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砰!门关了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但因为外面火光很亮,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屋里的情形也隐约可见。 巧儿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可她发不出声音,因为她身后有一个蒙面男子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巧儿眼睛瞪得很大,明显很着急,可她想要表达的话,通过眼神完全表达不了。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甚至笑了笑,似乎这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镇定地道,“放了她吧,我跟你们走。” 那个蒙面男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朝暗处使了个眼神,于是从云七夕的背后走出一个人,用一条麻绳将她整个人捆了起来,云七夕一直都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巧儿拼命地摇头,急得都快哭了,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她拼尽全力想要挣扎那个蒙面人,蒙面人似乎烦燥了,手刀劈向巧儿的颈后,巧儿顿时就晕倒在了地上。 “巧儿!”云七夕盯着倒在地上的巧儿,喊了一声,随即瞪向蒙面人,“你不讲信用!” 看不清蒙面人什么表情,却能看见他眼底的冷嘲之意,他一步步走到她眼前来。 云七夕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却是突觉后颈一痛。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身后的人问道,“那个女人怎么办?” 蒙面人冷冷回了一句,“扔到江里喂鱼。” 当她醒来时,只感到自己躺在一个潮湿的地方,眼睛被一条黑布蒙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动了动,可浑身都被麻绳绑着,她动不了。 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她镇定了下来。用其他的感观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她能不时听见滴滴哒哒的水声,一下,一下,却带着回音,鼻子里是全是潮湿的味道。 依她多年活动在野外的经验,她判定,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类似山洞一样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从脚步声断定,来人应该不止一个人。那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透过黑布,她能感觉到一点亮光。 一只手将蒙着她眼睛的黑布摘去,云七夕被眼前的光刺得眼睛一眯,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光线。 这里果真是一个山洞,两只火把在她的眼前燃烧着,拿着火把的人是一男一女,完全陌生的两个人。男人阔脸大胡子,女人装束普通,看着倒不像个混江湖的,而像一个普通村妇。 这火把的火光让云七夕记起庙会上的情景,盯着男人冷冷问道,“巧儿呢?” 男人冷笑一声,“自身都难保,还管得了别人么?” “巧儿呢?”云七夕再问,声音更冷。 男人见她急了,反而笑了,极缓慢地说道,“我已经让人送她去江里喂鱼了。” 云七夕盯着他,眼神如刀,声音极凉地道,“人在江湖混,讲的是个诚信,不过,想必你们是没有这个东西的,毕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男人脸色一变,不想再与她对话下去,转过身对女人道,“搜。” “是。”女人将手中的火把交给男人,走到云七夕身前蹲下,在她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见此状况,云七夕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开心,不是冷笑,不是苦笑,是那种真心觉得极为可笑而发出的笑声。 女人把她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站起身,对男人说道,“爷,没有。” “哎呀我去!我真是无力吐槽了我,我说大姐,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称爷啊?你这真是比叫爷爷还惊悚你知道吗?” 听见她的嘲讽,男人转过身,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冷冷道,“东西在哪里?” 云七夕明明被绑得十分结实,却半点不慌张,看起来十分闲适,顾左右而言他地笑道,“我还以为这一次你家主子能有点什么新鲜的剧情呢,结果全是套路,半点悬念也无,这智商啊,有待加强啊。” 男人突地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道,“少废话,东西在哪里?” 云七夕别开脸,却依然笑着,“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连我住的客栈你们都搜过了吧?” 男人眼底杀意突现,“你认为我就不敢杀你?” “难道你敢吗?”云七夕笑得灿烂。 正文 第131章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男人甩掉火把,火星子溅得到处飞。他再次捏紧她的下巴,手指发狠一般地力道。火光中,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虽然下巴好像要被他捏碎了一般地疼痛,可云七夕脸色半分未改,从容地盯着他,甚至笑了。 “你好几次任务失败,你的主人应该对你很失望吧?”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认出来了,她与他可不止一面之缘,在二小姐的墓室里,在东柳村,都见过。 男人憋红了脸,咬着牙,冷冷道,“最好想清楚了,东西放哪里了,是命重要还是一张免死金牌重要。” 云七夕云淡风轻地笑了,“免死金牌能抵一条命,难道它不跟命一样重要么?” 男人松了手,愤然瞪着她,恨恨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说完,男人大步出了山洞,女人走时,拿走了一支火把,剩下的一支还在地上燃烧着。 云七夕听着脚步声走远,在跳跃的火光中冷静了下来,仔细分析现在所面临的情况。 在没找到免死金牌之前,他们不敢动她,但若真是给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一张免死金牌在手,足以让某些人变得更嚣张。 可若一直拖下去,她也不能确定,他们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会怎么样。 不行,她得离开这里!可是,她的手脚被绑住了,她该怎么离开?在这个荒郊野外,没有任何人可能来救她。楚凌云也许正在疯狂地找她,可是他找不到这里来。这里的地理位置,应该十分隐蔽。 盯着地上那只火把上渐渐缩小的火苗,云七夕眸子缓缓眯起,火光在她的眼中映照出一抹决然。 她挪动着身子,凑近了火把,倾过身去,让腰上的绳子靠近了火。不敢靠得太近,近了可能会烧着衣服,可是又不能太远,远了烧不到。 把握这之间的距离,倾斜的角度,很不容易。 火一点点地烧着了她腰间的麻绳,麻绳燃了起来,也飞快点燃了她的衣服。云七夕急忙在地上滚了滚,才灭了衣服上的火,可衣服已经被烧了个大窟窿。 再来,她再一次靠近火,让火去燃烧麻绳,眼见着火大了,她便及时在地上滚一滚,灭了火。虽是如此,她的皮肤也被烧伤了,可她咬着牙强忍着。在麻绳就快要断了的时候,她不敢再用烧的方法,就在石壁突起的一块尖石头上,来回磨擦。 整个过程,云七夕已是满头大汗,连衣服都湿透了,还好,麻绳被烧过之处本就脆弱,很快,麻绳就断了。 不再迟疑,她挣开身上的绳子,解放了双手,又飞快地解开了脚上的绳子。低头一看,腰上被灼伤了一大块,可是,这比丢命好多了。 出了山洞才发现,外面还在下着雨,而且并不小。云七夕毫不迟疑地冲进了这雨夜。 山洞外是一片树林,云七夕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穿行,裤腿时而被枝桠划伤,可她脚步不停。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只知道,她必须尽快远离这里。 在雨夜的树林里,她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也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跑出这片树林,才能见到一个活人。 只是,她得跑!飞快地跑! 雨越下越大,云七夕浑身早已经被雨水和汗水湿透。夹杂着雨水的寒风打在身上,冷得她浑身发抖。可她仍然不停地跑,打湿的裤腿,灌满水的鞋子让她的双脚越来越重,越跑越无力。 还好,好像一直都没有人追过来,对方应该是料定那样结实地绑着,她是逃不掉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出了山林。可没有月光照路,周围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个什么地方。只知道脚下一片泥泞,走起来一步一滑。 摔了好几跤之后,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了,再无任何形象可言。 想她云七夕,从前盗墓,虽然经常穿行山野,也遇到过危险,可却从没有向这样逃过命,更没像此刻这样狼狈过。 想起那幕后黑手,云七夕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便由着一万匹草泥马在心里自由奔腾了无数遍。 她就那么好欺负?今日她的狼狈,她所承受的,总有一日,她要尽数讨回来。 突然,她听见了雨声以外的声音,好像是奔跑的马车声。 像是看到了希望,虽然她的双脚已经极其无力,头也有些发晕,她还是强撑着快步往前走。 雨仍然下着,一时半刻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脚下一滑,她滚下一个土坡,却听见马车声越来越近,云七夕爬起来,仔细看向声音的方向。 雨中,不远处有几辆马车正缓缓驶过来,也就是说,十来米远的地方,就是官道了。 云七夕十分兴奋,从泥水里爬起来,力气也有了,提着笨重的裤腿跑了过去。 “停一下,停一下。”云七夕一边喊一边跑过去拦在了第一辆马车前面。 若不是她发了声,恐怕驾车的人根本看不见前面突然冲出了一个人。 毕竟这样的雨夜,谁会出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地方。 “吁!”驾车的人停了下来,问道,“谁?” 云七夕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堆着满脸笑容,诚恳地说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我在这附近迷了路,能不能请救大哥行行好,捎带我一程?” “什么人?”马车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男声问道。 云七夕知道马车里的人才是能拿主意的人,忙走近一些,讨好地笑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恳请大哥捎我一程,万分感谢。” 男人穿着普通,就坐在马车靠门边的地板上,透过越来越大的雨帘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泥人一般的女子,皱了皱眉,“我们是生意人,不是大善人。” 一听是生意人,云七夕就放心了。既然是生意人,就跟他谈生意好了。 云七夕想了想,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此时情况特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将玉镯递了过去。 “既然大哥是生意人,想必也是识货的,这个就当路费,只求你带我一程。” 男人从云七夕的手中接过玉镯,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马车内的其他几个人在看到玉镯时,眼睛顿时放光。 但明显,那着玉镯的那个男人才是主事的,他再看向云七夕时,眼神多了几分诧异,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云七夕一听有戏,忙道,“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 男人又是一愣,才道,“我们要送货去顺城。” 云七夕一喜,“那正好,我也想去顺城。” 男人将玉镯收入怀中,说道,“那上来吧。” 云七夕激动得很,赶紧爬上了马车。 这马车虽大,却很简陋,里面四五个人都是席地而坐。另一角还堆放着几包东西。 云七夕一身泥,走上去一踩一个脚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缩在了角落里,只求污染的面积能够小一点儿。 几个男人大概起先在睡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继续睡去了。 马车走起来,起先与他对话的那个男人也闭上了眼睛。 云七夕实在是又困又累,在马车的摇晃下,也很快睡了过去。 天微亮的时候,路过江边,马车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雨仍然在下,云七夕实在受不到一身脏污的样子,便走到江边去洗了个脸,把身上和衣服上多余的泥清理了些。 回到马车上时,几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同行了一夜,他们也许是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几个男人耳语了几句,还边说边笑,慢慢地,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腻歪。 云七夕只当没有看见,小心地问收了她玉镯的那个男人。 “那个,大哥,这里到顺城还有多远啊?” 男人歪着脑袋盯着她,和其他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只说道,“远着呢。” “哦。”云七夕应了一声,便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 头晕脑胀是她越来越明显的感受,身为大夫,她知道,她自己病了。淋了一夜雨,湿衣服又一直穿在身上,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昏昏沉沉中,她只求能早点到顺城,早点与楚凌云会合。 她不知她是何时睡过去的,或者说是晕过去的,她只知道,当她迷糊中醒来的时候,她被捆住关在一间小木屋里。 雨声还在继续,她躺在地上,尽管感到地面冰冷,却无力起来,只是从小木屋狭小的窗户望出去,才发现,竟然又是晚上了。 也就是说,又是一天过去了。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又加上身体不适,此刻脑仁像是裂开一样的痛。 , “真想不到那玉镯竟然能换一百两银子,真是半路捡了个宝了。” “这女人莫非是哪家走失的小姐,我看生得挺漂亮的。” “大哥,咱哥儿几个好久没碰过女人了,这捡来的女人,让咱乐呵乐呵吧。” ……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云七夕心知自己刚逃出了狼窝却又入了虎口。可是现在的她,真是没有半点儿逃的力气,脑袋一片混沌,也不能清晰思考了。 门开了,一张张淫相毕露地脸越来越近,他们在笑,云七夕却好想哭啊! 第一次,她像俎上鱼肉,这般无助,无望。 正文 第132 无声的温柔 一只粗糙的手指划过她的脸蛋,眼前这一张张脸笑得发腻。 “想不到这脏兮兮的姑娘竟是生得这般好看,美人儿,来,让哥哥我好好疼疼你。” 云七夕用尽最大的力气,挣开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斥了一声,“滚。 那人笑出两颗黑牙,“哥哥我滚了,谁来疼你呢?” “哈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得东倒西歪。 这些人的影子在云七夕的眼中成了重影,一张张淫荡的笑脸重叠,只令她心里翻天覆地地恶心。 有一只手伸过来,抽开了她的衣带,另一只手开始拔她的衣服。 云七夕没有力气动弹,整颗心无助到冰凉,只用冷到极点却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会让你们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都看出已经病弱无力,只能任人宰割,可她如冰针般的眼神却是让正在拔她衣服的男人心颤了一下,停下了动作。 “这女人不会真的有什么背景吧?”他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看肥肉就要到嘴里了,不吃到怎么甘心? 其中一个粗嗓子的像是劝慰其他人,也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地说,“就算她真的有什么背景,那又怎么样?沦落到这般样子,想必也是一个不得势的女人,怕什么?更何况,谁能知道她如今在这里?等咱哥几个爽快完了,她若听话,就把她带走,若是不成,就卖到窑子里去,凭着她的姿色,恐怕还能卖得一手好价钱呢。” 其他几个原本有些退缩的男人听他这样一说,纷纷觉得有道理,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再加上心头一股淫念驱使,就再也顾不那么多了。 好几双手伸了过来,云七夕无力的双手拽紧身上的衣服,却仍是被扯开了外衣,露出了肚兜,一个个久旱逢甘霖的淫笑让云七夕的心跌入了深渊。 “我是西凉王子妃,你们敢碰?”她喊出来的声音那般低弱。 几个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原来是西凉人,那敢情好,西凉离这儿远着呢,这王子妃的味道想必与普通女人不同,爷爷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以为她亮出身份,会让他们惧怕一点,时间能拖延一点是一点,她知道,楚凌云一定不会放弃找她的。可没想到,西凉王子妃的身份反而让这些人更加张狂了。 几双手如恶狼一般伸向了她,其中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肚兜,云七夕用力去推,却像是推在棉花上,不起丝毫作用。 云七夕虽是现代人,却内心保守,未经人世,面对这种情况,恨不能咬牙自尽。可是,她此刻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是没有的。 砰! 门口传来巨大声响,门开了。 屋里迅速安静下来,几人朝门口看了过去。 “如果我说她是晋王妃呢?” 听见这熟悉而慵懒的声音,云七夕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就热了起来。模糊的视线朝门口望了去。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久违的银狐面具此刻看来竟是无比的亲切。即使被绑架,即使面对这群色狼,即使她一死了之的心都有,可她没有哭过。 而这一刻,她的眼泪却不期然地来了。 “晋……晋王妃?”几人面露惊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云七夕,又看了看突如其来站在门口的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在大燕,谁人不知晋王是大燕的战神,是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而此刻站在门口的这个人,尽管戴着面具,却如有着王者的气场,即便只是冷冷地站着,就足以震慑人心。 对视了几秒之后,其中一人反应过来,鼓起勇气说道,“哪有这样的事,这女人怎么可能又是西凉王子妃,又是晋王妃?”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勇气也回来了。 “你说她是晋王妃她就是晋王妃?说话谁不会?我还说我是晋王呢!” “据我所知,这晋王可还没有娶妻呢。哪儿来的晋王妃呢?” 越分析,她们胆子越大,其中一人嚷道,“就是就是,我还说我是皇上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儿。” “我数三声,不走的人永远就别想走了。” 充满磁性而慵懒的声音说完,单连城迈开长腿,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一……” 他负着手,步伐极缓,一张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如一只慵懒的雄狮,每走近一步,那股寒气就重了几分。 “二……” 他们还是怕的,可就这样走太没面子。但他们跑江湖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可如这般有如此强大气场的还真没见过。随着单连城一步步走近,他们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大。 没等到他喊出一个“三”字,其中一人就受不了这种压迫感,如拼了命一般地冲向了单连城。 单连城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那人近距离看清面具下那双冰寒的眼睛,感受着他强大的气场,终于崩溃求饶。 “这位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 只见面具下的那双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晚了!” 说完,他手一扔,那人就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跌在地上时,吐出大口鲜血。 如果到现在他们还看不清局势,这些年就算是白混了。纷纷逃命般地远远绕开单连城,跑了出去。那刚刚被丢出去的人,惊恐地看着单连城,也是顾不上痛,抹掉嘴角的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整个空间终于安静下来,听着脚步声一步步走近,云七夕无力地睁开了酸涩的眼,混沌的目光望了过去。 其实当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就都放松了下来。 她知道,她有救了! 明明不过是几天不见,却仿佛已经久违,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流进她的头发里。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她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绝处逢生,她应该笑,可她就是止不住这眼泪。像是有无数种复杂的感受一起堵在了胸口,不哭不行。 泪光朦胧,她已经看不清他,只能感到他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眼角处,为她拭去了流下去的眼泪。同时将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系好衣带。 他的动作很轻柔,不像他,太不像他。云七夕想要努力睁开眼,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可她意识模糊,泪光迷朦,她看不清。他没说一句话,这种无声的温柔却像是在安抚她。 她感到,他的手掠过她被烧伤的部位时,顿了一下。紧接着,他脱下他的外衣将她裹住,拦腰抱了起来,当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钻入鼻端,她如被戳中了泪腺,鼻子一酸,眼泪又来了。 大雨还在下,单连城将她裹得很紧,很紧。云七夕迷迷糊糊碰到他的手臂,只感动他薄薄的一层衣衫已经湿透。 她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会带着她走向哪里,只是在他的怀中,闻着淡淡的薄荷香,她觉得无比安心。 她好累,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不要睡!”雨中响起他的声音。 云七夕感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在发紧,她只含糊地回应,“我想睡,一会儿就好。” “不要睡……” 他仿佛还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可她却已经渐渐地听不见了。 后来,当她迷迷糊糊又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想睁眼,却很困难。 “公子,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离城里十万八千里,哪里有大夫啊,生了病就都用土方子治,治不好,还不是就认命了。” 虽然睁不开眼,可她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找大夫?她自己就是大夫啊! “公子,你也别着急,我先用土方子试试吧,总比什么也不做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她扶着半坐了起来,一种液体送入了她的嘴里。 辣辣的,是姜汤! 当她被重新放平在床上,她只感到有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握得很紧,她能感到他的不安。 云七夕不想像个死人一样躺着,白白让人担心,可她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只是努力地张了张嘴,发出了一点声音。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不是大夫吗?告诉我,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单连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一丝丝焦急夹杂其中。 云七夕用不多的意识分析着她自己的情况,张了张嘴,她感到他凑近了些。 ,o 她用微不可闻地声音说着,“竹茹,蚕沙,柴胡……” 说了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当她再一次醒来时,明显能感到,比上一次的感受好一些。 她微微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农村妇人的脸。 妇人脸上一喜,“姑娘,你终于醒了。” 云七夕忍着疼痛的脑仁,下意识四下张望。 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与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去山上找药了,也有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眼见着天都快黑了,我也是有点担心。关键是,这雨越下越大,听说南阳江水涨潮,村子里都发了大水了,还好我家在山腰,免于一场水患。” 正文 第133章 他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 “什么?”听完妇人的话,云七夕心头莫名一慌,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妇人看了她一眼,叹道,“不过想想其实也没必要担心,看那公子身强体壮的,想必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姑娘,你就安心吧。” 妇人家里看样子就是普通农家,十分简陋。雨下得太大,到处都在漏雨。妇人大概也习惯了,啐骂了一声,便去拿东西来接雨水,什么碗啊盆的,都用上了。 望向窗外,外面大雨如注,像是破了天一样。 门口突然冲进一个男人,进屋后跺了几下脚,摘掉头上的斗笠,一边解蓑衣一边道,“这山下的水可又涨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退不了了,好多人往山上来了,可惜的是,大水冲走了好几个村民。” 妇人猛然回头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七夕,这才将闭了嘴,将蓑衣拿去挂了起来。 云七夕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强撑着身子坐起,想要下床来,却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地难受,骨头被撕裂一般地痛。脚刚沾地,人就软了下去。 妇人忙放下盆,过来扶住她,劝道,“姑娘,你自己已经病得这么重了,还是安心在床上躺着吧。” 云七夕抬头望了眼窗外越发暗沉的天色,心里乱得很。决然地挣开妇人,努力挪动着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的双脚朝门口走去。 站在门口,雨声更响亮,大雨落下来,击起浓浓的水雾。大量的雨水汇成了小河,流过门前,朝山下流去。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雨水直接扑在她的脸上,云七夕打了个冷噤,揉了揉苍白麻木的脸,回头对妇人说道,“大姐,你还有姜汤吗?” 妇人点点头,“有的,先前我熬了一大锅呢,我这去给你弄。” 妇人端了姜汤来,递到云七夕手里,又才叹道,“我就跟公子说让他不要着急,我先用土方子试试,可他就是等不了,结果,我这姜汤不是起作用了么,姑娘应该是好受多了吧?” 云七夕一口气喝完,将碗递还给妇人,点了点头,“嗯,好些了,谢谢你。”说完,她就要跨出门去。 妇人忙拉住她,“姑娘,你要去哪里啊?下着这么大的雨呢,更何况,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再一淋雨,怎么成呢?” 可云七夕哪里听得进去,望着外面破天的大雨,平静地说,“我必须要去,我云七夕虽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是铁打的性子。决定的事,改变不了。” 说完,她不顾妇人的阻拦,便走进了雨里。 雨声是她此刻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雨水迷了她的视线,再加上越来越暗的天色,她看不见很多东西。冷冷的雨水侵袭了全身,强烈的冷意的刺激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原本打着颤的双腿在走进雨里时,却好像突然注入了力气,一步一步,走得坚定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路过一个小草棚,虽然草棚里下着小雨,不过倒是比外面的倾盆大雨好多了。 云七夕入到草棚里呆了一会儿,抹掉脸上的水,冷静下来分析情况。 她对这里不熟,而且并不知道单连城去了哪个方向采药,其实她出来找是不理智的,可让她在屋里傻等她也做不到。 雨声中,传来了阵阵喧闹声,夹杂着哭声。仔细辨方向,声音是从山脚下发出来的。 云七夕走出草棚,冒着雨顺着哭声朝山脚下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云七夕在雨中看不见路,只是看见山下泛着波光。 不远处有一农户,地势略高,是水淹不到的位置,此刻村子里的人都站在院子里。一个个在雨中望着山脚,满脸心痛。 “一场雨,家也没了,这天杀的,真是不让人活了啊。”有女人在哭泣,痛哭声中全是绝望。 山脚下,有一些人呆在水边,不肯走,还有人在水里,试图抢救自家的财产。 可是,去始终没有单连城的影子? 云七夕走到百姓中间,报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问道,“这位大哥,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百姓们都陷在悲痛里,哪里有心思回答问题,都只是摇了摇头。 云七夕不甘心,又转向一个妇人,急问,“他也有可能没有戴面具,他长得很高,很好看。” 妇人却只顾哭泣,云七夕也不忍再问下去。 而原本站在院子一角的一个人,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却是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捏紧了她的手臂。 云七夕抬头,刚看清一张熟悉的脸,就被紧紧拥入了怀里,特别紧。 “七夕,两天两夜,我几乎快把整个顺城都翻过来了,我都快找疯了。” 听着这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云七夕的鼻头阵阵发酸。她一直坚信楚凌云不会放弃找她的,她一直知道。 好一会儿,楚凌云才放开了她。 他被雨水淋得满身狼狈,衣服也破了,一双鞋沾满了泥。可望着云七夕的眼睛里,却全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凌云。”云七夕沙哑地开口,声音哽在喉咙里。 楚凌云抚掉她脸上的雨水,安慰她,“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 “凌云,你看到单连城了吗?”云七夕幽幽地问。 楚凌云微怔,透过雨水望着她,眼神里隐有一种不安,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你见到他了?” 云七夕点点头,“我是见到他了,可是,他又不见了。” 她虚弱的身子晃了晃,楚凌云扶稳她,手顺势把上她的手腕,面目凝重地道,“七夕,你病了。” “我没事,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我不想当大燕的罪人,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完,云七夕就要继续往山下走去。 楚凌云拉住她,很是无奈地说道,“你自己都病了,还怎么找人?我帮你去找。你好好去屋子里呆着,不要再淋雨了。” 此时,有几个人从山下跑了上来,一男子骂道,“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村头那边淹死了几个,大家啊,就不要心疼屋里那些个鸡鸭了,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呢?”另一个人说道。 一行上来的,还有一个小孩子,当这个小孩一出现,云七夕的视线便一直盯着小孩手里的东西。 她挣开楚凌云,大步走过去夺过小孩手里的面具,“你这是哪儿来的?” 周围几个人都诧异地盯着她,楚凌云也紧跟了过来。 小孩怯怯地盯着她,道,“我是在水里捡来的。” 云七夕望着手里的面具,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这是他的?”楚凌云问。 云七夕没有回答,转身便朝山下冲去。 却是腿一软,险些跌倒,楚凌云扶着她,道,“七夕,我去找。” 云七夕坚定地摇摇头,“不,我自己去。” 其他村民也纷纷劝道,“姑娘,你还是自己呆着吧,山下水那么大,你上哪儿去找?别呆会儿找不到人,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七夕,难道你不相信我?我答应你,找不到我永远也不来见你,还不行吗?”楚凌云眼神中有几分受伤。 可此时的云七夕看不见这些,只是将手中的面具捏得发紧,固执地道,“我要去。” 说完,她顾不上旁人的阻拦,便固执地朝山下走去。 盯着她固执地背影,楚凌云满脸无奈,只好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在她几次要摔倒的时候,适时扶住了她。 山下还有一些人,有的在水边,有的在浅水处。 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在雨中的视线范围越来越小。 水里的村民恋恋不舍地往山上走,山脚下越来越冷清。 楚凌云四处看了看,对云七夕说道,“七夕,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找一找。” 只听见云七夕轻轻“嗯”了一声,楚凌云叹了口气,便朝着另一边走去。 云七夕蹲在地上,捧起手里的面具,想到昨夜她在绝望时,迷迷糊糊地望见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像是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黎明,让她无比的心安。 可是,她此刻的心却安不了,慌得很,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得一双手都在发抖。 抬头,望着水面的波光,这一望无迹的水面,她心里的恐惧在一点一滴加大。 “单连城,你在哪儿?”云七夕蹲在水边喃喃自语。 任水面不时地浪过来,淹没她的脚背。有一种翻天覆地的难过涌在她的胸口。 她难过,不是因为单连城可能会死,她难过的是,单连城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他成长得那么艰辛,他还有他的理想和抱负,正如他自己说的,他甘愿死在沙场上,死得壮烈。 想到一个“死”字,云七夕的心头如被戳了一刀,痛得撕心裂肺。 △≧△≧ 她站起来,沿着水边一边走一边喊,“单连城……” “单连城,你在哪儿?” “单连城,你给我出来!” “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是吗?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内疚,一点也不会内疚。” “单连城,你听见没有,你在哪儿?” …… 喊到后来,她的声音在风雨中变得呜咽。 正文 第134章 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爷还没死。”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雨,成为这一刻最激奋人心的声音。 云七夕猛然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水里,水淹没了他的膝盖,而他正抱着一个孩子,静静地望着她。 风在刮,雨在下,这一刻除了风雨,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一个妇人冲过去,从单连城的手里接过孩子,忙不迭地激动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单连城一瞬不瞬地盯着云七夕,云七夕拿着面具呆在原地,如傻了一般。 当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他才看清,她嘴唇颤抖,徒劳想憋住泪水的样子。 下雨的好处就是,你可以放肆地哭泣,假装泪水是雨水。 单连城抬手,抚开粘在她额头上凌乱的头发,指背拭去了她的泪水。 “哭什么?如丧考妣的样子,难看!” 云七夕包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以为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再也看不见他又冷又拽的样子,可他此刻竟然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前一刻的绝望,她竟觉得即使是他此刻的损也无比亲切。 “我才没有哭,没看见在下雨啊。”说着没有哭,出口的声音却是沙哑而哽咽地。 单连城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很紧很紧。暖暖的气息凑到她的耳边,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你当爷傻?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他胸膛的温暖刺激着她的泪腺,她的热泪也暖着他的胸膛。 在面临生死的关键时刻,上帝总会仁慈一次,给一面可以照心的镜子,看清自己的心。他们站在水中,任雨水冲刷,却在狼狈中领略到一种畅快的感动。像是一场劫后余生的重逢,突然大彻大悟了。 有很多东西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们紧紧拥抱,忽略了残忍的洪水,忽略了大雨,也忽略了这暗黑的夜。当然,他们更不可能看到,就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雨里望着他们,站成了一种心痛和孤独。 当感到怀中的人慢慢地软了下去,单连城眸子一沉,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烫得他心头一惊。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如果单连城还没有出现,云七夕觉得她可以在雨中屹立不倒,一直找下去。可当他出现了,她所有的强撑的意志都突然土崩瓦解。 很难想像,一个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人,竟然在风雨中走了这么长的路。而此刻,她好像终于不必再撑了,可以安心地睡了。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走了很长的路,路很宽,也不知道她要走向哪里。大概是这几天一直在奔走,所以才会做这样一个梦。 她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就是无法完全清醒过来。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在唤着她的名字,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在她醒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那只握着她的手很快抽离开了。当她睁开眼,看见单连城坐在床前,姿势有些僵硬,看样子,像是已经坐了很久。 而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农妇的家里,看向窗外的天,雨终于停了。 “你醒了?”单连城神色略有倦怠。 “我又睡了多久?”云七夕虚弱地问。 “两天。”他答。 云七夕皱着眉头,低低地自喃,“如果我会死,那一定不是病死的。” “怎样?”单连城问。 云七夕盯了他一会儿,病弱的一张脸突然笑了,“那一定是饿死的。” 看到单连城明显一愣,云七夕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都几天滴水未进了,能不饿么?看来这粥没有白熬。”农妇端着一碗粥,笑容满面地走进来。 将碗放在桌上,农妇说道,“你看,我就让你不要担心吧,下那么大的雨,还非得出去找,拉都拉不住,结果,不是让自己病得更重了么?” 农妇说得云七夕有些尴尬,单连城只盯着她,目光很深。 “我们女人哪里操得了男人的心呢,女人始终是女人,男人始终是男人,我……”农妇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云七夕尴尬更甚,只好又说了一句,“我饿了。” 农妇住了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一说话就忘了,来来来,赶紧趁热喝了吧。” 刚把碗端起来,她一跺脚,又将碗放下,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我这锅里可还熬着呢,我得赶紧去看看。” 农妇匆匆离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躺在床上,望着桌上放着的那只碗,吞了吞口水,看向单连城。 “爷,麻烦你把我移过去,或者帮我把碗移过来,我饿了。” 单连城看了她一眼,将她扶着坐了起来,随后将碗端了过来。云七夕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勺粥送到了眼前来。 估计这位爷喂人吃饭,应该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动作也是特别僵硬不自然。云七夕惊讶地竟然忘了张口。 “看来你不饿,爷饿了。” 当云七夕反应过来,嚷着“我饿我饿”时,她已经眼睁睁看着那勺粥送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云七夕真心怀疑,这位爷是打着喂她的幌子,蹭她的粥喝吧? “我饿!”云七夕郁闷着一张脸,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此时的云七夕头发披散着,这些天的折腾让她脸上失了血色,也明显瘦弱了不少。少了一些平日里的尖锐和狡黠,倒是多了几分在她的身上难得见到的温顺。 当粥再次送过来,云七夕抓住机会,赶紧张口接过。 一勺,一勺! 云七夕默默地吃着,想着自己此刻可以堪称总统极的待遇,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当勺子再次递过来,某人瞥到她的笑脸时,眸子眯了眯,就要把勺子收回去。 云七夕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嘿嘿笑道,“我不笑了,您继续,继续。” 继续享受着总统级的待遇,云七夕想到一些问题,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一直存着这个疑问,她当时处的位置应该比较偏僻,再说,他又怎么知道她有危险呢? 单连城将吃完的碗放回桌上,从怀里拿了一个东西来。 云七夕一看,不正是她拿出来抵路费的那个手镯么。 “母妃这手镯意义非凡?你就这样轻易地给人?”单连城语气里隐有不悦。 云七夕从他手里拿过手镯,小心地查看着它是否完好,心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说道,“虽然它很宝贵,可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若真能保命倒好,事实证明,你又笨了一回。” 一个“笨”字让云七夕好生郁闷,这评价她简直承受不住。只有老天知道,她当时那种情况多么艰难,除了那样做,好像并没有别的选择。 “若不是他们把它拿去了当铺,让爷找到了线索,后果你承受得起?”单连城凝着眉头,说此话时,隐隐有些怒意和一丝后怕。 云七夕讨好般地笑了笑,“我其实把玉镯给他们,就是为了留线索啊,事实证明,起作用了不是?哎呀,这只能说明,我真是特别聪明啊。” “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单连城淡定地给她泼上了一瓢冷水。 云七夕满脸郁闷,“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单连城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扳正她的脸,看着她道,“好话不好听。” 咳!门口响起一声轻咳。 单连城松开了手,云七夕看过去,只见楚凌云正站在门口。此时的他背着光,此刻看起来有几分忧郁。 “我猜测你应该醒了,没想你就真的醒了。”楚凌云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无力。 自醒过来,她一直都没有想起他,不记得他也在帮着她寻单连城,想到此,云七夕心里不禁有些内疚。 “是你治好了我?”云七夕忆起自己模模糊糊时,响在自己耳边的那个声音,温和如他。 楚凌云笑着走进来,“我好歹是神医的弟子,这有何难?” “谢谢你,凌云。”云七夕真心地说道。 一丝苦涩从楚凌云脸上划过,看着她道,“你我之间需要如此客气?” 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尴尬,云七夕是他迎娶的王子妃,而这个事实,好像除了他,没人记得了。 休整了一天,云七夕慢慢恢复了体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第三天,洪水退了,他们回到了顺城。 三人走回客栈,刚打开房门,里面的那个人就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而云七夕也是激动不已。 “二小姐,您回来了,太好了,这几天,我一直不停地祈求老天爷,要保佑你没事,他一定是听到了。” 》≠》≠, “巧儿,我以为你已经……” 对方不是亲口告诉她,他们将巧儿扔进了江里么? 巧儿抹掉激动的眼泪,这才道,“那天,小姐遇到危险之后,我被打晕了,后来是王子殿下救了我。” “那天,我冲开拥挤的人群,过来的时候,巧儿被人打晕,他们正准备把她带走,因为我的出现,没让他们得逞。可是你已经不见了。”楚凌云解释道。 “二小姐,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吃苦?”巧儿难过又担忧地问。 若说吃苦,这两天的经历,应该是她穿越以来吃过的最大苦头。但如今已经雨过天睛,对方并没有得逞,巧儿也还好好地活着,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可是,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 正文 第135章 你想我怎么选? 喜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咋咋呼呼地说道,“哎哟,我当喜娘这么多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迎亲下雨本来就不吉利,可偏偏这雨还一下就不可收拾,把整个顺城都给淹了,这……” 喜娘看了楚凌云一眼,想到这位王子新郎也是不易,终是没吐槽更多,只道,“王子殿下,咱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尽早上路吧!可别再生什么变故了。” 喜娘的出现提醒了大家一个事实,他们是一个迎亲队伍,云七夕是在嫁往西凉的路上。 巧儿紧紧地握住云七夕的手,想到庙会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很后怕。还好如今大家都没事。 可是结婚的路上如此不顺,总是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的。云七夕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五味杂陈。 小雨走进来,尤显稚嫩的脸却是极其认真地说道,“是啊,王子殿下,咱走吧!本来从大燕到西凉也不过四天的路程,结果四天都过去了,咱们还在大燕的地界儿上打转?”说完,眼睛意味深长地瞅了单连城一眼。 楚凌云看了眼云七夕,见她神色疲惫,便说道,“不急,这两天七夕受苦了,让她休息好了再说吧!” 云七夕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第一眼便看向床上。棉被凌乱地铺在上面。 她立刻关上房门,走过去掀开棉被,拿出下面的包来,检查里面的东西。 包明显被翻过了,东西却都还在。只能说明,他们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还有,他们不识货,不知道这些都是宝贝,所以没有拿走。 将包整理好,小心地放了起来。云七夕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这两天,在雨里,泥里打滚儿,又加上生病,浑身百般地不好受。此刻泡在热水里,觉得舒服极了。 她突然有点想念望岳山庄的温泉了,虽然只泡了一次,但那舒服的感觉让她一直惦记。 洗完了澡,巧儿给她拿衣服来了,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小姐,那些人是什么人呢?那天到底把您带到哪里去了?王子殿下到处都找遍了,可是都没有找到你。” 什么人?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云七夕没说,只道,“你放心吧,你家二小姐我聪明着呢,想欺负我哪那么容易?” 实则,在山洞时,她的确凭着自己的聪明逃脱了,不过在那群色狼面前,若不是单连城去得及时,她还真的就被欺负了。 “哎,喜娘说得对,咱还是赶紧赶路,早到早安心。” 云七夕只轻轻“嗯”了一声。 “咦,对了。”巧儿抬起头,仿佛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晋王殿下怎么到顺城来了?您又是怎么跟他遇上了?” 云七夕的脑海里闪过那夜在洪水里那个紧紧的拥抱,忆起她在绝望之际听见熟悉的声音说“爷还没死”四个字时的激动!而再想到喜娘刚才的话,她所有的心绪又都恢复了平静。 “巧儿,你的问题真多。” 巧儿吐了吐舌头,说,“奴婢只是在想,晋王殿下不会是后悔退婚了,来追二小姐您回去的吧?如果真是这样,二小姐,你会怎么选呢?” 云七夕系好衣带,撇了她一眼,“你想我怎么选?” 巧儿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晋王殿下虽然人很不错,可是王子殿下对您也是真好啊,这两天,巧儿可看在眼里呢,他为了找你,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巧儿看着都心疼了。如果您不跟他走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七夕,两天两夜,我几乎快把整个顺城都翻过来了,我都快找疯了。” 她记得,这是楚凌云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两天两夜的担忧,两天两夜的奔走岂是这简短的一句话就能表达的。然而当时她的心里在担着单连城的心,竟然没有只字片语的安慰。 “云姑娘,王子殿下让我来请您下去吃饭了。”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小雨的声音在外面说道。 巧儿走过去打开门,云七夕和巧儿跟着小雨下了楼,小雨回头对巧儿说,“麻烦姑娘去叫一声晋王殿下吧。” 巧儿点点头,去了。 “云姑娘,跟我来。”小雨说着走在了前面。 云七夕跟着他一直走到客栈后院,此时已经天黑,后院很黑很安静,几辆马车停在后院,几匹马儿拴在马厩里。 云七夕狐疑地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小雨,不是吃饭么?” 小雨朝马车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得先给马儿喂点儿草。” 云七夕“哦”了一声,便跟着他走到马车边,看着他将一捆草放进马车里。 不是喂马吗?怎么又把草放起来了? 云七夕正要问,小雨已回过头,手指飞快地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顿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雨在她的眼中还是在孩子啊,所以她没有一点点地防备,就这样被点了昏睡穴。 云七夕在颠簸中醒过来,按着发疼的脑仁,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她坐起来,推开车门,只见小雨坐在外面,极其娴熟地驾着马车。 “你醒了?”小雨驾车的速度不减,头也不回地问。他的语气沉稳得真不像个孩子。 “小雨,你要带我去哪儿?”云七夕见天色已经黑尽,马车正奔跑在山路上。 “去西凉。”小雨简短地回答。 云七夕只觉脑袋一嗡,急问,“楚凌云呢?还有单连城,巧儿?” 小雨依旧平静地道,“大燕的晋王殿下我不知道,王子殿下随后肯定会跟上来的。” 他平静得太反常,而且马速极快,路边的树直往后退。云七夕心中不安地问,“为什么不等他们一起啊?” 小雨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的紧张,语气缓和地说道,“云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替王子殿下带你去西凉。我从小跟在王子殿下身边,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用心。殿下喜欢云姑娘,想娶云姑娘做王子妃。我希望殿下能达成所愿,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这件事。” 云七夕懂了,这样忠心的小雨让她都不忍去责怪他。只不知小雨可否留下只字片语,告诉他们去向。 突听“嗖”的一声自马车后传来,云七夕掀开马车后窗的帘子,却见到一支箭钉在了上面。 “驾!”小雨喝了一声,马速更快,叮嘱道,“云姑娘,坐稳了,小雨一定会安全把你带回西凉。” 云七夕刚坐下,便听见马车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并不时有嗖嗖声,从马车旁飞过。 马自然比马车跑得快,不一会儿,追逐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近。 “小子,识相地就停下来,大爷便饶你一命。” 听见这声音,云七夕心里一凉。又是他,看来他们仍然没有放弃那块免死金牌。 小雨自然不会听话停下来,只是驾着马车朝旁边的丛林处冲了去。 丛林里地势不平,颠簸得更加厉害。而那几匹马,也紧跟着朝丛林跟了过来。 “小子,你找死!”那人厉声一喝,几支箭就齐齐朝马车飞了过来。 小雨一边驾马车,一边用剑去挡飞过来的箭。云七夕在马车里倒是暂时安全,却替小雨担心。 “小雨,你停下来吧,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云七夕焦急地喊。 小雨只道,“云姑娘放心,就算要死也是小雨先死。” 突然砰的一声,马车猛然撞到了一棵大树,云七夕的头也重重地撞到了车壁上,撞得眼前直冒金星。 马车停了下来,追逐的几匹马也停了下来。 “小子,你跑啊,我让你再跑啊。”那人笑得好不得意。 “你们要找的是我,放了他。”云七夕从已经倾倒的马车里钻出来,盯着马背上的人冷冷说道。 而小雨却上前一步,比她矮上半个头的身子张开手臂拦在她的前面,“想带走云姑娘,没那么容易。” 马背上的人,正是将云七夕绑在山洞里的那个男人程奎,他笑道,“小小年纪,也学着英雄救美了?你有那本事么?” 小雨不理他的嘲讽,只是坚定地挡在云七夕的面前,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让开。 “去,把那小子抓起来。”程奎喝道。 “是。”几人正要下马来,却突然见到有一只东西从眼前飞过,飞到了小雨的面前,停在了它的肩膀上。 几人的动作顿住了,盯着小雨肩膀上的那只彩鸽,有人神色惶惶地低声道,“老大,看样子,楚凌云来了。” , 程奎神色一凝,听见了远远的马蹄声。 他手一挥,“把这女人带走。” 几人下马来,小雨自然不会让他们近了云七夕的身。小雨的身手不差,但对方人多,他也不占有势。 云七夕故意大声冷笑道,“喂,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儿,你们要脸吗?” 这话倒是让他们真的面子挂不住,倒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他们几个大男人竟然迟迟拿不下一个小孩儿。 “没用的东西。”程奎冷斥一声,正准备下马来亲自上阵,却突然一支箭从他身前飞过,他往后一仰,躲过了一箭。 “老大,他们追上来了。”其中一个紧张地道。 正文 第136章 我的伤不需要你的同情 事不宜迟,程奎翻身下马便朝着云七夕走来。 其他几人与小雨周旋,小雨分身乏术,云七夕退后几步,背抵上一棵树。她灵机一动,转身飞快地爬到了树上。 程奎没料到她会爬树,云七夕也没料到他不会爬树。 当云七夕看到他站在下面抓瞎的时候,乐了。远远看见两匹马儿越来越近,她胆子更大了些,手脚悠哉悠哉地勾着树枝,如荡秋千一般地晃荡着,笑嘻嘻道,“这位兄台,上一回姐姐我给你上了一课,叫不可轻敌。今天姐姐我可又给你上了一课,叫人在江湖混,技多不压身啊,你学会了吗?” 程奎气得吹胡子瞪眼,别提张脸有多难看。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回头看了眼追过来的两匹马,恨恨咬牙,沉声道,“走。” 几人飞快跳上马,逃离了现场。 楚凌云和单连城一人一骑冲入丛林,看到绝尘而去的马队,并没有追上去。 所谓乐极生悲,是云七夕经常干的事儿。她起先不觉得,这会儿倒是发觉自己抱着的这根树枝承受自己好像有点吃力,更糟糕的是她还没来得及翻上去,就听见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她尖叫一声,悲摧地掉了下去。狠狠闭眼,以为会摔个屁股开花,却落入了某人的怀中。 云七夕睁开眼,便近距离看到了单连城隽刻般的脸。从他怀里跳下了地,她有些难料情地嘀咕了一句。 “真不是我重,是这树枝太脆弱了。” 单连成伸手拉近她,拂开她额前的头发,盯着她额头上的一块淤青,皱起了眉头。 云七夕想起来了,自己的头起先在马车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摸到头上的一块大包,为了缓解尴尬,她呵呵笑道,“哎呀,毁容了,毁容了。” 楚凌云轻笑一声,走过来,转过云七夕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 盯着她头上的大块淤青,他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柔声问道,“还有伤到其他地方吗?” 云七夕摇摇头。楚凌云转身看着小雨,声音沉下来,“小雨,这是怎么回事?” 小雨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回道,“我只是要替王子殿下带着云姑娘回西凉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自作主张的?”楚凌云脸有愠色,语气也不大好。 小雨无力辩解,低下了头。 “什么味道,好香啊。”云七夕嗅了嗅,说道。 楚凌云经她一提醒,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马车边,推起翻掉的马车,打开马车门板,看了看,说道,“我猜得没错,是你陪嫁的几坛女儿红打破了一坛。” 单连成闻言走过去,把破掉的酒坛抱了出来,撕下身上的一块衣服,在酒坛里蘸湿,走到云七夕面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蘸了酒的布,在她额头的淤青处轻轻的揉。 毕竟是新伤,按上去的时候痛的云七夕倒吸了一口冷气,反射性地就往后退。单连城手一捞,再次让她贴近了他。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单连城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不少,专注的神情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云七夕只觉额头上凉凉的,他轻柔的动作如一把软毛刷子,在她的心尖儿上挠着,痒痒的。她呆呆地忘记了一切动作。 说良心话,其实这位爷温柔又认真的时候,很迷人。 楚凌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小雨正想说什么,但看到楚凌云递过来的眼神,他便不敢说了。 楚凌云拍了拍马车,语气轻松地叹道,“马车坏了,这几坛女儿红也运不走了,弃了可惜,不如我们就地把它喝了吧!不过,有好酒不能没有好菜,小雨,我们去找野味儿去。” 小雨满脸不服,却被楚凌云硬生生地拽走了。 云七夕想回头看一眼,却被单连城的手将头固定,动不了。这一刻,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霸道。 山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七夕扬着头,近距离看着这张专注而认真的脸,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你怎么会用这样的方法?”云七夕好奇地问。 单连城一边揉一边道,“幼时,我三天两头的带伤,母妃就用这种方法。” “三天两头?你小时候就那么好欺负啊?” 单连城手指顿了一下,又继续专注地盯着她的伤揉着,没有说话。 他突然的沉默让云七夕的心里仿佛被针尖儿刺了一下。 其实上一次在猎场,单连城就说过,他的童年充满了阴谋和算计。料想那天若不是喝了酒,以他的性格,他也绝不会说出这些。 “为什么不找太医呢?”云七夕问。 单连城道,“把伤口暴露在别人面前,并不能得到同情,只能得到更多的嘲讽,除了景炎和母妃,有谁的关心是真心的?” 云七夕当然懂,也正是因为她懂,她才想要远离宫廷。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突地退后两步,转身不带情绪地说道,“我的伤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单连成一把拉过她,强迫她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恼意。 “爷对你是同情?” “那是什么?”云七夕故作天真地眨巴着眼,盯着他问。 单连城紧紧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久久不语 “收获了两只野鸡,还好没有空手而回。”楚凌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今晚大家都没吃饭,只能就地取材充充饥了。” 他将两只野鸡丢在地上,小雨去捡了一些干柴来,在地上烧起一堆火来。 云七夕坐到火边去,楚凌云又去取了几坛酒过来,递了一坛给单连城。单连城接过,也坐了过来。 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好像都各怀心思,很沉默。 还是楚凌云打破了沉默,他笑道,“七夕,你不是怕再没机会坐在地上喝酒么?你看,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只要想做一件事,随时随地。这晾了十几年的老酒,想必滋味不一般。”说着,他递给云七夕一坛,自己提起一坛来喝了一口。 楚凌云和单连成一人烤了一只野鸡,单连城将烤好的野鸡递给了云七夕。 云七夕简直受宠若惊,这位爷还懂得谦让了呀? 她也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她是在场唯一的女人,拥有享受特殊待遇的权利。 楚凌云手上的鸡,递给了小雨,一直默然不作声的小雨愣了一下,连连摇头,“小雨不吃,还是王子殿下您自己吃吧。” 楚凌云起先对小雨的恼怒似乎都散了,将鸡腿往小雨手里一塞,打趣道,“你还在长身体呢,不多吃点长壮一点,以后哪有女人能看得上?” 小雨尴尬地接了过来。 云七想了想,把两只鸡腿摘了下来,一只递给楚凌云,另一只递给了单连城。 “我的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能吃独食,让我吃着,你们看着我怎么好意思呢?来,一人吃点儿。” “妈妈?”楚凌云揣摩着这个词汇。 要知道,妈妈这个词在古代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接到几人诧异的目光,云七夕反应过来之后就尴尬,解释道,“我说的是我的母亲,虽然她很早就不在了,可是她说的话我一直记得。” 没行什么酒令,大家默默地喝,不一会儿就都有了几分醉意。云七夕本没有喝酒的兴趣,但想到这酒是为二小姐准备的出嫁酒,她不喝又怎么对得起二小姐呢?于是,她手里的坛子也快空了。 楚凌云好像是扔了两个空坛子,火光下,他的脸红润得厉害,越发好看了些。 他笑道,“我突然想唱歌了,你们不介意吧?” “唱歌?”云七夕来了兴致,连连拍手,“好呀,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来来,唱一首。” 楚凌云神情迷茫地望着夜色深处,轻轻地开口了。 他的歌声一起,周围就寂静了,除了风声,火苗燃烧的毕剥声,好像再没有别的。 云七夕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是却能听得出他歌声中的几分凄婉,像在讲述一个凄凉的故事。 “你唱的是什么语言我听不懂。”等他唱完,云七夕问道。 单连成盯着火堆没有说话,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听懂了。 “王子殿下唱的是……”小雨正要说,楚凌云就截断了他,“我唱的,是我们西凉的民歌。” “虽然听不懂,可是很好听。”云七夕由衷地评价。 楚凌云欣慰地笑了,眼神从单连城和云七夕的脸上一一扫过,说道,“我去捡些干柴回来。” 他走了,也带走了小雨。只剩下云七夕和单连城两个人。 单连城的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臂,眉头微微地蹙着,盯着火堆,眼里也似有醉意。自从楚凌云走后,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环境安静地有些尴尬。 云七夕想找个话题,于是问道,“你怎么到顺城来了?” ,o 单连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她的眼前。 云七夕看了一眼,顿时眼眶一热。单连城手里躺着的不是她的小手电么? “就是为了这个?”她的心里突然很不是个滋味儿。 “嗯。”单连城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她几次三番地问他要,他都不给,如今却又千里迢迢地送来? 云七夕伸手去拿,单连城却没收回手,手指张开,重新握住,连带她的手一起握住。 云七夕的心顿时跳的不规律。 正文 第137章 若爷不放你走呢? “跟爷回去。” “啊?”云七夕猛然抬头,对上他浓郁深刻的目光,“你说什么?” “跟爷回去。”他平静地重复。 他的眸子深邃含醉,正如这黑沉的夜色,亦如黑幕中晶亮的星星。 起先还有的半丝感动转瞬间想要抽开手,他却手指用了力,握得更紧。他的手很热,不寻常的热。周围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升高了好几度。 “回去干什么?回去做你的随军太医?你看得上的那点儿医术,我不是都已经教给顾远了吗?”云七夕想尽量笑得挺不以为然,但她却不怎么笑得出来,甚至有点苦涩的感觉。 单连成目光锁定他,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也可以不做随军太医?”他的话意味深长。 云七夕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其实经历过绑架和洪水一劫,她记得最深刻的,就是她在最无助的时候,他如天神一般降临所带给她的感动。在寻找他的途中,见到那张面具时,内心的惶恐和担忧。以及在洪水中那个紧紧的拥抱,是劫后余生之后,对希望和温暖最紧的依赖。 他说,你当爷傻?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她哭了,他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哭。仿佛是积攒了从小到大的眼泪。那一刻,他不说,她不说,但都是聪明人,还不明白就是相真傻了。可是楚凌云的付出她怎忍辜负?他那么好,他又有什么错? 他的手心烫着她的手背,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被退婚两次,我已经在大燕独树一帜了。如今嫁出门了又回去,想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云七夕依旧在笑,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你决定了?不回去?”单连城盯着她,眉宇间仿佛染了一层薄霜,声音很沉很凉。 云七夕的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咽了一口唾沫,不去看他,说道,“我……不回去。” 单连成手指一紧,将她往身前一拉。云七夕措不及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一阵酒香夹杂着薄荷香扑鼻而来,这是一种能让她忘了呼吸的味道。 她抬起头,想要挣脱开,可是单连城的一双手将她环得太紧,她挣脱不掉。她就这样躺在他的腿上,仰面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隽刻英挺的俊颜。 “若爷不放你走呢?”他垂下眸来盯着也,语气充满了危险。 云七夕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哼了哼。 “你不放,凭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 单连城眸色一暗,头低了下来,却在离她很近很近的距离处停下。他的鼻尖对着他的鼻尖,醉意朦胧的目光翻滚着某种情绪。 云七夕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英俊的容颜,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神情复杂中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她的心里微微地疼着。 可他只停在一个暧昧的距离,长久地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云七夕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酒香和薄荷香交织的味道让她的脑袋阵阵发晕。只觉如被丢进了热水桶里,奔流在她身上的血也热了起来。她心慌意乱地看见他深遂如古井的眼中两个不知所措的自己。而他的一双眼睛却犹如漩涡一般,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沦了下去。 不远处,小雨看不下去了,提步就要往前走,却被一双手拉住了。 楚凌云站在丛林中,清冷的月光将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望着火堆旁忘我凝视的两个人,不动不言。 “回去。”单连城的声音很轻,但如此近的距离却足以让云七夕听得很清晰。 她只感到身体中有另一个自己在一点一滴背叛意志,仿佛在说,答应吧,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感到抱住自己的那只手在一点点地松开。 突地,他咚一声,头靠在了云七夕的肩膀上,而他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喂,你怎么了?”云七夕心里一惊,摇晃着她。结果他就那样顺势倒在了她的旁边。 云七夕强自镇定地探上他的额头,手吓得一缩。盯着火光映照下这张紧紧闭着眼睛的安静容颜,她眼眶发热。 “你个大笨蛋!”她大骂了出来。 楚凌云早已看出情况不对,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七夕?” “他病了。”她说。 楚凌云蹲下身,把上单连城的脉,眉头越蹙越紧。把他浑身上下察看了一番,撩起他的袖子来,两人俱是一惊。 “想必是因为这溃烂的伤口所致。”楚凌云道。 云七夕身为大夫,在看见这伤的第一眼,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单连城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热。起先在感到他的手发烫的时候,她就应该警觉的。 看着云七夕满脸的担忧和自责,楚凌云道,“七夕,冷静点,我们赶紧回顺城吧!” 小雨已经解开了拉马车的那匹马,四个人,三匹马,楚凌云骑马驮着单连城,飞快地朝顺城奔去。 他们回到之前的客栈,天仍然还没有亮。还好两个人都有不错的医术,治疗不是问题。 “二小姐,晋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啊?”一直等在客栈的巧儿,见单连城被楚凌云背了回来,紧张地问道。 “他病了。”云七夕只是简短地回答。 将单连城放在床上,云七夕吩咐巧儿去准备热水。自己则回到房间里,把药拿了过来。 巧儿打了一盆热水来,云七夕坐在床边,挽起他的袖子,用热水将他伤口周围清理了干净,再用药为他仔细清理伤口溃烂处,消炎药放进他的嘴里。单连城始终一动不动,只是自始至终眉头蹙起,像在做一个不太安稳的梦。 平日的他威风,霸道,冷肃,让人难以接近。在洪水中见到他的第一眼,他说了四个字,爷还没死,成为她在绝望中最振奋人心的声音。她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强大的,她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他永远那么坚不可摧。 然而此刻,他静静地躺着,像是在凡尘落魄,失去了法力的天神,不再冷酷,不再霸道,取而代之的是脆弱,甚至是任人宰割。亦如他曾提到的幼时的自己。 单连城的伤本来已经快好了,大概是这两天泡了水,才又发炎了。可是,从洪水中回来,到他们回到顺城,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她的身上,他不说,也没人过问。 “七夕,别担心,他会好的。”楚凌云在身边劝着她。 云七夕虽然一语不发,但楚凌云知道,她的担忧都放在心里,她只是不说。 巧儿和小雨都被他们叫去休息了,可云七夕自己却守了一夜,楚凌云也陪了一夜。 转眼间,已经天亮了。 “七夕,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楚凌云问。 云七夕摇摇头,“我不困。” 楚凌云知道劝也无用,便道,“那好吧,我去让小二准备点吃的来。” 听着脚步声走了房间,云七夕好像许久没有浮出水面的鱼,终于透了口气。 安静的房间里,云七夕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单连城静静地躺着。 她的视线从他平静沉睡的五官一直打量下来,她好像从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深刻而迷人,少了冷漠而自我防备的疏离,没有穿锦衣华服,也没有穿金盔银甲,其实他和普通的男人有什么分别?但因为他的出身,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就注定他要成为不普通的人。 云七夕再次探上他的额头,感到温度降了些,才终于放下了心来。又看了下他手臂上的伤,重新上了一遍药。 轻轻将他的袖子放下来,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长年习武征战,他的指骨关节处比较粗,手心有茧子。他的拇指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的玉扳指。 等等,这玉扳指怎么这么眼熟? 云七夕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手指摸着扳指光滑的表面。 盗墓多年,她对古玩玉器有深刻研究,并且她对这些东西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她可以肯定,当初带她穿越的那只玉扳指就是单连城手上这一只。 此刻,云七夕的心情激动得不可言说,这是否意味着她有回到现代的机会了?她有可能再见到她的母亲了? 她的母亲,在失去她的这些日子,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与煎熬。自那个男人抛下了她们母女,她的母亲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 云七夕等待着,等待着单连城醒来。不知何时,就趴在床头睡着了,好像所有人都有了一种默契,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回到了现代,回到家中。母亲枯坐在阳台上,已经是满头花发。 “妈,我回来了。”云七夕轻声地唤。 》≠》≠, 她的母亲回过头,眼神空洞地朝着她的方向。 “夕儿,是你吗?”母亲茫然地张着手,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 云七夕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妈……,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的夕儿回来了,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 当她从痛哭中惊醒,单连城静坐在床边,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她茫然地打量四周,看着客栈古色古香的陈设。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醒觉这一切不过一场梦,两行泪又忍不住滚了出来。她有些狼狈地想要擦去泪水,才发现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红着眼,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 单连城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正文 第138章 爷娶你 他霸道无声的拥抱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一种可以抚慰她的最有力的力量。 而他坚实的胸膛,是她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 楚凌云立在门口,黯然地看着这一切,双脚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再没有踏进房间来。 不知过了多久,巧儿来了,递给云七夕一封信。 “是谁写的信?”云七夕狐疑地问。 巧儿垂下眼睛,低低地道,是王子殿下写的。 云七夕心里有了一种预感,快速地打开信。 “七夕,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在回西凉的路上了。我一直以为可以和你一起游山玩水地走回西凉,我可以有很长的时间来对你好,给你想要的快乐,可是很遗憾我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不要内疚,这一次虽然没娶到你,但是却让你认清了自己的心,我很欣慰,只要你快乐,我就由衷地为你高兴。七夕,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以前他还是乞丐身份的时候叫云七,那时他穿得朴素,平易近人,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写的字也是这么好看的。也想不到他给她写的第一封信,就是告别。 单连城在她的背后,也看见了信的内容,默然不语。 云七夕捏紧信纸,看向巧儿,“他走了多久了?” “刚走不久。”巧儿答。 云七夕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来到客栈的院子里。 她所有的嫁妆都还安然地放在院子里。他什么也没有带走,只带走了小雨和他们的两匹马。 他为什么要这么好?他看懂了她的为难,不忍心让她为难。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只是她不够爱。 云七夕解开一匹马,骑着马就冲出了客栈。 “晋王殿下,二小姐她?”巧儿十分担忧。 单连城盯着云七夕马上的背影,道,“由她去吧!” 说完,自己也骑上一匹马,远远地跟了上去,只是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跟得太近。 一直出了顺城,都没有见到云七和小雨。 在郊外一个旷野处,云七夕终于停了下来,下了马,走到一个小土坡上,坐在上面,静静地望着远处。 她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她知道单连成跟来了,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着。心里有的是对楚凌云浓浓的内疚。 单连城将马拴好,背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静静地等。 已是秋天,树叶飘落,是一种谢幕的悲凉。 秋天,本就是一个伤感的季节。 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对你千般万般地好,可是却注定走不到一起。因为爱情不是单方面的给予,有时无从解释。 突然,她看见天空中有一只彩色的鸽子,朝自己飞了过来,她伸出手,让那只鸽子停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从鸽子腿上取下根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展开来看了看,她笑了,可是眼眶却潮湿了。 她起身,放飞了彩鸽,拿着纸条朝单连城走去,将纸条递给了他。 “单连城,你若敢负了七夕,我必定会将她带走,以此白纸黑字为证。”纸条上如是写着,暖心而霸道。 单连城看完,将纸条捏在手心,眼神深刻地盯着云七夕。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跟爷回去。”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只有一个选择,好像我没人要一样。你信不信我追到西凉,凌云他立刻会娶我?” 单连城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近,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着她。 “不准。”淡淡的语气,却又不失一种霸道。 云七夕别扭地扭了扭身子,哼了哼,“你说不准就不准,就算我不去西凉,回到大燕我还是可以回国公府的,我相信我爹和我哥,他们都会收容我。你以为我非得赖着你晋王殿下不成? “别忘了你并非云家的女儿?”单连城淡定地提醒她。 这一句话让云七夕一下子兴致低落了起来。是啊,她在大燕,甚至在这个时代,都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看出她的失落,搂着她的那只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爷娶你。”十分霸道的语气。 云七夕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镇定得很。 他这算是在求婚吗?有这么求婚的吗?就在这么一个小土坡上,就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想让她嫁给他,哪儿那么便宜的事儿?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就算他们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还开了一家七夕楼呢,那可是我自己的产业。这就是为什么说女人都得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就是为了不靠男人靠自己。你以为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吗?” 她一通噼里啪啦地说完,单连城神色凉凉,只道,“人言可畏。” “那又怎么样?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云七夕才不在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单连城松开了她,神情里有了一丝疲态,只说了一个字,“回。”便转身朝着拴马的方向走去。 见他上了马,云七夕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脱口问道,“你手上的玉扳指哪来的?” 单连城侧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便骑着马走了。 云七夕赶紧跨上马,屁颠儿屁颠儿地追了上去。 因为楚凌云的突然离开,变故太大,她一时间竟然把玉扳指的事情给忘记了。此刻想起来,就深觉刚才与他对呛实在大为不该啊。 单连城骑得并不快,云七夕一会儿就追了上去,与他并肩骑行,她几次三番地偷看单连城的脸色,见他只睁着前方,一言不发,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爷,您给说说呗,你那玉扳指,到底是哪儿来的? 她突然讨好的态度让单连城不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对这玉扳指的兴趣。 回头盯着前方,他淡淡道,“祖传。” 云七夕想了想,笑嘻嘻地道,“咱俩打个商量,这玉扳指卖给我可好?” 单连城轻轻抬起下马,挑了挑眉道,“你买不起。” 心头一塞,但看在玉扳指的份上,她又挤了丝讨好的笑,“爷,不如您开个价,咱不差钱儿。” 单连城侧头扫她一眼,将眼底的一丝阴损隐藏得极好,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道,“此物无价,只传子孙。” 说完,他继续往前骑,而云七夕还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风中凌乱。 回到客栈,已是晌午。 吃过了午饭,云七夕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挂着的就一件事,玉扳指。 虽说不能确定,这玉扳指能带她过来,就能带她回去,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想到梦里的母亲,她的心里还是酸酸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戈风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他们长年行军打仗的,上司与部下之间应该会有特别的联络方式,否则戈风怎么会那么 精准地就找到了这家客栈呢? 在单连城的房间里,他们在说话。云七夕一直在门口转来转去,想进去又不敢打扰。 终于结束谈话,戈风出来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七夕冲他嘿嘿一笑。 “进来。”单连城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云七夕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单连城已经换好了衣服,干净的天青色长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材。他负手立着,看着云七夕低着头进去。 他果真是生命力极强,恢复力惊人。一大早才退了高烧醒过来,下午就生龙活虎了。 “那个……”云七夕为难的开了个头。 单连城道,“哪个?你不是向来爽快?” 云七夕嘿嘿抬起头,冲他笑了下,干脆直接开口,“爷,把您那玉扳指借我瞅瞅呗!” 她又一次提到了玉扳指,不由让单连城的目光深了些。双手负在身后,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不借。” 云七夕一愣,就有些急了,“你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你为何对这玉扳指这般感兴趣?”单连城问。 云七夕干笑了两下,“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呗!” “祖传之物岂能说给就给?” “那你要怎样才能给?” 云七夕恼了,她本来就不擅长求人,她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可是,玉扳指对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太太大了。 两人对视,单连城半眯着眸子,云七夕却一点一滴地红了脸。 此物无价只传子孙。这句话说了不久,云七夕哪能不记得?单连城自然也是记得的。 云七夕心里权衡了好一会儿,咬咬牙,“好好好,我……” 单连城目光浓郁深沉,只等她说出口。 云七夕烦燥地闭了闭眼,含糊不清挤出两个字。 “我嫁!” “什么?”单连城一副没听清的表情。 ,o 云七夕磨了磨牙,“单连城,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再说一遍。”单连城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以云七夕的性子,自然是怕不了他。 “我说,让你不要得寸进尺。” “前面那句。” “前面?前面……”云七夕脸红到了耳根,慌得气息不稳。 而单连城似乎此刻耐心极好,也不相催。 正文 第139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前面?前面!”云七夕脸红到了耳根,慌得气息不稳。 而单连城似乎此刻耐心极好,也不相催,只是淡然地盯着她。 云七夕像是豁出去了,狠狠闭眼,又突地睁开,大声道,“我说,我嫁,我嫁给你。” 看着她又羞又抓狂的样子,单连城灿然的眸子里划过笑痕,却是微蹙眉头,“好像不太心甘情愿?” 云七夕赶走很少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羞涩元素,盯着他,干笑两声,“其实还蛮心甘情愿的呢?毕竟,嫁给晋王殿下,是多少女人都羡慕不来的事。但是……”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单连城的脸色因这“但是”二字而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云七夕踮着脚,让他们的身高差不那么明显,与他对视时,说话也多少有了些底气。 她微微抬着下巴,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弯着眼笑道,“如果你没得健忘症的话,你应该会记得,是你说娶在先,可不是我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你。在我们家乡,求婚哪有那么简单,是要送玫瑰花和戒指的,男人还要单膝跪地,真诚表白。不过,让你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跪地恐怕有点为难,我也不能按这样的标准来要求你不是?” 看出她故作轻松背后的一丝丝紧张,单连成薄唇轻抿,唇角勾起淡笑。 他平日里那么高冷的人竟然就笑了,云七夕被他笑得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就好像自己的随性下的慌乱已经全体被他看穿了一样,她鼓着腮帮子问道,“你笑什么?” 单连成微微偏着脑袋,眼睛半眯着,以一种仿佛洞察一切的眼光盯着她,他的唇角依然勾着,神情里透着一种慵懒与邪性。 将一种难得的柔和和邪性揉进他本就过分好看的五官里,他简直……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云七夕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原则,觉得面对如此美色,花痴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本就是一好“色”之徒。 “爷,信送出去了,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戈风走进来,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单连城已经不知何时收起了那令她迷恋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不动声色,理了理衣襟,“那便出发吧。” 云七夕吞下差点垂涎七尺的口水跟上去,而两人好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达了结婚的共识。 所有人都骑着马,云七夕也申请骑马,她不想像一个弱女子一般,一个人坐着马车,好像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人一样。 此行戈风带了一队人马来,一路倒也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得并不快,想来这些长年驰骋沙场的骑手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唯一的女性。 云七夕骑得确实不快,想到这一路的波折,那个仿佛永远都不肯放过他的脸,想到回到京城将要面临的一切,她的心情就沉重起来。而单连城挺拔的背影在前,却仿佛能给人一种安心。 走了一段,单连城扬手喊一声停,一路人就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单连城说道。 于是大家下了马,有的找块石头坐下休息,有的去找草来喂马,有人趁机喝口水。 看着一路往前蜿蜒的官道,云七夕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寻思了一下,她朝单连城挤了挤眼睛。单连城慢条斯理地喝完水,才终于朝她看了过来。 长臂一伸,他直接将水囊递了过来,“想喝就说话。” 云七夕心头一塞,一把接过水囊,“我不是想喝水。” “那是眼睛进沙子了?”单连城淡淡地问。 “我……” 云七夕看了看散落四周的人,思虑了一下,随即捂着自己的肚子,弯下腰,状似痛苦地道,“我,我肚子痛,我想……” 单连城瞥她一眼,“快去快回。” 云七夕犯难了,瞄了一眼周围,凑近,用他人听不见的音量说道,“你不怕我跑了啊?” 单连城神色慵懒,“不怕。”同时一只手似上不经意地抚摸上手上的玉扳指。 是的,他捏到了她的痛处,当然不怕她跑了。 云七夕急了,“可是我怕,我怕被有心人劫持。” 她说得有理,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那些有心人了。 见单连城朝她看过来,云七夕打算脸皮子不要了,凑上去,飞快说道,“你陪我去。” 顿时,这位爷的脸黑得没了底儿。 云七夕难为情地嘿嘿一笑,“只有你能陪啊,好歹我就要嫁给你了,难不成你让我叫戈风陪啊?” 这下子,单连城的脸就更黑了。 云七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的手就往路边的草丛里边钻。 起先单连城还很被动,可后来也就随着她一路走了过去。 走入草丛深处,已经看不见戈风他们了。 单连城沉声脸,语气不善地道,“什么事,说吧。” 云七夕转过身,嘿嘿一笑,肚子也不痛了,也不想上茅房了。而看单连城的神色,也明了她这一切都是装的了。 看单连城冷着脸,云七夕上前去,讨好地拉着他的衣袖,“爷,我跟你说个事,大好事,你且听我说。” “你能有什么好事?”单连城不屑地撇向她。 云七夕自得地扬起眉,扯下一根草在手指上打绕,“你还别瞧不上,真就是大好事,比命更重要的大好事。” 单连城静等着她的下文,可云七夕偏不细说,只道,“你若相信我,就让戈风带着他们先走,你随我一道,我们趁着夜黑风高,去干一件大事,绝对值当的大事。” 单连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云七夕手摸下巴,寻思了一下,决定换一个策略。于是她闷着脸垂着眼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不想嫁给一个不信任我的人。” 单连城的眸色顿时沉下。 半刻钟后,官道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两匹马了,单连城道,“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云七夕兴奋地很,神神秘秘地笑道,“我没有玩把戏,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等戈风一行走了很久,他们才骑上马上路,在云七夕的刻意要求下,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入慈水镇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他们吃了一顿便饭,才继续上路。没走一会儿,就彻底天黑了。 慢慢地走出镇上,夜色下,一路渐渐荒凉。 走着走着,远远看见有一小堆火在燃烧着。 “喂,喂,停下。”云七夕用极小的声音喊道。 单连城停下马,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她。 “下马。”云七夕说了一声,自己就当先下了马。 见单连城没动,云七夕走到他跟前拉了拉他,“快点,下来,配合一下嘛,都配合这么长时间了,别到关键时刻傲骄不配合啊。” 单连城最终下马,云七夕将两匹马拴在一棵大树下,拉着单连城在阴暗处坐了下来,眼睛瞄着不远处的火光。 单连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火光前跪着一个妇人,隐隐地,还能听见妇人的抽泣声。 “孩子他爹,今天是你的头七,我来看你来了。”女人哽咽着说。 后来还说了很多,但由于远,断断续续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认识她?”单连城问道。 “不认识。”云七夕没有回头。 单连城盯了她一眼,明显不信。 云七夕也懒得解释,只道,“你呆会儿就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到那一堆冥币燃尽了,火光也熄灭了,云七夕才终于站起来,道,“我们过去吧。” 走到墓堆边,云七夕撩起袖子,就要开干。 单连城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云七夕看向他,夜色下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盗墓啊。” 盗墓是她的得意手艺,她提起来也是只有自豪,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乍听此言的单连城也还算沉得住气,只道,“这穷人家的墓,又没有什么财物,有什么好盗的?” 云七夕再次神秘地笑了,“你错了,这墓里可有无价之宝呢。” 单连城拉着她不放,沉着脸道,“你缺银子?” “不缺。” “跟着爷,能亏了你?” 云七夕笑了,“那哪能啊,爷自然不能亏了我。可是,您一定不能阻拦我盗眼前这个墓,不但不能阻拦,你还得帮我,要是呆会儿被发现了,就遭了。” 想来单连城此刻应该是十分后悔听了她的怂恿,一她单独行动。 “哎呀,你再相信我一次,这墓里的东西很重要,相信我。”云七夕的语气甚至带着哀求的意味了。 单连城盯了她一会儿,缓缓松了手,“你知道头七何义?你就不怕?” , 云七夕切了一声,“我云七夕如果怕这些唯心的东西,就不会干这一行了。赶紧的吧。” 说完,她就拿出小工具,挖起来。 单连城皱着眉头立在一边。 云七夕挖了一会儿,看向他,“你别傻站着呀,赶紧过来帮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就这情况下,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单连城本就不赞同她的做法,自然不会伸手去帮她。 不过,盗墓这件事对云七夕来说,本主是驾轻就熟的事儿,所以,即使他不帮忙,云七夕也很快就挖到了棺材。 用自已小巧而好用的工具轻轻松松地就撬开了棺材盖儿,刚一掀开,一股腐臭就扑了出来。 正文 第140章 一门双喜 “砰!”棺盖又重重地盖了回去。 云七夕差点被这股臭味儿熏到十里开外。 “哎呀,我去,这秋天的尸体也能腐烂得这么快?” 站在不远处的单连城大概也闻见了味道,轻轻皱起了眉头。 再臭也要掀,云七夕做好准备,鼓起勇气,再一次去掀棺盖。 当她屏住呼吸,终于把棺盖掀开来,看见千万只肉东西在尸体上蠕动时,顿时胃里一阵天翻地覆地翻腾。快速一扫,在角落里发现金黄的一角,伸出两根手指飞快将东西从一堆蛆里面取了出来。 将东西往坑处一丢,她便跳出坑,跑到一边去作呕去了。 等她呕完,单连城已经把坟坑填好了。 云七夕将地上东西捡起来擦干净,认真用布包了起来。走到坟前恭敬作了个揖,“李家大哥,对不起啊,当时情况所迫,所以借了你的棺材一用,希望你不要见怪。” 两人朝拴马的地方走去,单连城步子略快,走在前面,云七夕追上去,察言观色地笑问,“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这墓盗得值吧?” 单连城瞥她一眼,“对需要它的人来说值,对不需要的人来说,毫无用处。” “哪能不需要呢?所谓伴君如伴虎,指不定哪日就惹皇上不高兴了,或者犯了错了,这可是能救命的。你那二哥千辛万苦地不就是想得到它么?” “你就为了这个连命都不要了?”单连城看过来。 云七夕耸耸肩,“我其实并没有觉得它真的有多重要,只是不想便宜了包藏祸心的人,而且,我隐隐有种预感,它以后可能会有大用处。我的预感通常都很灵的。” 他们连夜上路,到京城外时,已经天亮了。 远远地,云七夕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来。 “七夕,你回来啦!”云冲神情里有种掩饰不住地激动。 跟在他身边的单宝珠也很高兴,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逃不过要做我嫂子的。” 云七夕偷瞄了单连城一眼,尴尬地说,“还是不要叫我嫂子吧,叫我名字好了,你叫我嫂子,我叫你嫂子不是很奇怪吗?大家都叫名字。” 单宝珠点点头,“好。” 云冲走到单连城马前,拱手道,“殿下一路辛苦了。” 单连城微微颔首,目光朝云七夕看了一眼,便策马朝城门内走去。 “哥,看样子你们早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云七夕问出心中疑惑。 云冲点点头,“我收到了殿下托戈侍卫带回来的信。” “信上怎么说?” “他说让我今日在城门口来接你回家。” 云七夕“哦”了一声,便一行三人往回走。 说真的,她虽然从来都不在乎脸皮,可这会儿还真有点忐忑,她有点能体会云揽月那日被花轿送回的心情了。当然,她与她还是不同的,云揽月的恨和怒居多,而她只是忐忑。还好有云冲来接她,这让她的难堪少了很多。 “哥,我就这样回去,是不是不大好啊?爹看见我会不会不高兴啊?”云七夕问道。 云冲笑了笑,“怎么会?爹也已经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了,临走时还嘱咐我要安全把你带回去。” 听云冲这样一说,云七夕就放心了,若说在安国公府里,她还在乎什么人的想法,那就是安国公了。安国公也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就算他的这份好是粘了二小姐的光,这也能说明他是真心爱二小姐这个女儿了,她替二小姐感到欣慰。 回到国公府,她便先去见了云风烈。 几日不见,云风烈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瘦了,一定叫了不少苦吧?好好回房休息一下吧。我云家不在乎那么多规矩,在外面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 云风烈兴许是认为她被楚凌云给甩了,不管他怎么认为,他的这番话都让她安心不少。 “谢谢爹。”云七夕真诚回道。 回房不久,云揽月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她的房间。 “你不是嫁到西凉去了么?又回来做什么?”她已经不屑与她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主题。 云七夕吃着巧儿给她准备的粥,头都懒得抬一下。 “反正不是跟你抢丈夫。” 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云揽月多少有些难堪,恨恨道,“最好是这样,我告诉你,明天我就要嫁给子隐哥哥了,不该有的念头你趁早打消了吧。” 云七夕仔细一想,明天似乎就是八月十五了。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来,“你放一万个心吧,就你那太子妃的位置,我根本看不上。” “你……”云揽月脸色胀红。 “好消息,好消息!”单宝珠的声音从院门口就听见了,转眼间,她跑进了屋,高兴地说道,“三哥回到京城没回晋王府,就先入了皇宫,向父皇提出要娶你,父皇已经答应了。” “这么快?”真没想到他办事效率还行。 “什么时候?”云七夕又问。 “父皇说了,明日一门双喜。” 这下子云揽月的脸就绿了,她晋升太子妃的日子,普天同庆的大事,这下子生生被夺去了一半的风头。恐怕民众关注云七夕绝不比她少,因为云七夕是话题人物,热度高。 等单宝珠和云揽月都离开了,巧儿才感叹道,“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二小姐还是要嫁给晋王殿下,我倒是突然想起王子殿下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西凉去了,过得怎么样?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奴婢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特别在意您。” 一提起楚凌云来,云七夕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这事情伤害了他,并非她所愿,她只希望他能早日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他的人,希望他永远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云七。 临近夜幕时,云七夕去了一趟七夕楼。当时生意还挺忙。 东子和翠翠看见她都好惊讶。 “云姑娘,你不是,不是应该在西凉么?”翠翠都结巴了。 云七夕笑道,“我与他没有缘分,以后还是朋友。” 正在跑堂的二鬼凑过来,“起先我听说你要嫁给晋王,我当时还在想,你已经嫁给了云七,又怎么会嫁给晋王呢?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云七夕点点头,随即一笑,“这样不是很好么?有空我还可以打点七夕楼,不过我看这里被你们管理得挺好的。” 东子连忙道,“云姑娘,你永远都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云姑娘,那边有位公子请你过去喝杯酒。”有个小二跑过来对云七夕说。 云七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白衣的背影坐在靠窗处。 她走过去,他抬头微笑,“云姑娘,好久不见。” “吴夜?” 无夜笑了笑,“看来云姑娘记性还不错,其实我心里很忐忑,很怕姑娘已经不记得我了。” 云七夕在他对面坐下,颇为自得地道,“我云七夕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记性好。” 无夜笑而不语,拾起酒壶,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 “你出远门什么时候回来的?”云七夕问道。 无夜放下酒杯,回道,“有一段时间了。云姑娘在望岳山还玩得开心吗?” 云七夕抿了口酒,想了想,只说了四个字,“惊心动魄。” 无夜一笑,把桌上一个精致的方形锦盒推到云七夕面前。 “送给你的新婚礼物,这份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这可是二嫁了,上次怎么没送给我?”云七夕问得直白,也丝毫未觉得有何不妥。 无夜低头一笑,精致的五官笑容柔美。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就知道了? 云七夕将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碧绿的翡翠手串,看得出来,这翡翠的成色极好,绝不是普通的翡翠。珠子一共十三颗,每一颗上面都刻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礼物好重啊,我是收呢?还是收呢?”云七夕吊儿郎当地笑问。 无夜笑道,“云姑娘务必收下,这是特意给云姑娘打造的,世上仅些一件。” 云七夕是个爽快人,也不再推辞,“好啊,那就谢了,不过,收了你这么重的礼物,我没有一点儿回礼怎么行呢?这样吧,我给你办张贵宾卡,以后你到我七夕楼来消费,通通打八折。” ,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至少能明白是要给优惠的意思,无夜笑了,“那便谢谢了。” 八月十五,双喜的日子。 云七夕与云揽月同时来到云风烈面前跪拜,云七夕从盖头一侧看到了跪在一边的云揽月,她浑身珠环翠绕,满满的都是心机。 两抬花轿等在国公府门口,她们在喜娘的搀扶下各自上轿。 在喜庆的乐声中,两抬花轿走了起来。 原本只是云揽月的婚礼,因为有了云七夕引来了更多的关注。百姓感到好奇的是,晋王竟然肯娶一个被退婚三次的女子。而且他自己也曾经亲口要求退婚。 云七夕没想到的是,她二次上轿依然是那般地惊心动魄。 正文 第141章 偷梁换柱 两路的吹奏声重叠在一起,热闹得过分。 第二次上花轿,与上一次心情似乎有所不同。上一次,她大多是不安,而这一次,竟然有一点点紧张。 “恭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恭祝晋王殿下和晋王妃百年好合……” 一路上夹道看热闹的百姓,贺声震天动地。京城里的百姓时常能看见皇家的喜事儿,排场都是绝对不小的,但如这般,皇上的两个儿子同时娶亲的场面,还是少见的。这是整个大燕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 花轿路过一处,云七夕听见几道贺声有些熟悉,于是偷偷掀起一角,看了出去。此时花轿正走过七夕楼,东子、翠翠和二鬼他们都站在七夕楼前,满脸喜气地望着迎亲队伍大声恭贺。 他们虽只是普通人,可他们时而流露出的这种真性情,感人而可贵! 收回视线时,云七夕的目光一滞。 …… 两路花轿在一个岔路口分了道,左边前往晋王府,右边前往太子府,两路唢呐声一左一右离得越来越远,比起之前的齐奏,显得单调冷清了些。 迎亲队伍到了晋王府门口,花轿停了下来,单连城下了马,喜娘朗声道,“请新郎三踢射箭。”话落,便有人将缠着红绸的弓箭递了上来。 单连城接过,俊拔之姿站在花轿前不远处,对准花轿门,三箭轮番钉在轿门顶上。众人欢呼,喜娘推开轿门,将新娘牵出来,把新娘手上绑着绣球的红绸另一头递到了单连城手里。 单连城的目光落在红盖头上,唇角轻轻抿着,丰神俊朗的他被大红喜服衬出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柔和。 新郎新娘牵着红绸,一同走进晋王府大门。新娘的鞋跨过火盆,脚刚一落地,突觉脚底一滑,若不是单连城拉住她的手,扶得及时,她铁定一屁股坐到火盆里面去。 当单连城扶着惊慌又紧张的她站稳,他缓缓松开了她,眸色一点点凉了下去。 一对新人来到大厅,许多宾客都在那里等着了。坐在主位上的是惠妃娘娘,身为父亲的皇上不在。因为今天是皇上两个儿子成婚,太子比晋王身份高,按规矩,他自然只能参加太子的婚礼。 大多人见过的晋王都是一身黑,严肃高冷,一身大红还是第一次。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神色与起先迎亲时相比漠然了不少。 司仪官站到了上首左侧,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周围宾客安静了下来。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官朗声高喊,新娘子俯下了头去,然而单连城却笔直地立着,一动也不动。然后司仪官就尴尬了。惠妃娘娘盯着自己儿子漠然的脸轻轻皱起了眉头,宾客间隐隐嘈杂了起来。 司仪官见此情景,只好又提高了嗓门儿,重复了一句,“一拜天地。” 单连城依旧纹丝不动。 “等一下。”正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大厅外传了进来。 众人齐齐回头,看见正走进来的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又回头看了看盖着带红盖头的女子,就有些糊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云七夕笑嘻嘻地踏着轻快的步伐跨进大厅。 她此时没有穿大红喜服,一身衣服普通像是丫头的。可她却坦然得很,似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那轻描淡定的语气就好像是迟到了一场三缺一的牌约。 单连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神色终于稍缓了几分。 盖头下的人却是浑身一震,猛然掀开红盖头,看向云七夕,精心描画过的秀眉顿时一拧,“你来做什么?” 云七夕终于收了笑意,为了配合剧情,还得带上些许委屈,“姐姐,你喜欢太子妃的位置,我已经让给你了,难道现在你还要跟我抢晋王么?” 云揽月看向身侧,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竟是单连城,顿时懵了。 “这,这怎么回事?” 云七夕耸了耸肩,满脸无辜,又似是不解地道,“那就奇怪了,听说太子殿下已经拜堂了,姐姐都没去,那太子殿下与谁拜堂呢?” 听她这样一说,云揽月再顾不上这许多,也顾不上宾客各异的眼光,揪起盖头,提着厚重的喜服衣摆,就冲出了大厅。 云七夕看着她仓促的背影,心头有个词儿叫舒坦,要是她回去,发现自己的贴身丫头嫁给了自己的男人,会气成什么样?只可惜她不能亲眼见到。 而云七夕并没有看见,在宾客的人群中间,有一道幽怨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这场闹剧让宾客们议论纷纷,云七夕收回视线,回头看向单连成,走近几步,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认真分析道,“按时间来推算,应该过了拜堂的时间了,怎么这么磨蹭啊?难道你不想结这婚?你想反悔?” 单连城唇角浅浅一勾,道,“爷知道她不是你。” “哦?都是一样的红盖头,看不见脸,你咋就知道不是我呢!”云七夕来了兴致。 单连城捞起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磨挲着,轻声道,“你的手什么时候有那么细滑过?” “喜欢她细滑的手你咋不将错就错地娶了呀!”云七夕没发觉自己的话有多酸。 单连城轻轻低头,带着磁性的嗓音低低在她耳边道,“别闹,有这么多的宾客看着呢!” 一句别闹,像极了"qing ren"间的耳语,云七夕的脸烫了一下。而在旁人看来,他们正如一对情侣耳鬓厮磨。 坐在上首的惠妃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这场闹剧就此揭过吧,仪式继续。” 司仪官打量着云七夕迟疑着说,“可如今王妃这一身……” 惠妃笑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连城娶的是七夕的人,不是她一身的行头,就这样吧。” 惠妃都发话了,别人还能说什么?于是婚礼仪式终于走上了正常程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盖头的好处就是可以掩盖新娘的羞涩,不过对云七夕这种很少厚脸皮的人来说,还真是可有可无。两人相对而站,彼此对望,低头对拜时,云七夕飞快地小声说道,“今天挺帅。” 抬起时,单连城的眉头跳了跳,盯着她的眸光深刻了几分。于是云七夕笑得越发灿烂了。 “礼成!送入洞房!” 满屋红得逼人,红烛摇曳,云七夕坐在洞房的大床上,遥遥地听着前院宴席的热闹,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嘴角就扬了起来。 话说当时,她听见翠翠和冬子的声音,便轻轻掀开了帘子一角,她看见他们一群人站在七夕楼前。而当她收回目光,却看到了走在轿边的红雨。 红雨是云揽月的贴身丫头,警觉的她很快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她靠近花轿另一侧,对喜娘喊到,“喜娘,我头痛。” 喜娘回道,“哎哟,您就忍一忍吧,过一会儿就到了,今儿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可是我真的头疼,你让红雨进来,给我按按吧!” 喜娘无可奈何,轿子里的人身份比她大,她得罪不得。于是只好让花轿停那了一下,让红雨进了轿。 当云七夕扯掉盖头,红雨看见是她,愣了好大一愣,云七夕一边从容地脱喜服一边道,“不怕给你主子扬名立万你就嚷嚷吧。” 于是红雨真就不敢吭声了,云七夕让红雨把她脱下来的喜服穿上,红雨自然不肯,云七夕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你跟姐姐这么久还是不懂她的心啊!姐姐为什么那么恨我?不就是怕我嫁给太子吗?你难道希望这个错误成为事实?你明明可以帮到姐姐却不帮,估计姐姐知道了真相不会原谅你呢!”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又不是别人,你好歹是跟了姐姐这么长时间的人,你代她嫁给太子也是不让这场婚礼成为闹剧,又不会跟姐姐争宠?相反你帮了她的大忙,你是功臣!” 红雨嘴笨,脑子也笨,哪里是云七夕的对手,就这样被她忽悠着穿上了喜服,盖上了盖头,冒充起了新娘。 云七夕穿上红雨的衣服,从轿子里出来,低调地跟随有花轿另一边,喜娘自然发现不了。看准了时机,她便溜进了人群里。 一路往晋王府跑,她当时的心情还真是挺急的,真怕,云揽月和单连城真的拜了天地了。为了那枚玉扳指,单连城必须只能娶她。 而且她觉得,如果单连城真的跟云揽月这种渣女拜了天地,会成为单连城人生当中的一大污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想到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云七夕竟有点儿紧张了。 “早晚都是爷的人,你怕什么?”记得那夜在船上他这样说。 △≧△≧ 想起这句话,云七夕顿时觉得脸颊发烫。 记得读书那会儿,宿舍女子经常在熄灯后搞卧谈会,大家讨论过一个问题。就是洞房的时候太害羞怎么办?有人回答说,装睡。 这个主意对云七夕来说明显不靠谱,因为她头脑总是太清醒,装不了。 又有人说,可以喝醉,这主意貌似还靠谱。 发现大红桌布的放着的酒壶,为了传宗接代的伟大目标,她真的把那壶酒喝完了。 可是除了觉得脑袋晕,她并未感到醉,她爬到床上去躺着,等待酒的后劲。 不知过了多久,半醉半睡的状态下,她听见了走进房间的脚步声。迷迷糊糊闻见薄荷香的味道越来越近。 正文 第142章 爷醉了 云七夕的手被温暖的大掌握住,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轻轻地套在了她的手腕儿上,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感到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一双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脸上,而她,不敢睁开眼。 她虽然确实有了醉意,但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然后她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上空,此刻半醉半醒的云七夕,除了有那么点儿紧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小期待。 一床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呼吸声远了。不知是出于一种本能还是一种某种想要达到目的的迫切心理,她抬手就圈住了某人的脖子。 单连城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她微微睁开眼,明明醉意只有五分,却佯装了八分。微熏的眼睛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红烛映照下,他的五官越发深刻迷人。 “爷,你长得真好看,简直,简直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她傻傻地笑着,语气带着醉意。 听着她有些天真的话语,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小嘴以及因为醉意而粉红的脸颊,单连城的脸离她更,双手就撑在她的身侧,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调侃的意味,“就算嫁给爷你过分高兴,想要喝酒,那你也至少留一口,那可是交杯酒。” 云七夕浑然不在意地又傻笑了,圈着他的脖子,笑道,“交杯酒有什么意思,咱还是别磨蹭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说完,她手臂用了几分力,将人拉近了几分,近得他的呼吸都喷薄在了她的脸上。 只有云七夕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紧张,她所有的装傻都只是为了掩饰她的紧张。酒真是个好东西,那半分醉意让她紧张的感受至少不那么清晰。 也只有单连城知道,她的主动邀请对他来说简直致命。 起先刚刚盖好的被子被掀起,柔软的双唇落下时,宽硕的身子带着她熟悉的男性气息压了下来。 然而他的唇只是落在她唇角的酒窝上,云七夕能清晰感到,贴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身体僵硬,他是紧张的。 记得在猎场的时候,她就问过他是不是童子这个问题,当时他用一个霸道的吻堵住了她的嘴,他说,如果你再自作聪明,他可以立刻不是。虽然语气霸道,却承认了他是童子的事实。 他虽然久经沙场,但面对男女之事,同样是小白。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云七夕突然扭头,贴上了停留在唇边的那双唇。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半点儿经验,但是这陌生的领域需要两个人去探索。她只当自己真的醉了。 然而当双唇相贴的那一刻,她就紧张到想要退缩了,可是晚了。她闻见他呼吸一紧,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头,没给她退缩的机会。 这一次,与前几次的霸道强势完全不同,他的耐性似乎变得极好,这个吻温柔得能瞬间吸走人所有的理智。当然,云七夕此刻所剩不多的理智已经不是想要退缩,而是想要更进一步。 于是,云七夕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他吻得越来越深,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挤进来。 云七夕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被一次次卷起,如丢在一团云里,身体渐渐软得不像话。可是,她也能感到他的吻带着压抑,他仿佛在压抑着想要一口吞噬她的冲动。除了吻得更深更狂,除了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云七夕身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一种不满足的真实感受正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扩大。 她回应得越来越激烈,到最后,他的吻从温柔到张狂,又从张狂转为温柔。而她却似乎反客为主,直到他的吻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离开她的唇,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在这个安静的洞房里清晰可闻,近距离对视,他们能很清晰地闻见和看见彼此的欲望。 “当初为何不肯嫁?”他极度暗哑的嗓音和着粗重的呼吸听起来暧昧无比。 云七夕似乎一时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有些茫然。当呼吸渐平,她才盯着他情绪不明的眼睛道,“现在不是已经嫁了?问当初也不能改变如今的事实。” 单连城一只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她身旁,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七夕倒是想到一件事,于是醉意朦胧的眼睛笑着说道,“晋王爷,我如今已经嫁给你了,这话我可说在前头,我云七夕只能接受一夫一妻的婚姻,你若敢娶别人,敢跟别人生孩子,敢把玉扳指传给别人,我……” 她会怎样呢?她还没想好。她能怎样呢?古代也没有重婚罪这一条,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王爷。 她在认真地胡思乱想,所以没看见单连城眼底情绪的变化。只是眼前一晃,单连城已经在她身侧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本就擅长压抑,情绪通常都不会流露半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今闭着眼睛,她便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好像一场烧得正旺的火突然说没就没了。 “喂,”她撑起身子,推了他一下。他突地长臂一捞,她就躺在了他的臂弯。 “爷醉了!”单连城只说了三个字,便再没有开口,只是手臂紧紧揽住她没有松开。 醉了? 他醉了,云七夕却仿佛酒醒了。她撑起脑袋来看他,他的脸颊包括脖子都发红,看来确实喝了不少,起先他吻她的时候,酒气确实很重,只是因为两人都喝了酒,她分不清那酒气是她自己的还是他的。 他闭着眼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红烛的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映得越发深刻迷人。 云七夕的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失落,她重新躺回他的臂弯,她在想一个问题,不知道洞房之夜不圆房这个问题在古代到底有多严重?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可他身上那股薄荷香萦绕在她鼻端,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单连城轻轻掀开了眼睛,看着躺在臂弯这张安静的睡颜,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此刻的她,看起来安静而温柔。 另一只手抬起,他注视着大拇指上剔透的玉扳指,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眼睛浅浅眯起。 这一晚虽然经历了入睡时的折腾,却睡得格外安心,当云七夕醒来时,已经是通天大亮了。她伸手挡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虚着眼睛偏头这么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惠妃娘娘,您,您怎么来了?”一下子睡意全跑了,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站在窗口的惠妃转过身,阳光从她的背后洒进来,她如站在阳光里,依旧优雅美丽。 她轻轻笑了笑,“本宫是来喝这杯儿媳妇茶的。” 只见青黎端着茶盘站在一边,看样子是已经端了很久了。 这下子,云七夕彻底红了脸,今天她应该早起去敬茶的,谁知竟然睡过了头。 她三下两下爬起来,讪讪地道,“对不起,惠妃娘娘,给我一点时间,我穿戴洗漱一下。” 惠妃掩唇一笑,“七夕,你还叫我惠妃娘娘?该改口了。” “是,我……”云七夕一边不知如何回答,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巧儿早已打好了水端了起来。 忙碌间,云七夕无意瞥见惠妃的目光落在床上,然后她就想起一件可以称之为重大的事情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床单,然后她再一次愣了。 洁白的喜帕上竟然有一团红? 这,这不科学啊!他们明明除了吻,什么都没有做啊? 诧异扭头,她看见惠妃的脸上挂着微笑,像是很满意她所看到的结果。而青黎的脸色很白,紧紧盯着那团红,一双手将裙裾拽得死紧。 匆匆洗漱过,巧儿给她简单梳好了头,她这才走到惠妃面前来,端起青黎手中的茶,跪在惠妃面前,举起茶满脸歉意地道,“惠妃,不,母妃,请喝茶。对不起,七夕起晚了,没了规矩,害您等了这么久,茶都凉了。” 惠妃笑着接过茶,拿茶碗盖撇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浅浅喝了一口,便将茶碗放到一边,递了一个红包过来,笑着说道,“七夕,我喜欢的就是你的真实,不被规矩束缚恰恰能体现你的真性情,希望你跟连城以后能够情比金坚,早生贵子。” “谢谢娘!”云七夕接过红包,低头说道。 她能说她现在还是处子么? 惠妃又道,“本宫今日便要回宫了,这晋王府如今是你的家,你是当家主母,晋王府的家务事儿,你该管起来,知道吗?” 这话是说给云七夕听的,也是说过青黎听的。云七夕听了倒无感,她对当家这回事没有概念,而青黎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是挺直了背脊,仿佛突然将她满身的傲气都激发了出来。 送走了惠妃,云七夕瞪了巧儿一眼,“怎么不早叫醒我?想看我出丑啊?” 巧儿连连摇头,“二小姐,怎么会呢?是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不要打扰您的。” 单连城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人呢?” 正文 第143章 还好痛的不是爷 “他人呢? “一早便去了永台大营了。”巧儿回答。 毕晋王府以后就是她的家了,为了熟悉环境,吃完了早饭,她便和巧儿一起在晋王府里转转。 晋王府虽大,但下人却并不多。走了一路,云七夕很快发现一件事,这些下人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行礼问好的人,大都比较敷衍,而有些人,甚至远远看见她就绕道走。 “这些人怎么这样?您好歹是这里的女主人。”巧儿首先看不下去了。 云七夕轻笑一声,“巧儿,淡定,你认为你二小姐我会应付不了吗?” 她一个穿越而来的人,冒充身份都活到了现在,有什么是不能的?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匆匆朝这边走来,看见她们,并未像别人那样绕开,而是快步走了过来。 “童喜参见王妃。”童喜恭敬地行了个礼。 云七夕记得他了,他就是顾远的那个小徒弟,上次扶她去书房的那个小伙子。 “童喜,你师父呢?”云七夕笑问。 童喜站直身子,笑回,“师父跟爷去了永台大营了。” 见童喜手里拿着两包东西,脚步匆匆,云七夕问道,“去哪儿啊?” 童喜笑回,“我正要来找王妃您呢,没想到在这儿就碰上您了,惠妃娘娘临走时特意吩咐了,让给您开几副补药来,说您实在太瘦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惠妃的心思她明白,儿子结婚了,她自然盼着早日抱孙子。这个婆婆虽然当初在船上算计她,可她却并不讨厌她。 巧儿接过药,童喜便道,“那我就先走了,我还得把这副药给青黎姑娘拿去。” 云七夕轻轻抬眉,“也是母妃吩咐的?” “是,青黎姑娘有严重的寒湿之症,听说这会儿痛到下不来床,王妃令我给青黎姑娘配药去呢。” 看着童喜的背影,云七夕眯起了眼睛。 早上还好好地,这会儿就下不来床了?这么巧? “二小姐,这青黎是个什么来头,王妃好像对她挺不一般的。”连巧儿都看出来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也许她本来就挺不一般的,只是我们并不知道罢了。” “二小姐,这药……” 云七夕看一眼,想了想,道,“你去熬来吧,我确实需要补上一补了,也不能枉费了母妃的一番心意不是?” 她回到房中不久,巧儿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二小姐,那药炉子都占着给青黎熬药了,没有闲着的了。” 云七夕想了一会儿,笑道,“巧儿,咱不急,毕竟人家是治病的药,我们这补身子的药早点晚点没关系。” “可是……” 巧儿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她明明看到有闲置的药炉子,就见云七夕突然站了起来。 “巧儿,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您是晋王妃啊,是晋王府的女主人。” 云七夕点点头,“既然这样,府上的人生病了,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 青黎半躺在床上,见到云七夕进去,明显愣了一下,却是一动不动。 “青黎身子不便,不能下床给王妃行礼,请王妃恕罪。”嘴上说着恕罪,神情却是不卑不亢,哪里有半点儿请罪的意思。 云七夕也不在意,走在床前,淡笑着道,“躺着吧,瞧你这早上还好好地,这会儿就病得下来床了?真是病来如山倒。” 青黎自然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面不改色地道,“这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每次临近下雨或变天的时候,我这双腿就痛得厉害。” 青黎这会儿披散着头发,一张脸确实比较苍白,本就姿色不差,这会儿看起来,更是越发楚楚可怜。 听她这样说,她是风湿症啊,可云七夕身为大夫这些年,可很少见到这么年轻的人会有严重的风湿症呢。 “那还真是挺严重的,你知道我是会医术的,我帮你看看吧。”说着,云七夕就要上前去把她的脉,青黎的手一缩。 “不敢劳烦王妃,这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惠妃娘娘和爷也找过很多的大夫来看过,无用。我很欣慰,还好痛的不是爷。” 她说这话时,下巴硬气地抬了抬,她在表达自己的特殊,自己在惠妃和单连城面前是不同的。可是那句“还好痛的不是爷”是什么意思? 云七夕看了眼窗外大好的阳光,笑道,“这么说来这天真是要下雨了,看来以后下不下雨,变不变天,直接问你腿痛不痛就好了。” 听着她半玩笑半嘲讽的话没有说话,青黎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将那道锐光恰到好处地掩藏了。 当她们从青黎的房间出来,巧儿就首先忍不住吐槽了,“二小姐,您瞧这太阳这么好,像是要下雨了么?” 云七夕轻轻一笑,“这可说不准,这天就跟美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这王妃听说被退过三次婚了。” “是啊,听说之前就嫁给了西凉王子,结果半道上又回来了,说不定身子早就不干净了,真不知道爷怎么会要这样的人。” …… 走过厨房时,里面的议论声传了出来。 巧儿立刻就要冲进去,云七夕却抬手制止了她。 “我看这王妃真是连半点儿王妃的样子也没有,成婚竟然不穿喜服,爷好好的婚礼,变得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 “你不知道,今天早上一直睡到不起,连惠妃娘娘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去了新房把她叫了起来。” “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大燕想要嫁进晋王府的好姑娘多的是,怎么就偏偏娶了她呢?” “是啊,不说远的,就青黎姑娘我看着就比她强多了,除了身份不如她,其他哪儿不比她强啊。” “也许爷娶她就是为了讨皇上欢欣,听说前头爷退婚,皇上一直不高兴。” “说得对,我看爷也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倒是一直以来对青黎姑娘是不同的,估计早晚会把青黎姑娘纳了。”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缓慢清脆地在响起。 坐在厨房门口说话的两个人终于停止了说三道四,朝院子门口看了过来,顿时吓呆,赶紧站起来。 “王,王妃……” 云七夕含笑缓步跨进院子,笑道,“我还真是挺没想到的,晋王府里的人才这么多,连丫头的口才都这般好了。” 两个丫头紧张地低着头,她们并没有与云七夕接触过,所以并不了解她的性子,只是觉得她明明含着笑,语气也很温和,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云七夕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两个药炉子上面在冒着气儿,却有另外两个药炉子是空着的。 两个丫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心里不安更甚,偷偷看云七夕的脸色,却见她依然笑容不减。 虽然眼前这个王妃她们看不上,可毕竟她的身份比她们大,两人的手心不禁开始出汗。 “平日里你们犯了错,都是怎么惩罚的?”云七夕突然笑问。 两人一惊,顿时扑通下跪,“请王妃恕罪。” “恕罪?”云七夕挑了挑眉,扶她们站起来,“恕什么罪?你们何罪之有?” 两人紧紧低着头,就听见云七夕笑道,“起先我倒听见你们细数了我不少的罪状,巧儿,去把童喜找来,让他带上纸笔。” 很快,巧儿就把童喜找来了,云七夕让童喜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说道,“起先她们数了我不少罪状,我让她们再说一遍,你写下来。” 说完看向两个站在她面前丫头,“开始吧。” 童喜愣了愣,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个丫头忐忑不安地道,“王妃没有,没有什么罪状。” “起先你们说的我全都听见了,如今只是让你们再重复一次。没有白纸黑字,我怎么认罪?” 巧儿从厨房里搬了张椅子出来,云七夕坐了下来,似乎打算一直等到她们开口为止。 等待的过程,周围很安静,童喜执起笔偷偷看了看云七夕的脸色,“王妃……” “童喜,记得字写漂亮一点。”云七夕笑着打断了他。 于是童喜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七夕看起来依然耐性极好,两个丫头僵持不住了。 其中一个嗫嚅道,“奴婢,奴婢说。” 云七夕用一种极度温和的眼神看过去,声音也是十分柔和。“说啊!” “王妃你,你成婚不穿喜服。” 云七夕看了童喜一眼,“记下啊。”又看向她们,“继续。” 另一人小声补了一句,“王妃今日一早应该早起去给惠妃娘娘敬茶,结果却睡懒觉不起。” , 云七夕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继续。” “没,没有了。”两个丫头齐声回答。 “确定?没什么漏了的吧?”云七夕笑问。 两个丫头使劲摇头,她们怎么敢将其他闲言碎语再重复一遍呢? “拿过来。”云七夕对童喜道。 童喜将记录她罪状的纸拿过来,云七夕一边看一边点头,“说得对,对上述罪状,我供认不讳。”说完拿起笔刷刷在上面画了押。 “你们平日都是怎么惩罚的?”云七夕又问。 正文 第144章 他的情不动声色 其中一个圆滑的丫头说道,“王妃是主子,怎么做都是对的。” 云七夕轻轻笑了,“前半句对了,后半句不对,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谁,犯了错就要受罚,我既然如此罪孽深重,不惩罚一下又怎么说得过去?这样吧,我自罚在院子里站五个时辰,扣银十两。这十两就奖赏给你们,你们大胆举报有奖,怎么样?” 两个丫头搞不清她话里的真假,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敢说话。 别说她们搞不懂,就是跟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巧儿都不懂她的节奏。 “这样的惩罚,你们可还满意?”云七夕慢条斯理地笑问。 两个丫头受了十两银子的诱惑,终是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满,满意。” “好,”云七夕点点头,扭头看向童喜,“童喜,铺纸研墨,继续写,起先列了我的罪状,现在来写写你们的,一,背后议主人是非,二,刻意拖延主人下达的任务,三,对主人不恭不敬,还有什么?你们自己说。” 云七夕突然严厉的语气令她们一惊,顿时扑通跪地,惊慌连连地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错了就认罚。”简短的五个字,却是不容置疑。 晋王府的花园里,云七夕就站在池塘边,对着满池渐渐凋零的荷花,两个丫头站在她背后不远处。 她们就这样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午饭没吃,水也没喝一口,许多下人远远路过时,都在窃窃私语。与此同时,她们做事时明显小心谨慎了一些,生怕弄不好下一个受罚的就是自己。 “二小姐,真的要站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就到半夜了。”巧儿走在云七夕身边小声地说道。 云七夕的目光落在池塘里,一动不动地道,“说到就要做到,错了就该责罚。” 她的音量不高不低,却是让不远处的两个丫头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挪了挪僵硬的双脚,却是不敢走动半分。 傍晚的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一声闷雷,云七夕抬起头望了望天,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看来她没说谎,还真是要下雨了。” 雨来得很急,也很快,流水般倾泻下来,瞬间就湿透了衣服。 巧儿赶紧撑了一把伞过来遮住她,“二小姐,下雨了,咱还是回去吧。” “巧儿,你把伞拿走。”云七夕道。 “巧儿不走,既然二小姐要受罚,巧儿自然要一起。”巧儿几分固执地回道。 云七夕淡淡道,“现在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看来在这晋王府没人听我的话了?” 这话太重,巧儿犹豫了一下,只好收了伞走开了。 屋檐下,一抹绿色静静立在那里,望着池塘边立着的人影,眼底泛起丝丝冷意。 天已经黑尽了,雨却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当长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青黎撑起手中的雨伞朝池塘边走去。 “王妃,回去吧,在这王府里,除了爷,你是最大的,你怎么做都是对的,何必苦了自己?”青黎走到云七夕面前,明显言不由衷地说道。 云七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是吗?我怎么觉得有人比我还大呢?” 令她没想到的是,青黎竟扑通一声跪地,手里的雨伞也飞了。 “王妃,奴婢错了,求王妃原谅奴婢吧。”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让云七夕惊愕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肯在她面前低头了? “你不要装了,这里都是女人,没人会心疼你的柔弱和眼泪。”云七夕毫不客气地冷声道。 谁知青黎一把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王妃,求求你,就原谅奴婢吧,奴婢所有的错,就是不该没有自知之明,把爷放在心里太深。” 她不提还好,一提云七夕越发烦燥,手一抽,“起开。” “王妃,你不要这样,求求你。”青黎一个人唱独角戏依然十分投入,然而就在云七夕抽开手的那一瞬,她突然身子一仰,往池塘里倒去。 “扑通”落水的声音,很快被哗啦的雨声淹没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跳进了池塘里,云七夕看清了,是戈风。既然戈风会出现,那么…… 她猛然转身,单连城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的身后,雨水划过他的眼睛,他静静地盯着她,眼神丝丝发冷。 她终于明白青黎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任雨水落在脸上,云七夕只在心里骂了两个字,贱人! 戈风很快就将青黎救起,放在岸边。青黎呛了好几口水出来,头发糊在额头上了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云七夕一直盯着单连城的脚,当他迈开长腿走向青黎的方向,她只觉自己的心陡然一沉。 “爷,你不该在这儿?您淋了雨,病了怎么办?青黎不想看着您受一丁点伤害,青黎宁愿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我一个人身上。” 当单连城朝她弯下身去,青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很冷,说的话断断续续,却是表达着一种决心。任何一个女子,从水里被捞起来,惨兮兮的样子,说什么话都很博人同情,更何况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吧。 云七夕回过头,望着单连城的侧颜,雨水顺着他的眉梢和下巴滴下。棱角分明的五官看不出情绪。只是他突地伸双手伸手青黎的背部和腿弯,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转身大步离开,走过云七夕身边时,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青黎像是被冻坏了,浑身都在发抖,缩在单连城的怀里,十分贪恋眼前这具男人的身体的温暖。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就像是那日他从那群坏人手里救了她,将她抱走时一样。而如今,她成了那个坏人。 “二小姐。”巧儿轻声唤她,似乎生怕她想不通。 云七夕突地笑了,“很好,新婚第一天,这府里上上下下就给我送了这么多的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来日方长呢!” 两个丫头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云七夕盯着她们问道,“冷吗?” 她抬起头,麻木地点了点头。 云七夕嘴角轻扬,却又不像是在笑,“还有一个半时辰,再冷也得继续,谁让你我犯了那么多的错呢?” 她不松口,她们就只有硬撑着,更何况她还陪着她们,她们咬紧牙关也要继续抗。 巧儿知道自己劝不动,只是固执地站在一边陪着。 云七夕道,“巧儿,聪明的话你现在应该去烧好洗澡水,然后煮一大锅姜汤来,一会儿能派得上用场。” 巧儿听她这样一说,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好,巧儿这就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个人撑着伞朝她们走来,伞遮住了云七夕的头顶。 “王妃,爷叫您回去。”戈风说。 云七夕看着他,笑了,“一心不可二用,他这会儿怎么还有多余的心思来管我?” 戈风的脸僵硬了一下,却站着没有离开。大概是没法回去复命。 “戈风,多的时间我都捱过去了,还在乎最后这点儿时间?” 戈风虽然与她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他也大概知道她的脾气,最终还是离开了。 看着戈风离开,云七夕嘴上说得潇洒,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单连城抱着青黎时的情景,甚至会想像他们此刻在做什么,青黎会不会装可怜拉着他不肯松手,他们会不会趁机就滚了床单了? 她正牌夫人都还没睡过,她敢? 可是,单连城有着她最猜不透的心,当他们在洪水中紧紧拥抱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的情不动声色。 可,他刚才抱着青黎离开的时候,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兴许在为青黎而责怪她。 云七夕之所以不解释,是觉得相信的始终相信,不相信的再说也无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大衣突如其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早已湿透,无用。”她没有回头地道。 “五个时辰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云七夕猛然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眼圈儿一红,张口的声音变得嘶哑。 “景炎……” 单景炎撑着伞,疼惜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回去吧,时辰到了。” 云七夕发现双脚都早已僵硬了,没急着动,她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们回去吧。” 瑟瑟发抖的两个人终于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云七夕的面前,“王妃,王妃,奴婢求求您,怎么罚奴婢都可以,不要扣了奴婢的银子,奴婢的娘亲身染重病,还指望着奴婢拿银子去看大夫呢。” 为了十两银子,她哭得声嘶竭力,这就是作为底层人的悲哀之处。云七夕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她从小就发誓,一定要赚很多的钱,一定要出人头地。 “我云七夕向来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能改么?”云七夕不动声色地道。 △≧△≧, “王妃,奴婢求求你。”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虽然徒劳却还是尽力哀求。 “你叫什么名字?”云七夕问道。 “奴婢,奴婢小蛮。” “小蛮,你先下去吧。”云七夕道。 小蛮知道求下去也是无用,于是两个丫头相互扶着退了下去,经过今天这件事,估计府里上上下下都对这位王妃有所了解了。 云七夕动了动脚,发现裤腿紧紧粘在身上,动一下,难受得紧。 突地,背后一双手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屋檐下走去。 正文 第145章 你不要脸 单景炎的手臂虽不似单连城那般强壮,但抱起如云七夕这般瘦弱的身板,还是跟玩似的。 看着雨水湿了他的头发上,云七夕心里莫名一疼,“景炎,你淋不得雨的。”说着这话的同时,她冷得在发抖。 起先一直被冷雨浇着,倒是不觉得,如今贴着单景炎的温度,却反而冷得打颤了。 单景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抱紧了些,安慰般地说道,“你淋了这么久,我淋这一点又算什么?” 一路穿过走廊,遇到的下人们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好像应该上前去撑伞,可是,四皇子公然在晋王府里抱着王妃,这显然于礼不合。他们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 而单景炎显然没有顾忌这太多的眼光,一路抱着她来到新房门口。 房门口和窗口上的喜字还在,却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热闹和喜庆。屋檐流泄的雨水让整个夜晚看起来无比地冰冷。 单景炎看了眼门上的喜字,粘着水珠的眼睫跳了一下,在门口将她放下了。 “你自己进去吧,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云七夕进屋,关门时对他说道,“景炎,谢谢你。” 单景炎轻轻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进去。 云七夕将门关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解衣服扣子。 虽然这一天真是糟透了,可当她越过屏风,看见冒着热气的大浴桶时,顿时心里就暖和起来。 原来巧儿早已把洗澡水为她准备好了。 她三下五除二褪去粘在身上的湿衣服,恨不得一下子就跳进浴桶里去。一只腿刚接触到热水时,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腿底直往周身窜。 “哇,舒服!”她感叹一声,飞快地跨了进去。 脚底触到软绵绵的东西时,她疑惑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猜测着,脚底的东西却突然一动,她脚下一滑,然后,一颗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 “啊!”云七夕惊叫一声,来不及跳出浴桶,只好一下子缩进了水里。 “七夕,怎么了?”敲门声夹杂着单景炎担忧的询问。 云七夕盯着单连城滴着水的脑袋,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出来了。 “没,没事,我就是突然看到了一只……癞蛤蟆。” 显然,癞蛤蟆三个字令这位爷十分不满,单连城眉头拧得很紧。 “没事了,我在洗澡,你先走吧。”云七夕对单景炎喊话。 “那,那好吧。”听单景炎这语气,他原来是不准备马上离开的,但她在洗澡这句话让他有些尴尬了。 听见脚步声远离,云七夕才瞪着眼前的人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单连城坐直了一些,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两只手臂悠闲地搭在浴桶边上,盯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淡淡道,“这是爷的房间,爷不在这里在哪里?” 云七夕只露着一颗头,看着水流从他结实的肌硬流下,想着他起先抱着别的女人离开的情景,她忍下了流口水的冲动,冷哼道,“你不是应该在……青黎的房间吗?” “……” “你不是应该喂她吃药,哄她睡觉,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吗?” “……” 单连城薄唇微抿,没有回答,淡然的目光盯着她,像是已经将她看穿。而云七夕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太酸。 “你,你不要误会。”她补了一句。 “误会什么?”单连城饶有兴致地问道。 误会她在吃醋!云七夕在心里说。 浴桶空间有限,单连城又身长腿长的,虽然从水面看来,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实际上水下,两人双腿交错,早已是肌肉相擦。云七夕尽力缩着腿,让两人接触到的面积可以小一点。 这种情况虽不是第一次,在望岳山庄的温泉里已经有过一次,可那温泉面积够大,不像现在这般近的距离,彼此的每一个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喂,一桶不能容二人。”云七夕提出严正抗议。 单连城淡淡勾唇,点头表示赞同,却仍是一副悠闲享受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那你还不走?”这货向来聪明,偏偏有时愚钝得可恨。 “先来后到!”单连城慢条斯理地说道。 云七夕竟被噎住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让她赤条条地在他眼前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云七夕咽了咽唾沫,决定好好与这位爷谈谈。 “晋王爷,你是不是应该有绅士风度一点。” 经她这么一说,单连城似是恍然大悟似地,缓缓点头。 就在云七夕心中大喜,以为他要起身让位,顺便可以欣赏童子鸡时,却只听他道,“那就让你一半儿的位置好了。” 这语气就好像他是那施恩的上帝似的。 “你,你不要脸!”云七夕瞪圆了眼睛。 单连城竟然轻轻笑了起来,“昨夜是谁缠着爷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的?” 云七夕的脸腾地红了,她说过吗?说过吗?她在这方面一向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这倒是能说明,酒后真的可以壮胆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得单连城又道,“更何况,你已经是爷的人了,共浴有何不可?” “才不是!”云七夕想也没想就反驳出口。 “是吗?”单连城眯起了眼睛。 云七夕咬着唇不说话了,此刻就算她说一千遍不是,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了,喜帕上的红已经说明了一切。更何况哪有女人在洞房过后,嚷嚷着自己还是处女的,这岂不是给自己丢人? 眼睛瞄向单连城搭在桶边的手,云七夕伸出手轻轻掰开他微微拳着的手指,发现他右手食指指腹上果然有一道刀伤。 云七夕心里一热,嘴上却是嘟囔着,“谁要你自作聪明的?” 她正准备收回手,谁知他手臂往前一伸,就将她的手抓住。 湿滑的手握在一起的感觉很特别,就仿佛在一瞬间调动了周身所有敏感的神经。 云七夕脸一红,瞪着他,“干嘛?” 他握着她的手,袅袅雾气间,盯着她的目光渐渐浓郁。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腕爬上她的手臂。云七夕只觉得这浴桶仿佛被放在锅炉上烧,里面的水越来越烫。 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肩膀往上,受伤的那根手指顺着她下巴的轮廓轻轻划到她的唇瓣上。 平日里总是如猴子般机灵的云七夕,此刻却被点了穴一般僵硬,忘了说话,忘了呼吸,忘了动。总觉得空气里满是他的气息,她忘了呼吸了。 单连城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指腹流连在她的唇齿之间,她看到他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云七夕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难道他是要补上昨天晚上没做的事情? 突地,外面响起了推门的声音。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云七夕扑进了水里,由于动作太大,她一头栽在了单连城结实的腹部上,额头狠狠痛了一下,这才真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硬得像石头的肌肉。 慌乱间,她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然后单连城的整个身体就更加僵硬了。 男人再理性,在性方面压抑隐藏得再好,可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都会出卖他们。云七夕察觉到了。 “爷,青黎怕其他丫头做不好,所以亲自给您拿衣服来了。” 虽然隔着水,云七夕还是将青黎的声音听得很清晰。 心里不由暗骂,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么?这贱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青黎走近,单连城侧头扫了她一眼,她顿时心颤了一下,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情动。 她轻轻将衣服放下,紧张地将双手握得紧紧地,走到浴桶边。 “爷,您,您何必自苦呢?让青黎来服侍您吧。” 青黎虽贱,可毕竟不是那风尘女子,虽然是抱着主动送上门的想法,但还是觉得这些话令她难以启齿。 可是,她必须要这样做,因为她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兴许,凭着这一次,她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她颤抖着手搭上单连城湿润的肩膀,眼睛只瞄了一眼单连城"chi luo"的上半身,顿时便脸颊滚烫,直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来了。 “爷……” 云七夕若不是在水下,定能笑喷。只听青黎这一声唤,便能确定这青黎是处无疑,正事儿还没开始就受不了了,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事实上她确实笑了,笑得身子发抖,只有单连城能够感觉到。 不过笑归笑,她虽然水下功夫确实不错,也有些憋不住了。 , 正当青黎倾过身来,一只手柔若无骨地顺着单连城的胸膛往下滑时,却突然哗啦一声,看到一颗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啊!”青黎惊得连连倒退,差点儿栽一跟头。 “嘿嘿!” 云七夕抹了把脸上水,望着惊吓过度的青黎,很是难为情地干笑了两声。 她十分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跟起先她看见一颗头从水里冒出来一样,只是她的出现对青黎的冲击显然更大。 对云七夕来说,虽然一个男人出现在浴桶里吓到了她,不过好歹对方是自己老公。而这对青黎来说就尴尬了,正当自己幻想着要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云雨之欢的时候,一个女人从男人的浴桶里冒了出来。 瞧青黎的神情,要让她接受这个现实,她应该十分想说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正文 第146章 碰过别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 事实上,云七夕还真不想弄得这么尴尬,她虽然在水下快憋不住了,可她还打算再憋一会儿,是单连城硬将她给捞起来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青黎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云七夕顿时满脸黑线,看青黎那接受无能的样子,想到她起先的贱行,就笑了。 “青黎,你问这话就特么尴尬了,这是我房间,我在这里很奇怪吗?倒是你,进门好歹敲一下门好吧,如今你的爷已经不是单身了,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事,岂不是尴尬至极?” 青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明不服却又无法反驳。好半响,她强自镇定了下来,神色稍缓,微微福了福身,声音轻微颤抖地说道,“青黎告退。” 看着青黎踉跄的背影,云七夕心里也算是解了气了。脑袋再次闪过单连城抱着青黎离开的一幕,她看向他。 “喂,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她没察觉出她自己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却发觉单连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顺着一滴滑落他腮颊到锁骨的水滴,云七夕看着他随呼吸起伏的胸部,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她正一丝不挂地与某人贴着。想要跳开是一种条件反射,不过那双手臂将她环得太紧,她推了两下都没推开。 然后为了避免故意揩油的嫌疑,她也就不怎么好意思再推了,因为入手都是湿滑的肌肉,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健硕和坚硬,手感q弹效果好,再加上一张逆天的颜值,实在令人垂诞。 再看她?再看她?再看她,她就把他吃掉。 “喂,人家那么贴心把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不赶紧起来?”云七夕忍着口水道。 单连城突地手臂一收,她整个就贴到了他身上去,胸前那两团肉球,直接与他的胸膛贴合得密不透风。 “你干嘛?”云七夕胀红着脸瞪他。 “爷不叫喂。”单连城平静地盯着她道。 云七夕嘴角抽了抽,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她只能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嘿嘿笑道,“我知道,你不叫喂,你叫单连城嘛,单连城,快松开。” 单连城纹丝不动,眉头微微蹙起,看样子,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喂,我要提醒你,你在玩火,当心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身为一个女子,这样的威胁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更何况人家是受威胁的人吗?听见那个喂字,他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云七夕终究是淡定不过他,又露了丝讨好的笑容,“晋王殿下,爷,连城,城城,小城城,城哥,你喜欢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 连她自己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而单连城的眉头却终于是舒展了几分,云七夕倒是不知道刚才说的称呼中哪个让他满意了。 他眯着眼,抬起她的下巴,突地一个转身,两个人就交换了一个位置,换云七夕背靠着木桶,而他就压在她的身上,两人的距离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分开半分。 “再想想。”单连城带着一丝淡淡的兴致盯着她。 再想想?云七夕有些愣,他不是明明就叫单连城么?他实在想不出他除了这些名字,还可以叫什么。 他的胸膛火烫,熨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升了温,他倾下身来,贴着她的耳畔道,“爷是你夫君。” 夫君?云七夕差点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虽然这是一个事实。 “咳咳,夫,夫君!你可以稍稍起开一点儿,你这大块头快要压死你娘子我的小身板儿了。”被几分害臊包裹着,云七夕尽量保持着自己半开玩笑的口气。 刚才在热水里闷了好一会儿,再加上几分掩藏得极好的羞涩,云七夕此刻的脸颊红扑扑的,脸上的水渍像是从皮肤里渗出来似的。 单连城盯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眼神渐渐浓郁,云七夕的大腿位置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发生着变化。 “你……”云七夕不安地想要直起身子。 “别动!”单连城的手掌按紧她的背,如火一般滚烫。而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变得不一样。 云七夕盯着他,一面紧张,一面被他英俊的容颜,浓郁的眼神渐渐地蛊惑。 当她感觉到他的大掌正一点一滴地顺着她光滑的背部往下滑时,她整个人瞬间如被点穴。 他的另一只手掌缓缓从背部往前移,云七夕察觉到他的意图,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在颤抖,这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做过,她不可否认地有些怕。如果是在醉酒的情况下做了也就罢了,她此刻太清醒,清醒到认真在纠结。她想要尽快得到那个玉扳指,却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兴许是怕陷进一场无可自拔。 单连城盯着她,呼吸不知何时已经沉重,他的目光此刻染了一层叫做情欲的东西。他的手由她握着,嘴唇却是轻轻覆盖了下来,啃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窜入,瞬间刺激了她的敏感神经,脑袋嗡地就一片空白了。 男人在这方面真的是有一种本能,明明在船上的那一次,她还能感觉到他的生疏与不安,而这一次,他极其温柔,像在品尝一块美味的蛋糕,就像一个成熟的男人用娴熟的技巧想要去撩起她的欲望。 面对这一切,云七夕心里复杂而矛盾,原本防备意识极强的她竟然没有半点想拒绝的意思,而她的内心,除了对玉扳指的渴望,除了作为正常女人的本能,仿佛还有点别的。 她的心跳在加快,她的身体在变软,她的手在放松。 她的妥协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这一次,他的手很轻易地就覆盖住了她胸前的一团,他的吻变得狂热起来。 云七夕浑身如有一道电流穿过,紧张到颤栗,却又被一股欲望驱使,渐渐作了诚实地回应。 他变化的某处在她的大腿内侧越来越烫,他们拥吻得动作更大,他的手把她的揉成了各种形状。 浴桶里水花溅起,春光无限。 当他抵上了她,云七夕突地捏住他的肩膀,离开他的唇,紧张地对着他极度男人的目光,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声,声音轻飘地道,“轻点儿,我,我怕疼!” 单连城望了她一阵,突然拦腰将她从水中抱起,两个人一下子从热水里暴露在了空气中,浑身顿时一阵冰凉。 他跨出浴桶,抱着她径直往床边走去。 这个公主抱的姿势让云七夕的心里突然不是个滋味儿,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用这样的姿势抱过别人,不理会她也同样站在雨里。 背刚接触到棉被,他的唇就又盖了下来。不过云七夕突然就不在状态了,别开脸,同时推开流连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扯过锦被来盖上。 “抱过别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 这大概就是身为女人的奇特之处,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的样子就好像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开口竟还有那么一股子小媳妇的怨气。 单连城近距离盯着她,突地唇角一勾,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巴,再次吻上了她。 当她又一次被挑得意乱情迷,他灵巧的舌,他如带着火苗的双手,却始终徘徊着不进入。云七夕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都有些急了。 过了好久,他松开她的唇,躺在她的身侧,从她的背后抱住她。 云七夕能感受到,他坚硬如铁,迫切需要,可他却停了下来。他气息粗重地落在她的耳畔,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珠。 “青黎她不一样!”他突然暗哑着开口。 云七夕一面佩服他的意志力,一面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不一样是怎样?果真青黎在他心里是有地位的?这样说的话,她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小三?她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小三。 “那你是不是娶错了人了,你应该娶她。”云七夕的话发酸。 单连城扳正她的肩膀,让她平躺着,他认真看着她,他也跟她一样,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眼里的欲望只剩残余些许。 “爷没娶错。”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爷要娶的女人叫云七夕,没错!” 云七夕一直与他对视着,总觉得他停顿的那一刻,似乎压抑了什么特别想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话。 “起先青黎是自己掉下去的。”云七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爷信你!”单连城淡淡盯着她,眼神里的确没有一丝怀疑。 “为什么?”压下他这三个字给她带来的小震憾,她问。 “因为你是云七夕,你云七夕向来不屑用这种手段。” 云七夕眼睛一亮,唇角撩起,“什么时候把我的台词给学了去了?” “耳濡目染。”见她笑了,单连城的脸上竟也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云七夕却突然收了笑,板着脸,“你是我夫君,起先我们都在淋雨,你应该带走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抱着她走?” 这个问题还是梗在她心里过不去。 正文 第147章 人与狗没有共同语言 云七夕在等着他的回答,平静地盯着他,她之所以还能这样平静,是她的潜意识里不愿意去假想他对青黎的感情。毕竟他是那样地不动声色,好像面对任何女人都可以波澜不惊,好像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轻易地接近他。 不,不是任何一个女人,是任何一个人! “你认为是为什么?”单连城突然反问,而一边的唇角轻轻勾着,似乎对她开启的话题有些兴致。 “我不知道我才问,我知道我还问你干嘛?”云七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单连城像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侧身平躺在她身边,将被子拉上,盖住了云七夕,也盖住了自己。 一只手掌叠在自己的脑袋后,望着帐顶,喉结滑了一下,声音低润好听。“五个时辰未满,意味着你前功尽弃。” “什么意思?”云七夕问道。 “你想在晋王府树立威信?”单连城这话是问话,也是肯定句,他完全猜到了她的意图。 云七夕沉默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平,她总是看不透他,而他却好像把她看得透透的。 “虽然这个方法是笨了点儿,不过爷总不能让你半途而废。”单连城说这话的时候有那么一丝调侃的味道。 云七夕的心里有一种被理解的暖意。 单连城突地翻身起来,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些,然后他背对着她,当着她的面穿衣服。 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小麦色的肌肤很惑人,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紧实的胳膊和背部肌肉,由宽到窄的腰身。 当云七夕的眼睛继续往下打量时,他就已经穿好了裤子,遮住了他最紧翘迷人的部位。衣摆从她眼前飘过,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留下一阵薄荷清香。 “你躺一会儿,等暖和了,起来吃饭。”单连城没有回头地说。 他这样一说,云七夕才想起来,她还没吃饭呢。不仅晚饭没吃,连中午饭也没吃。单连城已经穿好衣服,留下话就往门外走去,正好进屋的巧儿推开门吓了一大跳。“爷,爷您怎么……在这儿?”话问完,巧儿醒觉问得不妥,低下了头。 单连城没回答她,便提步离开了。 巧儿端着汤进来,见到浴桶边上丢着的衣服,又见云七夕肩膀胳膊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脸就腾地红了起来。 云七夕知道这小丫头误会了,虽然他们是暧昧了一阵,不过她还很清白。 “二小姐,姜汤熬好了,你趁热喝了吧。”巧儿将汤放到桌子上,又贴心地去衣柜里找了衣服出来,放在床边。 “给那两个丫头也送一些过去吧。”云七夕道。 巧儿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们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小惩一下就好了。”“哦。”巧儿应了一声,便去了。 云七夕起身来穿好衣服,将一碗姜汤趁热喝了下去,浑身也暖和了,便往前厅走去。 雨还没有停,前厅透出的亮光照进雨中,淅淅沥沥。 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走进去时,单连城和单景炎正坐在大圆桌边,不知在说什么,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看样子,谈得很融洽。 单景炎开口时,犹豫了一下,才喊了一声,“三嫂。”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云七夕听着别扭,当即说道,“别这样叫我,把我都叫老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单景炎笑着低下头,只听单连城道,“是,就叫名字吧,景炎。” “是,三哥。”单景炎顺从地应了一声。 云七夕一坐下来,就深深地被一桌子美食给吸引了去。 老实说,她真是饿了,两顿没吃,她不是神仙,也当不了神仙。 “吃吧。”单连城看着她说了一声,大概是看出她饥饿的本质了。云七夕也不客气,操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单景炎拿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昨日三哥成婚,我没能来,所以今日来补上这顿宴席。”他倒了两杯酒,在单连城和云七夕的面前各放了一杯,自己则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个小酒壶,倒了一杯,看着他们二人,说道,“恭喜三哥,恭喜七夕,我先干为敬。” 云七夕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单景炎无论何时何地,都只喝自己酒壶里装的酒。而且她曾经提出想要尝一尝,他还不让。 有些日子不见,看他的脸色,似乎身体越发不大好了。脸上少了血色,脸颊瘦弱了些。 放下酒杯,单景炎轻轻笑道,“其实那日我目送花轿走出京城大门,以为从此山高水长,再难相见,却没想到一转眼,又回到了原地,你还是成了我三嫂。” 是啊,从赐婚到退婚再到结婚,真是经历了好多事情,万般波折,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单连城先退婚又挽留是为什么。 单连城将酒杯放下时,身体往后靠了靠,面容沉静,并没有接单景炎的话。一顿饭的过程,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到京城某家的饺子特别好吃,也聊到边疆匪乱,百姓民不聊生。 吃完饭时,雨又下大了。云七夕吩咐巧儿打伞送单景炎回了房,后来才听说,晋王府里有一个房间是特意为单景炎准备的,尽管他来住的时间并不多。 戈风打伞迎上来,单连城从他手里接过了伞,与云七夕二人并肩打伞走回房。走在他的身边,他的伞下,云七夕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竟有种学校时代那会儿,与男生一起打伞的青涩感觉。 他撑伞的那支手袖子卷了一节,露出半截手臂,紧实的手臂撑起的一小片天空,竟给她一种安全感。 走到门口,云七夕推门进去,单连城却停步在门口,“你早些睡吧,我去书房,还有事要处理,明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国公府了。” 经他一提醒,她才想起明天是回门宴。 “没关系,你去忙吧,公事比较重要,我自己回去。”并非云七夕故意装高大,而是她真的觉得并没有什么。而且听起先他与单景炎的谈话,她知道他确实比较忙。他撑伞的背影高高长长,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她睡在晋王府的第二天,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马车早已备好,戈风亲自驾马车。 “臣护送王妃回国公府。”他说。 一路随行的,就是戈风和巧儿两个人。 到了国公府门口时,她便听见外面的戈风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云七夕立刻想到,今日是她的回门宴,也是云揽月的回门宴。 说良心话,她真的不想见到那两口子。 深吸了一口气,她走下马车来。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旁,站着单景炎和云揽月二人,马车后还跟着不少的仆人丫头,相比之下,晋王府的队伍就要单薄许多了。 云揽月一身的华贵,满头的珠翠,满满的都是想要彰显身分,引人夺目的心机。巧儿因为胆怯而声音很小,“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此刻云风烈和苏玉婉领着府里的所有人站在门外,躬身相迎。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晋王妃。” 看着云风烈躬身的姿态,云七夕再次为古人感到了悲哀。 “都平身吧!”发话的是云揽月,听这傲然的口气,她俨然已经将她太子妃的身份代入得极好了。 所有人都让开了路,单子隐和云揽月走在前面,云七夕走在后面。进了府,云揽月刻意放缓了步伐,伸手亲呢地挽住单子隐的手臂,回头看了眼云七夕,轻蔑地哼笑了一声,“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晋王殿下竟然没陪你来吗?” 若是换作别人,云七夕至少会回一句“他忙”敷衍一下,面对她,她敷衍都懒得。 “喂,你怎么不说话?”云揽月停下脚步,拦在她的面前。高高抬着下巴,显得特别地趾高气昂。 论身高,她们是差不多的,云七夕毫不畏惧地盯着她,用极低的声音道,“人与狗没有共同语言。” “你……”云揽月气得语塞。 云七夕轻轻一笑,伸手挽起巧儿,对巧儿说道。 “你看,我说的吧,果然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说完,她不理会她怒气攻心的样子,往前走去。 国公府里张灯结彩,大家都很忙碌地在准备。 云揽月进府的第一时间就和自己的亲娘去说体已话了,可是云七夕没有娘可以倾诉,便回房间看了看,然后坐在花园里喝茶。 单子隐看了她好几次,云七夕知道他想找她单聊。不过云揽月一直把他拉着,像是生怕他离开了她半步。 这正合云七夕的意,她可不想同他单聊。 云冲不在,据说他这几日一直呆在永台大营,好像是操练很紧。 有一些云风烈官场上的同僚陆续来了,宴席还算热闹。 单连城、云揽月和云七夕三人与云风烈,苏玉婉一桌。 这样的安排对云七夕来说简直就是倒胃口,这不,宴席才刚开始不久,云揽月就阴阳怪气地发话了。 “这三弟也真是的,好歹是新婚,就算他公事再忙也要陪你回娘家啊。” 此话一出,云七夕就笑了。 一桌的人听见她的话脸色都变了,苏玉婉拼命给她女儿使脸色,可人家就是没看见呢,也自然没看见坐在她身边的太子脸色有多难看。 这是在表达她家老公身为太子有多闲呢? 看云七夕没有回话,云揽月更是洋洋自得,不可一视。 直到单子隐猛地将手中的一杯酒一气儿灌下,云揽月才换上一脸温柔,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子隐哥哥,喝慢些。” 云七夕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就可以安静地等待宴席结束。却从没想到很快就是一场天翻地覆。 正文 第148章 爷不来谁救你? 原本回门宴只是家宴,不过,因为云风烈身居高位,所以但凡有事,捧场的人就特别多,大多都是同居官场的同仁,所谓捧高踩低,就是这个理儿。 当然,也不乏一些想要捧太子和晋王的场的人。只不过单连城并没有现身,让一部分谄媚人有些失望。 旁边一桌有一个中年男人,后来云七夕才知道他是京城府尹李安。 在整个宴席中,最高调的人当云揽月莫属。每每听见云揽月的傲慢之语,云七夕就看见李安的神情里透露出一丝不屑。 正当大家吃得正欢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厮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径直来到单子隐身边,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两句什么,单子隐就突然脸色大变了,手一抖,酒杯倒在了桌子上,酒液打湿了红色的桌布,酒杯在桌子上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来人,给太子换一只酒杯!”云揽月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只当酒杯是单子隐不小心打碎的。 而云七夕看出来了,桌上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单子隐脸色严重不对。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人匆匆从走进来,直接来到李安身边,神色凝重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安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沉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中怒意交织。 有人仍在边吃边谈笑,而隔得近的一些人就已经察觉出气氛不对了。 云七夕看得出来,李安的怒意是冲着单子隐而来。单子隐似乎也能感受到背后那道不善的目光,只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子隐哥哥,你怎么了?”直到这一刻,云揽月才终于发现单子隐脸色不对。 见单子隐不说话,她只好拿刚进来的那个下人开刀,“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下人低着头,不敢回话。 突听砰的一声,李安拍案而起。 整个大厅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李安看了过来。 李安一双赤红的眼睛已是怒意滚滚,离开席位,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云七夕能感到,一股杀气在接近。 “太子殿下,臣女儿没了。”李安说得平静,却无法掩饰他眼神中的激愤。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而云揽月整张脸刷地一下白了,游移的目光透露着她的不安。 单子隐没有回头,却掩饰不住他的几分心虚,道,“本太子会好好处理她的后事的。” “有什么用?她能活过来吗?能吗?”李安咆哮道,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单子隐的侍卫看出情况不对,已经率先挡在了他的身前。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单子隐道。 李安冷笑一声,“节哀顺变?我女儿不该是这样的下场。我女儿一向知书达理,克守本份,太子妃进门,她从无争宠之心,一心只想着伺候好太子,而昨日太子妃竟让她跪在雨里一夜。我只想问问太子妃,她错在哪里?” 一句问话直指云揽月,她有些慌,直到此刻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事实。 “她死了?怎么可能?” 李安看着云揽月的反应,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自小当她是宝,从未舍得打过她一下,太子妃竟让她受此等屈辱,逼得她上吊自尽,如今她没了,你满意了?你们满意了?” 直到此刻,云七夕也总算是听明白了。云揽月不过成为太子妃两天,就逼死了太子的滕妾,还真是挺有本事的。 “我不过让她跪一夜,她怎么就死了?”云揽月喃喃自语。 “不过让她跪一夜?”李安的声音由沉痛到尖锐,“太子妃,若她的确有错,当罚,可她错在哪里?你让她跪一夜,理由呢?凭白无故的侮辱,你让她如何承受?” 听见有人在隐隐讨论,云揽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到自己是太子妃,凭什么听人数落,索性脖子一横,瞪向李安。 “你叫什么叫?太子在此,本宫是太子妃,你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揽月!”苏玉婉心急地想着制止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不过晚了,李安痛失爱女,从他出口质问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豁出去的心思。突地一双手大力一掀,一桌子盘碟就朝着单子隐,云揽月和云七夕的方向扑了过来。其中包括一盆滚烫的汤。 云七夕木在原地时,只觉被一只手臂将她的腰身一捞,瞬间便退出了好远。 太子眼疾手快,也很快退开来,碎片刚好落在他脚下。 而同时,伴着杯盘碎了一地的破坏性的声音的,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唯一没有来得及躲闪的云揽月被那盆滚烫的汤当头泼下。头上,脸上,身上挂着菜叶,粘着葱花,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汤是滚烫的。 “啊……啊……”云揽月的尖叫声不断,一方面大概是痛,另一方面应该是接受不了这个被打脸的狼狈现实。 人生真是犹如过山车,前一刻还拽得二五八万的,下一秒就变得如此凄惨。关键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爹娘,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同情的眼光,甚至有一些人的眼神里有一丝快意,大概是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在这一刻,云七夕看着云揽月一个人立在一地狼藉的中央狼狈尖叫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心爱的男人竟然只顾得上自己逃命,留下她独自承受这一切,这真是她的报应。 一双大掌捧住她的脸,令她回过神来。 “有没有事?”云七夕收回目光,望着眼前单连城略显担忧的神情。 其实当那双手臂搂着她及时退散时,她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便知道是他来了。所以即便危险就在眼前,她也觉得无比心安。 “我没事。”她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她说没事,单连城还是把她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很快就有侍卫进来,将已经失去理智的李安控制了起来,而满地的碎片残羹却是让人连脚都移动不开。 “太子妃……” “揽月……” 人们陆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手忙脚乱地应对眼前的一切。而这一切,似乎与他们无关。 单连城突地拦腰将云七夕抱起,踏过满地狼藉,走出了大厅。 喧闹渐渐远离,云七夕仰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问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时间么?怎么又突然来了?来得还挺是时候。” 单连城低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即有无奈也有嫌弃,“你那么傻,爷不来谁救你?” 云七夕顿时瞪眼,“谁傻了?”一只手捏紧他的胳膊,却见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拿开手一看,他的手臂上衣服被划破了,有血流出来。 “你受伤了?”看样子是之前被碎片给划伤的。 “放我下来。”云七夕挣扎了两下,单连城将她放了下来。 云七夕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心里有点酸酸的,闷闷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斗得你死我活。无论是国公府还是晋王府,都不适合我。” 单连城看着她轻垂的睫毛,轻轻揽住她的后脑勺,似是低叹了一声,道,“明日跟爷去军营。” 云七夕猛然抬头,眼前一亮,“什么?” 单连城转过身往前走,没有吭声。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嘛。”云七夕追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缠住他。 “不说。” “再说一遍嘛。” “不。” …… 他们一路说着话走出国公府,而府中的那些爱恨纠葛,仿佛都被他们抛下了。 其实整件事情不用想也能知道,最终惨的人是李安,刚刚失去了女儿,就要面对伤害太子和太子妃的罪名。这样的罪,一般人担当不起。 而对于云揽月来说,不过是名声臭了点,虽然李安女儿的死跟她有关,可终于不是她直接害死的,所以不能拿她什么罪名,只是,她确实是没脸了,因为那确定滚烫的汤,估计让她彻底毁容了。 而对云风烈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做的一切跟他没有关系。更何况,如今女儿的身份比他还高,他也无权过问。 果然,回到晋王府不久,云七夕便得到了消息,李安因袭击太子和太子妃被抓了起来。李家夫人一面要面对失去女儿的伤痛,一面要走各种渠道把丈夫从牢里捞出来。 云七夕正在给单连城包扎伤口,戈风突然从门外走进来。 “爷,李夫人在门外求见。” 云七夕抬头看他,他一动不动地说道,“让她回去吧,本王无能为力。” 戈风大概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应一声是便走了。 云七夕想了想,说道,“其实李夫人也怪可怜的。” 单连城道,“天底下可怜的人多的是。” 云七夕也知道,他说得有理,天底下可怜的人多的是,他哪能一一管得过来,更何况,李安犯的事情是袭击太子,他如果出面求情,必然会引起非议。 第二日,云七夕跟着单连城往永台大营出发。想到能有一段时间远离宅斗的日子,云七夕的心情是好的。 不过马车在半道上就被拦住了。 正文 第149章 看上爷了? 推开马车门,一个妇人端端地跪在马车前。 只不过两日,李夫人就已经消瘦得没了人形,云七夕差点都没把她认出来。 “晋王殿下,奴家实在是走投无路,冒昧在此拦了殿下的马车,求求您,救救我家相公吧。”李夫人一开口,两行热泪就滚了出来。 此处是京城热闹地段,很快就有很多的百姓围拢了过来。 云七夕看着可怜,起身想下马车去把李夫人扶起来,却被单连城一把拉住了。 “李夫人,本王昨日就已经说过了,李大人的事,本王无能为力。”单连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语气虽不严厉却很坚决。 李夫人知道单连城就如一块顽石,不容易被打动,突然站起来冲向马车,手伸向云七夕。 “晋王妃,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是好人,就行行好吧,我相公是李家的天,他倒了,李家就完了。” 她的手指刚拂到云七夕的裙摆,就被戈风拦住了。 “李夫人,请回吧!” 云七夕完全能想象李夫人此刻的心境,先失了女儿,如今丈夫又深陷牢狱,对于一个古代的女人来说,要承受这一切何其艰难?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单连城淡淡说了一声,“走。” 车门关了起来,隔离了李夫人那张绝望痛心的脸。 马车从李夫人身前走过,云七夕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望出去,只见李夫人无助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 好久好久,云七夕都能回忆起她那个悲痛无助的眼神,特别地深入人心。 李安的事情,单连城既然帮不了她,这朝堂之上便没有人再帮得了她了。 “李夫人刚刚失去女儿,如果李大人再被斩首,更严重的也许还会抄家,这对李家来说太不公平了。”云七夕黯然地感叹道。 单连城看向她,淡淡道,“世间不平事何其多,你管得了多少?你又能管多少?” 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了,在法律健全的现代,都无法做到绝对公平,同样会有冤假错,更何况是这权力就是道理的封建社会。 这就是古人的悲哀!也是她云七夕的悲哀,穿越到了这里,就必须要学着接受这些。 永台大营,她只来过一次。 上一次,她为告别而来。这一次,她已经是堂堂正正的晋王妃了。 门口那个守卫开门时见到她,脸红了一下,大概是懊悔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 永台大营地处郊外,周围两里都没有人家,所以即便他们训练时杀声震天,也没有扰民之嫌。 军营里从来没有女人,她的出现,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当然,只是偷偷地打量,因为单连城在她身边。 单连城天生有一股军人的气质,一踏入军营,听着将士们训练的喊声,他身上的王者霸气就越发凸显出来。云七夕就如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跟着威风了不少。 他好像很忙,一入军营就不见了人影。 云七夕闲得无聊,就四处看看。对她来说,逛古代的军营就跟旅游似的,有股新鲜劲儿。 围着大营转了半圈儿,发现背后还有很宽的一个场地,负责训练的人是总兵向飞。他正在训练将士们的箭法。 云七夕还记得他们被困在东柳村的时候,曾见到过向飞射雕,箭法十分精准。 站在这个训练场上,云七夕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向飞示范时射出一箭后,云七夕拍手赞道,“向总兵好箭法!” 军营里面突然出现了女人的声音,所有人都奇怪朝她看了过来。 “晋王妃?”向飞认出了她。 这里的人不是每一个都见过她,一听向飞这样称,所有人都想跪下来行礼。 云七夕忙阻止道,“不用了,免礼,免礼!其实,我是来拜师的,向总兵,你箭法这么好,教教我好不好?” “这……”这完全出乎向飞的意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然后云七夕就趁热打铁地要跪下拜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向飞忙阻止道,“王妃,不可!” 不过他不敢伸手上去扶,是另一只手将她扶起来的。 云七夕站起来,看着一袭黑色风衣站在她的身边,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想学?”单连城瞥她一眼。 云七夕心道有戏,连忙点头如掏蒜,“想想想。” “爷教你!”单连城道。 “你?”一个你字充满了质疑,云七夕想也没想就吐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就甚是后悔。 她只是想到他们三兄弟在猎场比赛射箭的时候,他输给了单景炎,好像箭术不咋地啊。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单连城慢悠悠地看了过来,眼睛眯得很深。 “那个,我的意思其实是你太忙,我跟着向总兵学就好了,嘿嘿!”云七夕干笑了两声。 向飞皱了皱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错觉。 看见单连城黑着一张脸,云七夕想了想,觉得当着将士的面,也得给他一些面子,于是笑着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不忙,我跟你学也行。”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也行二字已经表达了她的勉强。 “向总兵,来比一场!”单连城突然甩了一句。 向飞一脸愕然,“这……” “不许让!”单连城自己已经拿起了弓箭来,摆好了姿势,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看向飞一脸为难的样子,云七夕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这还真是为难他了,既不敢随意轻易地赢,也不敢随意地输。 两个人射了无数箭,箭箭射中红心。照这样子比下去,是比不出胜负来的。 突地,天空一声鸟叫划破长空,单连城突地将箭尖对准天空,射了出去,鸟儿惨叫一声,落了地。 “晋王殿下好箭法!好箭法!”将士们欢呼了起来。 向飞像是松了口气,收了弓,拱手道,“臣甘拜下风!” 不过云七夕站在一边看得清楚,起先那只鸟儿出现地时候,向飞朝天上看了一眼,箭尖儿抬了一下,不过后来,这动作收住了。 都在欢呼,只有云七夕呆着未动,直到单连城的眼神看了过来,她才慢半拍地鼓掌,尽量真诚地笑道,“爷,好箭法!” “过来!”单连城唤了一声,看他看她的眼神,心情好了不少。 云七夕乖乖地走过去,单连城将弓递给她,“拿着。” 她对什么新鲜东西都会好奇,而且她自认学什么都快,长弓拿在手中,她很兴奋。 身后突然一个身影罩了上来,一个宽阔的胸膛就这样将她整个小小的身躯都包围了起来。 小小的范围里,全是薄荷香的味道。云七夕突然有点飘飘然了。 长臂从旁边侍卫拿着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塞到她的手里。 这全程,云七夕都被动着。 握着弓柄的那只手被他握住,同时另一只手也被他握着,半箭架在了弓上。 两只手掌的温度烙在她的手背上,热热的。云七夕向来学什么都很认真,也很快,可这一刻被美男扰了心神,她的心思却不在此了。 “不要胡思乱想,看着耙上的红心。”耳旁突然袭来一股热气。 咳咳! 云七夕赶紧摆正态度,顺着那个靶心看过去。 她的视力是极好的,可以说这是她学习射箭一个相当有利的条件。 他的手掌用了力,握着她的手拉开了弓。他手指的力量那么真实,把她的手背握得有些痛。 云七夕忍不住偷偷侧目,去看他的侧颜,麦色的面部崩得很紧,狭长的眼睛眯起,看着前方,看起来十分严肃。 认真的男人看起来总是更有魅力! 他突然回过头来,与她的目光不期然撞上。 云七夕有种偷窥被发现的窘迫,脸颊竟然腾地烧了起来。 圈着她的那只手臂紧了紧,两人的视线距离更近,近得再往前一点,她的鼻子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而他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十分深刻。 云七夕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脸皮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越来越薄了。 单连城突地低下头,充满磁性的嗓音吹声在她耳畔,轻声调侃道,“看上爷了?” 他们此刻的姿势极其暧昧,在旁人看来,像是半抱着在耳语。 云七夕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这位爷时而冒出的惊人之语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爷如此优秀,能看不上吗?”她用只有他能听得见的声音笑回。 似乎对她的回答极其满意,单连城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那眼神像是在夸她。 此时此刻,尴尬的是那些围观的将士们,简直猝不及防地就被喂了一顿狗粮。 “看前面!”单连城淡淡提醒她。 这一次,云七夕不再分心,眼神朝着红心的位置看过去。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瞄准,往后拉,再一松,箭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晋王殿下威武,晋王妃威武!”一众溜须拍马的声音响起。 单连城又抽了一支箭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来一次。 云七夕忐忑地接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向飞看着她,其他将士看着她,连不知到从哪里过来的云冲也在不远处看着她。 正文 第150章 你夫人丢脸跟你丢脸是一样一样的 云七夕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赶上架的鸭子,鸭梨特别大。 瞄准了再瞄准,心头却很忐忑,迟迟没有放箭。她这才发觉,离了单连城的那双手,拉起弓来要废力许多。 云七夕虽然没有侧目,但也能感受到周围一群人关注的目光。看来不等她射出一箭,他们是不打算离开了。 丢人的事儿她向来不干,她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跳进了这个坑里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眯着眼再次朝那个红色的靶心看了过去,心头默念,天上的观世音,地上的土地爷统统保佑,希望她不要丢人太大。 拉紧弓,她狠狠闭眼,终于松手,手中的箭飞了出去。 侧耳倾听,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现场此刻出奇地安静。云七夕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箭靶。 靶子上什么也没有?视线往下扫,只见那只箭正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黄沙地上,离箭靶都还有一定地距离。 原本准备溜须拍马的一些将士鼓掌的架势都做好了,此刻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脱靶了?她竟然脱靶了?云七夕自以为,即便她射不中那靶心,至少成绩也不会太难看。谁料竟然是脱靶? 一扭头,单连城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好像她的难为情,他都完全看在了眼里,眼中没有嘲笑,只带着一股暖暖地笑意,以及完全能够预料这个结果的淡然。 云七夕真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一低头,往前一靠,就埋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扯起他的风衣,将自己的整个头都蒙了起来。 单连城没有动,盯着怀中那颗小脑袋,唇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于周围的将士来说,就算这位晋王妃箭术再烂,他们也不可能取笑她不是?这会这情形,他们有种目光无处安放的感觉,望天的望天,望地的望地。 还是向飞淡定,一挥手就招呼他们继续训练去了。 只有云冲立在不远处,望着这一边,眼神阴郁了几分。 耳边传来单连城轻笑声,特别低润好听。 她没听错吧?这货竟然笑出声了? 云七夕猛然抬起头,瞪着他,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夫人丢脸跟你丢脸是一样一样的,懂不懂?真是。” 面对她的愤怒,单连城不以为意,面色不改地轻笑道,“以往倒是没有发觉,你也有害羞的一面。” “谁害羞了?”云七夕死鸭子嘴硬,额头狠狠在他的衣服上蹭了两下,揪着他的风衣,抖着一只腿,吊儿郎当地道,“不就是脱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咱们的晋王殿下不是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过靶么?咦,不对。”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围着他一边转着圈儿一边道,“你箭术如此了得,那一次怎么会脱靶?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赢,你对皇上提出的所谓的婚期根本就不感兴趣?那么你为什么要娶我?” 她又转到了他的眼前,质问地盯着他。 单连城沉静地望着她,突地抬手拂过她额头的碎发,说了一句,“头发乱了。” “啊?有吗?”正当云七夕忙不迭地整理头发的时候,他就转身离开了。 云七夕手一顿,盯着他的背影,所以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吗? 云冲走了过来,犹豫着喊道,“晋王妃。” “不用这样吧?”云七夕盯着他,有点哭笑不得,“叫我名字就好了,好歹你是我哥,这样叫显得特别生分。” 云冲有些心事重重,只是淡淡一笑,问道,“那天,你没事吧?” 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回门那天发生的事,她回道,“我很好!不过,姐姐可能就没那么好。”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云揽月再坏,也是云冲的亲妹妹。这一点,她一直都有很清晰的认识。 云冲无奈地道,“我知道揽月好强,一直盼望着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她以为拥有了地位就什么都有了。不过才两三天,她已经在付出的代价了。” 云七夕轻笑出声,长叹道,“是啊,她的确是拼了命地要做这个太子妃,所以不惜连自己的妹妹都害。” 云冲愣住,深看着她,“七夕,你很聪明,揽月她不是你的对手,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云七夕笑着耸耸肩,“如今她是太子妃,身份比我高,权力比我大,你应该让她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对。我能把她怎么样呢?更何况,如今,她在太子府,我在晋王府,我们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经过这一次,她应该知道些厉害了,我想她以后也会收敛一些,可是,她如今……”云冲没有说下去,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在云七夕的心目中,她对云冲的印象一直不错,耿直,无论是对原来的二小姐,还是对她,都很好。尤其是他明明知道她是假的,却并没有拆穿她,可见他心底善良。 “你想让我去治她的脸?”云七夕索性帮他说了出来。 云冲怔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你看,我就说你很聪明。回门那日,揽月被汤泼了一脸,如今整张脸都毁了,许多太医都看过了,没有办法。李大人家女儿的事情,揽月可能确实有错,这或许就是她应得的惩罚了。你知道的,脸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云七夕淡淡接口。 她当然知道,云揽月这个太子妃的地位本来就不稳当,如今毁了容,单子隐还能正眼看她么? “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 “不过分!”云七夕的笑容扬了起来。 云冲诧异地看着她,就听她笑道,“不过分,她是我姐姐,如今又是太子妃,也是我和连城的二嫂,让我去治她的脸,怎么能叫过分呢?她的脸我没有看到具体情况,所以不能把话说满了,等我去看了情况再说,不过,只要我能治,我一定会尽力的。” 云七夕说得十分真诚,真诚到连她自己都相信了。 云冲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凝重的阴云终于散去了几分,“谢谢你,七夕!” “兄妹之间说谢字就不应该了啊。”云七夕故意板着脸。 至于她为什么要答应得这么快呢?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是这是云冲第一次求她,二是她觉得好像是老天爷冥冥中在帮她。 去跟单连城报备的时候,单连城盯着沙盘,头也没抬就回道,“不行!” “姐姐受伤了,身为妹妹去探望一下,怎么就不行了?”云七夕着急地反驳。 单连城终于抬起头来盯着她,他犀利的眼神让云七夕有些心虚,他完全能把她看穿。他一直都知道,她与那个所谓的姐姐是水火不容的。 站在一旁的云冲突然上前跪地,恳求道,“请晋王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安全地把王妃带回来的。” 他不同意是在担心她的安全吗?云七夕模模糊糊想着。 而她也知道,单连城一般情况下都比较给手下面子。云冲开口,比她开口有用。 果然,单连城垂着眼,手中的细竹鞭在沙盘里划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口。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太子妃是你姐姐,你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他没有抬头,云七夕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见他没什么表情。 听见应该的三个字,云七夕心里就笑了,这世道,没那么多应该不应该,就跟云揽月这一次吃亏一样,推理来说,她毁容,也是应该的。 在营帐里吃过了午饭,他们便出发了。 云冲骑马,她坐马车。 她也想骑马,不过没被允许,按云冲的说法是,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不可太过招摇。 到了太子府,管家便引着他们一路去到云揽月的房间。 还在院子外,就听见了里面传来摔碗砸盆的破坏声音。 “滚,都给我滚,为什么你们还不滚,是不是就是想看本宫的笑话?啊?”云揽月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地尖锐,跟疯了一样。 紧接着,几个下人低着头惊惶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太子纳了太子妃,好像这太子府就没有消停过。先是滕妾上吊,后是太子妃毁容。如今太子妃整天除了摔东西,就是拿这些下人出气。 “大小姐,您,您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多少吃一点吧。”这是红雨的声音。 “你叫我什么?”云揽月阴恻恻地缓缓看向她,“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不配做这个太子妃?” 此时,云冲和云七夕已经走到门口,只见红雨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太,太子妃,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伺候了您太久,一时改不了口,太子妃,奴婢真的错了。” 云揽月一步步走到红雨面前,轻轻弯下腰,伸手拍了拍红雨的脸,“本宫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特别开心?你是不是以为你与太子拜过了堂,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踩到我的头上来了?嗯?” 红雨胆战心惊地直摇头,“奴婢不敢,奴婢打死也没有这个胆啊。” “不敢?”云揽月笑得怪异,“我看你倒是很有胆呢,不然又怎么敢冒充我嫁给太子?”最后一句她突然收住笑,眼神变得无比狠厉。 正文 第151章 我的心虽然谈不上好,但至少不黑 “不,不,太子妃,奴婢永远都是奴婢,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啊。”红雨急急地解释。 “太子呢?这一整天为什么都不见他人?”云揽月厉声问道。 红雨摇头,怯怯地低声回,“奴婢不知。” “你不知?”云揽月尖锐地抬高了音调,看样子是不相信,阴笑着直起身,缓缓道,“你是不知呢还是不想让告诉本宫呢?”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桌子边,伸手将桌上那碗汤端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红雨走近。 红雨似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一张脸吓得煞白,原本的是跪着的姿势,此刻两条腿挪动着连连倒退。 “太子妃,奴婢是真的不知。太子去哪里,又怎么会跟奴婢说呢?奴婢对太子妃是绝无二心啊。” “嗯。”云揽月状似满意地点点头,笑了笑,“为了证明你的忠心,那就让这碗汤从你的头顶浇下去吧!这样的滋味本宫尝运,你也尝尝看。”她说得极其缓慢,脸上挂着笑,只是因着她脸上被烫伤而发红发皱外加水泡,她的笑看起来有些狰狞。 “不要,不要,太子妃,求求您,饶了奴婢吧。”红雨盯着云揽月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吓得浑身颤抖,眼泪掉了下来。 云揽月已经走到她的跟前,红雨退无可退,那碗汤一点点举过她的头顶上。看着汤里热气升腾,云揽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不要,不要……”红雨惊惶地盯着云揽月端碗的手,在她的哀求声里,看着碗的角度一点点倾斜。 “揽月,住手!”云冲捏住了云揽月的手腕,制止了她。 “哥,你怎么来了?”云揽月诧异地问。 然后她一侧头,看见了悠闲立在门口,像是在看戏的云七夕,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松了手,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退到床边,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将头蒙了起来。 “你走,你们都走。”羞愤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冲将碗重新放回桌上,朝红雨使了个眼色,红雨领会,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抹掉脸上的眼泪,匆匆地退出了房间。 “姐姐,我知道你受了伤,是特地来看你的。”云七夕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你滚,就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都滚。”云揽月将整个头蒙得死死地,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只听她的声音也能知道她此刻的愤怒。 “我说了吧,我是不受欢迎的。”云七夕朝云冲耸耸肩笑笑。 云冲走过去,伸手要去摘她蒙在头上的衣服,云揽月死死抓着不肯松手。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七夕是来治你的伤的。” 云揽月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突地猛地将头上的衣服拽了下来,指着云七夕尖声道,“哥,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有那么好心?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哥,你先出去吧,让我单独和姐姐聊聊。”云七夕冷静地道。 云冲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云揽月侧坐在床上,不拿正脸对她,“本宫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走了。” 云七夕缓步走近,淡笑着说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没有那么好心,也学不会什么以德报怨,对一个当初差点儿害死自己的人有多好。” 云揽月浑身一震,扭头瞪住她,眼里有那么点心虚。 只听云七夕又道,“不过,云冲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来治你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揽月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说话的底气明显没有之前足了。 “我可以治你,不过我有一个交换条件。”云七夕缓缓说道。 云揽月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云七夕也是浑然不在意地一笑,“彼此彼此,我的心虽然谈不上好,但至少不黑。” 云揽月一只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脸,云七夕站在不远处,抄着手耐心地等着,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什么条件?”过了好一会儿,云揽月突地问道。 云七夕唇角的弧度大了,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道,“放过李大人一家!” 云揽月愣了一会儿,面目突地又狰狞起来,冷笑一声,“让本宫放了他?他把本宫害成这样,他毁了本宫一生,你说放了他?可笑!” “到底谁更惨一点?他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虽然毁了容,至少命还在。命没了,什么都没了,人家死去的女儿能活过来吗?”云七夕说得不慌不忙。 虽然云揽月的智商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任谁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命和脸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 “你真的能治好我?”云揽月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问。 听见她的这句问话,云七夕就笑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作为你的妹妹,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要做好被太子休掉的准备。” “你胡说!子隐哥哥才不会这样做。”一提到太子,云揽月的情绪就激动起来。 云七夕知道,她之所以会激动,是因为她说中了她的担忧,自从事发,她最惶恐的就是这件事。 “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也是明白人,相信这两天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子是什么身份?他是储君,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皇后和皇上会允许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将来母仪天下吗?” 云揽月不说话了,云七夕的分析句句说中利害,她知道,她说得完全在理。 从云揽月缓缓看过来的目光里,云七夕看到了一丝妥协。 “你只是为了给李大人求情?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虽然还是质疑,语气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强硬了。” 云七夕耸耸肩,“我跟李大人没有关系,但,是人都有侧隐之心,李家刚刚失去了女儿,已经够惨,在痛失爱女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的脸是你间接害死李姑娘的报应,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云揽月垂下眼,脸色有些难看,却是无力反驳。 过了一会儿,她突地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等你治好了本宫的伤,再放人。” “不行!”云七夕坚决地回应,半点也不容置疑,“你放了人,我再治你。你的伤你自己知道,看过的太医都说没有办法,我虽然有办法治,但也不是一朝一夕。” 云揽月神色里全是纠结,云七夕完全看得清清楚楚。好一会儿,她看见她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行。”云揽月正要说什么,就被门口一个淡淡的声音给打断了。 听见这个声音,云七夕顿时手指一紧,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而云揽月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相信她所听到的。 “子隐哥哥,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想让臣妾的脸好起来吗?”她好不受伤。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单子隐正一步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云七夕的脸上。 单子隐自始至终都没去管云揽月受伤的目光,脚步定在云七夕的眼前,淡淡道,“李安犯的是杀头大罪,岂能说放就放?” 杀头大罪?云七夕冷笑了,毫不畏惧地抬眼看他。 “只需舟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她的脾气使然,很多时候,明知道有的话不该说,可她就是忍不住。 “子隐哥哥!”虽然语气还是以前那种撒娇的语气,不过云揽月却不像从前那样过来挽着他了,明显看着缺乏自信了。 单子隐淡淡看扫她一眼,道,“你放心吧,你永远都是太子妃。”语气不咸不淡,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特别地敷衍。 听着他这样的话,云揽月本该高兴,可不知怎的,心里却反倒不踏实了。 半刻钟后,云七夕与单子隐一同出来,云冲却不在门口,不知道去了哪里。 “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再走吧。”单子隐并不看她,轻轻抬着头淡淡道。同时,两名侍卫走上前来,站在了她两边。 看样子,她今日不喝这茶,是走不了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跟着他一路来到他的书房。 单子隐在主位上坐下,红雨送了茶进来,将茶放在单子隐旁边的小几上。 红雨一直低着头,单子隐突地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哭过了?” 红雨不安地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当单子隐把手松开,她就匆匆地退了下去。 单子隐悠闲地端起茶来,用碗盖一下一下撇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淡淡道,“李安犯的是死罪,但是要救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七夕站在一旁,揉了揉鼻子,冷哼了一声,“你想让我拿免死金牌作交换?对不起,做不到。” 单子隐原本正要喝上一口,却是一顿,将茶碗重新放了回去,起身走到她面前,比之前更近的距离盯着她,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 “你想多了!” 正文 第152章 一箭三雕! “是吗?最好是我真的想多了。”云七夕似笑非笑,脚往后挪了一步,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望着她始终镇定的脸,单子隐一双眼睛微眯,笑容不减。 “其实当你出现在花轿前的那一刻,我就该猜到,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七夕了,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更何况,你除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以外,脾性实在不同。我认识的七夕从来都很温柔,很顺从,我早就该猜到的,只是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是吗?”云七夕并不慌乱,淡淡一笑,“人的性格是会改变的,人善被人欺,被害得命都要没了还不懂得有一点点反击,那不是温柔,那是傻。” 单子隐的笑意更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七夕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他顿下,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牵开唇角,“是我。” 他神色里的得意掩饰不住,云七夕却是扬起眉着,“那不是傻是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看到单子隐的脸僵硬了一下,那一丝得意有点崩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神色稍缓,唇角又重新勾了起来。身子倾近了几分。 “你知道老三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提到单连城,云七夕的心突突跳了两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当然是我了。” 她说得大言不惭,其实心里悬掉掉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话缺乏那么点儿底气。 单子隐笑了,那笑容就好像是不小心听了一个笑话。 “老三看似淡泊名利,不多言语,其实他在意的东西不少。” 云七夕不知不觉就竖起了耳朵,她确实很想从旁人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单连城的信息,对她来说,单连城有时像个迷,让人急于想去探索他。 “幼时他是皇子中最不被看好的,因为宫内宫外有很多的传言,说他不是父皇所生。” 这一点云七夕是知道的,这一段压抑的童年也是导致他现在冷漠孤僻的诱因。但她还想听到点别的。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对他的信息那么关注。 “从被人嫌弃的皇子到万民景仰的晋王,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云七夕接口的语气近乎霸气,也有几分毫不掩饰的自豪。 单子隐始终含笑的眼睛里突地泛起一道冷光,“即便他再有能力也改变不了嫡庶之分的事实。” “所以呢,”云七夕笑了,“所以太子殿下在担心什么呢?” “我在担心你。”单子隐眸色深沉。 云七夕忍下胃里的隔夜饭,听得他继续说道,“我与七夕青梅竹马,好歹有多年的情分。” “是吗?”云七夕哼笑起来,“太子殿下,你累不累啊?是她对你有多年的情分吧,你对她有半点情分吗?倘若有,你会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转身就去娶别人吗?” “我当然有!”单子隐突然板起脸,像是有些生气,“我早知你不是她,为什么没有揭穿你,因为你太像她了。”随即,他轻舒了口的敢,唇角一勾,“你放心吧,本太子承诺,不会揭穿你。” “为什么?”云七夕不解。 “因为这件事情会很有趣,我怎么能破坏这种有趣呢?”单子隐抿着笑,突地心情又恢复了,转身走到几案旁坐下,重新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才道,“你想救李安,可以,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云七夕问得谨慎。 他将茶碗放下,盯着她半响,说道,“不要治好揽月的脸。” 云七夕愣了,她真没想到他的要求是这样的。 一个让她治,一个让她不治!都是以救出李安为条件,那她到底是治还是不治? “你可以答应她治,只不过治的结果是不成。”单子隐又道。 “这不是毁我医名吗?”虽然治不好比治好容易,可是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应承下来。 “你需得着这名吗?”单子隐笑问,“做好你的晋王妃就好了,医术不够好,没人敢说你什么。”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云七夕琢磨了一会儿,抄起手笑道,“前未婚妻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很喜欢她吗?女人多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啊,你忍心看着她整日以泪洗面?而且,不治好她的脸,在某些关键时候难道不会影响食欲?” 云七夕说得隐晦,但单子隐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高深莫测地淡淡一笑。 “你若想救李安,就只管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行。”云七夕爽快答应,“不过,我要先看着李大人平安回家。” 单子隐站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我明日就去递奏折上去,请父皇免了李安的处罚,李安痛失爱女,一时冲动做错了事,值得原谅。我不与他计较。” 啪!啪!啪! 云七夕连连拍掌,“太子殿下真是英明啊,既在皇上面前展现了你的风度,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箭双雕啊。” 面对云七夕暗讽的话,单子隐不以为意,“我不管你跟李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他,你需得转告他,出来之后切莫再生事端,若再有下次,谁也救不了了。” 云七夕痛快点头,“行,我一定会告诉李家,这一次是多亏了太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才免得一劫,告诉他们要知道感恩,不要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正说得,红雨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她跑得很急,连基本的礼仪都省了,大喊大叫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这般毛毛躁躁地!”单子隐皱眉问道。 红雨顺了口气,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 “她怎么了?”云七夕问。 红雨看了云七夕一眼,又重新看向单子隐,“太子妃她上吊了,奴婢怎么拉也拉不住,您,您快去看看吧。” 云揽月上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可能呢?她能有这样的勇气吗?她舍得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身份地位吗? 红雨没想到这消息一说出来,眼前的两个人竟然都如此淡定,她急得不行,“太子殿下,您赶紧去看看吧,只有您能劝得了她啊,她只听您一个人的。”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云揽月的房间里。 只见云揽月站在圆凳上,一颗头塞进白棱里,眼睛不时往门口瞄,看见单子隐一进去,哭声便越发厉害了起来。 “我不活了,子隐哥哥,揽月如今这般样子,真是不想活了,子隐哥哥,揽月只是舍不得你,你要保重啊。” 红雨去找他们的这段时间,云揽月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上吊这个动作了,可是,直到现在,她却还只是站在凳子上哭天喊地。 单子隐一步步走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真的要这样做?” 眼泪挂在脸上,云揽月茫然地盯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揽月,你在做什么?”身后一声大喝,云七夕回头,只见云冲大步走了进来。 “哥……”云揽月望着云冲,嘴巴一瘪,眼泪就一个劲儿地往外涌了出来。 此刻整个房间里,大概只有云冲脸上的担忧是真心的。 而单子隐的神色在云冲出现的时候,有了些许变化。 云冲正要大步上去将云揽月解救下来,离得更近的单子隐却抢先一步,将云揽月从圆凳上抱了下来。 云揽月顺势依偎在单子隐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哭声闷闷地传了出来。 “子隐哥哥,揽月真的不想活了,可是我舍不得你。” 起先明明冷漠的单子隐此刻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柔和地宽慰着她,“好了,以后别做傻事了。” “可是我的脸,我以后怎么见人呢?”云揽月在他怀里撒着娇。 单子隐抬眼看了站在不远处的云冲一眼,镇定地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 “真的?”云揽月突地停止哭泣,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可是我真的想治好我的脸。”她趁热打铁。 △≧△≧ 单子隐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云七夕一眼,说道,“我答应你,让七夕来治你的脸。” 到此,云七夕算是明白了,这件事情单子隐简直是一箭三雕啊。在皇上面前装好人,在自己妻子面前装好人,在云冲面前装好人,然而真相却只有一个,他不是人啊。 “晋王妃,麻烦你了。”单子隐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云七夕明白他那一眼深意,挑了挑唇角,道,“为姐姐疗伤,荣幸之致,不过太子妃的伤很重,需要慢慢调理。” 云七夕答应定期来看给她治伤,随后便跟着云冲一路走出太子府。 在走过花园的时候,她看到长廊尽头闪过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很快朝着另一个方向拐了进去,去起先她去过的单子隐书房的方向。 这个背影,好熟悉! 正文 第153章 撑不下我体内的洪荒之力 “七夕,怎么了?”云冲发现她停了脚步,望着一处出神,问道。 云七夕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太子府的管家一路将他们送到府门口,云七夕扭头对管家说道,“麻烦告诉太子妃,我来太子府可能会不太方便,以后我给她治疗就约在七夕楼。” 管家愣了一下,看神色似乎有些为难,云七夕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她是晋王妃,但能被太子和太子妃青睐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心头估计会觉得她有些拿乔吧。 云七夕瞅了一眼头顶太子府三个镶金大字,唇角轻撩,似笑非笑。 “你放心吧,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传达就好了,我相信太子妃应该会非常乐意的。” “是是是。” 能当得了太子府的管家,自然也有两把刷子,他当即笑呵呵地弯腰点头,“恭送晋王妃和云将军。” 回到永台大营时,已经临近黄昏。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让整个大营染上了一抹橙黄。 大营里兵器铿锵,是一个聚集杀戮的地方,但是这一抹黄却给它平添了几分温暖。 也是在远远望见大营的那一刻,云七夕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从太子府出来,她归心似箭。 入了大营,云冲下马后,真诚对云七夕说,“七夕,谢谢你不计前嫌。” 云七夕愣了一下,先是在心里呵呵了,然后朝他特别无害地笑了笑,“不用谢,身为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已任,医生是不挑病人的,这个关乎医德,是我应该做的。” 云冲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有些感动。 事实上,云七夕在与云揽月谈条件的时候,确实是真心想要以治好她的脸来换李安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她老公,打乱了她的计划。更没想到他老公并不想让她的脸好起来。其实云七夕并不关心云揽月的脸是否能治好,她只是忘不了李夫人那个无助的眼神。在古代丈夫是天,她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有多么难。她平时虽然嘴上咋呼,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最软,见不得这种不平的事情。所以,机会送到眼前来,她就毫不犹豫地帮了。 云冲牵着马走开了,她下意识眼睛四处瞄,心里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急于想要与人分享。 在大营里转了一圈没见人,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到她也是一愣,随后激动不已地小跑着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奴才小路子给晋王妃请安。” 云七夕立刻伸手去扶他,也很是惊喜,“小路子,你怎么在这里?” 小路子站起来,激动得一直搓着双手。 “回王妃,自爷的庆功宴过后,爷就把奴才调到永台大营来了。” 所以说那货比她想得更周全,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小路子之后,他及时地善了后。 “这是军营,不如宫里条件好,能习惯吗?”云七夕关心地问。 小路子长得挺周正,就是个子小,看样子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瘦小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 想来若不是不得已,谁又愿意送自己的儿子进宫来当太监呢?所以她当时就不忍心眼看着最后所有的罪名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瘦弱的身子骨根本扛不起,会要了他的命。 “谢王妃关心,这里很好,对奴才来说,有口饱饭就很好了,而且奴才觉得,在爷身边比在宫里好,奴才喜欢伺候爷。”小路子一脸憨厚的笑,急于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有些语无伦次。 “那就好!”云七夕也笑了。 “对了,奴才估计爷找您有事儿,从响午到现在,爷都已经问了好多遍了您回来没有,这不,爷正让奴才备马准备出去呢。”小路子一边说一边把她往营帐处引。 正准备掀帘子,一只手却从里面突然将帘子掀开来。小路子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了某人结实的胸膛上。 小路子退开两步,低头小声道,“奴才该死。” 两步的距离,云七夕与某人对视着,他胸口起伏得有些紧,眼底情绪复杂翻涌。看他刚才掀帘子那力道,他走得挺急。 “爷,王妃回来了。”小路子的声音雀跃得很,听起来像是在报喜。 单连城轻“唔”了一声,当然不用小路子说,他也已经看见了。 小路子左看看右看看,不再说什么,便识趣地默默退了下去。 今日在大营见到小路子,让云七夕心情大好,而小路子起先说他询问多次,也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觉得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好事情不断。想到此,她的唇角就弯了起来,连两边两个酒窝都现了出来,跟盛了蜜一样甜。 单连城扭头走进去,云七夕就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喂,你什么时候把小路子弄过来的?做得这么悄无声息的。” 单连城坐下,向她看过来,“怎么?爷调一个人还要跟你报备?” 他又恢复的那副高冷的臭德性,不过此时云七夕并不生气,笑呵呵抄着手。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想夸你嘛,不愧为晋军主帅,心思足够缜密。” 说实话,当时那种情况,她能铤而走险救了自己的同时还巧妙地免了小路子的无辜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考虑得到后续的问题。 如今想来,她虽然当时在众人面前证实了小路子的清白,但小路子却并没有脱离危险,按皇后的手段,极有可能事后杀人灭口,宫里少一个太监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单连城把小路子调走才是真正救了他。而永台大营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七夕马屁拍得溜溜地,而单连城始终不为所动,神色波澜不惊。 想了想,她又凑近了些,点了点他的肩头,“喂,你起先急匆匆的,是打算出去找我吗?” 单连城瞅她一眼,没有吭声。 云七夕嘿嘿笑了两声,一副看透了他的样子。 “你就承认吧,相公担心妻子不是正常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你说吧,我出去一趟也没白出去啊,也算是有大收获呢。” “什么收获?”单连城端起茶碗来,面色波澜不惊。 咳咳! 云七夕轻咳了两下,神情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李安的问题解决了。” 见单连城手势一顿,目光很深地看过来,云七夕唇角翘着笑,更加得意。 “你看今日李夫人多可怜,你看得下去,同为女人,我可看不下去。晋王殿下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身为女人自然有女人的解决方式。” “爷说过李安的问题不要管。”单连城已将茶碗放回几案上。 云七夕没注意到对面某人骤然变冷的眼神,还在洋洋自得地邀功。 “你说不要管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我管了是因为我知道我管得了,事实证明我做到了,有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脸?那张脸关乎地位,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自然是有价可谈的,所以呢……” 单连城突然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云七夕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这就是你的收获?”他的声音极冷,话说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冷地跟她说过话了。 “是啊,我在帮你赚人品收复人心啊。” 虽说云七夕自认聪明绝顶,但这会儿她缺了点儿底气了。古代的官场她不懂,救人于危难之中难道不是拉拢人心最好的方式吗? “不需要你自作聪明。”单连城只冷冷丢下一句便不再看她。 云七夕也恼了,她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就是来看他脸色的? “行,是我自作聪明,是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多管闲事。” 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又遇到了小路子,本来心情好得很,以为他会夸自己一番,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真是气死她了。如连珠炮一般说完,她便气冲冲地冲出了帐篷去。 小路子迎上来,看出她脸色不对,“晋王妃,您,您怎么了?” 云七夕大手一挥,“没事儿,这小小的帐篷撑不下我体力的洪荒之力,我闷得慌,要出来走走。”说完,她就横冲直撞地走开了。 小路子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估摸着两人是吵架了。 云七夕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像个火箭炮一样冲过大营的训练场,在练兵的将士们远远看她脸色不对,都纷纷给她让路。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冲到大营背后的无人区,她一脚踢飞了一颗石子,一匹马的屁股无辜中弹,嘶叫了一声。 ,o 她拿下这个结果她容易吗?她在太子府的惊险他知道吗他就板脸?太过分了简直! “七夕,怎么了?”看到她横冲直撞云冲就一路跟了过来。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把李安的事说出来,只是没好气地道,“没事儿,就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发泄一下。” “是……跟殿下是置气了?”云冲试探地问道。 一提他她就来气,她叉着腰,重重点头。 “对,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我发誓我三天不要理他。” 云冲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问道,“七夕,你心里有他吗?” 正文 第154章 喝了,长点肉! 有吗?他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她也算是多少能看清自己的心了。可是在此时此刻,她偏偏嘴上就是不肯承认。 “当然没有,鬼才心里有他呢。”云七夕哼哼着,满脸的不屑。 “那……” 云七夕看出他欲言又止,扯了扯唇角,“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的底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楚凌云是真心对你好,你为什么没有跟他去西凉呢?”其实这个疑问一直压在他心里,他早就想问了。 “因为……”云七夕迟疑了一下,往远处走了几步。 楚凌云的确对她很好,假如她并没有嫁给单连城,而是嫁给了楚凌云,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至少,楚凌云总是会让她开心。不会像现在这样,添堵的事情这么多。 “因为我吃错药了。”她只回了一句。 云冲并没有太过诧异,他已经了解了她的性格,当她知道她不是原来的七夕时,他便完成接受了她的与众不同。 “若是以前的七夕,她不会这样跟殿下置气的。”云冲走上前去。 云七夕回过头看着他。这是云冲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二小姐,从他知道她是冒充的,他们好像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那可不一定,她喜欢的是太子,她压根就不可能嫁给单连城。” “不。”云冲摇摇头,像是陷入了回忆,“你不了解她,她很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云七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她非常想给云冲一点面子,不过,她想到二小姐惨死,实在忍不住不吐槽。 “过分善良就是傻,凭什么对任何人都很温柔?我这个人呢,别人对我好,我也会对别人更好,如果别人算计我,那我也会加倍地还回去,绝不留情。想来她若不是太善良天真,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云冲黯然地垂下了眼,沉默了。 “对不起,我说话就是太直。”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云七夕连忙道歉。 云冲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她就差你的果敢。” “而我呢,就差点她的温柔。”云七夕笑嘻嘻地自动补齐他的后半句话。 然后,两人都笑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冲,是在单连城的营帐里,他初闻二小姐死讯,喝了不少酒,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而如今,他好像终于释怀了。 说话间,太阳就已经落山了。 “虽然你不是七夕,但是我希望你快乐。我一直觉得,你的存在可能是一种天意!” 云七夕笑了笑,歪头看他,“你放心吧,我这个人呢,才不会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这时,一个小将小跑着过来说道,“云将军,向总兵请您过去一趟。” 云七夕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云冲盯着她没有动,云七夕咧嘴笑了,“你放心吧,我就静一会儿,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虽是一条贱命,却把命看得很重,尤其是在别人都看不起的时候,我越是会惜命,活得好好地。” 云冲有一种被看穿的尴尬,笑了笑,起身跟着那个小将离开。 云七夕找了棵树背靠着坐下来,远远看着将士们将篝火点起来。 此刻静下来,她才开始认真回想起先发生的事。为什么她救了李安他会是那种反应?她承认,大燕的官场她了解得太少,她全凭心意和良知做事。救李安就是她的良知。可,单连城也并非一个没有良知的人,难道有什么隐情? 纠结了好久,她还是决定回去问问清楚。若真是她错了,她就认错。就算生气,她也不能气得不明不白,这是跟自己过意不去。 训练的将士都三三两两的分散了,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 云七夕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单连城的营帐走去。 小路子远远看到她就跑过来,“王妃,用膳了,爷正让我出来找您呢。” 云七夕的眉梢扬了一下。让人来找她,这也算是他给她的台阶么? “走吧。”她和小路子一同往营帐走。 小路子走在前面,掀开帘子,云七夕往里面看了一眼,就不想进去了。不过她忍了几秒之后,还是镇定地走了进去。 “王妃,用膳了。”正在给单连城盛汤的青黎唤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 人家装得一根好蒜,她可不屑跟她装,一句话问得完全不客气。 单连城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静。看样子他的气也已经过了。 青黎满眼委屈地低下头,“王妃,奴婢只是惦念爷的辛苦,熬了些大补的汤送过来,给爷补一补。” 小路子拉出单连城身边的一个凳子,云七夕走过去坐下来,瞄了单连城一眼,再看向青黎,突得笑了。 “青黎,你真是太有心了,你家爷已经够身强体壮的了,你再这么给他大补,你让本王妃可怎么承受得住呢?” 云七夕撩撩刘海说得随意,而青黎的脸色却是瞬间煞白了。 就连单连城严肃的脸在听到她的话后,也微微有了一丝异样。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别有深刻。 “青黎,你先下去吧!”这位爷终于发话了。 云七夕微笑地望着青黎苍白的脸,完全能想象她受伤的心情。 她默默地收拾着食盒,“爷您趁热慢慢喝,奴婢明日再给您送过来。”她的声音都在微微地颤抖。 “你干脆不要走得了,省得跑来路去的辛苦。”云七夕再一次不客气地接了话。人家青黎果然天真,她一脸希冀地望着单连城,“奴婢只求能随侍爷左右。”“嗯,很好,干脆我这王妃的身份也直接让给你好了?”云七夕再不给她留半分情面。 气氛瞬间僵硬,两个女人已经是明里在较劲儿。 单连城看向青黎,淡淡道,“你回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到军营来。”虽然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可一句不准却是不容置疑,也算是给她撑了腰。看着青黎裹着满腹委屈默默离开,云七夕的心里终于爽快了。 把小路子也差了出去,营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云七夕心情好了,之前的气也散了,不过她很想知道原因。 “我救李安的事到底错在哪里,我想听听解释。”她问得很认真,再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 单连城搅动着碗里的汤,淡淡道,“过去的事,勿须再提。” 说完,他舀了一口汤正准备喝,云七夕却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子将他的碗按住。 “不准喝她的汤。” 她的语气有些霸道,也有点酸溜溜。 单连城放下勺子,看了她一眼,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云七夕被迫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姿势太矫情,云七夕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他一双手将她的腰圈得很紧,她挣不脱。 熟悉的薄荷香钻入鼻中,她的脸竟然发烫了,瞪着他,“你干嘛?” 单连城眯着眼打量她略微窘迫的样子,唇角竟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害羞了?”他低润的嗓音充满磁性,尾音上扬。她不是第一次听他的声音,却觉得他此刻的声音该死地很有味道。 云七夕哼哼两声,“笑话,谁害羞了?”嘴上反驳着,脸颊却是越发烫得厉害。单连城把怀中的人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掌轻轻捏着她的胳膊。 “混身无肉,满身的骨头,入手都咯人。” 看见他眼中的嫌弃,云七夕怒了,“咯人谁让你碰了呀?”说完就挣扎着要站起来,只是他将她按住了。 单连城一只手圈住她,另一只手将汤移近,“喝了,长点肉。” “有病啊!我才不要喝她的汤,喝了不长肉还膈应得慌。”云七夕没好气地吼道。 见单连城看着她似笑非笑,云七夕想了想,又道,“我告诉你,她这汤我根本就看不上,什么大补?她懂配方吗就大补?本姑娘我只是轻易不下厨罢了,就这种级别的汤,我闭着眼睛都能熬得出来?” 单连城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易不下厨!那么爷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什么意思? 云七夕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上一次在船上,她下五子棋输了他,亲自给他做饭的事。 想到船上的事,云七夕就尴尬了,尤其是此刻两人姿势这般暧昧。 打住游走的心思,她故作轻松地挑挑眉,“那是!”能吃到她这个穿越而来的异世之人做的饭,可不就是三生有幸吗? 突然,小路子掀帘而入,见到里面的情况,顿时红着脸低下了头,正想退出去,单连城便叫住了他。 “何事?” 同时,他终于松了手,云七夕从他腿上跳了起来,尴尬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爷,有一封信。”小路子低着头道。 “呈上来。”单连城弹了弹衣摆上被坐出的褶皱。 小路子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云七夕一眼,低头回道,“回爷,是,是王妃的信。” 正文 第155章 爷没后悔 “哦?”云七夕心下好奇。 在这个陌生的世道,还有人给她写信? 她对小路子招手,“来来来,拿过来,哪儿的信?” 小路子将信递上来,回道,“是西凉来的。” 云七夕顿时眉眼一弯,瞄了单连城一眼,笑道,“小路子,你先下去吧。” “是。”小路子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云七夕将信在手里掂了掂,又一脸闲适地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 “哎呀,我在大燕第一次收信呢,不知道这写信的人是谁呢?” 她乐呵呵地揭掉信口的烛印,把信抽出来打开,正准备细看,却听某人突问,“你不是大燕人?” 云七夕手一顿,心头也狠狠跳了两下。 果真是得意忘形,她刚才一不心说漏嘴了。她的确不是大燕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她的来历她不能说啊,说了也没人相信啊!看单连城深沉的目光,想必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已经有了某种计较。 他不会认为她是他国的细作吧?这误会可就大了! “我,我当然是大燕人!”云七夕尽量镇定,却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是吗?”单连城尾音上扬,明显不信。 紧接着,他的手伸过来,再次将她拉入怀中。手臂将她的腰身扣住,如古井般的暗瞳紧紧锁住她,全没了玩笑之意。 “那你说说,你家住何处?”低沉的声音魅惑中夹杂着危险。 云七夕盯着她,心头如有一个巨轮飞快地转着。他问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疑问。可她此刻听见他这样问出来,就是心里不舒服,特别地不舒服。那质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冷哼了一声,云七夕扯着唇角,“尊敬的晋王殿下,你都已经娶了我了,现在才来问我的身份是不是晚了点?怎么?后悔了?想悔婚?” 她笑得潇洒,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完全不是个滋味,就好像是一锅连盐都没放的汤,除了烫嘴,没有别的。 “我早说了,我既无身份也无地位,更无背景,根本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晋王身份,我早让你跟皇上提了退婚,你偏不听……” “爷没后悔!”单连城打断了她酸不拉叽的话。 在云七夕发愣的时候,他手一抽,就取走了她手中的信。 “喂,你还给我。”云七夕本能伸手去夺,他手一扬,就将信纸举得老高,同时另一只手将她的腰身环得紧紧地,她动弹不得。 高高地,他举着信,目光落在信上的字迹上。 云七夕虽不能动,眼睛却也是好奇地看上去。 “七夕,我此刻在南阳江边的阁楼上给你写信,推开窗就能看见辽阔的南阳江,秋风送爽,很美! 你在大燕还好吗?在晋王府开心吗?我喜欢看你笑,毕竟你笑起来最美!回到西凉这些日子,我时常忆起你的笑容。此等美景,不知何时能与你同看?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自由,希望晋王府的高墙没有束缚你的快乐。单连城征战四方,论杀敌,我佩服他,可是我猜他下了战场会是一个无趣的人。无论怎样,我希望你永远是那个快乐的,自由的七夕。永远都不要变。” 楚凌云的字与单连城的相比,同样好看,却少了几分雄浑大气,多了一点细腻。人家说由字可见其性格,果真如此。单连城人与字都刚硬大气,而从许多细节处可以看得出来,楚凌云心思十分细腻。 单连城看信时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只是看到后来,眼睛眯得更深了些。 举着信的手缓缓收回来,云七夕趁机夺过来,离开他的怀抱坐直。将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想到楚凌云信中对单连城的评价,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嘿嘿笑了两声,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呢,连同为男人的楚凌云都看得出来你的无趣,可见你是有多无趣?” 云七夕不会知道,某人看完了这封信,刻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两个字就是“无趣”,所以当她笑着再次提起无趣二字,某人的脸色就别提有多难看了。 “何为有趣?”单连城声音凉凉。 云七夕将信装入信封,并未看到某人脸色不对,随口答道,“有趣就是幽默风趣啊,反正说话惜字如金的人是肯定有趣不起来的。再有,在我的理解中,两个人在一起,最起码要懂得浪漫的人才叫有趣吧,没事儿送送小礼物啊什么的。” 单连城轻唔了一声,云七夕以为他赞同她的说话,正在心里合计着,却看见他突地站了起来。 “爷有事,走了。” “喂,你不吃啦?”云七夕还没喊完话,就见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其实她正想举个例子,说他手上的玉扳指就是很好的礼物,结果,她还没说出口呢。 他一定是故意的,凭他的智慧,他可能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他就是舍不得他的玉扳指,所以故意逃避!一定是这样!云七夕兀自分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半夜睡在床上迷迷糊糊时,云七夕突然闻见一声巨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她一向睡眠浅,刚才那一声响不同凡响,敏锐的她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下了床,她走出帐篷。 几簇篝火在燃烧,整个大营好像都空了,只有几个巡逻兵在四周巡逻。 单连城不在平日处理政事的帐篷里,就连小路子也没了影。 太不寻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站在大营中间,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先那一声巨响的方向。随后睁开眼睛,朝着大营西方走去。 远离营帐四周,环境越来越黑,秋夜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让她也越发清醒了几分。 她的听力一向很好,她相信她的耳朵指引的方向不会有错。穿过了宽阔的练兵场,大路变成了小路,走了一路,回头已望不见大营的篝火,但她却渐渐听见了人声。 不是一个人,像是有很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窄的小路突然出现了断层,无路可走了。 前面是一个山谷,她之所以没有摸黑掉下去,是因为山谷下面有红色的亮光透出来。而嘈杂的人声正是从山谷下传出来的。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夜色下,她的眸子凝重地眯起,沿着断崖四下查看,终于找到一条隐蔽的小路。于是她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一步步往下走,山谷下的场景渐渐入了她的眼帘。 山谷下有一个大土窑,土窑里燃着大火,整个山谷都被火光照亮了。崖壁处凹进去一个山洞,有一大群人围在山洞口。 而此刻,人声断了,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爷,他们伤得很重,老朽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实在分身乏术,老朽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顾远的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 “讲。”单连城冷冷地命令。 “不如让人去把王妃请过来吧,王妃的医术比老朽好,我与她二人合力,恐怕才不会误了抢救的最佳时机。” 好一会儿,听得单连城道,“小路子。” “是。” “不用了,我来了。” 一群人齐齐回头,看见云七夕站在背后,很快让出一条道来。 单连城站在最里层,盯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云七夕与单连城只对视了一眼,来不及做过多的眼神交流,就快步走了过去。因为她看到里面的地上躺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都伤得不轻。 “王妃,他们伤得很重,老朽与你分头行动。”顾远见她出现,很是惊喜。 受伤的有四个人,其中包括向飞。除了向飞还有力气睁着眼,其他三个伤势不明,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很乐观。 云七夕蹲身下去,很快将四个人的伤势都查看了一遍,越看面色越凝重。 起身指着其中两个人对单连城说道,“这两个人救治希望不大,我想我与顾老应该把时间和精力另外两个人的身上,这是最佳的救治方案。否则,耽误了时间,四个人都没得救。” 云七夕神情镇定,语调冷静,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同。透着一种睿智和果敢。 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她无半分惧怕,还能做出如此冷静大胆的分析,这完全不像一个女人的思维。所有人都诧异了,单连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七夕,他们都是我们晋军的将士,不能都救吗?”说话的是云冲,身为将军,想必跟这些将士们都是有感情的。 “哥,这种时候必须要有所舍弃。再耽误,都得没命。”云七夕严肃地对云冲说。 “照你说的做。”单连城突然发话了。 不再迟疑,云七夕立刻与顾远一起抢时间救人。吩咐其他人备材料,打下手。抢救生命的时候,每一秒都很重要。 正文 第156章 身为王爷这么抠你好意思? 云七夕一边处理向飞的伤,一边指挥顾远治疗另一个。虽然顾远也是很有经验的老太医,但他缺乏云七夕从现代带过去的先进手法和医学理念。顾远早已打心眼里佩服她,所以她的安排,他都一一照做。 将士们默默把另两个被放弃的人挪到了一边。 “殿下,他已经没气了。”其中一个将士小声说道。 这结果云七夕早有所料,听着他的话,她没有回头,精力全部放在向飞的身上。 看着他们如被烧焦的伤势,闻着浓郁的火药味儿,她心头便有了猜测。 向飞的腿伤得严重,还好遇上了她,若是换作别人,顶多只能保住他的命,铁定让他永远也站不起来。 “向总兵,你的腿保住了,但恢复的时间可能会很长,需要好好休养,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能听我的,算是对你自己负责。” 向飞衣衫破烂,血肉模糊,看上去很是狼狈。整张脸如被黑炭抹过,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从土窑里透出来的火光隐隐跳跃在他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睁着眼,没有回应。 一个原本沙场上威风八面的大男人突然站不起来,换作任何人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从前的单连城也经历过,不过,那是他刻意伪装,与此刻的向飞是不同的。 “你若是能尽快好起来,也是对我负责。”云七夕突然笑了笑。 向飞终于把目光移向她,只听云七夕一边给他的腿缠纱布一边淡淡笑道,“晋王殿下和顾老多么信任我,才将你的伤交给我,而我自己也是有这个自信可以治好你的,只要你同我一样坚定信念,好好调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若是急于求成,不听劝告,起了反作用。不止耽误你的伤情,更会坏了我的名声。” 听着云七夕打趣的话,向飞抬眼望着夜空,说道,“谢王妃关心。” “要谢就来点实打实的,不过一切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云七夕笑回。 她这边将向飞处理好,那边顾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差人将两个伤员运回营地,云七夕却不急着走。 她对这个山谷的存在太过好奇了,或者说她对任何神秘的事物都感到好奇。 走到土窑边,她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把地上的黑灰,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再走近土窑,望着里面火焰的颜色。 “你怎么会过来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单连城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迎上单连城清冷的目光。 起先在吃饭的时候,他就问过她从哪里来,如今她又出现在这个可能是他的秘密基地的地方,恐怕他心里更加怀疑了吧。 “你认为呢?若是你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测,那我的任何解释还有用吗?”云七夕故意吊儿郎当地挑着眉,笑得不以为然。 “爷有何猜测?你难道不是听见声响过来的?”单连城说得一本正经。 云七夕的嘴张成了o型,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嘿嘿,是,我就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然后跟着声音的方向寻过来的。爷,这啥情况?” 话头都递过来了,她不趁机问出心中疑问更待何时? 单连城眼睛投向她,声音没有情绪,“你心里不是都已经有数了?” 呃…… 看他如此淡定,是不是说明他对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我闻到了硫磺和硝的味道。” 单连城并未太过惊奇,只是淡淡看着她。 硫磺,硝石,木炭,是古代制造火药的三个重要成分,但不是懂得这种成分就可以做出火药来,在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制出杀伤力很强的火药是需要水平的。 云七夕懂得好几种简易地制作炸药的方法,当时只是为了在某些时候更快地开启陈旧墓室。这种硫磺硝石做的火药她不常用,因为这种方法对成分比例,引线埋制位置的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不稳当的事情,她云七夕怎么会干? 此刻其他将士都在忙碌地转移伤员和亡者,还有一部分在清理现场。大家都默默地低着头,发生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很沉重。 “哎,”云七夕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眼梢一抬,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看你们也是不容易,为了研究炸药都付出生命的代价了,这样子,我用我的聪明头脑来帮你,保管短时间内造出一款新型炸药,成本低廉,威力却绝对不小,怎么样?” 单连城眯着眼瞅着她,云七夕自信满满地抄着手,等着他的回应。 “一不小心就会没命,你不怕?” “切!”云七夕不以为然地一哼,“笑话,我虽然是贱命一条,可也是宝贵得紧,我会轻易让自己没命?” 单连城袖袍一挥,转身往上崖的那条小路上走,声音淡淡飘过来。 “回营!” 云七夕只当他是同意了,跟在他的背后,觉得他的高大颀长的背影都越发美了不少。想了想,她又小跑着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哎,跟你商量个事呗。” “讲。”单连城没有回头地说。 云七夕还未开口就先乐了,随后清了清嗓子,才道,“你看啊,我如今是好几重的身份啊,既是你的王妃,又兼职军医,还即将上任炸药总监,虽说是闲着也是闲着,但总还是要费事费脑的吧。你说请个军医花不花银子,原先负责研制火药的人,你又给不给俸禄?要给的吧!” 她自认她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可单连城却一直保持沉默,负手不疾不徐地走着,面色高冷如常。 装听不懂是吧?那她就索性说得更明白点。 “我觉得吧,既然我身兼数职,是不是也应该领多倍俸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的要求也不高,你给他们多少钱就照样给我就好了。你花同样的钱,请到了如我这么高水准的军医和炸药总监,简直赚大发了你,是吧?” 看你再装听不懂?云七夕心头压着半分得意,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特别认真地瞅着他。 单连城终于停下脚步,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云七夕眨巴着双眼,一脸天真无害,自认将自己的那份贪婪隐藏得极好。 “你很缺银子?” 云七夕哈哈笑了两声,潇洒地撩了撩刘海,“倒不是缺,这是江湖规矩,我开着那么一个大大酒楼我能缺银子吗?可是你不能因为人家不缺,就不给人家发俸禄是吧?就像刚才那种难度的手术,一般人都不敢接,很担风险的,能保住向总兵的腿是我的水平,期间我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很不踏实,你不觉得你应该给点银子压压惊么?” 云七夕自己也承认,她就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女子,从前在现代,除了她的母亲,她把赚钱看成最重要的事,因为只有钱能给她安全感,永远不会背叛。你努力它就会一直跟着自己,不离不弃。 “向总兵痊愈了吗?你所谓的新型炸药造出来了吗?”单连城声音清淡地问。 “哦,原来是没看到效果啊,那你好歹也付点定金吧?”云七夕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单连城不再理她,提步继续往上走。他们此刻正在爬坡状态。 “喂,我说你堂堂一王爷这么抠你好意思吗你?”云七夕心头发急,没看脚下,突地踩到一块活动的石块。石块一滚,她“呀”地尖叫一声,身子就往前扑了去。 还好单连城及时捏着她的胳膊,将她提住,才免去了她摔个狗吃屎,甚至滚下坡去的危险。 起身站稳,云七夕想着前一秒对他的嘲讽,有点难为情,讪讪地笑道,“谢谢啊。”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好像看到单连城唇角轻轻勾了一下,眼底闪过那么一丝促狭。 心中刚升起一丝不安,就听见低沉性感的嗓音淡淡说道,“爷救你与你救向总兵,便可相抵了。” “什么?”云七夕惊讶得久久没办法回神。 望着单连城往上走的背影,她慢半拍地跟上去,“你刚才那么顺手扶一下与我救向总兵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我那是大手术,你这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好吗?” “结果一样。”单连城说得十分淡定,完全没理会身边小妮子有多么想吐血。 “我让你扶了吗?扶一下抵一场大手术的钱,这也太贵了吧,您还真是高抬了您的贵手哈!” 想着原本到手的银子就这样没了,云七夕心头不服,嘴上就极尽嘲讽了。 她气得不轻,而某人心情却似乎极好,神色轻松,脚步轻快。 “以后不准到这里来。” △≧△≧ 云七夕瞪着他的背影,“不准,凭什么?除非你绑着我的双脚。”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崖顶,单连城回过头,透过夜色打量她。 “因为爷是爷,这是爷的地盘。”清淡的语气却被他说得十分霸气。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我还要制造炸药呢?” “爷同意了吗?” 云七夕愣了愣,竟无言以对,“你为什么不同意?不想给俸禄?你知不知道,不让我做你的损失有多惨重?如果还照你现在这套方法,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的,你希望你的手下白白送死吗?“ 正文 第157章 怕什么来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说完,单连城已经负手朝营地走去。 云七夕并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很快没入夜色中,她翘了翘唇角。 “脚长在我身上,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不让我来我就不来吗?天真!” 这样自言自语完,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便哼着小调一路走回了营地。 她看见云冲等几个人快步走进了议事的主帐。今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相信他们彻夜难眠吧。 第二日,云七夕一早就找到了小路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小路子顿时一脸难色。 “王妃,这,这样不好吧。” 云七夕大咧咧摆手,“没什么不好的,出了任何问题,责任我一律承担。” 毕竟是主子的命令,小路子不能不从,最终,他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于是,没过多久,便从帐篷里走出一个小兵,除了他的身材比其他人明显娇小了些,倒看不出别的不同。 别扭地扯了下不合身的衣服,又将腰间束得更紧了些,云七夕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她才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军营里的马厩很大,因为要容纳大批的战马。所以,昨夜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便首先想到了这个绝佳的地点。 马的数量很多,所以,专门负责喂马和马厩卫生的都有好几个人。 云七夕远远看着有两个人正在挨个丢草料,另有一个人拿着大铲子在清理马粪。 由于马太多,即便每天都在清理,马粪的量还是很大的。把粪便翻来翻去,以致于空气中的味道十分地酸爽。 但什么也阻止不了她要搞发明的勇气和决心,再难闻的味道她也闻过,屎臭再臭也臭不过尸臭。 猫在马厩的围栏外,缓缓探出一个头来看,眼见着丢草料的两个人往后面几排的马房走去,云七夕才站直了身子,走进马厩去。 可她刚跨进去,就发现扫马粪的人推着装马粪的木板车到前排来了。云七夕正要躲,低头间猛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她此刻是小兵打扮,完全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啊。 想到此,她站直了,朝着那个扫马粪的人走过去。 “小哥,瞧你也挺辛苦的,我来帮你吧。”她压着嗓子学着男人的声音。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疑惑。 “小兄弟看着面生啊,新来的?” 听他这一声称呼,云七夕心里就放心了,嘿嘿地点着头。 “是,新来的,小哥多多指教。”说着,她便拿起旁边另一把铁铲,帮着铲了起来。 那人看样子并未疑心,见突然来了个帮忙的,倒挺高兴的。 “新来的是要学着机灵点。” “哎。”云七夕应了一声,干了一会儿活,她琢磨着问道,“小哥,这些马粪你平时都是运到哪儿的呀?” “远着呢,得运到山那边去,那里有一块荒地,已经堆满了马粪,我在想,那块地要是有朝一日拿来种庄稼,肯定收成会不错,地太肥了。” “这主意不错。”云七夕笑着附和。 装满了一车,云七夕便和他一起推着车出了马厩。去倒马粪要经过练兵场,这些将士们早上很早便在这里练兵了。 全军整齐有肃,即便平日领兵的向飞今日不在,也没有一个懈怠的。可见单连城平日治军十分严明。 军队里免不了有认识她的,路过时,她刻意身子躬低,又将帽子拉低了些。 将士们个个“嘿嘿哈哈”练得很认真,目不斜视,云七夕在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正准备直起身子,却瞄见前方不远处,几个人正簇拥着一个人迎面走来。 看来那货又去了一趟昨天那个山谷,现在才回来。 距离越来越近,云七夕好不紧张,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那货看见她穿成这副样子,一定会笑话她的。而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要想从他面前瞒天过海走过,好像不可能。 “那个,小哥,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有些肚子疼,想上茅房,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云七夕捂着肚子小声地说。 那人应道,“那你赶紧去吧。”说完,便自已推着车走了。 “晋王殿下。”那人唤了一声。 “唔。”她听见单连城应了一声,却脚步都没顿一下,继续朝她的方向走来。 现在去茅房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眼神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全无遮挡之物,情急之下,她几步站在了练兵的队伍背后,学着他们的样子舞拳弄脚。 由于她比较紧张,再加上她是从没有练过兵的人,一招半式都不懂,所以她不仅动作慢半拍,还不时乱了手脚,样子十分滑稽。 她心里一直在祈祷他赶紧走过,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的余光瞄到那道黑影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走了过来。 正当云七夕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时,那颀长的人影却只是从她的身侧走过,便目不斜视地往前面高台上走去。 当单连城最终站在高台上,目光扫向全场,虽然她不相信她站在最后一排他还能注意到她,但她还是心虚地将头埋低。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向总兵受了伤,不能带领大家练兵了,本王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松懈,要一如既往地好好练。没人愿意看见战争,但本王希望你们能随时做好战争的准备,有朝一日,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精忠报国……”大家举着拳头应和,声音洪亮,场面壮观。 云七夕也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扬着拳头。听着单连城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出这番话,她的心里也澎湃了一下。于是,她终于忍不住抬眼望了上去。 黑色的披风在秋风中飞舞,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高台中央,听着下面滔天的呐喊,俯瞰着气势如虹的队伍。他如屹立于天地间的王者。 他抬手,下面立刻禁了声,声起时不约而同,禁声时也十分整齐。 云七夕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错了,她觉得他的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了过来。 这么远他能看得见?更何况她跟他们是一样的打扮,不能吧? “征兵处是如何选人的?可有经过严格挑选?这般矮小的人也选进来?”说话间,他的手直直地朝云七夕指了过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敢说她矮?矮你个大头鬼! 云七夕暗暗磨牙,她此刻不是怀疑,而是肯定,那货是早就认出她来了。 “走上前来。”单连城淡淡命令。 靠,他想做什么?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 所有人都在等她,单连城望着她面色平静,也极具耐心。 最终,云七夕还是一步一挪地穿过队伍,走到了台前来。她此刻的视线角度,刚好对着他的皂靴。 “是从府里出来衣服没带够?”单连城不咸不淡的语气从头顶斜上空飘了过来。 果然,他早就认出她了。明知道是她还将她叫到台前来,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不给她面子,太过分。 他不给她面子,她也就没必要把面子留给他了。 想了想,云七夕抬起头,也不再压嗓子装男人了,扬眉笑了笑。 “衣服倒是有那么两件,只不过,我初到晋王府,不知道原来表面风光的晋王府发俸禄都成问题,所以,为了适应这种拮据的生活,我也只好学着朴素一点啊。” 她这一开口就爆猛料,全场虽然肃静如常,大家却难掩心中的惊讶。 一是想不到站在前面这个瘦小的小兵就是晋王妃,二是想不到晋王妃竟然敢这样跟晋王说话。 有关晋王府发俸禄的吐槽大家自是不信,他们大多都是跟了单连城多年的人,自然十分了解这位王爷,并不会像云七夕说的那样。 单连城眸子眯了眯,静静看着她,看样子她说的话并未在他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可这样的对视方式让云七夕极为不爽,她仰视,他俯视。这让云七夕觉得自己越发低了。 云七夕索性翻上高台,与他面对面,尽管,她还是需要悲哀地仰视他。可她努力地以伸直脖子的方式减小身高差。 , 将心头那一股子自卑甩掉,她首先展了个无害的笑容。她不知道的是,尽管她身着男装,戴着帽子将一头长发也掩盖了起来,可是她一笑,那两个深深的酒窝现出来时,就女儿态尽显了。 这样娇俏的笑容,是只有女人才会有的笑容。 她两根手指扯了扯衣角,“这衣服料子不错,为了节省开支,我以后就这样穿了。”她如在告知她的决定一般。 堂堂王妃穿得像个小兵一样,任哪个王爷也觉得失了面子吧?云七夕以为她这一招够狠了,可谁知人家一点也不生气,还不急不徐地道,“军营中确实不易太过招摇,准了,以后但凡在军营,就这样穿吧。” 云七夕惊愕了!这货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语塞着,一个小兵小跑过来,匆匆行了个礼。 “启禀王妃,大营外有人找。” 正文 第158章 要想活得长久,要记住四个字! 谁会到军营里面来找她? 跟着那个来报信的小兵到了大营门口,云七夕远远便看见红雨在大营门外走来走去,看起来焦燥不安的样子,一看见云七夕出现,她脸上是又喜又纠结。 其实见到红雨,云七夕已经心中有数了,她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踱近。 红雨行了个礼,“见过晋王妃。” “当然见过,从前一个府里住的,能没见过么?”云七夕回了一嘴。 红雨尴尬了一下,才说道,“晋王妃,太子妃让奴婢来请您过府去一趟。” “去太子府?抱歉呢,我很忙。”云七夕扭了扭脖子,说得不给情面。 红雨面色为难,咬着唇,小声道,“晋王妃,您,您不是说有办法医好太子妃的脸么?” 云七夕淡淡笑着,“我记得我说过,要治脸,就请太子妃移步七夕楼,难道我的话管家没有传达么?” 红雨低着头,看好的样子,云七夕就知道了,不是管家没有传达,而是云揽月太傲娇,怎肯接受她的安排?更何况如今她那张脸那般吓人,走出太子府招摇过市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晋王妃,若是奴婢没有请回您,太子妃是会责罚奴婢的。”红雨急得都快哭了。 云七夕突然笑了,一只手拍了拍红雨的肩膀,“红雨,你和太子有没有拜过堂?” 红雨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一岔,咬着唇没有说话。 “拜过了对吧,料想在没揭盖头之前,太子不会想到盖头下的人是你。”顿了一下,云七夕笑嘻嘻地凑近,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已经跟太子睡过了?” “我……”红雨怎能想到从一个女子口中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晋王妃您不要拿奴婢开玩笑了。”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你与太子拜了堂是事实,你比太子妃先进门也是事实,你已经不是她的奴婢了,何必这要卑躬屈膝地委屈自己?你看如今太子妃一张脸也毁了,太子对她可不再像从前了。要朝夕相对这样一张脸,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云七夕本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原则,把人的脑子好好地给洗了一遍。 红雨半天没有回音,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晋王妃,您和太子妃好歹是姐妹,怎么能这样说呢?” “姐妹?”云七夕冷笑一声,“红雨,你是她的陪嫁丫环,出嫁前就跟了她多年,你觉得她有当我是姐妹?” 触到云七夕突然锐利的目光,红雨慌张地低下了头。 既是云揽月的贴身丫环,想必这些年主子干的坏事,她知道得并不少,而且恐怕还当了帮凶。想起二小姐临死前的不甘,她眼光发冷,不想再与她多说半句。 “你回去告诉太子妃吧,太子府呢我是不会再进去的,治不治呢就看她了。”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 “晋王妃。”红雨苦着一张脸,唤了一声。 然而云七夕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想让她治她的脸,还不肯在她面前放低一点点,偏偏她云七夕也是一身傲骨呢! 正心头不爽着,云七夕瞥见两个人骑着马匆匆入得营来。其中一个人是戈风,另一人穿着普通兵装,帽沿拉低很低,云七夕未看清他的脸,不过看他的举动却有些神神秘秘。 只见他们在马厩前下马,将马丢给了马厩的小厮后,二人便匆匆入了营帐中。 那是向飞住的营帐,云七夕摸着下巴琢磨着,身为向飞的主治医生,她似乎该去看一看她了。 她挎着药箱来到向飞的营帐。此时帐中只有两个人,戈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向飞躺在床上,那个起先和戈风一起入营的人就坐在床边。他此刻已经将帽子摘了下来,在他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的那一刻,她看清他的长相。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她走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向飞,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怪不得觉得相似,他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像向飞么? 那人见她进去,立刻有些拘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她。 按理说,云七夕着一身与他一样的衣服,他应该是不会认得出她的,所以他的这种反应,只能归结为紧张。 向飞此刻清醒着的,见云七夕这身打扮,微微诧异了一下,才道,“有劳晋王妃了。” 站在旁边的那人听他这样一说,这才认真地看了云七夕一眼,而当云七夕似是不经意地转过脸来时,他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向总兵无需客气,对我来说,治你虽是不小的挑战,但我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的,也很荣幸,这是一个长脸的机会。” 向飞不再说话,在与向飞仅有的几次交道中,他给她的印象就是不多言的性格。 云七夕专注地开始给他换药,营帐里寂静无声。 在她需要人帮忙,她毫不客气地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说道,“来,打把手。” 那人原本惊奇于云七夕娴熟的手法,一直呆愣在原地,没想到云七夕会突然叫他,略显迟钝地走上前来,听着她的指示,将敷料捧到她的面前来。 拿敷料的时候,云七夕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处片刻,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将敷料敷在向飞的伤处。 “向总兵,记住伤处一定不能沾水,否则化脓就麻烦了,还好现在天气不是很热,若是大夏天,这样的伤会更加麻烦。”云七夕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对向飞说。 向飞道,“是,谢晋王妃提醒。” 听着向飞一板一眼的话,云七夕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来,看着他笑了,“向总兵,你说这世道奇怪不奇怪,当初我的腿也伤过,那时候,初次见你,你好像还挺不待见我的,差点把我撩倒在地,你还记得吗?” 提起往事,向飞几分尴尬地垂下了眼,“是属下的不是。” 云七夕灿烂地笑起来,一边继续包扎着他的伤,一边继续说道,“我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小细节,所以向总兵说话的时候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人人都客气,我到哪里去听真心话?我的性格大大咧咧,也希望周围的人可以轻松随意一些。可是我发现有些越来越难了,所以身份和地位不代表拥有,而是一种失去。上天是公平的,有得到就有失去。就像皇上,他坐拥天下,好像什么都有,可他其实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一些看不见,却很珍贵的东西……” “七夕。”一个严厉却绝对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云七夕回过头,见单连城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门口,淡然地盯着她。 撇了撇嘴,云七夕还是决定在他属下面前给他一点面子,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立在一旁那人见单连城进来,埋低头行了个礼,又再看了向飞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单连城站在离床不远处,与向飞交谈,也无非是一个关心,一个表达谢意。 换好了药,两人退出营帐,云七夕走得很快,刻意与单连城保持了一段距离,但她怎么忘了长短腿的差别了。 没走一会儿,单连城就悠闲地与她并肩了。 “要想活得长久,要记住四个字。”他淡淡开口。 “四个字?”云七夕不正经地笑了笑,“不是应该是五个字吗?叫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想必是千百年来祖辈们总结下来的真理,解释起来,这五个字的意思就是说,要想活得长久,就要有当祸害的潜质加勇气。” 单连城不过说了一句话,云七夕就歪扯了一大篇,最后还得意地瞅着某人,看到某人眉头越皱越深,她的笑容就越来越深。 单连城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抬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朝着自己,眯着眼仔细地瞅着她。 “说得挺有道理。” “啊?” 正当云七夕惊愕之余,又听他磁性低沉的嗓音接着道,“不过,你天生没有当祸害的潜质,也缺乏当祸害的勇气,顶多,祸害祸害爷。” 她祸害他?这话加上这动作,听上去有那么点分辨不清的暧昧呢! △≧△≧, 而且这是在营帐外,来来往往这么人看着呢,虽然大家路过的时候,都自觉当起了瞎子,可是自己此刻穿着一身男装,这样的姿势不是太怪异了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有断袖之僻,以为她是那被调戏的小受。 “谁说我没有?”云七夕打开他的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你这不叫祸害。” “那叫什么?” “你这是妇人之心,心眼细小,睚眦必报。”单连城不急不缓地说。 “呸。”云七夕毫不客气地就啐了一声,“什么叫妇人之心,难道你就会任人欺负?” 单连城移开目光,继续朝前走,云七夕寻思了一下,又跟了上去,笑问,“你们男人之心又是怎样?难道就会任人欺负?我才不信,你们只是比较会隐忍,”说到这里,她声音放低,“你们只是更加懂得厚积薄发。” 正文 第159章 镜子可能照得出这脸皮的厚度? 单连城只淡淡瞟了她一眼,依旧脚步未乱,走得沉稳。 长短腿的差距在此刻竟是如此明显,云七夕为了跟上他的节奏,换脚的频率不得不加快。这样的画风,看起来她倒是很像他身边的一个小跟班。 云七夕嫌他走得快,索性拉着他的衣袖,“虽然有时候吧男人是应该懂得隐忍,厚积薄发,懂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如果能缩短这个忍的时间,也是好的呀,我昨天晚上跟你提的那个炸药真的很厉害,你要不要……” “不要!”单连城断然拒绝,扭头一脸正色地盯着她,“这是玩命,你玩不起。” “切,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靠谱吗?”云七夕不爽地哼了一声。 却听单连城道,“有很多事情永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全权掌控的,甚至不是任何人能够掌控的,你若是不听,爷就送你回府去。” 一提回府,云七夕就偃旗息鼓了。她可不想回府去搞宅斗,虽然军营也并非一个适合女人呆的地方,可是她喜欢这里的新鲜和刺激,这也许跟她比较野的性格有关。 “我不就说说而已,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毕竟是那么费脑子的事情。”云七夕转动着眼珠子,将不服压在心里,好像突然间从一头活泼的小狮子变成了一只乖顺的小绵羊。 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单连城神色缓和下来,又道,“你不是想学射箭?爷可以教你。” 也?这是要补偿她的意思? 云七夕立刻忘掉了起先那一丁点不痛快,当即一弯唇,“那敢情好啊,本姑娘我天赋异禀,一定学得很快,会成为你最得意的弟子的。” 单连城赞同地轻轻嗯了一声,“你已经是了。” “是吗?”他难得地意见与她一致,云七夕乐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有信心了?” 她仰头盯着他,眼中闪着小兴奋。却只看到单连城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不太明显的笑痕,当她再仔细看时,却又好像是眼花了,只听得他淡淡道,“因为爷就教了你一个。” “噗。”云七夕没有生气,却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原来你也有幽默的时候嘛。” 好像突然就被一句话,一个笑抵消了所有的不快和尴尬,云七夕笑得开心,单连城神色也柔和下来。 “想笑就笑,憋着干嘛?”云七夕不仅用言语调侃,还出手调戏,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他的唇角两边,将他的唇角往上挑起。 “我告诉你个事实吧,你长得确实不赖,凭我多年欣赏美男的经验来说,你笑起来会更好看,不信你试试?” 云七夕明显感到,他的脸部肌肉在她的手指碰上去的那一刻,僵硬了几分。但她玩心一起,就有些收不住了。 毕竟调戏美男这等机会可不常有,虽然这美男是她名义上的老公,却始终高冷。她很早就有想把他的唇角提上去的冲动了,此刻,她终于实现了这一短期目标,心里也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对嘛,这样才好看,要不要我让小路子拿面镜子来,你自己照一照,看看对自己可还满意?” 逮着机会,她索性就调戏个够,直到瞥见某人眸色一暗,她才飞快地收了手,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几步开外。 可是,晚了!大掌捏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拉,她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同时另一只手扣紧了她的腰。 此事说明另一个问题,她不仅腿不如他长,敏捷度也比不过他。 他将那只被他捏住的手反剪在她身后,用那只扣住她腰的手紧紧固定住。云七夕有好几次都想挣脱的,不过,事实证明,她的力气也远不如他。 他成功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之后,才低头一瞬不瞬地俯视她。 “那个,我错了,嘿嘿。”她笑得那么天真无辜,她知道,在犯错后,端正的认错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给自己减刑。 只觉单连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了她的脸颊,她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粗糙。 “镜子可能照得出这脸皮的厚度?” 她被迫仰着头,感觉他说话时的气就吹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不能,当然不能,更何况,您手下的这张脸皮可是很薄的,您轻一点,仔细一个不小心就捏破了我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 云七夕愣是说得一本正经,脸不红气不喘地,而眼前这位爷却有些承受不住了,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 “噗哈哈……” 看着单连城怪异的表情,云七夕终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瞥见不远处几人扭头看过来,就连马厩里的马也仿佛受到了惊吓,嘶叫了一声。她收住笑,尴尬地清咳了一声,抬眼含笑看了单连城一眼,又沉着声音,用极小的声音重新发出一连串如男人般低沉的笑声来。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位爷竟然笑了?笑了!她简直把他逗笑了? 咦,看见他真心笑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开心呢?比盗到了极好的宝贝还开心。 他阳刚英俊的脸配上柔和的笑意,看起来越发是美得不要不要的,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啊,所以,她花痴地移不开眼也是属于正常反应啊。 吞了吞口水,她道,“喂,你是不是可以放开了?呆会儿人家误会你有龙阳之好,你以后还怎么在全军面前立威?” 单连城不以为然地道,“我抱的是父皇钦点,名媒正娶的夫人,有何不可?” 听见父皇钦点几个字,云七夕心里膈应了一下,努了努嘴,“你知道我并非你父皇钦点的那个人。” 话落,她看到单连城的脸色变了一下,好不容易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了。 她说的是事实,难道她说错了? “王妃,早上那个姑娘又来了。”这个小兵在远处徘徊了好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传达。若不是太子妃的贴身丫环,他怎敢上来打扰这二位啊。 单连城松开了她,起先云七夕心里产生的疑问也被打断了。 红雨会再回来,她早料到了。 记得那天从太子府回来,她提到李安的事,单连城好像有些生气,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是她相信一定有原因。所以,她并未再提云揽月让她去治她脸的事。 待单连城回到与几个属下回到帐中商议事情的时候,她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在她往大营门口走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个在向飞帐中出现的人。他和来时一样,牵着马出去时帽子扣得很低。 云七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走出大营,跨上马扬长而去。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心头便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会跟这个人有很多地牵扯。 这也许就是女人的第六感,而从前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证明,她的第六感很准。 事实上,他们以后的生活确定因他而变得惊天动地。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此时红雨还在大营门口等她,看见云七夕出现,才终于松了口气,迎上来。 “晋王妃,太子妃约您在七夕楼一叙。” “我跟她之间有什么好叙的?”云七夕毫不客气地说。 红雨尴尬万分,却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主。要是再请不来她,她的日子可就要真的不好过了。 与红雨一同坐在马车上,红雨一直催促着马夫快一点。 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云七夕舒服地靠着马车上的软垫,说道,“红雨,你虽然曾经是她的奴婢,可是如今不是了,你自己首先得认清这个事实,让自己的腰杆直起来,若是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把你当人看呢?” 红雨没有吭声,只低着头,一看就是奴性难改的样子。 “你自己虽然不能与太子妃对着干,可还有太子呢,上次我在太子书房的时候,他可亲口告诉我,他疼着你呢,见不得你被太子妃欺负。所以,你背后有太子这个靠山呢,你怕什么?以太子妃嚣张的个性,说不定太子有朝一日忍受不了,就将她给废了,到时你不就有机会了?念在你曾经也是国公府的人,我才好心跟你说这些。凡事要留一手,别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闲着也是闲着,云七夕这一路都在坚持自己的洗脑事业。只不知红雨能听进去多少。想来自跟了云揽月,她也受了不少气,有好多话该是戳中了她的心的。 而依云七夕的经验来说,这种车轮式洗脑,效果还是有的。人们不是常说,假的多说几遍也成了真的。 这是云七夕出嫁以后第一次回到七夕楼,云揽月却还没有到。 也是,凭她的高傲,她怎肯做那个等人的人呢? 七夕楼所有人看见云七夕虽然高兴,却也有些拘谨。 她当然明白其中的原因,招手把他们通通叫到面前来。 “我跟你们说,你们在我面前,还要跟以前一样,该说说,该笑笑,不准别扭,听见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兴奋又紧张。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呢?”翠翠站在前面,小声地问道。 “以前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我不希望在别处别扭,到了自己的地盘还不舒坦。” 听了他的话,一个个地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云七夕看向二鬼,“二鬼,现在有一件重要事情要交给你。” 正文 第160章 好戏还在后头呢 二鬼又是意外,又难得地有了那么一点窘迫。 “晋……云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二鬼去做的,吩咐一声就是了,只要你不嫌我笨。” 云七夕看着他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笨?在我看来你们所有人当中数你最滑头,很多时候都有些鬼主意,对得起你名字。” 话落,大家哄然大笑。 二鬼摸着后脑勺,很有点难为情地看着大家,也跟着笑了。 又好奇地问,“那云姑娘所说的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云七夕让其他人散了,才招手让二鬼到跟前来,让他把耳朵凑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二鬼认真听完,重重点头,“是,云姑娘放心,我这就去。” 二鬼走了,其他的人也都各自忙去了。云七夕坐在一张空桌旁上,将整个酒楼大厅扫视了一圈。此时不是饭点,却有不少客人在这里品茶或者下棋谈天。这是七夕楼的特色。 最初,她给七夕楼的定位就不仅是酒楼客栈,它是一个集吃住、休闲、娱乐于一体的地方。等她以后有时间,她还准备把文化植入进来,比如经常举办一些文人喜欢的活动,提升它的品味和档次,希望可以吸引到一些文人骚客,让它也可以成为一个交流文化的地方。这样,七夕楼的客户群就更广了。 在开酒楼的想法刚起时,她就很有信心能凭着她的先进创意和理念让它红起来。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风险意识。在有醉酒飘香这个劲敌的压力下,她已经做好了前期低迷的准备。不过她坚信红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想不到七夕楼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名声大躁了。 身为七夕楼的投资人和策划人,本金是她的,创意和理念是她的,而自开业以后,她根本就没时间管理和经营,东子他们付出了很多。 虽然他们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从没有过生意经验,把一个新开张的大酒楼交给他们很担风险,但她看到了这其中隐形的有利因素。他们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深谙百姓心理需求,区别于那些只为利益的商人。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不适应,不过现在都已经分工有序,有条不紊了。 “这七夕楼的名声都传到漠北了,如今看来,果真有其特色之处。” 云七夕的思绪被打断,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三个男人正在喝酒聊天。 “可自称第一酒楼似乎也太过自夸了些。”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声音到此降了音量,“听闻这块匾是由晋王提字,惠妃娘娘亲赐的。” “莫非这酒楼与晋王有什么渊源?” …… 云七夕换了个姿势,将手边的茶碗端起,喝茶时,眼神从茶碗上方看了过去。 共桌的是三个男人,说话的却一直只是一左一右两个人,而一直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一直沉默饮酒,没有说话。 那人宽脸高鼻,肤色偏黑,但不是单连城的那种健康的黑,单连城肤色虽偏黑,却也不失水分和光泽,黑得很有一种男人的阳刚魅力。而他的皮肤却更像是长年风沙之下吹出来的高原黑,干燥而老成。 尽管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三个男人云七夕却只注意到了他。他的气场很明显强过另两个人。 随身佩剑放在他的手边,剑鞘雕纹繁复,剑柄处镶了一颗椭圆形的血红玉石。 现代人都说从一个人的衣着配饰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味,而在古代,一个人的衣着和随身物品,也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地位。 而这把剑就是这人身份的象征,至少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当云七夕注意到他剑柄上面的那个字时,略微寻思了一下,突然间就似乎明白了什么。 呵,看来,她这七夕楼是越发要红的节奏了啊! 上了二楼,入了一间上等包房,翠翠沏了壶茶过来,还特意将这段日子的账簿拿来给她过目。 在帐目上面,她其实真的不计较,并非要一分一毫地算得那么清楚。所以,她只是随意翻看了一下,了解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经营情况。 不一会儿,东子突然匆匆走进来。 “云姑娘,楼下有一个姑娘说今日要包下咱们七夕楼,让我们请所有客人都立刻离开。” 云七夕淡定地抬了抬眸子,抿了一口茶,才不急不徐地问,“假如我不在,你们会怎么处理?” 东子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般大气说要包场,说明来人非富即贵,可是这不合规矩,包场应提前招呼,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当天不做别的接待,并对客人解释清楚,大多人也是会理解的。可是这会儿客人这么多,让人走总是不好,这不仅会得罪很多客人,对我们七夕楼的名声也有很大影响。” 云七夕看着东子,赞许地点点头,“东子,你既然已经分析得这么透彻了,就去做吧,你觉得怎么做是对的,就怎么做就是了。” 虽是这样说,但这件事情要处理起来也很棘手,左右都是个得罪。东子想了想道,“行,我知道怎么做了。” 待东子走后,云七夕端着茶起身走到窗口,朝街道上望下去。 见七夕楼的门口停了一辆豪华的大马车,云七夕的唇角就弯了起来。 她还真是一个既要脸又要脸面的人,不过,这样的做法似乎是掩耳盗铃! “姑娘,不好意思,要包场是需要提前告知的,今日,我们已经接待了这么多的客人了,恐怕是不行了。”东子客气地拒绝了红雨。 红雨皱着眉头,“怎么就不行了?难道是嫌银子少了?你说,要多少银子才可以?” 东子无奈地摇摇头,“姑娘,你误会了,这是原则问题,不是银子问题。” 周围一些客人也听出来了,对东子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是啊,有银子怎么了?我们谁不是拿银子吃饭的?” “就是,能上七夕楼来的,谁也不能穷到哪里去。” 红雨处理不了这种状况,只好回到马车上去禀告情况。 不一会儿,蒙着面纱的云揽月便和红雨一起返回了七夕楼。同时,跟着一同进去的还有几个太子府的侍卫。 “掌柜,你开个价,我今天必须包了这个场。”云揽月不容置疑地冷冷说。 虽然蒙着面纱,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从她的声音便能听得出她的趾高气昂。 二鬼从外面回来时,正好见到大厅内这阵仗,不过他没有多做停留,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云七夕所在的包房里。 “云姑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李安大人昨晚已经被释放了,这些日子在牢里受了不少罪,现在在府里休养呢。据说是太子亲自在皇上面前求的情,说他能理解李大人痛失爱女的心情,所以也完全能够原谅他在冲动下失去理智的所做所为。” 单子隐和云揽月夫妻二人在她的心里根本没什么信誉可谈,所以即便他们二人都答应了她释放李安的条件,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在她的心里,他们与小人无异。 治好或者是治毁云揽月的脸,是交换条件,她必须确保李安已经被释放,她才能履行她的承诺。至于治好还是治毁,那就看她的心情了! 不过单子隐这一步棋下得不错。云揽月的脸伤没伤到他根本就不关心,甚至他希望她的脸永远都好不了,而借这件事,他却可以以此在皇上面前博一个仁厚之名。 高啊!实在是高!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云七夕说。 “是。”二鬼正要走,她又叫住了他,眼睛眯起一丝狡黠,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二鬼的一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最后定定地点了点头。 等二鬼下楼,云七夕抄着手,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如看戏一般看着下面的情形。 云揽月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如土匪一般,很快分头行动,将大家正在下的棋盘摧毁,将正在吃饭的碗夺过,扣在桌上。 “赶紧走,赶紧走。” “这位夫人,你们不能这样做啊。”东子见此情形,急了。可几个侍卫一个个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他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能搓着手干着急。 有些胆小的,什么也不敢说,就匆匆离开了。 也有一些不服地小声嘀咕几句。 “吃顿饭都吃不清静,真是的。” “就是,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谁来这里不是拿钱吃饭的,今天还真是倒霉。” 大家虽然嘀咕,终究还是怕事,被几个侍卫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瞪,立刻就禁了声,不敢再说什么,逃也似地离开了。 “云姑娘,现在怎么办?我们自开张以来,一直本分经营,未曾得罪过什么人啊。”翠翠胆子小,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有些害怕了,在走廊上找到云七夕,向她求助。 云七夕笑意盈盈地盯着这些人横行霸道,淡淡道,“别怕,什么事也不要做,看着就好,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文 第161章 太子不止眼睛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翠翠不知道她说的好戏是什么,也没有她那么乐观。看着客人一个个带着怨气被赶走,心头很是担心。七夕楼能在醉酒飘香的门口站稳脚根,虽然看起来顺风顺水,其实也并不容易。怎能让她不担心呢? 大多数人都被成功赶走了,只有一桌没有动。 自侍卫开始赶人,那一桌的三个男人便没再说话了,却也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依旧吃着喝着,全当没有看见周围的变故。 最后,所有侍卫围住了那一桌,其中一个敲了敲桌面,“喂,这整个七夕楼都被我们夫人包了,你们是聋了还是想死?赶紧走!” 话落,三个人却仍旧无动于衷,一个人提着继续倒酒,另一个人将一只脚盘在腿上,鞋底一下下地拍着地面。坐上首的那个男人唇角挑起,透着一股子不屑,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仰脖子一口饮尽。 其中一个侍卫怒了,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酒壶都震得跳了起来。 “还喝,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夫人是谁?信不信我让你们喝马尿去?” 倒酒的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哦?你倒是说说看,你夫人是谁啊?莫非是天上的王母娘娘?” 盘着脚的男人朝云揽月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那不能吧,王母娘娘是天仙般的人物,怎会这样将一张脸都遮起来,好似见不得人似的。” “哈哈哈哈。”两个男人笑了起来,上首那个男人闻言也笑了一声。 云揽月被戳中了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想像面纱下,她的这张脸有多么地愤怒。 “没用的东西,还在啰嗦什么?”她瞪着几个侍卫,声音都扭曲了。 一个侍卫得令,抬手一挥,就将酒壶掀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哐当地脆响。声音刚落,他便浑身僵住,不敢动弹了,只是眼睛满是忌惮地盯着抵在喉头的那把剑。幸好剑未出出鞘,可命都没了。 动作之快,在场的人都只看到了结果,完全不知道他是怎样完成的。那剑鞘从喉头往下滑,在胸口处一击,那侍卫就立刻吃痛地躬起了身子。 “哎哟,各位客官,息怒,息怒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啊。”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二鬼突然插入了画面之中。 他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这位客官,您就把您这剑收了吧,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们希望大家高高兴兴来,欢欢喜喜地走,更何况……” 他扭头看了一眼云揽月,朝她走过去,“更何况,这位夫人是太子妃啊。太子妃,您看您出来行走这般低调,还蒙着面,大家都不知道您是谁,所以才引出如此多的误会来,你还是赶紧让大家看看您的真面目吧。” 云揽月看着走近的二鬼,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却已经晚了,二鬼说话间已经飞快地伸手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同时伴着的是她的尖叫声。 紧接着,他甩掉手里的面纱,夸张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惊恐万分地盯着她,“鬼啊!太子妃,你,你,你,你的脸?” 二鬼见鬼般的表情如一把刀子狠狠戳进了云揽月的心脏,她双手捂着脸,恼羞成怒,“你找死吗?” “噗……”一个像是忍无可忍的笑声刚才那桌传了过来。 “她是太子妃?莫非太子瞎了不成?”另一个人火上烧油。 云揽月捂着脸,缩在红雨背后,又气又怒。 红雨指着他们三个人,斥道,“你们还真是大胆,竟然敢对太子妃无礼?” 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淡淡道,“是天王老子又如何?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今日,七夕楼我包下了。” 站在楼上的云七夕看到这一幕,简直乐不可支了。 “你?”红雨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揽月深吸了几口气,突然站出来,急红的双眼瞪着那几个男人,大叫一声,“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是。”侍卫们虽然有些忌惮,但主子发了话,却也不得不从。 直到此刻,双方正式开战了。 桌子掀翻,椅子散了架,酒杯碗碟全部都砸在了地上…… “云姑娘,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眼见着七夕楼已经面目全非,翠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其实这场实力悬殊的战役很快就结束了,最后,当一切归于平静,几个侍卫全部躺在那一地的瓷片碎渣里,哎哟连天地直叫唤。 “砸了就砸了吧,一笔笔记下就是了,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国舅爷,总不至于赖咱们这点银子。”云七夕不慌不忙地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云七夕正缓步走下楼梯,脸上噙着一丝波澜不惊地淡淡笑意。 “你是?” 韦正卿一直戍守漠北,已有多年没有回京了,而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竟然认得他? 云七夕笑意盈盈地下了楼梯,朝他缓步走来,也在正面打量他。 起先她只看见了他的侧颜,此刻正面相对,她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约摸四五十岁,身材魁梧,浑身有一股野性和豪放的气质。 “韦将军,我是……” 云七夕正要说,却见他抬手阻止了她说下去,只目光很深地打量着她,“让我来猜上一猜,姑娘是安国公的小女,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妃,我可有说错?”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曾经跟二小姐相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算不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面色镇定如常,云七夕淡淡一笑,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只道,“韦将军回到京城,能有幸赏光我七夕楼,是我们的荣幸,还请韦将军给我几分薄面。其实话说回来,韦将军跟姐姐本就是一家人呢。”她瞥见云揽月过分惊讶的表情,笑得很深。 韦正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问云七夕,“可是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云七夕琢磨着他的话,这样说来,是她想多了,他与二小姐并不相识? 她笑着解释,“韦将军,你的剑上刻着你的姓,姓韦,又是从漠北回来的,能有几人呢?” 韦正卿恍然大悟,赞许地点点头,“云姑娘跟你娘一样冰雪聪明,还更比你娘多了几分勇敢。” “韦将军认识我娘?”云七夕意外了。 “木锦萝当年名动京城,有过几面之缘,我刚才之所以会猜出你的身份,便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你娘。”韦正卿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地上那几个侍卫在知道韦正卿的身份之后,纷纷震惊,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了云揽月的身后。 “姐姐,韦将军,既是一家人,就都忘了刚才的不快吧,想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云七夕笑着劝道。 云揽月捂着脸低着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而韦正卿起先跟云七夕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的,当视线转向云揽月时,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 “放着美玉不要,拿块烂石头当宝,我看太子不止眼神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此话一出,在场没人不震惊。这位国舅爷竟这样责骂太子? 当年将云七夕指给单子隐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而最终娶的却是云揽月。韦正卿刚才那句话,抬了云七夕,踩了云揽月。云揽月胀红着脸,想说什么却终究不敢说。 眼前这位韦将军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太子的亲舅舅,当年出征雪域,这些年来戍守漠北,功不可没,连皇上都要给他面子。而且韦将军从来批评单子隐都不留情面,即便他被封为太子也是一样。单子隐从小就怕这个舅舅胜过他的父皇。 韦正卿指着桌上的银票,对云七夕道,“你们所有的损失,我赔了。” 云七夕笑道,“韦将军大气,您觉得我这七夕楼如何?” 韦正卿环视一圈,道,“不错,环境雅致,很有自己的特色。只是被人无端打扰,再无半点兴致。” “韦将军,今日只是一个意外,相信姐姐她也有她的苦衷,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云七夕说道。 韦正卿点点头,道,“我还会再来的。”说完拿起剑,与其他二人一同离开了。走过云揽月身边时,他看了她一眼,重重一哼,拂袖离去。 △≧△≧, 云七夕心情好极了,两根手指夹起桌上的银票,转手递给翠翠,吩咐其他人,“辛苦大家,把残局收拾一下吧。” “是。”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云七夕,你是故意想让我出丑的?”云揽月怒道。 云七夕看向她,笑了,“姐姐,你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刚才可是我替你解了围呢。我只是让你到七夕楼来,你说你直接来不就好了,为了包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让你包场了吗?” 云七夕说得不慌不忙,云揽月尽管觉得可气,却又无力反驳。 “太子妃一定是怕七夕楼里的客人太多,看见她的脸。”正在扫地的二鬼突然说。 看见云揽月横眉怒目,云七夕斜了二鬼一眼,淡淡道,“二鬼,你的脾气要改,怎么能动不动就说实话呢?你这样子的直肠子可讨不了女人欢心。” 正文 第162章 不需要牛马,只需有血肉有良心的人 二鬼笑了,其他人也拼命忍着笑。云揽月濒临发作边缘,脸色难看至极,捏紧粉拳问道,“你答应本宫的条件呢?何时开始?” 云七夕似笑非笑地走到她的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来递到她的眼前。 云揽月盯着那张纸,未伸手去接,语气更是不好,“你是什么意思?” 云七夕把纸递给了旁边的红雨,待红雨迟疑着接过,她才说道,“要真正治好你的脸,得外敷加内调,先内调一段时间,把炎症消下去,再作外敷,这个先后不能乱,这是对你的脸负责任。这方子就是内调的药方,让人去抓了,温火煎熬,一天三次,先喝个半个月再说。” 云揽月气得牙齿打颤,声音尖锐,“既是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给红雨,还让本宫到这里来?” 云七夕满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而且你催得那么急,我也急,就给忘了。” “所以,今日这张药方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看着云揽月要炸毛的样子,云七夕耸耸肩,“我早前就说过了,这个治疗的过程是会很长的,你的脸毁得这么严重,谁也没有本事短短时间内治好,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另请高明。” 她现在已经不担心李安了,释放李安是在皇上那里已经通过的事,云揽月就算再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况且她若是能另请到高明,就绝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这般地委屈自己了。 云七夕看起来无辜得可恨,云揽月最终还是忍下了,为了那一丝恢复容貌的希望,为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妃地位,她再忍她,信她一次。 “你若敢在我面前玩花样,我绝不饶你。”云揽月狠狠地说。 云七夕笑得云淡风轻,“我真的好怕啊,看来治你还得担风险呢,我看你还是趁早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别人吧,我不是非得接下这门差事不可呢。” 云揽月接过红雨捡起来的面纱,戴在脸上,语气放软了些,“你不耍花样,认真做事,自然相安无事。” 说完,她带着红雨及一行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七夕楼。 云七夕抄着手,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邪气地撩起唇。 她能说她最擅长的就是耍花样么? 他们两夫妻,一个让她治好,一个却让她不要治好,到底是治好还是不治好呢?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其他人此刻就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二鬼直接丢掉扫把,笑得趴在桌上,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当时扯掉她面纱的那一瞬间,你们是没注意到她那表情,哎哟喂,笑死我了。” 云七夕找了把椅子,自在地一坐下,翘起二郎腿,好笑地瞅着他,“我看是吓死你了吧,还自己给自己加台词,鬼都叫什么来了,你不怕她堂堂太子妃当场灭了你?” 二鬼站直,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道,“她那脸确实是吓人的,我当时的反应挺诚实的,只夸张了那么一点点,话说,如果不夸张一点,怎么恶心她呢?” 云七夕打趣道,“你天生自带演技,应该去当演员,在这里跑堂太过大材小用了。” “演员?”二鬼一头雾水。 “呃,就是戏子。”云七夕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在古代还算贴近的职业。 二鬼一听,难为情地笑了笑,“云姑娘就别笑话我了,就我这长相,让我演一个丑角可以,若要我唱,恐怕我一开嗓子,台下的观众都得吓跑了。” 听他这样说,大家又是一笑。 翠翠走到云七夕跟前来,温柔地笑着说,“云姑娘,为什么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这般镇定?我真的很佩服你。” “是啊,就刚才那情况,我一个大男人都慌了,可是你却总是一切尽在掌控的样子。”东子接口道。 云七夕乐呵呵地瞅着他们,“如今你们是不是特别崇拜我?” 所有人都点头,翠翠笑道,“不是如今,是一直崇拜。” 云七夕看着她坏笑了一声,“翠翠,你也学着拍马屁了?” 翠翠连连摆手,“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呢。” “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我爱听,哈哈……”云七夕大笑了起来,翠翠松了口气,也笑了。 “我这个人只是比较乐观而已,如果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假如今天他们真的把七夕楼砸了,还不给赔偿,大不了就是重新再来,一辈子还长着呢,还怕没有机会?” 二鬼笑道,“其实我们都挺乐观的,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想不都不敢想,会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即便是一切从头再来,也比我们曾经的日子要好多了。” 云七夕点点头,“人就是要有这样的心态,生活已经这么苦逼,总是会有人在前面给你使绊子,若不自己调整自己,那岂不是活得太痛苦了。所以,只要天还没有塌下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这些破坏了的东西,该买的重新去买回来,明天继续开门营业。” 云七夕离开时,在门口正好看到醉酒飘香的掌柜在门外张望,一见她出去,便立刻收回目光,假装只是路过 “掌柜。”云七夕叫住了他,他身子一僵,立在了原地。 云七夕走到他的面前,笑道,“刚才确实有人差点把这七夕楼砸了,不过没得逞,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掌柜脸部抽搐了两下,低着头道,“晋王妃说笑了。” “哟,消息还挺灵通嘛,知道我是晋王妃了?”她拍拍他的肩,“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有思想压力,我开这七夕楼,用的是我的脑子,不是我的身份,你呢,也不要因为我的身份就手下留情,我们是公平竞争,是吧?” 掌柜木讷地点点头,“是是是,草民不敢。” “哎。”云七夕长叹了一声,掌柜趁她不说话,就溜回了醉酒飘香。 还能愉快做生意吗?她经营这七夕楼只想凭自己的实力,不想因为身份原因占什么便利。 回永台大营之前,她又回了一趟晋王府,青黎一看见她就情不自禁地朝她身后看。 云七夕一边往里走一边冷冷道,“别看了,你家爷没回来。” 青黎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沉默着,只是她即便沉默也透着一股倔强。 不过云七夕懒得理她,回来也不是跟她撕逼的,径直就回到了房间里,准备带一些东西去大营。 巧儿一见她高兴得不得了,可看见她匆忙地收拾东西,知道她马上又要走,又立刻难过起来。 “二小姐,就不能带巧儿一起去吗?巧儿可以伺候你和爷啊。” “不能。”云七夕打断她的想法,“我去已是破例,你去更不合规矩。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有没有人欺负你?” 咦,她竟然用了我们?还说得挺溜! 巧儿摇摇头,“我不过是一个奴才,二小姐都不在府上了,谁还会注意到我?” 云七夕打好包正准备出门,突然迎面进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王妃,奴婢谢谢你。”小蛮只说了一句话,就拼命地磕头。 云七夕朝巧儿使了个眼色,巧儿便上前将小蛮扶了起来。 小蛮很是激动,“王妃,当初是奴婢不懂事,惹了您不高兴,奴婢没想到您竟然不计前嫌,让人送了银子和药去给奴婢的娘,奴婢真是无以为报,从今以后,奴婢一定做牛做马,好好报答王妃。” 云七夕淡然地看着她,平静地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报答,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既然都在晋王府,就是一家人,我能理解你们的不易,有什么困难只管说。晋王府不需要牛马,只需有血肉有良心的人,若是有人背后嚼舌根,耍手段,我绝不轻饶。” “是,奴婢错了。”小蛮语气极其诚恳地说。 “去吧,你娘的病都是拖出来的,如今只要及时吃药,会慢慢好起来的。” “多谢王妃。”小蛮道了谢,才退下。 云七夕离开晋王府,又去药铺里采购了一点药材出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往药铺走。 ⑧☆⑧☆.$. “李夫人。”云七夕叫住了她。 李夫人一见是她,眼神有些闪躲,低声唤道,“晋王妃。” “李夫人,李大人回去了吧,他还好吗?”云七夕问道。 李夫人不看她,只低着头,“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我这就去是来拿药的。”说完她就进了药铺去。 云七夕咂摸着下巴,有些想不透。为什么今日的李夫人怪怪地,而且好像是在特意回避她的样子。与上一次拦了她们的马车求她救李大人时判若两人。 也许李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是她帮了李大人。不,不是也许,她应该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是她与单子隐夫妻达成的协议,他们肯定自己做好人了,又怎么会提到她呢? 知不知道都不打紧,她一点也需要她的感谢,只是她闪躲的眼神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在逃避什么? 正文 第163章 爷想要你! 她突然联想到单连城在得知这件事后很生气的样子,难道这背后真的有什么原因? 回到大营,小路子拿了一套新衣服和一些首饰来,说是那位爷让送来的。 云七夕未用手去摸,只是用肉眼打量了一下,便看出这衣服用料华贵,做功考究。 “这是干嘛,不是允许我在这里跟大家穿得一样吗?” “回王妃,爷说三天后是皇后的四十岁生辰大宴,这些是为您参加大宴准备的。” 又要参加那让人蛋疼的宫宴了吗?这皇宫里的人一天到晚怎么那么闲得慌呢? 所以,韦正卿特意从漠北回来,应该就是来参加皇后四十岁生辰宴的吧? 她本来想去跟单连城说一下她见到了韦正卿的事,不过他和几个人一直在营帐里议事,一直都没有出来,她也就不好去打扰他。 晚饭的时候,小路子特意来传达了单连城的话,说是让她自己先吃,他还有很多事情,会晚一些。 云七夕一边吃着饭一边在想,这几天他好像一直都挺忙的,昨晚的事情想必也是让他彻夜未眠,可她好心想帮他他还偏不答应。明明这么一个人才放在他的眼前,他既不睡她的人,也不用她的才,简直是屈才。 吃过了饭,她走到主帐外,透过门口布帘的缝隙望进去,看见有好几个人围着沙盘,其中有云冲,戈风,还有其他几个参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云七夕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单连城不时用手在沙盘里比划,面色很严肃。营帐里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很像是战前全军领袖在商量战争策略。 可是如今天下太平,并没有要打仗的苗头啊。 “小路子,去给他们送点点心去吧,这么晚了,也该饿了。”云七夕扭头对小路子道。 小路子摇摇头,“王妃,爷在议事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人打扰的。” 她猛然发现,她竟然在担心他?他那么大的块头,三天不吃也饿不着,她在空操心啥呢? 不如趁着他忙,没空理她,去把她想做的事情做了? 这个主意不错,想到此,她就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 可转身还没走几步,小路子就跟了上来。 “王妃,您就去哪儿啊?” 云七夕敷衍地回道,“没什么啊,我就是吃了饭想到处走走,有助于消化。” “那奴才陪着你。”小路子说完,便毕恭毕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咳,不用吧。”云七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要的,爷已经跟奴才吩咐过了,你对大营环境不熟,让奴才时刻跟着您,您若有事就拿奴才是问。”小路子年龄不大,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萌。 这招够狠,云七夕的唇角狠狠地抽了两下,无声一叹,扭头往回走。 “王妃,你不是要出去走走吗?”小路子一脸天真。 云七夕耷拉着脑袋,头也不回地道,“我现在又不想去了,困了,想睡觉。” “哦。”小路子摸着脑袋瓜子,一副搞不懂的样子。 回到营帐里,她往床上一躺,满脸郁闷地盯着帐顶,幽幽念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我好好一匹千里良驹,竟然全无用武之地,可悲啊!可叹啊!” 在愤愤不平的心情中,她终于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感觉有人钻进了她的被窝,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腰。 她的睡眠向来浅,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拳头往后一挥就想招呼过去,却被一只大掌握在了手中。 “别动,爷只是想在你这儿睡一会儿。” 黑暗里,单连城的沙哑的声音有着难掩的疲惫。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处,她只觉热热的,痒痒的。 她缩了缩脖子,他的手臂就收得更紧了些,他宽大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暖暖的。 “喂!”云七夕唤了一声,身后却没有动静,再仔细一听,他的呼吸已经均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倒是很快睡了,可惊醒了她的睡眠,她却睡不着了。 安静的夜,只有外面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响起,时远时近。 周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是一股很神奇,让她闻着觉得很安宁的味道。 云七夕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他们,倒是挺像一对夫妻的状态。虽然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但有一种彼此依偎取暖的温馨感。 但大多时候他们还是不像夫妻,成婚已经好些日子了,却连床单也没有滚过。此刻她突然想起,她似乎是带着目的而嫁的。也许是这些日子太过精彩纷呈,她竟然半点也没有想起来。 她不是想要得到那枚可能可以带着她穿回现代的玉扳指吗?按他只传子孙的说法,她必须要给他传宗接代才行,可照他们如今这相处模式,这条路似乎十分漫长而遥远。 可为什么此刻她想到那枚玉扳指,内心已经不如最初那般激动了?好像也没有了务必要拿到玉扳指的那种决心和激情了。 过了好久,估摸着他大概已经睡得很沉了,她轻轻转过身来。 营帐里没有掌灯,她只能透过窗外投进来的依稀月光打量他的脸,好看如隽刻的五官,疲惫的睡颜。 他此时没有了往日的高冷,疲倦地闭着眼,一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就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让她的心微微有些心疼。 他可能真是太累了,该有好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吧? 若真有一天,他将玉扳指给了她,她真的会毫无留恋地潇洒离开吗?能吗?她发现她竟然给不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记得那天他还问她家在何处?明明是对她还存有疑问的,可他此刻在她的身边却睡得这么沉,万一她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怎么办? 手伸进被窝里,寻到他的手,摸索着他手指上的玉扳指。很光滑,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掀开被子,轻轻将他的手从她的腰间拿开,然后身子一点点地滑下去,想要近距离仔细打量一下那枚玉扳指。 可光线太暗,完全看不见,她在床头摸索着,将今日从府里带出来的小手电拿了出来。 为免光线惊醒他,她将整个头缩进被子里,才将小手电打开,照着他手上的玉扳指。 记得是单连城晕迷不醒的时候,她发现了这枚玉扳指,当时她确定这就是带她穿越的那一枚。如今她好像又有那么点不确定了,会不会只是相似的一枚呢? 每一块玉都有不同的纹理,所以这世上的任何一件玉器都是独一无二的,可当时她盗墓时,确实只记住了它的模样轮廓,对纹理没有一点印象,然后就随手往手指上那么一套,结果就穿越了。 她想把他的手翻过来,看一下另一侧,可她刚轻轻碰到他的手,就突然被反手握住。 “呀!”她低呼了一声。 在被子里搞小动作被逮了个正着,这就尴尬了,她要怎样解释才能让他不往污里想呢? 她一点一滴地往上爬,头也缓缓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其实她起先在被子里已经缺氧了,一张脸早已闷得通红了,此刻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就忍不住大口大口地换气。 而暗淡的视线里,单连城正睁着眼睛十分清醒地望着她。 “你醒啦?”云七夕傻笑着问道。 尽管她已经有卖萌嫌疑了,可人家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点表情变化也没有,只是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七夕!”他叫了她的名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一本正经地叫她的名字,云七夕心里莫名有些忐忑起来。 下一刻,他拉近她,环紧了她的腰,翻身平躺,于是他们的姿势就成了云七夕趴在他的身上。 很近的距离,不明的光线让他的暗瞳看起来越发深遂,却仿佛暗藏汹涌。 “七夕,你为何那般执着于这玉扳指?”他问得很平静。 云七夕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总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吧? “我……” 他突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戴着玉扳指的那只手拿到她的眼前来。 ,o “在你的心里,这玉扳指是不是比我更重要?或者,你嫁给我,只是为了它?假如我真的将它给你,你是不是会立刻离开我?”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晰,很平静,云七夕却反而不习惯这种平静,不带一点高傲的平静。他都没有自称爷,而是我。她觉得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平静的眼神里有一丝淡淡的受伤。他此刻就像是一个被家人忽略的孩子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是重要的。 这样的他,让她的心狠狠地酸了一下。 “不……是。” 他深望着她,她不会知道,她刚刚在被窝里闷了个满脸通红,此刻红着脸紧张而又有些不安的样子,有多么地迷人。 他的喉结轻滚了一下,头突然低下来,在她以为他会吻她的时候,他却只是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轻柔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爷想要你!”他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说。 正文 第164章 要玉扳指还是要爷? “啊?唔……” 正当云七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时,他温热的两片唇就覆盖上了她的…… 耳朵里嗡的一声,她就完全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思维也完全凝固了。只觉得他熟悉的男人气息霸道地在她的鼻尖绕来绕去,激得她的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她起先还在想,给他生孩子这条路似乎十分漫长而遥远。却不想突然间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他今日滴酒未沾,他没有醉,他很清醒,他在清醒的状况下说他想要她? 她自己也是一样,当他灵动的舌缠绕上她的,他撩人的气息与她的混合在一起的,她的整个身体就软得没有力气了。她没有推开他,或者说她的潜意识里喜欢他的味道,不舍推开他。 他的胸膛热热的,熨得她整个身子都火辣辣的,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烫。 最初的吻,他吻得有些急,两个人身体紧紧相贴,距离近得不需要太多注意,便可以听见他怦怦的心中。每一个节奏都强而有力地带上她的,一起在跳动,合上了节拍。 在两人的呼吸交错中,在他唇舌的缠绕下,在他那只如烙铁般的大掌探进她的衣衫,撩拨她的欲望时,她渐渐有了一种坠入云团的绵软畅快,整个身子有他的怀中抖得厉害,只被他引领着渐渐作出了诚实的回应。 这种被他一碰就战栗的反应,既让她沉醉,又让她觉得十分懊恼。别瞧她嘴上又损又坏又不要脸,其实她在男女之事上根本就是有口无心更无经验,仔细回忆,好像在他之前,也并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她产生点什么歪想法。楚凌云虽好,可她对他的心思很纯很干净。而单连城却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受,面对他,她会害羞,会脸红,会产生欲望。 他的吻带着凌厉而强势的征服欲,让她的面色越发潮红,情绪也在不停地往上攀爬,让她仿佛入了梦,无酒也醉了八分了。两个的再无更多言语,只剩下越发粗重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她所有的反应都好像已经是一种本能。 就在云七夕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地继续发展下去时,他却突然离开了她的唇,近距离凝望着她。 “要玉扳指还是要爷?”单连城的声音明显带着克制着情动的沙哑,有些迫切,有些霸道。 他重重地呼吸着,满是情潮的目光锁住她同样裹着欲望的眼睛。而云七夕非常不愿意承认,在他突然叫停地那一瞬间,她的心里突地腾起一股落空感。 “七夕,说话!”他停留在她的腰间的那只手捏了一把。 “痛!”云七夕吃痛地哼了一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的衣衫在纠缠中早已凌乱不堪,衣带松散,他的领口下方赤着一片精壮惑人的肌理,急促地起伏着,在暗淡的光线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要玉扳指还是要爷?”单连城催促着地又问了一遍。 云七夕紧紧咬着唇,半分恼怒地盯着他。若在平时,她什么样的污段子玩笑没开过,可那只是玩笑,现在这种情况,非要她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她却突然脸皮薄了起来。 要玉扳指的要字,与要他的要字意义能一样吗? 可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滴黯淡下去,她的心又有些疼。 “其实……”她纠结了一阵,正准备下定决心将玉扳指的事情告诉他,他却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同时,她看见他朝窗户处看了去。 云七夕也扭头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虽然营帐内光线暗,可她还是看见了,有一根细竹筒正从窗户纸上的一个破洞处伸了进来,一缕白烟缓缓地从竹筒口飘了出来。 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云七夕思绪飞转,伸出手指竖在他的唇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她缓慢伸手探入枕下,摸出两料药丸来,一颗自己先吃下,一颗送到了单连城唇边。单连城张口接过,喉结一滚,吞了下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脚步声蹑手蹑脚地入了营帐,并径直朝床边走了过来。 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晋王妃怎么办?”一个男人的声音低声问。 “不管她。”另一个男声说。 两人走近,伸手就要去把单连城从床上扛起来。 谁知刚一碰到他的手,单连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们吓了一跳,来不及退后,一把剑就吻上了一个人的脖子,同时另一人被点了穴。 单连城坐起,用剑逼得他后退几步,同样点了他的穴,才收了剑。 云七夕跟着起身,掌起了灯,整个营帐才亮了起来。 “怎么可能?”那人觉得太不可思议。 在"mi yao"的作用下,怎么可能还能这么清醒?若说单连城功底好,那云七夕呢?怎么可能也完全没事? “什么怎么可能?”云七夕笑嘻嘻地走到他的面前,自得地翘着唇角,“在我妙手神医云七夕的手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人闻言,似乎略有所悟,认命地叹了一声。 二人穿的是军营里的兵服,看样子,已经是早已潜伏进来,等待这个时机很久了。 “谁派你们来的?”单连城冷声问。 二人垂着眼,没有说话。 “晋军容不得背叛,若能说出背后之人,便留你们一具全尸。” 单连城神情漠然,一字一句说得极冷,也极坚决,听得人心尖一寒。与起先在床上,霸道地问着身下的女子时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其中一个人突地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眼直直地望着单连城。 “殿下,我不怕死,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可是殿下,你永远也不要忘记,你是代国人,你……” 寒气森森的剑再次架上了他的脖子,企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那人笑了笑,决然地盯着他。 “即使殿下今日杀了我,我也要说,你是代王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站在一旁的云七夕震惊极了,这料也爆得太猛了些,看单连城表情冷如寒冬腊月,反应那么激烈,莫非他的亲生父亲真的不是大燕皇上,而是已经被灭了国的代王? 这样子的话,就复杂了! 若真是这样,那么如今的大燕皇帝不是他的杀父仇人,这看似平静的大燕,早晚都会变天的。 永台大营的大牢在大营往东,尽头的一处山谷中,从山壁处一个窄小的入口进去,里面越来越宽敞。这个山洞像是经过多年人工修凿而成,里面被粗壮的圆木柱隔成一间一间的牢狱。 大概是因为在山底的关系,所以一走进来,就感觉温度就低一些。 云七夕跟着进入这地牢,一路打量,发现里面关着的人并不多,而且所有人也并非牢犯该有的蓬头垢面,他们的穿着也都很整洁,牢狱里很干净,里面铺了床,还有桌椅,甚至还有取暖用的火盆。 一听见有人来,一个人就突然冲到边上,双手扶着木桩,激动地对着单连城大喊,“殿下,代国复兴,代国复兴……” 其他的犯人随后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代国复兴,代国复兴……” 云七夕偷偷看单连城的神色,尽管他们的喊声震天,可他却始终脚步从容,面色未改,一路走到了地牢最深处。 这里有一间封闭的石室,刚才那两人被抓的人就被关在这里。 石室的门一关,外面所有的声音就都隔绝了,说明这石室隔音效果极好。 石室不大,刚才那两个人被分别绑在木柱上,他们对面有一把椅子,单连城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朝他们看过去。 “你是谁?”单连城盯着其中一个人。 那人答道,“我叫秦铮,我的父亲秦元杰曾是代国的护国将军,当年代国失守,被大燕一举灭了国,父亲含恨而终,临终时他交代我,一定要复兴代国。” 云七夕在一旁默默观察,果然是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即便已经被捆绑,神色却依然不畏。 “你又是谁?”单连城看向另一人。 △≧△≧ 那人道,“我叫丁一,我的父亲是秦将军手下的一员参将,也在那场战役中死的。” 看来他们都是曾经的代国元老的后人,为了复兴代国而来。 “晋军这两年没有征兵,你们是什么时候潜进来的?”单连城问得平静。 秦铮低着头,说道,“三年前,大燕与乌尔丹的关系正是水深火热,晋军为了储备军力,大量征兵,我们就是那时候来的。” “你们在晋军里潜伏三年,就是为了今天?”单连城的声线发寒。 丁一突然恨恨地说,“我们只是想寻着机会刺杀了那个狗皇帝,可是这些年来我们的人无数次刺杀失败,狗皇帝的防卫却更加森严,所以到如今,我们仍然没有完成任务。” “狗皇帝”一词让单连城的眼睛在壁灯的火光中眯得更深了些,依旧平静地问,“这一次你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正文 第165章 我要你! 又?那说明不止一次了? 秦铮纠结地望着他,一咬牙,说道,“原谅我不能说,除非……” “除非什么?”抢话的是云七夕,她最受不了别人说话卖关子。 “除非殿下答应跟我去一个地方,相信我们,我们绝没有伤害殿下之意,今晚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带殿下去一个地方。” 说到此,秦铮望着单连城的眼睛里升起一丝希望。 “本王再问一遍,你们这次的计划是什么?”单连城神情未变,声音却是更冷。 秦铮的目光黯淡下去,一点点被失望所取代,低下头,平淡地道,“我们是不会说的。” 不大的石室里,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安静得让人的心无端崩紧。 突地,单连城站起身来,负手踱到秦铮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将秦铮整个人罩在了他的阴影下。 “本王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单连城说得平静而坚定。 秦铮一惊,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殿下,您是代国的殿下,不是大燕的殿下,您身上流的是先王的血啊!” 秦铮激动的呐喊在这间石室里回响着。 这话听起来很残忍! 云七夕有总想要堵上秦铮的嘴巴的冲动。 背着光,她看不见单连城的表情,只觉得在这一刻他的背脊僵硬,如站在一片永远也照不进阳光的阴影里,满身悲凉。 单连城转身离开时,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你们搞错了。”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 而云七夕却听出了更多的艰难和无助。 关上石室门的那一刻,秦铮还在喊,“殿下,代国终有一天会复国的,您是代国的王,殿下……” 当石门沉重关上,秦铮的声音也就完全隔绝了。 云七夕跟在单连城身后走出地牢时,路过两边牢房的夹道,所有的犯人都将手从木柱间的缝隙里伸出来,一遍一遍地执着而强烈地重复着,“代国复兴,代国复兴……” 云七夕盯着单连城的背影,想着他起先的那句“你们搞错了”,她突然很心疼,真的心疼! “姑娘。”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她吓了一大跳。 那只手是一只枯老的手,枯瘦如一根已经有些年成的干柴。顺着那只手,她看到了两根木柱的缝隙间那张沧桑的老脸。 “姑娘,你是殿下第一个带到这里来的女子,你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姑娘,殿下是代国的殿下,殿下担负着复国的重任,苍天有眼,代国一定会复兴的……” 说实话,云七夕很敬佩他们这份始终坚守的爱国之心,也很理解他们这种民族仇恨,这不是任何的爱恨可以相提并论的。可是…… “七夕,走了。”单连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唤了一声。 “哦。”云七夕收回心思,用力将衣袖从那老人的手里扯了出来,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直到出了地牢,他们执着的呐喊声才完全听不见了。 这个地牢真是一个隐秘性极好的地方,首先这个荒凉又地势险要的山谷基本没人会来,就算有人走过,也根本不会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 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弯月,月光清冷地洒下来,山谷里一片清凉。 单连城站在山谷中,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这件事,虽然云七夕还不能完全明白细节,但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即便他此刻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什么也不说,但她也能感受到他肩上的压力。他越是不说,越是让她的心里不太好受。 可她能说什么呢?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有可能说什么都是错。于是她只好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不去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唤她,“七夕,你过来。” “哦。”云七夕乖乖地走上了前去。 话说,她性子叛逆,从来都没有这么听话过呢。 云七夕走到他的面前,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他伸手揽入了怀中,他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 云七夕没有反抗,只是顺从的由他抱着,连呼吸都特别地小心翼翼,总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伤处。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良久,良久,什么也没有说。 他就像是一个原本一直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人突然被击中了他内心最软弱的地方,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容纳他此刻的无助与悲伤。 奇怪的是,云七夕心中最强烈的震撼不是单连城的身世,更多的是对单连城的心疼。她竟然见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受委屈。 一直以为他童年的那些伤痛都已经过去了,一直以为身为晋王的他,身为晋军主帅的他,能呼风唤雨是多么地霸气。却从来不知道这些枷锁原来一直背在他的身上,越来越重地将他压住。 她突然为他一惯高冷漠然的性格找到了原因,觉得通通都值得原谅了。 “七夕,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会离开我吗?”单连城轻声地在她耳边问。 他语气里的不安让她的心狠狠地酸了一下,眼睛也跟着热了起来。 问问自己的心,好像她还真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吸了吸鼻子,突地笑了起来,踮着脚,嘴唇凑到他的耳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如我跟你说句话,让你痛快痛快?” “什么话?” “嗯,”云七夕清了清嗓子,多少有点难为情,低声说得很含糊,“我回答你的问题。” “嗯?” “我要你。”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话落,她明显觉得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缓缓松开她,如古井般的暗瞳此刻阴郁而深刻地锁住她,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一只手轻轻捧着她月色下红得醉人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你说什么?”他低哑着嗓音问得小心。 没听清吗?云七夕蹙了蹙眉头。好话不说第二遍,她在心里嘀咕着。 “嗯?”单连城抬起她的下巴,一直望进她的眼睛里,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算了,本就是要让他开心起来,索性就让他开心个够好了。 云七夕一咬牙,抬起头来,如水的眸子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掩去那几分尴尬,扬眉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 “你起先不是问我要玉扳指还是要你吗?我现在回答你,我要你。无论你是大燕人,还是代国人,我都要你。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是一贫如洗的百姓,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够了没有,还有更肉麻的,你要不要……” 她只是看到他眸子里闪着光,随后一沉,便天旋地转了。 一个吻包含了千言万语,这个吻极其温柔,充满了怜惜和感动。她也尽情地去回应他,话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真诚而投入地去回应他,相信他能感受得到。 月光下的山谷中,两个人紧紧拥吻,仿佛让这冷清的山谷也燃烧了起来。 摒弃了一切杂念,放下了从前的一切别扭,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在意彼此,从来都知道,却从来不承认。 山谷里的草地上,单连城双手交叠在脑后,静静地躺着,云七夕抱着双膝坐在他的旁边。 “话说,你真的是代王的遗腹子吗?”云七夕问。 单连城一动也不动望着夜空,“我不知道。” 她记得在猎场的时候,他提过有关他身世这一段的,当时他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可为什么这些代国人会那么肯定地认为你就是代王的骨肉呢?” 单连城依旧是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肯定,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要扶持我复国这件事。” “所以里面这些人跟刚才那两个被抓的人一样,都是为了找你复国,而被你抓住的?” “嗯。” “可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们?” 单连城沉默了。 而云七夕却明白是为什么了。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大燕人还是代国人,所以,他不能杀!但他也不能由着他们去刺杀那个可能是他父亲的大燕皇帝。他怕铸成大错。 “惠妃娘娘一定知道真相的,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告诉你呢?” “每每我问起,母妃就哭,母妃不想提这段往事,我也就不敢再问了。” , 悲痛往事不愿提,但至少也应该要让自己的儿子知道真相啊,怎能让他连敌我都分不清楚呢?假若他的亲生父亲真是代王,更不能让他这么多年一直认贼做父啊! “你说他们的计划会是什么呢?哎呀!”她突地想起了什么,拳头垂了一下腿,“你之前不应该首先表明态度啊,不是应该跟着他们去那个地方,先摸清他们的计划再说吗?” 单连城坐起身来,看着她懊恼的样子,难得地勾了勾唇。 “爷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啊?是什么?”云七夕惊讶不已。 他起身牵着她的手,只道,“回营。” “是什么嘛,说嘛!”云七夕最讨厌被人吊胃口了。 正文 第166章 一看闪电那温顺的样子就是活脱脱的小受啊 最终,云七夕还是没能从单连城的口中知道那个所谓的计划,只是看出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忙了。 三天后是皇后的生辰大宴,皇上下旨由晋军负责这次宴会的安全。这两天,他一直在部署这件事情。 按理说,皇宫里的安全由御林军负责,而掌管御林军的是当年与单烨一起打天下的同胞兄弟单宏,也就是单连城的三皇叔。为了表示对单宏的信任,单烨一直将御林军的兵权交由他的掌管,即便这几年单宏身体有恙,已是有心无力,他仍然未将兵权收回。 而这一次单烨将宫宴安全的重任交给单连城,是否意味着这位父亲从未真正相信过他的儿子? 想到此,云七夕又默默在心里替单连城小小地悲哀了一下。 自那夜她对他深情表白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近了不少,是心的距离。如今再看单连城严肃高冷的样子,她不再想吐槽了,还反倒觉得有那么点酷酷的。 “爷,这是皇后生辰宴当天的安排。”戈风递上一张纸,“因为皇后喜欢看戏,所以太子爷特意安排了一个戏班子,是京城十分有名的赵家班,要不要属下去彻查一下这个赵家班?” 单连城接过,看了眼,道,“什么也不需要做,等。” 戈风迟疑了一下,应了声“是”。 他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不查,但他跟了单连城多年,相当了解他,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说等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戈风退出来的时候,云七夕正猫在营帐外偷看得出神,倒是把戈风给吓了一大跳,云七夕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才走进了营帐去。 此时单连城正站在桌案前,桌上展开着一张地图。云七夕走到他跟前,探头一看,是一张皇宫地形图。 “咦,莫非他们的计划与皇后的生辰宴有关?”云七夕自觉自己相当聪明,得意地翘着唇。 单连城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你看这里。” 云七夕低头仔细看,口中念道,“迷华宫?” “是,迷华宫。这是皇宫里最神秘的地方。”单连城解释。 “神秘?神秘在哪里?”云七夕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是迷华宫的入口,这是它的出口,入口在东,出口在西,而宫中的路却有无数条。”单连城指着地图说。 “是吗?听你这样说这像是迷宫?”云七夕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单连城又拿出一张画了图的纸出来,“这是迷华宫的地图。” 云七夕接过一看,乐了,“还真是迷宫啊,是谁这么有创意在皇宫里面修了这么有趣的东西?” 单连城道,“这是父皇当年为了考验几个儿子而建的,当时父皇将迷华宫的地图给了太子、景炎,我、还有五皇子单聪一人一份,又给了一盏茶的时间让我们看地图,最后,将地图收回,拿着帅印等在出口处,谁能从出口走出来,帅印就是谁的。” 云七夕从地图中抬起头来,笑道,“皇上这方法好啊,结果不用猜,肯定是你先从出口走出去,可是怎么又来了一个五皇子?” “五皇子单聪已经被发配边疆了,这个中原因以后你慢慢会知道。这张图你看得懂吗?”单连城问。 云七夕扬起了眉头,得意地瞅着他,“瞧你这话问得,我告诉你,这种地形图,迷宫图什么的我可看得多了,我对图形比对文字更加敏感。” 本以为他会意外一下,可他却只是盯着地图出神,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去试一下上次给你准备的衣服合不合身吧?” 云七夕再傻也明白,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她也知道这次的任务很重,所以就识趣走开,不要打扰他了。 宫宴的头一天,云七夕正在给向飞换药,小路子突然走了进来。 “王妃,爷说在马厩等你。” “在马厩?干什么?”云七夕好奇。 小路子道,“这个爷没有说,奴才也不知道。” 当云七夕给向飞换了药,出了营帐往马厩走去,远远地,便看见单连城着一身黑色骑装站在马厩前。 啊唷!还别说,这一身劲装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身材修长匀称,简直让人有喷鼻血的冲动啊! “喂,这大营里可就我一个女的,你穿成这样站在马厩前难道是想诱惑马啊?”还未走近,云七夕就不着调地调侃了起来。 “这意思是诱惑到你了?”单连城不急不缓地道。 云七夕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他还能接得上她这句话,随即笑道,“那当然了,就您这龙章凤姿的,穿得这般显身材往这儿这么一站,没被诱惑到那都叫不正常啊!是吧!马儿们?”她竟然把问题抛给了马厩里的马。 噗嗤!正在清马粪的那个小厮一定是竖着耳朵在听呢,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小厮知道自己笑得不该连忙认错,“奴才错了,奴才……是你?” 他看到云七夕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回忆了半天,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新来的小兵么?” 咳咳!云七夕好不尴尬。想不到今日她一身女人打扮也被他给认出来了。 “大胆!这是晋王妃。”小路子在一边纠正道。 那小厮大概是想到上一次还让她帮着清马粪的事了,顿时惊恐万分地跪地,“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请晋王妃恕罪。” 云七夕赶紧上去要扶他起来,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上一次是自已有意隐瞒,说白点,是她耍了别人,又怎么能怪别人不识得她呢? 可小厮连忙起身退后,低头恭敬道,“奴才身上不干净,恐脏了王妃的手。” “你选一匹马,爷带你去跑马去。”单连城说。 “哦?”云七夕意外了一下,“你不是很忙吗?今天不忙了?” 单连城“嗯”了一声。 云七夕本身就是一个爱玩的人,闻言立刻来了兴致,在小厮的帮助下选得了一匹良驹。 她牵着马来到单连城身边,看了眼单连城牵着的那匹大黑马,眸子里突地闪过一丝狡黠。 “不如咱们来赛马吧?”她提议。 见她兴致高昂,单连城瞟了一眼她牵着马,手上摸着自己那匹大黑马光滑的鬃毛,淡淡道,“它叫如风,顾名思议,快如风,你确定要跟爷赛马?” “它叫如风?”云七夕精灵的眸子眨了眨,作沉思状,“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得给我的马儿取个名字了,嗯,叫什么好呢?”她一边思考一边打量自己挑选的那匹马儿,突然地眼前一亮,“有了,就叫闪电吧,快如闪电,怎么样,名字霸气吧?” 没想到这位爷听见这个名字,竟然轻轻笑了一下。 云七夕不悦地瞪他一眼,“你笑什么?这么霸气的名字,你羡慕了吧?” 单连城跨上马,看向她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就像一个女人叫如花,也不一定就貌美如花,甚至有可能奇丑无比。” “噗,哈哈哈哈……”就像是被突然点中了笑穴,云七夕直接就笑喷了,而且就一笑就不可收拾,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笑得一边的小路子一脸懵逼,笑得单连城的脸都黑了下来。 “哎哟喂,我的妈呀。”云七夕瞅见单连城变了脸,却仍是收不住笑,捂着笑疼的肚子笑问,“你咋知道有一个女人叫如花,而且啊,我告诉你,她真的就奇丑无比,哎哟喂,笑 死我了。哎呀,不行了,不能再笑了,我肚子疼死了。” 最后,云七夕好不容易理顺了气,笑道,“我真的没有骗你,真有一个女人叫如花,可惜我不能介绍给你认识,不如改天我给你画副她的画像吧,一定让你见识见识。” “爷不感兴趣!”单连城冷着脸道。 云七夕知道自己笑得太过分了,“好了,我不笑了,开始比赛吧,不过,既然是比赛,总得有点什么赌注吧。” “你想赌什么?”单连城挑了挑眉,问道。 其实云七夕在提出赛马这个建议时,就已经想好要赌什么了,不过她还是假装思考了一下,才走近,仰着头小声道,“如果我赢了,你就同意让我研究炸药,好不好?” 单连城不动声色,“如果输了呢?” “你说。” 》≠》≠, 单连城盯着她,“如果你输了,以后都不许再打这个主意。” 一双晶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云七夕爽快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能耍赖啊。” “这句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别到时候又用你是女子,不是君子的话来名正言顺地耍赖。”单连城淡淡道。 想不到他的记性能这么好,云七夕满头黑线地干笑两声,“我自然也是不会耍赖的,不过,在赛马之前,我得跟马儿念几句咒语。” 单连城未说话,只看着她神神秘秘地趴在如风的耳朵边,嘴唇动了几下,一会儿又在闪电的耳边说了几句,完成后后一拍手,胸有成竹地道,“我已经跟如风商量好了,让它有君子风度,让着闪电一点儿,比赛完了,我就允许闪电跟它处对象。” 单连城听完险些崩溃,小路子在一旁忍笑忍得好辛苦,小声提醒她,“王妃,这如风跟闪电都是公的。” “是吗?”云七夕不以为然,跨上马,拍拍闪电的马背,信心十足地道,“那有什么关系,一看闪电这温顺的样子,就是活脱脱的小受啊。” 正文 第167章 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挺任性的! 赛马正式开始,比赛规则是围着大营跑两圈,谁先回到原点谁就算赢。 一开始,单连城的大黑马如风就占了上风,可云七夕却并不着急,只骑着闪电紧追不舍。 她知道,这如风既是单连城的坐骑,一定是顶级好货。光看马的体型,这闪电就比不过如风的健壮和高大,可她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他有好马,她不是有好咒语么?想起起先她自家的解释,她都忍不住想要夸自己太有才。 一圈跑完,第二圈开始,如风先到达,闪电紧随其后。云七夕哪是在比赛,她分明就是在欣赏着前面马背上的男人英姿,时而傻笑时,花痴态就尽显了。 还不到半圈,如风竟然慢下来了,这是不正常的,如风久经沙场,别说是这样两圈,就是十圈也在话下啊。 云七夕骑着闪电超过时,笑嘻嘻地冲着如风说,“如风,谢谢你啊,等比赛完了,闪电等你哦。” 与如风对话的同时,她也不忘瞄单连城一眼,尽管落后,可单连城仍然沉着,只是听着云七夕调戏如风的话,脸色不大好看。 慢慢地,如风与闪电的差距越来越大,到最后,闪电先到终点,回头一看,如风已经跑不起来了,竟是走回到了终点。 云七夕下了马,笑嘻嘻地迎上去,“哎呀,想不到我竟然还赢了呢,我家闪电真是太给力了,爷,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单连城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走到云七夕的面前,冷冷道,“解药。”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打算装傻,“什,什么解药?” “七夕,别闹!这是战马!”看得出来,这下他是真的生气了。 单连城将僵绳往小路子手上一丢,便大步走开了。 云七夕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在他后面喊,“喂,生气啦?” 单连城脚步不停,也未回头,只是臭着一张脸。 “喂,你真生气啦?”云七夕好不容易追上他,歪着脑袋瞅他,见他表情极冷,心里忐忑不已,扯着他的衣袖,“喂,你不至于吧,我错了,别生气了嘛,解药我有,我给还不行吗?” 单连城顿住脚,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战马是要上阵杀敌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不气不气啊。”云七夕一边认错一边用手抚着单连城的胸口,给他顺着气儿,态度真是特别诚恳。 “你放心,我只是给了一点让如风暂时脚软的药,等药效过了就会好,不会影响它的身体的,它中了药还能跑得这么快,说明它功夫深啊,绝不是一般的马可以比的呢。下次再上阵杀敌,它一定还是跑得最快地那一个。” 呃,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云七夕又忙改口,“不,它一定是冲锋献阵时最勇猛的那一个,嘿嘿……” 她最后的两声傻笑算是彻底化解了单连城的怒气,他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握住她拍着他胸口的那只手,“七夕,你真的很想去做你说的那个新型炸药?” “嗯嗯。”见他主动提及,心知有戏,云七夕点头如捣蒜。 “这很危险。”单连城道。 云七夕笑起来,“危险是因为方法不对,我这么怕死,怎么会拿我的小命去冒险呢?” “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入了进来。 云七夕回头一看,只见青黎苍白着脸站在不远处。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上次单连城好像说过,让她不要到大营来的。 单连城看过去,牵住云七夕的那只手却是没有松开,只淡淡问,“何事?” 青黎低眉顺眼地道,“爷,以往参加宫中大宴,备礼的事情都是奴婢在准备,奴婢就是特意来问一下,明日就是皇后的生辰了,不知道咱们晋王府要准备什么礼物呢?” 云七夕正呵呵着,就听单连城道,“以后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王妃吧。” 哎哟,这位爷这话她可真爱听,尤其是看到青黎那难看的脸色,她的心头就更痛快了。 青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脸色,尽量端庄有礼地看向云七夕,“那晋王妃,咱们这回要准备什么礼物呢?请晋王妃吩咐,奴婢好去准备。” 云七夕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道,“随便准备一件不就好了?” “随便?”尽管青黎将眼中的嘲讽很快掩去,但云七夕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 “礼物是爷的体面,对方又是皇后,怎么能随便呢?” 云七夕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对方是皇后又怎么样?我们晋王府做好自己就好,又不需要去讨好谁?” 青黎的眉头皱得很深,很明显不能理解云七夕的思维。 “爷……”她求助地再次看向单连城。 云七夕只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抬头时,见他眼中有一丝难得的柔和,“七夕说得对。” 青黎不可思议地看着单连城,她跟着他这么多年,从未见到过他这样的表情,这样温柔的眼神。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经被一种满满的嫉妒给填满了。 “爷,再过些日子就是奴婢母亲的忌日了,奴婢想去给母亲烧把纸。”青黎突然转了话题。 单连城看着她,淡淡道,“等皇后生辰宴过了,让戈风陪你去。” 让戈风陪她去?曾经有多少次,都是他亲自陪她去的? 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绣帕,青黎福了福身,“是,奴婢告退。” “等一下。”单连城叫住了她,又看向云七夕,“七夕,你跟青黎一起回去,让戈风送你们,明天你们从府里出发。” 虽然不大愿意与青黎一路,但云七夕明白,皇后生辰宴,他责任重大,有很多的事情要安排,而且她一女子跟一众兵队走在一起好像也不大合适,所以也就答应了。 马车上,云七夕与青黎面对面坐着,一直无言,对云七夕来说,她只当她是空气。 “王妃,你所谓的随便挑一件是指什么?”青黎不带情绪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的安静。 原本闭着眼小憩的云七夕半睁开眼,皮笑肉不笑,“以前这些事情不都是你安排的么?你不是应该经验丰富得很?” 青黎不能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淡淡道,“王妃,爷一路走到今天,并不容易。” 云七夕大笑了两声,懒洋洋地看向她,“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爷走到今天都是送礼换来的吗?” 青黎再不像起先与单连城说话时那般低眉顺眼,她直直地看着云七夕,目光中无半分畏惧。 “王妃,皇亲国戚,不是普通老百姓,不是可以随便任性做事的人,很多事都关乎爷的体面和前程。” “说我任性啊?”云七夕似笑非笑,“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挺任性的,不服你也任性一回?” 青黎铁青着一张脸,一副完全无法沟通的表情,直到回到晋王府,都未再多交流半句。 第二日,他们一起从晋王府出发,坐着马车前往皇宫。 除了青黎之外,随行的还有巧儿。 快到宫门外时,云七夕远远便看见宫门口的马车排起了长队。 今日的皇宫门外,阵仗很大。负责安防的晋军已经把皇城围了起来,所有出入的宾客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进入皇宫。 不需要仔细寻她便看见了单连城,他神采英拔,实在太过醒目。 “爷,这就是太子爷请的那个赵家班。”戈风将一路人和马车领到了单连城跟前。 单连城只扫了一眼,便道,“他们不用进去了,戏班子取消。” 戈风一愣,两天前他还将安排明细给他看过,都未提到要取消的事,如今突然取消? 云七夕的马车跟在戏班子的后面,她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她当然明白为什么现在说取消,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措手不及。 云七夕打量了一下这个戏班子,一辆马车上面堆满了他们的道具,人都坐在马车外面,听说要取消,他们也都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皱眉看了旁边那个班主一眼。班主领会,忙走到单连城跟前,赔笑道,“晋王殿下,我们赵家班是太子殿下请来的,我们准备的曲目也都是皇后娘娘点的,您看……” “戈风,付他双倍银子,戏班子取消。”单连城不为所动。 双倍?云七夕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货对别人这么大方,对自己怎么就那么抠呢? 按理说,唱戏不就是图赚钱吗?不用表演就拿双倍银子,他们笑了,可赵家班的人却并无喜色,反有忧虑。 班主还想再说什么,戈风就伸手将他拦下了,“班主,请回吧。” 待赵家班无奈地让了道,晋王府的马车才终于缓缓往宫门口驶去,守卫将他们的马车拦下后,车门打开,一见是她,连忙认罪,“晋王妃,得罪了。” 云七夕笑嘻嘻地道,“不得罪,公事公办嘛。” 马车正要走,她又叫住,“等一下。” 她掀开车帘,朝站在不远处的单连城压着声音喊,“爷,爷……” 单连城回过头,云七夕俏皮地朝他招手,“过来……” 正文 第168章 别闹! 单连城轻蹙眉头,缓步走到马车旁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再过来一点啊。”云七夕暧昧地勾了勾手指。 站得近的几个守卫听见她的软声软调,都忍不住偷笑,却是绝不敢笑出声的。 马车后面,等着进宫的其他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云七夕眨眼嘟嘴,各种卖萌,似乎是他不过来她就不打算走了。 她性子倔得跟牛似的,他是知道的。 单连城妥协地走近了两步,到了车窗前。 当高大的影子罩过来,云七夕突地撑起身子,探出头去,勾着他的脖子, “爷,大把银子就这么出去了,在外面倒是挺慷慨的哈!”云七夕似笑非笑地在他耳边小声说。 此刻,审查的程序因为这辆马车的拦路完全停了下来,后面马车里的人也忍不住探出头看情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别闹!”单连城无奈地压着声音提醒她。 “我不闹!你加我双倍俸禄,我就不闹。”云七夕耍赖地勾着他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 “现在可是说这些的时候?”单连城的声音沉了几分。 云七夕笑着眯起眼,“你就说吧,你是同意不同意?”那吊儿郎当歪着脑袋的样子威胁的意味很浓。 等了三秒,单连城未开口,云七夕长长的眼睛扑闪扑闪眨了两下,闪过一抹狡黠,突地,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就被无辜地喂了一把狗粮,有人尴尬摸鼻挠耳,有人忙着低头装瞎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献吻,还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就连不小心目睹的人都难为情了,可她却是半点羞涩也无,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爷,加不加呢?”她誓不罢休地继续威胁。 单连城深看着她,眼底眸光波动,不动声色吐出一个字,“加。” “真的?”云七夕眼前一亮,乐开了花,又在那张尊华的脸上亲了一口,才松开了勾着他脖子的手。 见单连城脸部僵硬,云七夕乐不可支,趴在车窗上,乐呵呵地说,“要说话算数哦。” “王妃,可以走了吗?”自家的马夫看着后面的长龙,表示鸭梨山大,小心翼翼地问。 “走吧走吧。”云七夕愉快地回应道。 马夫得令,赶紧驾着马车走起来,好给后面的人让路。 趴在窗户上,看着单连城挺直的背影,想起他刚才那个加字,就乐得很! 马车进入皇宫,直到单连城的身影看不见了,云七夕终于收回脑袋,却瞥见青黎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说良心话,她的主要目的还真不是去故意刺激她,这不过是她刚才趁机要求加薪的附加收获而已。 云七夕愉快地弯了弯唇,拍了拍身边的巧儿,“巧儿,第一次来宫里吧?” “嗯嗯。”巧儿一张脸闪着兴奋。 云七夕揽着她的肩,“今天就带你见见世面。” 入了宫,所有马车都停放在太和殿广场。 云七夕刚下马车,青黎就道,“王妃,奴婢有些日子没见到惠妃娘娘了,奴婢去看看惠妃娘娘。” “嗯,去吧。”云七夕看见了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张沁雪,随口应道。 仔细想来,她们似乎有些日子不见了。好像是自从猎场回来之后, 张沁雪下了车,也看见了她,迟疑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晋王妃。”她福了福身。 云七夕咧嘴笑开了,“你如果要继续跟我对话呢,就以前怎么叫的现在怎么叫,你这样叫我是想跟我保持距离么?” 张沁雪起身站直,淡淡笑看着他,“七夕,知道你要嫁给西凉王子,我以为我们再难相见了,想不到你最后嫁给了晋王殿下。” “唉!”云七夕大叹了一声,耸了耸肩,“别说你想不到,就是我自己也没想到呢。” 说完,两人互看一眼,就笑了起来。 “不过看来你跟晋王殿下感情挺好的。”张沁雪微笑道。 云七夕一愣,猜测她是看到之前在宫门口那一幕了,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告诉你,虽然说是眼见为实,但是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是吗?”张沁雪淡淡一笑。 云七夕没有说话了,因为她看见了正下马车的李安夫妇。 因袭击太子和太子妃获罪,又因太子大度而被释放。除了去牢里走了一圈,一切都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与上一次在回门宴上见到李安相比,他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但如今却仍和从前一样,坐着原来的官职,甚至还能正大光明地来参加皇后的生辰宴? 李夫人无意间看见了她,跟上一次在药铺前见到时一样,她有些紧张地别开了眼。 云七夕注意到一个小动作,就是李安正准备抬步往前走,李夫人偷偷地拉了下他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李安也看见了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云七夕。 男人始终还是要比女人沉稳一些,李安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来。 “晋王妃。”路过时,李安颔首行礼,李夫人跟在身后,眼神闪烁不定,也怯怯地唤了一声。 云七夕朝他们点了点头,他们便未多作停留,继续朝前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云七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到底不对在哪里,又看不明白。 就算他们不知道是她救了他,她跟他们也没有什么过节,总不至于躲着她吧? 这时,手持拂尘的尤万山小跑着朝这边走来。 “晋王妃,皇上特意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呢。”尤万山笑容满面地道。 “尤公公,做什么?”云七夕心里忐忑地敲着鼓。 尤万山一张老脸笑开了,“晋王妃,您不必紧张,皇上找您还能是为什么,兴许就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想您了。” “你快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张沁雪在一旁轻轻推了她一下。 既然皇上找她,她去肯定是要去的,只不过,去不去是一回事,是否是自愿去的又是另一回事。 尤万山带着路,他们一路往御花园走。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宴,宫里很热闹。他们先是遇到了云风烈。 云风烈看起来沧桑了不少,想来如今的国公府,该是很冷清的了。 打了招呼过后,尤万山朝云风烈解释道,“国公大人,老奴知道您与晋王妃多日不见,想必有许多话想说,不过,这会儿皇上正吩咐了奴才请了晋王妃过去呢,奴才也就不敢耽误了。” 今日云七夕穿的是那天单连城为她准备的衣服,一袭天蓝色的浣花锦裙,加一件月白色云纹对襟马甲,领口处装点的一圈雪白兔毛,衬出几分俏皮来。 谈不上多么地华贵逼人,但绝对清新可人。若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还是挺淑女的。 在穿上这套衣服的时候,云七夕还在心里忍不住夸了一下某人的眼光。这衣服可比宫中那些繁重的服饰强多了。 云风烈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可能确实是有些日子不见,有些话想说,但最终却只是说道,“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好。”云七夕点点头,跟着尤万山继续走。 巧儿没进过皇宫,一路上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见到什么都新奇,不时地发出惊叹声。 云七夕笑了起来,假装嫌弃地白了她一眼,“巧儿,你能不能淡定一点?像个土包子一样很丢人的好吗?” 尤万山听见她的话,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巧儿有点难为情,小声道,“二小姐,巧儿从没有进过皇宫,从来不知道原来皇宫这么大。这皇宫里的女人还真多啊,打扮得也真好看,不过巧儿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二小姐你最好看。” 见云七夕突然看向自己,巧儿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正不安,却听云七夕道,“看在你说了一句实话的份上,下次再带你来。” 巧儿张着嘴愣住,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慢慢地,渐渐远离了人声,越走越偏僻。 “尤公公,皇上在哪儿啊?”云七夕忍不住问。 尤万山脚步未停,侧头看着她,笑了,“晋王妃,您该改口叫父皇了,皇上可一直盼着您这么叫他呢。” 被尤万山这么一提醒,云七夕才想起来,她在这个时代又多了一个父亲了。 只是他是父还是敌,她不得而知。 ,o 也不知走了多久,云七夕突觉一股花香扑鼻而来,他们越走,那香气就越浓。 当她抬头看到桂香苑三个字,她才反应过来,这香味儿不就是桂花香么? 入了桂香苑,香气逼人。 一大片桂花树都变成了金黄色,地上,也铺了一地的金黄。看起来如一副以金黄为主色调的油画,很美。 想来,这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啊。 桂花园深处,有一凉亭,单烨正坐在凉亭里。 他手边桌上的一个小篮子里,装满了桂花。他正一只手伸进篮子里,抓了一把桂花,又让它一点点重新落回篮子里,一下一下,如此重复。似乎心事重生。 正文 第169章 我不想做那个可以驯服他的人! 尤万山走上前去,恭声道,“皇上,晋王妃来了。”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单烨放下手里的一把桂花,扭过头,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身上。 “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七夕跪地行礼。 巧儿也跟着跪下,“参见皇上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单烨道。 待她们起身后,单烨眯着眼把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七夕,过来坐吧。” 看来他还打算和她促膝长谈?云七夕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可还是不得不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尤万山,你们都先下去吧,朕想跟七夕单独说一会儿话。”单烨道。 尤万山应一声“是”,便领着巧儿先下去了。 待桂香苑里的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只有微风不时将桂花簌簌吹落。 “七夕,连城待你如何?”单烨望着凉亭外问道。 云七夕倒是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是问这个,难道他叫她来就是来关心她婚后生活的? “挺好的。” 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呢!云七夕不动声色地又在心里又补上一句。 单烨突地笑了起来,“连城他真的对你好么?怎样的好法?” 这话问得!是不信还是怎的? “怎敢欺瞒父皇呢?”云七夕无语中。 单烨的身体慵懒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不再年轻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朕倒是真知道他是如何对一个人好的,从小到大,他的性子就很冷,跟任何人都不亲近,话也很少。虽是朕的儿子,朕却从不了解他。几个儿子当中,朕最看不懂的也是他。” 是吗?他真的是他的儿子吗?或者,他真的当他是他的儿子吗?在这么多流言蜚语的影响下,他真的没有存有半点怀疑吗? 不了解,看不懂,是否恰是因为心中存有的那半分不信任呢? “不过朕倒是相信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从小到大,他从未主动求过朕,而今年他求了我两次,两次都是因为你。一次是让朕下旨派太医去东柳村救你,第二次就是求朕把你许给她。” “父皇真的相信他吗?” 也许是想得太投入,云七夕下意识就脱口问了出来。当看到单烨朝她看了过来,她心头猛然一跳,避开他的目光,平静地道,“父皇该是相信他的,否则也不会把今日整个皇宫的安全交给他。” 以君王的睿智,自然不会相信她这搪塞之语,也自然听得出她话中有话。 “朕确实不能完全相信他,就像他心里也从来没有真的完全相信朕一样。”单烨沉沉地缓缓说道。 他的语气听来,有一些似乎早已看清又不得不认命的无奈。 即便是云七夕这个旁观者听来,也是忍不住唏嘘。 多么悲哀的两父子!更何况自古以来帝王都是疑心最重的。 所以她又想起他们从地牢离开时,单连城悲凉地对秦铮说的那句“你们搞错了”,喉头就好像突然被人捏住,胸口闷得难受了。 即使他们真的搞错了又如何?这位帝王在他早产七个月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相信他了。就算他为了他责罚传谣的人,那也不能说明他是相信他的。或许只是在维护他天家的面子。 “七夕,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朕不该这样?”看出她在出神,单烨淡淡问道。 云七夕收拾起那些复杂的情绪,不带情绪地说道,“父皇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一阵风吹来,又吹落了一树的桂花。 单烨望向远处,轻轻一叹,“可连城也是朕最优秀的儿子,他自小文武双全,这些年征战四方,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一点,朕的几个儿子,唯有他。他有魄力,有野心。他像一匹良驹,永远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可他也是一匹不容易被驯服的良驹。” 所以七夕夜那晚,她在马车上问他,为什么不立单连城为太子,他说他看不透他。其实并不是看不透,而是从未相信过。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单连城各方面都比单子隐要强,更能担得起大任。 “我想不容易被驯服只是因为这匹良驹缺乏安全感,找不到那个他可以完全互信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心甘情愿被驯服,说明他找到了那个人。” 云七夕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平静地说。 单烨点点头,赞同她的观点,“朕猜想你会是那个可以驯服他的人。” 闻言,云七夕突地灿烂一笑,“父皇,我不想做那个可以驯服他的人。” 单烨皱起眉头,“你心里没有连城吗?” 云七夕摇摇头,“我也要做一匹良驹,和他一起在蓝天下奔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跑累了就休息,哪天不想跑了就寻一处草肥水美的地方,愉快地享受。”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蓝天白云都映进了她的笑眼里。 单烨表情凝固,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真这样想?” “嗯。”云七夕重重点头,“这样有什么不好吗?简单而自由。” 单烨轻叹了一声,“一直以来,朕只有宝珠一个女儿,可在朕心里,一直都把你当女儿一样,甚至疼你胜过疼宝珠。你娘走得太年轻了,你一定要代你娘好好活一辈子。以后,连城有任何事,朕都不会牵连你。当然,我希望是你与他好好地过一辈子,什么事都没有。” “假如他真的犯了错,您会原谅他吗?”云七夕脱口问道。 单烨重重地舒了口气,面色凝重了几分,“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已经有一个儿子被贬为庶民了。” 这位皇子想必就是单连城那日所提到的被发配边疆的五皇子了,所谓虎毒不食子,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让这位老皇帝残忍地把自己的儿子发配到了边疆去。 不过若单烨真的把单连城贬为庶民,她想她会笑的。只不过,如果有朝一日单连城真的会犯错,只怕就是不能再让他活着的滔天大错了。 单烨似乎突然觉得可笑,无奈地笑了两声。 “朕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朕只是叫你来赏桂花的。许多年以前,桂花盛开的时候,朕也带过你母亲来,你母亲倒是很喜欢,只不过她对桂花的喜欢永远也比不上他对阿芙蓉的喜欢。” 再次听到这种花的名字,云七夕的心又狠狠地跳了两下。 阿芙蓉,多么美却又多么恐怖的名字! 记起七夕节那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木锦萝的忌日,在木锦萝的坟前就出现了一朵阿芙蓉。 云七夕决定转移话题,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就很喜欢桂花,因为吧,它有很多的药用价值,对了。父皇,我看您这满院的桂花都是好品种,花香浓郁,可是再过不久它就会全部谢了,您能不能把今年的这些桂花送给我?” “你想用来做什么呢?”单烨神色温和地问。 云七夕神秘地翘起唇角,“我会让它实现它花开一季的价值。” 单烨被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勾起了几分期待,点点头,“每年这桂花开时,花香满园,只可惜花期太短,难以留住它的美丽和芳香,你要用就拿去用吧。” “谢谢父皇。”云七夕很快就忘掉了之前的郁闷,看着这满院金黄的桂花就好像看见了那一个个金元宝咧着嘴跳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顿时心情就愉快了。 这时,尤万山又返回了桂香苑,快步走上前来,矮着身道,“皇上,这会子大家都到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去了,奴才估摸着,晋王妃是不是也该过去了?” “七夕,你去吧。”单烨舒了口气,一动不动地望着满园的桂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皇后生辰,身为丈夫的他难道都不过去捧个场吗?云七夕最终忍住了想要八卦一下,打探皇家隐私的冲动,起身告退。 出了桂香苑,云七夕拉着一直等在外面的巧儿就要开溜。 早知道参加这种皇宫大宴就没什么好事。 来参加是逼不得已,本以为只要她低调行事,吃完大餐开溜就是。谁知道一来就要轮番应付这天下最大的两夫妻。单烨也就罢了,好歹她看在她娘的面子上,并不会为难她。可那个早就看她不顺眼的皇后可就不一样了,恐怕是逮着机会就要狠狠地收拾她。 “晋王妃请留步!”尤万山叫住了她,追上来,伸手指向反方向,赔笑道,“晋王妃,您走错了,该走这边。晋王估计一会儿也该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听见他说单连城呆会儿也会过去,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不少。 “要不奴才给您带路?”尤万山满脸堆笑地问。 云七夕干咳两声,“不用了,尤公公,您忙去吧,我自己过去好了,实在找不着,问问也就知道了。” 说完,也未等他回应,拉着巧儿就开溜。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还不相信这皇后能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给自己讨晦气。 正文 第170章 撕逼是个体力活 一路上都有人在往相同的方向走,料想路是没有错的。 “太子殿下,您是小女子见过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 路过御花园时,突然一道腻死人不偿命的娇软女声响起,直听得云七夕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闻声望向假山上的凉亭处,只见单子隐正坐在凉亭里品茶,而他的周围正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是啊!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能跟太子殿下比肩?” “就是,太子殿下可是未来的皇上,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 几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拍着马屁,云七夕都替马的屁股感到疼了。而大家簇拥的中心人物却始终面色淡定,愣是表面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唇角勾着笑,把那个喝茶的姿势做得更是优雅迷人。 “太子殿下,小女子卫咏兰,家父是内阁学士卫坤。”站得最近的那个粉红衣衫的姑娘胆子比较大,趁此机会自我介绍起来。 “卫大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呢。”其他女子也在一旁敲着边鼓。 “……” 云七夕索性停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 以后,谁再跟她说古代女子矜持她就跟谁急! 仔细看来,那个叫卫咏兰的女子确有几分姿色,长得一张瓜子脸,乖巧可人。 只不知那个爱吃醋的正牌太子妃看到这一幕,心里会怎么想? “你们在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一道明显是气极了的尖锐声入耳,紧接着,戴着面纱的云揽月已经怒气冲冲地冲上了凉亭。 有好戏看了! 还以为她会因为毁了容而拒绝参加这种宴会,谁知她还真是低估了她了。 凉亭里有两个女子看来胆子小,一下子就怂了,立刻退开几步,慌忙低头福身,“参见太子妃。” 但总也有不怕事的,见云揽月冲上去,卫咏兰既没让开,也不行礼。还很是不屑地瞥了那两个女子一眼,哼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随便见着个横行霸道的女人就以为是太子妃了?太子妃入宫又怎么可能这般蒙着面,好像见不得人的样子呢?” 几个女子都不敢吭声,毕竟太子妃的脸受伤是整个朝廷都知道的事,也正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觉得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要坐不稳当了,所以才认为是她们的机会到了。 但太子妃向来凶悍霸道不讲道理也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此刻真正面对太子妃,尤其是出身不高的,胆子就小了。 “你说什么?”云揽月拿手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卫咏兰又是一笑,瞟了其他几个女子一眼,“你们看看,耳朵还这么背,你们说怎么可能是太子妃呢?” 噗!听到此处,云七夕忍不住笑喷了! 她虽然也经常与她对呛,不过她却并不觊觎她的太子妃之位。这个卫咏兰可就不一样了,明摆着就是来抢位的。 看来云揽月这一回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你,你找打!”云揽月已经气得再没半点理智,扬手就要一巴掌招呼上去,却被一直没吭声的单子隐扣住了手腕,沉声警告她。 “揽月,不要胡闹。” 云揽月瞪圆了眼睛,既生气又受伤,“我胡闹,子隐哥哥,你也看到了,到底是谁在胡闹?” 见单子隐拦下了她,卫咏兰越发得意,“有本事你就摘下你的面纱来,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太子妃。” 云揽月浑身一抖,目光躲闪不定。 让她摘下面纱来,遭受她们的羞辱,还不如让她去死。 “姐姐可千万不能摘啊!” 几人闻声同时看出来,只见云七夕正带着巧儿缓步走上凉亭。 她当初在那场庆功宴上一举成名,她们不能不认识,几个姑娘行了礼。 “参见晋王妃。” 唯有卫咏兰依然没有动,反问道,“为何不能摘?” 云揽月几分警惕地盯着她。而一直平静无波的单子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深刻了几许。 云七夕笑了笑,看向云揽月,“当然不能摘,要是吓到了人,可不就不好了?” 噗嗤!卫咏兰用绢帕掩着嘴,笑出了声,其他几个姑娘也是忍着笑。 她们不会忘记,在那场庆功宴上,云揽月如何亲手将自已的妹妹推到风口浪尖。再加上刚才云七夕的这句话,她们有理由相信,云七夕跟她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你……”云揽月狠狠瞪着她,眼底如在喷着火。 云七夕云淡风轻地一笑,“姐姐也别生气,妹妹不也是为你好么?眼下我已经在研制能恢复你容貌的药了,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呢。” “能有这种药?”卫咏兰脱口就问了出来。 云七夕瞟了她一眼,将她的紧张不安尽收眼底,笑道,“当然了,这种药呢是一种护肤佳品,受伤的擦了就恢复如新,正常的擦了就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一听说这话,几个女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哪个女人不爱美?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卫咏兰的神情里闪过一丝动容,又很快恢复平静,哼了哼,“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药?” 知道她没那么好忽悠,云七夕淡定如常地笑了笑,“卫姑娘是在质疑我的医术么?晋王殿下的腿连太医都没有办法,可是我治好了,宝珠公主痴傻了这么多年,我也将她治好了。在我的手里,永远会有奇迹的。太子殿下,你相信么?” 她突地把话头递给了单子隐。 他淡定地端起茶碗来,抿了口茶,淡淡笑道,“信。” 如今云七夕的医术已经在大燕小有名气了,她们也都是知道的,再加上从单子隐口中吐出一个信字,她们自然就深信不疑了。 “只可惜啊!”云七夕叹了一声。 “可惜什么?”卫咏兰问。 “只可惜这种药用料太过珍贵,研制工序复杂,耗时太长,通常出来的成品量很少。” 她越是把这药说得稀贵,她们就越是向往。 “晋王妃。您可真是厉害,懂得这么多。” “是啊!早就听说晋王妃的医术胜过太医院的太医,可真是了不得。” …… 云七夕觉得那马的屁股又开始疼了! 一直默不吭声的云揽月看着她,有些不懂。她虽然以损她开场,却是成功转移了话题,帮她解了围。 可是,她们向来是死对头,她怎么可能帮她? 而对云七夕来说,她不但要帮她解围,还会帮她坐稳太子妃的位置,绝不会让卫咏兰夺位成功。 毕竟,一个脑残的太子妃尽管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脑残的事情来,但对付起来,却会容易很多。 不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宫女一路寻了过来。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一直在凤仪宫等着您呢。” 单子隐站起身,道,“走吧,别让母后久等了。” 一行人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几个姑娘一直拉着云七夕,咨询那个护肤神药的事情。云七夕虽不怎么乐意与她们同行,但想到这是商机,也就勉为其难了。 凤仪宫中已是十分热闹,大多皇亲国戚的女眷都在这里。 皇后是今日的主角,坐于主位之上,头戴凤鸾春冠,胸佩东珠,装扮十分隆重。 凤仪宫中唯有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坐在左边下首的单景炎,还有一个是皇后的哥哥韦正卿。 “儿臣参见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单子隐走上前,恭敬行礼。 云七夕与其他几个女子也一同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平身吧!”皇后道。 皇后淡淡道,“太子迟迟不来,本宫以为太子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话虽是有些责怪,但语气却是慈爱的。 单子隐拱手,“儿臣不敢。” 在皇后与太子对话的时候,云七夕接到了单景炎暖暖的目光,似乎是打她一进来,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她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她看见他微微一笑。 △≧△≧ 当她移开目光时,恰恰看到了皇后正直直地盯着她,想必她刚才的小动作她也看在了眼里,起先跟自己儿子说话时的那种和颜悦色已经不在,此刻不悦地冷着脸,只道,“都坐吧。” “七夕,过来坐吧。”坐于右侧的惠妃柔声唤了她一声,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个位置,而青黎就站在她的身后。 看到惠妃慈爱的表情,云七夕忍不住感叹,还是自家婆婆好啊。 走过去落坐后,云七夕闭上嘴,决定接下来的时间里,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忍上一忍的原则,低调地当起了哑巴。不是怕了谁,而是撕逼实在是个体力活,太累! 自上次在七夕楼交锋之后,韦正卿就对这个太子妃极其不满,所以当单子隐落坐后,礼貌地唤他舅舅时,他却是十分不给面子地冷哼了一声。 各宫的妃嫔,娘娘,以及其他的人都纷纷趁此机会猛拍皇后的马屁,皇后如被众星捧月,心情极好。 “晋王殿下到。”随着门外一声高喊,单连城跨门而入。 正文 第171章 原来是想内部消化 太监的高喊声落下,单连城风华的身姿入得凤仪宫来,现场安静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走上前来,拱手行礼。 云七夕坐在一旁,正好可以欣赏到他的侧颜。 真别说她自恋,她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家的老公挺好看的,即便是这个行礼的姿势,也是自有一番不卑不亢的男人魅力。 “平身吧!晋王今日担当大任,着实辛苦了。”皇后一脸温和地说。 要说皇后看眼前这个明显比他家儿子强很多的王爷能顺眼?那是打死她也不相信,可人家愣是把这场面话说得极为好听。 “三弟,听闻你阻止了本太子亲自为母后请的戏班子入宫?你这是什么意思?” 单子隐的声音似笑非笑插了进来,大家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恼意,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有一根琴弦突然就崩紧了,仿佛只要轻轻一拨动,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云七夕盯着单连城的侧颜,只见他一直面色如常,淡淡道,“为了父皇和母后的安全考虑,不得不如此。” 单子隐撩了撩唇,眼底的一丝不屑一闪即逝,淡淡笑问,“莫非你的意思是本王请的戏班子会故意加害父皇跟母后不成?” “并无此意。”单连城依然淡定地回。 “太子!”皇后严厉地唤了一声,阻止了单子隐继续发难。 “今日晋王为了这场宫宴已经很是辛苦,虽然本宫确实喜欢赵家班的戏,不过想必晋王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闻言,单子隐原本有些不忿的脸色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起笑容来。 “母后说得极是!” 云七夕总觉得他的笑容里,似乎有几分自信,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尽在掌控似的。让人看得心里发凉。 单连城静静立着,自始至终都是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表情。 “坐吧。”皇后道。 “谢皇后娘娘。”单连城垂着眼眸,未去仰视皇后那虚伪的表情,转身坐在单子隐下首,对旁边的韦正卿微微颔首。 韦正卿也是朝他点了点头。 单连城甫一坐下,视线便投了过来。 他就那么深看着她,明明是前不久在宫门口的时候才见过,却好像是有许久不见,愣是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直盯得一向厚脸皮的云七夕都不好意思了,盯得站在惠妃身后的青黎将那帕子都扭得变了形状,云七夕索性瞪了一眼,谁知他竟突地勾唇一笑。然后,她自个儿想了想,也就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当她终于移开目光时,却迎上了单景炎的目光。见她看过去,他未移开目光,只是略显疲惫的淡淡一笑,想必,她刚才那搞怪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 都说军人的敏感度是很强的,韦正卿的位置在云七夕的斜对面,她与单景炎短暂的眼神交流他都看在了眼里,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最后沉默着像是在沉思什么。 本来单连城进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毕竟是这么美的一个美男子,看到如此诱人的美男往这里这么一站,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的,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可单连城一向高冷,不近女色,大家也是都是早有耳闻的,更何况晋王妃还在现场呢。所以在场的少女也就顶多自己犯犯花痴,自我肖想一下罢了。 不过现场阴盛阳衰,仅有的那么几个男人,确实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不行。 除了单连城几乎可以让人断了念想以外,剩下的,除了老男人韦正卿,另两个还是可以给他们一丝希望的。 云七夕坐在那里装哑巴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人似乎在小声的说,今日皇后大办生辰宴,似乎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四皇子单景炎选妃。 原本单景炎早到了立妃的年龄,只是由于四皇子体弱多病,所以皇上和皇后就将这件事情一拖再拖了。如今想来,四皇子已经十八了,确实不能再拖了。 听到此处,云七夕的视线就忍不住四处寻了起来。 在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见了张沁雪,正好,她也正在看着她。云七夕朝她微笑了一下,她也弱弱地回了她一个笑,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若说这些个女子有哪一个人能配得上单景炎的,在她认识的有限的人里,恐怕就只有她了。至少她不像别人那般贪慕虚荣,至少她是真心爱他的。 毕竟在这个争权夺利的宫廷里,真爱太少了。两情相悦的爱情就更少了。 正想着,突然一阵轻快的乐曲声响起,几个着红色裙装,身材婀娜的女子踩着舞步走了进来。 一段舞蹈的开始,也把起先那些不愉快的气氛,大家心里奇奇怪怪的心思也都扫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绿衣裳的姑娘举着纤细的手臂,轻盈地转动着来到了这群红衣女子的中间,瞬间成了全场舞蹈的焦点。 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段极好,小蛮腰柔得好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一张脸蛋长得也很可人,明眸皓齿,白里透红,灵动的大眼睛,小巧挺拔的鼻尖,微微含笑,若不是尤显稚嫩,倒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了。 要知道,无论是宫里宫外,舞跳得好的姑娘都不会少,但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一展舞姿,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在古代的宫廷,想要在这样的场合夺得满堂彩,恐怕,除了潜规则,没有别的。 今日谁能这里表演,恐怕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定下了,跳的这段舞蹈恐怕也是早已练了很长时间,只等着今日出场了。看皇后那一脸满意的笑容就知道了。 云七夕此刻倒是很好奇这位姑娘的身份了。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这么一个大美人都会心动吧? 她不由自主地朝对面看了过去。 却不想,正直直地对上了单连城的目光。 这么个大美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你不看她看我干嘛?云七夕用眼神询问他。 单连城淡淡勾唇,薄唇微微掀了掀,然后云七夕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又酸了?” 云七夕顿时郁闷得胸口发紧。 怀疑,她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 她不会他的传声入耳,只好白了他一眼,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旁边的单子隐,且不说他是否真的欣赏,但看表情至少是惬意的,这边云揽月就十分地坐立不安,恐怕是恨不能上前去捂上他的眼睛。单景炎倒是在看,只不过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曲终了,皇后当先鼓掌叫好,下面的人也就跟着附和了。 那个绿衣女子走上前去,提着裙摆跪地,声音清脆温柔。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后瞅着下面跪着的人儿,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快起来吧,不过是几年不见,青青倒是出落得越发可人了。” 猜得一点不差,果真是潜规则! “谢皇后娘娘!”这个叫青青的女子谢恩起身。 “来,到本宫身边来。”皇后宠爱地招手。 青青提着裙摆走过去,路过单景炎时,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顿时脸红,羞涩地走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握过她的手,一边慈爱地打量她一边笑道,“听闻漠北天气干燥,风沙很大,可比不上京城的水土养人,看韦将军自己就知道了,可想不到韦将军倒是很会养女儿,依然把女儿养得这般水灵。” 原来竟是韦正卿的女儿?所以这戏码是准备内部消化的意思了? 韦正卿哈哈笑了起来,“在漠北的时候,青青就一直惦记着皇后娘娘,听闻要回京城了,可是兴奋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 “是吗?”皇后笑着瞅了单景炎一,“是惦记我,还是惦记你的景炎表哥?” 听皇后竟然毫不避讳地当众这样说,韦青青更是羞涩地头也抬不起来了。而单景炎却是面色尴尬。 此时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蠢了。坐在角落里的张沁雪望着依在皇后身边的韦青青,她生得这般美,又是大燕的功臣韦将军的女儿,皇后的亲侄女,她占尽了优势。 而她呢,自始自终,都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韦姑娘生得真是美,四皇子也是风华无双,两人看起来还真是登对得很呢。” “是啊是啊,真是一对璧人。” 大家越是这样说,韦青青越是羞涩,低着头都不敢抬眼了,那一张小脸红得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任谁看了都要醉了。 懂了皇后和韦正卿这两兄妹想要亲上加亲的心思,大家看准马屁股就是一顿猛拍,看样子倒是拍得这两兄妹很是满意。 “本宫看,不如就趁着今天的日子把这两个年轻人的事情给定下来吧。”皇后终于说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看韦青青羞涩的表情,应该是早就知道此事的,但单景炎似乎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此刻很是不安。 “不过四皇子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别的女子。”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 正文 第172章 这画得像一个人! 身为寿星的皇后的用心,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了。稍懂规则的都应该顺势附和才对。可眼看着一件看着是一拍即合,实际上是早就暗箱操作的好事就要敲定了,却偏偏有人看不懂谱,要这个时候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 说话的人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容妃。从一开始,她就没怎么说话,想不到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了。 讲真,她真没什么存在感!单烨的后宫有这么多的女人,但云七夕就只记得皇后和惠妃两个人而已,陪伴在皇上什么边,大多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的,仿佛都是可有可无的陪衬而已。就连上次去猎场,单烨也只带了皇后和惠妃两个女人。 身为帝王,单烨也称得上是专一了,除了惠妃,云七夕还真没听说他宠过后宫别的女人。哦,对了,他应该曾经对她的母亲也动过情,而且恐怕用情很深,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对她念念不忘。连云七夕都因此而得到了一些明里暗里的福利。 容妃话音刚落,皇后脸色霎变,顿时目光锐利地扫向容妃。 “哦?本宫身为四皇子的母亲都尚且不知道他心里有人,容妃竟然比本宫还清楚了?” 容妃长相一般,比不上惠妃的漂亮,着一身酱紫色宫装,穿着打扮也比不上惠妃的品味,更比不上皇后的华贵。在这样一个大场合中,是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角色。 可是此刻她的脸上挂着轻盈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自信。尤其是看到皇后变了脸,那唇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哦,景炎心里有人?” 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惧是一惊,纷纷起身,就连皇后也是紧张地站了起来,走了下来,整齐的声音高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单烨长袖一挥,大步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恭谨立着的单景炎,最后目光落在容妃的身上,帝王浑厚的声音饶有兴致地问道,“容妃,你如何知道景炎的心里有人的?” 容妃猛然抬头,激动得嘴唇抖动着。对她来说,皇上似乎是有许久都没有这样正眼看过她了,她差点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掐了一把自己才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恭谨地回道,“回皇上,臣妾也是听宫女们说的,据说自四皇子从猎场回来,就经常在书房里画画,画的,画的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听到此处,云七夕不安地看了单连城一眼,他也正轻蹙眉头向她看来。 “画的是谁?”单烨已经落座,其他人也都坐下来,他继续看向容妃问道。 容妃抿着唇角,迟疑了一下,道,“臣妾不知。” “景炎,果真有这回事么?”单烨看向当事人。 单景炎不安地垂着眸子,回道,“回父皇,并无此事。” “是啊皇上,臣妾这个做母亲的,也是没有听说呢,恐怕是哪些个爱嚼舌根的宫女胡说八道罢了。”皇后连忙跟着解释,同时,在单烨沉思着的时候,锐利地目光狠狠地瞪了容妃一眼。 单烨突地温和地笑了起来,“景炎已经十八了,也不小了,有也是人之常情,朕自认向来开明,景炎若真是有中意的女子,朕便替你作主了,来人哪,去四皇子的书房把他的画取来,朕要看看,能被朕的儿子看中的女子是谁。” 有太监应一声“是”,便去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大家心思各异。 韦青青满脸委屈地立在皇后身边,这件事情无论是真是假,都等于直接打了她的脸。好歹是未出阁的女子,脸皮总是比较薄的。 容妃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皇后却是有些坐立不安,同身为皇上女人的惠妃,却是始终淡定优雅的做个旁观者。 让云七夕越发不安的是,身为当事人的单景炎,一向温润的脸上,紧张竟是那么明显。 而身为当事人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的单子隐,却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有种看好戏的惬意感。 单连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指骨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白。 不一会儿,太监将画取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太监手中的几卷画上。 “皇上,奴才把四皇子的画取来了。” “给大家看看吧,看看景炎的画作如何。”单烨朗声吩咐道。 “是。”太监将画像呈了一卷上去,其他的都分别传给了下面的人。 站在单烨旁边的尤万山上前去,帮着把画卷打开来。而其他的画也在不同人的手中纷纷打开了。 单烨的目光落在画卷上,看着看着,却是眼睛越眯越深。而站在一旁的尤万山盯着画像,面色却是越来越尴尬。 单子隐看着手中的画,唇角轻轻牵开了一个笑容,对于画中的内容,并不惊讶,却似乎是早有所料。看完顺手便递给了旁边的韦正卿。 韦正卿板着脸接过画,看了一眼,便抬眼朝云七夕看过来,眉头微锁,透着思索。 “臣妾怎么越看越觉得这画得像一个人?”容妃已经迫不及待地朗声说了出来。 一听此言,那些还没看到画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长个千里眼。 皇后一听,面色一凝,探头朝单烨手中的画看了过去,只一眼,顿时脸色就变白了。 画像传到了惠妃的手中,惠妃秀气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而站在惠妃身后的青黎,轻蔑的眼神一闪而过,神态突然惬意起来。 那边,韦正卿将手中的画递给了单连城。 单连城接过,有好些已经看过画的人都偷偷打量他的神情,可令他们失望的是,他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变化,倒是怡然自得地轻轻撩着唇,像是真的在欣赏一般。 “惠妃姐姐,有没有觉得这画得很像晋王妃啊?”容妃终于忍不住问道。 容妃此言出口,有了不少的小声附合声,“是啊,是啊,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觉得挺像的。” 众人说话间看到单烨越来越沉的脸色,惊觉不妥,顿时禁了声,只是意味深长地齐齐看向了云七夕。 “晋王殿下,您觉得像吗?”容妃见惠妃不回答,又不罢休地问向单连城。 单连城两片薄唇轻轻抿着,并未开口。 “是吗?像吗?让我看看?” 令众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开口的竟是云七夕本人。 她从惠妃手中接过画,十分认真地看着。 “嗯,果真,至少得有八分像,四皇子画功真是不错啊。”云七夕认真地做着点评。 有人在偷笑,容妃已经迫不及待去看皇后早已变色的脸。 可此刻已经站在风口浪尖的云七夕却是自得其乐,越评越开心。 “嗯,不过就是脸型画得圆润了些,我真人的脸型可没这么饱满好看,这双大眼睛倒是十分写实,鼻子挺了点,嘴唇小了些,哎哟,四弟还真是仔细,连我的酒窝都画出来了,只不过,画上这笑容似乎是太温柔了点,太淑女了一点,搞得本人我都不好意思了。” 全场讶然! 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这事可大可小,直接关乎着自己的清誉? “让我来看看,其他的都画得像不像。”她甚至站起身,走到对面,接过了其他的画来看。 “这张不错,像了九分啊,把那股机灵劲儿画出来了,赞一个。” “这张嘛,也不错,只不过,画上这身材比我本人肉多了点啊。” 她是疯了吗?众人如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她。 云七夕全然不顾各色目光,走到单景炎面前,盯着他神色复杂的脸,夸道,“四弟,画得真不错,想不到我当时随口一说,请你给我画几副画像,没想到你还真就放在心上了,而且还画得这么好,我真是太感动了。” 剧情突转,众人张大了嘴巴,明显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她又走到单连城面前,“爷,你看四弟画得这么好,我们请他给我们画一张合像可好?” 单连城盯着她,眼里透着一抹赞赏,点点头,“好。” 然后她又跑到单景炎面前,问道,“四弟,可好?” 单景炎此刻也是已经镇定了下来,笑着点点头,“三嫂既然看得起,又开了口,四弟我自然无推拒之礼。” △≧△≧ 事情发展到此,就见云七夕一个人如一只机灵的小猴一般,在中间跳来跳去,忙得不可开交,却如有一只化骨绵掌一般,把所有的尴尬和危机都化作了无形。 倒是显得那些个起先已经想歪了的人,是自个儿心思污了。 容妃有些失望,青黎的失望更大。想来,她是多么想看着她传出点什么花边新闻,然后身败名裂,最后因不贞不洁之名被单连城成功地休掉。 只可惜,让她们统统失望了。 惠妃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此刻也是明显感觉到她舒了一口气。 她成功化解了这件事,皇后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自己还未娶妻的儿子与结了婚的妇人传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云七夕想不通的是,她似乎跟这个容妃并无什么过节啊,甚至都没有找过交道,她哪里把她得罪了? 正文 第173章 送子天珠 后来,想了想,她猜,她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单景炎,或者,她针对的也不是单景炎,而是他的娘。 但云七夕这样的解释,也不是人人都会相信,或者说根本就没人相信,但谁也没有证据反驳她说的不是真的。不信也得信! 只是有人庆幸,有人不甘而已。 这样的戏码对于长年与敌人斗智斗勇的韦正卿来说,更不可能是看不懂,这件事本与他无关,不过当他看到女儿受伤的表情,眼中甚至含着点点泪,就气闷了。大概是碍于单烨在场,终是没说什么。 皇上放下手中的画卷,长长吐了口气,道,“景炎画功又有长进了,果然不错。” 虽说尴尬化解了,但单景炎眼中的黯然却是越发浓郁,只道,“谢父皇夸奖。” 单烨已经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自然没有人再不识趣地去质疑。而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云七夕清楚,单景炎清楚,单连城也清楚。至于其他人,相信也好,怀疑也罢,这件事也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午宴是家宴,设在凤仪宫。 对云七夕来说,因为地点不对,所以吃什么山珍海味也就没了滋味。 吃过了饭,除了得罪了皇后的容妃识趣地早早离开了,其他女眷闲来无事,便留下来陪着皇后聊天了。 这大概就是古代宫廷女人的生活方式。 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道这是单景炎选妃的关键时刻,虽然明知道皇后心里已经内定了人选,但没有最后确定,都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就算定了,身为皇子,娶了正妻还可以纳妾。而且,皇后不止一个儿子,如今太子妃毁容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看今天卫咏兰的举动就知道了,想必应该有许多人都认为是老天有眼,自己的机会到了。 可这些,云七夕统统都没有兴趣。她只想早点离开凤仪宫,哪怕是在御花园里转转也好,也不用在里面束手束脚地自己难受。 单连城午宴过后就离开了,听闻晚上是大宴,想必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安排。 巧儿陪着她在御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可宫中办宴,到处都是人,又走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僻静地儿。 “二小姐,走累了就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巧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石桌子。 云七夕含笑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走累了吧?” 巧儿顿时小脸一红,低着头,“难道,难道二小姐您不累吗?奴婢记得您以前可经不得走这么远的路。”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那位二小姐娇生惯养,哪像她,是在摔摔打打中长大的,走这点路算什么,盗墓的时候,山路,泥巴路,甚至峭壁,好走的,不好走的,什么样的路她没走过,夜宿荒野也是常有的事儿。 “我不累,你既然累了咱们就在这儿歇一会儿。” 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谁知道刚坐下没走久,惠妃就来了。 云七夕和巧儿立刻站起来,惠妃笑了,“你们坐吧,紧张什么,本宫有那么吓人么?” 虽是这样说,可巧儿却是再也不敢坐了。 青黎搀扶着惠妃坐定后,惠妃慈爱地拉着云七夕的手,温和而不失关切地问道,“七夕,你与连城成婚也有些日子了,他对你好吗?你在府上还适应吗?” 云七夕真没想到,她问的第一句话竟然跟单烨一模一样。 还未等她回答,惠妃就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十分温柔又善解人意地说道,“身为连城的母亲,本宫知道,他有时不太懂女人的心思。本宫也知道,身为女人,突然从自己早已习惯的娘家嫁到了一个陌生的家,面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一点恐怕惠妃的心情会比她更强烈,她是在自已的国家亡国的时候,从生她养她的土地上,被带到了陌生的国土,仇人的国土。不知她是怎样过来的,一定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煎熬才能恢复现在的平和。 而惠妃又怎么能够理解,她云七夕也并非从国公府嫁到了晋王府这么简单,而是从未来的时代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还好,她有随遇而安的心态,还好她的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还好,她好像渐渐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不过本宫相信你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你坚强勇敢,本宫都看在眼里,连城有你,让本宫心里很踏实,很安心。”惠妃温和地说着。 这点云七夕是相信的,这个婆婆为了搓和她和她儿子,什么手段都使了。可见是早就替他儿子相中了她了。 她只能说,这婆婆不但长得漂亮,眼光也很独到! 一直站在惠妃身后的青黎,想必听到惠妃这些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抬眸看向别处,眼底闪过丝丝烦燥。 惠妃拉着云七夕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七夕,你跟母妃说实话。” 她严肃的语气让云七夕心里一跳,谨慎地盯着她。 “你的身子还没有动静么?”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想必自看到那张带血的喜帕之后,她心里便早就认定她是她儿子的人了。她要是知道她至今还是处女,不知道会怎么想? 听到此,青黎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一抹狠光一闪而过,恐怕是希望她最好永远也怀不上,那么单连城就可以尽快纳妾了。 见云七夕不吭声,以为她是害羞,惠妃笑了笑,像是劝她,又像是劝自己。 “你心里不要有压力,母妃就是问问,母妃知道,这也是急不来的。”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放在云七夕的手心里。 “这是前不久母妃去南华寺去拜送子观音,特意为你求来的送子天珠。” 云七夕尴尬得耳根子发烫。 她虽然十分理解这婆婆想要抱孙子的心情,可是这未免也太急了些吧,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圆房这件事,他们结婚才多长时间啊? 惠妃将这串天珠挂在云七夕的脖子上,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期许。 想来身为母亲,她应该是很爱单连城的,她对自己所以的仁慈与关爱都是因为爱屋及乌。可是,她知道单连城所面临的压力和痛苦么? “母妃,连城他到底……” 惠妃脸色微微变了变,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已经松了她的手站起来,强笑了笑。 “本宫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就不陪你了。” 云七夕不解地看着惠妃脚步匆匆的身影,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已经这么多年了,既然心态已经平和了,脸上也恢复了笑容,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出真相呢? 晚宴在太和殿举行,比午宴的阵仗要大很多,所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都在场。 宴席的四周以及大殿上方两边布了很多的侍卫,即便是没有放任何一个生人进宫,单连城还是布置地很周详,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对面依次坐着单子隐,单连城,单景炎,韦正卿,云冲等。而大殿另一边坐着所有女眷。 在歌舞奏乐声中,不时夹杂着此起彼伏地道贺声。 云七夕看见单连城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天珠上,不知他是否明白这串天珠是他母妃的良苦用心,她朝他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笑。 几曲舞蹈终了,中间摆起一架古琴来,献奏的是韦青青。 看来今日搓和韦青青和单景炎的事,皇后与韦正卿这两兄妹势在必行。 讲真!韦青青外形条件很好,舞也跳得好,琴技更是好,云七夕虽不懂琴,但至少听得出好赖。那些个文武百官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琴,还是看懂皇后与韦正卿两兄妹的心思,逮准了机会就猛拍马屁,直夸韦青青弹得好,弹得绝了。 而单烨却自始至终不表态,云七夕想起上午时,单烨好像是不太希望能随了皇后两兄妹的意思。而云七夕也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古以来,有多少外戚干政的事情,最后甚至颠覆震撼朝纲?所以大多明智的皇帝都会阻止后宫的势力滋长。 “皇上,景炎如今也不小了,臣妾倒是看着青青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礼,景炎性子也很温和,两人倒是般配得很,不知皇上以为如何?”皇后终于开口了。 弹完琴的韦青青退到一边,低垂着头不敢抬眼。今天在凤仪宫的事情已经在她的心里有了心理阴影,她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此时大殿的所有人都盯着单烨,等着他的表态。 虽是不乐意,但他也不能当着众多文武百官的面拂了皇后和军功赫赫的韦正卿的面子。 单烨沉呤了一瞬,说道,“韦将军教女有方,韦家千金确实十分优秀,若是能亲上加亲,自是最好,但还是征询一下两个年青人意见吧,总不能强人所难。” 一听单烨发话,便有人积极附和起来。 “韦姑娘与四皇子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啊。” “是啊,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七夕坐在前排,不能看见张沁雪的表情,但她可以想像得出来。 她倒是能看得清楚两个当事人的表情,韦青青始终红着脸低着头,不发一语。单景炎则是脸色越来越白。 “青青,皇上问你话呢?”韦正卿出声提醒一直不说话的韦青青。 “我……”韦青青终于将头抬起来了一些,不太确定地瞄了单景炎一眼,见到他苍白的表情,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青青!”韦正卿在催着她。 正文 第174章 原谅我的情不自禁 韦青青咬着唇,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女子总是害羞的,景炎,你先说吧。”单烨发了话。 单景炎缓缓站起身,云七夕直望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心里的担忧更浓。 只见他面向大殿之上,拱着手,面色凝重地刚开口说出“父皇”二字,突然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同时,身子如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直地往后倒了去。 “四皇子……” “景炎……” 大殿顿时大乱,叫喊声四起。 离单景炎最近的单连城及时地将他捞住。此时,许多侍卫和宫女都扑了上去。 而云七夕也已经再顾不上那许多,从座位上站起便冲了过去。 排开人群,她挤了进去。 此时,单景炎在单连城的臂弯里已经完全晕厥了过去,面色死寂。 “景炎,你怎么样?”她蹲下身,强自镇定地探上他的脉。 “快,快传太医!”皇后似乎是直到现在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喊声因为着急和害怕都变了调。 于是,便有太监得令飞快地去了。 “景炎心脏病发作,此刻脉息已经十分微弱了,等不了太医了,我要救他。”云七夕坚定地看着单连城,语速极快。 单连城紧皱着眉头,二人目光交接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悄然流转。少顷,他将单景炎轻轻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沉声道,“所有人让开。” 一句简短的话威严且不容置疑。 嘈杂声小了,围观的所有人,真心着急的也好,看热闹的也罢,都赶紧退开了几步。 “云冲,戈风。”他高喊。 声落,二人飞快地来到他的面前。 站在单景炎身旁,单连城将披风展开,顿时如立起了一道屏风。 云冲和戈风会意过来,分别站在另两个方向,同样将披风展开来,将单景炎和云七夕围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晋王,你这是做什么?”皇后质疑的声音响起。 也是,她怎会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她? “回皇后娘娘,晋王妃在救四弟。”单连城沉声严肃回答。 “不用了,本宫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 “恐怕等不及。”单连城沉沉道。 云七夕闭上眼睛,让心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耳朵听不见任何的纷扰。 她感动于单连城对她的信任,看着纹丝不动的三个背影,她相信,他们三个一定会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 她伏在单景炎耳边说了一声,“景炎,挺住!” 单景炎一动不动,这令她浑身发凉。她不再迟疑,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外面的质疑声,争论声,关切声,她都统统听不见了,她只有一个想法,必须要将单景炎救醒。 她不是没有想过,倘若单景炎醒不过来,她将面临的是什么。不止是她,还有单连城,这罪名经过有心人的戏剧化扩大,即使他再有力的肩膀恐怕也背负不起。 可是,她顾不得那许多。摆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单景炎,是她见过最善良又最纯真的皇子,是单连城最放不下的四弟。单景炎的状况根本不到太医来,就算等到太医来,凭太医的医术,也不一定有能力救,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景炎,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在无数次的按压之后,单景炎依然一动不动,云七夕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七夕,别怕,你一定能救回他。”耳边响起单连城传声入耳的声音。 他的话好像给了她一股力量,是的,这一次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她一定会把他救回来的,一定! 她不放弃地继续按压胸腔和人工呼吸,即便自己的脑袋已经有些发晕,她却仍然没有放慢一点速度。 她没有看到单景炎微微颤动的睫毛,所以当她再一次按压完胸腔,嘴唇压上去时。单景炎的眼睛虚睁开来,一只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身子,嘴唇噙住了她的唇。 云七夕瞪大了眼睛,对视上了他无力的双眼。 他刚刚醒来,力气并不大,手只是轻轻搂住她,她只要稍稍一挣,就能挣开。可是她没有,此刻的单景炎脆弱地就像一个瓷娃娃,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打碎了。 单景炎的眼神看上去像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可是他轻柔地吻了她,他就像是还沉睡着,在做着梦,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 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微臣参加皇上,皇后娘娘。” 是太医到了。 “晋王殿下,太医已经到了,还不上太医上前去看景炎?”皇后厉声喝道。 只听单连城道,“恕臣不能从命。” “你说什么?”皇后难以置信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不知道他吻了她多久,只知道当外面已经剑拔弩张的时候,单景炎的目光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他松开了搂住云七夕的那只手,轻轻地将她扶起一些。 他就这么痴痴地望了她一会儿,云七夕的眼底全然没有责怪他之意,虽然他冒犯了她,可是她了解他,理解她,在她的心里,他永远是那个温和懂礼的谦谦君子。 单景炎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轻轻地擦拭掉沾在云七夕唇上的血,虚弱地轻声说,“七夕,对不起,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原谅我的情不自禁。” 云七夕摇摇头,含笑真诚地道,“你醒了,我很开心。” 见她笑了,单景炎也笑了,“三嫂,下一次请不要再这样救我。” 他已经改了口,神情悲凉。 云七夕摇着头,却是坚定地说,“希望没有下次,但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还会救你的。一定!” 单景炎虚弱地含笑望着她,眼底升起丝丝感动。 这样一个她,固执而善良,真实而勇敢,她是他的三嫂。 “连城,让太医来吧。”见局势如此僵持,单烨无奈开口。 单连城依然如一座稳稳的大山,一动不动。 “连城,景炎醒了。”云七夕拔高声音的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醒了?”外面传出诧异地惊叹了声。 单连城三人放下披风,大家方看清里面的情况。 云七夕已经起身站在一边,躺在地上的单景炎却已经睁开了眼。 谁也不知道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还晕迷不醒的单景炎此刻确实已经醒了。 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太医挎着药箱走上前来,给单景炎仔细做了个检查,方拱手朝大殿上方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四皇子确实已经缓过来了。” 已经迫不及待从大殿上下来的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云七夕一眼。 云七夕垂着眸子,不卑不亢地立着。 只要单景炎醒过来,谁的目光她都不在意。即便今日单连城没有替她挡住这众多目光,即便众人骂她不知廉耻,她也是会救的。 云冲和戈风将单景炎扶起来,可他刚醒过来,明显还太过虚弱。却仍然礼貌地朝他的母后笑了笑,又看向站在大殿上的单烨。 “父皇,母后,儿臣想先回房了。” 皇后忙点点头,“既然身体不适,就回房休息吧,太医,待四皇子回房,再仔细地给他检查一下。”说完,她又扫了云七夕一眼。 云七夕心里在笑,怎么,难道还认为她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抬眼,她发现单连城正盯着她,确切地说,他正盯着她的嘴唇。 云七夕莫名有些心虚,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可他应该是明知道她会以怎样的方式救他的,所以他才用了这样的方式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单连城安排戈风将单景炎送回去,这件事情才终于告一段落。 所有人各归各位,宴会继续。 云七夕扫视宴会现场,发现气氛有些变化,好些人似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瞧。她会医术在大燕已经不是秘密,他们应该是十分好奇,刚才在里面,她用的什么样的救人方式。 当她迎上韦青青的目光,韦青青来不及躲闪。她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还有一闪而过的嫉妒。以及她神情里的掩饰不住的受伤。 单景炎在关键时刻突然吐血晕倒,这比当面直接拒婚更伤一个女子的自尊,想必韦青青的心就如被无数把刀子剜了心一样的痛。 可感情的怎么勉强得来?勉强与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如孑然一身。古代的女子恐怕很难理解和接受这样的道理。 又是一段歌舞表演之后,大家似乎才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恢复了谈笑。 云七夕无心吃东西,更无心欣赏歌舞。回想起来,今天真是过得跌宕起伏,此刻她只希望这场宴会能够早点结束。 “晋王殿下,在下敬你一杯!”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寻声望去,说话的竟是李安。 单连城俊美尊华的脸面无表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未去看向他敬酒的李安,却是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安向单连城敬酒,看到单连城此刻的表情,云七夕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丝不安。 正文 第175章 若敢伤她分毫,本王必将你碎尸万段! 李安走出席位,来到殿前,朗声说道,“皇上,在下前些日子因为冲动而冲撞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臣有罪,本是罪该万死,幸得晋王妃在太子殿下面前求情,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才使得臣苟活到现在,臣必当敬晋王殿下和晋王妃一杯,聊表谢意。” 云七夕不懂了,这样说来,他们是知道她去跟单子隐谈条件的事的,那么李夫人不但不谢她,还每次见到她都紧张躲闪是什么意思? 凭单子隐的为人,怎么可能让单连城得到好名声? 云七夕不由自主看向单子隐,只见他抿着一丝淡淡的谦和的笑,果真一副慈爱仁厚的太子形象,可云七夕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胜券在握的自信。 单连城面无表情地淡淡道,“李大人客气了,此事是太子殿下的大度与仁慈,与本王无关。” 单子隐轻笑一声,“晋王又何必自谦,都说战场上见惯了腥风雪雨的晋王冷面无情,看来大家是对晋王多有误解,做二哥的应当向你学习才是。” 李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便退下了。 云七夕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胸口越来越闷得难受,只希望这段宴会快点结束。 不多时,一排宫女端着水果进来了。一盘一盘地挨个放在每个人的桌子上。 宫女上水果,本没什么特别,但云七夕的目光却瞬间被其中一个宫女吸引了去。因为她生得实在太美。 丹凤眼,柳叶眉,身姿妖娆,眼神顾盼生姿。 凭这样的姿色,这样的身段,竟然只是一个宫女?这叫埋没人才。 不止云七夕一人注意到这个宫女,有男人笑道,“哟,这宫女可生得真不错呢。” 听闻此话,那宫女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哟,还不好意思了呢。”几个男人笑了起来。 那宫女缓步继续往前走,云七夕忍不住仔细打量她,端着托盘的手指白皙修长,视线往下,她的目光顿在她的脚上,顿时凝住了。 就在她发呆间,那宫女已经走到她跟前,并继续迈步朝大殿上走去。 云七夕双手握紧胸那串天珠,用力一拉,那串天珠断了,一颗颗珠子蹦到地上,滚落到四处。 有好几个宫女踩到滚圆的珠子,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一时间哎哟连天的叫唤和杯盘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突生变故,那宫女的背脊一僵,加快脚步往大殿上走去。 却是脚步一乱,踩在一颗天珠上,手中的托盘飞了出去,当她趴在地上时,手中竟赫然有把锋利的匕首。 “保护皇上!”单连城沉声一喊。 那宫女知道大势已去,遂用尽全力将匕首朝大殿之上飞了去。 早在单连城喊的时候,云冲已经冲到了大殿上,此刻长剑一挑,匕首落在了一边。 顿时,太和殿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整齐的步伐自大殿外传来,很快,一群御林军冲了进来。 “保护皇上!”随着声音进来的是已经年过五旬的三皇叔李宏。 很快,一群御林军加上晋王的侍卫就将整个太和殿围了个密不透风。 御林军浩浩荡荡地冲进来,明显是有备而来,云七夕看向单连城,而此刻单连城却是不由自主望向大殿之上,有一抹悲凉的神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却如一根针尖,在云七夕的心里猛扎了一下。 单烨与他短暂对望,尽管他的受伤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冷漠与淡然,但他还是看到了,似是不忍,他别开了眼时,一口气好半天才吐出来。 “抓刺客!”尤万山指着那趴在地上的宫女,尖声高喊。 话落,御林军齐齐冲了上去。 就在云七夕失神的那一刻,那宫女飞快站起身,先御林军一步揪住了她的领子,同时另一只手上一块尖利的碎片抵在她的脖子上。 “七夕。” “二小姐!” 她听见了惠妃和巧儿紧张的喊声。 云七夕这才发现,其他的女眷早已退到了底,她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的人质。她看到了青黎眼底兴奋的光芒。 “都不要动,谁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这宫女一开口,全场震惊。 竟是男人的声音?只是这男人竟生得比女人还美?尽管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声音也不失几分阴柔。 单连城黑沉着脸,看着那碎片抵在云七夕的脖子上,沉声道,“放了她。” 这阴柔的男人冷笑一声,“放了她?你们会放了我吗?都给我退后。” “敢刺杀皇上,杀了她!”皇后的声音愤然地响起。 “都不要轻举妄动!”单烨沉声阻止。 “皇上,不能放虎归山。”皇后急劝道。 云七夕听见皇后的话突然想笑,而且她还真就笑了,只不过是冷笑。她早想除了自己,在今日知道单景炎心里的人可能是她的时候,她就更想除她而后快了。 “谁敢乱动。”单烨严厉地喝道。 此话一出,没人敢轻举妄动。 单烨望着这个刺客,沉沉道,“你放了她,朕保证放你走,君无戏言。” 刺客笑了,“狗皇帝,你当我傻吗?都给我让开。”他发狠一喝,手上也用了力,也是同时,云七夕低叫了一声,因为那瓷片尖扎破了她的脖子。 当她后知后觉地闭上嘴巴时,已经看见单连城一张黑透的脸,已经愤怒到喷火的眼睛。 “好好好,你不要伤她,朕答应放了你,但你事后必须放了她。” 身为皇帝,单烨竟然为了她向一个刺客妥协了? “放他走!”单烨一声令下,侍卫们缓缓后退,让出了一条路来。 云七夕在刺客的裹挟下一步步被动地后退,缓缓朝大殿门口退去。 “站住!”单连城沉声一喝。 刺客就条件反射地将瓷片再次抵紧了云七夕的脖子,警惕地盯着他。 而云七夕看到了他一双充血的眼睛,压抑着想要杀人的冲动。 “若敢伤了她分毫,你就是逃到天边,本王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凶狠的话,云七夕却听出了几分感动来,就是在这一刻,她觉得好像被挟持也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刺客冷笑了一声,“放心吧,江湖之人虽然身份低微,但是至少还知道一个信字。” 最终,刺客带着云七夕逃出了太和殿。侍卫们虽然让了他走,却也是隔着一段距离不放弃地跟随着。 皇宫之大,没进过皇宫的人哪里能够想像。 此刻,就算是敞开大路让他走,恐怕他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更何况此时天已黑透,他只是盲目地挟着云七夕走,并不知道是离宫门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 走了一段距离,云七夕明显感觉到他慌了脚步,她偷偷侧脸打量他,发现他的脸上已经密布了汗珠。而那些侍卫却一直远远跟着,没有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人来,个个手里举着刀,其中一个大喊一声。 “抓住他,不能让刺客逃了。” 话落,几个人扑了上来。而一直尾随着的那群侍卫明显有些懵。 皇上的旨意不是说放了刺客,不能伤害晋王妃么? 刺客反应很快,见人杀过来,挟着云七夕转身就隐进了花园里。可后面几个人一直穷追不舍。 云七夕抬头看见“迷华阁”三个字,飞快说道,“进这里。” 刺客此时也是无路可走,于是便挟着她入了迷华阁。 迷华阁里的路不宽,而且不时有岔路出现,没走一会儿,便找不到方向了。好在,那几个追杀他们的人却并没有进来。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会这样?”走了好几次都又回到了原地,刺客烦燥地低骂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云七夕平静地回答。 其实这一路逃出来,云七夕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人并无伤她之意,想了想,她道,“现在我反正逃不掉,不如你放了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那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松了手。 云七夕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由于没有灯,光线很暗,还好她的夜间视力好,可以隐约看清周围环境。 “别急,我猜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在这里面,你暂时是安全的,镇定下来,一定会找到出路的。”云七夕安抚着他的情绪。 “找到出路又如何?”他一拳重重打在墙上,不难听出他的心灰意冷。 云七夕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刺客冷笑了一声,静默了一会儿,又开始不甘心地寻找出路。 趁着他摸索着朝另一条岔路上走去,云七夕脚步很轻地挪到另一条道上,吸了口气,飞快地往另一条道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回忆单连城曾给她看过的那张地图。 “该死,你在哪儿?”刺客愤怒的咆哮声传了过来。 ⑧☆⑧☆.$. 不过云七夕的思绪却并没有受到干扰,她知道,她已经把他甩开了。 聚精会神地闭上眼想了一会儿,那张地图好像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认准每一个岔路口的路,她一步一步地走,确认每一次都不会走错。 当时看地图的时候,她不知道这个迷华宫原来这么大,地图没有先进的标上比例,她当时只是觉得路比较多而已。 实际上,这个迷华宫真不是一般的大,路也不是一般的复杂。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岔路口,那张地图却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模糊起来。 她甩了甩脑袋,仔细想了很久,却实在无法想起眼前这三条路该往哪一条走。 “你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正文 第176章 我怀疑你眼神儿有问题 云七夕闻声回头,模糊看到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 虽然看不清,可是她听出了声音,是景炎。 单景炎从黑暗中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他牵着她往前走,走得很从容,并未在任何一个岔路口上犹豫半刻。 “景炎,你也走得出这迷华宫?”云七夕诧异不已。 黑暗中,单景炎轻声一笑,“但我不想要帅印,所以父皇也从来都不知道我可以在这里来去自如。在他的心里,我可能是最没用的一个。” “不,我猜皇上的心里一定跟明镜儿似的。”云七夕道。 从见到单景炎的第一眼,她看到他那双干净到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她便知道,他是最不会争权夺利的一个,他投错了胎,他本不该属于这个宫廷。 她从前觉得,他不像是出生在皇室,倒很像是江南水乡某个书香世家的少爷。如若他真的只是这样一位饱富才情的少爷,他一定会活得更好! “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单景炎好像突然很累了,停了脚步,就那么靠着墙坐了下来。 云七夕想起,他前不久才犯了心脏病,忙点点头,“好,休息一下。” 她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没在房间里休息?”沉默了一会儿,云七夕问道。 “因为我要救你。” “你怎么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她诧异。 “我就是知道。”这句话竟有那么几分他从未有过的小任性。 云七夕一愣,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是单连城这样说,她可以用心有灵犀来调侃一下,可是对象是单景炎,她不能这样说,她不能给他任何的遐想。 “不过,你好像对这个迷华宫很熟啊。”云七夕又问。 单景炎点点头,笑了起来,“因为我经常来。” “为什么经常来这里?”云七夕不解。 “因为这里来了就出不去,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来,连宫女太监都不会来。”单景炎淡淡地解释。 云七夕想了几秒之后,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把它当成你的秘密基地了啊。” 单景炎轻轻仰着头,道,“嗯,我最喜欢呆在这里,任谁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说完,他看了云七夕一眼,“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 “那你在里面做什么呢?”云七夕突然笑嘻嘻地八卦了起来。 单景炎只是笑笑不说话,云七夕也并非真想探听什么秘密,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单景炎伸手入怀,掏出他随身携带的那个汉白玉小瓷瓶来,嘭一声打开了瓶盖。 正要喝,云七夕按住了他的手,“不能喝,我可不想马上再救你一次,很耗费体力的知不知道?” 单景炎由她按着,盯着她没有动,声音平静地道,“我说过,以后不要再救我了,生死由命。” “说什么废话?”云七夕故意板着脸,“你的命是该活得阳光灿烂,所以,你得朝着这个目标去,听见没有?” 单景炎听了她的话,突然咧开嘴,笑得一脸纯真,“听见你的声音,就很阳光了。” 云七夕在小小的尴尬之后也笑了起来,想来前一刻她还在刺客的手里面临生死的考验,这一刻他们却坐在这里轻松地谈笑,好像把之前的所有危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单景炎倒也听话地将瓶子重新盖上了。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酝酿了一下,问道,“我觉得那个韦姑娘挺好的,人又漂亮,又多才多艺,你不喜欢她?” 单景炎哼笑了两声,“这天底下,才貌双全的女子何其多,难道个个都喜欢?” 他这话倒是让她答不上来。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感情这种事情,真是没有什么附加条件的。不是美貌和才情就能留住一段感情,对一个人生情,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也许他并不优秀,甚至还有不少的缺点,一旦心动,却是便是无法自拔。 “那你觉得沁雪怎么样?”云七夕小心翼翼地又问。 半响,单景炎都没有说话。正当云七夕怀疑他是否对张沁雪有点意思的时候,他开口了。 “七夕,想听我说句真心话吗?” 云七夕没有回答,她好像知道他要说的真心话是什么。 尽管她没回答,他也继续说下去了。 “我好像还真没对什么女子动过心,除了你。” 好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连呼吸声都能撕裂伤口。 “那个,景炎,相信我的医术吧?”云七夕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单景炎“嗯”了一声。 “等出去之后,我给你看看。”她说。 单景炎茫然地透过昏暗不明的光线看着她,就听她道,“我怀疑你眼神儿有问题。” 单景炎明显一愣,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以往,他从来都是温和地笑,云七夕从没听过他这般爽朗地笑,此刻觉得太有成就感。 “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从专业的医学角度来分析,你可能眼神确实有问题,并且还病得不轻。待我给你开济良药,让你的眼神清明起来。” 单景炎收了笑声,却是依旧笑着,似乎是突然间心里的阴云就散去了。 其实云七夕没说出来的是,单景炎有着一双她所见过的最干净澄澈的眼睛。 “哈哈哈哈……”突如其来的另一个阴柔的笑声让云七夕一个激灵。 与此同时,单景炎伸手扣紧了她的手腕。 “以为一个迷宫就可以难得到我吗?现在好了,一个王妃,一个皇子,我看那个狗皇帝还敢不放了我?” 这刺客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眼前。 云七夕倒是佩服他,竟然一路走到了这里来。 咳咳,单景炎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才道,“你是走不出去的。” “是吗?”那人眼神含笑飞了过来,如女人般轻柔地道,“那我们就试试看。” 说着,那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云七夕只感动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渐渐发紧,就在他走近时,单景炎突然伸手,在云七夕还没看清地时候,与他过起招来。 虽然他一只手拉着她,只用单手,但那人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狼狈地对了几招,便倒在地上。 云七夕早已看愣了,她原本以为单景炎是不会武功的,想不到他的武功竟如此之好。 “他怎么了?”云七夕问。 “我点了他的穴,他暂时动不了了。” 云七夕走过去,在那人的瞪视下,将一颗药丸放进他的嘴里,随后捏紧他的鼻子,逼迫他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那人怒道。 云七夕没回答,站起身,对单景炎道,“我们离开吧。” 单景炎点点头,带着她朝着出口方向一直走,也不知道一共走了多少个岔路口,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 很多的侍卫举着火把站在出口处,而单连城就负手立在侍卫前面,看着云七夕被单景炎牵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巧儿红肿着脸扑了上来,“二小姐,您没事吧?” 单景炎松开云七夕,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说完她走向单连城,说道,“他还在里面,暂时动不了了。” 单连城手一挥,戈风便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将那人押了出来。 “你是谁?为何要杀朕?”随着问话声,单烨阔步走了过来。 云七夕面色淡定地朝那刺客看过去。 那人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他似是领悟过来了什么,愤恨地瞪着云七夕。云七夕别开脸,看向单连城,与他的眼神交汇了一瞬,又平静地收回。 单景炎看了那人一眼,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又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 “把他押下去吧。”单烨沉声道。 “父皇!”单连城突然开口。 单烨看向他,目光沉了几分。 云七夕捏紧拳头,莫名的紧张。 “父皇!今日有刺客潜入皇宫是儿臣的失职,请父皇将刺客交给儿臣,让儿臣彻查此事。” 云七夕望着单烨,记起他白天的话来。 “朕确实不能完全相信他,就像他也不曾完全相信朕一样。” 只听单烨长叹一声,“那好吧!”说完,他看向云七夕。 “七夕,你没事吧?” 云七夕摇摇头,“谢父皇关心,七夕没事。” 单烨点点头,“没事就好。宴席也散了,此事就这样吧,朕也乏了。” 说完,他转身缓步离去。尤万山就躬着身子跟在他的身边。 渐渐地,两道人影没入了夜色中。 “带走!”单连城道。 戈风应一声是,便与另一侍卫一起,将刺客挟了下去。 “景炎,可有好些?”单连城问道。 单景炎一笑,“谢三哥关心,好多了。” “那就好,早些歇息吧,我们也该出宫了。”说着,单连城拉起云七夕的手,转身离去。 他的手很热,手心有些湿,却很有力。他的步子不大,也不快。云七夕第一次觉得跟他长腿并肩走着也可以很和谐。 “啊?”云七夕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单连城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云七夕拉着他就往太和殿的方向走。 正文 第177章 被吻得气绝身亡太奇葩了 她跑得很急,单连城虽是不明所以,却还是跟了她一同到了太和殿。 大殿里,许多宫女和太监正在收拾残局,好些个宫女蹲在地上在捡东西。 其中一个举着玛瑙珠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珠子呢?好漂亮啊。” “当时突然就跳出来了,也不知道从谁身上跳出来的,兴许是哪位娘娘的也不一定。不过啊,若不是这珠子恰好绊倒了那个刺客,还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呢。” “咱们还是都捡起来吧,说不定事后哪位娘娘要来寻呢。” “我的我的,是我的。”云七夕嚷着冲了进去。 “参见晋王殿下,参见晋王妃。”宫女太监们赶紧行礼。 直到冲进去,云七夕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人独坐在大殿里没有走。 听见她叫嚷的声音,他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目光微微闪动,似是几番挣扎才将某种情绪压住,站起身走过来,因疲惫而有些许沙哑的声音问道,“七夕,你没事吧?” 云七夕心里涌过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低声道,“爹,我没事,害您担心了。” 云风烈摇摇头,看了站在后面的单连城一眼,疲惫地笑了笑,“是爹担心多余了,有晋王殿下在,又怎么会让你有事呢?” 说完,他便提步往外走。 望着他的背影,云七夕有点难过,又有点感动。大概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滋味,所以一丁点的关爱就会轻易地打动她。 大殿里,宫女们听说是她的珠子,赶紧七手八脚地帮忙捡起来,不一会儿就尽数递到了云七夕的面前。 “晋王妃,这地上的珠子都在这里了,您数一数,看齐了没有?” 云七夕欢喜地捧着双手接过,眉眼含笑,“我也不知道总共有多少颗,能把大部分找回来就不错了。” 宫女太监们继续打扫,云七夕捧着珠子正准备转身离开,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来,手心里躺着几颗天珠。 顺着手扭头,竟是韦青青。 愣了一瞬之后,云七夕眉梢挑了挑,将手中的珠子递给身旁的单连城,再从她手里将几颗珠子接过来,笑道,“谢谢啊。” 韦青青轻轻摇摇头。 此刻两个人面对面而站,云七夕也算是近距离地看清了她的长相,果然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长得温柔娇俏,然而这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却仿佛藏着心事,真真是惹人怜爱。 只可惜她云七夕不是男人,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打算扭头就走,“谢谢韦姑娘,那我就先走了啊。” “等一下。” 云七夕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弯了弯唇,转过身,笑看着韦青青。 “韦姑娘还有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云七夕又不傻,可她就是要打算装傻。 “晋王妃,景炎表哥他,他还好吗?”韦青青秀气的眉头皱着,纠结下终于问了出来。 云七夕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不怎么好,你起先没看到么?差点儿再也醒不过来啊。” 韦青青的眉头皱得更深,咬着唇,“他,他是什么病?” 云七夕深呼吸了一口,打算下剂猛药,于是将手上的几颗珠子尽数递到单连城手中,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走到韦青青身边,如老姐妹儿一般地揽着她的肩膀。 “青青啊,你景炎表哥这个病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忌讳的就是受刺激,受了刺激的结果你起先也看到了,是说吐血就吐血,说晕就晕,今日若不是有我这个小神医在,可能就真的是说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了。” 这样的解释倒不如不解释,简直严重打击了人家姑娘粉嫩的小心脏。 她有那么差吗?有那么不堪吗?娶她竟然叫受刺激? 看着韦青青紧紧咬着唇,满脸委屈的样子,云七夕突地收起那不正经地样子,严肃地看着她,“青青,你真的喜欢景炎吗?我实话告诉你,景炎他是心脏病,这个病,活不长,而且通常会走得比较突然,说不定你刚嫁过去就要面临守活寡。” 韦青青漂亮的小脸一震,起先还含着泪的眸子此刻满是惊讶。 看着她的表情,云七夕再次笑了。 小姑娘啊,毕竟还是太嫩了! “我们走吧。”她转过身,拉着单连城疾步往外走。 觉得心头好似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堵得她忘了呼吸,直到走出太和殿,她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七夕,你说的是真的?”单连城突问。 云七夕看向他,与他凝望片刻,再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点了点头。 单连城眉头微蹙,就那么长久地站着,忘了提步。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这样告诉她?” “是不是太直白?太残忍了?” “你也觉得他俩在一起其实挺好的?” “还是你觉得我乌鸦嘴了?” 云七夕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单连城都默不作声。 她突地咧嘴,凄凄然一笑,“两个人在一起,最浪漫的事就是相守到白头,可是我还听过这样一句话,相爱又何惧不会白头?” 单连城深刻地盯着她,像是没料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她会有这样的理念,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他的手更紧。 广场上,其余的马车早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晋王府的黑漆大马车还停在那里。 云七夕先上了马车,单连城随后上去。 青黎坐在里头等候多时,见到安然无恙的云七夕,一丝失望从她的眼底一闪而过,站起来低声唤,“爷。” 单连城只盯着云七夕,道,“出去。” 云七夕一屁股刚坐下,接到指令,一秒的懵逼之后,便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往外走。 大手一把将她拉住,只见他沉着脸道,“不是你。” 青黎腾地红了脸,又是尴尬,又是委屈,捏着裙裾福了福身,说完“奴婢告退”,便脚步慌乱地走了出去。 车门从外面关上,云七夕还陷在单景炎的事情上,所以也没注意到某人的脸色,她的担忧全写在脸上。写在脸上还不算,她还不吐不快。 “我真的很担心景炎,他的身体状况好像越来越不好了,万一他突然犯病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教一教宫里的太医怎么急救?还是……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单连城抵在了马车壁上。 云七夕一点防备也没有,背部被撞得生疼,没好气地瞪住他。 “发什么神经?” 她发现一个她十分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就是当他身子贴近她,薄荷的清香钻入她的鼻尖,俊逸无双的脸近在咫尺时,她的心就跳得厉害了。 单连城不说话,只暗沉的眸子紧紧盯住她的唇,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咋的了?起先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莫非,是在吃醋? 刚想到这种可能性,还未能进行深入分析,他的唇便粗暴地贴了上来,夹裹着他熟悉的气息,很快便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了。 他吻得很深,吻得很急,浑乱而霸道地侵袭着,索取着,控制着,似某种情绪压抑过后的强烈爆发,撩开她的唇齿,不给她任何呼吸的机会。 云七夕紧紧贴着车壁,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无力地抵抗着他。 不是有多么抗拒他的吻,而是特么她就快气绝人亡了。 扑打的过程,使得马车不再平静,甚至让人觉得此马车面临散架危机。 车门猛地推开时,单连城正将云七夕扑倒在软榻上,他高大的身躯压下,霸道的唇却从未离开她,强势的吻没有因为车门外的几双眼睛有半点儿要停的意思。 可云七夕表面开放,骨子里却比较保守,这种事情绝不能接受别人的欣赏。可她推不开他,平日里女汉子般的臂力在单连城霸道而强大的钳制下,就跟完全没什么反击力的小绵羊一样。 车门重新被关了起来。 “走。” 不肖去看青黎的脸色,单听她这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便可想像她气得吐血的表情。 来不及想更多,她很快被他霸道的吻收回了意识,他吻得太深,连一丝呼吸的机会都不给她。她一面在他的气息中无力抵抗,一面却又在他的霸道中沉沦。 可她真的快窒息了! 她猛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尖,他飞快弹开,和着粗重的呼吸恼怒地盯住她。 他必然会生气,可她顾不得了!被吻得气绝身亡这种死法太奇葩了,她才不要! 谁知她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便又压了下来。这一次,他的吻从她的耳际落下,一路滑到她的脖子,就像是在报复她刚才咬了他,他越发粗暴。 当他吸住她的脖子,云七夕呼了出来。 “啊……痛!” 寂静的夜里,这一声尖叫显得那么清晰。马车周边的人,青黎,巧儿以及牵着马的戈风,都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联想到起先开门时所看到的,他们很快就脑补了大段限制级画面。 巧儿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青黎的脸色则是一阵红一阵白,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已经有血渗进了指甲里,她却似乎全然不知。 正文 第178章 你属狗啊? 听她呼痛,单连城抬起头,抿着口中的一丝血腥,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只见一条浅浅的划伤,被他吸得越发红肿了。 起先那个刺客拿瓷片当武器抵在她的脖子上,对峙间早已不知何时,割伤了她的脖子。 这会儿被他那么不温柔地一啃,更是火辣辣地痛了。 “你属狗啊?”带着满满的怨气,云七夕脱口就爆粗了。 单连城盯了她良久,虽然呼吸依然粗重,但眼神里的霸道却已经不知不觉消减了。 “你属猪啊?”他挑眉。 云七夕瞪圆了眼,“见过这么聪明的猪?”猪的智商能逃得过刺客的魔爪? 单连城坐起,伸手将她从榻上拉起来,不怎么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后,瞪着她,“受伤了不知道说的么?” “……”云七夕愣住,就那么傻呼呼地盯着他,心中的恼意在这一瞬间就化作了无形。 此刻再回想他起先的那句“你属猪啊”,顿时觉得好有霸道总裁范。 “那我应该怎么说?是不是这样?”云七夕一双粉拳雨点般敲击在他的胸膛上,顿时变身撒娇小魔女。 “呜呜,你好坏,都不来救人家,怎么做人相公的?人家刚刚都吓死了,都受伤了,你看,你看,好痛痛哦!” 单连城握住捶打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明显有点承受不住,原本还有几分愤怒的表情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愕然之后,差点崩坏。 噗!还是云七夕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要知道她早已是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了。 被她这么一闹,单连城的怒气也彻底没了,看着她的眼神几分无奈,什么也没说,只是顺势拉她入怀。 其实单连城很少有失控的时候,他总是那么高冷淡然,好像什么不在意,不关心的样子。她隐约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你若敢伤她分毫,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不会饶了你。”想起起先他对刺客说的那句霸气的话,云七夕就什么气儿都没有了。 “你是如何知道他是刺客的?”单连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云七夕抬起头来,想了想,笑起来,“我只是没见过那么妖娆的宫女,还有,也没有见过脚那么大,手指那么粗的宫女。” 说到此,她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单连城一眼,“我是不是不该阻止?” 单连城自然明白她说的意思,“你只是不该落入他的手里。” 云七夕弯唇一笑,“其实我并没有多害怕你相信吗?我在猜,他可能不会伤害我。” “就那么自信?”单连城唆她一眼。 云七夕挑眉,“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见单连城的脸突然阴沉下来,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含含糊糊地道,“索性现在都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是你让他说不出话来的?”他又问。 提到此,云七夕又得意地笑起来,“我只是用了一颗哑药而已。” 马车出了宫,在宫外不远处停了下来,二人下了马车。 早已等在宫门外的云冲走了过来,看着云七夕关切地问道,“七夕,你没事吧?”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没事。” 单连城从戈风手里接过僵绳,吩咐道,“戈风,你送她们回府。”意指青黎和巧儿。 “是。”戈风朝马车走来。 驾马车的小太监却是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到云冲身边,拉着他。 “云哥哥!” 这一声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着太监服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单宝珠。 “宝珠,怎么是你?”单连城沉声问。 单宝珠拉着云冲的衣服不松手,一脸委屈地道,“父皇母妃不让我出宫来找云哥哥,说我还没有嫁给云哥哥,这样没了规矩,可是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云哥哥了,我真的很想见云哥哥嘛,我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就算父皇骂我也好,我也要出宫。” 看着云冲无奈的样子,云七夕忍不住想笑,怪不得起先在宴席上一直没看到她,原来是计划着要逃出皇宫了。 “宝珠,父皇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这么胡闹,不怕父皇把你送回望岳山庄去?”单连城半威胁地道。 单宝珠低着头,想了想,又倔强地抬起头来,“我喜欢云哥哥,父皇答应我嫁给云哥哥的,可眼见着你都娶了嫂子了,父皇却不提我的事了,我猜他可能是忘记了,我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胡闹,你不也胡闹了?” “我什么时候胡闹了?”单连城自认自己绝对跟胡闹二字不沾边,所以问得义正言辞。 单宝珠瞅了云七夕一眼,又看向她的哥哥,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起先,起先你们在马车里面,我,我可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不止我呢,他们也都听到了,你在马车里胡闹,你们说,有没有?” 巧儿顿时红了脸,而青黎哪能知道这位公主还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谁也没有说话,单连城的表情竟然难得的有了那么点尴尬。 云七夕为了忍笑,差点咬破嘴唇。 “你们说话呀。”单宝珠跺脚。 “好了,宝珠。”单连城看向云冲,“先把公主带回大营吧。” 云冲愣了一下,好半响才回道,“是。” 单宝珠显然是陷在爱情里的小女人的样子,她看不见云冲内心里的不乐意,只是一味地挽着云冲,在旁人看来,她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她就会很快乐。 于是,戈风驾着马车送走了青黎和巧儿,云冲也带着单宝珠走了。 单连城跨上马,朝云七夕伸出手,“上来。” “去哪儿?”这深更半夜的? “把你卖了!”他盯着她,说得气定神闲。 但云七夕却听得出来,这话明显是呛她的,嘲笑她胆儿小呢? “卖了?好啊,我的身价可不低,一般人儿恐怕买不起。”说完,她伸手由他将她拉了上去。 已是深秋,夜黑风急。 云七夕坐在他的身前,他宽大的风衣能将她整个小小的身子都裹住。 三更已过,街道上很是安静,马蹄声在这样的安静的夜里就显得格外地响亮。 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在一个略微偏僻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下马后,云七夕抬头便看到了“赵家班”三个字。 推门入院,院子里很安静,却安静到诡异。 二人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一阵细碎响动,很快,他们便被团团围住了。 云七夕与单连城背对着而站,看着包围着他们的一圈儿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是殿下?”其中一个年长者看清了来人。 闻言,其他人迟疑着陆续收了剑。 那年长者沉声问道,“那狗皇帝死了没有?” 话音刚落,门口便急匆匆跑进一个小伙子,见到院子里的阵仗先是一愣,随后跑到年长者身前,低声说道,“失败了。” 年长者望天悲叹了一声,“苍天无眼哪。”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单连城,语气沉沉地说道,“殿下既然今日能够找到这里来,说明早已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了。殿下,你该知你身上的责任。” “若再有下次,这世上就没有赵家班了。”单连城低沉的声音泛着丝丝冷意。 那年长者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晋王殿下既然早就知道掌控了我们,为何不一举灭了我们,以绝后患?”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云七夕背紧紧靠着单连城的背,却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这是一个残忍的问题,为什么?她知道。 那年长者捻着胡须,语气沉重地道,“我们三番五次想请殿下来殿下都不来,殿下今日既然主动来了,就不妨坐一坐吧。殿下要知道,我们从无害殿下之心,只是一心想要帮助殿下。” “不必了!”单连城冷冷说完,回身拉住云七夕便往外走。 几个人又快速拦在前面,背后年长者说,“殿下,我只是要带你去看样东西,只一眼,看完,我们绝不强留殿下。” △≧△≧, “既然人家这么盛情相邀你就去看看吧,不然,以后他们还会想尽各种方法请你来看的。”一直没发话的云七夕突地笑着说。 她语调轻松,就仿佛他们不是去赴一场未知,而是盛情难却,去看一场不错的电影。 她反握住他的手,她的笑容,以及她柔软的手心有一种力量。 最终,他们跟着赵家班的人走进屋里,从一张画的背后开启了一道密门,进入一条长长的密道,入得一间密室中。 密室不大,里面空旷无一物。 年长者走到一扇墙壁前,将侧面的一块砖头往里面一推,随着石头滚动的沉重声音,那扇墙壁缓缓向两边打开来。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排排的牌位,云七夕只注意到最前面最醒目的那一块牌位上赫然写着“已故代国先王赵潇之灵位”。 正文 第179章 您这是想大半夜的找刺激? 那年长者眯着浑浊的老眼望着那一排排牌位良久,沉沉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 “想我代国当年,也是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代国先王赵潇深得百姓爱戴,却不想一场战乱,丧心病狂的强盗踏破我国门,杀我族人,占我领土,我代国将士顽强抵抗,誓死不做亡国奴,宁愿战死,不愿投降,铮铮烈骨,英魂长眠。这么多年过去了,代国已然被人渐渐遗忘,可是殿下,别人都可以忘,只有你不能忘,狗皇帝如今活得如此自在,他该死,殿下应该拿他的头颅和鲜血去慰我们代国英魂。殿下……,我知道,殿下心中是有代国的。” 看那长者的年龄,想必应该是当年曾经亲身经历过这场撕杀的人。忆起这场悲痛往事,他的声音在颤抖。 噌! 当他们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段悲愤的历史中时,单连城的宝剑已经出鞘。 “再多说一句,杀无赦!” 冷声说完,密室里剑光一闪,听见咔嚓一声,代国先王的牌位已然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众人震惊地瞪大眼睛,痛心疾首的大喊,“殿下……” 年长者急得险些倒下,在一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抖着手指着单连城,“殿下,你,你大逆不道啊!” 就连云七夕也是吓呆了,万万没想到单连城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出来。 密室里,控诉声四起,单连城拉过云七夕的手,准备退出密室。起先来报信的那个人挺身拦住,愤怒地瞪着云七夕,“今日就是这个女人坏了大事。” “什么?”众人大惊,愤恨地目光一道道纷纷朝云七夕射了过来。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云七夕想,她已经万箭穿心了。 年长者长长一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情绪,哀声说道,“殿下,你也许今日不能明白,我们不怪你,但是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你走吧。” “殿下可以走,这个女人必须留下。”拦住那人拿剑指着云七夕,恨恨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是,殿下可以走,这个女人留下。” 她做错了吗? 站在单连城的角度,她想她是做对了。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她只有这样做,才不至于犯下弥天大错。 “就凭你们?”单连城举起剑,另一只手将云七夕握得更紧,目光冷冷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态度很明确,人必须带走,拦路的人,得看他手下的剑答应不答应。 “让他们走。”年长者拔高声音发了话。 显然那老者的话是有分量的,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忍下心中不甘,收回了剑,让开了路。 云七夕就那样被单连城牵着,在那些人不甘的目光中离开了。 走出赵家班,单连城解开马,却没有上马的意思,而是牵着马缓步走着,云七夕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他们只知道赵家班的人不会跟出来,却没有看到的是,暗处有一个人影在看到他们离开了之后,便飞快地没入了夜色里。 而起先那个密室里,年长者急痛攻心,抖着手将已经一分二位的牌位拼在一起。 “殿下为何要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难道他真以为他是大燕的殿下?” “说不定他真就是大燕那个狗皇帝的儿子,不是代王的骨血。” “胡说!”年长者怒斥。 那人不服地小声哼哼,“若真是先王的骨血,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年长者老眼眯起,长长一叹,“殿下始终是殿下,总有一日殿下会明白的。” “难道你们没发现殿下变了吗?”随着一个清郎的声音,密室门口走进一个人。 “公子,怎么说?”有人抢先问道。 那个着一身青杉的公子走上前去,从年长者手里接过那已经一分为二的牌位,重新放回原位,拿了两柱香点燃,朝着众牌位拜了三拜,将香插好,才回头,眉清目秀中有几分英气,淡淡道,“今日若不是殿下身边的那个女人,计划可能就成功了。” “自古女人最坏事!”有人紧接着就啐了一口,那青杉公子的眼风猛然扫向他,那人惊觉说错了话,轻咳两声,低下头去。 他们这一群人中,也有好几个女人,听他这话,纷纷向他递去了不满的目光。 那青杉公子转过身去,面对着一排排英魂,肃然的声音沉沉道,“要想成大事,就得扫清所有的障碍。” 再说这边,单连城和云七夕缓慢地走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 沉默了一路,云七夕终是憋不住地问道,“那个,现在是要回去审问那个刺客吗?” 单连城望着前方,淡淡道,“还用审吗?” 的确,事实怎样,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 “可是,你总得给皇上一个解释吧?” “代国余孽,复仇心切,企图在宫宴之上刺杀皇上。儿臣得父皇信任,委以重任,却督查不利,使贼人潜入宫中,实有失职之罪,望父皇责罚。” 单连城一字一顿说着,云七夕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眼前这种情况,实话实说也许才是最好的解释。事实如此,恐怕单烨的心中早已有数了,他也许正是想看看单连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或者,他在把宫宴的安全交给单连城的时候,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了,他不过是想将计就计,试试儿子的心。 单连城立在原地,眼底一片荒凉。 云七夕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手。 他活得如履薄冰,活在随时随地的考验和试探中,她都替他感到累了。 单连城停下脚步,对视着她眼中难得的柔软,突地道,“爷想喝酒。” “啊?” 云七夕愣过之后,笑着眨眨眼,“再来点小菜?” “嗯。”单连城点点头。 “吃东西去?”云七夕来了兴致。 单连城四下里看了看,皱头眉,“不过好像酒楼都打烊了。” 云七夕自得地笑起来,“想我第一酒楼的老板,哪能想喝酒的时候没酒喝呢?” 他们很快就到了七夕楼的门口,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晚了?”里面传来了二鬼抱怨的声音。 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呵欠刚打了一半,愣是给憋了回去。 “云姑娘,不不,晋王妃,晋王殿下,怎么是你们?” 云七夕看着他受惊过度的表情,白他一眼,“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了?我到自己的酒楼来还稀奇了?” 二鬼立刻摇晃着脑袋,“不稀奇不稀奇,只不知您这个点儿来是……” “吃饭!” 云七夕说得理直气壮,二鬼却懵逼了。 不是听说今日宫中有大宴么? “有疑问?”见二鬼不动,云七夕眼神扫过去。 二鬼赶紧摇头,“没有,我现在就去把厨子给叫起来。” “等等,算了,不用了,人家睡得正香呢,我自己来吧。”云七夕十分善解人意。 二鬼看着她,半天没动。 他不也是睡得正香么? 不理会他呆愣的样子,她已经朝厨房方向走去。想起单连城,她转过身,见他也跟了上来。 此时此刻的状态,她很想说一句话,“跟着姐姐有肉吃”,但她没说出口,觉得有点装逼过火。 云七夕是一个比较懒的人,吃食上面也并不十分在意,看到有熟食,她建议,“有这些就够了,你觉得呢?” 单连城道,“这不重要,爷只想喝酒。” “好。”于是云七夕将菜打了包,又去拿了几坛子酒。 “带上酒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单连城突然道。 云七夕爽快答应,“好啊!” 于是他们将酒和菜驮在了马背上。 “二鬼,关门。”云七夕嚷道。 二鬼跑过来,十分诧异,“不吃了?” “吃,不过,为了不打扰你们,所以换个地方吃。”云七夕笑嘻嘻地道。 二鬼摸着后脑勺,一脸懵逼。 “你打算去哪儿呢?”云七夕有点儿小兴奋, “去了就知道了。”单连城道。 于是,他们牵着马继续步行。 “不过,得走多久啊,照我们这样子走,走到目的地,会不会就天亮了啊?”云七夕隐隐担忧,同时,一阵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 “冷?”单连城挑眉觑她。 “废……嗯,冷!” 知道今天单连城心情不好,云七夕决定忍让他一些。 单连城抬眼看了看四周,将马拴在路边一棵树下,走到墙角边。 “你干嘛?”云七夕好奇。 “翻墙!”此爷说得气定神闲。 咳咳! 》≠》≠, “什么?”云七夕差点被口水噎死。 “您这是想大半夜的找点儿什么刺激?” 单连城纵身一跃,已经跳上了屋顶,颀长的身子立在墙头,俯视着她,“你上不上来?” “来来来。”玩刺激的,她最乐意玩了。 顺着墙边那棵树,她也利落地爬了上去。 当她也站在墙头上,竟发现单连城盯着她的表情有那么点惊悚。云七夕乐了,想来他大概是从没有见过爬墙这么利索的女子。 下一刻,他搂着她的腰跳进了院子里。 正文 第180章 爷是买,不是偷! 子时到丑时,是人进入深睡眠的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很。 云七夕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却发现单连城走得气定神闲,就跟走在自家院子里那般自在随意。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有些怂了,立刻就挺起了背脊来。 他堂堂一王爷都不怕被别人当成小偷打,她怕个屁啊! 轻轻推开一间房,月光照进去,云七夕的眼睛顿时亮了。 好多好漂亮的衣服啊! 原来这是一家成衣店啊,而且恐怕还是一间档次不低的成衣店。 云七夕忍下想立刻打包的冲动,吞了吞口水,看向淡定走进去的单连城,“咱们这是要干嘛?” 单连城没说话,只在一排挂满的衣服上面拨了拨,取出一件水绿色的披风出来,递给她,“穿上!” “嗯?”云七夕似乎终于明白了这位爷的心思了,顿时心里就是一阵暖融融的。 穿上后,她贼兮兮地小声问,“爷,咱们现在是在偷衣服么?” 要让人知道威风赫赫的晋王殿下半夜三更不睡觉,潜入成衣店里偷衣服,这新闻都能完全抢走皇后生辰宴上皇上遇刺的风头,拿下头版头条。 “在爷身上用偷字,你很有胆。”单连城扫她一眼,语气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 云七夕嘿嘿笑着改口,“哦,不是偷,是拿,好吧,既然来都来了,不拿也拿了,不如多拿一点。” 说完,她就开始大肆地挑选起来,还真当自己是在逛自选商场一样。 “来,爷,我给你一挑一件儿吧。” “不用。” “要的要的,你都给我挑了,礼尚往来嘛。来来来,我看这件儿裘衣不错,非常符合你的气质,话说冬天就要来了,哪能不备一件呢?来,试一下。” 云七夕相中一件裘衣就要强行往人家身上套。 单连城僵着身子不怎么配合,然后两人拉扯的动作就更大了些,突听“咔”一声。 身旁的一个花瓶华丽丽地在他们的拉扯中无辜地牺牲了,这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听来是多么地清晰入耳。 “是谁?”隔壁传来了女人的问话,紧接着隔壁的灯光亮了起来。 起床的声音和开门的声音过后,脚步声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云七夕作贼心虚地躲在了一排衣服后面。 而令云七夕没想到的是,这位爷也跟着一起挤在衣服后面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两人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云七夕觉得此刻两人的心跳都那么地清晰。 脚步声来到了门口,并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云七夕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张高华的俊颜,小心脏因为紧张而跳得越来越愉快。 此时此刻,想把身上的衣服脱掉都来不及了,被发现后就是人脏俱获啊!她倒无所谓,她反正是偷东西的,只不过以前偷的是死人。可是眼前这位爷不一样,他可是堂堂的晋王爷。 脚步声越来越近,此刻这张俊美无双的脸也是越来越沉。 云七夕已经在开动脑子想脱罪的台词了,如果这位店主知道偷她衣服的人竟是晋王爷和晋王妃,一定会怀疑表面风光的晋王府经济困难吧?会嘲笑还是会同情? 突听“喵”的一声,女人的声音在很近的距离响起,“哎哟,死猫,又打坏了我的花瓶,看我不把你给扔出去,饿上你个三天三夜。” 从两件衣服的细小缝隙间,云七夕看出去,只见妇人弯身将一只猫从地上揪了起来,一边骂咧一边往外走。 “喵!”门外,猫痛叫了一声,大概是被扔在地上了。 “死猫,给我滚远一点!”女人关上门,又骂了几句,脚步便越来越远,隔壁响起关门声。 不一会儿,隔壁的灯也灭了。 黑夜又恢复了安静,云七夕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依然紧崩的脸,突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堂堂晋王爷也会做贼心虚的时候,也会如她一样躲起来。 她笑得那么欠揍,单连城一张俊脸顿时就黑得没了谱。 在云七夕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一根手指伸到她的额头上,指骨在她的鼻子上狠狠地刮了一下。 “哎哟,痛!”云七夕皱着眉头捂住自己的鼻子,假装愤怒地瞪着他。瞪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又笑了出来。 哎哟喂,今天本来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按理说足够她心悸很久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好像完全忘记了那些操蛋的事儿,乐呵得不行。 “喂,一件也是偷,两件也是偷,把这衣服穿上吧。” “我眼光不错的,相信我,你穿上之后肯定特帅。” 云七夕本着势必要把这位爷拉下水的原则,坚持不懈地给眼前这位爷做工作。可人家愣是坚持原则不动摇。 到最后,单连城也没穿那件衣服,倒是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拍在桌子上。 潜台词,爷是买,不是偷! 原路翻墙出了成衣店,骑上马,他们很快远离作案现场。 一路来到了南阳江边。 夜深了,江风很凉。 云七夕裹紧身上赃物,缩着脖子望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江面。 “喂,这个天儿在这江边喝酒可不是很好的享受。” 单连城没理她,走向江边。 江边稀稀朗朗停着几艘小船,寻了一艘空船,他便将酒菜什么的都搬了上去。 云七夕懂了他的意思,乐了。 在船上喝酒,这个主意不错。于是赶紧帮着忙活起来。 所有材料都转移到了船上,人也上了船,单连城解开套住船的绳子往岸上一丢,再用船浆用力一点,船便摇摇晃晃地飘了出去。 云七夕站在船头,看着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兴奋地嚷嚷直叫唤。 “你也太有才了,是怎么想到的?你娘说你不懂女人的心思,看来也不完全是嘛,还是挺懂罗曼蒂克的嘛。” 单连城眼神茫然地盯住她,云七夕唇角一弯。 “不懂是吧?不懂就问嘛,你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叫不耻下问?向自己的夫人请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是吧?你说你……喂……” 她洋洋自得说得正起劲儿,谁知人家转身就走进船舱里。 见他将酒摆了出来,云七夕也乐呵呵地走进去。 “看来你还真是酒瘾犯了哈,这么迫不及待了?” 她刚一坐下,便隐约岸上传来了喊声,“我的船,我的船!” 两人同时朝岸上看过去,可此刻这船已经漂到了江心,再加上又夜色深沉,根本看不清岸上的状况。 云七夕眼珠子转溜了两下,突地豁出去地道,“别看了,不管这船的主人如何嚷嚷,这船咱们也借了,今儿咱们先偷衣服,后偷船,我们就任性一回怎么了呀?人生难得几回任性啊,你说是不是?” 说完,她又走出船舱去,拿起浆又狠狠地划了两下。划船技术不好,小船在她的蹩脚操作下,跟抽风似地跳起了摇摆舞,不过倒是顺了她的意漂得更远了些。 不知道是岸上的人没喊了,还是真的远到听不见了,反正江上寂静一片,只有划船时哗啦啦的水声,听起来都透心儿凉。 满意地走回船舱里,她笑道,“这下子咱们可以好好地吃喝一回了吧?” 抬眼打量四周,船舱里除了一张小矮桌,一条棉被,再无其他配套设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哎,对比现在的条件,其实我还挺想念当初那条大船的,在江面上走起来平稳得像在自个儿家里,船舱里一应俱全,吃的,喝的,玩的,船舱外也很大,甲板上都可以赛跑,真是吃喝玩乐一网打尽。再看眼前这条件,真叫一个寒碜。” 提到那大船,难免忆起当时在船上发生的意外事件,她就有那么点尴尬了。 她很快掩去尴尬,抬头看到月光,又笑起来,“不过,这小船也有好处,大大的全景天窗,月光能把整个船舱都照亮了,同样,咱们不用出船舱也能看见天上的月亮,举头望明月,低头就喝酒……哈哈……” 单连城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她的胡说一气。 “咦,我发现一个问题,没拿筷子啊。”云七夕把菜都拿出来摆好,才发现这个重大问题。 “难道要吃手抓饭?”说完,她便瞥见了某人的脸沉下,她立马道,“淡定,让我来想想办法?” 在船舱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根木棍,将其断成四截,递给某人。 “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一下了,呵呵。” 某人的脸黑了,未伸手来接。 “嫌脏啊,那我洗一下好了。”说完,她还真就跑到船舱外,跪在船边,将木棍伸到江里去洗了洗。 待她把洗过的木棍递给某人,某人的脸就更黑了。 “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云七夕笑着打趣他。 眼看着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某人才勉为其难地接过了她做的筷子。 “酒杯也没有啊!”云七夕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话音刚落,人家那边已经抱起酒坛子喝了起来。 云七夕盯着他的喉结不停地滚动,心里有些酥,看呆地点点头,“这可以,够豪爽。” 正文 第181章 跟爷在一起你很悲惨? 云七夕盯着他的喉结不停地滚动,心里有些酥,看呆地点点头,“这可以,够豪爽。” 说完自己也拖了一个酒坛子过来。 喝上好几口,觉得那嗓子辣得够爽,终于放下了酒坛子,她笑眯眯地望着他。 “觉得我七夕楼的酒如何?” “差强人意!” 云七夕不满意地撇嘴,“什么叫差强人意?差强人意你还一口气喝那么多?” 知道这位爷的嘴里正常情况下也是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的,这一点跟她很像,所以她也就不与他计较,很快就乐呵起来。 “哎,你说我俩是不是挺奇葩的,刚刚吃完一场大宴出来竟然喊饿,而且还不是假饿,是真饿啊。讲真啊,我真讨厌参加这种宴会,美食通常都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吃的,我也是郁闷了。吃饭就吃饭,哪儿那么多讲究,又哪那么多废话呢?” 单连城点点头,剜她一眼,“吃饭就吃饭,哪儿那么多废话呢?” 云七夕一呆,呵呵笑了,“我俩不一样,我跟你两夫妻,边吃饭喝酒边唠嗑不是再正常的画面了么?” 想起那艘大船,她又叹道,“哎,想起那么高大上的一艘船就那么被烧毁了,还真是挺可惜的。” 那件事其实发生的时间并不久,却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但回想起来,还是颇有感触。 比如,那一天,他们差点有了婚前行为,比如,那一天,她差点淹死在这条江里。 至今她都还搞不懂,那场火是怎样发生的。只知道,那必定是被人蓄意放火,而且,不止想让她死,也不想让单连城活。 想到此,她又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来。 “你知道皇上今天还安排了御林军吗?” 暗淡的月光照在单连城的脸上,他的侧颜冷漠中有一丝黯然,轻轻地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还有,你早就知道赵家班的底细?” “你盘查得那么严,那刺客是怎么混进去的?” “有完没完?”单连城突地大吼了一声,烦燥地抄起了酒坛子,猛地又喝了一气。 云七夕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没回过神来。 要照以前的性子,她肯定一句“神经病”骂回去了,可此刻她骂不出来。 怪她喽,在这个时候提这些煞风景的事情干嘛?现实已经够苦逼了,又不能改变,只能学着调整心态,让自己学会淡然,学会怎样都无所谓。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烦心的,来说的乐呵的好了。”说着,她开始歪着脑袋想起来,想找点什么话题来调节气氛。 “那我跟你说说我经历的惨事儿吧,让你幸灾乐祸一下。” “……” “这人吧,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感,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悲惨到了顶点,可是当看到比自己更悲惨的,就会感慨,其实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你我二人,各有各的悲惨,各有各的幸福。” “跟爷在一起你很悲惨?”单连城冷冷扫她一眼。 呵,竟往牛角尖里钻呢?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嘿嘿地笑,“难道不悲惨吗?想我云七夕,凭着我的美貌与才情,小日子原本是可以过得风生水起的,可自从当上了这个晋王妃,我的日子就没舒坦过,就拿今天来说吧,你看,我若不是晋王妃,就不用苦逼地跟你进皇宫参加那个什么狗屁宴会了吧?更不可能被那刺客劫持九死一生了吧?尽管最终我凭着我的高智商从危险中逃离了出来,但心里阴影已经留下了。你说,当这晋王妃得要多强大的小心脏才能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啊。你也看出来了,那皇宫里,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让我死呢。” “不是也有看你很顺眼的人么?”单连城突然来了一句。 云七夕眼睛眨巴两下,回过味儿来,抿着嘴笑了,两边的酒窝深深地陷了进去。 “你指的谁?景炎?” 问完,接到单连城一记“废话”的眼神。 云七夕乐了,随后又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还不如看我不顺眼呢,一个顺眼换来多少恨啊。” 单连城将空酒坛子扔出船外,坛子落水“当”的一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清晰。 “喂,尊敬的晋王殿下,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见单连城一记白眼飞过来,很明显,他心情很不好,不想说太多的话。于是云七夕也就忍下了准备的把唐僧的台词搬过来的冲动。 好一会儿,两人无话。 小船在江面上轻轻地荡漾,月光撒在江面上,一片波光潾潾,然后,云七夕抱着双膝,就那么轻轻哼唱了起来。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唱了一段,云七夕吸了口气,正要继续,想了想,又叹气又摇头,“第二段不唱了,红领巾迎着太阳,即没有红领巾,也没有太阳,实在是太不写实了。” 然而她说的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眼前这位爷也是自然不懂。 她带着几分优越感瞅着他,“这样的歌没听过吧?哎,你们真可怜,这叫儿歌啊,想必你们幼时都没有儿歌吧?哎,为你们感到悲哀。我还有很多新鲜的,要不要听?” 可人家沉闷着喝酒,表现出对她的这些并不感兴趣的冷漠样子。 云七夕眼珠子转了转,两边唇角弯起了弧度。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我唱了啊,请做好心理准备。” 突地,她十分喜感地眼睛一瞪,手舞足蹈地唱了起来,“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它们活泼又聪明,它们调皮又伶俐,它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它们唱歌跳舞快乐多欢欣,哦可爱的蓝精灵,哦可爱的蓝精灵,它们齐心协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它们唱歌跳舞快乐多欢欣,哦可爱的蓝精灵……” 它不止手舞足蹈,还配上了非常丰富多彩的表情,愣是把人家高冷的爷都看愣了。 听罢,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七夕叉着腰,不赞同地哼了两声,“什么叫乱七八糟?懂不懂欣赏?” 很快,她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再来一首,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开开眼界。”说完,她又唱了起来,“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它小叮当,竹蜻蜓和时光隧道能去任何的地方,让大人,小孩,坏人,都变成好人,昂昂昂,小叮当帮我实现,所以的愿望……” 她夹着喉咙,愣把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可爱的童声,再配合上她刻意卖萌的动作,就别提有多搞笑了。 然而,歌词里的这些元素,听得单连城越发皱起了眉头,唱完了,盯着眼前这位爷近乎一脸懵逼的表情,云七夕抢白道,“是不是觉得越发乱七八糟了?哎,越来越觉得,你们古代人真是好可怜,没有漫画,没有巧克力,没有动画片,你们是怎么长大的?好好奇哦?” “怎么长大的?”单连城突地重复了一声,眯着眼不知道望着哪里,然后又冷笑了,“怎么长大的?一把剑,一个必须要出人头地的决心就够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七夕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她也不再像只麻雀一样聒噪了,小船里也终于安静了不少。 单连城就一直沉闷地喝酒,酒坛子一个接一个地往江面上扔。 在不说话的情况下,喝酒也成了云七夕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将空了的坛子扔出去。 莫名觉得,酒坛子落水的声音十分悦耳。 不知喝了多久,应该是不久,因为天依旧黑得没有边际。 “我冷。”云七夕盘着腿坐着,可怜巴巴地瞅着某人。 秋夜江面的温度下降实在是有点快,偷来的那一件披风已经不能够御寒了。都说喝酒可以御寒,可喝了这么多的酒,也没觉得身上热和起来。 也许是气氛太沉闷的原因吧! 云七夕自认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可人家愣是眼睛空洞地盯着某处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通常这种情况下,男人不是应该十分有风度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女人的身上么?怎么不按套路发展呢? 失望之下,云七夕瞅到那条被子,就扯过来裹在了自己身上。 ⑧☆⑧☆.$. 虽然好像不怎么干净,好像还有一股咸鱼的味道,但有就不错了,至少比冻成狗要强。 云七夕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从被子中只露出一个头来,样子特别滑稽。 身子暖和了,她精神也来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小声地哼着小调,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才发现单连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样子是已经盯了一会儿了,暗淡的月光下,他脸颊酡红,迷醉的眼睛情绪不甚分明。 “你看着我干嘛?”云七夕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爷也冷。” “啊?” 正文 第182章 别怕,爷会温柔的! 云七夕下意识就啊了一声。 虽然醉得有点迷糊,但她并不是没听清,她听得十分清楚。 防备地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她警惕地盯着他,“那个,我告诉你啊,现场只有一条被子,身为男人,你得表现出你的风度,不准跟我抢。” 单连城眉头微蹙,盯着她的目光沉了几分。 云七夕有些心虚地瞅着他,“你这样看着我干嘛,这被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但是是我先发现的,我现在拥有它的使用权。” 话刚萍,眼前黑影突地立起,砰的一声! 这位爷的头华丽丽地撞在了船舱顶上。 云七夕惊讶地盯了他一会儿,终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我终于发现长得矮的好处了。” 嘲笑完之后,看到某人黑得没了底的脸色,她有点后悔。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关心半个字,还反而笑,这不是作死么? 要怪只怪自己笑点低啊! 想必撞得不轻,因为她看到他站起的一瞬间,用力还挺猛的。 单连城黑着脸唆了她一眼,突地就转身迈步走出了船舱,在船舱外背对着她坐在了甲板上。 “喂,你干嘛呀,不是说冷吗?外面更冷,还是进来吧。”云七夕对着他的背影喊。 可那冷漠的背影一动不动,也没答理她。 云七夕却觉得这一刻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倔强又任性的孩子。 “对不起嘛,我不该笑你,我就一时没忍住,大不了我也被撞一下,你也笑我一回,就算扯平了。”说完,她站了起来。 令她感到悲哀的是,那船舱顶竟然与她的头顶还有一定的距离。 跳了两下,头顶也没与那船舱顶吻上,倒是使得小船都荡漾了起来。 而那背影依旧是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云七夕无趣了,裹着被子走出船舱去,面对着他的盘腿坐下来。 “生气啦?” “真生气啦?” 单连城面色冷漠无波,大概是因为酒意的原因,盯着她的目光有些游离。 云七夕闷闷地纠结了一会儿,突地一咬牙,将被子取下,重重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千金之躯,我不过是贱命一条,冷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给你好了,小气鬼。”说完,她转过身子,也学着他的样子,背对着他坐着。 温暖的被子脱离了自己,江风吹来,冷得她直打颤,她默默地有点后悔刚才冲动了,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她不能让人给看扁了,就算冷得上牙打下牙,她也得必须假装自己是个不怕风吹雨打的女汉子。 半响,除了小船在轻轻地荡,没有一点动静。 她在猜测,以这位爷的高冷与傲娇,一定不会接受她的施舍。 一条被子晾在一边不用,那不是傻么? 在心里,她默默地开始数一二三,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数到三,他还不用被子,她就收回了。 他傲娇,她可不傻! 一! 耳旁只有风声! 二! 身后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云七夕倒是感到有一双目光刺在她的背上,让她如坐针毡。 三! 不管了!收回! 她猛地转过身,正准备迅雷不及掩耳地拽过被子,然后再以风一般的速度躲进船舱里,可人家的动作比她更快,她大概只慢了半拍,被子就已经到了单连城的手中。 “喂,你什么意思?被子放这里半天你不拿,我一拿你就抢,存心跟我过意不去是吧?你到底有没有点绅士风度?你……啊……” 惊叫声下,她已经被某人拉入了怀中,下一秒,已经被她捂热的被子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只不过,这一次,被子同时裹住了他们两个人。 而比这条被子更温暖的,是他火热的怀抱。 “那个,我好像又不冷了,被子让给你好了。”云七夕下意识地扭了两下。 “别动。” 她刚想抬起头来,就被他一把大掌给按了回去,他的手臂圈着她的力道让她的心突突跳了两下,只能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不动了。 看着天上朦胧的月亮,被一股酒气包裹,云七夕有一阵恍惚。 从前的从前,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身边这一位处成这样的节奏。 坐着这么寒碜的小船,一同裹着带鱼腥味儿的被子,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江面上。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放下,他们要去流浪。 这样的想法让云七夕的心里有点小兴奋,甚至想,如果真就这样任小船飘荡,不回岸上去了,该多好。 随便找个陌生的地方落脚,一切从头开始。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而已,除了她的夫君比一般的村夫帅,气场比一般人强了点,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在民间生活久了,就会慢慢接地气的。 “我们干脆不回去了吧?你说好不好?” 她大概是想得太投入了,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都愣住了。 “七夕想拐带爷去哪儿?”单连城的嗓音醇厚如烈酒,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拐个王爷去种田啊!”云七夕想也没想就回了,说完她自觉台词挺溜,就弯唇笑了。 单连城没吭声,却是垂下眸子来,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她与他四目相对,只觉得他此刻脸颊酡红,连眼睛都发红,目光熏醉。 触上他深刻的审视目光,云七夕的耳根子烫了一下,莫名有些紧张。即便在很多时候她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他的这张脸,高冷也好,漠然也罢,还是如此刻这般带着丝丝迷茫和忧郁,都会很容易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同样红红的脸颊仿佛施了一层薄薄的粉黛,迷蒙大眼里的几分慌张又怎会逃得过他这般深刻的目光?尖尖的下巴越发衬出她的消瘦,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七夕!”他轻唤。 “嗯?”她像是入了魔。 “与爷成婚有多少日子了?”他的声音暗哑,目光更深。 “好像,好像有一个多月了吧?”云七夕直觉自已像被施了魔法,变成了傻子,竟然那么听话地问一句答一句。 只见他喉结轻滚了一下,然后那一张英俊无双的脸就一寸寸地低了下来。 那逼人的英气压近,云七夕才回过了些神来,下意识地别开脸,真不是她矫情或者是有多么排斥他,相反,她不但不排斥,甚至有很快沦陷之势,她只是本能地有点退缩。 他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再次迎上他越发浓郁的目光。 她脸热心跳,他呼出的酒气就萦绕在她的鼻端,薰得她阵阵发晕。 “嗯……”云七夕抖着嗓子,正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暧昧到不行的气氛,那湿热的唇就轻轻地落了下来。 是的,轻轻地!缓缓地!不再像之前那样霸道,他的动作很轻柔,他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掌轻轻捧着她的脸颊,就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宝贝,也像是在品尝一杯甘甜醇香的美酒。 也正是他的这种轻柔,让云七夕瞬间就没了招架之力。无力的身子在他的怀中微微地颤了颤,什么语言都化作了无声。 云七夕原本就绯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醉人,他身上撩人的气息撞得她的脑子晕糊糊,轻飘飘,渐渐地就一片空白了。 不知何时,她的双手已经攀上了她脖子,而那床棉早已在他们越发动情的纠缠中脱离了他们。 缓缓地,她被放倒在了甲板上,他紧紧抱住她娇小的身躯,手掌垫在她的背后,所以她并未感觉到甲板的坚硬。 他越吻越深,越吻越动情,没有半点儿技巧,只有火热的力气与掠夺。两人带着酒气的呼吸裹在一起,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也紧密交织,断断续续,低低叹叹,不知不觉便已经忘情投入,不知身在何处了。 轻解了她的衣带,他火热的手掌探进了她的衣服里,刚触到云七夕敏感的肌肤,便使得她颤栗不已。 不知吻了不久,他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喘着粗气儿与她对视。而云七夕早已在他的撩拨中将情动都写在了脸上。此刻面对他这般浓烈的目光,就好像她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一向厚脸皮的她竟难得地有那么点难为情了。 “七夕为何如此瘦弱?”他的手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 “嗯?”云七夕压下心中尴尬,噘着嘴,不赞同地反驳,“只是瘦,绝不弱好吗?” “弱不弱要试了才知道。” 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促狭,云七夕刚回过味儿来,他的唇就恶作剧般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那股痒痒麻麻的感觉激得她一个激灵,还没回过神来,他的手就已经趁虚而入,探进了她的肚兜里。 “喂!”云七夕抗拒地了抓住他的手,不是别的,而是她确实有那么点儿害羞。 “别怕,爷会温柔的!”单连城过分低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听着他情动的嗓音说出这意味深长的话,云七夕的脸红到了耳根。 正文 第183章,七夕,你是爷一个人的,爷知道! “瘦是瘦,不过倒是长开了。”单连城哑着声儿在她的耳边叹道。 听着他的情趣话,云七夕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更是为了缓解第一次的臊人与尴尬,她没心没肺地笑道,“那当然了,老大不小了呢,在嫁给爷之前,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所以,我的身子早已经……” 她意味深长地顿下,却是让眼前这位爷的脸“嗖”地黑到了底,盯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丢失了一块已经到嘴的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爷马上检查。”说着,他便粗鲁地撩开了她的衣服。 “等一下。”云七夕惊叫。 “大姨妈又来了?” “啊?噗!”本来还在后悔自己的作死行为结束了他好不容易展现的温柔,结果就直接让他的问话给笑喷了。 看来上一次在大船上,她关键时刻掉链子,带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着实不小。 见她笑得那么欠揍,单连城的眸子危险地一沉,覆在她胸前的那只手用力一捏,强烈的刺激让云七夕顿时叫出声。 再下一刻,她的声音就被他吞下。 这一次,他吻得很急,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就像是真的急于想要证明什么,撩得更快更急更动情。 而他温热的手掌所过之处,如点起了一簇簇的火苗,再次将她的理智燃尽,竟不知何时,衣服已经脱离了自已的身体。 而起先还在叫冷的两个人,此刻却如滚在火炕之上。 他的吻从她的唇滑下,在她的耳畔呵着粗气,痒痒地,热热地,撩得云七夕浑身的血液升温,再升温。再吻过她的脖子,却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又点点密密地落在她光滑的锁骨上。 他感受得到她的颤栗,她也感受得到他坚硬如铁。 月色下,摇曳的小船上,两个人紧密纠缠。 “啊,痛……”小船上的尖叫声,在这个安静的江面是那么地清晰。 “混蛋,要死啦,痛死了!”云七夕紧紧皱着秀眉,双手胡乱地打在已经与自己负距离的男人身上。 看着身下女子痛苦的样子,单连城面上几分心疼,又有几分尴尬,“真的痛?” “废话!你这叫温柔啊?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你?”云七夕大叫。 单连城捧着她揪成一团的小脸蛋,有些慌乱,“对不起,爷没经验,下次注意!” “……” 云七夕缓缓睁开眼,盯着面前这张无比英俊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知所措,突地心就柔软了,皱着的眉头一点点地舒展开来,也忘了痛了。她想笑,不过她忍住了,只是刻意板着脸,“你若有经验,我才不要你。” 拐着弯地嘲笑男人这方面的能力,这完全就是找死。不过单连城竟然没有生气,望着身下女子舒展了眉头,灿烂的双眼噙着笑意,他的一双暗眸也在这一刻亮堂起来,澄亮如星河中那两颗最灿烂的星斗。 因为就在刚才云七夕失声尖叫的那一刻,他感觉得到他冲破了属于她的那一层障碍,他们真正地融为了一体。 “七夕,你是爷一个人的,爷知道。”单连城呵气在她的耳畔,就好像是经过几番争斗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他扯过被子来盖住彼此,同时小心而缓慢地律动起来,属于他的强大触到了她最敏感的神经,初次的疼痛慢慢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所取代,让两个人都再无心思考其他,只专心经营这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盛宴。 两道粗重的喘息声是这月夜下的江面上,最暧昧的旋律。 “单连城,连城……”情动时,云七夕柔软的手掌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一遍遍地喊他。 “单连城,我人都给你了,你以后不准负了我。”云七夕喘着气说。 单连城俯身,鼻尖对着鼻尖,近距离盯着她动情的眼睛,“爷清白的身子也给了你了,以后不准再与西凉那小子来信。” “……,你可是男人!”云七夕不服地瞪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表面不服,心里却是因为他的吃醋一片欢喜。 单连城啃住她噘着的唇,加快了律动的频率,于是云七夕所有的言语都在他唇舌的纠缠下,变成了情不自禁溢出的断断续续的哼声。 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亮,它仿佛很近,很低,它仿佛也在这一刻变得温柔。 而云七夕就像是已经被这强悍的男人带着飞上了那月亮之上,周身每一个细胞感受到的都是那无尽的柔软与缥缈。 “嗯,单连城……”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特别想叫他,只是心里是那样地情不自禁。 “叫夫君。”情到深处,他霸道地命令她。 云七夕摸到他背上湿透一片,在满心欢愉中绽开唇角,“我们那儿的人管夫君都叫老公。” “你们那儿是哪儿?” “一个特别牛叉的地方,特别自由的地方。” “牛叉?” “嗯,就是牛的叉。”云七夕咬着舌头,崩着笑。 见她笑得那么贼,单连城知她是胡说一气,眸子一沉,猛地挺进。 “呀!”云七夕没料到他会突然使坏,一股酥麻感就像一阵电流,瞬间从下腹部传遍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喂,我们那儿的老公都……很温柔,才不会对老婆这么……粗鲁。”云七夕忍着那畅快感,本来想调侃两句的,却被他折腾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公?爷老吗?”正在辛勤耕耘的人明显对这个称呼不满意。 云七夕醉红的脸颊酒窝很深,笑得醉人。 “老公是爱称,懂不懂啊你?在我们那儿,男人……跟女人结了婚,女人都叫男人老公,男人也叫女人老婆。” “老婆?”单连城邪肆一笑,亲吻着她的脸蛋,轻声呢喃,“不如叫老太婆可好?” “不要,那我就叫你老公公,老公公……” “老太婆!” “喂,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你竟敢叫我老太婆?找打啊!”云七夕扬手作势要打。 单连城蓄满情潮的眼睛带着笑,暧昧地在她耳边吹着气,“你舍不得。”说完,他加快了动作,于是云七夕只顾得上承受那一波又一波让人眩晕的快感,扬起的手却再没了打下去的力气。 她也真正领略到了,单连城是名符其实的身强体壮,他完全把她当成了另一个战场,一个他急于想要征服的战场。 “打你哦!坏蛋!”云七夕一面喘着气儿地说着打你,一面却又把人家的脖子搂得紧紧的,四只腿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她一边享受,一边又有些害羞,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太快活,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 单连城怎么能不懂她,宠爱的目光望着她,大掌遮住她的眼睛,让她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尽情地快活。 他咬住她的耳朵,吸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唤,“老婆!” 云七夕一激灵,瞪大眼睛。 他仍在继续喊,在两人契合的旋律中,一遍遍动情地喊,“老婆,老婆……” 为什么?为什么在听见他这样叫她时,她的眼睛竟然泛起酸来。 “单连城,我是你的人了,你以后只能宠我一个人,爱我一个人,听见没有?”她吸着鼻子说。 见他不吭声,她急地推他,催他回答,“听见没有?” 挥汗如雨的他瞧着她心急的样子,唇角一撩,捏着她的鼻尖,“遵命,老婆!” 听见此话,云七夕终于心满意足,捧着眼前这张俊得无法无天的脸,在他的唇上狠狠地波了一口。她本想啄一下而已,却看到他眸子一沉,他已经深吻了下来。 他们初经人事,却在几分慌乱,几分尴尬,更多的是情不自禁的过程中,完成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成人礼。经历了无数的纠结和波折,这一次,他们终于完美交付了彼此。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喜她在阵阵颤栗中唤他之名,她爱他在耕耘中挥汗如雨却又备加怜惜。 在这一刻,她是女人,半分羞涩,半分娇媚,他是强悍的男人,引领着她释放自己,纵情畅快。 “我的船,还我的船!”突如其来的第三者的声音插入了这个美到极致的画面里。 二人同时扭头,只看到船边扒着一个湿漉漉的男人的头,在发声完后,看到船上这番火热的画面,顿时瞠目结舌。 “滚!”单连城怒吼一声,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扔了过去,那人的头便沉了下去。 本来以为是绝对不会被打扰到的二人世界,却不想在濒临攀向巅峰时被无端打扰,是个正常人都会恼,更何况是单连城这们一惯霸道的男人。 被看光光了,云七夕本来也很恼,不过看到单连城恼极的样子,不知怎的,恼意没了,就是想笑。 然后她的笑再一次被他惩罚性的动作给打断了,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猛,再不去管是否有人会打扰到他们,两个人只是尽力让彼此更深地融合。 在单连城一声沉沉地闷哼声里,在云七夕越来越压制不住的从唇齿间溢出的畅快声音里,他们双双攀上了巅峰。 好似真的飘入了云端,那种感觉太过震撼,是人间最动人的旋律。 他躺在她的身边喘着粗气儿,搂她入怀,被汗水打湿的额头贴上她的,吻着她同样布满了汗珠的鼻尖。 看样子是累了! 云七夕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还没有从刚才那奇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闻着他男人的气息,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觉得这一切太美,太美! 突地,她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 正文 第184章 自从遇上你,爷就傻了! “喂,你刚才扔出去的是什么?” “……” “是我的衣服啊!我明天怎么上岸?还不赶紧去捡回来?”云七夕捶打着他。 单连城的表情有一秒的凝固之后,突地翻起身,就那么纵身一跃,只听扑通一声,他已经跳进了水里。 “喂!”云七夕伸出去的手捞个空,竟没能拦住他,她没想到他的动作能如此之快。 她其实只是开玩笑的,并没真想让他下去追,这个时候的江水,该多冷啊! 江面上,那拿了衣服的人见后面追了上来,游得更快,而单连城就在后面穷追不舍。二人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不得不说,他的体力真是强,刚刚做了那么大幅度的运动,此刻还能游得那么快。 “喂,连城,算了,别追了,水太冷了。”云七夕对着江面喊。 可单连城没理她,只是不停地加快速度,前面的人水性是不错,但体力明显不如他,很快,单连城就追上去了,也不知道那人接受了怎样的批评教育,最终还是将衣服交还了。 照理说,他们盗了人家的船,人家拿她一件衣服根本不算什么,连等价交换都谈不上。今日这船家遇上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单连城拿着衣服游回来,爬上船时,云七夕发现他连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你傻不傻啊,你还真下水去拿,这是可以下水的天吗?” 云七夕嘴上骂着,怨怪着,心里却是交织着内疚和感动,单连城不能听不出来。 他将船桨横在两边船弦上,将拿回来的湿衣服拧干,晾在上面,才回过头去面对她。任一滴滴水从他的下巴和鼻尖,眉梢滴下,他只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脸。 “爷是傻了!” 云七夕有些懵,不懂他什么意思。 他越发专注地盯着她,沉沉的嗓音道,“自从遇上你,爷就傻了。” 云七夕瞪着溜圆的眼睛盯着他,还来不及进一步感动,就已经被他和着棉被拦腰抱起,走进了船舱里。 虽然船舱里跟外面是相通的,但至少风小一些,相对来说,也要暖和不少。 一床被子,两个人,被子不是很大,要完全裹住,两个人得贴得很紧才可以。 明明觉得他的身子很冷,可云七夕此刻的心里却是火热一片,而此时这种热已经完全与性无关,只因他刚才的那句话。 她想起在现代曾经经常听人说过的一句话来,说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智商为零。联想他起先的那句话,她的心里就越发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塞得满满的。 “你是不是很冷啊?”云七夕窝在他的怀里小声问。 单连城挑起她的下巴,看穿她的内疚,突地邪气勾唇,“很冷,不如七夕陪爷一起热热身?” 听着他暧昧不明的话语,云七夕的脸腾地一红,咬着唇低下了头,理所当然地将这个热身一词与刚才的运动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刚才就已经与他负距离了,虽然,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不过,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得开。但是不这样做,在这个船上,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暖和身子。 想来想去,他到底也是为了追回她的衣服才受冻的,她理所当然也该负上一定的责任。 不过,他也太强了吧?才刚刚那个完,马上就又可以吗?据她了解,男人在做完这种事情之后,不是会类似于元气大伤吗? 而且,他刚才那话的意思,还想让她主动? 云七夕向来信奉一个义字,觉得哪怕夫妻间,也应该如此。他冷,她总不能不管不顾。 纠结,纠结,再纠结! 单连城就那么默默地盯着她低垂着睫毛的样子,万分纠样子,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她的行动。 酝酿了好久好久,无数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最终,云七夕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那好吧,那……来吧!”小小声地说完,云七夕猛地就抱紧了人家的腰身,终是害羞,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头顶,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只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手臂搂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越来越紧,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的某个部位在发生变化。 虽然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翻云覆雨,可她还是不可自抑地紧张,身子微微地颤抖。 一阵热气儿吹在自己脸上,她先睁开了一只眼,看到单连城带着抹玩味的表情,才缓缓又睁开了另一只眼。 “你在做什么?”他像是不明所以。 明知故问! “你不是说要热身吗?”云七夕红着脸横他。 越来越深的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她从没有看到他这么开心过,总觉得有阴谋。 “爷不过是想让你陪着喝两杯,你以为爷说的什么?” “……” 云七夕的眼睛瞪大,再瞪大,一张脸臊得通红。关键是,他的这个解释,她竟无力反驳。搞到最后,好像她成了最污的那一个。 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气鼓鼓地就别开了脸,顺便把被子也狠狠地拽过来了一大部分。 “怎么了?” 单连城扳过她的脸,那一脸的莫名其妙在云七夕的眼中看来更是可恨。 “没怎么!”她没好气地回,又想转开脸,不过单连城没允许她动,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想要?” 你才想要! 你全家都想要! “远点!”云七夕如赶阿猫阿狗一样地,脸上带着万分的嫌弃。 他也不管她是真生气还是真害羞,只是重新将她的头揽入怀中,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清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若想要,爷自然可以满足你,但爷心疼你,知你是初次,怕你会受不了。” “……” 眨巴着眼睛,她望着他,堵在心口的那股气儿如一个圆鼓鼓的气球被扎了一针,很快就消了。恢复平静过后,心跳开始加快。 “懂了?”单连城看到她表情的变化,眼底噙着宠溺的暖意。 懂了是懂了,可他起先故意引导她想歪是事实。到现在她的脸颊还火辣辣的烫呢。 “喝酒是吧?”云七夕挑眉,“可以,喝了几坛子,回头咱们好好算一算,你可不要一喝大了就耍赖啊。” “怎么算?爷清白的身子都让你给玷污了。” 某货说出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那表情,配上那台词,整个就像是刚刚被猥~亵的小~受一脸无辜的样子。 云七夕瞪大眼睛,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儿,“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耍赖皮了呢?” “没有。”单连城突地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起身,拿起酒来,继续喝了一口,放下酒坛子,他才道,“爷没耍赖,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账明天算吧。” 说算帐本来也是玩笑话,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起先名符其实地污了一把的尴尬,这会儿话题都已经转了几道弯了,她自然也不会一直揪着不放。 他喝,她也喝,最终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大概把带来的酒都喝光了,醉了,也困了。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他热热的胸膛比棉被温暖。 次日清晨,云七夕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发现自己窝在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里,一条棉被将他们二人紧紧裹住,而这个怀抱的主人,他还没醒。 此刻阳光照进船舱里,他的逆天俊颜近在咫尺,她将他看得更加清楚。他的五官那么完美,安静的睡颜看起来那么踏实安心。他的脸颊还微微有些红,大概酒劲儿还没有过去。 她竟然把他给睡了?她竟然把大燕第一美男,英明神武,威风八面的晋王爷给睡了?虽然他是她的老公,可是想想,她还是觉得好不真实哦,简直跟做梦一样。 发现自己此刻正与他赤身相贴之后,她的脸就顿时烫了起来。 再仔细瞅一眼,确定他睡得正熟,她便轻轻拿开搂住自己的那只手,轻手轻脚地猫着身子走出船舱,取下晾在船桨上面的衣服,飞快地穿上。 当她穿好,转过身,却发现单连城正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云七夕的心漏了一拍,“你,醒了多久了?” “在你醒来的时候。”他平静地道。 云七夕的脸腾地一红,这么说来,她的小动作,她穿衣服的全过程,他都看到了? “那你还装睡?”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单连城唇角一勾,“爷不装你怎么好意思过去穿衣服?” 一句话说中了云七夕的心思,她尴尬了一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吸了口新鲜空气,再看向他时,她已将尴尬掩去,带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 “老公,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此刻天已大亮,该起床了,要不要妾身来服侍你穿衣?” “好啊!”单连城唇角轻牵。 她真没想到他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想得美!”云七夕翻了个大白眼。 单连城本也没指望她的服侍,坐了起来,穿衣服时,他的目光落在被子上,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正文 第185章 你在怀疑爷的清白? 云七夕好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脸就烧了起来。 棉被上的那团鲜血那么醒目,就像一朵傲然绽放的红梅。而自己昨夜撒的谎也自然因为这朵红梅而不攻自破了。 单连城的视线从那朵红梅缓缓转移到她的脸上,眼底似有情绪涌动。 “哎,不公平。”云七夕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声。 单连城微微一愕,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云七夕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在这个没有修补技术的时代,非处女装不了处女,处女也装不了非处女。可男人就不一样了,任何时候都可以谎称自己是第一次。” 她这话意味深长,单连城听完,仿佛明白过来,却只是唇角轻牵,继续穿衣服。 “你笑什么?”云七夕不满地盯着他。 单连城整理好衣服,又恢复了平日里丰神俊朗的样子,走到她的面前,深看着她,“你在怀疑爷的清白啊?” 云七夕似笑非笑,表示默认。 单连城的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唇角邪气地一勾,“你不相信,爷也没有办法,那你只好亲自去问一下爷的二弟了。” “你二弟?”云七夕脱口问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眼睛淡淡往下瞄,顿时反应过来,脸一红,扬起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胸前。 “流氓!” 单连城捏住她乱打的手,盯着她红通通的脸,低下头,薄唇贴上她的额头,“它只饮过一人的血,不信你问问它。” 暧昧不明的语气让云七夕心跳加快,叫道,“你还说?” 正在这时,岸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他们走出船舱,虽然小船已经离岸边很远,可是他们还是能看见,岸边有很多人,而且这些人都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当他们慢摇慢摇地把船往岸边靠过去,才发现岸边有一大群的官兵在等着他们。 “就是他们,是他们偷了我的船。”还未等他们靠岸,船家就遥遥指着他们对官兵说。 云七夕一听,算是明白了,敢情船家一大早地就把他们给告上官府了啊。 这下事情闹大了!这位爷的里子面子都要没了! 可单连城坐在船头,缓缓摇着桨,面色却是始终淡定如常。 “偷船的,还不快快将船靠岸,束手就擒?”官兵扯着嗓子对着船的方向喊。 见船渐渐靠近,一群官兵也涌了上来,就等着他们下船,立刻抓人了。 “爷,咱跑吧!趁着船还没有靠岸,咱们调转船头,往别处去。”云七夕贼兮兮地在单连城的身边小声建议。 单连城瞅她一眼,“怕了?” “切,你堂堂一王爷都不怕蹲牢房,我怕个屁啊。”云七夕不屑地哼了一声。 船靠了岸,船家立刻上前来,用绳子将船头套住,似是生怕他们再跑掉似的。 “官爷,就是他们,他们不但偷了我的船,还在我的船上做……” “晋,晋王殿下?”正在聆听船家状词的官兵,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头,看清立在船头的人时,吓得一哆嗦。 船家一听,一脸懵逼地朝正走下船来的两个人看过去。 当他们下了船,官兵已经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立刻抱剑跪地,“卑职不知是晋王殿下和晋王妃,还请殿下和王妃恕罪。” 他一跪,一群官兵也就齐刷刷地跟着跪下了。 看官兵这态度,云七夕也知道无忧了,走得也有底气了。 “你刚才说什么?还怎样?”走到近前,单连城眼风淡淡扫向船家。 前一刻还振振有词的船家,此刻却是半响合不拢嘴,接到单连城淡然的目光,并不锐利,但对他们这种老百姓来说,却是足够威慑人心,没见过世面的他吓得脸色苍白,舌头打结。 “草民,草民,草民不知是晋王殿下,还,还请殿下恕罪。” 说完,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你眼瞎啊,不认识晋王殿下么?”那官兵故意拍了一下那船家的脑袋,以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 那船家明显老实巴交,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只知道拼命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大燕的百姓虽没有见过晋王殿下,但谁人不知晋王殿下是大燕的战神,见惯了腥风血雨,冷酷无情。这船家哪能想到自己告的人竟然是晋王殿下,这不是找死么? 单连城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垂眸盯着船家的头顶,“本王的罪状还有什么,你起先似乎还没有说完?” 云七夕脸皮子一抽,他明知道那船家起先想说什么,还问?要真让船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得多丢人? 她横了一眼过去,奈何人家并没有看她,依旧一副高冷尊华的样子。 船家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怎么?在你们眼里本王就是这般强横霸道的人,百姓连告的权利都没有了?” 晋王爷一开口,比这秋末冬初,清晨的江风还冷。 云七夕心里笑了,这家伙怎么有点蹬鼻子上脸呢? 官兵傻了,半秒,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连忙解释,“卑职不敢。” “草民,草民……”那船家就更是转不过弯了来了,不明白眼前这位爷是什么意思?他是告呢?还是不告呢?好像怎样说都是错。 一阵马蹄声急驰而来,在不远处勒马,马嘶声划破了江边的安静。 戈风利落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抱拳,“爷。” 单连城点点头,“戈风,把这条船买了。” “啊?” “啊?” 云七夕和戈风同时张大嘴巴。 “用不着吧,这种交通工具也不是很常用,买了放那儿也是浪费啊!”云七夕委婉地小声说到。 潜台词是,你钱多啊!钱多给我啊! 戈风自然不敢质疑他家爷的决定,只迟疑了一下,便道,“是。” 于是,剩下的烂摊子交给了戈风,留下一群还跪在地上和官兵和那发了横财的船家一脸懵逼。 回去的路上,两人共骑一骑,云七夕满脸郁闷。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出去了,心里更是暗暗腹诽某人一点经济头脑也没有。 “怎么了?对爷的处理不满意?”单连城似乎终于听到她刻意表达抗议的粗重呼吸声,邪魅的声音问道。 “没啊,哪能啊?您堂堂晋王爷,就该这样阔气才是啊,对吧?”云七夕扯着一脸虚伪的笑,说得阴阳怪气,然后话峰又一转,“我已经看出来了,您是不愿意占老百姓便宜的正直王爷,等后面有时间,我们好好地把账算上一算,七夕楼的酒多少钱一坛,都有明码标价的,还有,军医也应该有薪水标准的吧?” 说完,云七夕就竖起耳朵听某人的反应。 只觉他的手搂紧了她,将头抵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道,“爷自然是不会占老百姓的便宜。” 听见此话,云七夕的心踏实了稍许,觉得自己的银子有着落了。 “但爷乐意占老婆的便宜。”谁知他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 他的气息热热地喷在她的脖子上,云七夕一面为他的无赖生气,又一面为那老婆二字心中触动。复杂的心思左右着她,她竟说不出话来,只好别扭地扭了扭身子,以示抗议。 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位高冷的王爷会唤自己老婆。而以后的以后,将会有更多更多的想不到陆续袭来,渐渐地在她的生命里掀起波澜。 由于昨晚睡眠不足,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她都怀疑是否是刚睡着就天亮了。所以一回到大营,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床上去补了个觉。 响午的时候,小路子来叫她吃饭她都懒得起来,迷迷糊糊中吩咐小路子不要再来打扰她。 谁知小路子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并带来了惠妃娘娘突然病重的消息。 “什么?”云七夕的睡意一下子全被这震惊的消息给赶跑了。 “昨天晚上宴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小路子回道,“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这不,皇上宣旨让您和殿下赶紧入宫呢。” 不敢再耽误,云七夕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刚简单把自己收拾好,单连城就过来了。 看他那凝重的表情,想必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二人风尘仆仆地往宫里赶,在惠妃娘娘的怡月宫外,便看到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气氛很是凝重。 于是单连城的面色就越发沉重起来,云七夕知道他的担忧。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惠妃娘娘是他唯一的亲人。 她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 单连城点点头,牵着手大步往宫里走。惠妃娘娘的侍女丁香却出来拦住了他们。 她瞧了单连城一眼,就匆忙地低下了头,只低声道,“晋王殿下,娘娘她,她不想见您。” 说完,她看向云七夕,“晋王妃,您跟奴婢进来吧。” 云七夕疑惑地看了单连城一眼,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身为儿子的他心里必不好受。 而也是在这一刻,云七夕仿佛明白惠妃突然病倒的原因了。 正文 第186章 她的病不在身,而在心! “去吧。”单连城对她道。 云七夕点点头,便跟着丁香走了进去。 惠妃娘娘的床前有好几个太医,单烨坐在一旁的梨木椅上,面色凝重。 寝宫里很安静,大家都是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参见父皇。”云七夕上前行礼。 “起来吧!”单烨的声音看起来万分疲惫。 “参见晋王妃。”太医和宫女们也转身行礼。 宫里的太医对云七夕的医术早有耳闻,此刻看到她来,都很默契地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惠妃此刻头皮松散着,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地憔悴。 她扭过头来,吃力地朝云七夕伸出手来。 “七夕。” 云七夕赶紧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尤记得昨天,她将那串送子天珠递到她手里时,她的手还是很温暖的,她还很精神的。 “母妃,您怎么了?” 惠妃没有回答,而是对单烨说道,“皇上,臣妾想单独跟七夕说一会儿话。” 话是对单烨说的,但她的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着她,声音里缺乏一种叫作生气的东西。 单烨凝望她片刻,眼神里有疼惜,亦有一丝无奈。 最终,他重重地舒了口气,理解地点点头,对太医和其他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太医和宫女们都退了下去。 单烨站起来,对云七夕缓缓道,“七夕,好好给惠妃看看,再好好陪她说说话,她的病,不在身,而在心。” 这话,意有所指? 惠妃明知他在看她,却是垂着羽睫,始终都没有去迎上他的目光。 又是良久,单烨终是一叹,“惠妃,朕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这高大的背影,几多落寞,几多伤感! 云七夕想到等待在外面的单连城,他们父子二人碰面,总会交流几句吧?单烨会问昨晚的刺客事件吗?单连城真的会照他昨晚说的那样回答他吗?他好像并没有更多的选择答案。 空荡的寝宫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九鼎香炉白烟袅袅,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清香。 云七夕坐到床边上,把着惠妃的脉。 从惠妃的面色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病了,那空洞的眼神,那悲凉的神色,就好像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掏空了,是一种心灰意冷,绝望的死寂。 “娘娘,昨天见您不是还好好的?今日怎的就病得如此重了?”云七夕放柔声音问道。 惠妃由她把着脉,眸子缓缓抬起,落在她的脸上。 她是美的,即便是此时此刻,她病得如此之重,她仍然很美。只是这一刻,她美得令人心疼。一头如瀑黑发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那漂亮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手指搭在她白皙冰凉的手腕上很久,云七夕忘了收回,她只是在这一刻想到了很多,在愣愣地出神。 惠妃反手轻轻握住她,轻柔的声音带着半分疲惫的嘶哑。 “七夕,昨日断掉的是本宫送给你的送子天珠吗?” 云七夕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惠妃轻叹了一声,“这是不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这是不是预示着本宫想要抱孙子,只是一个奢侈的愿望?” 自穿越过后,云七夕也开始相信一些唯心的东西,此刻听到惠妃这样的话,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脑海里闪过昨夜船上的缠绵。 “不会的,您放心好了,母妃,您要相信我,凭着我的医术,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惠妃宽慰地牵了牵唇角,点了点头,“是啊,我怎的忘了,连城娶了个宝贝,不但机灵聪明,还有一手好医术。” “母妃,您是肝气郁结,导致气血不畅,心脉阻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云七夕还是问了出来。 “哎。”惠妃望着帐顶,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云七夕又道,“母妃,连城他也很担心您,此刻他就在外面,不如让他进来看看您吧?亲眼看到您好好的,他才会安心啊。” 惠妃沉下脸来,皱着眉头,语气不重却很坚决,“不要,本宫此刻不想见他。” “可是您无论何时,都是牵挂着他的不是吗?”云七夕不解。 惠妃抿着失了血色的唇角,点了点头,“是,本宫担心他,因为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 “怎么是唯一呢?您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呢?您还有皇上,还有宝珠公主啊。” 惠妃眼神空洞不知在望着何处,“宝珠,本宫并不担心她,云冲很好,如果她真的嫁给他,本宫很放心,她还有真心爱着她的父皇,可是,连城他不一样,七夕,好好爱他。” 对,他不一样!她知道! “是连城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吗?”云七夕试探地问道。 惠妃揪着眉头,突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做错了再多的事情,他也是本宫唯一的儿子,让本宫冷静一下吧。” 云七夕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手心,迟疑着说道,“他会做错事情,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是对的,是非黑白,他分辨不清楚。” 惠妃睁开眼睛,看向她,良久,她轻声道,“也许是本宫错了。” 云七夕从惠妃的房间里出来时,单连城站在怡月宫的花园里。 惠妃最喜欢的茉莉花都已经谢了,倒是几株秋菊在墙根儿下开得正好。 单连城对着那几株秋菊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云七夕轻步走到他的身后,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你放心吧,母妃她没什么大事,慢慢调理,就会好起来。” “什么病?”单连城看向她问。 “心气郁结。” “心气郁结?”单连城淡淡重复着她的话,眉头轻轻拧起,像是陷入了深思,半响才问道,“病因?” 云七夕耸耸肩,“她没有说,不过我从她的态度来猜,兴许是你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气倒了她。” 单连城瞳孔微缩,半分思量地盯着她。 “比如,昨夜你在赵家班……” 云七夕本想说得更直白一点,却不想单连城突地捂住了她的嘴,递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转动着眼珠子,眨巴两下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是的,是她疏忽了。在这个皇宫里,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眼线,她怎的忘了四个字叫“隔墙有耳”? 待他松开她的嘴,她盯了他严肃的脸一会儿,突地弯起了唇角来。 “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这会儿,我想起一件与发财有关的事情,有没有兴趣?” 单连城满脸狐疑,“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云七夕故作娇媚地扬手在他的胸膛上打了她一下,抛了个媚眼,“什么鬼点子,说得那么难听,我不过是去桂香苑里摘点桂花而已,上次父皇答应把桂香苑里的桂花都给我了。” “大营有些事,我要及时回去处理。”单连城道。 “哦,那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单连城又警告地盯着她,“宫里不比外面,摘桂花就摘桂花,不要惹事。” 云七夕不悦地盯着他,“我有那么不让人省心吗?” “你有。” “嗬,你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哈?算了,看在你此刻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等我大把的银子赚回来了,你就知道了。”云七夕大方地包容了一次。 单连城走了之后,云七夕就愉快地到了桂香苑去摘桂花,为了节省时间,她还叫了两个闲得无聊,正在唠嗑的宫女去帮忙。 看到篮子慢慢地满起来,云七夕就好像这些金黄的桂花慢慢变成了黄金,亮瞎了她的眼啊。 “是谁允许你摘这里的桂花的?”一个严厉的声音在桂香苑的门口响起。 云七夕从层层桂花树的缝隙间望出去,其实她听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不知她却是故意望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走出去,福了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其他两个正在摘桂花的宫女早已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问你话呢?谁允许你摘走这里的桂花的?”皇后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不就是摘个桂花么?至于么? 不过是早已看她不顺眼,所以抓到她的小鞭子,就要小题大作一番罢了。 没让她起,云七夕也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皇后娘娘,是父皇允许的。” 若不是想起临走时单连城警告的话,她想她可能做不到这样的涵养。不过仔细想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这个封建社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无论走到哪里,屁股都要大一点。 “皇上?皇上这些年从不允许人碰这里的桂花,怎么会允许你摘走?”皇后的神情里充满了质疑。 云七夕耸耸肩,“皇后娘娘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她也不管皇后什么眼神,提起篮子,抓了一把桂花闻了闻,一脸沉醉的表情,闻完,她将桂花放回篮子里,继续将手伸向了桂花树。 “你,你还敢摘?”皇后愤怒地指着她。 正文 第187章 战略合作伙伴 云七夕一边摘一边回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父皇。如果父皇发话了,我保证不摘了。” “你这是存心跟本宫过意不去是吧?”皇后压着满腔怒气。 云七夕无辜地摇摇头,摘桂花的动作却是一刻也不停,“我没有,我是奉了父皇的旨意,皇后娘娘这样百般想阻止我,莫非是想跟父皇过意不去?” 云七夕一脸天真无辜,皇后磨着牙,却愣是找不到反驳地话来。 当云七夕提着满满一篮子桂花准备走的时候,皇后还站在原地恨恨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她路过她身边,福了福身,“皇后娘娘,七夕告退了。” 出了桂香苑,云七夕一路哼着小调出了皇宫。 通常这种情况下,她从不会生气,生气不过是拿别人的恶心来惩罚自己的身体罢了,不值得。 到了七夕楼,云七夕径直提着桂花往后厨房走,忙碌中的二鬼眼尖地看见了她,就凑了过来。 “哎哟,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哪儿去摘的这么多的桂花啊?” “皇宫里。” 二鬼惊讶地张大眼,再看那一篮子桂花,明显觉得高了一个档次。 “那拿这么多桂花,是要做什么呢?难道又有什么新的菜式?” 自开业以业,云七夕不时会有各种新颖的点子出现,而且通常这些点子都会给七夕楼带来不错的收益。所以,二鬼此刻是满心期待。 云七夕觑他一眼,笑道,“猜对一半。” 到了厨房,她便与厨房的大厨交流了起来,大厨听着连连稀奇。 作为厨师,能开发出一道新鲜受欢迎的菜式,是比捡到宝还要开心的事情。 交流完了,她也累了,等待试吃的功夫,她便回到楼上的房间里去休息了一会儿。 睡了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翠翠端着点心来了。 “云姑娘,桂花糕好了,大厨让我端过来给你试试看。” 云七夕睁开眼,爬起来时,只觉腰间酸痛,很自然地用手撑着腰部。 “云姑娘,你怎么了?腰不舒服啊?” “我……”想起昨夜的翻云覆雨,云七夕的脸就莫名烧了起来,“没有。” “云姑娘,以前我就听我娘说,女人要千万护好自己的腰,尤其不能受凉,否则,可能会引起很多别的毛病。你看我就知道了,和东子成婚这么久,也没有……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他的。”翠翠说到此,神情黯然。 经她这么一说,云七夕才想起来,翠翠好像一直都没有孩子。 记得第一次与东子结识,便从他口中得知翠翠得了重病,当时她与楚凌云去看的时候,翠翠也着实身子不好,虽然经过楚凌云的调养,倒是比以前好多了,但她依然还是比一般人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东子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但延续香火这件事对每个古代女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大事。就像今日惠妃,在那么病重的情况下,提到的第一件事,也与香火有关。 云七夕握住她的手,“翠翠,你怎么想的?” 翠翠低着头,小声道,“我真的很想给东子生个孩子,哪怕是女儿也好,可是这么久了,我的身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东子知道我的心思,都宽慰我,可这只会让我心里越发内疚。” 云七夕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改天有时间我好好给你看一看,相不相信我?” 翠翠猛然抬起头,笑容绽放在唇边,“我自然是相信云姑娘的。” “你也别心急,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有时候,怀不上跟心理压力大也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你要放松心情,把它看成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到时我再给你开一些调理的药,相信我,一定会如愿的。” 翠翠欢喜地点点头,“谢谢你,云姑娘。” 翠翠退下后,云七夕拿了一块刚刚出炉的桂花糕,缓步走到窗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口口地品着桂花糕。 她品得很认真,嘴巴慢慢地蠕动着,却在看见街上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先一步下车的是单子隐,而紧跟着下来的竟然是无夜。 所以无夜跟单子隐真的是有交情的,她那次在太子府没有眼花,看到的人就是无夜。 马车停在离醉酒飘香不远的翠柳居,两人下车以后,很快就有穿红戴绿的姑娘拥上来,他们就这样被簇拥着入了翠柳居。 身为太子的单子隐缺女人么?虽然如今太子妃的脸有些不忍直视,但他毕竟是太子,一招手女人排着队愿意躺床上任他蹂躏,至于慌到逛窑子? 好吧,就算单子隐本来就渣,做出任何事情都不稀奇,可无夜呢?虽然没与他接触过几次,但云七夕就是觉得他如她经常穿的那件白衣一样清白。 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是这两个人能扯上什么关系? 正想着,翠柳居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看样子她是跟踪单子隐而来,眼见着他们进去了,她急了,也要跟进去,却被几个姑娘拦了下来。 “哎,姑娘,这可是男人乐呵的地方,你走错地儿了吧?” 云七夕唇角一牵,将手中的糕点朝翠柳居的方向扔过去,正好落在那姑娘的脚边,她抬起头,朝七夕楼的二楼看过来。 云七夕朝她招了招手,她迟疑了一下,最终朝七夕楼走了过来。 云七夕叫来翠翠,跟她耳语了两句,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继续吃糕点。 不一会儿,翠翠便领着一个姑娘进来了,翠翠退了下去,关好了门。 云七夕看了她一眼,笑道,“卫姑娘,你来得可真巧,我正让我家的大厨在研制一种新的糕点,这是刚出炉的,你要不要试试?” 卫咏兰面色不愉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叫我来何事?” 云七夕假装看不懂她的不高兴,笑道,“怎么?心情不好啊?我可没惹到你,气可千万别往我身上撒,要知道,我与卫姑娘只能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你说是吧?” “什么战略合作伙伴?”卫咏兰一头雾水。 云七夕也不跟她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道,“你见到太子进妓院,心里不爽了吧?” 被说中了心事,卫咏兰脸色胀红,愤然都写在脸上。 云七夕站起身,揽住她的肩,“你也不用不高兴,男人嘛,偶然花天酒地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卫咏兰语塞。 “再说了,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管他呢?你又不是他的谁?”云七夕毫不客气地打了人家的脸,偏偏还带着一脸的笑。 卫咏兰气得胸腔起伏,扭头就走,云七夕赶紧拉住她,“你看你,就这样就生气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卫咏兰瞪着她,“晋王妃,你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不需要你来提醒我,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管。” “真的不需要我管?”云七夕淡淡盯着她,“我本来还想着帮你呢。” 卫咏兰愣住了,随后恢复正色道,“不用了,没人帮得了我。” 云七夕笑了,“我至少可以帮你走进那翠柳居去,你信不信?” 卫咏兰又是一愣,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跟进去,看看太子在里面做什么,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勾引太子去这种地方么?没问题,我帮你。” 的确,云七夕说中了她的心思,一想到单子隐在妓院里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就恨不得能飞进翠柳居去,所以她与云七夕终于达成了共识。 不一会儿,两个人换好了装,出了房,走下楼时,二鬼,翠翠等人看到云七夕的装扮都不由感到好奇。 见二鬼瞪着眼,云七夕笑着勾了勾手指。 二鬼走到她面前来,云七夕如哥们般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样,本公子我帅吗?” 二鬼嘿嘿笑着,点点头,“帅,帅极了,想不到云姑娘穿上这男装也能这样好看。” 云七夕一拍他的脑袋,“云公子好吗?再叫错我拍你哦。” 二鬼捂着脑袋,连忙点头,“哦,云公子,云公子。” △≧△≧ 说着话,他拿眼揪着站在云七夕身边的这个俊俏的小公子,不明所以,笑着问,“云姑娘,这是准备干嘛呢?” “好事儿,要不要一起?”云七夕笑问。 二鬼顿感不妙,一边笑一边小步移开,“不用了吧。” 云七夕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揪回来,“不要也不行,走,带你找乐子去。” 三人就这么径直往翠柳居的方向走去,这一次,翠柳居的姑娘没再拦住她们,倒是一见到着男装的云七夕和卫咏兰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眼里就泛起桃花了。 几个眼尖的姑娘认为是金主来了,争着抢着地往上贴。一个个花枝招展,扑过来的那股子脂粉味儿浓得云七夕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知道妓院里的姑娘热情,倒是没想到她们能热情到这个地步,怪不得一进窑子里,这些个衣冠禽兽就把持不住了。 正文 第188章 一千两的大生意 二鬼虽是男人,却从没尝过荤腥,更不同来过这种场子,突然被这么多的妖艳的女人围绕,他一时间扭扭捏捏,尴尬不已。 卫咏兰紧紧皱眉头,一脸嫌弃地将拉着自己的两个姑娘推开,只是一双眼睛在整个场子里四处寻。 只有云七夕最像一个红尘浪子,她将二鬼的尴尬和卫咏兰的愤怒都看在了眼里,含笑打量了一圈围在自己周围的几个女人,拉过站得最远,有点想接近,又有些害怕竞争不过的一个女人,学着某位爷的样子挑起人家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有些错愕,低下头,含羞带怯地娇声回道,“我叫春桃。” “好,春桃,长得不错,就你了。” 其他几个女人惊讶地瞪大眼睛,怀疑这金主眼神有问题,怎么就挑上了这个不起眼的春桃了? 倚在二鬼和卫咏兰身边的两个姑娘赶紧挽住身边的人,生怕到手的肥肉给飞了。 卫咏兰再不情愿,为了大局,也只好忍下。 一行人上到二楼,云七夕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一长排紧闭的房门。 想到单子隐可能就在其中一间做着什么苟且的事情,卫咏兰显得毛躁不已,当即就装不下去了,捏着粉拳,想要来个大闹翠柳居。 云七夕一把拉住了她,勾着唇,缓缓道,“急什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说完,指着一间空房,“就这间了。” 几人走进去,围着一张大圆桌子坐下来。 二鬼带上来的那个女人比较主动,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一直在他的胸~前摸来摸去,搞得他浑身不自在,不停地把那女人的手拿开,可那女人一直不死心地去撩他。 二鬼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哪经得起这般撩,云七夕打趣道,“二鬼,里面有床。” 二鬼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去吧,机会难得。”云七夕摸着鼻子,笑得暧昧。 那姑娘有眼色,已经拉着二鬼往里面走。 “鬼哥,走嘛!” 那千回百转的声音简直让人酥到骨头里,二鬼就那样半推半地被强行拉入珠帘里,一脸要被强~奸的苦逼表情。 剩下两个姑娘见他们进去,眼中生出羡慕,挽着卫咏兰的那个姑娘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公子,不如我们也……” “你们也进去吧。”云七夕接了她的话,顺便掏出两锭银子来,暧昧不明地笑道,“你们进去吧,要快活,只有里面的鬼哥可以给你们,要银子,在我这里拿。” 两个姑娘一听,敢情是要玩大的,卫咏兰不可思议地瞪了眼,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此刻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坐在卫咏兰身边的那个姑娘明白了,看了眼桌上的银子,又朝那珠帘处望了望,最终起身朝内屋走去,春桃大概是刚入行不久,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那姑娘进去了,绞着手中的帕子,纠结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里面热闹了,外面却终于安静下来。 自入了翠柳居,卫咏兰就一直沉着脸,这种不干净的地方让她浑身哪哪都不舒服,“你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做?” 云七夕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一会儿,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卫咏兰见她如此淡定,按下自己的几分浮躁,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云七夕知道,她的热心没有理由,就总是不能服人的。 迎上卫咏兰质疑的目光,她笑道,“我当然有理由,别忘了太子是我的姐夫。” “那你就更不该帮我了。” 云七夕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太子始终是要再娶的,以后坐上了皇位,更是后宫三千,哪里能由得姐姐不同意,我只是要帮她认清事实而已。” 卫咏兰像是在琢磨她的话,说道,“我还记得当初,在晋王殿下的庆功宴上,你的那个姐姐曾经想陷你于不义。” 云七夕故意长长叹道,“是啊,姐姐是看我不太顺眼,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姐姐嘛。眼下她又求我治好她的脸,你说作为妹妹,我总不能不管不顾,就任她这么丑下去吧?若真是这样,她太子妃的地位早晚不保啊?” 扫了一眼卫咏兰深思的表情,云七夕继续喝茶。 好一会儿了,卫咏兰认真地看向她,“晋王妃,我想与你谈一笔生意?” “哦?卫姑娘要跟我谈生意?”云七夕放下茶杯,兴趣盎然地盯着她,“你是知道的,我是生意人,自然是非常喜欢谈生意的,只不过我倒是想不到我与卫姑娘之间,有什么生意可谈?” “我要你不要治好太子妃的脸。”卫咏兰定定道。 云七夕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却是故作为难的样子,“这样啊,不大好吧,姐姐为了让我治好她的脸,可付了五百两银子呢。” 卫咏兰知她的意思,但她想要上位的信念十分坚定,当即一咬牙,“我给你一千两。” 咳咳! 云七夕被一口茶水呛得不轻,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千两的大生意,意外收获啊!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看向她,“卫姑娘谈生意果然够爽快,但是,口说无凭呢。万一我照卫姑娘说的做了,你又不兑现承诺了怎么办?到时我把我姐姐也得罪了,岂不是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卫咏兰冷哼一声,“你放心吧,曲曲一千两,我卫家还出得起。” 不过,云七夕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最后,还是在让卫咏兰写了一份字据。 她满意地看着盖了手印的字据,一边收入怀中一边笑道,“既然卫姑娘这么慷慨,那我也必然要好好地帮一帮你才是,记得哦,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帮你。” 她一再强调帮她这回事,倒是把自己的私人目的给隐藏得极好。 “你等着吧。”说完,她起身走出了房间。 站在廊道上,她双手撑着栏杆,懒洋洋地欣赏着楼下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妓在跳舞,那妖媚的身段,时不时的一个媚眼,便让台下那些个男人一个个淫态毕露,口水直流了。 视线轻转,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紧闭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啊,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二鬼的叫喊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二鬼衣衫不整地从里屋里跑了出来,后面三个姑娘对他穷追不舍。追得他他围着大圆桌子直打转。 “云……公子,救命啊!”二鬼被左右拉扯着,手足无措地朝着云七夕大叫。 云七夕走进去,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 噗嗤!卫咏兰见此情形,竟然笑了起来。 云七夕倒是意外了一下,要知道,她今日全程板着脸,一直都没有一个笑脸的。 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笑,再次恢复了那副债主的表情。 “好了,鬼哥既然不喜欢你们,就拿了银子下去吧。”云七夕发了话。 什么也不做也有银子可拿,姑娘们自然是愿意的。抢着拿了桌上的银子,便准备离开房间。 “春桃,你留下吧!”云七夕叫道。 “二鬼,你过来。”她再唤。 留下了春桃,二鬼本来如释重负的表情,一下子又换成了一脸苦逼。走过来的步子相当地缓慢。 “过来啊。”云七夕一把将他给拽了过来,“你是不是男人,丢不丢人啊你?” 二鬼挠着头,苦着一张脸。平日里的鬼精灵此刻完全变成了傻根儿。 云七夕又好气又好笑,“你啊,还是缺少见识,看来以后要多带你到这些地方来磨炼磨炼。” “啊?不要吧!”二鬼叫苦不迭。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地方么?说正事儿,过来!”她拉近他,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随手问道,“听懂了?别给我搞砸了。” 二鬼连连点头,“云姑……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只要不让他应付女人,怎样都可以。 而云七夕原本一脸的严肃,却因他那句“云姑子”一下子笑了出来,指着他,“你再给我改名字?” 二鬼捂着头躲开,“我错了我错了。”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他才嘿嘿笑道,“我去了,保证完成任务。”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间。 云七夕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二鬼醉熏熏地去推开一个个的房间,嘴里嚷着,“春桃,你在哪儿?快出来。” 无一例外地,每个房间都传来了骂声。他又忙道着歉地退出来。然后他就不停地闯入,不停地道歉。 云七夕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她真心觉得,二鬼的演技是很不错的,所以才拉着他来客串,只是没想到,他在面对女人的时候能那么怂,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都不想承认他是她七夕楼的人。 二鬼一路排查过去,都一无所获,回头看了云七夕一眼,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再接再励。 二鬼无奈,只好继续装着一脸醉意朝着角落的一个房间闯进去。 “春桃……” “谁?”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让站在不远处的云七夕心神一震! 正文 第189章 要办大事,不好意思可不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房了,我的春桃呢?”二鬼连连道歉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七夕朝春桃使了个眼神,春桃会意,立刻走过去,在门口唤道,“鬼哥,我在这里。” “哦,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好久了,你可真会躲。”二鬼又偏偏倒倒地走了出来。 门重新关了起来。 云七夕招手让二鬼回来,二鬼立刻松开春桃,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她朝他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二鬼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地笑着。 云七夕示意让他们回了房,自己在外面继续呆一会儿。 不一会儿,他看到送茶水的小厮路过,一路朝最角落的那个房间走去。 云七夕想了想,快步跟上去。 “等一下。”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小厮回过头来,云七夕走到他的旁边,看了一眼他端着的茶壶,问道,“这是什么茶?” “公子,是铁观音。”小厮回道。 “有太平猴魁吗?”云七夕再问。 “该是有的。” “那呆会儿送一壶上来吧,那个房间。”云七夕指了一下二鬼他们呆着的那个房间。 小厮点点头,“好勒,公子稍等,一会儿就来。” 看着小厮端着茶壶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拿着空的托盘走了出来,云七夕翘起了唇角,心情愉悦地回到了房间里。 卫咏兰直盯着她进去,看得出来,她早有些坐不住了。而云七夕却假装看不懂,自顾自地坐下来。 小厮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一会儿就将一壶太平猴魁送了上来,云七夕还打赏了一点银子。 等小厮走后,卫咏兰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好点子?现在还有心思品茶?” 云七夕倒出一杯茶来,喝了一口,才看向她,“你看你,又坐不住了吧,办大事没点耐心怎么行?等!” 又是这个字,等!卫咏兰觉得自己再等下去就要疯了,但她多的时间都等了,又不想把事情给搞砸了,看云七夕那么信心十足的样子,她又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想知道她最终会耍什么花样出来。 在云七夕慢悠悠喝下两杯茶后,她终于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刚说完,卫咏兰就迫不及待地起了身,二鬼也跟着站起来,云七夕对他道,“你就别来了,留在这里好好玩。” 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二鬼好不难为情,然而她发了话,他便只能目送她们。 来到最后一间房间的门口,卫咏兰心里砰砰直跳,在还坐在房间时,她就想像了好多种可能见到的场景,这会儿真的就站在门口,她竟然紧张得手心都湿了。 云七夕观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人注意到,便飞快地推门而入。 以为会看到多么香艳的场景,卫咏兰都已经提前脸红了,想不到却只见到单子隐安静地趴在桌子上,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单子隐身边。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这显然在云七夕的意料之中,这是单子隐喝了她加了料的茶的结果。可是,他们不是两个人吗?无夜呢? 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同于妓院里的脂粉香气,可她一时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只觉得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晋王妃,你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卫咏兰质问道。 云七夕耸耸肩,“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让他睡着了好方便你行事而已,我可都是在帮你。对了,你要千万不要把今日我帮你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的话以后我们可就没法儿再合作了。” 想到起先与她达成的协议,卫咏兰终是不再说什么,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安安静静地睡着,之前的什么气儿也没了。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把他扶上床?”云七夕问。 “你说什么呢?” 云七夕见她顿时红了脸,笑了,“怎么着?还害羞了?要达成目的,不好意思可不行。机会就在眼前,错过了可就没有下次了。” 卫咏兰咬着唇,多么纠结。要让她一个名门闺秀做出这种事情,她怎么做得到? “还有,我从一个大夫的角度来提醒你,太子现在这个睡姿是很危险的,四肢血脉不畅,时间久了,甚至会有残废的可能,我可不是吓唬你。所以,无论你怎么打算的,你若真的在意他,都应该先把他扶到床上去。”云七夕不慌不忙地分析道。 “你说的是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云七夕淡淡一笑。 最终,卫咏兰便默认了云七夕帮忙一起把单子隐扶到里屋去。 把沉沉入睡的单子隐放倒在床上,卫咏兰蹲身去替他脱鞋。 看着她细心的动作,云七夕猜想,或许卫咏兰是真心喜欢单子隐这个人,而不单单只是为了地位。若只是为了地位,她完全没有必要在单子隐不知道的情况下伪装讨好。 她将他的一双脚放上去,正拉过被子来给他盖好,突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颗珠子,打在卫咏兰的脑后的天星穴上,她啊了一声,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单子隐的身上。 紧接着,云七夕只觉身后一股幽香扑来,一只手臂将她一捞,她连连退后几步,最后被一个高大的白影抵在了墙壁上时,她首先看到了他腰间悬挂的那只玉笛。 “果然是你?”云七夕抬眼镇定地望着无夜。 无夜白皙而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他一只手撑在墙上,将她圈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就那么静静地俯视着她,没有震惊,也没有恼怒,只淡淡道,“你在跟踪我?” 云七夕冷笑了两声,“笑话!这翠柳居难道是给你一个人开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无夜像是被她的逻辑逗笑了,牵开唇角,依然平静地道,“最起码不是给女人开的。” “看来你早就跟他勾搭在一起了,所以你刻意接近我和我的七夕楼,我可以认为是目的不纯吗?”云七夕似笑非笑地嘲讽。 “不可以。”无夜淡淡地,答得很坚决。 云七夕哼了哼,“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不久前,我在太子府看到的那个人也是你,我没说错吧?” “是我,不过我只是在跟太子做生意。”无夜依然平静。 “呵呵!”云七夕笑了,“这理由真好,无夜公子很会做生意嘛,能跟当今太子爷做上生意真不简单啊,想必一定是大生意吧?还非得到这种场合来谈生意。无夜公子的趣味还真是特别呢。” 听着她的嘲讽,无夜好像很无奈,只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只是在跟太子做生意。” “好啊,那我就看看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说完,她趁无夜不备,就弯身溜出了他的包围圈。 她记得进来时,看到桌上有一个大盒子。他既然坚持说他是在做生意,那么想必那个盒子可以给她答案。 她快步走过去拿那个盒子,却不想无夜比她快一步将盒子拿走了。 “怎么了?心虚了?盒子里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云七夕再讽。 无夜也无力再解释了,抱紧手里的盒子,只道,“东西暂时不能给你看,不过你以后会知道的。” 云七夕也没再执着于那个盒子了,看了眼躺在珠帘背后的床上单子隐,突地老神在在地抄着手,笑道,“你说太子醒来会不会认为是你暗算了他?” “不会。”无夜答得很坚决,“我与太子生意往来已久,他相信我的人品。” “人品?”云七夕像听了一个笑话,“人品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多少钱一斤?给我来十斤。” 无夜看着她,像是对她的这种状态很是无奈,声音突地放得很温和,“你在生气啊?” 云七夕看向别处,“笑话,我为什么要生气?” “没生气就好,”无夜突然认真地盯住她,温和地道,“在我心里,我一直认为我们是朋友的。” 云七夕没有答话,在她的心里,她曾经也真的把他当朋友的。 见她沉默了,无夜笑了,狭长的丹凤眼轻眯,唇角牵开一个半分妖娆的笑,“你今日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我想,终有一日,我们会合作的。” 说完,他已抱着盒子走出了房间。 云七夕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走进珠帘背后,将已经晕过去的卫咏兰放在床上去,才出了房间,关好门。 “二鬼,你慢慢玩,我先走了。”云七夕路过时说了一句。 二鬼一听,当即站了起来,也不管春桃什么反应,就跑了出来,“不好吧,你走我也走了。” 于是二人一起出了翠柳居。 云七夕回七夕楼换了装,对翠翠说了一声改日来品尝新酒,便离开准备回大营。 秋末冬初,一到傍晚,天就凉下来了。 云七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对昨晚那件披风甚是想念。 当她意识到身后有人跟踪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只是镇定地加快了步伐。 正文 第190章 造化弄人 大燕京城跟现代都市北京一样,傍晚,是所谓的晚高峰,才是热闹的开始。 七夕楼所在的那条街道,是京城较繁华的一条街,走到尽头分左右两条岔路,左边一条依然繁华,右边一条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若要出京城回大营,她应该朝冷清的那条路走。但,她在路口迟疑了半刻,还是抬步往左边走去。 虽然天还没黑,但逛夜市的人有的也已经出来了。街上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云七夕不时走走停停,假装选购东西,观察后面的动静,她发现她停下来,后面的人就停下来,她走,后面的人就走,很明显是针对她来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可她走一路想一路,却没办法分析出对方是谁。 她好像已经树敌太多了! 若是走出这条街,她还不能把跟踪的人甩掉,到时人烟稀少,他们肯定就会趁机下手了。 越想,云七夕的脚步越慢!危险在一步步临近,她该怎么办?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云七夕转过身,迎上一张女人的脸。 绝对见过,却并不太熟悉的脸! 女人盯着她淡淡一笑,“云姑娘,你有许久不来我们锦绣坊了,近日我们又有了新的花样子,今日既然走到这里来了,不妨进来看看?” 云七夕镇定地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到街边的几步台阶之上的门匾上赫然写着“锦绣坊”三个字。 她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人不就是锦绣坊的坊主么?七夕节那晚见过的。 她显然在做戏,这到底是一个逃脱跟踪的机会还是一个陷阱? 云七夕没有动。 坊主看出她的犹豫,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突地低声道,“有人让我来救人的。” 云七夕猛地看向她,她朝她点了点头,便拉着她往锦绣坊走去。 入了锦绣坊,坊主将她引到二楼,她很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沁雪,怎么是你?” 一直站在窗边的张沁雪回过头,朝她淡淡一笑,“是我!我看到有人在跟踪你。” “我知道!”云七夕点点头。 坊主将她带上来之后,便下了楼,只留下她们二人。 “你得罪了什么人?”张沁雪问。 云七夕茫然地摇摇头,“我想我得罪了不少人。”说完,她又看向张沁雪,“曾经,我一度以为把你也得罪了。” 张沁雪眸子轻颤了一下,没去看她,转头重新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轻声道,“没有,是我自己的心里在作怪,与你无关。” 云七夕想起七夕夜在锦绣坊门口发生的事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上一次四皇子买走的那张绣了木兰的绢帕是你的?” 张沁雪沉默了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她早就想到的啊,然而现在知道了真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单景炎真正的心思,如今明眼人都是清楚的。 她索性换个话题,问道,“所以你跟锦绣坊的坊主很熟?” “她是我姨娘。”张沁雪道。 云七夕这下算是恍然大悟了,所以七夕节,坊主刻意拉住单景炎,就是想给自己的侄女牵红线的,也是张沁雪为爱主动迈出的一步。只不过后来的一切却没有按剧情发展。 “不过你的绣功确实不错,四皇子一眼就相中了。”云七夕安慰她。 张沁雪凄然一笑,“有何用呢?他相中的只是绢帕上的那对木兰而已。”说完,她突然转身紧紧握住云七夕的手,有些激动,“七夕,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特别入不了人的眼?” “怎么会?”云七夕反手重新握住她,“是你太低调,四皇子没能看见你的好。” 张沁雪叹道,“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 云七夕走到窗边,往街上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个跟着她的人仍然在下面徘徊,其中一个人抬头往楼上看过来,于是她赶紧缩回脖子来。 “七夕,我看你今天就不要走了吧?不安全。”张沁雪说道。 “不回去恐怕不行。” 假如她真的一夜不归,单连城会担心她吧?她有些自恋地想。 张沁雪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带你去后院儿看看吧,锦绣坊里会有很多姑娘过来学刺绣,很热闹的。” 刺绣?不会刺绣的云七夕一点也不想去,不过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跟着张沁雪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有七八个年轻姑娘正在学刺绣,花一般的年纪,期望用手上的绣花织绣出花一般的梦。 正在低头给一个姑娘指点的坊主看见她们,便迎了上来。 坊主虽然比不上这些学刺绣的姑娘年轻,但也生得还算漂亮,尤其她走路极快,脸上透着一种自信,有一种优雅干练的女强人气质。 坊主走到近前,见云七夕心不在焉,似是知道她的心思,劝道,“真想走也稍微多等一会儿,等那些人离开了再走吧。” 云七夕点点头,“谢谢你,坊主。” “不用客气,大家都叫我芸姨。”坊主淡淡笑道。 其实参观这些姑娘们学习刺绣对云七夕来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首先,她不感兴趣,其实,这是一件可能会让她穿帮的事情,她半点也不想多接触。 “七夕,我记得你的绣功也是不错的,当时……”说到此,她迟疑了一下,似有所顾虑,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当时,你给太子殿下绣过很多的东西,香囊啊,手帕啊。可是,那一天我见你亲手撕掉那块绢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 云七夕面色淡然,故意带上了一点心灰意冷。 “以前的种种我都忘了,包括绣功,以后我都不会再绣了。” 张沁雪只当她还放不下与太子的那段情,柔声劝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看晋王殿下对你也很好,也许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缘份。” 云七夕看到了她眼中淡淡的忧伤,又反过来劝她,“沁雪,我相信你也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好姻缘的。如果你有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张沁雪无力地点点头,弱弱一笑,“谢谢你,七夕。” 没呆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芸姨刻意出去看了一下,回来说道,“我看他们已经走了,这样,我正好要送一批货去东大街的成衣铺,就顺便送你一程吧。” “那就有劳芸姨了。”云七夕道。 “七夕,我大多的时候都在芸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到这里来找我。”张沁雪说道。 云七夕点点头,便跟着芸姨出了锦绣坊。 暮色渐浓,街边灯火点亮,夜市渐渐热闹起来。 走在街上,云七夕始终不曾放松紧崩的神经,总觉得盯着她的那些眼睛还在,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 芸姨带着温度的手拉着她,温和且坚定地在她耳边说道,“别回头,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云七夕盯着她自信的侧颜,深受感染。 芸姨是一个相当有魄力的女人,不同于宫中那些身处高位的女人,靠地位压人。想必她也是从风雨中走过来的,她的气魄让人仰视。 锦绣坊到成衣铺并不远,快要到时,迎面疾驰而来一匹马,仔细一看竟是戈风。 而跟在戈风身后驶来的是一辆黑漆镶金大马车,不用看,云七夕也知道马车里坐着谁。 不知怎的,看到戈风和这辆马车出现,云七夕的一颗心就彻底踏实了。 戈风下马走过来,说道,“王妃,爷来接你了。” 此时马车门从里面推开来,单连城的目光投出来,淡淡地落在云七夕的身上。 “晋王妃,既然接你的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芸姨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淡淡笑着,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大概她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谢谢你,芸姨。”云七夕道。 芸姨轻轻摇摇头,便朝着成衣铺走去。 云七夕看了一眼这成衣铺的门面,觉得好生熟悉,这不就是他们昨晚光顾过的那家成衣铺么? 所以昨晚他们才潜进了人家的店铺,今日又明目张胆地在人家门口晃荡,他们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 看着单连城不太好看的脸色,再瞄了一眼成衣铺,云七夕的心里突地生起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来。 知道他在生气,她走过去,将他从马车上拉下来,讨好地小声说道,“昨夜我看中的那件裘衣,我一直觉得你穿上会不错,眼看着天冷了,你是需要那么一件的,不如我们去把它买下来吧?” 说着,她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就拉着他往成衣铺里走。 单连城似是拿她没有办法,就那么被动地被她拉着走。 芸姨正在与成衣铺的老板娘交货,老板娘看到来了客人,立刻笑脸迎了上来。 “少爷,夫人,是要买衣服吗?” 芸姨朝云七夕笑了笑,云七夕回她一笑,又回老板娘,“嗯,我们看看。” “好,随便看吧,你们倒是来得巧了,我原本正准备关门的。”老板娘说道。 “这么早就关门?”芸姨诧异地问。 老板娘叹了口气,“哎,你不知道,昨夜我家里遭贼啦。” 正文 第191章 你这是发了横财还是受了刺激? 听闻此言,云七夕似笑非笑地看了单连城一眼。 恐怕这成衣铺老板娘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这贼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听着她讲述昨夜遭贼的事情。 “是吗?没有报官?”芸姨有着不一般的沉着,淡然地问道。 “哎,别提了!其实昨夜那贼闹出了动静,我进屋去看的时候,已经看到躲在衣服后面的两双脚了,不过我当时沉住了气,心想大不了就是丢几件衣服,别到时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所以我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老板娘倾诉得认真,所以没看见云七夕瞪大眼睛的表情。 这下轮到她大大的意外了,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 “结果都丢了些什么?”芸姨问道。 “结果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只丢了一件衣服,你说奇怪不奇怪,哪有人偷衣服就偷一件的?而且,更奇怪的是,桌子上竟然放着一张银票,那银票吧,都可以买好几件衣服了,你说哪有这样的贼?” 听罢,芸姨沉思道,“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拿衣服的人可能是有他的苦衷的,也许是天冷了,江湖救急,才出此下策。” 成衣铺的老板娘惶惶道,“也许是吧,不过我还是有些后怕,所以,看着天黑了,我就想早点关门,真怕被贼给盯上了。” 云七夕偷偷地撇单连城的脸色,瞧见这位冷峻的爷也有那么点尴尬。 干咳两声,她找出那件昨夜就被她看中的那件衣服,往单连城手里一塞,“试试吧,我觉得你穿上这一件应该会很不错。” 老板娘闻言,终于想起这边还有两个顾客,赶紧结束了谈话,过来招呼起来,“哟,夫人真是有眼光,这件狐裘是用上好的玄狐裘,即保暖又好看,完全配得上少爷。” 在老板娘的吹捧下,云七夕终于成功把这件狐裘穿在了某人的身上,然后就围着圈儿地不住打量,越看越满意,觉得自个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件裘衣配上单连城本就帅出天际的五官以及他冷然沉静的气质,整个儿地华贵逼人,霸气无边。 “瞧瞧,瞧瞧,可真好看!” 老板娘大概好久都没遇到这么帅的顾客了,看着眼前的俊朗少年,也是忍不住不免花痴了一把,笑出了眼角的褶子来。 而芸姨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离开了。 这件裘衣老板娘报价八十两,若是普通百姓家庭,有的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可云七夕听罢,眉头也没皱一下,甚至都没有还价,十分爽快地就掏了银子道,“算我买来送给你的。” 单连城的眼中有了浓浓的不解,将手探上她的额头。 “病了?” “你才病了!”云七夕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又乐呵呵地抱着衣服,就像抱着什么宝贝,与他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要知道,她在某人的眼中一向都是精打细算还比较抠门的人,他们交流的内容,占很大比例都是她在跟他盘算银子。 见单连城一直盯着她,云七夕懒洋洋往后靠在车壁上,身体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晃着,怡然自得地弯着唇。 “你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嘛?是不是特别地受宠若惊?” “是。”单连城诚实点头,“你这是发了一笔横财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哈哈!”云七夕大笑了两声,“被你说对了,我就是发了一笔横财。”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那张卫咏兰立的字据,在他眼前晃了一眼,只在他看清上面的数字的时候,又及时地收了回去。 瞧着单连城眼中的诧异,她越发自得,连自己都很是佩服自己揽财的本事。 “而且,我大胆预料,我的新点子在七夕楼一经推出,将会财源滚滚来。到时,我就真的发了,大大地发了。” “钱财就那么重要?”单连城不屑地淡淡扫了她一眼。 “当然重要了。”云七夕不加思索地回答,“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呢,是万万不能的,这是从古至今总结出来的血的经验教训。” 一路斗着嘴回到大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爷,青黎姑娘来了。”马车停下来,戈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顿时,云七夕因发财而带来的美妙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他们下了马车,大营门口两边燃起的篝火照亮了周围的视线。 不远处停着另一辆马车,青黎站在马车边上,穿着她一惯喜欢穿的那绿色的衣衫,手里还捧着一件衣服,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青黎,你又来啦?”云七夕挤出一丝笑,刻意强调了那个“又”字。 青黎哪能听不懂她的讽刺,却依然站得笔直了,福了福身,“爷,王妃。” “今天又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呢?”云七夕再笑问。 青黎面色依然淡定,可见心理素质极好,没理会她的嘲讽,只道,“回王妃,眼见着天冷儿,奴婢特意连夜给爷缝制了一件大衣,想着爷可能穿得上了,所以就送了过来。” 云七夕心头呵呵,“青黎,你可真贴心啊。” 青黎不卑不亢地道,“以往每年,也都是奴婢给爷缝冬衣的。” 言下之意,她向来贴心,而这位爷也向来接受她的贴心。 拽什么拽? 云七夕有点来气,但却不想在这个绿茶婊面前输了气势,似笑非笑看向单连城,柔声问道,“爷,你有御寒的冬衣没?” 她笑容下的咬牙切齿,他都看在眼里,喉结轻滚了一下,道,“有。” 云七夕的眼底稍稍有了一丝暖意,从马车上取下起先买的那件裘衣,看了青黎一眼,笑道,“巧的是,今日我也给爷买了一件。青黎,你看看爷穿上好不好看?” 说完,她展开衣服,亲手为他将裘衣穿在身上。 单连城轻蹙眉头,低头看着她给自已系上系带。那认真的表情透着一种刻意较劲儿的固执。 “好看吗?”云七夕扭头笑问。 在火光的照映下,青黎的脸白得并不那么明显,点点头,“好看。” “爷,暖和吗?”云七带着深意的目光盯着单连城。 “暖!” “这件裘衣过冬,够了吗?”她又问。 单连城眯起了眼睛,“够。” 云七夕为难地皱起眉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他,“可是人家青黎都缝好了,而且是连夜赶制的呢。” 单连城眉心一跳,想必若不是在人前,他一定很想啃了眼前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青黎,以后不必再这样做了。”单连城看向青黎道。 青黎咬着嘴唇,忍着委屈道,“是,可这衣服已经做好了。”她依旧执着地捧着那件衣服,就像捧着一丝希望。 “戈风,送你了。” 单连城就这么一锤定音,惊吓了在场所有的人。 青黎震惊之余,脸上的受伤已经再也掩饰不住,捧着衣服的那双手在捏紧,让人甚至觉得,她所有的情绪在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了。 云七夕真没想到这货能这么狠,她原本只想借他的手打打青黎脸,却没想到他直接打得人家爬都爬不起来。 而一直默不吭声立在一边的戈风是怎么也想不到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可主子发了话,他向来只懂从命,不懂拒绝。半响,才缓缓抱拳道,“谢爷赏赐。” “谢错了人。”单连城说完,便拉着云七夕的手大步往大营里走去。 “谢谢青黎姑娘。”戈风朝青黎道。 青黎没有回答,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是喷着两团愤怒火焰。 “等一下。”望着单连城稳健的背影,她突地叫道。 单连城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爷,奴婢母亲的祭日就要到了,奴婢……”她的声音在颤抖,彰显着她此刻不再平静的心情。 “戈风,给你十日,陪青黎去祭母。”单连城发了话。 戈风还没从前一刻回过神来,又一个问题抛向了自己,无辜的他却只能道“是”。 走进大营,云七夕脚步轻快,一直都没有回头,但她可以感受到射在自己背上的那一道恨之入骨的目光,就好像气温在这个夜晚突然降了好几度,令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入营帐,云七夕便被突地圈紧了腰身。 “闹够了?”单连城淡淡问。 云七夕仰着头看他的表情,见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才撇嘴道,“我哪有闹,闹的是你好吗?你看,人家怕你冻着,好心好意连夜给你赶制衣服,你竟然不领情,还把它转送给别人,你说你,这不是给人心上捅刀子么?” “嗯?”单连城轻轻眯起眼,缓缓道,“爷做错了?” 云七夕心下有种不安,却是嘴硬,“不是你错难道是我错啊?” 单连城点点头,“现在还来得及,爷去收下那件衣服便是。”说完,作势要走,云七夕已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敢?” 单连城捏住她的手,假装不懂,“别闹,再耽搁青黎就走远了。” “我就要闹,就要闹!青黎青黎,叫得多亲热,你干脆直接娶了她得了!”云七夕扬起粉拳就不停地捶打在他的身上。 “承认是你闹了?是你酸了?”单连城由她打着,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 云七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有点小矫情,这种变化也让她心里烦躁得很。 “我就闹,怎么了?我倒是好奇了,如果我不闹,你是不是就会坦然地接受她的体贴?” “……” “会吗会吗?唔……” 云七夕不依不饶,单连城无奈,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堵住她的唇。 正文 第192章 才貌双全的女人有困扰 他的气息火热袭来,所有的小情绪都在这个吻里融化了。 云七夕发现,她对他撩~人的气息和霸道的热情越来越没什么招架之力,总是那么轻易地就沉沦了。 她原本有着超出常人的理性,可是跟他在一起之后,她发现她的理性越来越少,感性越来越多,这还是她么? 天晕地暗,她已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在荷尔蒙的刺激下,觉得无比贪恋眼前这个男人的味道。 当他终于松开她泛着水泽的双唇,云七夕红着一张脸,起先的思绪早被这个吻切断。 奇怪,人都已经是他的了,再被他吻,竟然还会不好意思? 什么鬼? 最关键的是,看单连城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羞涩。 “你为什么给十日那么长的时间啊?”为了掩饰自己不太正常的情绪,云七夕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因为远。” “有多远?” 单连城望向某处,眯起眼,“大燕的边境,昔日的代国。” “啊?” 所以青黎是代国人?这就是她不一样的原因? “哥,嫂子,你们回来啦。”云七夕正想细问,就被突然冲进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看到原本拥抱着的两个人瞬间弹开,单宝珠张了张嘴,尴尬无比,“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若不是她的突然出现,云七夕根本就忘了单宝珠于昨夜潜逃出宫,被带回了大营这回事。 她难为情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不,你来得很是时候。”刚好打断了她想要问的问题。 单宝珠跑过来拉着她,很是兴奋,“嫂子,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可好玩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外跑。 来到大营背后的一僻静的宽敞处,云七夕远远地便看见了一艘船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 嗬,这货真的把这船买回来了! “嫂子,我只玩过水上的船,可没玩过地上的船。”单宝珠松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钻进船舱里,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嫂子,你说哥为什么要花银子买一条船回来啊?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因为他脑残呗!”云七夕脱口道。 “什么?”单宝珠不懂。 云七夕干笑了两声,“没什么,也许是生怕你在大营里太无聊了,所以给你买个大玩具回来。” “是吗?哥可真是太好了。” 单纯的单宝珠还当真了,云七夕满脸黑线。 “七夕,这么晚才回来。”云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单宝珠听见他的声音,飞快地探出头来,兴奋地叫着“云哥哥”,云冲顿时眉头皱起,看样子他起先并没有看到已经钻到船舱里去的单宝珠。 “云哥哥,你到这船上来,来嘛。”单宝珠跳下船,不由分说就要拉着云冲过去。 云冲万般不愿,却又拿这个金贵的公主无可奈何。 云七夕充满同情地看了云冲一眼,道,“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啊。” “嫂子,你不到船上来玩一会儿吗?”单宝珠问。 “呵呵,”云七夕干笑两声,“不了,你们慢慢玩。” 她能说她昨天和她哥两个在上面玩了一夜么? 路过向飞的营帐,她想起他的伤势,便决定去看看他。 向飞的营帐里没有掌灯,云七夕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 走进去掌起灯,才发现向飞竟然大睁着眼,显然一直没睡。 “我觉得太有必要找个人来专门照顾你了。”云七夕道。 向飞看向她,淡淡道,“不用了,多谢晋王妃。” 换药的过程,他再未多说过一句话,那心灰意冷的样子看着就像是活死人。 云七夕临走时,说道,“你等着,我一定给你争取一个私人护理来照顾你,不止照顾你的起居,多个人还可以陪你聊天,打发无聊的时光。”让你保持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希望和热情。 最后这句话,她是在心里说的。 身为医生,她知道,心病比身体的病更要人命。 回到营帐里,小路子已经备好了饭菜,据说单连城在忙,让她一个人先吃。 一回来就忙,他好像一直都那么忙,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吃过了饭,她坐在床头,看到枕头上的布包,拿起来往床上一倒,一颗颗天珠就这样滚了出来。 “这是不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这是不是预示着本宫想要抱孙子,只是一个奢侈的愿望?” 一颗颗将天珠拾在手心里,云七夕的脑海里却回响起惠妃的话来。 她让小路子找来了针线,决定把这些珠子重新串起来。 话说,她从未干过这样的细活,这真是一件考人耐心的事情。 正串到一半,营帐外响起了脚步声,鬼使神差地,她竟想把手上的东西给藏起来。 嘶! 慌乱间,她扎到了手,同时有几颗珠子也掉到了地上。 单连城站在了门口,想必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为啥要藏呢?搞得她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没好气地白了某人一眼,“你干嘛鬼鬼祟祟地突然出现啊?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单连城眉头轻皱,缓步走进来,看着已经不再理他,低头继续串着天珠的这颗小脑袋。 “七夕。” “什么?”云七夕抬起头,见他这么严肃,心里有些不安。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她认为出了天大的事儿。 “爷是不是该给你请个私塾先生?” “啊?” 莫非是嫌弃她无才了?云七夕气鼓鼓地盯着他。 “教教你如何正确用词。” 呵,原来是不满意在他身上用了“鬼鬼祟祟”一词。 “不用。”云七夕笑了,假装不懂,“我自认为用词已经特别精准,再教万一一不小心把我教成个大才女怎么办?虽然我本已才貌双全,但还是低调些吧,才貌双全的女人可是有很多的困扰的。” 她说得那么一本正经,简直能让人信以为真。 “七夕,你的脸……”单连城意味深长地顿住。 “脸怎么了?”云七夕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难道粘了饭粒? “太厚。” “……” 云七夕瞪大眼,想了想,又收起怒气,淡定地回了一句。 “厚比黑好。” 不知道眼前这位爷是不是为了配合她的台词,顿时脸就真黑了。 “哥。” 看到单宝珠再次闯入,云七夕朝她笑了笑。 真心觉得她这一次来得很是时候。 不止她来了,她还拉来了云冲。看云冲那无奈的表情,明显是公主有命,不得不从的郁闷样子。 “宝珠,何事?”单连城问道。 单宝珠一双睫毛忽闪忽闪,透着一种机灵和俏皮,外加一点小兴奋。 “哥,明日可不可以让云哥哥自由一天,我想让他带我出去玩。” “公主,别这样。”云冲小声劝着她。 单宝珠并不理会他,只是走过来,拉扯着单连城的衣服,“好不好嘛?哥,好吗?” 她撒娇卖萌的剧情才刚刚开始,谁知竟脚底一滑,啊的一声,身子便往后倒下。 虽然单连城已经及时地捞住了她,不过还是听见“嘶”的一声,他的衣袖被单宝珠这么一扯,腋下的线缝竟然被扯开了。 云七夕发现单宝珠是踩在刚才掉落的天珠上才险些摔倒的,赶紧起身将天珠捡起来,问道,“宝珠,你没事吧?” 单宝珠站稳,摇摇头,看着单连城破开的衣服,很是不好意思。 “我没事,哥,”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对不起啊,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拉着云冲,默默地退出了营帐。 噗! 看着他腋下裂开的大缝,云七夕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但其实,即便衣服破了,他的形象也一点没有受损。 “笑完给爷缝起来?”单连城不紧不慢地道。 云七夕立刻笑不出来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针线活,你故意的吧?”她斜眼瞪他。 “不会?”单连城倒也不意外,似是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无妨,等青黎祭母回来,让她缝好便是。” “……”云七夕一双眼睛狠狠地在他脸上搜寻,他却神情自若,愣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样子。 “过来!”她冷着脸,取起刚才使用过的针线,“不就是补个衣服么,有什么难的?” 一丝促狭从单连城如古井般的眼睛闪过,他走到她跟前,将手臂张开。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刚举起针来,突然就又想笑了。 她不会针线活,连拿针的姿势都不秀气,看着不像是要缝衣服,倒像是容嬷嬷要扎人了。 “你……把衣服脱下来。” 见他不动,云七夕补充道,“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叫‘穿身连,惹人嫌’,意思就是衣服穿在身上缝,会惹人讨厌的。” 单连城挑了挑眉头,这奇葩的说法,想必他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他还是将衣服脱了下来。 云七夕将衣服翻过来翻过去,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而单连城一直默默盯着她,此刻她就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胡闹捏住那破口处,她一针扎下去,再一针扎回来,再扎过去。 “呀!”她轻呼了一声,手指上已经冒起了血珠子。 单连城轻叹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似是无奈地道,“这么笨的手,缝好的衣服能穿着见人吗?” 正文 第193章 我稀罕这样的你 云七夕顿时心塞得不要不要的,差点吐血。 通常情况下,女人被扎了手,男人不都该一脸心疼吗?然后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吗?电视剧里都这样演。却没想他不但没表现出一点心疼,还这么淡定地说她笨。 “是,我笨,就青黎聪明,就她贤惠又能干,她既然那么好,那你怎么不娶她呢?” 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脸蛋因为生气而有些发红,单连城淡淡含笑。 他似乎就乐意看见她生气,她生气了他就开心了。因为大多时候她的心理都比较强大,凡事都想得开,要让她生气好像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非青黎不可,别人也可以。”他淡淡道。 听他这样说,云七夕更加来气。 “你堂堂晋王爷嘛,身边哪里缺得了为你补衣服的女人呢?” “小路子。”单连城突地唤道。 小路子很快便掀帘而入,走近打了个千儿,“爷。” 以为他会让小路子去召唤某位女人,云七夕发达的脑洞已经自动脑补了无数的类似于金屋藏娇的剧情,却不想单连城只是将她手中的衣服连同针线一起拿过去,递给了小路子。 小路子一看衣服上的口子,明白过来,立刻整理好裂缝,拿起针缝了起来。 云七夕只看着那针在小路子的手里一上一下,她那双盛满不可思议的眼睛就越瞪越大了。 单看那灵巧的双手,不看脸,没人会认为缝衣服的是一个小太监。 不一会儿,小路子就将缝好的衣服双手奉上,“爷,缝好了。” “嗯。”单连城瞥见她惊讶过度的样子,撩开了唇,将缝好的衣服重新穿在了身上。 原来,单连城金屋藏娇的对象就是小路子? 云七夕不服地抬起他的手臂来看,裂缝处竟完全看不出有再缝合的痕迹。 “小路子,你,你也太全能了吧?”她惊叹。 小路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王妃见笑了,奴才自小便没了爹娘,这些事情自己不学着做,也没人帮我做。刚开始的时候也不会,经常扎手指,后来缝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 这话让云七夕的心窝子狠狠酸了一下,没爹没娘的孩子都是这样可怜。 这天下的人好像都是一般地可怜,小路子可怜,她也很可怜,而单连城虽贵为晋王,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其实也是同样地可怜。 “小路子,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云七夕看着小路子极其认真地说。 小路子看着她,良久,似是很触动,缓缓点头,“是,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说完,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事实上,这句话确实影响了当时还年少懵懂的小路子,谁也不会想到,十六七的小男孩,虽然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却仍然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在未来登上自己的人生巅峰。 一颗心全因小路子而软了下来,她云七夕很庆幸当初自己在保住自己的同时也救下了小路子,也自然而然想到,是单连城收留了小路子,才让她有再见到小路子的机会。 她扭过头,发现单连城也正深沉地盯着她。 也许是小路子带给了她触动,让她突然觉得可怜之人应该更懂得珍惜当下,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抬手去为他整理衣襟,声音明显柔软了下来。 “你吧,虽然有时候高傲了一点,冷漠了一点,狂妄了一点,霸道了一点,但是关于小路子这件事,你至少做对了。又霸道又善良,又冷漠又热情,又高傲又有爱。”她突地唇角一牵,动容地道,“我稀罕这样的你。” 稀罕二字不难懂,单连城神情恬淡,似是被这话熨贴得心里极为舒坦,也被她难得地柔情蜜意深深地触动着,不忍破坏。 过了好半响,他突地道,“以后,没爷的允许不许再出大营。” 这话来得突然,云七夕手一顿,愣了一愣,“你看,刚夸你呢,又霸道了吧?” 单连城并不理会,只道,“不许,记得了?爷还有事。”说完,便转身离去。好似生怕她的温柔如"mi yao"能将他的理智淹没似的。 “那不得闷死我啊。”云七夕对着她的背影提出严正抗议。 “闷死爷埋!”已走到门口的单连城丢下这么一句,就掀帘而出了。 只留下云七夕站在原地,气鼓鼓地瞪着那轻轻摆动的布帘。 这货的嘴真是越来越毒了!毒出新高度了简直! 不过当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便大概懂了他的好意。应该是因为她今日被人跟踪的事吧? 可,今天跟踪她的人究竟是谁呢?有什么目的呢?要钱还是要命?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倒是越想越清醒,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她索性起身走出了营帐,去透透气。 却不想正好看到单连城从主帐里出来,朝夜色深处走去。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 好奇心的驱使,云七夕不由自主便尾随了上去。 看他走的方向,有两种可能,也许是去那个炸药基地,还有可能是去那个秘密地牢。 “王妃,请留步!” 云七夕正跟踪得极其认真,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被小路子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我,我就随处走走。”云七夕看着不知道从哪里串出来的小路子,敷衍地回答。 “夜深了,这天儿也冷,王妃还是早些回营帐休息吧!”小路子态度恭谨地劝道。 云七夕不忍让小路子为难,只好重新回到了营帐里。 不过,就算她不去,她也能猜到单连城可能去了哪里。 他的心中有疑团,他要去寻找他想要的答案。 次日,当云七夕一觉醒来,走出营帐,本来心情因为好天气而美美哒,但当她猛然回想起昨夜单连城下的禁足令,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想她云七夕盗墓那些年,真算得上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翻山越岭,严寒酷暑,蛇虫鼠蚁她都不怕。她始终坚信,给她一片天地,她就能寻到自己的那片晴空。 她最喜欢没事儿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不怕跋山涉水,怕的是想走走不出去,只能呆在巴掌大的地方虚度光阴。 “嫂子。”一声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寻声望去,只见单宝珠正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云冲牵着一匹马走在一边,看见她,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云七夕走过去,看了单宝珠一眼,又看了看云冲,道,“看样子,你昨天的请求你哥已经答应了,你们准备出去浪了?” “啊?”单宝珠一脸茫然,“嫂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没什么?”云七夕撇撇嘴,“我只是有点羡慕嫉妒恨,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你们可以出去玩,我却不可以。” “为什么啊?”单宝珠一脸天真地问道。 云七夕耸耸肩,突地一笑,“兴许是怕他貌美如花的夫人被别人给拐跑了吧。” “啊?”单宝珠张着嘴,好半响才道,“嫂子,你可真有趣。” 云七夕郁闷地撇撇嘴,“其实我很无聊。”所以才在这儿闲扯淡呢。 羡慕的目光目送他们出了大营,云七夕正准备就在大营里四处转转,却看到戈风骑着马从大营外回来了。 “咦,戈风,你不是陪青黎去祭母了吗?”云七夕好不奇怪。 戈风下了马,回道,“她执意要一个人,说她一个人可以。” 看戈风的样子有点郁闷,想必是今日有心想以护送来答谢昨夜那一件衣服的恩情,只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云七夕摸着下巴在琢磨,想不到还挺能逞强?还是又想博谁的同情? 不会想使什么苦肉计,来个途中遇险,好让某人内疚吧?那这剧情就太狗血了。 这一天她就在大营里转悠着,看将士们练兵,有好几次也偷偷地去单连城的主帐外看看,可他要么就是在埋头思索,要么就是和几个主将在讨论,所以她也就不好去打扰他了。 所以,总结下来,她的这一天,就是两个字,无聊,三个字,太无聊。 当夜幕低垂,云七夕隐隐听见大营外传来了哭声。 她听得出来,是单宝珠的声音。心里顿时不安,她大步朝大营门口走去。 看见云冲和单宝珠共乘一骑入得营来,云七夕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宝珠,怎么了?”云七夕走过去问。 单宝珠一见她,就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嫂子,云哥哥受伤了。” “什么?”云七夕看向坐在她身后的云冲,果然见到他手臂上被鲜血浸染了一大块。 有几个兵听见动静,赶过来,将单宝珠和云冲扶下了马。 “嫂子,都是我不好,云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单宝珠已经哭成了一个大花脸,看着云冲受伤的手臂,啪哒啪哒眼泪直掉,“云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出去的。” 云七夕早已走到云冲身边,冷静地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问道,“哥,你怎么样?” " " 正文 第194章 战场上,他永远会是主宰! 大概是失了血的原因,云冲脸色不大好,却是强挤了丝笑,“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流了那么多的血。”单宝珠继续哭。 “好了,宝珠,不要哭了。”云七夕严肃地打断了她的哭声,看向扶着云冲的两个人,“把云将军扶回营帐里吧。” 营帐里,单宝珠仍然一直在旁边哭个不停,就好像一只低音炮一直不停地在耳边放着哀乐,云七夕被她哭得头大,无奈道,“宝珠,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先出去吧,你的云哥哥也是我的哥哥,我一定会把他的伤口处理好的。” 单宝珠意识到自己太吵了,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好,我出去,嫂子,你,你轻一点啊。” “嗯。”云七夕尽量耐心地回答她。 其他人都退下了,单宝珠一步一回头,一眼内疚,一眼担忧,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走出了营帐。 布帘掀起时,夜风卷入,透心凉。 云冲斜躺在榻上,云七夕坐在榻边的圆凳子上,拿着剪刀将他伤口处的衣服剪开来。 一道寸长的伤口露了出来,伤口很深,可见下刀之人手法极狠。 “怎么回事?”她问得极其淡然。 身为医生,她看多了这种血腥,她只是好奇单宝珠的话,她说云冲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没什么,就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贪财的亡命之徒。”云冲轻描淡写地道。 “就这么简单?”云七夕语带质疑。 云冲眼神闪躲,不敢迎上她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视线,点了点头。 好歹在国公府呆过一段日子,云七夕对这位哥哥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他不擅说谎,所以当初知道了她的假身份,他很快就拆穿了她,因为他伪装不了。 云七夕没再多问,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笑道,“这一次你又救了宝珠,可能这就是缘份。还记得上一次在山庄,你救了她,小姑娘就对你动心了,这一次,她恐怕就更是对你死心踏地了。” 云冲缓缓抬眼看她,她笑容淡然,眼睛盯着他的伤处,包扎的动作很轻柔。 “也许是我连累了公主,如若不是我,公主会好好地呆在皇宫里,也不至于遇到危险,我想我会请求皇上取消婚约,公主应该嫁给一个真正配得上她的人。” “取消婚约?”云七夕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以为每一个女人都跟我一样,是越挫越勇型?公主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她很单纯,没有心机,你也许不喜欢她,没关系,但是不要伤害她。” “我……”云冲欲言又止,她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已经包扎好,云七夕不再多说什么,只嘱咐他早点休息,便退出了营帐。 单宝珠一直焦急地等在营帐外,见云七夕出去,忙扑上来,急急地问道,“嫂子,云哥哥怎么样?” “你放心吧,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云七夕语调轻松。 不远处,单连城从主帐里走出来,大步朝这边走来,身旁跟着戈风。看样子是刚刚得到消息。 “云将军怎么样?”他问。 “放心,只是皮外伤。”云七夕道。 单连城点点头,又看着单宝珠,“宝珠,你没事吧?” 被这么一问,单宝珠又开始抽抽答答,“我没事,只是云哥哥他……” 话未说完,单连城已经往云冲的营帐里走去。 单宝珠也要跟着进去,云七夕拉住了她,“宝珠,他需要休息,暂时不要去打扰他。” “哦。”虽然很想进去,可单宝珠还是听话的停了脚步。 “我们去走走吧。”云七夕道。 单宝珠点点头,和她一起往营帐外的夜色深处走去。 “宝珠,你告诉我,你们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受伤的?”云七夕问。 单宝珠停下脚步,看着她,紧着唇角,不说话,只是那眼中的泪又要来了。 “宝珠,你还不相信我吗?”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云七夕问。 单宝珠含泪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 “那你们去哪里玩了?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云七夕追问。 单宝珠平复了一下情绪,终于缓缓道来。 “我与云哥哥骑着马去了江边,在江边散步,后来遇到了二哥和二嫂。” “太子和太子妃?”云七夕不动声色。 单宝珠点点头,“是,他们大概也是到江边来散心的,后来二嫂与云哥哥在说话,二哥就把我叫开了,说他们两兄妹难得见面,让他们叙叙旧。我想也是,所以就跟着二哥走了。” 不远处的一堆篝火在燃烧,火光映入云七夕眯起的眼睛里,划过一道锐光。 “那太子有跟你说什么吗?”她继续平静地问。 单宝珠诚实地答,“二哥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云哥哥,还说,云哥哥是上战场的人,命不是自己的,我跟着会受苦。他说希望我能嫁一个文人,过安定的日子。” “看来,太子很关心你啊。”云七夕冷笑。 单宝珠摇摇头,“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二哥从没对我说过这些话,我以为二哥跟皇后一样,打算把我嫁到蛮夷去,就很生气地质问他,可他说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地希望我过得好。他还说我不止是哥一个人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妹妹,是所有皇子唯一的妹妹。” 真他妈会煽情!怪不得原来的二小姐对他那么痴情,临死都还惦记着他。 “所以他想让你嫁给谁呢?”云七夕笑问。 “二哥只说,假如我不嫁云哥哥,他会好好给我寻觅一个配得上我的好人家。” “那你怎么说?”云七夕越发想笑了。 “我自然是不同意,我就是喜欢云哥哥,没考虑过他是不是上战场的人,也没考虑过什么配不配得上,喜欢就是喜欢,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如果要考虑这考虑那?那还叫真的喜欢吗?” 单宝珠的脸上有对感情的坚决,也有一些少女的懵懂。 云七夕赞赏地点点头,“宝珠,你说得对,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当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哪怕他是个叫花子,你也不会嫌弃他。而你不喜欢一个人,哪怕他……像父皇一样坐拥天下,也无用。” 单宝珠找到了共鸣,重重点头,“嫂子,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喜欢哥,也从没考虑过这些是吗?哥也是征战沙场的人,你不怕他会……会……” “不会,”云七夕含笑,答得很坚定,“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我一直觉得他不会,他骁勇善战,令敌人闻风丧胆,战场上,他永远会是主宰。” 因为他尽管已经看惯了生死却依旧善良,他冷漠却不冷血,云七夕始终相信,这样善良又热血的人,才会是真正的不败战神。 不败于战役,不败于自己的人生! 而她希望,他也能坚强而勇敢地主宰自己的人生! 至于那只玉扳指的事情,在她的生命里,好像已经慢慢变得不再重要了。 “后来呢?”云七夕接着刚才的话题问。 “后来,云哥哥和太子妃说完了话,就唤我走了。走了一会儿,我看到有人在江边放纸船,就跑过去看,结果身后突然来了几个蒙面人,个个拿着刀,朝我奔来,云哥哥站得远,但他跑得很快,没让他们伤到我。可他们人多,云哥哥只有一双手,还要顾忌我,虽然后来他们都落败而逃,可云哥哥还是受了伤。” 说到此,单宝珠悲伤的情绪又上来了。 “蒙面人?所以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云七夕沉思着。 单宝珠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劫匪。” “嗯?”云七夕盯着她。 单宝珠解释道,“因为当时我特别害怕,就想亮出身份来吓唬他们,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他们就笑了,说,知道又如何?过了今日,大燕将不再有公主了。” “所以他们是知道你的身份的?”云七夕断言。 “嗯。”单宝珠点点头。 单宝珠这么单纯,对任何人都不会造成威胁,为什么会有人对她不利呢? “公主,看来你不能呆在宫外了。”云七夕道。 “可我不想回去,我只想跟云哥哥在一起。”单宝珠红着眼,揪着一张小脸。 云七夕想了想,道,“我会想办法,让皇上尽快为你们举办婚事,到时你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了。” “真的吗?”单宝珠噙着泪花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 云七夕郑重点头,“真的,相信我。” 回到营帐里,云七夕临睡前跟单连城商量了两件事。 一是跟他说了一下向飞的情况,希望让他同意找个人来照顾向飞。 二是希望他能让皇上尽快下旨让云冲和单宝珠成婚。 她怎会知道,当她还在这里操心着别人的事情的时候,关于她自己的一件大事也在同一时间轰轰烈烈地发生了。 正文 第195章 爷想等你!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戈风的声音便在营帐外响起。 “爷。”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小心翼翼,想来是知道这个时间打扰不合适,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 单连城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人,缓慢地起身,重新将被子给她盖好,穿好衣服走出营帐。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一鱼肚白。 戈风低声在单连城的耳边说了几句,单连城顿时面色一沉,压低声音问,“何时的事?” “就在昨夜。”戈风轻声回。 单连城面色凝重地走入主帐,才道,“此事暂时不要让王妃知道。” 戈风低头应“是”。 当云七夕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习惯晚睡晚起,作息不规律,这一直是她的常态。其实戈风早晨来的时候她隐约知道,可那会儿她瞌睡正浓。 起床后,她先去看了一眼云冲,又去看了向飞。如今晋军的两大将都受伤了,真可谓是元气大伤,如果敌军知晓内情,在这个时候攻打大燕,一定是最恰当的时候。 小路子找到她,恭恭敬敬地道,“王妃,爷等你吃早饭呢。” “啊?他这会儿还没吃?” “没吃。” “刻意等我?” “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回到营帐里,单连城坐在桌前,果然在等她。 “干嘛等我?”云七夕狐疑地盯着他,他等她吃午饭正常,等她吃晚饭也正常,可等她吃早饭就是不太正常。他明知道她起床时间不规律的,甚至有时会直接连早饭都省了。 “爷想等你。”单连城深盯着她。 云七夕心里一暖,弯唇笑了笑,“好窝心哦,好吧,我本来不怎么想吃的,看在你等我的份上,我就吃一点吧。” 等她坐下来,单连城夹了菜放在她的碗里,“多吃点,看你瘦得。” “又嫌我瘦了?”云七夕不乐意了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吃了两口,她又笑道,“是不是应该来二两小酒?” 见单连城看着她,她想了想,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早上喝酒好像不太合适。话说,你上次喝了我们七夕楼的酒,觉得怎么样?” 她说得开心,没瞧见单连城的脸色变了一瞬,只听见他略微沙哑的声儿道了一个“好”字。 云七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越发开心了,唇角的两个酒窝很深,“看在你是我老公的份上,我跟你透露一个商业机密吧,我正在研制一种新酒,我预测这种酒一旦上市,一定会轰动整个京城你信不信?” 单连城盯着她,眸子幽深,“信。” 依然只有一个字。 “看着吧,过不了多久,这酒就出来了,上市之前,我让你先尝一尝,你看,我对你好吧?”想到自己谋划的钱途,云七夕乐得不行了。 而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是,单连城只看着她吃,听着她说话,简短地回答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吃过一口。 “我好想看看我的酒酿得怎么样了呀,你让我出一趟大营好不好?我就去一趟七夕楼,保证不到处乱跑。看完立刻就回来。你……” “不行。”她话还没有说完,单连城就坚决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不然,让戈风跟着一路去也行啊。” “不,行。”单连城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不容商量。 云七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撇嘴,郁闷地低下头去扒粥。 单连城盯着她郁闷的小脸,良久,良久。 而她,一边吃着饭还一边不服地嘀咕,“小气鬼,喝凉水!讨厌。” 而无论她怎么嘀咕,用什么言辞,都没听见某人回一句话,这倒让云七夕觉得稍稍有点不正常。难道他是已经习惯了她的毒舌了?然后觉得对付毒舌最有力的方式不是比她更毒舌,而是保持沉默? 吃了饭,走出营帐,云七夕很快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大营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怪异,远远看见她,就匆匆低下头,这种状况很像是大家都知道了一个秘密,而只有她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而且这个秘密跟她有关。 逮到一个小兵,云七夕笑问,“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儿发生吗?” 小兵低下头,连连摇头,“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而更奇怪的是,戈风出去了好几趟,每一次都行色匆匆,一回来就入了主帐里,一呆就是很长的时间。 云七夕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自皇后生辰过后,近来她都比较低调,实在不觉得她的身上能有什么新闻。 中午的时候,单连城在练兵场上找到她,当时她正在看将士们练兵,备感无聊。 他问她觉得谁适合照顾向飞。 云七夕想了想,想到了巧儿,但是她又否定了,最后,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小蛮。” 单连城点头,“好。” 说完,他转身正准备走,又被云七夕叫住。 云七夕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单连城平静地盯着她聪慧过人的眼睛,“有。” “什么事?” “知道你心中的人选是小蛮,所以爷已经把她接过来了。”单连城道。 “是吗?我们这么心有灵犀?”云七夕惊讶地眨着眼睛。 单连城伸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了一会儿,喉结轻滚,道,“是。” 当他走开,云七夕盯着他的背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来到向飞的营帐里,果然,小蛮已经在那里了。 “参见王妃。”小蛮端正地行了个礼。 云七夕皱眉,“小蛮,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蛮俏声答道,“回王妃,来了一会儿了,是爷派人来接我的。” 他没骗她?为什么,她强烈的第一感仍然觉得有事呢?而且,从早上起来,她的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她曾验证过多次,通常这种情况下,就说明有事发生了。 不对,连小蛮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她在偷偷瞧她,却在她看她的时候及时收回目光。假装去做别的。 “小蛮,你有事?” “没,没啊。”小蛮的声音是紧张的。 “真的没有?”云七夕声音带着丝丝威胁。 小蛮吸了口气,转过身,福了福身,“回王妃,奴婢没有那胆子,不敢欺瞒王妃。” “我只问你是否有事,可没说你欺瞒我啊?”云七夕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小蛮姑娘,我想喝水。”一直躺在床上的向飞突然出声。 小蛮如蒙大赦,飞一般地跑过去,“好好好,这就来。” 当别人想有意隐瞒的时候,她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如若有上级严令禁口,便更难问出什么了。 一种越来越不好的预感让她莫名感到心慌意乱,坐立不安。 她想要到处走,她想出营。 她尝试着走到门口,可是都被拦了下来。 “敢拦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云七夕试图拿身份来压人。 她一般不这样做,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实在是她被憋急了。 “王妃,殿下说了,您不能出营。”守卫答得很恭谨。 “我不走远,就在大营外转转。”云七夕编了个最拙劣的借口。 守卫依然不让,“对不起,王妃,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就在她与守卫僵持的时候,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远远地朝大营驶来。 守卫们将其拦下,问道,“什么人?” 马车门打开,一个高贵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咦?云七夕愣了,她来做什么? 妇人下了马车,看见她,走上前来,矮了矮身,“见过晋王妃。” “大娘,这军营可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云七夕懒懒道。 苏玉婉淡淡一笑,“晋王妃不也是女人?” 云七夕扬了扬眉,“这军营是我男人的,你怎么跟我比?” 苏玉婉休养极好,脸上依然带笑,“是,自是不能跟晋王妃比,我是来看我儿子的,身为母亲,知道自己儿子受伤了,来看他,想要接他回家休养,这一点无可厚非吧?” 云七夕也是一笑,“当然。” 当守卫去主帐请示过后,云冲从营帐里来到了门口。 “娘,你怎么来了?” 苏玉婉瞧见云冲手臂上缠着的绷带,满脸心疼,“你受伤了,难道娘还不能来看看你吗?伤得重吗?” 云冲皱眉,“皮外伤而已,娘,军营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玉婉不依,“冲儿,你跟娘一起回去吧,你受伤了,也做不了什么,回家里,娘亲自照顾你,娘自个儿也放心一些。” 云冲原本不愿,但又不忍拂了一片娘心,只好跟着她上了马车。 苏玉婉上车前,又扭头看了云七夕一眼,思虑了片刻,说道,“昨夜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今儿一早已经街知巷闻,看来晋王妃还被蒙在鼓里。” 她的微笑虽然优雅矜持,但那眼神里闪过的一丝幸灾乐祸,还是没能逃过云七夕的眼睛,于是云七夕紧紧地盯着她,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正文 第196章 她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骗 苏玉婉含着淡淡的笑望着她,见她不语,递过去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同情,缓缓道,“就在昨夜,红极一时的七夕楼被一把火给烧了。” “你说什么?” 云七夕如被雷击中,脑袋轰地炸开了。 “什么?” 云冲大概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惊讶的同时,第一时间看向脸色苍白的云七夕,担忧地唤道,“七夕……” 人想要从马车里出来,却被已经上车的苏玉婉给拦了回去,温和的声音斥责道,“你看你,虽是哥哥也要知道分寸,妹妹如今已经是晋王妃了,怎么还能叫闺名呢?”说话间,苏玉婉已经将车门关了起来,马夫调转马头,车轱辘碾动,越走越远。 云七夕如被点了穴,僵在原地良久,都没有挪动半步。两边的守卫紧紧低着头,神情惶惶,不敢抬头拿正眼看她。 原来这就是大家都隐瞒着她的事情,所以其实今天一早,戈风找单连城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了,可是却没有告诉她,还若无其事地跟她吃早餐? 云七夕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营帐里的,也不知道在营帐里孤坐了多久,只是当她再抬眼时,天就已经黑了。 小路子已经备好了晚膳,单连城进来了。 他看向她,她也看着他。 他目光深遂,神情莫测,她看不穿他。 她浅浅勾起了唇,在心底已经凉透时朝他微微一笑在,所以他也看不穿她。 “你,忙完了?”云七夕稳住自己的声线。 “嗯,过来吃饭吧。”单连城已经当先在桌子边坐下来。 云七夕起身缓步走到他的身后,双手伸过他的肩膀,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双唇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 于是,她立刻感到他的背脊僵直了。 她从他的背后滑到他的身前,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就那么瞅着她,带着几分天真,几分迷惑。 她的双手缓缓将他的脖子压下来,她伸着脖子噙住他的唇,这个吻湿湿地,热热地,狠狠地,吻得很迫切,她的舌尖在他的口中急切地寻找。 单连城僵着身子没有动,呼吸却在阵阵发紧。 可她的这种主动和热情他终是无法抗拒,眸子一沉,他搂紧了怀中的她,反客为主,吸住她那两片柔软的唇,两片湿滑急切地,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虽然美食在前,可显然怀中女子这主动的双唇才是世上最可口的东西。 可她却在他最情动时离开了她,睁着两双迷情的双眼,就那么瞅着他,听着他最急促的呼吸声,看着他充满欲~望的浓黑眸子,笑得灿烂。 整个过程由她挑起,可此刻,她却像是一个旁观着,带着最纯真的笑容静静地观赏他,好像她刚才的主动挑情只是一场错觉,而他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独自饥渴难耐的z而已。 “我突然很想念七夕楼的酒,好想再疯狂一次,你,想不想?” 她泛着水泽的双唇弯着最好看的弧度,她此刻的眼睛是世上最水灵最纯真的眼睛,却说着最暧昧,最直接,最勾人的情话。她滴酒未沾,却好像已经醉了八分。 只是,他在听见“七夕楼”三个字时,眼中的情欲已经很快散去,只剩一身肌肉硬如顽石。 “好不好?好不好嘛?”云七夕不依不饶。 单连城一手抱着她的双腿,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正想直起身子,可云七夕不肯撒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嘟着嘴。 “好不好?” 单连城眸色微暗,喉结轻轻一滚,哑着声儿吐出一个字,“好。” 云七夕笑容更甜,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只是那笑容却在她的眼底失了温度。 单连城依然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而自己却并未吃上几口,就放了筷子。 “多吃点,吃了早些休息。”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营帐。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整个营帐安静下来,她也放下筷子。 她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骗,哪怕是善意的欺骗,也会让她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 她如往常一样,叫小路子进来收拾了桌子,并嘱咐他不要再来打扰,她今天困了,想早点睡。单纯的小路子自然满口答应。 趁他端着东西离开,云七夕从床上的被子底下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包,想了想,还是拿出纸笔来,写了几个大字,压在桌上,才吹了灯,走出营帐。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路过主帐时,还是忍不住从门帘的缝隙处朝里面看了一眼。 单连城没有像平常那样忙碌,而是闭着眼靠在桌案后的大椅上,眉心皱起,那张完美的容颜此刻看起来疲惫不堪。 意识到自己的心不知不觉柔软一下来,云七夕很快打起精神,硬下心肠。 骗她吧?骗人本身也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选择了骗她就该承受这累的结果。 云七夕眼尖地瞄见不远处,戈风正往主帐这边走来,于是她轻步退后,绕到主帐背后,趁着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走远,便大步往大营门口走去。 守卫远远看见她,心生警惕,“王妃,您,您要去哪儿?” 云七夕笑得灿烂又无辜,“没有,我能去哪儿?我不过见你们守夜辛苦,拿点好东西过来犒劳一下你们。” 一边说,她一边卸下包,边走边打开。 而两个守卫也早已在她和蔼可亲的笑容里卸下了防备,一双眼睛只盯着她手中的包袱,期待着宝贝的出现。 云七夕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两个守卫探头看过去,却不想云七夕从包袱里拿出来的竟是一根在月色下泛着森森寒光的银针。 他们反应不及,就已经被云七夕以飞快的速度一人扎了一针,于是两个人就不能动弹了。 “王妃,你……”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人一针,然后,他们努力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云七夕解开拴在门边的一匹马,干着急。 牵着马走到他们跟着,云七夕对他们笑道,“你们放心,过两个时辰,你们就自由了。” 说完,她不再迟疑,打开大门,跨上马,就冲进了夜色里。 她跑得很急,浑然不觉风刮在身上有多冷,只有一颗急切到就要爆炸的心。 她之所以暗捺了一个下午,是因为他知道,无论她撒娇卖萌也好,放下自尊苦苦哀求也罢,单连城既然一开始就打算隐瞒,就绝不允许她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情。 但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枯等? 她不知道七夕楼到底烧成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她也不知道翠翠,东子,二鬼他们怎么样?人有没有受伤?七夕楼毁了可以重建,她担心的是他们的人。若不是为了酝酿这个逃出大营的机会,她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早已不顾一切地跑了。 是他娘的哪个畜生烧了她的七夕楼,她要烧了他全家! 在街口处,她下了马,将马拴在街口的一棵树上,步行走过去。 这条街,是夜生活比较集中的一条街。虽然此时已晚,可是却仍然有不少人在街上行走。 翠柳居门口的姑娘还依然站在门口招揽顾客,花枝招展,莺歌笑语;醉酒飘香里依旧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她一直不敢朝那个方向看,怕看到残忍的画面,却还又迫不及待地想看,这种矛盾的心情在她的心理在拉扯着。 当一片废墟终映入眼帘,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她的心脏还是狠狠缩了一下。 那块“第一酒楼”的招牌被熏得乌黑,此刻残缺不全地躺在一堆废墟里,脚踩进废墟里,还能感受到燃烧过后的余温。 破碎的盘子,残缺的茶壶盖,桌子的残腿,随处可见,甚至能见到用来泡过药酒的药渣。 看着这一切,云七夕的脑海里完全可以还原出七夕楼熊熊燃烧那一刻的惨烈。 七夕楼没了可以重建,可是,人呢?她找遍了四处,都没有看到一个活人,也没有一具尸体。 想来,就算有伤亡,也应该早已被转移了吧?这么大的事故,官府不可能不查。戈风今天进出大营那么多次,他做了些什么?单连城故意瞒着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看到一堆黑炭渣里,露出一截圆东西,她蹲下身,伸手去扒开来。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那副相由心生图。纸这种易燃物在这种大火下怎么可能还存活?所以它此刻只剩下两根圆骨架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 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云七夕心里一跳,握紧手中的那副骨架转过身来。 一道夺目的刀光刺得她眼睛一眯,才看清刀的主人,别的她都没有注意,她只看见了男人脸上那张银狐面具。 一模一样的一张! 但他终究不是那个他,声音不如那般淳厚,身材也不如那般高大。 “你是谁?”云七夕问得冷静。 正文 第197章 欺骗是背叛的开始! 来人冷哼了一声,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轻抬的下巴却分明透着几分孤高。 “等我了解了你的命,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嗬!真狂妄! “所以这火是你放的?就是为了引我出现?”云七夕声线发冷,她已无法压抑内心腾起的怒火。 而此时的大营安静得过分诡异,就像是风雨欲来时的前奏。 主帐中,单连城刚刚展开地图,又心烦意乱地收了起来。 晚饭时,她的热情让他迷乱又让他不安。 “小路子。”他沉声一唤。 小路子掀开帘子走进去,躬着身子道,“奴才在。” “王妃在做什么?”他问。 “回爷,吃完饭,王妃说她有些困了,想早些睡了,让奴才不要再去打扰她。” 单连城眉心一沉,心中的那种不安更甚,突地起身,大步走出了主帐。 来到云七夕的营帐中,小路子掌起灯,往床上一看,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却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这……王妃不在?她能去哪儿?”小路子慌了。 单连城眼风一转,看到桌案上压着的一张纸,大步走过去拿起来。 “欺骗是背叛的开始,也是失望的开始,我去也!” 短短几个字,尽管歪歪扭扭,却不影响字义的表达。 猛然,纸张被大掌一把攥紧,他沉声一喝,“戈风,备马。” 再说云七夕这边,她正与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面相对。 面具下传来了笑声,只是这笑声却如女人般清脆悦耳,“明知道是个陷阱,你还是往里跳了。” 云七夕瞳孔微缩,冷若冰霜的目光直盯着他,“如此丧心病狂,不怕遭天遣么?” “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那人大笑了起来,收住笑后,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突地变得锐利,“我等着天遣的到来,不过在这之前,我不介意我的手上多一条人命。” 说完,他的手臂一沉,锋利的刀刃上折射的刀光划过了废墟里的黑暗。 云七夕顺手操起手中的东西,将地上的黑炭渣朝他扫过去。 在对方抬手遮挡的一瞬间,她扭头就跑。 黑炭渣子落了那人一头,一身,他啐了一口,举起刀就追了上去。 若云七夕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那么她肯定很快就成了他的刀下鬼了。可她不是,她虽然不懂武功,却足够敏捷,在这种坑坑洼洼的废墟堆里跑得也很快。 “哪里逃?”突然一声大喝,眼前另一个持刀的面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再仔细一看,不止一个人,四面八方都有人举着刀剑一步步朝她走近,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只是每一张面具都不同,她已经被一股浓浓的杀气包裹。 云七夕已知道无路可逃了,心反而平静了,竟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反而让对方愣住了。 “你笑什么?” 尽管可能下一秒就要没命,云七夕的脸上却无半分畏惧,笑着淡淡道,“我笑你们真看得起我,对付我一个女子需要出动这么多的人。” “你难道就不怕死?”其中一个人问。 “死有什么可怕的?每个人不都得死么?”云七夕像是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可笑,“谁能长命百岁?死不过就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兴许她死了,还能回到那个本来属于她的地方呢。 “别与她废话了,她在拖延时间。”起先那个戴银狐面具的人提醒其他人。 所有人立刻抖擞了精神,举起刀,准备下一刻就拿了她的命。 “爷。”云七夕突地看着他们的身后喊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转过了身去。 就在这一刻,云七夕飞快地从空当处穿出了他们的包围。 “追,她很狡猾,大家不要上了她的当。”戴银狐面具的人再次提醒所有人。 “是。”所有人都都朝着云七夕追了过来。 云七夕跑急了,脚下一绊,一下子趴在了废墟堆上。 当她再想飞快爬起来时,那把泛着冷光的大刀已经吻上了她的脖子。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吗?好,我让你死得瞑目。”那人将手缓缓伸向面具,云七夕睁大眼睛盯着他。 没错,她一定要看清楚他是谁,做鬼后才好报仇血恨。 “晋王殿下,晋王妃在那儿。”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 那人正准备摘下面具的手收了回去,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 只听“砰”的一声,刀剑相撞,溅起火花。 那直逼云七夕颈上动脉的刀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剑打开,与此同时,一只纯白的衣袖伸过来,将云七夕从地上扶着坐了起来。 戴面具的人知道中了计,很快与来人交起了手。 来人知道他们人多势众,讨不了便宜,于是不打算与他们周旋,剑光飞快闪烁,晃得他们睁不开眼,最后一剑划过那人的手背,趁他因受伤而慢了一拍,他拉起云七夕,飞快地跑了出去。 跑出几步远,云七夕看见那块“第一酒楼”的牌匾,挣掉他的手,又返了回去,将那块牌匾从废墟里上拽了出来。 去而复返,那些人又紧跟了上来,救她的人朝他们撒了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迷得他们暂时睁不开眼,才又赶紧拉着云七夕跑。 “快走吧。” 一路跑着,云七夕都紧紧地抱着那块牌匾,因为有些重,所以她跑得很慢。 “我来帮你拿吧。”说着,她手上的牌匾已经被取了过去,明显脏了他纯白的衣衫。 可他没有顾忌那些,一只手抱着牌匾,一只手拉着她快跑。他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七拐八拐地往小巷子里钻。后面追赶的人很快就被甩掉了。 其实起先听见女人的声音唤晋王殿下时,她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那个说话的女子不是别人,竟是婉兮。 虽然知道婉兮的骗是为了救自己,但她的心里还是失落了一下。 又从巷子跑回街面上,他推开一道门,闻着扑鼻而来的檀香味儿,看着熟悉的环境,她才知道,他带着她回到了沉香阁。 沉香阁里已经掌起了灯,起先也在现场的婉兮,竟然比他们先一步回来。 无夜直接拉着她上到二楼的房间里,将牌匾放在一边,将她按坐在软榻上。 “婉兮,去打一盆热水来。”因为跑得很急,无夜的呼吸有些急促,看着云七夕死寂般的神情,他吩咐道。 “是。”婉兮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端了一盆热水来。 “公子,需要婉兮帮忙吗?”婉兮问。 无夜依旧看着云七夕,没有移开眼,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婉兮神情温婉平静,就好像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并没有发生过,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云七夕一直默不吭声,可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真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夜晚啊! 窗外夜幕深沉,不远处的桌台上烛火摇曳。 她真希望黎明来临时,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是她的身上,脸上,衣服上都是在废墟里滚过的黑渍,那么清晰,手上的擦伤带来的痛也很清晰,这所有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不是一场梦。 无夜从温水里绞起帕子来,走到云七夕面前,坐在榻边,轻轻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 云七夕终于正视眼前这个男人,他一点一点为她擦着脸,擦得特别认真。 “昨夜的那场大火,你看见了吗?”云七夕突地开口,直盯着他的眼睛。 无夜的手顿了一下,起身去将帕子洗了洗,又重新来到她的身边,拿起她的手,帮她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有被擦伤的地方,他就备加小心地避开。直到将一双手都擦干净了,他将帕子丢进盆子里,双手撑着盆子的边沿,才终于说道,“看见了,可惜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燃成灰烬。” 云七夕起身,走到他面前,从盆子里绞起帕子,走到那块牌匾前,蹲下身去轻轻地擦拭着。 污渍可以擦去,可是那被烧掉的痕迹,却是永远也无法恢复如新了。 “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想打倒我?那我就不叫云七夕了。”咬着牙说完,她越发用力地擦着那块牌匾,发狠地用力,捏着帕子的指骨已经苍白。 无夜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牙关紧咬的狠劲,温和地道,“我相信你很快就能东山再起,我也相信只要你开口,晋王一定愿意为你写一百块这样的匾额。” “谁要他写了?”云七夕声音发凉。 他该知道七夕楼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这样的酒楼她可以再开无数个,可是意义都不同了。就算他不知道那是她在大燕,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创业的见证,他也该知道那是她给她的那些平民朋友们的一个事业,一个家。当初开七夕楼,楚凌云也投入了心血,每个人都对它抱以了希望。可是如今一切都化成灰烬了。 想到此,云七夕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也许单连城本就不希望这个七夕楼存在,因为这酒楼有楚凌云的痕迹。 她,开始恨他了! “驾……” 窗外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呼啸而来,街上已经不多的行人惊叫着退到一边。 正文 第198章 搜查 无夜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夜色下的街道上,几匹马飞驰而过。 他回头,看着云七夕,“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他找来了,见吗?” “不见。” 冷冷说完,云七夕捏着牌匾被烧毁的一角,抬起头来看着他,“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会离开这里。” 无夜望着她,没有说话。 “打扰了。”云七夕起身朝门口走去。 在她快要跨出门时,无夜拦住了她,无奈地软声道,“没有不方便,我沉香阁还算足够宽敞,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云七夕望着他道,“谢谢。” “你暂时在沉香阁呆着不要出去吧,他们烧了七夕楼只是为了要引你出现,你如今也知道了。”无夜道。 “嗯。”云七夕轻声答应。 “我会付你房租的。”她又突地道。 无夜愣了一瞬,失笑,“朋友之间何需计较得这么清楚?” 云七夕理智地看着他,“是敌是友还不一定。” 无夜轻蹙眉头,看了她良久良久。 沉香阁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应该没人会想到她会在这里,杀她的人不会想到,单连城也不会想到。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七夕楼其他人的消息。大家就好像是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不是有一句话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日,无夜从外面回来,云七夕眼巴巴地盯着他,多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点不一样的答案。可是无夜依然只是摇头。 “我已经通过我在官府认识的朋友打听过了,官府去查这一次七夕楼失火案的时候,并没有人员伤亡记录。” 怎么可能?不对,一切都好像不对。 按常理分析,二鬼他们假如死里逃生,最起码要来给她报个信,可是没有,无夜安排了人蹲守在大营外,却一直都没有看到七夕楼的人出现。 “你也不要太担心,没有消息也许是才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无夜见她愁眉不展,劝着她。 云七夕轻点了点头,道,“我不会放弃的。” 突然,婉兮疾步走了进来,“公子,太子殿下来了。” 无夜看了云七夕一眼,对婉兮道,“让太子殿下在楼下稍等。” 婉兮皱着眉,面色焦急,“太子殿下已经上来了。” 话刚落下,便有脚步声朝着这个房间的方向走来。 “无夜公子如今的架子倒是大了,不出来迎本太子,还要本太子主动来见你。”顷刻的功夫,单子隐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 正往香炉里添着香屑的无夜盖上香炉盖儿,转身看向单子隐,轻轻一笑,“太子殿下说笑了,就是给无夜一百个胆子,无夜也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拿架子啊。” 单子隐起先的开场白像是追究,但看他淡然含笑的样子,却又并非真的追究,缓步走进来。 “你迟迟不下来,本太子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 听闻此言,无夜哑然失笑,“太子殿下这话可不合理,无夜并未娶妻,还是自由之身,若真是喜欢了哪家的姑娘,大可光明正大,又何需藏着?” “哈哈,”单子隐笑了起来,指着他,“说得倒是有道理。” “婉兮,去把太子殿下要的货准备一下。”无夜对婉兮吩咐。 “是。”婉兮紧张地垂着眸子,匆匆走了出去。 “无夜,知道七夕楼么?”单子隐突然问。 这话让躲在屏风后的云七夕也顿时竖起了耳朵。 无夜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屏风,淡笑道,“七夕楼在京城名声很大,自然知道,只可惜,前些日子被一场大火给烧毁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单子隐竟也感叹了一声,是真心觉得可惜的口气。 “好在京城地界大,不缺少好的酒楼,太子殿下如果吃厌了太子府的食物,想要换换口味,还是有地方可去的。”无夜含笑劝慰道。 单子隐摇摇头,“可惜,都不是七夕楼啊,曾听闻七夕楼的环境和味道都很有特色,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试一试,如今再想去,也没有机会了。” “太子殿下,这天底下有些东西就是容不得人去后悔,后悔也是无用。”无夜面带笑容,一语双关。 单子隐眯着眼睛看向他,半响,点点头,“是,后悔亦是无用啊。” 感叹完,他抬步往窗边走去。 而云七夕就躲在屏风后,靠窗边的位置。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云七夕一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一直面不改色的无夜那瞳孔微缩,双狭长的丹凤眼也是缓缓眯了起来。 “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婉兮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单子隐收住脚步,转身看向无夜。 无夜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子殿下,请。” 单子隐兴致高昂地点头,“好,走。” 躲在屏风后的云七夕直到听见脚步声走出了房间,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并非怕见他,只是让他见到她在这里,于她,于无夜,都不太好。毕竟无夜也帮了自己,她总不能搞砸了他与太子的生意。 这些天,她一直在猜测放火的人是谁,也就是想要把她引诱出来,要了她的命的会是谁。她把她所有的仇人都理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单子隐。可是今天听见他说了这样的话,好像与这场大火并没有关系,所以,纵火的是另有其人? 可是,她一直好奇,无夜和他会有什么生意往来呢? 她轻步走出房间,在楼梯口探出头偷看,只看到太子的随从将一堆盒子搬上了马车,而单子隐并未多做停留。 所以无夜并没有骗她,他的确是在跟单子隐做生意,只是具体做的什么生意,却有着不能说的秘密。 当无夜再从楼下上来的时候,云七夕站在窗口,望着窗外。 前些日子禁足在大营里,她无聊透顶,呆不下去。可如今,就在这个小房间里,她竟然已经呆了好几天了,换作以前的她,是难以想像的。二鬼他们音讯全无,她心急如焚,可是,她只有等,无夜每天都在帮她打听消息,她看得到他的用心,他没有敷衍她。 “你是一个商人,却又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云七夕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幽幽地说。 无夜走到她身边来,轻笑道,“我只是一个对你无害的商人。” 云七夕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淡雅而坦然的笑,没有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没有骗她。 想到一个骗字,她又难免想到了那个人。 突地,街上一阵喧闹。 云七夕和无夜都朝下面望去,只见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的官兵,他们排列整齐地站在街道两边。街上的百姓都已看出事情不对,纷纷回避,鸦雀无声。 而骑着高头大马夹道而来的,是依然风华无双,高冷俊酷的晋王殿下,随后跟上来的是戈风。 他挺拔的身影立于马背之上,黑色的披风迎风轻摆,他表情漠然,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场。他好像又变成了最初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王爷了。 “京城府尹李厚良见过晋王殿下,京城府所有官兵任殿下调遣。”一个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拱手道。 单连城轻轻颔首,李厚良站直身子,转身看向周围的百姓,朗声道,“大家听着,此乃晋王殿下,今日,殿下有话要对大家说。” “参见晋王殿下。”所有百姓齐齐跪地参拜。 “平身。”单连城的声音如他的面色一样,平静而不带一丝温度。 淡漠的目光扫过整条街,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各位京城的百姓们,吾妻于前几天失踪,如今仍无半点音讯,本王甚感忧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若有知情者告知其下落,本王必定重金酬谢。但,若有知情不报者……”他眸色骤然一冷,让在场的所有百姓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半响才听他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李厚良看向周围的百姓,大声问道,“可有知道晋王妃下落的?” 百姓们早已被这种阵仗吓到了,缩着脖子拼命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果真没有人见过?隐瞒不报的后果刚才晋王殿下可都已经说了,大家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李厚良再问,语气已有明显地威胁意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表示见过,好结束这种压抑的气氛,可是最终,大家依然只是摇头。 “好,大家都没有见过是吧?”他回头看了立于马上的单连城一眼,单连城轻轻点了点头,他会意,一扬手。 “搜。” 一声令下,官兵很快分散到每间店铺,展开搜查。 本王甚感忧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久久,云七夕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回荡这句话。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呢。 “你真的不想见他?”无夜在她身边轻声问。 云七夕回过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我好像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隐瞒不报这后果好严重,你可以把我交出去,顺便还可以得他的重金酬谢。” 正文 第199章 这不是误会 无夜轻声笑了,笑得好无奈,“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小人?” 云七夕还未及回答,楼下便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几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婉兮有些紧张地问道。 “刚才晋王殿下的话没听见?官府在找失踪的晋王妃,看看画像,可有见过?”戈风冷冷的声音响起。 “婉兮,何事?”无夜一边问一边缓步从楼上走了下去。 婉兮拿着画像,面色有些苍白,回道,“回公子,是官府在找……失踪的晋王妃。” “哦,我来看看。”无夜含笑走过去,接过画像来,看了看,薄唇微扬,“好像,见过。” “在哪儿?”戈风急问。 无夜淡淡笑道,“好像是在七夕楼见过,据说这七夕楼就是晋王妃开的。” 戈风面色一沉,冷声道,“这几日可有见过。” 无夜似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戈风看了他一眼,沉声一喝,“搜。” 于是,进来的几个官兵很快分散开,四处搜查起来。 婉兮看着几个官兵往楼上走去,手心开始冒出细汗。 而无夜却是展开手中的画像,看了一看,像是在认真欣赏画作,唇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没有半点紧张担心的样子。 等待搜查结果的过程紧张而漫长,戈风左右踱着步子,时不时看一眼婉兮和无夜,却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搜查的官兵陆续回来了。 “戈侍卫,没有。” 楼上的那几个官兵也下来了,婉兮紧紧盯着她,却见他们摇了摇头,“没有。” 戈风伸手想收回无夜手中的画,无夜笑道,“不如留下一张画吧,若是日后见到了,草民也好及时地通知晋王殿下。” 戈风眉头微蹙看着他,无夜走上前一步,低声笑问,“不知道晋王殿下能酬谢多少银子?” 一抹嫌弃的眼神从戈风的眼底划过,他捏紧手中的宝剑,冷冷看他一眼,“若你真有王妃的下落,酬金少不了你,但若是知情不报,故意藏匿,当心你的人头。” 无夜脸上笑容不减,微笑颔首,“草民不敢。” “走。”戈风带着官兵走出了沉香阁。 云七夕顺着瓦片一点一点地往上爬,仰着脑袋,刚好可以看见大街中央,立于马上的单连城。 当听着一队队官兵回来,回复没有二字,他的脸色沉得像是乌云罩顶,仿佛下一刻就要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隐瞒不报,杀无赦,这就是身为王爷的霸气,可是他对她的隐瞒不报,又当如何呢? 虽然听到他之前的话,她的气消减了不少,可是想到他对她的欺瞒,她仍然气。 两个人之间,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和背叛,她母亲悲惨的一生就是从欺骗到背叛的一个过程,而到后来,那渣爹就连欺骗的戏码也懒得再做了。 她更气他对她的不懂,不解。 就在她想东想西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单连城抬头朝房顶的方向直直地看了过来。她吓得猛然缩回脖子,紧紧地趴在房顶上。 他看见她了吗?应该不会吧?他会不会到房顶上来搜? 街道安静无声,云七夕的心里七上八下。 “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再次听见了他的声音。 只是这一声,不再似刚才那般冷酷霸气,而是有些疲惫的沙哑。 当官兵彻底撤出了这条街,云七夕才从房顶上爬下去,回到了房间里。 无夜已经坐在房间里等她,桌子上放着那张画像。 云七夕走过去,抚平那张画像来细看。 从笔锋可以看出,与单景炎所画的是不同的。画中的她带着笑,唇角的酒窝很深,眼睛也很机灵有神。 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没有画过她,所以他夜不能寐的时候,就是在营帐中,彻夜点灯,画这些画像吗? “你是不是与晋王殿下之间有什么误会?”无夜喝着茶问。 “这不是误会,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云七夕道。 无夜唇角轻牵,无奈地摇摇头,“你总是这么客气。” 云七夕深吐了一口浊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其实我大多时候是不太客气的。”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不太客气是什么样子。”无夜笑着。 “你没问题吧?”云七夕剜了他一眼。 无夜摇摇头,淡淡笑道,“有距离才会客气,你对我客气,只能说明你内心里还并未真正接受我这个朋友。” 云七夕捏着那画像已经卷起的一角,没有答话。 下午的时候,她又站在了窗前。因为有了上午的事情,她已经不敢把窗户打开,只敢透过半开的窗户往下看。其实她大多时候都站在窗前,她只希望在某一刻突然看到翠翠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从下面经过。 可是,她一直没有看到他们,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在沉香阁的斜对面有一家药铺,她看见一个丫头走了进去,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又提着药从药铺里走了出来。 她认得她,她是苏玉婉的丫头。 她去买药是买给谁?云冲的伤怎么样了? 云七夕找来了婉兮,“婉兮,麻烦你帮我到对面的药铺去问一下,刚才进去的那个姑娘拿的什么药。” “好的。”婉兮点点头,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说道,“药铺掌柜说,那姑娘说她家大少爷前些日子受了剑伤,可伤口一直不见好转,反而有溃烂化脓的迹象,所以掌柜就根据她说的这些症状,开了些药。” 溃烂化脓?怎么会? “我想出去一趟。”云七夕当即便下了决定。 无夜看着她,“晋王殿下的人可一直都没有放弃找你。” “我又不是朝廷的通缉犯,我只是暂时不想见他而已,不能因为这样,我就一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起来。”云七夕的语气里有些烦躁。 无夜理解地点点头,“你想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麻烦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就好。”云七夕道。 入夜,一辆马车停在了沉香阁的门口,云七夕穿着一件黑色斗篷,戴上了帽子,飞快地出了沉香阁,上了马车。 “去国公府。”云七夕在马车里对车夫道。 于是,马车穿过来往行人,朝国公府的方向缓缓驶去。 快到国公府时,云七夕对车夫道,“就停这儿吧,不要走近了,你在这里等我。” 国公府的周围比较僻静,云七夕下了马车,绕到国公府的后面,决定走老路入府。 她利落地爬上树,就上了房顶。然后轻车熟路地往云冲的院子方向走。 自她与云揽月出嫁以后,府里冷清了不少,尤其是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安静。云风烈的院子也还掌着灯,就算没睡估计也是准备睡了。 猫着腰沿着房顶轻步走,来到云冲的房顶上,云冲房间的灯也还亮着。 她趴在房顶仔细听下面的动静。 “大少爷,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好,你先下去吧。”云冲的声音说道。 “是。”待丫头退了下去,走出院子,顺便关上了院子的门,云七夕才从房顶上下来,趁着四下无人,推门闪身而入。 “谁?”一声轻喝,云七夕已经被扼住了喉咙。 看清斗篷帽子下的那张脸,云冲一愣,立刻松了手,“七夕,是你?” 云七夕捂着嗓子咳嗽了两声,看到云冲手里空的药碗一会儿,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云冲躲避她的眼睛,走进去,将药碗放在桌上。 虽然从她进门到被扼住,不过转瞬的功夫,可是她还是正好看到了云冲将药倒入了花盆里的画面。 “为什么把药倒掉?”云七夕对着他的背影问。 云冲转过身,坦白地看着她,“为了引你来。” 云七夕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你是不是太任性了?” “我只是担心你。”云冲软下声音来。 云七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坐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云冲听话地脱掉外衣,坐下来,将里衣也脱掉一只袖子,将伤处露了出来。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对自己的身体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云七夕嘴上报怨着,却还是赶紧拿出东西来处理他已经化脓的伤口。 云冲看着她沉静的脸,说道,“那日我听闻七夕楼的事后,一直就担心你会出事,后来听说你从大营离开了,一直杳无音讯,所以我很担心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面对他的关心,云七夕好无奈。 “晋王殿下在四处找你。”云冲道。 “让他找!谁稀罕他找了?”云七夕没好气地道。 “所以你是在跟殿下赌气吗?”云冲深看着她。 云七夕正想什么,突听吱呀一声,是院子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会是谁? “冲儿,你睡了吗?”苏玉婉的声音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七夕背脊一麻,同时与云冲对看了一眼,飞快地交流了一个眼神。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到了门口。 “冲儿。”喊声过后,苏玉婉已经推开了房门。 正文 第200章 我永远都不会与你为敌 往屋里瞧了一眼,她语带嗔怪,“冲儿,身上有伤,就早些休息,还在看什么书?” 云冲半躺在床上,面色不愉地从书里抬起头来看着苏玉婉,“娘,下次进来能不能先敲一下房门?” 苏玉婉一听笑了起来,“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儿子,娘进你的房间,你难道还不好意思不成?” 看着儿子郁闷不欢的表情,她又妥协般地笑道,“行行行,娘以后进来一定敲门,你这不还没娶妻嘛,等你娶了妻,娘自然会顾忌一下,不会随便到你的房间来。” 云七夕只想来看看云冲,以为可以快快地来,快快地走,谁也不心动,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短的功夫,她也能遇到他的这个极品老娘。 躲在床底下,她盯着苏玉婉的一双脚走到了床边,确切地说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不免有点紧张,但也有那么点刺激。 苏玉婉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温柔地将儿子松散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冲儿,让娘看看你的伤口,好些了没有?” 云冲不动声色地道,“还是那样,娘还是别看了。” “娘不看看心里怎么能放心呢?”苏玉婉觉得今天的云冲好生奇怪。 可云冲就是不打算脱掉,然后苏玉婉自然而然地就理解成了儿子面对同样身为女性的娘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看破般地笑了笑,也就放弃了看伤势,只温和地问道,“冲儿,药吃了吗?” “嗯。”云冲应了一声。 他的话很不少,不想过多交流。 “哎,”只听苏玉婉轻叹了一声,“冲儿,我知道,娘说的话你有时不爱听,但我是你娘,哪个做娘的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听到这个开场白,云七夕意识到苏玉婉可能要说什么不太为外人道的话了,于是,她屏气凝神地竖起了耳朵。 “娘,别说了。”云冲似乎不想听,烦躁地阻止她。又或者他是清楚地知道房间里有第三人,不想让第三人听到。 可苏玉婉只当他是听烦了,继续说道,“你不想听,娘也要说,娘可都是为你好啊。你说说你,为了公主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公主与我在一起,我自然要负责任,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跟皇上交代?”云冲回道。 “话是不错,可你若真的娶了公主,我们云家可就难做了。” 这话云七夕就不懂了,娶了公主,云冲就是驸马了,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怎么会难做呢? “你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娘与皇后是表姐妹,这注定了我们整个云家都得站在皇后这一边,这也是娘为什么一定要让揽月当上太子妃的原因。” “娘,别说了。”云冲再次出声阻止。 可人家当娘的非是不听呢!苦口婆心的话说了一半,又怎肯收回去? “你别不爱听,这其中的关系我不分析你也该明白,公主是惠妃娘娘的公主,是晋王殿下的妹妹,你若真的娶了公主,那你就里外不是人了,你说你到时候是站在晋王一边还是站在太子一边?” 这一席话让云七夕猛然明白过来,所以这就是单子隐劝说单宝珠不要嫁给云冲的原因。所以单子隐不娶二小姐,而改娶了云揽月,除了本身具备渣的属性外,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娘,我不站在任何人一边,我只站在道义一边。”云冲见阻止不了,只好由她说下去,只是态度却很坚决。 苏玉婉叹道,“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道义?什么是道义?谁能坐稳这江山,谁就是道义,娘知道,你自小疼七夕胜过揽月,这些事都过去了,娘也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她如今已经成了晋王妃了,你可别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别忘了,娘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你,揽月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即已当上了太子妃,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有扶持她和太子的责任。” “自古以来,江山都是能者居之,更何况,那是他们单家的事,岂是我们外人能作主的?”云冲语气已有些不耐烦。 “冲儿,每次娘跟你说这些,你都是这个态度。”苏玉婉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你也不想想,你若娶了公主,就成了晋王的妹夫,那你以后难道要公然与你自己的亲妹妹为敌吗?” “那娘的意思是,我该抗旨?”云冲凉凉道。 苏玉婉摇摇头,不得不再次点醒自己的儿子,“姑娘家都是脸皮薄的,你若与她保持距离,不要一味迁就那个公主,她又怎会一直缠着你?” “娘,我累了,想睡了。”云冲的声音备感疲惫无力。 苏玉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娘知道,你是不想听我唠叨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看公主倒像是你的克星,自从遇上她,你就总是状况不断。” “我也不想娶公主,如果娘有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冲儿在此谢过娘了。”云冲道。 苏玉婉面上浮起一丝喜色,“冲儿,你实话跟娘说,你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是。”云冲答得很干脆。 “是哪家的姑娘,只要门当户对,娘一定帮你达成心愿。”苏玉婉激动地说道。 “她已经嫁人了。”云冲道。 苏玉婉一跺脚,“冲儿,你成心气娘是不是?” “冲儿不敢。”云冲面无表情地道。 “好了,不说了,今天娘跟你说的你好好想想,你早些睡吧。”说完,苏玉婉扭头走了出去。脚步声再不似来时那般轻缓,走得又急又重,表达着她不悦的心情。 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来,补了一句。 “娘知道,你自小对晋王殿下很是仰慕,可仰慕归仰慕,你虽是他晋军的人,但是归根结底,你与他始终不是一路人。” 云冲没有回应,苏玉婉终于还是走出了房间。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院子的门重新合上,云七夕才一翻身,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云冲过来扶起她,愧疚道,“七夕,让你受委屈了。” 云七夕摇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能听到这么多秘密话,而这些话让她与云冲再面对时,多少有点尴尬。 云冲无从解释,只好说道,“我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明智如云七夕,自然不会因为苏玉婉一席话一下子把云冲划到对立的一方去。 她耸耸肩,“站在大娘的立场上,她的考虑不能说是错的。” “七夕,我永远都不会与你为敌。”云冲突然像是表决心似的,眼神十分坚定地说了一句。 云七夕看着他,突地笑了起来,“你们皇亲国戚争权夺利的事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如今只想找到我七夕楼的小伙伴们,我云七夕是一个俗人,没什么干大事的精力和头脑,只能开开酒楼,算算进出帐,真的算不了别的。然而,我其实很没用,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说到此,她突生烦躁,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到现在还没找到?”云冲皱眉。 “是,离火灾发生已经好多天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我什么也没见到。” 云冲沉思着,缓缓看向她,“不如去每间药铺查一查,如果有人被烧伤,想必会需要一些药,这方面你懂。” 云七夕盯了他半响,缓缓点头,“有道理,这或许是一个方向。我明日就开始一家家店铺地排查。” 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此刻想到的点子就恨不得马上实施,于是,她抖了抖斗篷上的灰尘,重新将帽子戴上,准备马上离开。 “我送你。”云冲道。 “不用了,你还有伤。” “我这点伤算什么,今日看到你还好好地,我这伤就会很快好起来的。”云冲道。 于是云冲和云七夕一起翻墙出了国公府。 马车还一直等在街角,二人一起上了马车,往闹市的方向走。 “七夕,你如今住在哪里?”马车内,云冲问。 “一个朋友家里。”云七夕轻描淡写地答。 云冲望着她道,“无论你在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 “好。”云七夕暖心地点点头。 尽管起先听到了苏玉婉与他的谈话,知道了一些真实又残忍的事情,可是云冲是什么样的人,她其实早就了解,耿直,真诚,善良,与他那会装逼的娘和渣妹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无论以后走向什么样的轨迹,无论以后是否会分道扬镳,他们应该都不会成为真正的敌人。 原本一直走得平稳的马车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云七夕问向外面。 “前方有官兵在排查来往的车辆。”马夫有些紧张地答道。 所以她这算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别紧张。”云冲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朝马车方向走来。 “不知马车上是谁?在下戈风奉晋王殿下之命,排查来往车辆,多有得罪。”戈风清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正文 第201章 这是不是就是俗称的犯贱? 云冲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声音平静地道,“戈侍卫,是我。” 戈风一见是他,忙低下头,“原来是云将军,属下多有得罪。” “你也是公事公办,晋王妃还没有找到吗?”云冲问。 “没有。”戈风答。 云冲叹了口气,“我那妹妹向来比较任性,如果只是故意藏起来不见人也就罢了,怕的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戈风点头道,“这也下是殿下所担心的。” “明日我就回营,与大家一起去找。”云冲道。 “是,不知云将军这么晚了要去哪里?”戈风问。 云冲道,“我的母亲有些头痛,我去药铺里给她拿点药。” 戈风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不耽误云将军了。” “嗯,走吧。”云冲对马夫说了一声,马夫一扬马鞭,驾着马车走起来。 路过戈风身边,云冲再次向他点了点头,才将车帘放了下来。 “幸好有你一路。”这一关就这样过了,云七夕实在觉得庆幸不已。 云冲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道,“七夕,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若真是被晋王殿下的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好歹他们不会害你,怕的是遇上心狠手辣的歹人。” 虽然起先听见苏玉婉说了那此话,但云七夕还是愿意相信,他对她的关心是真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就在这里停下吧。”离沉香阁还有一段距离,云七夕叫停了马车。 “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下马车前,她对云冲说。 云冲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一直看着她拐过街角。 所以他仍然不知道她在哪里落脚,这也是云七夕提前下马车的目的。 云冲轻轻皱起了眉头,她对他有防备了! 沉香阁还亮着灯,无夜坐在椅子上,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一直紧崩的表情一松。 “你回来啦。”他温和地看向她。 云七夕点点头,今夜出去一趟,也算是小有收获。在全城都在严密追查她的情况下,她仍然活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也让她觉得兴奋又刺激。 “明天白天,我要把京城所有的药铺都走一遍。”云七夕迫不及待把明日的计划说了出来。 无夜皱眉盯着她,“你不怕被晋王的人看见了?” “我会小心地,总之就是不会让他们轻易抓住就是了。”有了今天晚上的尝试,云七夕充满了信心,想到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翠翠他们,她也就什么都不顾不得了。 次日一早,云七夕和无夜一起出门,兵分两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无夜走时,有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已戴上一块面纱,兴奋之下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见他皱眉,才醒悟过来他不懂这个,又忙递给他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走着走着,云七夕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走了好几条街,也不见官兵,更没看到晋军的人。与前几日大不相同。 “前几天晋王殿下不是每日在找晋王妃么?今日怎么没人了?” “是啊,我看到各个路口设的关卡也都撤了。难道是找到了?” 听见旁边有几个男人在扯闲淡,云七夕放缓了脚步。 原来不止她发现了异样,很多人都察觉出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找到了,也许是找不到就放弃了嘛。” “想来也是,晋王殿下多忙的人,怎么可能成天把兵力放在寻找一个女人上呢?” “就是,对男人来说,女人如衣服,丢了就丢了,像晋王殿下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是吧?他是放弃了吧?就像他们说的,他那么忙,又怎么可能无休止地寻找下去? 不知怎的,云七夕觉得心里酸酸涩涩地,不是个滋味儿。 他找她的时候,她躲;他不找她的时候,她又失落,这是不是就是俗称的犯贱呢? 不过,眼下他不找她对她来说倒是件好事。在一大群人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儿女情长? 可是走了一间又一间的药铺,她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道无夜那边的结果怎么样,她开始对这个她原本信心十足的方法心灰意冷。 她是不是找错了方向?或者她应该先去乱葬岗看看?她本能不接受这种可能,所以内心一直排斥往这方面想。 望着不远处的一间稍大的药铺,云七夕的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正准备走过去,却看见迎面而来一个女人挎着篮子匆匆走了进去。 这女人长得有点面熟,可是她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但她可以肯定,她们一定见过面。 走到药铺门口,她正好听见女人与掌柜说道,“掌柜的,还是上次那种药,再拿一些。” “哦,好的。”掌柜一边拿药一边与她询问,“姑娘,你的朋友烧伤厉害吗?还没好转?” “好多了,谢谢掌柜。”女人很客气。 听见烧伤二字,云七夕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难道她要的答案就快要找到了? 女人拿着药出了药铺,云七夕果断地跟了上去。 路过翠柳居时,站在门口的那些姑娘拦住了那个女人。 “春桃,又去照顾你男人呢?他给你多少银子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你再不回来,你的老顾客可都要被别的姐妹们抢光了。” 云七夕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春桃。上一次她与卫咏兰去翠柳居时,那个羞答答的春桃。 春桃没理会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的嘲讽,捏紧手中的篮子,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更快。 云七夕一路紧跟。 她原本早该认出她来,只是因为上次见面,春桃跟刚才那群姑娘差不多,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今日,她只着了朴素的布衣,素颜朝天,所以她才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想起来她是谁。 云七夕本想唤她,不过想了想,她又忍住了,因为不知道翠翠她们为什么出事之后一直没来找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害怕她的突然出现会让好不容易找的线索断了。所以,她决定先跟着春桃找到地方再说。 出了集市,越过一段偏僻的小路,入了一个村庄。 而这一路上,真的再没有看到半个官兵。七夕楼失火,晋王妃失踪,这些轰动了整个京城的事儿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最后,春桃在一户独立的农家小院儿门口停下来,进院子前,她四下看了看。 云七夕飞快闪到一棵树后,听到关门声,她才重新走出来。 仔细打量这座小院,虽只是一户农家小院,但却并不简陋,两层的阁楼,看上去干净整洁。 在门外考虑再三,她还是叩响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来。 开门的是翠翠,见到站在外面的人,诧异地问道,“你是?” 云七夕摘下面纱的那一刻,翠翠顿时睁大了眼睛,脸上俱是惊讶和激动,泪光盈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云姑娘……” 其实云七夕在跟踪春桃的时候,就猜想他们可能还活着,当见到翠翠毫发无伤地站在眼前,她除了心安,只有心安。 “怎么?不欢迎我?”云七夕淡淡笑问。 闻言,翠翠赶紧大开了大门,“云姑娘,赶紧进来吧。” 听见声音,里面的人也朝门口看了过来。 正在井边提水的东子,躺在躺椅上的二鬼,刚刚进去,正放下篮子的春桃,正在劈柴的老徐。还有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的其他伙伴儿们。 “云姑娘……”他们一个比一个激动。 而此刻云七夕却将自己的激动压下,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沉下脸来。 “你们是怎么想的?是七夕楼失了火怕我怪你们管理不利,找你们赔银子?” 闻言,大家一个个都低着头,只有春桃,一双好奇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她。 二鬼从躺椅上站起来,再没了平日的嬉笑,讪讪说道,“就算云姑娘要我们赔,也是应该的,毕竟,七夕楼是在我们手里没的。” “那我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们倒是赔啊。” 云七夕抱着双臂,神情看着严肃,可偏生嘴角又是若有似无地弯着的,像是玩笑,可语气里却又没有玩笑之意。 “云姑娘,我们,我们会赔的。”东子放下木桶,低着头嗫嚅道。 翠翠也走到云七夕面前,诚恳地说道,“云姑娘,七夕楼没了,是我们的错,我们会,会赔的。” 云七夕闭上眼睛,手捂上了心口。 “云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见她突然这样,翠翠紧张地问。 “我心痛。” “那,那怎么办?”大家都很着急,扶着她坐下来。 “赶紧去请个大夫吧?”有人建议。 “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云七夕忍着吐血的冲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那我们能做什么,云姑娘,你说,我们来做。” “是啊是啊,云姑娘,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看得出来,大家都是真心地着急。 云七夕郁闷着一张脸,点点头,“你们去买几副猪脑子。” “嗯,好。”翠翠特别认真地点头,“还有呢?” “不行,”云七夕自我否定了,“我看得多买几副。” “好,买回来之后怎么做?”翠翠接着问。 云七夕仰头望了会儿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看在你们求学若渴的份上,我就教教你们吧,这个中医讲究对症入药,而我的病症是你们缺脑子造成的,所以你们一人先吃上一副猪脑子,补补脑,别再笨头笨脑地气得我想吐血了。” “啊?”所有人面面相觑。 云七夕没好气地瞪着他们,“啊什么啊?你们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们?没被烧死也不来告诉我一声,不是缺脑子是什么?我以为我跟大家的交情已经很深了,结果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原来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一个利益为大,毫无人性的东西?我怎么那么悲哀呢我?” 她直觉气闷,再次捂住了胸口。 而听着她这一席话,大家总算是明白过来。 “云姑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翠翠的惊讶的样子让云七夕有些懵。 “我应该知道?” 翠翠正要说什么,院子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那是一张一惯冷漠的,尊华的,俊美无双的脸。 正文 第202章 单连城你要不要脸? 说时迟,那时快。云七夕一个箭步冲过去,也不管门口这张脸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就飞快地要把门给关起来。 就在两扇门合拢的一瞬间,一只手掌突然捏紧了其中一扇门,云七夕惊愕间来不及收势,那只手掌就被狠狠地夹住了。 “你……” 只有云七夕和这手掌的主人知道她关门时有多用力! 尽管那紧捏着门的五根修长手指已经泛白,可门外的人依旧面不改色,只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固执地盯着她,并未打算松手。 “单连城你要不要脸?” 云七夕不愿细想自己心里是痛还是急,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就那么脑门一热,脱口骂了出来。 此大胆言辞让院子里的一干人等都呆住了,纷纷瞅向单连城那黑得没有边际的脸,等待着下一刻暴风雨的来临。 “三嫂。”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门外出现了另一张熟悉的温和俊颜。 “景炎?” “三嫂,近日出了这么多事,我们都很担心你。”单景炎温言道。 “我没事。”面对单景炎的关心,云七夕的语气硬不起来。 盯着她扶着两扇门,十分警惕的样子,单景炎笑了,“我们这样子隔着门说话,感觉好奇怪。” 云七夕暗暗磨牙,这货可真奸滑,吃准了她不会拂了单景炎的面子。 可他欺骗她的这笔帐还没算呢,她真心不想那么轻松地就放某人进去。 正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眼前黑色衣袍突地飞起,带起一阵薄荷香气。单连城已经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桂花树下,负手背对着院子而立。 看见他那僵硬冷然却又分明有几分落寞的背影,云七夕的心里像被针蛰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下。 她缓缓打开了门,这才发现,门外不知何时已经整齐地站了一排晋军侍卫。 “景炎,进来吧。” 单景炎跟着云七夕走进院子,一院子的人都顿时站直了。 虽然在七夕楼开业的时候,他们都见过这位四皇子,虽然这位四皇子温和谦逊,但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对平民老百姓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云七夕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笑道,“都站着干嘛,四皇子这么平易近人的,又不像某某人,有那么可怕么?” “不,不可怕,不可怕!”大家纷纷摇头。 翠翠经营七夕楼的这些日子,每天面对不一样的客人,也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走上前低声道,“四皇子,云姑娘,你们坐吧,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于是,搬凳子的搬凳子,沏茶的沏茶,大家都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等翠翠沏好茶,云七夕这才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现在可以说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吧?还有春桃,你怎么会在这里?二鬼,你还真是藏得深啊。” 见她笑得意味深长,二鬼难为情地低下头,讪讪地道,“云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云七夕笑问。 春桃有些不好意思,也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你,你是那个云公子?” “我,我不是,那是我双胞胎的哥哥。”云七夕一本正经地扯淡。 “哦。”春桃还当真了。 “云姑娘,你就不要再逗春桃开心了,她是好姑娘。”二鬼小声嗫嚅着。 云七夕笑着看了他一眼,“二鬼,你有情况啊?” 二鬼好不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春桃也从他们的言语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想到云七夕是一个姑娘,再联想上一次在翠柳居发生的事,她也是够难为情的了。 还是翠翠打破了尴尬,回答了云七夕的问题,“云姑娘,是这样的,这一次,是春桃姑娘救了我们所有人。” “哦?怎么回事。”云七夕好奇了。 单景炎一直默默地听着,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像是对这些问题都十分感兴趣。 春桃有点小紧张,深呼吸了一口,才说道,“这是一件很巧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原本已经睡了,觉得有些冷,就起来关窗户,结果在窗口看到七夕楼有火光,当时火势还不是很大,我便赶紧跑过去敲门,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翠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对,正是因为春桃姑娘,我们大家才躲过了这一劫。” 所以,有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有上天的眷顾这回事。 云七夕此刻越发为那一天自己突发奇想要逛窑子的决定感到明智,又问道,“我见到春桃去药铺拿药,所以你们还是有人受伤是吗?” “受伤的是鬼哥,他被烧伤了背。”春桃瞄了二鬼一眼,脸就微微红了。 云七夕摸着鼻子,斜了二鬼一眼,“二鬼,平日里你不都是最机灵狡猾么?关键时刻咋掉链子呢?” 二鬼挠了挠耳后,讪讪道,“我本来已经跑出大门了,后来想到刚刚酿好的新酒,你还没尝上一口呢,就返回去取,结果房檐一下子塌了,把我砸趴在了地上,差点儿没要了我的命。” 云七夕眉头皱得很深,万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傻不傻啊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酒重要还是命重要?以后出去可千万别在人前说你是我七夕楼的人,我七夕楼养了这么缺脑子的人,我都嫌丢人。” 云七夕虽然一惯嘴损,但以往对这些小伙伴都还算客气,今日他们算是彻底领教到了她的毒舌了。 二鬼在他们当中算是圆滑的一个了,可此刻愣是被骂得一句嘴都还不上,只能硬生生地接下这个缺脑子的帽子。 此时是响午,可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罩顶。 “可能要下雨了。”翠翠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云七夕喝了口茶,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哪能管得着。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逃出来之后,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消息?不知道我会着急么?”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翠翠道,“我们逃出来之后,晋王殿下很快找到了我们,还给我们安排了这个住处,我们一直以为,既然晋王殿下知道我们的下落,你理所当然也就知道了,难道,难道晋王殿下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云七夕沉默了,他若一开始就对她说出实情,她至于气他么? 不过,别以为他做了这些事她就会轻易原谅他,欺瞒这件事对云七夕来说,性质很严重。 单景炎眼神温和地看向她,“我想,你与三哥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呀,真的下雨了。”翠翠叫了起来。 话刚落下,雨点就越来越大。 “云姑娘,四皇子,你们到阁楼上去坐吧。”东子建议。 于是,他们把场地转到了阁楼上。 这个阁楼设计得不错,窗户很大,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小几案,是一个休闲品茗的好地方。 其他人都没有上来,大概是害怕上来接着挨骂,所以也都不敢再往枪口上凑了。 云七夕刚坐下来,便发现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院子外面那棵桂花树。 细雨中,单连城依然立在树下,一动不动。 大概他一直就没有动过,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的桂花。 他不动,其他的侍卫也都不敢动,大家就迎着雨站着。 顺着她的目光,单景炎也看到了这个情景,他轻轻弯唇,回头看她,将她眼中的不安尽收眼底。 “三哥没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该懂他的。”他道。 “我为什么该懂他?他都不懂我,不知道即使他不告诉我,我也早晚会知道么?不知道我知道了真相会气么?”云七夕的语气里依然带着情绪。 “他若不懂你,就不会默默地去做这些了。”单景炎淡笑道。 望着那个雨中的背影,云七夕没有说话。 他若懂她,就不会隐瞒她了,她始终这样认为!也许她有些偏执,但这就是她,看多了欺骗和背叛的戏码,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为什么话题要一直围绕着他?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云七夕不再去看雨中那道固执的背影。 “我?” “嗯,皇后娘娘和韦将军有意想搓和你与韦姑娘,你觉得韦姑娘怎么样?我看她多才多艺,人又长得漂亮,倒是不错呢。”她笑瞅着他。 单景炎淡淡一笑,端起茶来,浅浅呡了一口,当他放下茶碗时,眼底的那丝凄苦已经隐藏了下去。 “韦姑娘,她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她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看过了单景炎的那些画,如果云七夕还不能明白他的心思,那就是愚钝了。 可是单景炎于她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很好,唯一的不好只是因为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而已。 云七夕觉得自己可能开错了话题,于是决定换一个。 “你信不信我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另开一家比七夕楼还要火的酒楼?” “信。”单景炎想也没想就笑回。 “为什么?”云七夕好奇。 单景炎轻轻笑道,“在我的记忆里,你跟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你总是有能力做很多事情。”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啊!”云七夕笑开了,唇角的酒窝如盛满了蜜糖一般。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唇边。 细雨中,一个撑着伞的倩影正朝着那道僵立在雨中的身影走去。 正文 第203 老婆只有一个! 雨再没落在身上,不是大雨骤停,而是头上多了一把油纸伞。 “爷,回去吧。”看着雨水从他的冷硬的下巴滴落,青黎心疼地柔声唤了一声。 云七夕努力想收回视线,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算算时间,青黎去祭母确实也该回来了。 细雨打落了一地的桂花,也湿透了那黑色的风衣。 从阁楼的角度看过去,细雨中,一把伞,两个人,男的身姿俊拔,女的柔婉多情,这画面十分地唯美。 “哈哈,我想到了。”云七夕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开心大笑。 “你想到了什么?”单景炎好奇地问。 云七夕笑看了他一眼,“有关酒楼的一个新点子。” “哦?” “现在这只是一个初步想法,还不可说,到时你就知道了。”云七夕兴奋得很,却又故意卖了个关子。 “好啊,期待。”单景炎笑着,认真看她。 青黎来了一会儿了,单连城却始终未动,云七夕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望着望着,又笑了,“景炎,雨越来越大了,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呢?” 桂花和着细雨飘落,漫天哀愁。 “爷,你何苦呢?”青黎满脸心疼。 “哎,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自虐么?天儿可下着雨呢,来来来,赶紧撑着伞吧。” 青黎闻声回头,就见云七夕正把伞递到一个侍卫手里,然后那侍卫表情却并非受宠若惊,而是明显受到了惊吓,低着头小声道,“王妃,不,不必了。” “怎么不必了?当然有必要了,淋病了怎么办?”云七夕执意要将手中的伞给侍卫撑起来。 她故意搞了这些动静,可那道冷漠的背影却依然一动不动。 云七夕似是无意间目光瞟到了青黎一眼,故作惊讶地道,“青黎姑娘,你回来了?” “是。”青黎淡淡地别开眸。 云七夕将那把伞硬塞给侍卫,自己淋着雨缓步走过去。 “青黎姑娘,说你细心吧你好像又不够细心,你看你手上的伞这么小,恐怕得抱好紧才能容得下两个人吧?” 云七夕吊儿郎当地走到单连城跟前,看了眼他漠然的表情,笑道,“再说了,咱们晋王殿下南征北战,腥风血雨都过来了,又怎么会畏惧这点儿雨水呢?是吧,晋王殿下?” 单连城阴沉的目光移向她的脸,他听得懂她的嘲讽,看得懂她笑容下压着的丝丝恨意。 他抬手拂去粘在她头上的细密水珠,修长的手指从发间滑下,在她想要躲开的时候瞬间捏住她的下巴,那力道带着点狠意,就好像这些日子所有压抑的情绪都要瞬间爆发。 “云七夕,你为何如此不知好歹?”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几乎咬牙切齿。 他曾经有很多次都做过这个动作,但大多都是在有些动情时,不似这一次,眼神翻滚着恨与怒,恨不得把她的下巴捏碎了一般。 因为有青黎站在旁边,让云七夕怎么也无法在他的狠意中妥协,她挑起眉头,笑了起来。 “单连城,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爷,王妃,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吧,这会儿下着雨呢。”青黎柔声劝道。 云七夕扭头用力甩开单连城的手,盯着青黎淡淡一笑,只是眼底却没有笑意,“青黎,你又下错棋了。” 在单连城看不见的角度,青黎的脸色悠然一沉,垂着眼道,“青黎不懂王妃的意思。” “不懂啊。”云七夕邪气地勾起唇角,“不懂我教你啊,我告诉你,这世上并不缺少愿意为人撑伞的人,缺的是愿意陪着一起淋雨的人呢。” 话落,青黎神情微震,云七夕笑了,看了单连城一眼,他依然死盯着她,却在听见她的话时,眼神里也明显有了一丝愕然。 “咦,青黎,你的手怎么了?”注意到青黎的手缠着纱布。 “没什么,因为要赶在十天之内回来,所以骑马骑得急了一些,不小心摔下了马。” 虽然青黎答得很镇定,但云七夕还是注意到她最开始听见她问话时,下意识想缩手的一个动作。 “哦,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云七夕浅眯着眼盯着她。 青黎此刻已经自然地将手掩入衣袖中,道,“不用了,不敢劳烦王妃。” 云七夕盯着她的表情,很想看出些什么来,不过她的神情虽然显得有些不卑不亢,但言行举止却还算恭敬守礼,她若再问,就显得是她在咄咄逼人了。 “青黎,你先回去。”单连城突然沉声道。 青黎怔愣了一瞬,一抹不甘从眼底滑过,紧抿着唇角,“是,那爷拿着伞吧!” “不必。”单连城淡淡吐出两个字。 青黎捏着伞的手紧了紧,终是转身离去。 云七夕隐约知道不妙,也跟着转身离开,却把他一把给拽了回来。 “没让你走。” 云七夕不屑地哼了哼,“笑话,脚长在我的脚上,我想走就走,干嘛非得要你发话?” 青黎撑着伞走出不远,想必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脚步微滞了一瞬,才又抬步往前走。 而站在不远处的那几个侍卫,听见此话,更是把头埋得低低地,好想自己此刻是个聋子。 在他的属下面前不给他面子,她真的是在找死。 单连城紧紧崩着一脸,盯了她一会儿,突地用已经湿了的风衣把她一裹,将她推到桂花树下,靠着树干。 此时雨已经小下来了,桂花树如一把天然的大伞,遮住了不少的雨水。 “你在怪爷没把七夕楼失火的事情告诉你?”他低垂着眸子盯着她,声音沙哑,语气不再似刚才那般强硬。 是,她怪他隐瞒了她。她不需要一个只知道一味给她撑伞的人,她更需要一个愿意陪她一起淋雨的人。 “隐瞒是背叛的开始,也是失望的开始。”云七夕也没再似先前那般尖锐,她面色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那天她走时写下的话。 单连城的眉头皱得很深,看了她很久,才道,“爷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本想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再告诉你。” 他软下声来,像是在解释,像是很无奈。 他的霸道强硬只能激起她的反抗,但他的这种突然的低声下气却很容易就会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说白了,她吃软不吃硬。 在她的印象中,他被误解被冤枉几乎从不解释,而他却在跟她解释。 “原来我在你的心里就那么脆弱,不堪一击?”云七夕不愉地撇了撇嘴。 其实在看到他对翠翠他们的用心安排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没有那么气了。她怪他的隐瞒,如今她也懂了他的保护,只是他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你没有那么不堪一击,爷就该看着大石头往你身上砸?” 他的语气明快了些许,而且云七夕竟发现他的唇角是轻轻勾着的。 “不看着你又能怎样?骗着我不过是多给我一刀,你还能重新还我一个七夕楼?让我傻傻地以为我从没有失去过?” “爷可以。”单连城笃定地答。 云七夕摇摇头,“不需要,我要凭着我自己的双手东山再起。所以,给我一点自由的时间,让我自己去做这些事情。你整天用这些吃皇粮的兵力来干着自己的私事,这叫以公徇私。” “以公徇私?”单连城皱眉,对这个词似乎不满意。 他不满意,云七夕就很满意,斜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的晋军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你用来找女人,估计我都不知道被百姓骂了多少回了。” “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保什么家国?”单连城回答得很干脆。 云七夕心中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对视上他深沉的目光。 “你堂堂晋王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要发句话,愿意上你榻的人都能绕整个京城一圈。” 她真的认为她说这话时没有带上任何情绪,但这位爷听完后,却不知为何,面色竟柔和了下来,盯着她的目光带上了半丝兴致。 “看什么看?”云七夕被他盯得发毛。 突地,她被一双宽大的手臂一揽,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下意识挣了两下,可他抱得很紧。实则,闻着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她已经没了什么力气。 其实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她的心里已经在妥协了,只是她不想表现出来。她云七夕什么人,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也不是凭一个拥抱,一点儿甜言蜜语就软化的女人。更何况,他这张嘴里可能永远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 “天底下的女人有很多,我单连城的老婆却只有一个。” 刚想着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他就突地贴着她的耳畔来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像是怕那几个侍卫听见似的。 云七夕耳根子烫了起来,心中荡起阵阵涟漪,嘴上却不服软。 “这只是暂时的,别告诉我你以后不会三妻四妾,我会相信才有鬼。” 单连城立起身子,轻轻蹙着眉头,认真盯着她,“你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别凭你的想像给爷定罪名。”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被冤枉偷了铅笔的孩子,云七夕想忍笑,却又没忍住,笑意就在唇边绽放了。 看见她的笑容,单连城盯着她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拉着她的手,“跟爷回去。” “不行。”云七夕答得很快很肯定。 正文 第204章 云七夕,你真狠! 他蹙眉,“为何?” 云七夕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何事?” “比如重开一间酒楼。”还有查清七夕楼失火的真相。 “需要多久?”单连城问。 云七夕意外他并未反对,说道,“不知道,应该很快。” “爷把他们派给你。”单连城扫了一眼身后那几个侍卫。 “不用,”云七夕赶紧道,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打群架,要他们干嘛,他们往那儿一站,还有个鬼的顾客愿意进来啊?” 此时雨已经停了,单连城看着她,问道,“这几天你住在哪里?” “我……在不想让你找到的地方。”云七夕似笑非笑地巧妙地回答。 单连城眸子沉了沉,“你明知道爷在找你,还故意藏起来,云七夕,你真狠。” 看着他恨恨磨牙的样子,云七夕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听没听过一句话,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嗯?”单连城挑了挑眉,“眼下似乎并无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怎么没有?你看我七夕楼原本风头正盛,如今说没就没了,第一酒楼的地位不是不保了么?” 云七夕故意不笑,说得一本正经,于是她成功瞧见单连城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误会她说的是晋王妃的地位,嗯,她是故意的! 最后,他们坐着同一辆马车回城。马车上有单连城,单景炎,云七夕他们三个人。 云七夕突然想到了什么,斜眼瞪着某人,“所以春桃去买药是你布下的局?故意引我来的?” 现在仔细回想,她刚刚出现在小院不久,他就来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是。”单连城淡定地承认了。 云七夕看着他,无语中。 单景炎笑了笑,“既是误会,自然要当面说清,误会解开了就不再是误会了,一直不见面岂不是一直误会着?” 此时,云七夕倒没有对单连城欺瞒她的事再多么较真,七夕楼没了就没了,她是一个洒脱的人,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她不会站在原地一直哀叹过去。翠翠他们还活着,这是她觉得最欣慰的事情,她的一片青山还在,将来不怕没柴烧。 随风卷起的车帘处,云七夕看到了无夜,忙喊道,“停车,我就在这里下了。” 单连城同意给她一段时间让她重振旗鼓,这是他们谈好了的。 无夜看见云七夕从马车上下来,也看到了坐在马车里的另两个人。 待马车走远后,云七夕走向无夜,无夜了然一笑,“看来他已经找到你了,你们之间的误会也已经解除了?” 云七夕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找到要找的人了,他们都还好。” 无夜也没有追问,浅笑道,“那就好。” 后来云七夕带着二鬼他们重新回了一趟七夕楼的废墟处,没想到,二鬼竟然从废墟里扒出了意外收获。 原来,七夕楼有一个地下酒窖,有一部分的新酒就藏在这个酒窖里。 七夕楼在这场大火中毁于一旦,唯有这个酒窖在这场大火中幸存了下来。 他们把酒搬到了那个农家小院儿里,仔细地品了一回。 “咦,云姑娘,这酒为什么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很香,很醇,但这香不同于一般的酒香,我没说读过书,说不来,反正就是很香。”二鬼一边品着一边说。 东子喝过之后说,“我倒觉得这香味儿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云七夕品着酒,笑得神秘,却始终不说出答案。 春桃喝过之后,腼腆地笑了笑,“我虽然喝过不少的酒,但却从没有仔细去品过每种酒的味道,我只是觉得它比一般的酒要香,可是香在哪里,又品不出来。” 倒是翠翠仔细品了好一会儿,一直都没有说话,云七夕不禁期待地看着她。 一口酒在嘴里辗转了很久之后,翠翠才道,“我觉得有点像桂花的香味儿。” 听她这样一说,东子突然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桂花的味道。” 云七夕满意地笑问,“好喝吗?” 大家纷纷点头,“好喝,不同于一般的酒,虽然不是很烈,但却是真的很香。” 云七夕信心十足地道,“我就要用这几坛酒让七夕楼以一个霸道的姿势重出江湖。”说完又瞧着他们,神秘一笑,“当然,有这几坛酒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有新的点子才可以。” 翠翠想到一个横亘在她心里许久的问题,终是问了出来,“咱们七夕楼为什么会突然失火呢?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使坏?” 二鬼哼了一声,“我猜啊,一定是有人妒忌咱们七夕楼生意好,所以起了坏心思,真他妈的黑心。” 云七夕眯起眼,想到那天晚上分明想要她命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 睁眼瞎的衙门已经将这次失火事件判定为意外失火,云七夕也算是领教了一把古代官府的无能。 这次失火事件是蓄意人为已经无疑,可那个想要她命的人是谁?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时,她不敢下肯定结论。 “没事儿,烧了就烧了,咱们再开一个就是,有本事,咱们开一个,他烧一个。” 云七夕的眼睛眯着一抹高深,话说得霸道又充满了戾气,哪像一个女子说出来的?听着倒像一个与黑势力较真的纨绔子弟。 但却是让在座的一个个都热血沸腾了。 “对了,烧了咱们再开,谁也别想就这样把咱们七夕楼给打倒了。”二鬼拍着桌子道。 其他人也是满脸激动,“我们需要怎么做,云姑娘只管吩咐一声便是,我们都听云姑娘的。” “好,”云七夕举起酒杯,璀璨夺目的眼睛看过他们每一个人,“你们既然这么相信我,我一定带着你们发家致富去。” 那一天,戈风来到了小院儿里。 “王妃,戈风奉爷之命,前来保护王妃。”。 “你是他的贴身侍卫,你来我这里了,他呢?”云七夕原本只是想着不要接受得那么理所当然,可自己说出来的话回味起来竟有那么点关心的意思。 戈风正色道,“爷有整个晋军在,很安全。” 虽说戈风的如影随形,会让她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但以她如今的处境,在外走动的时间也比较多,的确需要一个保镖。 “那好吧。对了,”她摸着鼻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你来保护我,薪水还是由他发的哈?” 戈风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会扯上薪水,应道,“是的。” 听闻此言,云七夕眉眼笑开了,“那就好。” 要重新开酒楼不能没有本钱,虽然她的手上还有一笔钱,但她猛然间想到她在某人手里还有一笔世款,觉得还是拿到自己手里更妥当。于是她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内阁大人府上。 戈风在卫府对面等着,云七夕上门去找人。 经过卫家家丁的通传,卫咏兰出来了。 “卫姑娘,好久不见。”云七夕笑容满面地道。 卫咏兰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眼,“想见不也见不了,据闻你前些日子不是失踪了么?晋王殿下在到处找你。” 云七夕连连摇头,“这是谣言啊,明摆着的谣言,你看我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吗?” “找我什么事?”卫咏兰问。 云七夕盯着她笑,笑得有些腻歪,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卫姑娘,那日与太子殿下相处得可还愉快?” 一抹红霞顿时浮上了卫咏兰的脸,她面有愠色,低声道,“别再提此事了。” 看她的脸色,云七夕猜测,她并没有如愿以偿。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单子隐是什么人?他是太子,送上门的女人多的是,他虽然渣,但不至于来者不拒。更何况,当天的事情那般诡异,凭着他多疑的个性,他也不可能再接受她。 “有什么事儿说吧。”卫咏兰已经不耐烦的样子。 云七夕呵呵笑了两声,“卫姑娘看来有点贵人多忘事,我是来取我的一千两银子的。”说着,她从怀里拿出那张字据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卫咏兰顿时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早晚会给你就是了。” “那可不行。”云七夕笑着轻轻摇头,“早晚是多久,难道晚到我人入土了,你烧给我?” 卫咏兰紧皱着秀眉,“我说了会给就会给,我卫家还没有不讲信用的这种无赖。” 云七夕拢起耳际的头发,笑容不减,“可是眼下我这不是急着要本钱做生意嘛,反正早晚都会给,早给晚给也没什么分别。” “你的酒楼都已经被烧了,你还做什么生意?”卫咏兰轻哼了一声,那斜过来的眼神写满了不相信,明显认为她是在扯淡。 云七夕点点头,十分认真地道,“对啊,正因为被烧了,所以重开才需要很大的本钱嘛。” 卫咏兰皱眉,“我一直很好奇,晋王殿下竟然会允许晋王妃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开酒楼?” 正文 第205章 天上人间 “为何不允?”云七夕作出不解状,“难道女人就该嫁人之后,靠着丈夫过日子?难道女人就不能自己养活自己?” 卫咏兰深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懂他这一套理论,半响,点点头,“好,你等着。” 说完她转身走了进去,等了大概有一刻钟的功夫,她又出来了,银票拿在手里,却并未递过来。 “银子在这里,不过,你答应我的事……”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云七夕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是诚信的生意人,习惯诚信交易。” 卫咏兰最终还是将银票递了过来,她只能选择相信她。 云七夕将银票收好,临走时还对她道,“过些日子,欢迎光临我的新酒楼哦。” 拿到了本钱,就可以马上策划新酒楼的事了。云七夕决定先在京城各处转转,看看其他酒楼的情况,顺便给新酒楼选址。 “戈风,你这样跟着我不无聊吗?”云七夕问一直跟在身边的戈风。 戈风严肃地回道,“保护王妃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敢懈怠。” 面对他一板一眼的正经样子,云七夕其实想无聊地翻个白眼,可鉴于要长期相处,她觉得她有必要跟他建立友好合作关系,于是笑了笑,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你这么尽职尽责,到时我让他给你加薪啊。” 戈风沉吟了一瞬,道,“谢王妃。”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这么一本正经,没开过半句玩笑,看来她还是不要动改变他的念头了,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是让他未来的媳妇来调教他吧。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合适的姑娘让这一块平静万年的死海掀起波澜。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定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戈风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前方五米处,青黎正将银子递给一个小商贩,然后拿着小商贩给她打包好的东西往前走去。 她明显没有看见他们。 待青黎走远,云七夕走到那个摊位前,小商贩立刻热情招呼,“姑娘,要买些栗子么?我这栗子可是新鲜的,个儿还大。” “刚才那个姑娘也是来买栗子的?”云七夕问。 “是啊!”小商贩点点头,指着青黎的背影道,“那个姑娘啊,她经常来买我的栗子,说我的栗子好,就前几天她还来买过一次呢。” “前几天?”云七夕捕捉住了重点。 “对啊。”商贩有些诧异。 “具体是几天?”云七夕再问。 “大概三四天前吧。”小商贩回忆着说。 “你不会认错了吧?”云七夕问。 小商贩笑着摆手,“这姑娘经常来买我的栗子,我是绝不会认错的。她是我的老顾客,因为我的栗子好,姑娘,你要吗?” 小商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些,最后还是把主题拉回到卖栗子上来。 云七夕买了些栗子,边走边问戈风,“戈风,你说这青黎不是去祭母了吗?据她说,为了赶在十天之内回来,她还摔伤了手,然而刚才那个小商贩却说,三四天前他见过她,你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的对话戈风也都听见了,他抿着唇,沉思了一下,问道,“王妃的意思是?” “你说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去祭母?”云七夕说出心中猜测。 戈风皱眉,“可她为什么要编这个借口?” 云七夕耸耸肩,“这个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琢磨也琢磨不出头绪来,云七夕索性不再去想青黎的事。她和戈风把京城各大街都走了遍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 接下来的十天里,她闭关了。这十天里,她很神秘,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谁也想不到,十天之后,她的新酒楼竟然开业了。 在南阳江边,有一艘在当时的条件来说算得上是豪华的大船。大船的入口处,挂着三个大灯笼,灯笼上写着“七夕号”三个大字。 没错!她的新创意就是这艘集吃住玩乐于一体的七夕号。 经营的项目跟原来的七夕楼差不多,增加了赏江景的精神享受。七夕号的这种经营模式针对的目标人群就是中高端消费人群,那些喜欢有钱没处花,喜欢烧钱的贵族。 其实开这个游轮式酒楼还是那天青黎给她的灵感。 不过她当时还没有想到把酒楼开在船上,只是觉得坐在阁楼上,看着细雨与桂花齐飞,一把油纸伞,一双人,这画面很美。所以觉得如果能一边吃饭喝茶,或者一边谈天下棋一边欣赏到自然美景,那感觉一定不错。可是古代毕竟不如科技发达的现代,农村与城里的环境差异也没有那么大得惊人,乡村也并不稀奇,所以开农家乐显然行不通。 然后,那天她无意间翻开了楚凌云写给她的信,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七夕,我在南阳江边的阁楼上给你写信,推开窗就能看见辽阔的南阳江,秋风送爽,很美!” 透过楚凌云的描述,她就能想到那个画面,想必是极美的。虽然如今已经没有秋风送爽,但江上一年四季都不缺美景,夏天可以乘凉,冬天可以赏雪。它可以是固定的,也可以是游动的,绝对比传统酒楼一成不变的环境来得新鲜刺激。 最开始起名的时候,云七夕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说了很多的名字都不是很满意。 后来翠翠感叹了一句,说觉得想想就很美,简直是天上人间。 结果二鬼就紧接着来了句,“不如就叫天上人间吧,很不错的名字。” 云七夕当即一口茶就喷了出去,开个酒楼叫天上人间?还能愉快玩耍么?这四个字看似唯美,在现代可是一个热搜词。 云七夕否了这个名字,因为有春桃在,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大家很是不解,觉得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高大上的名字怎么就不行呢?最后,在实在没有好点子的情况下,云七夕一锤定音,决定就叫七夕号。 在开业之前,云七夕特意去找到了醉酒飘香的掌柜和翠柳居的老鸨,跟他们商量有偿打广告的事。因为这两个地方是权贵最集中的地方。 虽然七夕号开起来必然会影响醉酒飘香的生意,可掌柜已经知道云七夕的身份,晋王妃开口,他自然要给面子,更何况云七夕给的广告费也不低。而翠柳居的老鸨更是看钱说话,有钱拿,又跟他们的生意不冲突,她当然也是欢喜答应。 恰谈好了,云七夕特意找了两个说书的进行了培训,让他们在人流集中的时刻把即将开业的七夕号代入故事讲给顾客听,也就是现代俗称的软文。 古代人是没有广告这个概念的,云七夕也算是在开辟了广告的先河。 她没有做过市场调查,她只是单凭她对人性的思考,觉得人类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都会喜欢甚至沉溺精神享受。而她的七夕号,她有信心,只要尝试过的人,一定会感受到强烈的心灵冲击。它可能达不到客流如织,但一定能够很快锁定部分固定客户。 开业定在晚上,因为灯火下的江面,更有感觉。 她没有期望在开业当天人气爆棚,这个创意对古人来说毕竟太大胆,她已经做好了慢慢积累人气的准备。 但开业的实际情况比她想像的要好很多,如她所想,来的都是些有钱人,场面虽谈不上热闹非凡,但也不难看。 也有一些原本七夕楼的老顾客慕名而来,也算得上是七夕楼的忠粉吧。 她也没有刻意通知单连城开业的事,虽然他隐瞒她的事情好像已经被他将功补过地揭过去了,她也没有再无理取闹,死抓着不放,可是,她就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应该表现出太快的谅解和妥协,必须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跟七夕楼一样,七夕号虽也是云七夕一手策划起来的,但大多时候她都站在幕后,一是她喜欢生意高调,为人低调,二是如今她的身份比较敏感,也不太适合站到人前跑来跑去。 所以开业的时候,她坐在船舱的一个包间的窗口处,一面欣赏江景一面还可以看到来七夕号的人。而包间里没有掌灯,别人在不注意的情况下,是看不到她的。 单景炎早前就让人带了话来,说是皇后请了他去凤仪宫吃饭,所以他可能来不了。 这个皇后的心思她怎么能不懂,她如今是生怕小叔子与嫂子之间搞出点什么幺蛾子出来。所以想尽量避免他俩的接触。 看到张沁雪和芸姨一起来,想到单景炎不能来,云七夕的心里暗暗惋惜,觉得错失了一个牵红线的好机会。 云七夕从包间里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去迎。 “沁雪,芸姨,谢谢捧场。” 张沁雪一边往里望,一边淡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的点子,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云七夕扬眉笑道,“以前啊,我就是太不爱动脑子了,其实人的脑子都是越动越灵活的。” 芸姨也是用略微新奇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七夕号的布置,“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好,总能弄出这些新鲜玩意儿出来,看来我也得像你们学习才是。” “芸姨你过谦了,我怎么能跟芸姨比呢?新鲜的东西大家也就只图一时新鲜罢了,怎么比得上锦绣坊长久的屹立不倒呢?” 客套完了,云七夕让了翠翠把她们带进去,再准备往里走,却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江边,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他?也是来给她捧场的? 正文 第206章 光有善良不够,得有脑子 紧跟着马车里又下来一个人,两个人谈笑着往七夕号这边走来。 看样子他们是在谈论眼前这艘七夕号,只不知是褒是贬,只是脸上都挂着笑,应该是谈得很投机。 云七夕就站在七夕号的入口处,他们往这边走时,很快看见了她。 “七夕,前些日子听闻你不见了,三弟在到处找你,我还很是担心呢,结果你一出现,就给了京城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单子隐走到云七夕近前,淡笑道。 无夜站在单子隐身后不远处,看着云七夕,唇角轻扬,却并没有与云七夕打招呼。 云七夕笑容不达眼底,“太子殿下认为是惊喜吗?” “自然。”单子隐笑容不变,“七夕楼无幸尝试,如今这个七夕号我便一定要来试一试,想我大燕鼎盛这些年,何曾有过这样的新鲜东西,你的想法还真是新奇又特别。” 云七夕呵呵笑着,“太子殿下觉得好,是我的荣幸,来者是客,里面请。” 单子隐和无夜走了进去,里面自有人会招待他们。而无夜除了给了她一个含着笑意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她打招呼。 不是说他们只是生意关系?难道今天要跑到七夕号上来做生意?自在沉香阁住过一段日子,得到了他的帮助和照顾之后,云七夕其实内心里已把他当朋友了,可如今看他再与单子隐在一起,就觉得有一种蛇鼠一窝的感觉。 可,无夜明知道这个七夕号是她开的,他仍然与单子隐一起来了,说明他的心里是坦荡的。但其实他是坦荡还是不坦荡,是做生意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勾当,也可能根本就不用在乎她怎么想。 没想到卫咏兰还真来了,只不知她是来看一千两银子投资的酒楼是什么样,还是因为得知了单子隐会来的消息。 单子隐和无夜去了一个雅间,雅间的门还没有关,而卫咏兰路过雅间门口时,略微停了一下,往里面望了一眼,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可能觉得太唐突,在大舱里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张沁雪与芸姨也没选雅间,大概是觉得两个人用一个雅间不够热闹,又比较浪费吧。 最令云七夕感到意外的一个客人,是韦青青。 她是一个人来的,来时站在门口打量七夕号,神情落寞,看起来兴致不高。 “韦姑娘,稀客啊!”云七夕走上前去与她打招呼。 韦青青看着眼前这亮如白昼的七夕号,幽幽道,“听闻晋王妃开了一间酒楼,开在江上,我一时感到好奇,就来看看,晋王妃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云七夕笑了笑,“开门做生意,来者就是客,你是来照顾我的生意,我见什么怪?” 韦青青牵了牵唇角,却并没有笑,“姑姑约我去宫里陪她赏菊花,可我觉得菊花年年有,每年花谢花开,一年又一年,实在也没什么稀奇的,我倒是对晋王妃的酒楼比较感兴趣,所以就对姑姑谎称身体不舒服,推托了。” 她口中的姑姑就是皇后,所以,皇后今晚也是有心想牵红线,结果又泡汤了? 云七夕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又或者她就真的只是想倾诉一下,于是笑道,“谢谢韦姑娘,请进吧。” 七夕号的分工都比较细,所以尽管来客稍多,也不会显得忙乱。春桃没有再回到翠柳居里去了,而是在七夕号里帮忙。其实她应该在翠柳居的时间并不长,身上的并没有多少风尘气,卸下浓妆,不施脂粉,穿上普通衣服,看上去也有几分清秀可人。 “云姑娘,我,我好怕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春桃十分忐忑地说。 云七夕鼓励地拍拍她的肩,“怕什么?不会慢慢学,我相信你可以。” “是啊,春桃,别害怕。”二鬼也在一旁鼓励她。 其实云七夕看出来了,她不是害怕,她是自卑,为自己曾经的那段难堪的经历自卑。 云七夕趁着二鬼去忙的时候,又对她说,“春桃,这人呢,要往前看,不能往后看,不能停留在过去,要展望未来。要自己给自己信心,过去的已经过去,你还年轻,未来你要选择什么样的路就坚定地走下去。不去管任何人的眼光,至少我们七夕号的这些人对你的眼光都是友善的,相信我。” 春桃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懂了她的话,眼里含着泪花,点点头,“谢谢你,云姑娘。” “要谢应该我们谢你才是,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呢。大家都是真心地想感谢你,我知道你本性善良,我相信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云七夕温和地笑说。 春桃点点头,眼里有了一些光彩,“嗯,我去了,我一定会尽力做好的。” 其实,云七夕自认为自己说了一句屁话。什么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好报?她半点也不认同,她母亲善良了一辈子,有好报吗?二小姐也很善良,好报在哪里?她始终坚信,好的东西是要自己去创造和争取。光有善良不够,得有脑子。当然,这些话她绝对不能灌输给春桃,她现在这种自卑阶段,需要的只是鼓励。 云七夕去与张沁雪和芸姨说了会儿话,翠翠捧着一个坛子走了出来。站在船舱中央,笑着说道,“大家好,欢迎大家光临我们七夕号,为了答谢大家,七夕号特意将我们最新酿的新酒给大家免费品尝。” “好,什么酒?” “以前七夕楼的酒是不错,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酒?” 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这台词是云七夕提前教的,经过历练,翠翠的胆子已经大了不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也没有很紧张了。 接下来,一坛子酒被分成了许多小杯,每个人一杯。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 “真是香啊!和这七夕号里的香味儿很相似,喝着就好像是置身在花丛中一样。” …… 品尝过的人都对此酒表示赞叹。 “给我来一坛。”有人喊。 翠翠满脸歉意地笑回,“不好意思,今日这酒只供大家一人一杯免费品尝,至于这酒什么时候正式出售,还请大家持续关注我们七夕号。” “不卖啊,这么好的酒怎么不卖呢?” “是啊,这酒是我喝过最香的酒了。” 大家纷纷表示惋惜。 不是不卖,而是云七夕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样的方式卖,也还没有定好价格,今天就先让大家免费品尝一下,看一下市场反映,再作后一步的打算。如今看来,大家对此酒的认可度还是比较高的。 单子隐和无夜所在的雅间一直都没有关门,不知道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还是怎么。云七夕好几次有意无意地经过门口,往里瞄一眼,只看到两个人在喝茶说话,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秘密。 不过一会儿,云七夕撇见从入口处走进两个人,前者那个蒙着面纱的不是云揽月是谁?后面跟着的红雨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云揽月一进来就是四处张望,虽然蒙着面纱,便仍然看得出来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样子是要上演原配抓小三儿的戏码? 看到正在喝茶的卫咏兰,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卫咏兰早已认出了她,却只当没有看见。 扫了一圈儿不见人,她便一个雅间一个雅间地找。站在单子隐所在的雅间门口,终于见到了人,正要冲进去,却被一把拉到一边。 “你做什么?”云七夕淡然问她。 “我做什么要你管?”云揽月没好气地道。 云七夕笑哼了一声,“我是不想管的呢,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也看见了,这里面就他们两个男人,没有别的女人,你这样贸然地闯进去真的好吗?会不会失了太子的面子?会不会适得其反?会不会坏了太子的事?” 云揽月看着她,渐渐冷静了下来,站了一会儿,她扫了卫咏兰一眼,突地喊道,“我要喝酒,我要那个位置。”她手指着卫咏兰的位置,并大步地走了过去。 卫咏兰见她气焰嚣张地走过来,却无半分畏惧,依然淡定地喝着茶。 “听见没有,我就要这个位置。”云揽月拍了一下那张桌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卫咏兰淡淡抬起头,不屑地看着她,“凭什么?你是谁啊?” “凭我是……”云揽月差点脱口说出来,不过她最终是忍了下来。 “你是谁?”卫咏兰笑问。 云揽月知道她就是想让自己出丑,恨恨地瞪着她。 “姑娘,这边还有位置,我重新给你找个好位置吧。”翠翠生怕她们吵起来,甚至打起来,在一边劝道。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位置。”云揽月固执地道。 翠翠十分为难,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耸了耸肩,虽然她不想七夕号开业当天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但是女人生起气来势不可挡,越劝越带劲儿。 眼见着一场撕逼大戏即将上演,周围一群吃瓜群众都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正文 第207章 砸了场子就想走? 谁知卫咏兰突地眉梢扬起,笑了起来,“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你要喝酒,好的,反正我也呆闷了,到甲板上去走走,这位置就让给你吧。” 说完,她就真的站起了身,又笑看了云揽月一眼,然后就往船舱外走去。 云七夕一直在不远处当观众,她总觉得卫咏兰的笑容里仿佛藏着些什么。女人生气是常态,但她刚才的笑容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场撕逼好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群吃瓜群众不仅有些失望。 虽然卫咏兰的突然让位让云揽月有些愕然,不过更多的是一种交手得胜的得意。还有一种一肚子气没发泄出来的憋闷。 春桃端了几次盘,上了几次茶,刚开始还手抖,慢慢地就得心应手了。 她正将一壶刚沏好的茶送到其中一桌,那桌上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小眼睛男人抬起头来,却是一愣。 “春桃,是你?” 春桃听他唤自己的名字,看了他一眼,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不过小眼男却及时地抓住了春桃的手,淫笑道,“春桃,我说我怎么好几次到翠柳居都不见你人呢,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怎么?从良了?” 春桃使劲想要挣脱,不过那小眼男手拉得紧,还站了起来,企图将春桃拉入怀中。 “不要这样。”春桃挣扎。 “哟,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装不认识?还是骑你的人太多了,所以记不住?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哥哥身下夜夜销魂,喊着哥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给我装清纯?说,是哪个小白脸儿给你赎的身?” 小眼男的一对小眼睛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下流无耻的话让春桃又难堪又委屈。 一只手突地扣住抓住那只拉住春桃的手,一声大喝响起,“放开。” 小眼男看着二鬼眼睛愤怒喷火的样子,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睛轻蔑地眯了眯,嘲笑道,“不会就是他吧?春桃,你的眼光还真他妈差啊?看上这么个跑堂的穷小子?” “你,你再说一遍?”二鬼的脸涨得通红。 而春桃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想不到这人不但羞辱她,连带着把二鬼也羞辱了 此时,云七夕正呆在雅间里望着江面。七夕号开业,估计全京城的人都该知道了,如果说他不知道,她真的不相信。 “云姑娘,不好了。”翠翠急匆匆跑进来。 “怎么了?” “一个客人跟春桃纠扯起来了。”翠翠急急道。 “什么人?”云七夕好奇,春桃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去主动得罪客人。 翠翠低着头,有些难以启齿,半响才道,“看样子是春桃以前在翠柳居的客人。” 说着话,云七夕已经来到大舱外。 二鬼与那小眼男纠扯中,小眼男拉着春桃的手一松,春桃往后一仰,幸好有一双手及时扶住,才没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扶她的是正准备离开,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张沁雪。 张沁雪将春桃扶起来,那人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精光亮,摸着油光的下巴,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 “又来一个美人啊。”小眼男盯着张沁雪,不怀好意地笑着,步子一步步地靠近二人。 “你放尊重一点,休要胡来。”张沁雪冷着脸道。 二鬼捏紧一双拳头,气息粗重,立刻就要冲上去,却被云七夕一把拉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从入口处进来的单景炎。 不是说去了皇后宫中么?他还是来了。 突地,一把花生米撒在了小眼男的脚底下,他一个没注意,脚步一滑,就扑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当场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小眼男面子搁不住,狠狠瞪向坐在旁边的韦青青。 云七夕也看见了,那把花生米就是韦青青扔的。 韦青青就坐在他们不远处,并未看到单景炎进来,可他们全程纠扯的过程她都看在眼里,以及那人起先说春桃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语,她也全都听见了。 “你找死吗?”小眼男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捞起袖子,看样子是打算打女人。 韦青青面不改色地站起来,看着扑过来的那张脸,冷笑了一声,一拳对准他的脸就击了过去。 那一拳,打得小眼男头一偏,鼻孔里就流出血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人揍,他的脸往哪里搁?他跟疯了一样,抹了一把鼻子的血就扑了上去。 “臭娘儿,敢打老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老子灭了你。” 说完,他再次向韦青青扑了过去。 “小心。”张沁雪和春桃同时唤了一声。 韦青青看起来面无惧色,在他送来一拳时,她身形一闪,就轻巧地避开了。小眼男扑了个空扑到了桌角,大叫了一声,顿时双手捂着下身,面部扭曲痛苦。 再转过身时,更是一双眼睛怒得发红,“老子撕了你。” 话倒是说得有气势,可他根本就没机会粘到韦青青的身,一来二去,倒是自己洋相百出。恼羞成怒下,周围的杯盘全成了他发泄时的牺牲品。 满地狼藉无可避免,云七夕也淡定了,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韦青青看起来柔柔弱弱,竟然武功还不错。还真是文武双全的美女啊。 那小眼男被韦青青收拾了好几个来回,知道不是她的对手,又不服自己被女人收拾了,指着韦青青,恶狠狠地道,“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想活了是吧?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找人收拾你。” 转身没走几步却就被一只手臂拦了下来。 “砸了场子就想走啊?”单景炎淡淡问。 “你他妈又是谁?好狗不挡道。”本就一肚子火,谁碰上谁倒霉、 单景炎倒没因他的污语而生气,只淡笑道,“我姓单,在家里排行老四。” “切。”那人满脸不屑,“善人的善?别他妈装了?” 云七夕坚信,他一定是被气昏了头。 在场有一部分人听见单景炎报出自己的姓,都明显讶异了。 小眼男个子矮,比单景炎几乎矮出半个头,单景炎冷笑着低头看他,“莫非你姓恶?恶人的恶?” 此话一出,船舱里又是一阵哄笑。 小眼男正要发难,云七夕已经走上前去,看了那人一眼,低声笑道,“四皇子,京城竟然有人还不知道单姓,这可怎么办呢?” 那小眼男一惊,大概这才回过味儿来,想起起先对单景炎吼出去的粗语,顿时两条腿就直打颤了。 “四,四皇子。” 单景炎面上含笑盯着他,“所以你是哪家的公子,说出来吓吓大家吧?” 此时,小眼男哪里还敢报家门,这不是找死么?不过早就听闻四皇子为人温和,他讨好地连连道歉,“四皇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破坏的东西我赔,我赔。” 说完,他慌忙挑出一张银票,塞到云七夕手里,这才逃也似地跑了。 张沁雪和韦青青两个的目光都落在单景炎的脸上,单景炎垂着眸子,没有去迎上任何一道,云七夕看着他温润的侧颜,她猜他是能感受到的。 自家侄女的心事芸姨一直知道,原本他们是打算走的,看着单景炎来了,芸姨便先告了辞,“沁雪,你们年轻人多玩一会儿吧,我先走了。” 张沁雪知道芸姨什么意思,可是此刻的她却没有留下来的勇气。 韦青青是皇后为单景炎选的人,大家都知道,本以为韦青青只是才貌双全,没想到她还会武功,她那么完美,又有皇后的支持,单景炎的眼里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她? 云七夕看着张沁雪兴致不高的样子,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拉着她坐下。 “沁雪,坐下吧,今日我七夕号开业,怎么也要玩开心了再走啊?” 说完,她也将单景炎按坐下来,又看了一眼韦青青。人家刚才见义勇为,她怎么着也要招待一下。 “韦姑娘,坐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都是年轻人,没什么好拘束的。” 韦青青看了单景炎一眼,脸红了,没想到她没去凤仪宫,还是遇上他了。此刻她柔婉的样子与刚才对付那个流氓时的冷艳完全判若两人。 翠翠很快领着人收拾了战场,又给他们上了些酒菜。 云七夕用七夕号的新酒来诱惑,单景炎还是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酒壶来倒酒。 张沁雪和韦青青虽然都感到好奇,却都没有问出来。而云七夕早已习以为常了。 春桃受了打击,估计这会儿正伤心。云七夕离开去看了一下她,她呆在房间里,眼睛是红肿的,二鬼就站在她不远处,看样子是不知道怎么劝慰。 春桃有过那段经历,便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这是她需要面对的,别人帮不了她。她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 云七夕劝了一阵子,再回去时,桌上已经上了一些糕点,单景炎看了一圈,问道,“没有栗子糕吗?” “你喜欢吃栗子糕?”云七夕问,其他两个姑娘也同时朝他看去。 正文 第208章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七夕号上 单景炎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三哥喜欢吃,三哥他还没来?” “他?”云七夕撇撇嘴,“他那个大忙人怎么会来?” 嘴上有怨气,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原来单连城喜欢吃栗子糕,所以青黎才会经常去买栗子吗? 单景炎知道她的气还没消,笑了笑,“三哥他一定是忙,不过我想等他忙过了,她会来的。” 这边这桌热闹,他们谁也没在意不远处一桌的冷清。 云揽月自坐下以后,真就拿酒当白开,喝了起了。 像她这种女人,平日是很少有机会喝酒的,酒量可想而知。红雨站在一边也不知该怎么劝,只有干着急。 最后,她站了起来,偏偏倒倒地往船舱外走出。 由于去船舱外有几条道,她并没有走这边,一桌子人只有云七夕注意到她出去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船舱外传来了惊叫声。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这一声喊比一道惊雷更刺耳,船舱里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立刻往船舱外冲了去。当然大多是为了看热闹。 云七夕与单景炎等四人也快步走了出去。 很多人挤在船边往下看,淡淡的月光照在江面上,此刻的江面不太平静,有两只手在拼命地挣扎着,不一会儿,这两只手也被淹没了。 “啊,落水的是太子妃,救命啊,谁来救救太子妃?”红雨惊慌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 她回船舱里去拿遗留在位置上的披风,在里面便听见了叫喊声,跑出来看不见云揽月,想起她醉熏熏站立不稳的样子,便知道落水的人是她了。 单景炎往江面上看了一眼,当即就要下去救人,云七夕拉住了他,“你不能去,你的身体受不了。我去。” 说完,她就要翻船沿,二鬼拦着她,“云姑娘,还是我下去吧,这个天儿的水冷,我是男人,又皮糙肉厚,不怕冻坏。” 说完,他纵身一跳,便跳进了江中。 船边都站满了人,连包厢里的人都出来了。 身为云揽月丈夫的单子隐姗姗来迟,无夜跟随其后。 “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落水了。不过已经有人下去救太子妃了。”红雨赶紧给他汇报情况。 单子隐眸光沉了沉,走到船边,往下看了一眼,面色阴郁,情绪复杂。 而当大家都围在船边的时候,云七夕的视线却人群里找一个人。 卫咏兰靠在船舱上,表现出对整个事件漠不关心的态度。 云七夕来到卫咏兰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不是太急了点?” 卫咏兰未有慌乱,淡淡一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二鬼的效率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把云揽月救了上来。可是没有半点儿水性的云揽月已经晕迷了。 红雨拉着单子隐的衣袖,很急,“太子殿下,怎么办啊?赶紧找个大夫救救太子妃吧。” 单子隐身形未动,眼睛朝云七夕的方向看了过来。但他的眼里并没有祈求,淡然无波的目光让人觉得落水的人不是他的人。 云七夕正要往那边走,卫咏兰拉住了她,低声道,“五千两。” 云七夕一愣,看向她,随即又是一笑,“卫姑娘真是大手笔!可是,我还不脑残,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七夕号上。” 说完,她快步走了过去,对云揽月施救。 在江水里挣扎了那么久,那块面纱早已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此刻见到云揽月相貌的人都有些惊讶,但碍于单子隐在场,只能小声议论。 “这真的是太子妃吗?长得也太丑了吧?” “这救人的是晋王妃,听闻太子妃跟晋王妃是姐妹,这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 尽管小声,还是有一些言论传到了耳朵里。 单子隐的面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黑。 二鬼救得还算比较及时,云揽月很快呛出几口水后,就醒了过来。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一会儿,酒也醒了一半儿,看到站在一边的单子隐,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 “子隐哥哥,子隐哥哥……” 单子隐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却没有回应她。自己的老婆被救上来,他从始自终都没近过身,吩咐身边的随从。 “带太子妃回府。” 太子府的马车上缓缓驶离南阳江边。 单子隐坐在一边,云揽月躺在另一边,她在摇晃中有些想吐,就好像起先喝下去的那些酒,此刻全部都要吐出来似的。 她胃里难受,头也痛,身上又冷,好像没有一处不难受。 借着马车里昏暗的光线,她看着坐在一边那个冷漠的男人,试图伸出手去抓他。 “子隐哥哥,我,我冷。” 她抓着他的衣角,一点一点地爬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身子取暖。 “子隐哥哥,你抱着我,我真的很冷。” 单子隐始终没有抱她,她却是在迷糊中本能地紧紧抱着这具有温度的身体,却看不见那没有温度的眼睛。 “子隐哥哥,我,我不舒服,我真的很不舒服。” 她没撒谎,她确实很不舒服,此时大概是马车路过了一个坑,大大地颠簸了一下,云揽月只觉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她控制不住,热热的液体便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 尽数吐了单子隐一身。 “子隐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云揽月抬着混沌的脑袋,断断续续地说。 整个马车里顿时充满了呕吐物的臭味儿和酒味儿交织在一起的恶心味道,单子隐皱紧眉头,嫌弃地将云揽月扯开,放倒在一边。 “揽月,你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一直没说话的他终于说了一句话,却是这样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云揽月听出了他的责怪,又哭了起来,“子隐哥哥,我错了,别生气,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怕,怕你被别的女人勾跑了,我真的怕,怕你嫌弃我的脸。” 单子隐没再回答她,回到太子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脱掉那一身沾满了呕吐物的衣服,泡进了浴桶里。 雾气升腾,掩去了他的冷,令他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柔和些许。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殿下。” “进来。”单子隐仰起头,舒服地靠着浴桶。 程奎匆匆走进来,在浴桶不远处停下,拱手道,“殿下。” “查到了吗?”单子隐问。 程奎紧低着头,“没有,会不会那场火灾真的就是一场自然事件?” “不会。”单子隐说得很肯定,眼睛透过雾气盯着某处,目光深遂。 “那接下来属下该怎么做?”程奎问。 “去盯着晋王府的那个青黎。”单子隐道。 “是。”程奎得令,匆匆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七夕号,宾客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二鬼换下了湿衣服,用厚被子裹着依旧冷得发抖,不时地打喷嚏,春桃又去熬姜汤,二鬼等不及的时候,喝了好几口酒,却没有用,最后又将姜汤一齐喝下,才总算热乎了一点儿。 等二鬼喝了姜汤,春桃就去收拾客人走后的残局了。 云七夕叮嘱二鬼好好休息后,便走了出来,正看到春桃在收拾他们起先吃的那一桌。 “等一下,春桃。”见春桃正要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倒掉,云七夕叫了一声。 她走过去,拿起起先单景炎喝剩的那一杯,望着里面晃动的酒液有些失神。 “云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春桃问。 是,她早就对单景炎的酒产生兴趣了。 她却摇摇头,“没什么,其他的可以清理了。” “云将军。”她正准备将酒杯拿进房里去细细研究,却突听翠翠唤了一声。 云七夕抬起头,只见云冲正缓步走了进来,脚步有点虚,面色有些红,看样子是喝了些酒。 见大家正在打扫,他问,“怎么?要打烊了吗?看来是我来晚了?” 听着他有些酒气的话,云七夕就更加确定他是喝了酒了。 “不晚,你来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看样子,你是今天晚上有饭局?刚喝了一桌过来的?” 云冲看向她,笑了笑,“是喝了一点,但是感觉还没有喝够,先前听到有些人说七夕号出了一种新酒,味道很好,很香,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酒,不知道我尝不尝得到,让我来尝一尝,便尝得出这酒到底好不好了。” 云七夕一笑,“有,当然有了,翠翠,拿酒来。” 他们去了一个雅间里,翠翠拿来了酒。 “看样子,你是有心事?”云七夕给他倒酒的时候问道。 云冲盯着那酒液缓缓流进碗里,突地扯着唇角笑了,“是,是有一件事,一件关于我的大事。” “终身大事?”云七夕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云冲微醉地靠着椅背,点点头,“今天皇上已经定下了我与公主的婚期,就是三天后。” “这么快?” 云冲先喝了一碗,擦掉流到下巴的酒,笑得有些苦涩。 “公主被送回了皇宫后,皇上便成日找人看着,不让她再离开。别看公主平日乖顺,性子却很烈,今日她用死来威胁皇上,皇上哪敢不答应?” “既然婚期都定了,就该高兴才是,公主其实挺好的,人也很单纯。”云七夕劝着他,她知道云冲不喜这安排。 云冲迷茫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七夕,我心郁不是因为宝珠是晋王殿下的妹妹,而是……” 正文 第209章 待嫁女儿心 “我知道,而是因为她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云七夕理解地接口。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恭喜好像不对,劝慰也无用,只有表达出一种理解吧。 这是个婚姻不自由的时代,这大概是身为古人共同的悲哀吧。 她与单连城也是一段被安排的婚姻,可她曾一度觉得这安排还不错,甚至美美地觉得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被爱情冲昏了头。 虽然七夕号开业很成功,可她自己的心情也并不是有美。她在听到单景炎说单连城喜欢吃栗子糕的时候就在想,那个人是否是已经融化在了栗子糕的温柔里,乐不思蜀了? 与他成婚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喜欢吃栗子糕。 云七夕端起酒,裂唇笑了笑,“既然事实不能改变,就只能乐观面对了。” 随后两只碗相碰,把所有的心事都融进了酒里,再吞进了肚里。 喝了一碗,云七夕问他,“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云冲都是大口海饮,她这样一问,他就仔细品尝起来,“是很香,可是感觉柔了,力度不够,不适合我。” “太烈的酒对身体并不好。”云七夕说实话。 “有时候就想喝点儿烈酒。”云冲有些固执地笑着。 云七夕似被触动,点点头,很快让东子去取了几坛烈酒来。 “好,想喝烈酒就喝吧,喝过之后,成婚了,好好对待公主,公主是爱你的,她是无辜的。” 不知道云冲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酒一来他便抱起坛子来,连倒酒的程序都省了。 看着他抱着坛子,喉结不时滑动的样子,云七夕想起那一夜,也是在江上,单连城喝酒的样子,同样的心情不好,喝酒的姿态就都差不多。 “晋王殿下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不知喝了多久之后,两个人都有了醉意,云冲突地问道。 这个问题竟让她一时答不上来。 应该是的!可是她又有些怕! 云七夕不知道该怎么答,而云冲一直盯着她,她只好笑说道,“我不知道我想要的人是什么样子,以前从没有过谈恋爱的想法,当时我只是看中了他手里的那枚玉扳指,他说,那玉扳指只传子孙,所以,我就嫁给他了,你说这个理由好笑不好笑?” 云七夕和云冲都背对着门口,所以他们没有看见此刻正走到门口的那个人在听到她的话后,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如有一阵寒风卷过,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玉扳指?为何?”云冲以为只会听到是或不是两种答案,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的。 “因为,因为我贪财嘛。”不好解释,云七夕索性给了个最直接的解释。 云冲笑了笑,看样子是不信,不过他也没有再仔细追问了。 又喝了一会儿,云冲又放空了一个坛子。而云七夕也已经越来越迷糊了,她自认酒量不错,可跟云冲这样的酒罐儿怎么能比,她渐渐觉得脑袋支不起来,就将脑袋放在了桌子上。脸颊上因为酒意而发烫,贴着冰凉的桌子倒是让她舒服了一些。 “七夕,其实我也能给你那个玉扳指。”一直没说话的云冲突地这么说了一句。 云七夕强撑着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看着他,笑了,“你开玩笑。”说完,头又磕了下去。 云冲苦涩一笑,他知道,云七夕已经喝到了极限了。他盯着她已经意识不清的样子,说道,“七夕,你可知道,无论是如今的你,还是从前的七夕,都不是我的妹妹,我也从未把你当成妹妹,你可知道?” 云七夕好像是模模糊糊听清楚了,又抬起头来,双手撑着下巴,盯着他,“那我是谁?不不不。”她又摇了摇头,“我要问的是,那二小姐是谁?” 翠翠不知道为何,这晋王刚来就又离开了,在包间门口,看到云七夕与云冲喝酒谈天正高兴,也就没有打扰他们。 走出七夕号,站在南阳江边,单连城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面色比这割脸的江风还冷。 七夕号此刻依然亮着灯,它是今晚南阳江面最耀眼的存在。 戈风站在他身后,把今晚在七夕号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汇报了一遍。 听完,单连城半响没说话,戈风立在一边,也不敢作声。 好一会儿,单连城突地转身上马,道,“你可以回去了。” 戈风忍不住追问,“那王妃呢?那幕后黑手应该还没有放弃对付王妃呢。” “与爷无关。”单连城的语气说不出的烦躁,拉紧僵硬就冲了出去。 可刚冲出一段距离,又骤然勒马,马儿的长嘶声划破了夜空。 “你留下吧。”他的声音尤远远地传来,带着一丝无奈。 听见那一声马嘶,云七夕惊醒了一下,心里有总模糊的感觉,总觉得单连城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来早来了,已经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还会来? 想到此,她又脑袋一沉,趴了下去。 最后,是翠翠和春桃合力将她转移到了床上。而她也不知道云冲是何时走的。 第二日,她是被脑袋的涨痛给刺激醒的。 宿醉的滋味儿并不好受,真的,身为医生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实属不应该。 云七夕没想到开业第二日,惠妃和单宝珠来了。 记得上一次见惠妃的时候,她还病得比较重,如今看来倒是好多了,只不过脸色依然有些差。 她说她是特意来看她新开的酒楼的。身为皇妃,惠妃应该是做到了对自己儿媳妇最大限度的放纵和理解。对她开酒楼的事,不但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还反而赞赏七夕有头脑。 单宝珠一来就新奇地在船上里里外外地看,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看起来特别地兴奋。 云七夕和惠妃坐在船舱里说话,惠妃提起自己去见过单连城了,她说,“始终是自己的儿子,能气到什么时候?” 云七夕趁势问道,“母妃为何如此生气?是连城做错了什么吗?” 惠妃叹了口气,“也许是我错了。” 其实有时候,错错对对,哪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呢,不同的立场,心中的是非也是不一样的。 后来云七夕找机会和单宝珠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单宝珠站在船边,望着江面,一脸红扑扑的。待嫁女儿的兴奋全写在脸上,而云七夕知道,待嫁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将要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云七夕说出不出什么恭喜的话来,因为她想到了昨夜云冲的失落伤感。 这场婚姻,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多少有点儿讽刺。 她一直认为单宝珠无错,她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宝珠,以后我也要改口叫你嫂子了。”云七夕笑着对她说。 “不要吧。”单宝珠羞涩地捧着脸颊,“就叫我宝珠好了,你叫我嫂子,我又叫你嫂子,不是怪怪的吗?” “嗯,那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怪怪的。”云七夕笑了出来。 单宝珠突然认真地盯着她,眼里缓缓蓄起了泪光,但唇角是弯着的。 “嫂子,你想抱一下你,行吗?” 云七夕愣了一下,随即便张开怀抱,展了个自以为最真诚的笑容,“当然可以。” 单宝珠开心地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嫂子,你知道吗?从小,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对我好,那就是母妃,如今多了一个对我好的女人,那就是你。父皇和母妃总说我不懂事,但是谁对我是真的好,我是知道的,谢谢你,嫂子。” 果真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好像是突然间就长大了不少。虽然原来的二小姐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但云七夕本人实际上要比她大上好几岁呢,而她的心理年龄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大,世间万象,真善美,假丑恶,她已经看得太多了。 单烨那些年安排单宝珠住在望岳山庄是对的,远离了尔虞我诈的皇宫,她成长得足够单纯,不蛮横不霸道,只有一份纯真。当纯真遇上挚爱,她情窦初开了,因为纯真所以执着,因为纯真所以勇敢。 云七夕的心里被这小妮子的一番话触动着,笑着说,“你一口一个嫂子地叫,我能不对你好吗?” “嫂子,可是我总觉得云哥哥他不太喜欢我。”单宝珠闷闷地说。 原来,她都知道,只是有时候假装不知罢了。 云七夕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宝珠,我哥他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其实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你很有眼光,你的心他总有一天会看得到的,加油!” 单宝珠松开她的怀抱,诧异地看着她,“加油?” 云七夕尴尬了一下,解释道,“加油,就是努力去做你想做的,总有一天,你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 听完,单宝珠灿烂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加油的。” 她笑起来很美,虽然年龄小,可是她完全继承了惠妃美貌,五官精致又充满了灵气,只是没有惠妃的成熟韵味而已。可是她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就会有无限的可能。 “嫂子,我成婚之日,你会来吗?”单宝珠拉着她的手,满心地期待。 会吗?一直都没有见到单连城的人,他不来,她怎么去? 正文 第210章 竟敢挡着晋王殿下的道? “应该会吧。”看着单宝珠充满希冀的目光,云七夕不忍让她失望。 “嗯,我等着你和哥。”单宝珠十分开心地说。 直到和惠妃一起离开,她一直是开心着的,笑容总在脸上不曾消失。 七夕号自开张以后,生意一直不错,可已经两天了,云七夕还是没有看到身为她老公的单连城过来。 而因为生意忙,翠翠也竟然一直忘了把开业当晚单连城来过的事情告诉云七夕。 云七夕不愿去想,可又忍不住想,他真的有那么忙吗? 第三天晚上,小路子来了,可他只是一个人。 小路子放下一套衣服,说道,“王妃,明日是公主与云将军大喜的日子,爷让奴才把衣服给您送过来了,爷明儿来接您一起去宫里。” “他很忙?”云七夕问道。 小路子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话,只点点头,“是,爷一直都是很忙的。” 说完见她不再说什么,便匆匆退了下去。 盯着那套衣服,云七夕心里有不小的怨气。 用得着她的时候倒是想起她来了?她要是不去呢?或者,让别人去好了。 不过,她只是这样想想心里痛快一下罢了,先不说她这晋王妃的身份不出席不合适,另外,云冲是她哥哥,单宝珠也很想她去,她自然要去。 她只是为了云冲和单宝珠的两个人,绝不是为了某人。 嗯,是的!她在心里再次坚定了一下这样的想法。 次日,小路子来了。 “王妃,爷来接你了,您若准备妥当了,咱就走吧。” 云七夕在窗边看到晋王府的马车停在南阳江边,某些人没下来,说道,“急什么,女人出门,总要穿衣打扮好,你去传个话,有些人若是等不及,就不要等吧,我也并不是很想去呢。” 小路子自然不敢去传这样的话,这不是挑起矛盾么,只好赔笑道,“王妃您慢慢准备,爷和奴才在外面等着便是。” 云七夕慢吞吞地回到房间去换衣服,其实她是个急性子,向来干不了慢活儿,大多时候做事都跟军训一样赶。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他等。凭什么他想来就来,想让她走,她就要上赶着立刻走? 小路子在七夕号的门口一会儿望望里面,一会儿望望那辆静止的马车,这不算热的天气,愣是给急出了一身汗来。 要说,换十身衣服也该换好了,可却愣是不见人出来。 还好自始至终,马车上的爷都没有开口催过,所以小路子也就按捺着尽量不去催另一位。身为奴才,得有眼力见儿,瞧着这情况,他心里估摸着这两个人可能正在闹脾气,奴才被主子间的战火波及,是很正常的事。 两边都不能得罪,唯有自己扛着! 云七夕换好衣服,无意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杯酒,想起来了一件事。那是那天单景炎喝剩的那杯酒,她特意留下来的。这两天竟然都一直忘了这回事了。 她走过去,拿起了那杯酒来。 一个温润如玉,为人亲和,还体弱多病的年轻皇子,却总是随身带一个小酒壶,她一直感到很奇怪。那日在迷华宫里,她想要尝上一口,单景炎却执意不给。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人,甚至在很多时候还称得上是慷慨豪爽,唯独这酒却不肯与他人分享,这让她就更是对这酒感到好奇了。 此刻这酒就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既兴奋又有些紧张,俨然已经忘了某人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王妃,您换好了吗?好了咱就走吧。”小路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在外面搓着手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终于决定硬着头皮来催一声。他真怀疑她在里面是不是睡着了。 正准备细细研究一番的云七夕经小路子一提醒,终于回过了神来。 要研究出这酒的成分不是一时半刻的事,算了,等回来了再说吧。 看到房间门终于开了,小路子松了口气,迎了上来。 “王妃,咱走吧。” 小路子为她打开马车门,云七夕一眼看到某人端坐在里面,却让她小小地意外了一下。 以为会看到一张因为等得不耐烦而极度阴沉的脸,却不想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只看了他神情里的茫然,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整个人仿佛处于放空状态。不过当门打开,照进的光线吞噬了里面的昏暗,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淡然地盯着她,却并没有冷脸。 上了马车,小路子关好门,把马车赶得挺急,车颠簸得挺厉害。云七夕特意坐在离某人比较远的侧面,但那垫子较硬,颠来颠去,她只觉屁股腚子被咯得生疼。 “干嘛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一是因为她不能诅咒自己,二是因为今天是单宝珠和云冲的大喜日子,这话不吉利。但她的不爽却是写在了脸上。 单连城扫了她一眼,突地一把把她拽了过去,按在他的身边坐下。 他动作来得突然,力道又大,她在惯性下一头就栽进了他的怀里,不过很快,她就立起了身子,坐直了。 动了动屁股,话说,对比之下,此刻屁股下这张榻可真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咯屁股了。 “去晚了,宝珠就被接走了。” 单连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云七夕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前面“干嘛跑那么快”的问题。 是哦!今日是单宝珠出嫁,云冲肯定会一早去皇宫接亲的。 走了很长的一路,两个人再未开口。 云七夕隐隐觉得单连城有些不对,说生气吧,可看着又不像他一惯生气臭脸的样子。他看着不像气,倒更像是对万物都失了兴致的样子。 谁招惹他了?该气的是她好吗? “咦,你今天怎么找到地儿的?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呢。”云七夕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道。 比谁更稳得起,她发现她真比不过他。 “小路子带路。” 就这样?没了? 这回答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他难道不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开业这几天一直不出现的原因吗?还是他根本不觉得他老婆的酒楼开业他不现个身会有什么问题? 本来心里就堵,问完之后就更堵得她透不过气了。 为了不再给自己添堵,她也紧闭嘴巴不再开口。 马车有限的空间里里,有种让人缺氧的沉闷气氛! 因为今天是公主出嫁的日子,所有百姓都涌到街上来看热闹来了。 马车穿入集市时,因为拥挤而放慢了速度。 缓慢地走了一阵,突地,马车来了个紧急刹车。 猝不及防地,云七夕差点一跟着栽出去撞在马车门上,还好一只手臂有力地拉住了她。 “何事?”单连城沉声问。 “爷……”小路子欲言又止。 只听外面原本喧闹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有些诡异。 云七夕下意识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走上前去打开了马车门。 此刻人群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的马车前,确切地说是他们那匹马的的马肚子下。 云七夕走出马车才发现,马肚子下竟然躺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打着几处补丁的破衣服,双手捂着头,紧紧闭着眼,表情痛苦地哎哟直叫唤。 “哎哟,我的头好痛啊,这马真不长眼睛啊,正好撞到我的头。” 云七夕乐了,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问小路子。 “怎么了?” 小路子小声回道,“奴才也不知,我们刚刚走到这里,他就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真是想不到啊,古代也有碰瓷儿这一行啊! 戈风走上前,冷冷对那人道,“还不起来吗?你可知你挡的是谁的道?” 那人抱着头大叫,“不管是谁也总得讲王法吧?撞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还有没有天理啊?哎哟喂,痛死我了,起不来了。” 单连城也随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番情景,脸色再次恢复了以往的阴冷。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笑了半声,跳下了马车,朝那人走了过去。 “是晋王殿下啊!”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单连城。 于是大家铺天盖地地跪了下来,“参见晋王殿下,晋王妃。” “平身吧。”单连城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那马肚子下的人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也愣是稳住没动,只是叫唤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不少。 “这人可真是大胆,竟敢挡着晋王殿下的道。” “就是,还想不想活了啊?” “大家可不能这么说啊!”云七夕淡定含笑地打断了群众的议论。 围观的群众立刻禁了声,纷纷看向她。 云七夕神色从容,未有半点儿慌乱。 “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是我们撞到了他,我们自然是应该负责的。” 那马肚子下的人明显愣住,连叫唤都忘了。听见这话没有多兴奋,反倒是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见云七夕犀利的目光朝他看过来,他心肝一颤,才又叫唤起来,继续自个儿断掉的剧情。 他不太正常的表情变化让云七夕的眸子越眯越深。 难道…… 正文 第211章 不要银子要公道 戈风将马拉到一边。 单连城下了马车,站在不远处,眉头紧皱,神情明显烦躁。 不行!云七夕暗自琢磨着,无论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挡他们的道,都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你要多少?”云七夕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又愣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想该要多少银子。 “五十两。”云七夕先开了个价。 “我不要银子。”那人这一次反应倒是很快,几乎是没经过思考就回答了,还继续一边叫一边道,“哎哟,我的头痛死了我,不知道是哪里撞出了毛病,草民贱命一条,不值几个钱,草民只想要个公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公道是吧?好啊。”云七夕的眼睛狡黠地眯起,笑容很深。 那人看着她的笑容,不懂为什么,竟觉得有点心悸,起先还底气十足,此刻却是一颗心惶惶然,不安地在跳动。 “你确认你不要银子,要公道是吧?”云七夕走到那人身前蹲下,再次问道。 越问,他心里越不踏实,飞快朝人群里看了另一人一眼,才又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 “是,是啊。” “很好。”云七夕含笑点点头,说道,“我想有很多人都知道,晋王妃是会医术的,撞到了你是我们的错,在还你公道之前,还是让我先帮你治治你的脑子吧?若是撞残了可不就麻烦了?” 在周围的一阵窃笑声中,云七夕从身上抽出一根银针来。 她笑拿着那根银针,在针尖上吹了口气,含笑的眼神儿瞟向那人,“像你这种头痛我也是见得比较多的,扎几针就好了。” 那人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两下,一脸紧张不安地盯着那根银针。 云七夕捻着那根银针一点点凑过去,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声音极其温柔地安抚道,“不要怕,这扎针是疼了点儿,可是效果却是很好的。” “扎,扎哪儿啊?”那人的眼睛里写满了惧怕。 云七夕展露了一个天使般的微笑,耐心地回答他,“像你这种情况的话,我估计得扎上好几针,头顶两针,后脑勺三针,最关键的……”她凑得很近,用极低的声音说,“还有一针得从你的眼角扎进去,那痛法,可能跟刮骨取肉的滋味儿差不多,不过你是大男人嘛,忍一忍就过去了,是吧?” 那人的瞳孔因为害怕而放大,两排牙齿拼命打颤。 云七夕纤细的指尖擦过那又亮又细的针身,笑眯眯问道,“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可能得快一点,我们还赶时间呢。” 说刚说完,一股骚味儿袭来。 垂眸一看,那人双腿颤抖,胯下竟湿了一片,而且那湿的面积正在一点一点扩大。 “嗯,先扎哪个位置呢?你选还是我选?”云七夕忍着笑举着银针一点点凑近他。 看着那根银针在眼中一点点放大,那人如蠕动的蛇一般一点一点往后挪,最后崩溃地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人群里。 云七夕站起来,听着他如逃命般鬼喊鬼叫的声音,叹了一声,“哎,怎么就跑了呢?脑残可不好治呢。” 而大家也都看到了地上的一片潮湿,哄然笑了起来。 有人早已看穿了这戏码,说道,“晋王妃不用担心,刚才这马并没有撞到他,我们都看见了,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云七夕当然知道不会有问题,有问题也顶多是心里有鬼。 单连城盯着她,脸色已不如之前那么难看了。 “走吧。”云七夕走回去,路过他身边时说道。 而她在说这两个字时,已经没有了起先逗耍那个人时的嘻笑。 马车重新上路,起先是嫌走得太快,这会儿云七夕却是催了好几次。 那个人以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五十两是一笔巨款,可以够他花好多年了,很明显他不是为了钱。 可不为钱,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阻止或拖延他们去参加单宝珠的婚礼? 为什么要这样做?越想不明白她心里越不安,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一点点地扩大。 匆匆入了宫,却被告知单宝珠已经被接上花轿离了宫。 他们到底是没有赶上。 可,不是什么巳时吗?巳时还未到,为什么会提前? 今天出嫁的是大燕唯一的公主,宫宴空前地热闹。整个皇宫都布置得十分喜庆。 入席后,云七夕却一直没有看到惠妃,倒是看到了皇后。 皇后看到她与单连城一起进去,竟然淡淡笑了笑。 这特么太不正常了好吗?这老巫婆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对她笑? 据一个宫女说,单宝珠被云冲接走以后,惠妃就称身体不太舒服,皇上便准她回怡月宫里休息了。 云七夕离开席位,匆匆来到怡月宫,与正从里面出来的惠妃撞了个正着。 云七夕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惠妃就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七夕,你来得正好。” “母妃,怎么了?”云七夕问。 惠妃秀眉轻蹙,焦躁不安地说道,“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心一直跳得很快,我记得上一次连城受伤,我也是一直心神不宁地,你说今天是宝珠出嫁,是喜事,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云七夕没有回答,她不敢告诉惠妃,其实她也有相同的预感,只是劝道,“母妃,也许是宝珠要出嫁,您有些不舍,所以才会这样吧。” 这解释明显不对,惠妃叹了口气,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地说道,“也许是吧,希望是吧。” 云七夕又道,“也许是因为宝珠的婚事,您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您好好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呆会儿去国公府看看宝珠。” “那也好。”惠妃疲惫地点点头,在丁香的搀扶下又回了怡月宫。 云七夕离开怡月宫,一边走一边想,是真的有事情将要发生还是自己太敏感?若说她一个人敏感她还说得过去,难道惠妃也是太敏感? 而且今天在途中发生的事十分蹊跷! 可皇宫里是一片太平和喜庆,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除了原本巳时接亲的花轿提前离开了,其他真的没有什么不对了。 因为想着事情,所以云七夕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单景炎笑问。 云七夕看着他,诚实答道,“我在想宝珠。” 经她一提醒,单景炎也想起了这个妹妹,“宝珠她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不少。” “你这几日有见过她吗?”云七夕看着他问。 单景炎点点头,“昨日,我还去看过她,她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问我人死了真的会有灵魂吗?真的会投胎吗?真的有下辈子吗?这辈子未了的缘份下辈子还能继续吗?” 云七夕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为什么要在结婚前一天说什么死不死的?” 单景炎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宝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不,不是跟以前不大一样,是昨天跟前天都不一样,前天,她还很开心的。你知道她,天性活泼,尽管要嫁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可是昨天我见到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话变少了,像是有心事。我问一句,她答了一句,她唯一主动说的话就是问我的那些奇怪的问题,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点也不像她。” 越听,云七夕心里越慌。 单景炎又道,“她与云将军的婚事,是她跟父皇逼来的,按理说是达成所愿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的状态变得那么奇怪,你今日就是不问宝珠,我也准备跟你说这件事的。” 有事!一定有事! 云七夕很快找到了单宝珠出嫁前服侍她的宫女。 她的贴身宫女有两个,其中一个作了她的陪嫁丫环,留了一个在宫中。 今天是宫里的热闹日子,所有的人都在蹭着这份喜庆,而云七夕找到那个宫女,却是在单宝珠宫中的角落里。 当那宫女在她的逼问下颤抖着说出实情时,云七夕只觉如被当头灌了一桶冰水,一瞬间从头冻到了脚。 她是从单宝珠的宫中跑出来的,一直跑,一直跑,穿着端庄的服饰,她却跑得像个疯子。一路上的太监宫女们见到她都惊讶不已。 入到太和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跑向单连城,紧紧拉住他的手。 见她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单连城眼神划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 云七夕颤抖着嘴唇,可见宴席上的人都盯着她,“我,我……” 单连城当即起身,牵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快去追花轿,我担心宝珠出事。”一出太和殿,云七夕便急急地说。 单连城瞳孔一缩,猛地看向她。 不一会儿,一匹俊马载着二人,撒开蹄子奔出了皇宫。 正文 第212章 命悬一线 照太监的说法,婚轿不会走得很快,可能还没有到国公府。 云七夕坐在单连城身前,寒风刮着她的脸,她却全无所觉,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只希望在下一个拐弯后,就看见大红的花轿。 “快点。”她催道。 单连城紧紧抿着薄唇,用风衣将她裹紧了些,将僵绳拉得更紧。 眼见着就快要到国公府了,迎亲的队伍也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云七夕望着那顶花轿,心脏却是猛地一缩。 “停轿!”云七夕的这一声喊,几乎喊破了嗓门儿,伴着单连城猛然勒马时,马儿划破长空的一声嘶叫。 轿夫们诧异地看向旁边突然窜上来的这匹马上的人。 骑在前面高头大马上的云冲也是回过了头来,看到二人个人,神情诧异。 喜娘自然认识他们二位,不好得罪,却也不得不赔笑道,“晋王殿下,晋王妃,这出嫁的花轿在路上可是不能随便停的,停了不吉利。” 云七夕下了马,双眸充血红地瞪着喜娘,“我说停轿。” 喜娘本已被她的神情吓到了,紧接着领子就被单连城的一把大手给提了起来,丢开了一丈远,怒吼一声,“滚。” 几个轿夫吓傻,单宝珠的陪嫁丫头水灵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惊惶地紧低着头。 只听云冲说了一声,“放轿。” 几个轿夫立刻将花轿放了下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一打开轿门,云七夕还是差点儿晕了过去。 “公主……”水灵不能自己地尖声大叫。 单连城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双拳顿时握紧。 “这……”云冲不可置信地盯着花轿,赶紧下了马。 花轿里,单宝珠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躺在血泊中,那一滩鲜红比那嫁衣更红得刺目。手腕处,那道极深的伤口还在涓涓地往外冒着鲜血。她紧紧闭着眼睛,如睡着了一般安静。 “宝珠。”她走进花轿,颤抖着把上单宝珠的脉。 身为医生,见多了血腥的场面。身为盗墓者,见惯了各种的死尸和白骨。她淡定不了是因为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单宝珠,是前两天还抱过她,喊她嫂子的少女。 看到大家凝重的神色,喜娘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回来,好奇地往花轿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主的迎亲队,一路都有百姓夹道欢送,围观的人群有人看见了花轿内的惨状,有人只是瞧见花轿底部渗出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地面上。 于是,有人吓晕,有人尖叫,有人逃窜,有人壮着胆子还在看热闹,议论声四起。 云七夕把着脉面色凝重,单连城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紧接着,她飞快抽出几根针,扎在了她的几大要穴处,抬头对单连城说,“我暂时稳住了她的心脉,现在要必须马上把宝珠放到床上,要快。” 最近的地方,无疑就是国公府了。 “起轿吧,马上就要到了。”云冲说。 云七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轿夫犹犹豫豫地,都有些不敢再碰这花轿。 云七夕走出来,盯着他们目光凌厉,冷冷道,“怎么了?公主只是受伤了,还没有死,若是耽误了公主的治疗,出了什么大问题,你们哪一个担当得起?” 大家一听,都慌了,无疑,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谁也赔不了公主的命,赶紧把花轿重新抬了起来。 早已得了讯了苏玉婉从府里面匆匆出来,见花轿走过处全是血迹,而轿底部还仍然有血在不停地往下滴,她身子一软,就靠在门边,旁边的的丫环及时扶住了她,她才勉强站稳。 “冲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着问道。 云冲没有回答,让花轿落地,伸手入轿将单宝珠抱了出来。 “冲儿,天哪,公主她,冲儿,你不能……”苏玉婉试图拦着他。 云冲横抱着公主在门口站定,看着苏玉婉,不容置疑地说道,“娘,公主今日既然坐上了我的花轿,就是我云家的人了。” 说完,就大步抱着公主走了进去。 云家今天也是大摆宴席,此刻正是高朋满座,看到云冲突然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正进去,大家都吓坏了,原本热闹喜庆的宴席现场变得尖叫声四起。 云风烈看着这个场景,也是震惊不已。 云冲没理会这一切,径直将单宝珠抱进了新房。 “我来给宝珠治伤,让人把药箱送来,另外,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紧紧跟进去的云七夕语速极快地说。 云冲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单宝珠,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走了出去。 单宝珠已经失血过多,若她及时稳住了她的心脉,恐怕她此刻早已没命了。 单宝珠的血管很细,比一般人的细,已经有些寒冷的天气,云七夕为她接上断裂的血管,竟然整个衣服都湿透了。 当她把她的伤口完全缝合好,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期间,云七夕听见外面有了好过动静,苏玉婉来过,云风烈来过,好像惠妃来过,但都被单连城和云冲给拦住了。 单宝珠贵为大燕唯一的公主,生命危在旦夕,云七夕却不让任何人参与她的救治工作,这是危险的,这意味着如果单宝珠有什么事,所有的责任她都必须一个人扛下。 但她必须这样做,抢救单宝珠是争分夺妙的事情,她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公主出嫁日,在花轿上割腕自杀,这一惊天消息简直震惊了整个大燕。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唯有国公府是一片死气沉沉。 这间满眼大红的新房里,云七夕一直守着单宝珠,安安静静,她不喜欢这种安静,她多么希望此时单宝珠能醒过来,说句话。 紧闭了几个时辰的门打开了,云七夕疲惫地看着门外的两个男人。 “宝珠失血太多,我已经做了我能够做的一切,她应该会醒过来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尽力了。” 单连城走到床前,轻轻拂掉单宝珠额头的一根乱发,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云七夕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这个世界上他在意的人不多,单宝珠是一个。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云冲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单宝珠,到现在还不能相信这个结果。 没人能回答他,云七夕也许可以回答他,但她不能说,她不能代替单宝珠本人去说。 单连城和云冲分别坐在两把椅子上,尽管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可是依旧死一般地沉寂,等待一个人醒来的过程显得特别地漫长。 云七夕坐在床边,看着单宝珠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死了一样,火红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鲜艳的红色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握着她冰凉的手,无力地扯动唇角。 “宝珠,嫁给你的云哥哥不是你最大的愿望吗?今天,你已经实现了,等待着你的是跟心爱的人每天相处的日子,以后的日子都是美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还是你想以这种特别的方式,让云冲一辈子都记得你?” “你如果还不快点醒过来的话,你的云哥哥会恨你一辈子,真的,你别以为他做不出来,他真的会恨,恨那个完全不顾后果的你。宝珠,你敢不敢给我醒过来?你要是不醒过来,云冲转眼间就会去娶别人,你以为除了你没人喜欢他吗?他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你这个公主坐镇,那些女人排着队地等着嫁进云家来。” 她一直说,一直说,也不知道单宝珠听见没有,倒是一边坐着的两个男人,默默地做着她的听众。 宾客早就散了,大概看到那个血腥的画面的时候,就跑得差不多了。 国公府派人送来的饭菜,没人动过一口。 苏玉婉几次进来,看样子想说点什么,大概是碍于单连城在场,最终也是忍了下来。 不过即使她没说出口,云七夕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不喜这场婚事,即使媳妇是尊贵的公主,她也不喜欢,云七夕知道。 宝珠,你快醒来吧,不喜欢你的人,你不是应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得更精彩才对?云七夕在心里呐喊。 入夜,掌起了灯,整个房间都被映得通红。 单宝珠躺在床上,被染红的床单被褥已经换下,火红的嫁衣也已经脱下,白色的袭衣衬出她的脆弱。 云七夕一直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不时地去观察她的脉象。尽管她一直很虚弱,但至少表示她还在。 离床不远处,两个男人,依旧坐在那里,好像坐成了两座雕塑。 夜,宁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依然格外清晰,云七夕麻木地抬头,看向床上的人,以为产生了幻听。 只见单宝珠正轻轻皱着眉头,失了血色的双唇似张不张,极轻的呓语声溢了出来。 “云哥哥……” 正文 第213章 一个男人的担当 “宝珠。”云七夕紧紧抓住她的手,“宝珠,你醒过来。” 两个男人听见动静,也立刻起身走过去。 “哥,你叫她吧。”云七夕对云冲说。 云冲点点头,走近,唤道,“宝珠,宝珠,你醒醒。” 单宝珠双睫颤动了两下,缓缓地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云哥哥……”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仿若还在梦中。 “宝珠,你终于醒了。”云七夕激动不已。 却不想单宝珠盯着云冲的目光突然充满了痛苦,她没有多少力气,却是挣扎着将脸别向里面。 “我为什么还活着?” “宝珠,你当然活着,你必须活着,你阳寿未尽,阎王爷怎么敢收你?”云七夕的语气很激动。 单宝珠轻轻摇头,闭上眼睛,“让他走。” 云冲紧蹙眉头,不解地盯着她。 单连城立在一边,眸光深遂,“宝珠,为什么?” 云七夕回头,与单连城对视了一眼,“你们先出去吧,宝珠已经醒过来,就该放心了。” 单连城沉吟了一瞬,点点头,“宝珠既然已经醒过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一趟大营,那边还有一些事。” 云七夕点点头。 等他们都退出去之后,云七夕用自己温暖的一双手去搓着单宝珠冰冷的手,“宝珠,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国公府,你已经嫁过来了,你是国公府的人了,你是我哥的新娘,今天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睁眼看看,这新房布置得多么喜庆,多么漂亮。” 有两行泪从单宝珠的眼角落了下来,她轻轻摇着头,“为什么不让我死?” 云七夕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心口堵得难受,“单宝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有什么非得用死来解决?有什么比你与心爱的人厮守到老更重要?” 单宝珠泪如泉涌,痛苦摇头,“嫂子,你……别说了,我已经配不上云哥哥了。” 云七夕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吐出了闷在胸口的一口气,“宝珠,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你刚醒来,别说太多话,多多休息吧。” 单宝珠的贴身侍女水灵也进来了,跪在床头哭得眼睛红肿,“公主,您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您都不怕疼的吗?奴婢都替你疼。” 云七夕早已吩咐水灵去熬好了人参鸡汤来,可单宝珠拒绝进食,也不再说话,一双眼眼空洞无神,若说她什么都没想,又总是会时不时地流下泪来。 这还是几天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单宝珠吗? 云七夕有些生气地重重放下碗,“行,你不吃,你想死,可以,但是请你不要连累我哥,刚刚嫁给我哥就死了,你想让他背上什么样的罪名?” 单宝珠麻木地看向她,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声音低微地道,“嫂子,你不该救我的。” 云七夕没好气地哼了哼,“我本来也是不想救你的,你以为救你这活好干?救活了还好,救死了公主是个什么罪名,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是我一个人在救你,我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在救你。” 单宝珠望着她不说话,眼底忍着一种委屈和痛苦。 “你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有多么地惊天动地吗?你倒是走得潇洒,人家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有多么不愿意嫁给我哥呢,你说我哥他冤不冤?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黄泉路上,后面有一大帮子人陪着你呢,首先就是我和我哥。” “嫂子……”单宝珠两片苍白的嘴唇颤动,泪光盈盈。 云七夕故意冷着脸,“跟你说实话,我平生最瞧不上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凭什么?” 单宝珠咬着唇,泪却还是涌了一遍又一遍。 “嫂子,我,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我已经配不上云哥哥了。”说完,她就失声痛哭了起来。说出这个事实,让她几乎崩溃。 “我知道。”云七夕很平静。 可单宝珠平静不了,云七夕又何尝不能理解她。 这是一个贞操比命还重要的年代啊。 “哭吧,哭够了就振作起来。”云七夕道 突地,门打开了。 云冲立在门口。 单宝珠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慌地别过脸去,她若是有力气,她一定能缩到角落里去。 云冲缓步走到床前来,望着单宝珠。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宝珠,既然你进了我云家的门,就是我云冲的人,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都会护你一辈子。” 单宝珠紧紧咬着唇,却是彻底崩溃了,泪水忍不住,她只是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这大概是她认识云冲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动人的话。 云七夕赞许地看着云冲,这也是她从云冲口中所听到的最动人的话。 她很感谢他,在一个弱女子最无助无望的时候,给了她力量和勇气。也许这不是爱情,但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云七夕将手中的粥递到云冲手里,站起身,“哥,交给你了。” 云冲接过碗,坐在了床头,云七夕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她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原本是个大喜的日子,处处张灯结彩,充满喜气。 可是,如今看着处处大红的喜字,却稍显讽刺。 这是一个无眠之夜,国公府的每个院子都会点灯到天明,可能,皇宫里也是一样,单烨,惠妃,即便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得到了单宝珠醒来的消息,恐怕也根本不能入睡。 为什么单宝珠要这样做?他们应该会十分想不通。 而另有一些人,恐怕更是睡不着,精心策划好了每一步,结果阴谋却没有得逞,怎能甘心? 永台大营那边呢?他能睡得着吗?还是依然在忙碌?他还能心无杂念地去忙吗? 云七夕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毕竟是快入冬了,夜露深沉,有些冷。 她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丝缝隙,看见云冲正在给单宝珠喂粥,这画面太难得,她终是不忍打扰,想了想,又重新将门合上了。 她决定走动一下,可能会暖和一点。 刚走出院子,却正好遇到苏玉婉朝这边走过来。 见到云七夕,她面色几经复杂地变幻,才平和地问道,“公主怎么样?” “她很好,终究是没有如了有些人的愿。”云七夕声音凉凉地答。 苏玉婉看了她一眼,“七夕,大娘可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她的手腕可是自己割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云七夕冷笑一声,“说得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是至少跟一个人有关系。” “谁?”苏玉婉谨慎地问她。 云七夕冰冷的目光迎视地着她,“她今天要嫁的人是谁就跟谁有关系,要知道,单宝珠的身份是尊贵的公主,她若真的死在了花轿里也就罢了,虽然对国公府也有一定的影响,倒还不是那么严重。但如今她已入了府,而且皇上和惠妃娘娘都知道公主已经醒了,国公府的每一个人最好是能每天烧香拜佛期待她能尽快恢复健康,如果她在国公府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云家能脱得了干系?” 苏玉婉一惊,拿在手里的绢帕紧了紧,沉吟了一会儿,便提步往院子里走去。 云七夕又道,“你最好是这会儿不要进去,人家新婚小两口好不容易到现在才单独呆一会儿,做娘的是存的什么心思想要去破坏?” 苏玉婉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走向云七夕,稳住语气,“七夕,你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感觉你句句都带刺呢?是大娘哪里得罪你了吗?” 云七夕瞅着她的表情,觉得她已经到了撕下那层伪装表皮的边沿,笑了笑,“没有,如您这般深谙为人处事之道的人,又怎么会得罪人呢?但是我吧,跟您想比就差远了,不会做人也不懂说话,也许有些话让您听了心里不舒服,不过您这么有休养,识大体,应该是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苏玉婉还是压下了那口气,“我明天再来看公主。” “不用。”云七夕回得干脆。 苏玉婉有些忍无可忍地盯着她,只见她笑了笑,说道,“不用看,您又不是大夫,不会因为您看了两眼,公主就是立刻痊愈,也不会因为您不看,公主的身体就一直好不了。您的这杯儿媳妇茶,等公主好了以后再去讨也不迟。” 既使只有月光,云七夕还是看见苏玉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帕,不再说什么,快步往回走去。 当晚,云七夕回到了自己原先住过的院子去住了一晚。 虽然有许久没住了,但大概还是有人经常打扫,所以一切都还是很整洁。 其实她只是躺了一晚,根本就睡不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就觉得有一种阴谋缠身的感觉。 在皇宫里,那个侍奉过单宝珠的宫女在她的逼问下终于将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头一天,单宝珠心情特别好,她们陪着她在花园里玩,可是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单宝珠就不见了。 正文 第214章 去跟殿下告个别吧! 她们在附近找了很久,最后见到单宝珠从迷华宫里走了出来。 她当时衣衫不整,发髻松散,脸上挂着泪,她们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一回去,单宝珠就说要洗澡,她们伺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有多处淤青。她洗了很久,边洗边哭。两个宫女都觉得不对劲,所以一整夜都守着她,一直到上花轿,她的身边都没有离过人。 能从迷华宫里走出来的人并不多,云七夕只记得两个人,一个是单连城,一个是单景炎。 而有迷华宫地图的却不止他们两个人,其实,是谁不愿意让云冲娶单宝珠,这个问题很明白。因为不乐意,所以要阻止。 次日,云七夕一早就起床去看单宝珠。 过了一夜,她的情绪已经要平静很多,吃了一些东西,也服了药,脉象趋于平稳。这让云七夕感到很安慰。 她那么爱云冲,如今已经成了云冲明正言顺的正妻,又得到他从未有过的呵护,她就算舍得她的命也舍不得云冲对她的好啊。 单连城一早就过来了,看到单宝珠已经开始进食,明显松了口气。看了单宝珠一会儿,他的目光朝云七夕看过来,云七夕也正好在看着他,他双眼的血丝可以证明,他也是一夜无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视线都很平和,好像是经历了这场变故,两个人都累了。 没过一会儿,单烨和惠妃来了。 惠妃一来便扑到床前来,哭得肝肠寸断,“宝珠,这是为什么啊?你想要了母妃的命吗?” 单烨盯着面色苍白的单宝珠,以及她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也是一脸的心疼。 “宝珠,你要父皇拿你怎么办?你的要求父皇都答应你了,你,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惠妃哭得伤心,单宝珠的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眼中充满了内疚,“父皇,母妃,对不起,是宝珠让你们担心了。” 惠妃抹着眼泪,将单宝珠的手捧在手心里,带着哭腔道,“是,母妃都担心死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让母妃可怎么活?” “对不起,母妃,是宝珠的错。”单宝珠愧疚地说。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云七夕就听过这样一句话,即使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也还有你的父母,这世上,只有父母是会永远心疼自己,原谅自己,爱自己一辈子的人。 虽然她有父亲等于没有父亲,可她的母亲为她付出了半辈子是真的。所以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绝望透顶的时候,如果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成为自己唯一活下来的理由,那也只能是给过自己生命的父母了。 相信今天单宝珠跟单烨和惠妃见了面,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担心和在乎,便会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的。 “七夕,是你救了宝珠的命,朕该赏你。”单烨冷静下来时,对云七夕说道。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父皇严重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做每一件事情,都希望得到回报的,我救宝珠,并不想得到什么回报,因为我也很舍不得她,我觉得她这么年轻,刚刚坐上花轿当新娘,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还有大好的光阴在等着他呢。所以救她也可以称得上是我的私心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 单宝珠听到这一席话,本就充盈着泪水的眼中还有了一些感动和感激。 云冲似乎也因她的话有一丝动容。 只有单连城是最平静的,只是望着她的眸色很深。 单烨赞许地点点头,“七夕,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不,她不善良,她只是不大奸大恶,其实她有些时候也是一个有点小邪恶的人。云七夕在心里这样回答。 云冲和单连城知道她不是单烨口中的那个七夕,只不知他们对单烨的夸词有什么想法。 云七夕决定留在国公府好好照顾单宝珠,一是因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二是因为她不放心她的安全,觉得她身边的黑手太多。至于七夕号,有东子他们打理着,她很放心, 单宝珠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恢复得也很快,只是失血太多,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补得起来。 只要心中有生念,就不怕!来日方长! 有些时候,云七夕怕水灵对熬药把握不好,就会亲自动手。那天无意间在厨房里看见厨娘买回来的栗子,有些失神,问了厨娘打算用来做什么。厨娘说是用来做栗子糕的。 然后云七夕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决定跟着厨娘学做栗子糕了。 她一旦决定学什么东西就不会半途而废,学得很认真。每当有空她就去学,没过多久,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了,厨娘尝过之后都夸做得不错。 看着自己做的栗子糕,云七夕心中升起了小小的成就感。她不知道她在跟谁较劲儿,也许她只是在跟她自己。 而单宝珠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可以在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一走了。除了因为贫血时而有些头晕,其他的都已经恢复正常。 单连城原本是每天都要来看单宝珠的,然后突然有一段时间,连续三天都不见他来了。而云冲也是三天没回来了。 云七夕敏锐地意识到,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终于见到云冲回府时,他面色很凝重,见到云七夕也只是匆匆点了个头,便往云风烈的房间走去,不知他们父子二人谈了些什么,只是觉得他们谈了很久。 后来云冲回房来看单宝珠,云七夕就一直盯着他,他知道她心中有疑问。 询问过单宝珠的情况之后,他走出房间,云七夕也跟了出去。 走到花院里,云冲停下来,背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晋军又要出征了。” 云七夕一时有些懵,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在脑子里把他这几个字辗转过滤了好几遍。 又要出征了是什么意思?又要打仗了?可,不是很太平吗? 云冲似乎知道她的疑问,说道,“前两天,收到了边境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前些日子败在我军手里的乌尔丹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在我大燕边境恣意挑衅,已经趁我军不备攻破了大燕与乌尔丹交界的要塞。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已经下了旨,由晋王殿下领兵前往,把贼人赶出大燕。” 云七夕记得她住在大营的时候,有很多次都看到单连城在主帐中与几位重要将领讨论到深夜。所以,其实这件事应该已经是早有苗头了,而晋军也一定是早已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日,只有在战争中才能体现军队的价值。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云七夕问得还算平静。 “明天!” “这么快!远吗?” “远!”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其实云七夕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云冲回头看着她,“去跟殿下告个别吧。” 云七夕也盯着她,“你呢,你跟宝珠才刚刚成婚。” 云冲眯着眼,大义凛然地道,“个人的事遇上国家的事,什么事就都成了小事。” “云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单宝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云冲看向单宝珠,云七夕看向云冲,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能不能?能不能带上家属一起去? “不能,宝珠,如果战况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云冲安慰她说。 单宝珠低下头,若是以前的她,她一定会扑上来缠着他,任性地要求他带她一起去,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低着头,咬着唇,低声问道,“很快是多久?” 云冲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云七夕特意托厨娘去买了栗子回来,做了一份栗子糕,这一次,应该是她做得最用心的一次。 交代了水灵好好照顾单宝珠,她便提着那份她亲手做的栗子糕,跟着云冲一起坐上马车回了大营。 小路子远远看见她,激动得很,小跑着过来,“王妃,您回来啦。” “嗯。”云七夕点点头,看了一圈。 并没有离开很久,却好像有种久违的感觉? 此时已近黄昏,将士们还在练兵,刀剑摩擦的铿然声里,已经可以感受到战前的紧张气氛。 单连城没在练兵场, “他这些天很忙?”云七夕问。 小路子点点头,“是,爷有很长一段时间休息不好了。”说完他小心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低下头道,“自您走了之后,爷就没有好过,这两天又出了公主的事情,爷哪里能好得了,总是很晚才睡,很早又起来了,有时一整晚都不睡,胃口也很差,每一顿都没吃多少东西。奴才是在担心,爷这样消耗自个儿的身体,怎么上得了战场?那战场上的刀枪可都是不长眼睛的。” 回到营帐,放下手中的栗子糕,云七夕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从这个凳子坐到那那个凳子。说不出是为什么,总之就是心情复杂得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竟有点儿像小说中描述的那种与恋人约会时等待过程中的忐忑的小女人心情。 这心态不对!她还是她么? 她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站了起来,在营帐里走来走去。 正文 第215章 军法伺候自己的老婆,真够男人! 云七夕想起了向飞,马上要出征了,不知道向飞的伤恢复得怎么样?恐怕这一次是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出征了。 来到向飞的营帐里,小蛮正在喂向飞吃东西,一见是她立刻站了起来。 “王妃,你,你来啦。” 小蛮竟然有点怕她的感觉,这还是那个当初敢背着说她坏话的那个姑娘么? “向总兵,你感觉怎么样?”云七夕笑问。 “多谢王妃关心,已经好很多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小蛮姑娘的照顾。” 向飞此刻半靠在床头,看起来精神确实好了很多,提到小蛮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小蛮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霞,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没有,奴婢什么都不懂,是向大哥教了奴婢很多东西,他还教了奴婢识字呢。” 云七夕明了地点头笑了笑,看来他们两个人很投机,她没选错人。 看了一下向飞的伤势,他的肌肉已经基本长好了。听小蛮说也能在她的搀扶下走上几步了,这是好的现象。练武之人,体质好于一般人,恢复得确实快,这应该也跟小蛮的细心照顾有关,相信在不久之后,他就能行动自如了。最关键的是,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不再像上次她见到的那般死气沉沉,心灰意冷。 再回到营帐时,小路子已经把晚膳备好了,可据说单连城还在忙。 坐在桌前继续等待,等的过程中,她将栗子糕拿了出来放在眼前,如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欣赏着它。 360度无死角地欣赏了一圈儿,时间也过去了,小路子又进来了。 “王妃,也不早了,要不,您,您先吃吧!”他有些吞吞吐吐。 “他不吃吗?”云七夕皱眉。 “爷说他跟几位将军在主帐里简单吃些。”小路子答。 云七夕狐疑地盯着他,“他知道我来了吗?” “爷,他,该是知道的。”小路子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云七夕沉吟了一会儿,突地笑了笑,“好吧,那他应该是很忙,这样,你把这个栗子糕给他送过去,我亲手做的。”一边说,她一边拿出食盒来,小心地栗子糕放了进去,递到了小路子手里。 小路子接过,躬下身子,“是。” 等小路子退出营帐,云七夕一直满心期待,不知道他看到那个栗子糕会是个什么反应?高兴?惊喜?还是会多少觉得温暖和感动? 其实在她得知战事将起这件事后,她就已经原谅了他一直没来七夕号这件事了,怎么着国家大事自然也比她个人酒楼开张重要得多。 没过一会儿,小路子回来了,手里提着那个食盒。 “怎么样?他吃了没有?好不好吃?”云七夕急问他。 小路子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回道,“爷说他收下了,他也有礼物送给您。” “哦,什么东西?”云七夕好奇。 小路子将食盒往好面前推了推,“爷放在这里面了。” 云七夕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 食盒里面只有一只玉扳指,正是她特别想要的那一只。 “他,什么意思?”云七夕死死盯着那枚玉扳指。 小路子见她脸色不对,赶紧低下头,“奴才也不知。” “你先下去吧。”云七夕道。 小路子如蒙大赦,飞快退出了营帐。 云七夕盯着静静躺在食盒里的那只玉扳指,忆起一个场景来。 那时,她求他将玉扳指卖给她,他不肯,说了一句,此物无价,只传子孙。 她还记起另一次,是在这个营帐里,他问她,要玉扳指还是要爷。 这些记忆在她的脑海里还那么清晰,就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今天,她不过给他做了一回栗子糕,他就把玉扳指给她了?且不说玉扳指本身的价值自然不可能与一盘栗子糕相提并论,聪明如他应当明白,最初她嫁给他时,多数原因也是因为这枚玉扳指。所以他此刻直接给她是什么意思? 突地,她一把抓起那枚玉扳指,冲出了营帐。 主帐门口,戈风拦住了她。 “王妃请留步,爷正在与各位将军议事,不得打扰。” 微风掀了一下门帘,云七夕匆匆瞥见单连城坐于主位上,其他几位主将分坐两边,里面的气氛看起来比较严肃。 她看见单连城似乎往门口处扫了一眼,门帘就落下了,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她。 “不行,我必须马上见到他。” 云七夕也是一旦脾气上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 “王妃,请不要为难属下。”戈风面色为难,却仍很坚持。 云七夕冷冷一笑,盯着戈风,“戈风,除非你用武力把我丢开,不然,我,非进去不可。”她不再似往日那般嘻笑,目光笃定且不容置疑。 戈风无奈,只好说,“王妃请稍等,容属下去请示请殿下。” 云七夕沉吟一瞬,点点头,“好啊,我等着。” 而她的心里却想的是,请不请示都是一样,她非进去不可。 不一会儿,戈风出来了,面色更加为难。 “爷说了,此时正在商量战策,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他特意将任何人三个字咬得极清楚,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在内。 “否则怎样?”云七夕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否则军法伺候。”戈风硬着头皮说完。 云七夕笑得发凉,“好啊,军法伺候自己的老婆,真够男人!我今天还就非进去不可了,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见识晋军的军法呢。” 刚走出两步,只感到后颈猛然一痛,她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戈风接住她的身子,叹了一声,“王妃,对不住了,属下都是照着爷的吩咐行事。”说完,他便把她扛回了营帐里,放在了床上。 “云七夕,要玉扳指还是要爷?”单连城冷冷地问她,眸光冰寒。 云七夕捏着手里的玉扳指,心情复杂,却是故作轻松地一笑,“怎么?玉扳指给我又后悔了?想要回去?你不是挺慷慨么?堂堂晋王殿下也有后悔的时候?” 单连城眸色发凉,死盯住她,一字一顿道,“爷不后悔。” 说完,他猛然转身,决然离去,黑色的披风迎风飘展,他冷漠的背影比这寒冷的天气还冷。 “单连城,你有种!”云七夕盯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抽痛。 突然,他的背影顷刻间便在她眼前消失了。眼前的画面变成了兵荒马乱的战场。 马嘶声,喊杀声,刀剑相撞的铿然声,混乱一片。 云七夕搜寻到了那道黑影,他立于马背之上,周旋于敌人的包围中,他神色凌厉,招招发狠,浑身散发着血性男人的阳刚魅力。 可局势不容乐观,虽然他勇猛过人,武力高强,可寡不敌众,晋军已经渐渐败下阵来,只剩下他还在孤军奋战。 云七夕只觉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单连城,小心。”她想喊,可发觉竟然喊不出声。 她眼睁睁看着一支红樱枪刺向了他的背,紧接着,无数只枪刺穿了他,他立于马上,再不能动弹。 “单连城……”云七夕张嘴呐喊。 可喊也不喊不出声,想跑过去,可是发现双脚笨重,跑也跑不动。 她看着他落下了马背。 “不要,单连城,单连城……” 当她猛然惊醒时,一只手指正在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单连城……”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她还痛喊了一声。 营帐里没有掌灯,但坐在床边的那道身影很清晰,他的气息如此熟悉。 她猛地坐起,紧紧抱住了他。 单连城的身体僵住了。 虽然此刻已经明白那只是一场梦,可是它那么真实,真实得不像是梦,它带给她的痛感那么清晰,清晰得到现在都还痛得不能呼吸。 “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单连城的声音低沉暗哑。 他的声音让云七夕的情绪渐渐从那个梦境中抽离出来。 她猛地推开他,依然噙着泪水的眼睛瞪着他,“单连城,你真有种,你什么意思?”她抓起那枚玉扳指质问他。 “给你想要的。” 单连城望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哑着嗓音道。 “什么时候这么慷慨的?是不是后悔当初欠考虑?当初我让你卖给我的时候你若点头答应,还可以小赚一笔。如今您都失了您冰清玉洁的身子才这样做,是不是挺得不偿失的?”云七夕极尽讽刺地说。 话刚落下,她便被他一把搂了过去。 没有掌灯的营帐里,光线极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黝黑的暗瞳里情绪复杂。 “你不是说你嫁给爷就是为了这玉扳指?” “我什么时候说的?”云七夕下意识反驳,说完又觉得不对,她为什么要解释,随后嘴硬道,“是啊,我就是为了这玉扳指,你不是说只传子孙么?我就指望着生个儿子之后,好得到这枚玉扳指。” “爷给你了,你怎么不走?”单连城盯着她的眼睛问。 “我自然要走,我马上就走。”云七夕说着就挣开他的怀抱准备下床。 他却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霸道的唇压了下来。 正文 第216章 她已彻底被他征服 “喂……”云七夕紧咬牙关,不给他探入的机会,使劲儿想要推开他。 她想说,他凭什么啊?凭什么想吻就吻?说翻脸就翻脸?不是还说要军法伺候? 越想她气,越气她就越抗拒,完全半点儿也不配合。 单连城始终翘不开她的唇,却又不忍心用过于强硬的方式对待她,无奈地松开她,黝黑的暗瞳借着昏暗的光线近距离凝望着她。 “爷不信你只是为了这玉扳指。”他哑着声儿说。 “哈,”云七夕笑了半声儿,“想不到堂堂的晋王殿下也喜欢自欺欺人,当事人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你还不信?” 单连城略显粗糙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手指的老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七夕,不要这样。”他的语气突然间变得特别无奈,原本复杂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怜惜和心痛。 这样的眼神让云七夕心里微微震撼,一颗心脏也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你的心里是有我的,你起先梦里在喊我的名字,我都听见了,为什么偏要说伤人的话来伤我的心?” 他的大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脸颊,此刻他突然放低了姿态,变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这个男人他不高冷霸道,他不会将什么都压在心里,他也会心痛,也会无奈,也会柔声跟恋人说话。 云七夕承认自己嘻嘻哈哈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有时候也会像一只刺猬,让人不敢近身。其实刺猬的一身刺并非是用来保护自己,大多时候是用来武装自己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铠甲勇士,无坚不摧,谁也别想轻易地伤害了去。 但她此刻无法再竖起满身的刺来面对这样的他。 “你不也同样做了伤人的事?你觉得你这礼物送得对?你是想讽我还是想撵我?”虽然句句都是质问,可语气却明显已经软了下来。 单连城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插进了她乌黑的发丝中,鼻尖对着她的鼻尖。 “七夕,我不想讽你,也不想撵你,我只是怕你心里没有我,我怕在你的心里这玉扳指比我更重要。” 他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云七夕没想到他能这般诚实,竟能亲口告诉她一个怕字。 “栗子糕好吃吗?我亲手做的。”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单连城没回答,却是侧头吻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温柔地研磨。 “问你话呢?”云七夕一边脸颊发热,一边又不死心地问。 他依旧没有说话,却是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唔……”云七夕轻轻捶打着他的脸膛,在他强烈的男性气息下渐渐软了身子。 在她被吻得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松开了她,伸手去解她的盘扣。 云七夕红着脸抓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压根儿一口都没尝?” “因为是你亲手做的,所以我舍不得吃。”单连城耐心回道。 “你骗人!你一定是根本看不上我做的,是不是吃青黎做的吃惯了?再吃别人做的就再吃不出任何滋味儿来?”云七夕不依不饶。 单连城眸色渐暗,突地埋进她的颈窝,吻着她细滑的脖子。 “不是,是吃惯了你,便再吃不出别人的滋味儿来。”他极度暗哑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他意味深长的话以及他渐重的气息让云七夕耳根子发烫得厉害,而在她愣神之际,他已经熟稔地解开了她最后一颗盘扣。 当他火热的手掌探上她的衣内,她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你,你不要转移话题,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好?”云七夕一边不可抑制地脸红心跳,一边有些闷闷地问。 耳旁突地传来一声轻笑,同时,脖子里洒入了一口热气,没错,他竟然在笑。 “你笑什么?”云七夕红着脸瞪着他。 他含笑轻挑她的下巴,邪魅地瞅着她,这表情配上这优秀的五官,简直魅惑众生。他轻笑道,“你是做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太嫩,不过没关系,爷可以调教你。” 听到最初一句,她还生着闷气,可听到最后,她的脸就跟烧着了一样。 丫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云七夕恼羞成怒地推他,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同时认真地盯住她。 “别闹了,七夕,你知道你突然离开的这些日子,爷特别想你,真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明天爷要走了,山高路远,不知道得有多少个日夜见不到你,让爷好好要你一回。”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话毕,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云七夕真的不再闹了!听完他的话,反而觉得心里酸酸地。 她本就是因为两人即将分别,所以才带着自己的心意来见他的。来之前,她真的没想过要在临行前一夜还跟他闹什么别扭。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宝贵的时间花在闹别扭上。 她总是在性子一起时,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了。 他解开了她身上最后的束缚,营帐里,锦被翻滚,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单连城,我想跟你一起去。”趁着他在享受她的身体时,云七夕喘着粗气提要求。 她希望他在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时候,能够爽快答应了她。 “不行。”他是很爽快,只不过却是很爽快地拒绝。 “为什么?我不是随军太医?” “你是晋王妃,所以你便做不了这随军太医了。” “为什么?”云七夕不懂,大不了她不要两份俸禄。 单连城吻了一下她的唇,稍正神色。 “征战沙场的男人,上战场杀得痛快,下了战场谁没有点儿背井离乡的孤苦寂寞?谁不想夜夜软玉温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骄奢淫逸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对行军打仗的人来说,是大忌!军有军规,晋军上下都看着,爷不能带头破了规矩。” 他所说的,云七夕自然懂,闷了一会儿,她突地笑问,“你说谁不想夜夜软玉温香?你在战场上的每个夜晚,也有这样的想法?” 单连城看着她,“以前没有,有了你之后,自然会想,不正常的男人才不会想。” 兴许是觉得她的问题太多,他只好再次堵上了她的嘴,用行动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也许因为是分别前夜,所以他特别地专注卖力。云七夕得承认,单连城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床上,都是一个很强悍的男人。她很快便沦陷在了他的攻势里,再无心去考虑其他。 且不说明天,不说以后,此时此刻,她已彻底被他征服。 几番云雨过后,他轻轻搂她在臂弯,怜惜而不舍地亲吻着她被汗湿的额头。 云七夕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觉得这是世上最动人的旋律。 都累了,却都没有睡意,只是彼此都不说话,享受着此刻难得的温存。 “近日有人赠了我一种好酒。”不知过了多久,单连城突然说。 “什么酒?”云七夕好奇抬头。 能被他夸为好酒,想必不一般。 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来。 “本来一直舍不得喝,眼见着就要出征了,还是喝了吧。”单连城盯着那瓷瓶叹息道。 “我也要喝。”云七夕噘着嘴。 单连城将小瓷瓶拿远了一些,防备地盯着她道,“这酒稀贵,本就不多。” 他越是这样说云七夕心里越是痒痒,央求道,“我只尝一小口,一小口而已。” 单连城没理会她,兀自打开瓷瓶,将酒液倒入了自己口中。 “你!小气鬼!”云七夕瞪着他。 盯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单连城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突地俯身吻住了她。 云七夕只觉凉凉的液体入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在他舌头的撩拨下,很快吞了下去。 单连城松开她,眸子里波光一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什么好酒,也不怎么样嘛,跟普通的酒也没多大区别,跟我酿的新酒相比,可差远了。”云七夕咂巴了两下嘴,语气里故意带上了丝丝嫌弃。 单连城倒也不在意她的评价,将她重新揽回臂弯,“你的新酒给爷留一坛,等爷从战场上回来时,拿来给爷接风。” “好啊,到时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酒了。”提到自己的新酒,云七夕就自得得很。 也许是单连城的臂弯给她一种特别踏实的安全感,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当云七夕醒来时,天已大亮,只觉脑袋沉重得很。 走出营帐时,才发现大营已经空空了,只有少数几个小兵还在驻守。 “什么情况?”云七夕懵了。 “晋军已经出发了。”戈风从一边走来,回答了她的疑问。 “什么?”好歹告别一下吧?就这样走了? 关键是,看天色可能确实不早了,她平时不会睡到这么晚才醒的。 回想起单连城渡到她口中的那口酒,云七夕心中暗骂某人阴损,也恨自己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她飞快地跑到马厩,解下了“闪电”。 正文 第217章 单连城,你要活着回来! “王妃,你要去哪儿?”戈风肩负着保护她的重任,不敢由着她任性。 云七夕却已经跨上马,赌气般地说道,“他不让我送,我偏要去送送他,驾!” 她手中僵绳一拉,双腿一夹马腹,闪电便带着她奔了出去。 戈风不敢拦她,无奈下只好骑着马跟上。他早就知道,他的任务比上阵打仗更加艰巨。 大战在即,朝野震动。 战场虽然远在大燕边境,而在大燕晋王的护佑下,战火应该永远也不可能烧到京城来。 虽是如此,战争的阴影却依然笼罩了大燕的京城,百姓们的脸上多是不安,也有即将反打的兴奋。 云七夕骑得很快,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她不知道大部队走了多久了,但她认为,大部队的速度一定没有她一个人骑马的速度快。 “王妃,您停下吧,爷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戈风试图劝说她。 谁知云七夕一听反而信心倍增,勾着唇角,“一个时辰而已,我最多用两个时辰,必然追上他。” 路过七夕号时,云七夕想了想,勒马停下,跑了进去。 “云姑娘,您这么急是做什么?”大家见她心急火燎地冲进去,都很好奇。 翠翠则说道,“云姑娘,起先我看到晋王殿下带着军队路过了,好威风啊!” “路过多久了?”云七夕立刻拉住她问。 “您不知道这事儿吗?”翠翠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激动,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晋王殿下出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难道这一次又一次七夕楼失火一样,晋王殿下唯独将晋王妃蒙在了鼓里?要是因为自己的在嘴巴引起两人的矛盾,岂不是很糟糕? “我知道,我是问晋王路过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吧。”翠翠不安地回道。 云七夕点点头,松口气般地笑了,看来,距离是越追越近了。 “拿坛新酒给我,快!” “哦,好!”翠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看她很急,也不敢耽误,赶紧去取了一坛桂花酒来。 将酒挂在马背上,她重新上马,继续赶路。 她已经将一个时辰的差距缩短成了半个时辰,这个看来,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可以追上他了。 看了眼马背上挂着的酒,起先心中恼怒的心情完全被一种小兴奋取代了。 他一定要让她在出征前喝到她的酒,一定! 她执着地追,戈风也就执着地跟着。即便她要冲向刀山火海,在他阻止不了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紧跟着。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恐怕也只有提头去见爷了。 走出京城边界一段,路过一个小镇,百姓们都在讨论。 “晋王殿下可真威风啊!” “是啊!乌尔丹狗贼,竟敢再次挑衅我大燕,真正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咱大燕怕什么,晋王殿下一出马,肯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就是就是,打得他再也翻不了身。” 看大家讨论得这么激烈,想必晋军是刚刚路过不久,云七夕搓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再次拉紧僵绳,加快了速度。 山脚下,有一条笔直的长长的官道,威风八面的晋军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在官道上蜿蜒前行。一面面三角大旗在风中呼呼飘动,只旗帜上一个霸气的“晋”字,便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单连城端坐于马背之上,凤翅溜金的头盔下,一张冷俊的脸刚硬酷烈,黑金的铠甲外,一件黑色的披风迎风而展,这样优秀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 突听一阵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有两匹马越过队伍,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调转马头。 马上的女子正静静地凝望着他,就好像是参加某项比赛打破了世界纪录,光彩熠熠的眼睛十分夺目。 而凤翅溜金的头盔下的这双黑眸却是在女子出现的那一瞬,暗沉了几分。他一抬手,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 “爷,王妃她,她一定要来送您一程,属下……”戈风惭愧地低下了头。 呼啸的北风自山脚穿过,两人对视良久,女子始终含着几分得逞的笑意,而男子原本的几分怨怪最后都化作了无奈。 他哪能不懂这女子什么脾性,性子一上来,连自己都拿她没有办法,又岂是戈风能阻止得了的? 其他人也都是诧异地看着云七夕,而云七夕在看到队伍中的一人时,也是愣了一下。 韦正卿怎么会在这一次讨伐乌尔丹的队伍中?他与云冲一左一右紧跟在单连城身后,看样子在此处出征中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们。 不再想其他,云七夕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酒来,抱着酒坛子望着单连城一展笑颜。 “别紧张,我不是来搞破坏的,我只是来送你一程,请你战前尝尝我的新酒。” 戈风从她手中接过酒坛子,大步走过去递给马背上的单连城。 单连城低头看了一眼,接过,又抬头望向云七夕。 云七夕摸着闪电油滑的鬃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看样子是很期望听到他亲口赞美。 韦正卿看了云七夕一会儿,突地缓缓地笑道,“既然是晋王妃千辛万苦送来的心意,晋王殿下又怎能拒绝?咱们行军打仗之人,战场上要有勇气,战场下也不能失了一份豪气,此去乌尔丹路途还远,晋王殿下此时喝酒,还不算犯了军规。” 云七夕愣了愣,她送酒来时,倒没有想到军规这一条。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还没想明白,便听“砰”的一声,单连城已打开酒坛,在她的注视中抱起酒坛子,仰起脖子。云七夕只看见他的喉结不停地滚动,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不一会儿就将一坛子酒都喝了下去。 单连城将空坛子往地上一丢,坛子应声而碎的同时,他已经翻身下马,大步朝云七夕走来。 穿上铠甲的他比平日里更加高大威风,看着他快步走近,她的心跳突然间就加快了。 当他已经站在眼前,云七夕刚看清了他微红的眼角,下一瞬,她便被他紧紧抱住,低头吻了上来。 所有人大概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晋王殿下会突然间这么失控,纷纷低头,非礼勿视。 云冲没低头,却是别开了目光,眼底难掩落寞。 韦正卿看到这一幕,嘴角淡淡噙了一丝笑,像是一种过来人对年轻人的理解。 单连城身上的铠甲坚硬而冰冷,隔离了他火热的胸膛,她触碰不到,可是她能感受到他的贪恋和不舍。 他的唇齿绕着酒香,云七夕更品出了一丝苦涩。 离别苦!恨别离!当是如此! 吻了不知道多久,虽然不舍,可云七夕是个懂得大是大非的女人,她不能耽误了他们的行程,更何况,让整个大部队观赏他们的吻戏,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双手撑着他冰凉的铠甲,她轻轻推开了他。 “酒不错!” 单连城捧着她的脸,难得温和地凝视着她说。 听着他的夸赞,云七夕很是满意地弯着唇,“那当然,你老婆我酿出来的酒怎么可能差?” 单连城也是柔和地勾了勾唇。 “你不准在孤苦寂寞的时候去找别的女人!”云七夕突地盯着他,下命令一般,但又似乎害怕别人听到,所以音量很小。 “不找!”单连城脸上柔和不减。 “单连城,你要活着回来。”云七夕觉得鼻子有点酸。 单连城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坚定点头,“一定!” “走吧。”云七夕一狠心推了推他。 再不走,晋军的将士们该怎么想他?她不能让他的手下觉得他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 单连城点点头,转身大步回去,跨上了马。 “走!”他已正了神色,沉声道。 于是,大部队再次走了起来。 云七夕将马拉到一边,让开了路。 路过她时,单连城的目光再次从马背上投来,云七夕朝他灿然一笑,挥了挥手。 鬼知道她现在的心里有多么不是滋味儿! 单连城终于收回目光,专心看着前面。云七夕还立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有着这样一个威风帅气的背影的男人,竟然是她老公,想想都跟做梦一样。 直到整个大部队都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云七夕才恋恋不舍地跨上马往回走。 来看时候风风火火,回去的时候却是无精打采,走得极慢。回到七夕号时,已经是响午了。 见她情绪不佳,大家心头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都默契地不再提及晋王出征的事。可他们可以管不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了客人的嘴。晋王出征是整个大燕的大事,成为热点头条是必然的,大家茶余饭后谈论谈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虽说大家说的大都是夸赞单连城的话,可云七夕听着还是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索性就回到房间里去。 本来做什么都失了兴致,可是一看到放在房间里的那杯酒,她又满血复活了。 她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闭关研究,真相浮出水面时,她早已手足冰凉,就好像是突然掉入了冰窖之中。 正文 第218章 这世上哪有永远的太平? 云七夕突然有些后悔,她实在不该去好奇这壶酒,真相太过残忍! 虽然没有多少胃口,还是在七夕号勉强吃了一顿午饭。才回到国公府去看单宝珠。 房间里,单宝珠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者她什么也没有看,只是一种放空的状态。看样子是大概已经坐了很久,连有人进去她都没有发现。 “宝珠,你在想什么?”云七夕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 单宝珠麻木地转过头,幽幽地望着她。 “嫂子,哥和云哥哥他们已经走了吗?” 此时的单宝珠,跟从前完全判若两人,哪里还是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她呢?云七夕知道,原来的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们今天一早已经走了。”云七夕道。 单宝珠转过头,又继续保持刚才发呆的那个姿势。 云七夕搬了个凳子坐到她身前,为她把脉。她的纤细的手腕触感很凉,亦如窗外突然转寒的天气。 她手上的伤口愈合了,可她心灵上的伤口只能交给时间了。 一次惨痛的经历,毁了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若让她知道那个杀千刀的是谁,她必定会亲手缴了他的作案工具,让他永不能人道。 “宝珠,你不要想太多了。”她柔声劝着她。 单宝珠望向她,突地柔弱地牵起了唇角。 “嫂子,我只是在想,我如果也会武功该多好,如果我也能上战场该多好。云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云七夕认真点头,对她此话表现出了深厚的兴趣。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前提是你得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有好的身体底子才能习得一身好武艺,那样才能达成这个愿望,你说对吗?” 单宝珠望着她,眼中有些迟疑,又有无限憧憬,“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 回答的不是云七夕,是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一个声音。 她们齐齐回头,只见单景炎立在门口,正含笑地望着她们。 “四哥。”单宝珠唤了一声。 单景炎朝二人点点头,走了进来。 找他一出现,云七夕就一直望着他,他的脸色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可苍白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关切地望着单宝珠。 “宝珠,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好些了吗?” 单宝珠轻轻点头,“好多了,多谢四哥关心。” 单景炎大概也感觉到了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云七夕。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问得认真。 “你呢?身体好些了吗?”她没回答他,却问了他同样一个问题,只是问出口的时候,喉咙有些发紧。 单景炎含笑点点头,“我没什么不好的,一直都是这样,不好也不坏,不必担心。” 云七夕突地也是一笑,用双手搓着单宝珠的冰凉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些温暖。 她撇了单景炎一眼,故意用不着调的语气笑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人称妙手回春的小神医,什么症状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说此话时,她的一双清透的眼睛带着点些许犀利。单景炎望着她一会儿,笑了,“是,小神医,我们的生命中有你这个小神医是我们的福气,是吧,宝珠?” 单宝珠柔柔地笑了笑,“是,我的命也是嫂子帮我捡回来的。” 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单宝珠心里的阴郁大概也散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笑容了。 单景炎离开的时候,云七夕也追了上去。 “景炎,我正好要进宫看母妃,跟你一道吧。” 单景炎点头说好。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往皇宫方向走,戈风则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即使是去皇宫里,他也必须跟着。 “这世道真是变幻无常,还以为天下从此就太平了,结果战事说起就起。”轻轻摇晃的马车里,单景炎感叹道。 云七夕无奈地轻轻一哼,“这世上哪有永远的太平?”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她了解得太多了,大唐鼎盛时,想必老百姓们也认为自己生到了好时代,天下安定了,结果还是免不了战火。努尔哈赤称霸中原后,代代帝王都是能人,结果还不是依然有落幕的一天。那些一路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的始祖,若是知道终有一天,自己的江山还是落在了别人的手里,想必在地下也不会安息吧? “是,凡事都是物极必反,一切都始于一种欲望,没有欲望,也就没有争斗了。” 云七夕突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单景炎,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了?今天总是这样奇怪地看着我。” 云七夕瞄了一眼挂在他腰间的那只汉白玉酒壶,那只酒壶随着马车的晃动一晃一晃。 她淡淡抬眼看他,“你说得没错,没有欲望,也就没有争斗,可是,人的想法始终都是不一样的,你没有欲望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欲望,你谦让不代表别人会感激你,相反别人可能会认为你傻。” 她的表情那么认真,甚至还隐隐有那么点怒气。 迎上她的目光一会儿,单景炎轻轻别开眼,笑道,“人呢,只能管得了自己,别人想怎样做,自然管不了,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听他这一席话,云七夕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不是真的是她自己修炼得不够?所以才不能做到他所说的这样,对什么事情都很看得开? 入了宫,下了马车,单景炎说送她去惠妃的怡月宫,云七夕却挑了挑眉头。 “不急,我想去你宫中看看,我发现我还没去过你宫里呢,特别好奇,不知道心性儒雅的四皇子住的地方像什么样子。” 看单景炎愣了愣,云七夕打铁趁热,“怎么?不欢迎我?” 单景炎随即爽朗一笑,“欢迎!当然欢迎!请吧!” 单景炎所住的永和宫离皇后的凤仪宫不远,想来应该是单景炎常年身体不好,皇后不放心他,所以才让他一直住在自己身边的。 男人住的地方就是跟女人住的地方不一样,女人的花园里,大多都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什么都比,即便是自己花园里的花,也不能别宫的差了。从女人爱什么花也能看出一个女人的品性。而永和宫里,没有多余的花花草草,只是种了很多的翠竹,整个环境看上去清爽却也不失雅致。 云七夕与单景炎往永和宫内走,戈风则止了步,在院子里等着。 永和宫内,满眼都是字画,浓浓的书香之气。想来单景炎大多时候,都用写字画画来打发时光。 一个高圆凳上,放着一盆吊兰,藤蔓几乎及地。 见她看着那盆吊兰,单景炎笑着解释,“这是母后硬要放在这里的,说是永和宫里缺少了点儿生气,放盆吊兰点缀一下。 云七夕点点头,表示理解。 环顾四周,心中感叹,这永和宫的也和他的人一样,清淡儒雅。 若永和宫不是处在皇宫里,倒是一个清幽别致的好地方,它不该属于皇宫,就好像它的主人,它本也同样不该属于这个皇宫。 装作对他所住的地方十分好奇,云七夕到处转悠。单景炎也似乎是君子坦荡荡,由着她到处看。 “你随处看吧,我让人去沏茶。”他说。 云七夕应了声好。 单景炎离开后,云七夕入了内殿,眼睛四处看,床头不远处的一个小桌案上的大个大瓷坛子很快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普通的坛子,没有丝毫起眼之处。 云七夕一步步走近了它,隐隐闻到了一股酒味,正准备将坛盖打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一按。 “这是酒,没什么好看的,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我带你去品一品上一次父皇赏给我的顶好的西湖龙井。” 他的神情很坦荡,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临出去时,云七夕还回头望了一眼那酒坛子。 品过了茶,云七夕便离开了永和宫,去了怡月宫看望惠妃。 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出征在外,做母亲的必然也是担心的。一见她去,就拉着她说话,问长问短,完全心神不宁的样子。 云七夕笑着宽慰她,“母妃,你放心吧,连城一定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平安回来的。” 由于单连城出征了,惠妃在宫里也是孤单,眼见着天快黑了,惠妃索性就留云七夕在宫中住一宿,这正合云七夕的意,所以她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留下,戈风自然也只能留下来。宫女将他安排在客房里,让云七夕与自己同住。 惠妃本是想让她陪她好好说话的,结果没说上一会儿,困意就来了。 三更过半,云七夕偷偷看了惠妃一眼,见她睡得很沉,便轻轻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清楚惠妃一时半刻应该是不会醒来的,因为她白日趁惠妃不注意在香炉里加了点料。 外间的两个宫女也睡得很熟,云七夕轻步出了门,再缓缓将门合上。 出了怡月宫,一路避开宫中的侍卫往永和宫的方向走,为了万无一失,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 永和宫里的人没有都没有亮灯,应该是都睡了。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刀,拨开了门栓,打开了永和宫的门。 正文 第219章 原来四皇子这么小气! 关上门,云七夕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借着浅浅投入的月光,打量了下过分安静的永和宫,待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才轻步往内殿里走去。 深夜的永和宫安静到落针可闻,云七夕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 内殿里,传来了单景炎均匀的呼吸声。 他,应该睡得很沉了吧?而且,白天她也在他的香炉里加了料的。 云七夕一向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更何况内殿在没有掌灯的情况下,比外殿的光线还要暗几分,稍微定了定神,她便大着胆子猫着腰走了进去。 路过床前时,她又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床上。 单景炎静静躺着,双手放在被子外面,胸口均匀地一起一伏。 暗暗吸了口气,她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个放酒坛子的桌案前。 站直身子,她伸手缓缓接近那酒坛子。 “七夕!” 安静的内殿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儿让云七夕跳起来。 猛然回头,刚才还静静躺在床上的单景炎此刻却站在她的身后。 云七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刚才唤她那一声还算平静。 来不及多想,她咬了咬牙,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猛地去推那酒坛子。 “不要!”单景炎阻止不及,那酒坛子从桌案上滑落,掉在地上时发出很大一声脆响。 听着这一声破坏的声响,满室酒香浓郁,云七夕却是暗暗舒了口气。 她还呆在原地,却被单景炎拉住手臂退后几步。 “当心湿了鞋子。”他温和地说。 即便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他却仍然如此温和,在意的是她是否会湿了鞋子,云七夕觉得心头好似被一块大石头堵着,眼睛酸涩难受。 “景炎,对不起!” 单景炎没说话,只是走到一边掌起了灯。 当灯光照亮了整个内殿,他们看清了彼此,也看清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四皇子,有什么事吗?”殿外响起了敲门声以及宫女关切地询问。 单景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云七夕,朗声回道,“没事,只是打翻了酒坛子,你们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打扫。” “是。”只听殿外的宫女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见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闷闷地低着头不说话,单景炎轻笑一声,走到她的面前来。 “没关系,不就是一坛酒,不必内疚。” 云七夕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他。 “它不是一坛普通的酒。” 单景炎垂眸,面不柔和地说道,“是,它不是普通的酒,是药酒,有活血补气的功效。”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朝床前不远处的一张小几上走去。 在内殿里亮起灯的那一瞬间,她便看见了放在小几上的小酒壶,就是他惯常带在身上的那一个,应该是睡觉前取下的。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摇晃了一下,确定里面还有酒,回头看着单景炎隐隐变白的脸,笑了笑,“既然是这么好的酒,四皇子应该不会介意与朋友分享吧?” 说完,她就拔开了瓶塞,准备喝下去。 单景炎眉心一沉,一个箭步冲上来,想要从她的手中夺过,不过云七夕闪了一下,避开了他。情急之下,他只好一下子打掉了她手中的酒壶。 酒壶飞出老远,碎得清脆。 云七夕看着那一地的碎渣,以及还在满地流淌的酒液,轻笑了一声,“原来四皇子这么小气,喜欢吃独食。” 单景炎面色苍白地淡然道,“这酒虽好,可是味道不好,你应该不会喜欢,下次请你喝好喝的。” 云七夕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抓紧他的胳膊,几乎咆哮了出来。 “它是药酒,也是毒酒,单景炎,你是不是傻啊?” 单景炎却不再迎上她的眼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七夕双眼赤红的盯着他,说不出的心痛和难过。 “你懂的,只有你最懂,你骗得过其他的太医骗不了我,这药酒里有一种不易被人发现的慢性毒药,它的毒素不旦会慢慢沉淀在你的身体里,还会对你服用的其他药的药效产生抑制作用,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服用治疗心疾的药不见成效的原因。而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真的很傻,你没有欲望不代表别人没有欲望,你谦让不代表别人会感激你,你可以谦让,但是你不必伤害自己的身体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七夕,别说了。”单景炎一声无奈地叹息。 云七夕忆起初次见他时的场景,那时,她救了他一命,直到在太和殿的宴会上,她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她认为他有着这世上最干净纯粹的一双眼睛,她认为他是这个皇宫里最没有心机的人。却不想他把他所有的心机都用来对付了自己。 正当两人沉默的时候,殿门口响起了细微的动静。只听一声落锁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脚步声跑远的声音。 二人互看了一眼,快步走出内殿,来到外殿。 云七夕伸手去拉门,门拉不开,却只能听见门锁的声响。 “小莲!小莲!”单景炎拍着门唤了两声,却没人应答。 “看来是有人想要制造点儿绯闻了。”她冷笑了一声。 “七夕,你不该来的。”单景炎在她身侧叹道。 云七夕放弃开门,回过头,看着他,苦中作乐地笑道,“明天四皇子与三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宫,既而传遍整个京城。四皇子,你的清白没了?” 单景炎苦笑着摇摇头,“我更在意你的清白。” 云七夕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她干脆一屁股靠着门坐了下来,“反正现在想走了走不了,我们来好好说说话吧。” 单景炎点点头,也在她身边坐了一起,和她一样靠着门板。 其实她虽然气单景炎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是她打碎了那坛子酒,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由单景炎的事情,她又回想起单连城伪装双腿残废的事情来,这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为了示弱!所以身在帝王家真的很悲哀!即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过不了平静的生活,因为即便你不犯人,人也防着你,唯有你不再有竞争的本事,兴许才会念在一份亲情,放你一马。 “景炎,以后不要再喝这种酒了,如果你喜欢喝酒,我给你泡一种好酒,对你身体真正有益的。”云七夕道。 单景炎点点头,“好,听你的!” 不多时,永和殿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门外有亮光透了进来、 “皇后娘娘,仔细脚下!”院子里响起了人声。 云七夕浑身一震,没想到皇后来得这么快,看向单景炎。 单景炎担忧地看着她一眼,突地捂紧胸口,神情极其痛苦。 “景炎,你怎么了?”云七夕抓住他的手。 脚步声很快来到了门口,此时他们与外面的人不过一个门板之隔。 “把门打开。”皇后沉怒的声音响起。 “是。” 紧接着便是迫不及待开锁的声音。 当永和宫的殿门终于敞开,两只明亮的灯笼举起,光照了进来。皇后及一个太监两个宫女都惊呼了起来。 “四皇子!” “景炎!” 此时的门里面,单景炎静静躺在地上,云七夕则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身边。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踉跄地走进来,痛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单景炎,等再把视线转向云七夕时,立刻变成了疾言厉色,颤抖着手,呼吸不稳地指着她。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云七夕消极的表情抬眼看她,“四皇子的身体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经常会突然感到不舒服,今天晚上四皇子感到身体不适,知道我的宫中,就让宫女找了我过来。我虽不是太医,但却有过多次救治四皇子的经验,对四皇子的状况也比较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等我看完,准备出门去给四皇子拿药的时候,门就被锁上了,不知道锁门的人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存心想耽误救治四皇子的时间?还是特意想给四皇子难堪?” 对于这一番说辞,皇后非常不愿意相信,可单景炎的状况摆在眼前,她也没有理智的心思才去深入思考。 “谁?谁想害四皇子?” 云七夕盘着腿坐姿悠闲,冷笑道,“谁锁的门谁就想害四皇子,换言之,是谁三更半夜把皇后娘娘从床上叫起来看戏的?” 皇后揉了揉了眉心,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追究,先救景炎要紧,你既然救过数次,这一次,你也务必要把景炎给本宫救醒了,否则,本宫定然饶不了你。” 求她救人竟然还能这么嚣张?云七夕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皇后娘娘,我想请闲杂人等都离开,这么多人杵在这里,我就是有救人的洪荒之力也施展不出来。”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皇后直皱眉头,眼睛瞪了又瞪,现在找太医又来不及,为了单景炎,她还是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有她和她的贴身宫女留了下来。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正文 第220章 我对他问心无愧! 云七夕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屁站起来,“等着,我现在去拿药。” “王妃,属下把药送来了。”戈风竟然诡异般地出现在了永和宫的门口,手中的药瓶递了过来。 暂时没时间去思考戈风怎么会突然出现,接过他手中的瓷瓶,云七夕拿出一颗药,迅速让单景炎服下了一颗。 然后她便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看单景炎依然没有醒过来,云七夕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坐了下来,皇后又气又急,“你坐下来做什么?还不赶快救?” 云七夕扫了她一眼,故意不急不缓地道,“皇后娘娘急什么?药入体总要有一个过程的,又不是仙丹,哪能那么快就发挥作用?” 被她呛了一声,皇后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就更难看了,可虽然是生气,却也暂时拿她没有办法,单景炎一直没醒,她心里急。 等待的空档,云七夕又拿出手中的药瓶来仔细端祥,然后突然想起来了。那时她坐上了楚凌云的花轿,要嫁到西凉去的时候,曾经让翠翠将一份治心疾的药送到单连城的手里,让他保管着的。只不知他是何时把药交给了戈风的。 可是云七夕记得自己从怡月宫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跟踪,戈风应该也不会发现自己离开了。他的突然出现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性,那就是惠妃发现她不见了。 哎,回去该怎么向惠妃解释呢?这真是一个伤脑的问题。 “云七夕,你是在戏弄本宫吗?景炎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要你陪葬。” 见云七夕一直在玩药瓶,未曾去看单景炎一眼,皇后彻底怒了,竟然如个波妇一样地咆哮了起来,惊得云七夕下巴都快掉了。 咳咳! 她用手掩着唇,忍住笑,轻咳了两声。 神奇的是,躺在地上的单景炎在这一刻终于幽幽醒转,缓缓睁开了眼睛。 “母妃……”他轻唤。 皇后一看,顿时惊喜万分地扑向单景炎,“景炎,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母后了。” “母妃,儿臣让您担心了。”单景炎略带歉意地看着她的母后。 云七夕揉了揉鼻子,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四皇子也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她刚迈出步子,皇后就冷喝了一声。 就知道,即便她救了她的儿子,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皇后缓缓站起来,缓步来到云七夕面前来,借着灯笼的光犀利地打量她。身为一国之母,她应该是惯常用这样的气场来压人。最好是在开口之前就能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可面对这不善的目光,云七夕却并不畏惧,不卑不亢地回视着她。 眼神打压够了,皇后昂了昂高贵的头颅,才终于开了尊口。 “晋王妃!今日是晋王带兵出征的日子。上阵打仗,最忌心有旁物,若是让他知道他不过刚刚离开,你就半夜来到皇弟的寝宫里,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不在乎景炎的名声,难道你也不怕晋王在战场上乱了心神,出现不测?” 不得不说,皇后的心思还是缜密的,她虽然很想直接指责她不要脸,可是大概在打量她的时候她就理清了思绪,一句话就说到了她在意的点子上来。 可云七夕只是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就算我说我是来救四皇子的,您会相信,别人也不会相信。可我不在意别人相不相信,只要连城相信就好,我知道他会相信的。多谢皇后娘娘对我和连城的关心。” 她轻轻抬眸,淡然地凝视着皇后,语气又沉了沉,“我知道很多人都巴不得他一去就回不来了,可是他是大燕的不败战神,每战必胜,恐怕不会如了某些人的愿。” 说完,她没再看皇后一瞬间极为难看的脸,只看向单景炎,温和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跨出永和宫,云七夕感受得到背后那一道恶毒的目光,如有芒刺在背,可她却偏偏背脊笔直,走得格外理直气壮。 皇后的出现是今晚的意料之外,不过她不在乎,毁了那坛酒,她心里就舒坦了。 “戈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走在路上,云七夕问戈风。 戈风走在她身侧,沉吟道,“属下听见惠妃娘娘在让宫女出来找人,因为白日里改正跟你一起来过永和宫,所以,属下只是猜测。” “你有什么想法?”云七夕淡淡问。 戈风垂着眸子,想了想,回道,“属下不敢妄加揣测,爷曾经说过,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的,即使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竟然还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说他会相信吗?” 戈风这下子沉默了,爷的心思他哪能猜得到?更何况自爷娶了王妃以后,时有反常,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云七夕吸了口气,说道,“无论他相不相信,我都对他问心无愧。”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怡月宫。 怡月宫里亮着灯,惠妃果真已经醒了。 她确实顾忌怕伤到惠妃的身体,所以药量放得比较轻。 戈风看着她走进了怡月宫,才回到了客房。 云七夕在珠帘外定了定神,才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惠妃靠坐在床头,看起来有种失眠的疲累感。 听见珠帘响动,她抬眼看了过去,没有说话。 云七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眼神平静,不像是责怪,也不像是质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母妃,你怎么起来了?”云七夕往床边走过去。 “七夕,你去哪儿了?”惠妃终于问道,声音亦如往常地温和。 云七夕坐到床头,直视着她的目光,说道,“母妃,我去了永和宫。”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惠妃是个精明的人,与其编谎言来让她识破,还不如对她说实话。反正,她也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单连城的事。 “去四皇子那里?” 惠妃几不可察地轻轻皱起了眉头,可下一瞬又伸过手来握她的手。 “手这么冷,赶紧到床上来再说吧。” 秋末初冬的夜里,确实冷,出去走了一圈,自己倒是没察觉,只是碰到惠妃温暖的手,一对比,才发现自己的手真的是冻得僵人。 云七夕脱了鞋子,爬上了床,惠妃早已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位置来。 钻进温暖的被窝,周身一下子就热呼了起来。 “母妃,我到永和宫去,其实是因为……” “不必解释,母妃相信你!” 云七夕讶异地侧过头去看她,却见惠妃已经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为什么?” 她自认如果跟惠妃交换角色,她一定会胡乱猜忌。因为她确实是一个不太容易付出信任的人。 惠妃笑着轻轻摇头,“不为什么,就是相信!本宫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一个做事坦荡的孩子,所以本宫相信你。” 这一席话让云七夕的心里涌起丝丝感动来,“母妃,谢谢你!” 惠妃再次伸过她温暖的手来,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七夕,本宫活的这半辈子,也领悟了一些道理,相信会让人变得很快乐,相反,猜忌则会让人忧愁,痛苦。流言蜚语都是别人说的,为什么要相信别人,而不相信一直都信任的人?多一点信任就会少一点伤害。” 云七夕心里明白,惠妃当年也是从流言蜚语过来的,所以她才有如此深刻的感悟吧? 可是,单连城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儿子呢?此时此刻,她想问却又不敢,面对惠妃的理解和关爱,她问不出口。 惠妃今天跟她说这些,不单单是为了表达她相信她吧?是不是察觉到她与单连城之间的信任不够,所以才来开导她? “母妃,如果信任到了最后,发现是欺骗,怎么办?” 惠妃笑了,“那有什么?至少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是快乐的,若是一直猜忌岂不是一直痛苦,从得不到快乐?毕竟人生苦短。”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惠妃拍拍她的手,“睡吧!别想太多了!” 两人缩进了被子里,惠妃一直握着她的手。 云七夕却是有些睡不着,不知道晋军到了哪里了?他睡了吗?睡得着吗?到后来大概是想累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在怡月宫里用早饭,云七夕诧异地看着桌子上的糕点。 “母妃也喜欢吃栗子糕?” “也?”惠妃笑眼看向她,明白过来,点点头,“是啊,连城也喜欢,不过连城是受了我的影响。你尝尝,这是青黎做的,青黎这孩子有孝心,手艺很不错。” 云七夕本想尝上一块的,看看自己做的差在哪里,一听说是青黎做的,就连碰一下都不想了。 吃过了早饭,她与戈风一起离开了怡月宫,却没急着出宫。 路过御花园,凉亭里的对话传了过来。 “听说晋王妃昨儿半夜去找四皇子呢!” “真的?怎么可能?” “真的!听说还被皇后娘娘亲眼瞧见了。” “还真是不要脸啊!这晋王殿下才刚走,就按捺不住要红杏出墙了。” “就是,据说这四皇子对晋王妃也是有意的呢!还画了不少晋王妃的画像,你说这孤男寡女两个人在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 云七夕倒是没想到,一大早这新闻就传开了。 往凉亭那边瞟了一眼,只见几个宫女正津津有味地议论八卦,而被宫女们围着的那个珠环翠绕的女人,却没有半点儿阻止的意思。 云七夕明白了,好歹她是晋王妃,若不是有人撑腰,宫女们怎么敢在这里乱嚼舌根? 好在她从来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正准备不理会地离去,却不想凉亭里的人却是叫住了她,看样子是早就看到她了,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呢。 正文 第221章 更年期综合症 “这不是晋王妃吗?这一大清早的走这么急是要去哪呢?”一把柔媚的声音在凉亭处响起,凉亭里一干人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云七夕停下脚步,无奈地了吐了一口浊气。 罢了!既然人家大清早的这般无聊,她就陪着过上几招吧。 云七夕扭过头去,朝凉亭里的人淡淡一笑。 “容妃娘娘真早。” 容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涂了蔻丹的修长手指虚扶鬓角,一步一步从凉亭里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不及晋王妃早,听闻昨个半夜晋王妃还在为四皇子诊病呢,今个儿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毕竟是年轻啊,晋王妃的精神就是好。” 自皇后生辰宴那日,容妃当众挑开了单景炎画她画像的事,她就知道此人并非善类。她并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这位容妃娘娘,宫中女人的仇恨有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云七夕淡淡一笑,“是啊,昨个半夜我确实在为四皇子诊病。” 见她面不改色地承认,容妃有几分讶异,不过很快又浮起了一丝掩藏不住的嘲弄。 云七夕不以为意,笑道,“不过容妃娘娘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昨个半夜发生的事情,容妃娘娘一大早就知道了。” 容妃玩弄着手里的帕子,窃笑了一声,“宫中都已经传开了,本宫不想知道都不行了呢。” 看着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云七夕真想抬手煽她一巴掌,但她克制住了。 见云七夕不吭声,容妃更是得意,笑得眉飞色舞。 “据说晋王妃医术十分了得,甚至赛过了太医院的太医,本宫就是在想,晋王妃如此年轻,竟有如此了得的医术,可见那太医院里那些老头子可真真都是白活了,一点用也没有。” 云七夕盯着她的笑颜看了三秒,突地一弯唇,“我看容妃娘娘今日似乎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近日失眠多梦,食欲不振?容妃娘娘若是相信我,不如让我来给您看一看?” 容妃轻皱秀眉,深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瞬,突地一笑,“好啊。” 两人一起回到了那个凉亭中,容妃坐下来,将自己是纤细的手腕伸了出来,挑衅般地笑看着云七夕。 云七夕坐在一边,面色淡然地为了把脉。 起先还聒噪的亭子里,此刻倒是安静得很,先前聊八卦的那几个宫女见此情形,有种要看戏的小兴奋。容妃的眼神里划过一丝轻蔑,似乎是不相信她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戈风没有入凉亭,而是站在凉亭外静静地等候。戈风虽不擅言辞,不过长得倒不差,习武之人,都是自带威风光环的。身量颀长,手握一把宝剑,往那静静一站,也是格外夺人眼球。几个宫女不仅八卦,还很花痴,大概平日里接触的异性多是太监,所以见着个男的就发一春,眼神儿不时地往戈风身上瞄。 然而戈风只是静静立在一边,看着云七夕为容妃把脉,对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火热目光完全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欲言又止。 容妃倒是好奇了,问道,“不知晋王妃得出了什么结论?” 云七夕将手拳在鼻端,轻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容妃一眼。 “真要我说?” 见她这神情,就像是她有什么隐疾不能对人言似的,容妃正色道,“本宫倒很想听听晋王妃的说法。” 云七夕点点头,心想,是你让我说的啊! “其实容妃娘娘的身体也说不上有什么大问题,至少身体的硬件上是没什么问题,若硬说是有什么问题,那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吧。容妃娘娘可能是更年期综合症。” 当然!像这样吁回的骂词,身为古人的容妃自然是听不懂的,什么硬件,什么更年期综合症,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晋王妃不妨说详细一些。” 云七夕轻笑了一声,瞟了容妃一眼,“容妃娘娘月事不太规律吧?” 容妃是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顿时尴尬无比。可见云七夕面色坦然,似乎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又见戈风将脸别向一边,假装自己没有听见,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好奇她的下文。 “容妃娘娘恐怕常年失眠比较严重吧?到了大半夜还睡不着也是常有的事?”云七夕接着问。 容妃神情明显一怔,显然是又说中了。 后宫不得宠的女人,夜夜独守空闺,不失眠才叫怪。 云七夕继续道,“失眠严重的时候可能还会梦游吧?” “梦游?什么是梦游?”容妃何曾听过梦游一词。 而此时凉亭里的几个宫女却是被她的说辞给吸引了过去,纷纷好奇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云七夕讳莫如深地笑着解释道,“所谓梦游,从神经学上来说,是一种睡眠障碍,就是在睡眠中自行下床行动,而后再回床继续睡眠的怪异现象。严重的可能会离开房间,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来。我就听说过不少人在梦游的状态下杀死了自己的枕边人的例子。” 话题突然变得灵异,在场的人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容妃的脸色也是顿时白了几分。 “这,这怎么可能?晋王妃这说法真是太可笑了,本宫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梦游?” 谁知云七夕又是一笑,“看容妃娘娘此刻的状态,就更有几分像了,梦游的人呢一般第二天都不会记得自己梦游过,即便手上还拿着沾满血的刀,也绝对不会相信是自己干的。” 容妃恼怒地拍案而起,“晋王妃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云七夕紧跟着站了起来,平视着她笑道,“容妃娘娘,易怒也是更年期综合症的表现之一,焦虑,烦躁,易怒,紧张,失眠,月事紊乱,我看容妃娘娘条条都符合,而且恐怕已经病得不轻了。不过这病呢也没什么可怕的,说来说去它是一种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而至于容妃娘娘你有什么心病,想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为免有打探人隐私的嫌疑,我也就不问了,你自己对症下药吧。”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去。 还未走出凉亭,她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凉亭里的主仆几个。 “对了,你们刚才是在讨论我昨夜为四皇子诊病的事吧?我现在又要去永和宫了,如果你们真的对我和四皇子的事十分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你们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间,宫女们一个个都红着脸低下了头,虽然有容妃撑腰,但晋王妃在她们面前,毕竟也是不敢得罪的。 “走吧,戈风!”说完,云七夕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凉亭。 只余容妃立在凉亭里,气得浑身发抖。 一大早就送一张脸来给她打,打完真爽。 走在路上,云七夕心情愉悦地对戈风道,“戈风,你难道没发现那些宫女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戈风轻咳了一声,道,“属下只负责王妃的安全,别的东西属下看不见。” 云七夕先是摇头,后又理解地点了点头,“那种货色你自然也是看不上的,没关系,以后我给你介绍好的。” 戈风汗颜,不知如何作答。 王妃有时候也是挺热心的! 到了永和宫时,单景炎已经起了,永和宫的两个宫女们正在打扫寝宫里狼藉的地面。 见她进去,忙得停住打扫,福了福身。 “奴婢见过晋王妃。” 云七夕点了点头,“起来吧。” 宫女站起身,继续打扫,一边却偷偷地打量她。 早上宫里的传闻她们也听见了,想不到今天一早这晋王妃又来了,竟然丝毫也不避嫌。 但,主子们的事又哪里是奴婢管得了的事。 两个宫女继续打扫,其中一个宫女说道,“四皇子这酒壶如此精致,怎么就碎了呢,真是怪可惜的!” “是啊,多漂亮的酒壶啊!”另一人也感叹。 单景炎尴尬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与她一起走出了外殿。 “四皇子,今天身体觉得怎么样?”云七夕倒没在意宫女们的话,笑问。 单景炎伸展了一个筋骨,点点头,“很好,神清气爽。” “其实我一早来是想麻烦你带我去一趟迷华宫。”云七夕开门见山地说。 单景炎怔愣了一瞬,没问为什么,只笑着点点头,“好。” 待单景炎用过了早膳,他们便往迷华宫的方向走去。 “昨天晚上把你母后急坏了,你心疼了吧?”云七夕笑问。 单景炎尴尬地笑了笑,“从小到大,我还没干过这样的事呢。” 云七夕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嘻嘻地道,“不过你倒是挺配合的,真的就等到我咳嗽你才醒,演技不错嘛,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单景炎无奈一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要做到,不然我怕你会生气。” 关于两人的绯闻已经在皇宫里满天飞了,可两人却一早便并肩行走在皇宫里,还有说有笑的。从一路走过的宫女太监们的神情里,都可以看得出他们的惊愕与诧异。 但,二人都是内心坦荡之人,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 来到迷华宫门口,想到单宝珠便是在这里面遭了玷污,云七夕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单景炎。 “进去吧!” 正文 第222章 迷华宫的线索 入迷华宫,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来找线索。 但事实上,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公主,还选在迷华宫这样的神秘的地方,要么是身份不一般,要么是思维不一般,一定不会轻易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交待戈风在迷华宫外等候,云七夕便和单景炎一起走了进去. “等等!”刚踏进迷华宫,她便立刻拦住了单景炎,同时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入口处的地面。 由于迷华宫的神秘构造,能走得出去的人很少,所以平时连打扫的人都不会有。也正是因为如此,长年累月,地面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所以此刻地面上能很清晰地看到脚印,有进去的,也有出来的。 仔细回想,近段时间,进去过的,只有几个人而已。 首先是皇后生辰宴那晚,进去的有三个人,她与赵家班的刺客,还有单景炎。而单宝珠出事时,想必只有宝珠和那歹人两个人。 而距离皇后生辰宴有一段时间了,那一天的脚印被灰尘蒙盖,一定会比后来的浅。 再仔细看,错乱的脚印中间明显有一条拖拽的痕迹。 “景炎,靠着墙走。”她道。 单景炎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跟她一样一步一步靠着墙走。 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不破坏原来的脚印。 沿着一路拖拽的痕迹,他们一步步越走越深。 这一路,脚印虽然有些乱,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除了那两道拖拽的痕迹以外,有两个脚印十分清晰。 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云七夕停下,问道,“景炎,这路走得对吗?” 单景炎点点头,“对的。” 那也就是说,那歹人也是很熟悉迷华宫的。 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云七夕依旧沿着拖拽的方向走,而单景炎却说,“错了,七夕,应该走这边。” 云七夕望着脚下,虽然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可是她视力好,那拖拽的痕迹飞明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的。 “先往这边走试试。”她对单景炎说。 单景炎点点头,跟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没走一会儿,便是死角了,死角处大略有两三平米的空间。 云七夕盯着地面,心里阵阵发凉。 拖拽的痕迹到这里为止,地面痕迹凌乱,有脚印,也有手印,清晰可见地上有一团血红,已经凝固。 看着这些痕迹,云七夕在脑海里基本可以还原现场。 想必单宝珠便是在这里被歹人凌辱的,她可以想像她的挣扎,她的无助,她的眼泪。 云七夕手扶着墙,手指狠狠地用力,恨不能在墙上抓出一个洞来。 见她神色不对,单景炎忙握住她的手,避免她伤害自己,柔声问,“怎么了?” 云七夕闭上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蹲下身去细看。不忍去看那一团血迹,她的眼睛沿着进来的路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一个足够清晰完整的脚印,她用手指丈量着那脚印,将那脚印的大小形状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量完,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单景炎的脚印,那脚印明显比单景炎的脚印要大一些,而且,身为皇子所穿的鞋,鞋底都有精致的花纹,而这个鞋印却像是普通的布鞋底子。 她知道她不该去比较单景炎的脚印,但能够走进这里的人实在太少,找不到答案,她只能一一用排除法。 “难道有别人来过这里?”单景炎从她的举动中,也看出了一些明堂来。 云七夕站起身,凝重地点点头,“对,我很好奇,还有谁能够走出这迷华宫。如果没有地图,或者说没看过地图,有可能走得出去吗?” “不可能!”单景炎答得很坚定,“迷华宫的复杂程度超出人的想像,有八十八个分岔口,即便是我和三哥,也是因为记下了地图才能走得出去的。” “谁还有这地图呢?”她问。 单景炎想了想,道,“当初父皇把地图给了我,二哥,三哥,还有五弟一人一份。” 这跟单连城当时的说法是一样。 “父皇还有没有可能把地图给别人呢?” 单景炎摇摇头,“应该不会,因为当时我听说地图只有五份,父皇自己手里应该还有一份。” 单宝珠是单烨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也看得出他十分地疼她,他不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 “你的地图呢?”他们一起往外走,云七夕问道。 单景炎笑着说,“父皇当时把地图分发给我们,又给了我们一盏茶的时间,我看过之后就当着二哥三哥的面烧了。我只是想告诉二哥三哥,我不需要那帅印。” 剩下的几个人,排除掉单连城和单景炎,便只剩下单子隐和那个一直没见过的五皇子单聪,可是据说单聪早已被发配边疆,又怎么可能在皇宫里生出事端来? 其实,她早已想得很明白了,谁想阻止这门婚事,谁的嫌疑就最大,今日到迷华宫来,她只是希望能找出更多清晰的证据来。 告别了单景炎,她与戈风一道准备出宫,却不想正好遇到官员下朝。 大家都正从太和殿出来,往太殿广场走,准备出宫。 巧不巧地,云七夕就看见了正从长玉石阶上走下来的单子隐。而正与另一人边走边交谈的单子隐也轻易看见了站在广场上的女子。 与身边的人简短说了几句,那人便当先告辞先走了。单子隐这才缓步朝云七夕走来。 单子隐身着一身朝服,明黄玉带,胸佩朝珠,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但云七夕却一直盯着他的脚看,直到他已经站定在自己面前,她才终于抬起头来。 “你在等我?”单子隐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云七夕抬起头,露了个友好的笑容,“是啊,太子殿下。” 单子隐大概很少见过她这么和蔼可亲的笑容,愣了一愣,声音也是十分柔和。 “七夕,上一次我本是有心来捧你的场,却不想揽月会跟来,还出了那样的事,我很抱歉。” 云七夕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喜欢七夕号的人,不会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的。” 单子隐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想了想,云七夕又轻笑道,“其实也怪不得姐姐,太子殿下若是出门的时候带上姐姐一路,不就没有这场事了?太子殿下不会是嫌弃姐姐容貌毁了,带出来丢人了吧?太子殿下可不能这样,姐姐虽然不如从前漂亮了,不过好歹是对你一往情深呢。” “我自不会因她的容貌而嫌弃她。”单子隐似笑非笑,语气难辨真假。 眼神扫了一眼站在云七夕身后不远处的戈风,他微微倾过了头来,讳莫如深地轻声道,“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能不聪明。” 这不明摆着说云揽月又丑又笨? 云七夕哼笑了一声,也不想再与他瞎扯下去。 “其实今天我是想问太子殿下借一个东西呢。” “哦?”单子隐颇为意外,“我有什么东西你看得上,旦说无妨。” “我想问太子殿下借一下迷华宫的地图。” 云七夕说这话时,一直紧紧盯着单子隐的神情。 他听罢,只是微愕了一瞬,便笑问,“要这个做什么?我记得三弟也有一份的。” 云七夕故意在他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突然提出,她相信人伪装得再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是会露出破绽的,但她确定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到半分紧张。 “没什么,我就是感到好奇,所以想看看,连城他出征了,我才想到来问太子殿下借看一下,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方便一借?” “没什么不方便的。” 云七夕倒是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般爽快。 “那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方便给我?” “如果急要的话,就跟我回太子府去取吧。”单子隐神情坦然,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要么单宝珠的事真与他无关,要么就是他的演技太好? “好啊。” 不管事实如何,看他拿不拿得出地图再说。 于是云七夕坐上了太子府的马车,戈风依旧一路跟随。 单子隐从车窗处看了一眼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戈风,笑着说,“戈侍卫是三弟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这一次三弟竟然没让他一起出征,却让他护你左右,可见三弟对你还真是细致入微。” “那当然。”提到单连城,云七夕心中一暖。 单子隐又是抿唇一笑,“看来三弟跟你果真伉俪情深,瞧着真是让人羡慕。” 不知道他是真羡慕还是假羡慕,总之云七夕觉得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就好像他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他却故意不说。 “有什么羡慕的,太子殿下跟姐姐不也是一样,经历了不少的波折,排除万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相信一定是情比金坚。” 单子隐笑意未减,只是眸色深了几分,“起先在宫里有句话我只说了一半。” “什么话?”云七夕盯着他。 正文 第223章 真相很玄幻! 瞧着她突然警惕的样子,单子隐牵开唇角,笑意很深的目光淡淡落在她的脸上,刻意缓缓地道,“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能不聪明,却又不能太聪明,更不可以既漂亮又聪明。” 呵呵! “这是经验之谈啊,听起来太子殿下似乎对女人很有研究?”云七夕淡然而镇定地回视他。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单子隐不知为何竟笑了起来,笑罢还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不然,我并不懂女人,尤其看不懂如你这般聪明又神秘的女人。我一直感到很好奇,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年曾有传言说,国公府的二夫人其实是生了一对孪生姐妹的,只不过有一个刚生下来就和二夫人一起去了,如今我倒是宁愿相信这传言是真的,只不过当年的那一个没死,否则真是无从解释。” 孪生姐妹?呵呵!如果二夫人果真生了一对孪生姐妹,而且一个生在大燕,一个生在21世纪,那也是她的本事了。 云七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己的假身份是个敏感话题,尽管单子隐已经知道了,还说过不会拆穿她,她也不打算与他再继续讨论下去。更何况,真相很玄幻,很高深,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而且她连单连城还不曾告诉呢。 马车转眼到了太子府,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刚踏入府中,不成想,云揽月迎面便迎了上来。 知道会遇上她的,云七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今天的云揽月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你,你怎么来了?” 第一个你字明显略带怒气,停顿了一下之后,语气却略有变化,变得不如从前那般强硬了。虽然她蒙着面纱,可从那双眼睛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在克制什么。 “我是来问太子殿下借个东西的。”云七夕解释道。 云揽月轻轻“哦”了一声。 云七夕倒是意外了,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子妃么? 只见云揽月偷偷看了单子隐一眼,那眼神有些怯怯的。 自那日醉酒掉下江里,后来又在马车上吐了他一身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了。酒醒后,她明白自己的行为真的惹恼了他了,悔之不及。如今她在他面前变得特别小心翼翼,只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我,我去给你泡杯茶去。” “不必了。”单子隐冷冷地打断了她,“红雨想必已经泡好了。” 说完扭头看向云七夕,那双冷眸才稍显柔和了几分。 “走吧,书房。”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云揽月委屈地站在原地,眼底很快蓄起了泪水。 云七夕略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从她眼前走过。 不禁感慨,这就是她千辛万苦争抢来的好男人,这就是她付出一切代价换来的婚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尝出苦味儿来了! 入得单子隐的书房,戈风等在书房外。 红雨果然很快就端了一碗热茶过来。 透过眼前茶碗里飘出的热气,她猛然瞧见云七夕,好大一愣之后,才微红着脸低下头走进去,将茶碗轻放在单子隐的书桌上,温声道,“殿下,茶泡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单子隐虽是背对着红雨的,说话的语气却比之前对云揽月时要温和许多。 “是!”红雨乖巧地退了下去。 云七夕其实是有些明白的,身为太子,单子隐压力很大,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表示他这个位置就坐得稳当,一着不慎,有可能满盘皆输。尤其他缺乏军事才能,手握兵又得民心的单连城是他的最大威胁。所以他才急于想要拉拢军事人才,来壮大自己的军事体系。 先是娶云揽月拉拢云冲,后是东柳村瘟疫事件逼迫向飞,可云冲和向飞都不是随意可以拉拢的人,都没有达成目的。 如果娶云揽月不能为他拉拢云冲,那么她在他面前就只是一个只会撒娇和无理取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他头痛,要来何用?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懂事的女人。 单子隐转过身来,坐在书桌后的大椅上,看着云七夕,有些疲惫地笑了笑。 “让我想一想,放在哪里了,好像有许多年都不曾拿出来过了。” 云七夕审视着他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所以单宝珠的事情真的与他无关? 单子隐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似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缓慢扫过周围。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先是在书桌下的抽屉里翻了翻,而后又转身去翻书架上。最后,他仰起头,看了一眼书架顶部。拖过旁边的一个凳子,站上去取出放在书架最顶上的一个盒子来。 他将地盒子放在书桌上,云七夕可以清晰见到那盒子上已经是一层厚厚的灰了,他手一松开便是几个手指印。 单子隐轻吐了一口气,笑了笑,“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在这个盒子里。” 盒子没有上锁,轻轻一扳便打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展开来看了看,顿时笑容爬上了脸。 “找到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张地图,然而云七夕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张地图上。 她又垂眸看了一眼那盒子,盒子上面确实只有他刚才拿过的手印,证明这盒子近来一直都不曾有人碰过。 他本人走不出迷华宫,近期也没有拿过这张地图出来,这样看来,是不是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有地图的只剩下五皇子了,可是,他远在边疆,又怎么可能掌控得了皇宫里事情? “有什么问题吗?” 单子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她收回思绪,抬起头,只见单子隐正靠坐在椅子里望着她,眼神带着半分思量。 “没什么,谢谢!我看过之后会还给你的。我先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将地图收了起来。 单子隐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看她,伸手端起红雨起先端过来的那一碗茶来。 已经晾了一会儿,那茶的温度此刻应该刚好合适。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碗盖鼻,将茶碗凑近鼻端,轻轻嗅了嗅,那神情极为享受。 闻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启薄唇,抿了一口。闭上眼,忘我地品味着口中滋味,就仿佛那是人间最极品的茶。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云七夕一直站在门口还没离开。 看了好一会儿了,云七夕才提步走了出去。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确实是人间最极品的茶。 她与戈风刚拐过长廊,出了拱门,眼前便出现了一道人影。 云七夕停下脚步,淡然一笑。 “姐姐,那天没着凉吧?” 云揽月身子抖了抖,没有说话,低垂着的眸子里似乎隐忍着某种情绪。 “在我的地方出现那种情况我很抱歉,想必该是挺冷的了。想当初我落水差点儿死掉那会儿天气还暖和,如今这天儿啊,哎,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云揽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望着她,“那天你救了我,我谢谢你。” 啥?云七夕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 “不用,开业图个吉利而已。” 云揽月却好似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下子拉住了云七夕手臂。 “七夕,我知道你恨我,以前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姐姐求求你治好我的脸。这张脸好不了,子隐哥哥他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真怕有一天她会休了我,七夕,姐姐求你。” 看来云揽月真的是很爱单子隐,或者是很爱这个太子妃的地位,以前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竟然为了恢复容颜,愿意如此低声下气。 可是,她先是为了救李安答应了单子隐不治好她的脸,后又收了卫咏兰一千两银子。如今即便她给她磕头,她也是不能治好她了。 事实上,她烧伤的容貌想要恢复如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夕,姐姐求求你了,只要能让我的脸好起来,让我怎么做都可以。” 云七夕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回去做好一些敷料送来,你每天睡前敷在脸上,再配合服用内服的药。不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有耐心才行。” “好,我有耐心,我敷脸,我吃药,只要能恢复我的脸,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云七夕心里不由叹息,看来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出了太子府,云七夕回了一趟晋王府。 自成婚以后,她在这座府里就没住上几天。如今单连城出远门了,她身为女主人,自然要回来看看。 与巧儿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下府里的情况。 如她所料,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她不在府中,有人有心也掀不起风浪来。 她回去的时候青黎刚好不在,这样正好,反正她也不想见到她。 谁知正准备出府的时候,她却回来了。 青黎低着头走得极为匆忙,直到差点儿撞上,才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云七夕。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回来,青黎愣住,惊慌的眼神从她的眼底一闪而过,很快转为平静。 正文 第224章 披着羊皮的狼 “王妃回来了!” 云七夕静静地打量她,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深。 头发有些松散,衣服虽然经过整理,可还是略显凌乱,上面有些褶皱。这完全不像是平时注重形象举止的那个青黎。就算是女为悦已者容,那也总不至于自家爷一出征就开始衣衫不整吧? “王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青黎就先告退了。” 面对她直勾勾的打量,她多少有些不自然,匆匆地就要逃离。 “等一下。”云七夕不慌不忙地叫住了她。 青黎脚步顿住。 云七夕退后两步,重新站在她的面前,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青黎毕竟是有很好的心理素质,起先的慌乱,紧张和不安此刻都已经不在。拢了拢衣领,她静静地立着,镇定地接受着云七夕的目光如x光一般在她的身上肆意扫射。 “青黎,你为什么要说谎?” 云七夕突然发问,青黎神情一震,低垂眸子,“奴婢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云七夕冷哼一声,突地抓紧她的手腕,举起来. “你上次不是说你是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手么?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摔的,可以在手背上摔出一道剑伤的痕迹?” 上次见到时她手上缠着纱布,此刻纱布拆掉,伤口已经愈合,可那道笔直的疤痕却是不难看得出来是什么所伤。 青黎挣了两下,云七夕加重了力道,她没有挣脱。 有那么一瞬间地,云七夕看见青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她惯常的平静。 “青黎只是不想让爷担心。” “哈,哈哈!”云七夕甩开了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三声。 她本是想问她凭什么觉得他会担心她,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笑眯眯地用温柔到腻歪的声音问道,“那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值得让人担心的情况呢?” “青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劫匪手中有匕首,伤到了我的手。”青黎回得很淡定。 云七夕摸着下巴看了戈风一眼,见他眼中也是划过思量。 她笑了笑,夸张地朝青黎竖起了大拇指。 “你一个弱女子,竟然从手上有凶器的劫匪手里逃了出来,你真是好厉害啊。” 面对她的嘲讽,青黎面不改色,“当时幸好遇到有人路过,救了我一命。”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美女就是不一样,遇到劫匪,就总会有英雄救美。” “王妃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青黎就先退下了。”青黎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休养。 云七夕耸耸肩,“没了。” 青黎垂眸快步地从她身边走过。 云七夕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她走得极快,比她刚进府时还要快。就像是要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云七夕的眼睛越眯越深。 人不可貌相,这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 透露的某些信号在告诉她,表面温顺的绵羊很可能不是一只绵羊,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离开晋王府,云七夕重回国公府。 在路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青黎脖子上的那个吻痕是怎么回事?而她自己似乎都并不知道她身体上的痕迹已经出卖了她。 回到国公府,她才觉得呼吸畅快了一些。 虽然国公府并非她真正的娘家,但她好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而且,现在有单宝珠在。至少相比冷清又没有那个他在的晋王府,她更愿意回到这里来。 单宝珠依旧还是那个样子,一坐就是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就是什么都没想。她的身上失去了一种叫作灵气的东西。 晚上,云七夕陪单宝珠睡在一张床上,谁知两人都是辗转难眠。 “嫂子,我睡不着。”单宝珠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也睡不着。”云七夕说。 “那我们来说说话吧。” 这是单宝珠自出事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聊天。云七夕自然是满口答应。别说她本就睡不着,即便她睡得正香,她也必须得赶跑睡意陪她说话。 “嫂子,你说哥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他们睡了吗?吃了吗?冷吗?” 云七夕其实也很想知道答案,每当这个时候,她真心怀念那些现代设备。两人相隔再远,也可以听听声音,看看视频,及时了解对方的情况。可是在这个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古代,两地相思全靠苦熬,古人真是过得很辛苦,她如今也已经深有体会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吧,毕竟行军需要体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了,不用担心。” 其实这些都是安慰人的话,安慰得了别人,安慰不了自己。让单宝珠不要担心,可是自己心里还是难免会去想。 “我真的很想云哥哥,可是我知道,无论我有多么想,云哥哥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但我的心里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想。嫂子,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兴许我会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听单宝珠这样一说,云七夕顿时来了兴趣,扭过头,看着她。 “什么大事?” 只见单宝珠盯着帐顶,仿佛看到了美好的东西,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来。 “我想我会去战场上找云哥哥,我知道没人同意我这样做的,那我就偷偷地跑,不告诉任何人。到了战场上,即使云哥哥发现了,也没有办法了,气我,骂我,却又只能带着我。” 云七夕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心里莫名被她这一席话撩得热血沸腾的。 “可是现在,我不敢这样做,我怕了。” 云七夕懂,从前的单宝珠年少轻狂,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可是经历了那件事,种在她心里最深的应该就是一个怕字。 云七夕从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心里还停留在她起先说的那一席话中。 “宝珠,有什么可怕的?别怕!你想去战场吗?不如我们去吧?” 单宝珠诧异地侧头望着云七夕,“嫂子,你?” 云七夕此刻显然比自己还兴奋。 “怎么样?我是一个行动派,有了想法必须做,等不了,我们明天就走吧?” 这本身只是一种想法,单宝珠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可云七夕此刻的情绪感染了她,她心里也有了一些小期待。 看到单宝珠的眼中难得地有了一点光彩,云七夕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宝珠,别再犹豫了!我们今天晚上好好计划一下?” 这件疯狂的事确实很诱惑人,单宝珠见她眼中充满信心和希望,备受鼓励,含笑点了点头。 本就睡不着的两个姑娘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更是兴奋得睡不着了。彼此被彼此的情绪所感染,所鼓舞。 她们兴奋了一整夜,也计划了一整夜。 次日,云七夕跟云风烈打了一声招呼,说要带着单宝珠出去逛逛,云风烈自不会往旁的方面想,只是想着单宝珠整日沉闷在家不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走出国公府很容易,可是要甩掉戈风却并不容易。戈风肩负着保护她的重任,自然是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寸步不离。 不过也不急,先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再说。 按照昨天的计划,她和单宝珠准备先去一趟沉香阁。 云七夕其实很怕她去的时候无夜正好不在,在沉香阁门口她便听见了笛音,她便知道,他是在的。 婉兮迎上来的时候,云七夕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婉兮看了眼跟在后面进来的戈风,很快会意过来,只笑道,“两位姑娘,需要买点什么?请随意看看吧。” 云七夕点点头,便挽着单宝珠四处看。沉香阁摆的大多的是女人的东西,戈风明显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跟着。 其实云七夕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珠宝首饰上,倒是那笛音在耳边十分清晰。 呆了一会儿,单宝珠说,“嫂子,我有些饿了。” “那要不你去吃点东西吧,我自己在这里逛逛?”云七夕道。 单宝珠点头说好。 云七夕又对戈风道,“戈风,你陪着宝珠去吧,保护好她,别出意外。” “可是你……”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妃,都是爷在意的人,谁出意外都不行啊。 “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哪儿也不去,呆会儿要画花样做首饰,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你陪公主去吧。” 眼见着单宝珠已经走出去了,戈风犹豫了一下,只好道,“那好吧,那还请王妃不要随意去别的地方。” “你放心吧!”云七夕按捺住急切的心情,一再保证。 戈风这才赶紧走出沉香阁,跟上了单宝珠。 等他们走远,云七夕立刻看向婉兮。 “婉兮姑娘,我想见无夜公子。” 婉兮微笑着点点头,“好的,姑娘请跟我来。” 穿过沉香阁的一道道屏风,婉兮将她带到了沉香阁的后院儿。 “公子,云姑娘来了。”婉兮对着无夜说。 笛音戛然而止,着一袭白衣,坐在紫藤花架下的人侧过身来,丹凤眼眯着柔和的笑意。 “过来坐吧,我一直在等你。” “你知道我会来?”云七夕讶异地看着他。 正文 第225章 京城又有大喜事儿 “过来坐吧,我一直在等你。” “你知道我会来?”云七夕讶异地看着他。 无夜一袭白衣翩翩出尘,将手中玉笛轻放在身前的桌子上,笑意盈盈地凝望着她。 “我会算。” 嗤一声笑,云七夕挑了挑眉道,“你什么时候变成神算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无夜笑了笑,示意她坐下来,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我真的知道你会来,而且我还知道你准备做什么?” 云七夕的眼珠子轱辘几转,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端起茶杯来,“哦,那你倒是说说我要做什么?” “你想上战场!” 噗! 云七夕刚喝进去的一口茶一下子喷了出来,瞪大眼睛盯着他,想了想,也并不表示他说得对,“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无夜也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一些茶水,笑着坐下来。 “我不敢妄下狂语,说我有多了解你,但我就是觉得,晋王殿下出征了,你早晚得跟去,这是一种心底的直觉。” 云七夕很相信直觉或者第六感这种说法,既已被他猜到,索性爽快承认。 “对,我就是要上战场。在走之前,我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无夜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精致的茶杯,凤眸看向她,音色柔和。 “我知道劝也无用,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战场并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哼了哼,“女人怎么了?不要小瞧女人!” 看她那不爽的样子,无夜笑了起来。 “不是小瞧,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更是不敢小瞧。” 想着戈风陪着单宝珠去吃东西,不知道多久会回来,云七夕觉得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于是不再说笑,一脸正色地说道,“我有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无夜公子是否愿意帮?” 见她神色突然严肃,无夜也敛了些许笑意,只盯着她。 “你还没说,我怎么知道是否能帮得上呢?” 云七夕眼梢一抬,眼里颇带着几分自信,“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沉香阁在京城是一个响当当的品牌,而且做的大多都是名商贵贾的生意,连太子的钱都赚得了,你就算告诉别人你只是京城商界的菜鸟都没人会相信。” “所以呢?那三件事到底是什么?”无夜含笑问。 什么品牌,什么菜鸟,他虽然不懂,不过联系她话中前后,他也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想到随时可能回来的戈风,云七夕也不再绕弯子。 “第一,我需要一些东西,可我不知道去哪里买,也不知道能否买得到,但是我相信以你多年在京城商场的人脉关系,也许会有办法。” 说完,她将昨夜连夜写好的购物清单拿出来,推到无夜面前。 无夜接过,看了看,眼底划过微微的诧异,随后一笑。 “这些东西确实少见,不过要买到却也没不是没有法子。” 云七夕脸上一喜,“我就知道找你没错。” “再说说另两件事是什么吧。”无夜收起单子。 “第二,我想麻烦你帮我雇一辆愿意跑长途去前线的马车,驾车的最好是能熟悉这一路的路线。” 无夜轻蹙眉头,思量了一下,看向他。 “这个恐怕有点难。” “钱不是问题。”云七夕补上一句。 无夜轻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你要去的地方是正在撕杀的前线,那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丢命的地方,那儿的百姓都在逃难,谁还愿意主动往那儿去?再多的钱也不如命重要。” 其实他话说一半儿,云七夕也就明白过来了,理解地点点头。 “那好,没有马车也没关系,那第三件事就务必要请你一定帮到了。” “说说看。”无夜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我想要一张从京城到前线的地形图。” 无夜沉吟了一瞬,道,“这个没问题,你想买的东西也没问题,不过你得给我一些时间。马上要我可拿不出来。” “多久?” 云七夕必须地承认她很心急,自从有了这个去前线的想法,她就恨不得马上飞过去。 “最少三天吧!” 寻思了一下,云七夕点点头。 “好,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来取东西。” 无夜轻轻抿了一口茶,沉吟了一会儿,看向她,“别人都怕逃得不够快,你却非要奔那儿去,你是不是太冲动了?这三天里,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云七夕说得很坚决,眼中因兴奋而熠熠生辉。 等戈风和单宝珠回来的时候,云七夕已经挑好了几套首饰,递到单宝珠面前。 “我瞧着这几套挺好看,另外还定制了几套,要三天过后才能来取呢。” 单宝珠拿起来看了看,微笑着点点头,“我也觉得很不错,别致,还很有特色。” 买了首饰,云七夕又带着单宝珠去了一趟七夕号。 “宝珠,起先吃饱了没有,没吃饱的话,我再请你吃点我七夕号的特色菜。” 于是她又让东子安排了几样小菜,让戈风也坐下来好好吃了一顿。 趁着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她将翠翠拉到了一边,“翠翠,帮我准备点儿银子。” 这七夕号本就是她的产业,她要银子自然没有问题,翠翠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没有导游,没有马车,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有银子,有地图,她就有信心能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想她盗墓那些年,多少日子都是凭着一张地图,一把钞票度过的,有时候在荒山野岭,有钞票都派不上用场,还不如背包里的干粮有用。所以,她后来又让翠翠给她准备一些干粮。 这下翠翠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 “云姑娘,你这是要出远门?” 看了她一眼,云七夕搭着她的肩膀,唇角勾着一个轻松的笑。 “说得好听一点,惬意一点,我要去旅游。” 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吃东西的戈风和单宝珠,她低声道,“这是个秘密,你要替我保密。” 云七夕时常的想法和行为总是异于常人,翠翠也不方便再问什么,只点了点头。 “您放心,您要的东西我都会准备好,也会保密的。” 一切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他们回到了国公府。 想着三天之后,她们就可以出发去前线了,两个小姑娘都有些小兴奋。 想像着有一天,他们在战火纷飞中相见,不知道带给那两个大老爷们儿是惊喜还是惊吓。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她们都去定了。 不曾想,就是这等待的几天里,竟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殿下要纳妾了!纳的对象正是内阁学士卫坤之女卫咏兰。 消息是单景炎带来的,时间就在第二天。 这是不是说明,因为云冲娶了单宝珠,所以单子隐已经彻底放弃了通过云揽月拉拢云冲这条路了? 古人办婚礼比现代人要利索很多,挑着就近的好日子,或者拣日不如撞日,说结就结了。 这一回,卫咏兰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云七夕还在想,单子隐怎么就突然想通了要娶了她了呢?应该是经过了在翠柳居的事,他对她会有所怀疑和警惕才是。 后来,在太子的婚礼上,云七夕才算是明白过来。 太子的婚礼,云七夕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晋王府没人去也不合礼数,不管晋王跟太子真正的关系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单连城不在京城,她这个晋王妃自然要出席。 这个突然的喜讯,让国公府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云风烈倒没有什么,站在男人的立场,认为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对象是太子。然而身为太子妃亲娘的苏玉婉,虽然在参加婚宴的时候,极力维持着端庄贤淑的笑容,可那笑容却难免僵硬。 虽然纳进来的妾不能跟云揽月太子妃的地位相比,可地位和恩宠根本就是两回事。她自己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夫君给她的爱根本不及另一位的十分之一,即便木锦萝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她仍然代替不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每每想到,她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她的心里就恨意膨胀。 婚宴现场,云七夕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云揽月的人。 这件事情对云揽月来说,躲起来不出来跳脚已经算得上是最大的懂事了。她自己心里也该明白,凭着她如今那张脸,走到人前来闹,只会成了笑柄。太子纳妾的事,她根本无法改变。 吃过了饭,云七夕本是想亲自去找一趟云揽月,不过宴席上一个过分高调的人引起了的注意,于是她便将带来的敷料交待给了单宝珠的贴身丫头水灵,让水灵替她跑一趟。 参加太子婚礼的人,大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那个周旋在各个席桌间,颇繁敬酒,显得特别高调,酒旬过半便已经微有醉意的人却很面生。后来从旁人的谈话中,她才得知,原来那人就是今天刚刚晋升为太子小舅子的卫咏兰的哥哥卫昂。 据说还是一位武官,本不是个人物,这一次沾了妹妹的光,成了太子的小舅子,自认为脸上贴了金了。 这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有真材实干的人越低调,反倒是像这样的半壶水,最是自以为是地丁当响。 云七夕本是不想多看他一眼的,但当听说了关于他的一件事后,却瞬间对他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正文 第226章 请新娘子帮忙 据说卫家与太子结亲,卫昂不止身份沾了光,事业也有了起色。 他虽是武官,但因能力不济,一直不得重用,这一次,卫家攀上了太子之后,他却很快领到了重要任务。 据说皇上准备安排人押运补给物资去前线,单子隐当时就推荐了将要成为自己小舅子的卫昂。辎重营虽是负责后勤物资,但粮草军械等物资是前线将士的后盾,至关重要,不能有半点差池。因为卫昂没什么功迹,皇上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当时有些犹豫。据说后来单子隐说了一番话把皇上打动了,大概意思是能力都是历练出来的。所以皇上的答应了。 看来单子隐在拉拢不了人才的情况下,是准备自己培养人才出来了。 卫昂大概是觉得这一次皇上亲自任命自己做这个辎重营指挥使,是受皇上器重了。所以有点飘飘然,得瑟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云七夕见单子隐在宴席上看着卫昂的一举一动,频频皱眉。不知道是否后悔走了这步棋。 而云七夕虽然看不惯卫昂,却是在得知这件事后,眼前一亮,有了好点子。 趁着大家推杯换盏的时候,云七夕借着上茅房的由头,悄悄退出了席位。 太子府她来过两次,大方向她还是知道的,只不知新房在哪个院落。 所有人都凑热闹去了,所以前院儿很热闹,后院儿就十分冷清了。 因为没有人,云七夕大大方方在后院里走,绕过一座座庭院,一边走一边看,很快看到一个亮着灯的房间,窗户和门上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整个房间都透着一种红红的喜庆的光。 她刚才遇过云揽月的院子里,也望了一眼,虽也是掌着灯,对比之下,却是显得尤为冷清。 这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想到此,她就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如果有朝一日,单连城要纳妾入府,她要么废了他,要么离开他,总之不会这样委屈求全,活活把自己熬成一个闺中怨妇。 瞎想着,她已经轻步走到了新房门口。 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她轻轻推开了新房的门,走了进去。 新房布置得格外喜庆,满眼都是大红色,大红的桌布,大红的锦被纱帐,那大红的喜烛更是将整个新房都照得亮堂堂,红通通的。 最是惹眼的,便是那着一身大红喜服,盖着大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沿边上的新娘了。 云七夕一步步走近,脚步不轻不重。盖头下的女子双手紧紧捏着大红衣摆,明显是越来越紧张了。 看见桌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根绑着大红绸的喜秤,云七夕顿时起了玩心,拿起那把喜秤,一步步地走近了新娘。 站在床边,她一边用喜秤一下一下悠闲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盖着盖头的新娘。若是她此刻着一身男装,定然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模样。 缓缓将喜称伸到盖头下,那盖头下的新娘顿时紧张得身子微微发抖,云七夕唇角的弧度在加大,同时一点点地将喜帕挑了起来。一张精心描画过的美丽容颜露了出来。 卫咏兰此刻面含羞涩地低着头,本就抹了淡淡胭脂的脸颊因着那浮起的红霞更是醉人的几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美!”云七夕由衷一赞。 新娘子却是一惊,猛地抬起头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从床上跳起来,扯掉头上的盖头。 “怎么是你?” 轻咳了下,云七夕笑道,“卫姑娘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朋友么?我是特意来跟你说声恭喜的,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卫咏兰惊魂未定地盯着她,“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太子,知道洞房花炉夜将要发生什么,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又是羞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却不想盖头一掀,迎接她的却是这样的惊吓。 “晋王妃,你,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她的一双大眼睛里还浮起了水雾来。 云七夕讶然地盯着她,一脸歉意,“别啊,我就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掉眼泪,我跟你说,你这妆要是花了可就不好看了,你不得让太子殿下看到你最美的一面吗?” 这话卫咏兰应该是听进去了,只见她仰起头,将那点泪花给收了回去,这才面色不愉地重新看向云七夕。 “晋王妃,找我有什么事儿?” 云七夕唇角一弯,“卫姑娘果真是聪明人,太子殿下好眼光!” 卫咏兰别开脸,明显不想听这奉承客套的开场白。 云七夕慢悠悠笑道,“仔细想想我与卫姑娘曾经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曾经帮过卫姑娘是不?”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咏兰不耐烦了。 云七夕不慌不忙地走了几步,揪着那大红的桌布一角。 “其实我只是想让卫姑娘帮我一个小忙。” “说。” 卫咏兰明显是想速战速决,不希望她一直在这里纠缠下去。 “卫姑娘今日嫁入太子府,卫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听闻卫姑娘的哥哥也是得到了器重,几天后将带领辎重营押运补给物资去前线,我想托卫姑娘从你哥哥手里拿两张从军行令来。” “你要做什么?”卫咏兰眼里顿时升起了一丝警惕。 云七夕瞅了她一眼,笑了,“卫姑娘不必紧张,你说我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无非是我七夕号的一个伙计,家里有两个兄弟,正值壮年,想要入编混口饭吃。” “只是这样?”卫咏兰质疑地问。 云七夕耸耸肩,“只是这样,还能怎么样?” “晋王殿下掌管着兵权,这种小事你跟晋王殿下说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云七夕轻叹了一声,“是啊,本来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我那伙计的两个兄弟这两天才从乡下到京城来,这晋军不都已经出征好几天了,没赶上嘛。所以我只好来求卫姑娘卖我一个人情了。” 卫咏兰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研究她话中的真假,眉宇间透着一丝烦躁,半响,说道,“我一个女人怎么干涉得了军中的事?我去要我哥也不一定会给。”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卫姑娘如今嫁给了太子,凭着你的聪明才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相信卫家哥哥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那好,我试试吧。” 见她答得有些敷衍,知道她是急着想打发了自己,云七夕却是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 “卫姑娘今日如愿嫁给了太子,那一千两银子也算是花得值当了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时刻可都没忘记卫姑娘的嘱托,还请卫姑娘务必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卫咏兰心头暗暗一震,明白云七夕这是在半威胁她。 云揽月虽然如今毁容了,可仍然是太子妃,若是让单子隐知道她曾花钱让她不要治好太子妃的脸,也曾在云揽月落水那天想花钱让她不要救云揽月的命,太子会怎么想她?不论太子的心里是否还有云揽月,她都不能让太子觉得她是一个歹毒的女人。 当然,卫咏兰又怎么会知道其实单子隐也并不希望她治好云揽月的脸。 云七夕神态闲适地玩弄着桌子上的一对酒杯,嘴角噙着半丝笑,一副等不到肯定答复就不走的样子。 卫咏兰咬咬牙,“好,明日我便问我哥哥去要,你在七夕号等我。” 云七夕打了个漂亮的响指,站起身,满意地看向她。 “ok,就这么定了,我等着卫姑娘的好消息。” 说完,她这才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去。 转身关门时,她还朝着卫咏兰那张愠怒的脸灿烂一笑。 现在是乱世,各种强盗土匪也会趁机作乱,单独上路确实不够安全。不是说怕了那些强盗土匪,而是因为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前线,见到单连城,不想在路上瞎折腾。只要能拿到从军行令,她就可以混入辎重营,一路顺顺当当地在军队的护佑下到达目的地了。 可单宝珠对混入军营这种事却有些胆怯。 云七夕鼓励她,“别怕,凡事有我在。” 次日,她早早地便前往七夕号等了。 等人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尤其是在心情比较急切的情况下。于是她趁着人还没来,就把翠翠给她准备的东西打好了包。 起先以为是自己单独上路,所以东西要尽量齐备,如今要混入军营,自然就不能大包小包带太多,干粮什么的就免了,银子必须全部换成银票,顶多留一些碎银子,再带上她的那些小工具,一些必备药品,再加上无夜那边的东西,就是很大一包了。 做好这一切,她站在七夕号外的甲板上,眺望着白雾弥漫的南阳江面。 这一刻,她开始想像很多的事情,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会是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会不会一气之下对她军法处置? 他此刻在做什么?会偶尔想起她吗? 天宝二十一年十月二十,晋军抵达大燕边境的义州境内,驻扎在阴霞山山脚。 阴霞山不同于一般的山脉,地貌奇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晋军先一步占据了阴霞山的地理位置,就等于是卡住了敌方的咽喉。敌方轻易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晋军行军数日,将在阴霞山休整,等待时机,一举进攻,夺回边境失地。 阴霞山脚的晋军大营里,单连城正神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沙盘,将一面写着晋字的小旗插在沙盘上阴霞山所在的位置上。 沙盘周围各大将军站了一圈儿,都静静地在等待着指示。 “报!”帐外一声高喊,紧接着一个小兵急步入内,单膝跪下,高举手中的密信。 “启禀晋王殿下,京城传来密信。” 正文 第227章 京城密信 单连城一直暗沉的眸子微微亮堂了些许,拍了拍手上的沙尘,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扯出里面的信展开来。 一字字读下来,晋王殿下脸上情绪不明,那本有几分光彩的眸子此刻又暗沉了下去。 几个将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犹自猜测着那信上的内容。云冲瞄了一眼那信封,心里也有一份猜测。 带着薄茧的手指将信纸重新折起来,放入了信封里,随意将信丢在了一边的桌案上。 单连城继续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沙盘,只那眼睛盯着一处却是半响未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都先下去吧,容后再议。” “是。”几个将军互投了眼色,默默地退了下去。 营帐里安静下来,单连城坐回桌案后的椅子上,盯着桌子上信封,坐了良久。 “晋王殿下,战前辛苦了!您远在戍边,不知京中之事,一纸信笺,让您了解一二。晋王妃于您出征当天入宫,半夜出现在了四皇子的永和宫,皇后娘娘亲眼所见,如今宫中流言四起,旁人尚觉有辱视听,唯晋王妃本人看起来并无半分愧意。思及晋王殿下沙场之苦,私心替殿下感到愤然。无名。” “报!”帐外再次一声高喊。 小兵入得帐来,手拿信笺跪地,“晋王殿下,京中密信。” 单连城瞳孔暗了暗,沉声道,“呈上来。” “是。”小兵起身,将信递了过去。 捏着那信封一角,灯火下的眸子里有火光跳跃。 沉默良久,他终是将信放在了桌案上。 …… 云七夕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江风很凉,却让她觉得神清气爽。 那一日,戈风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带到前线去,可以写一封信。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真正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她不懂诗情画意,文笔很渣。又不能写得太肉麻,怕旁人会看到。更何况,她觉得用言语根本无法表达她复杂的心情,思来想去,最后就只写了一句。 记得上一次给他写信,是为了退婚,他还嘲笑她“字迹太难看,卖弄需谨慎”。这一次,她是写了很多遍,废了很多张纸,好不容易才写出一张自认为不是太丑的,但自然比不了他的字,只不知他看了之后,会不会再次笑话她的字太丑。 “晋王妃!” 正站在甲板上想得出神,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七夕闻声回头,只见卫咏兰正站在不远处。 终于来了! 云七夕按捺着心头的激动走过去。 “这是你要的东西。”卫咏兰将两张纸递过来。 云七夕接过,看着上面印着的官印,心头突突地跳了两下,眼里泛着兴奋地光。 “卫姑娘办事挺有效率啊,我就说卫少爷一定会卖你这个面子的。谢谢啊!” 卫咏兰不太自然地别过脸,“晋王妃,我卫咏兰不是太子面前多么重要的人物,办不了什么大事,下次如果晋王妃再有这样的事,还请另请高明。” 说完,她转身就走,云七夕却上前揽住了她,笑嘻嘻地道,“不要这样子嘛,你如今嫁给了太子了,我们就是妯娌了,说来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不是挺好的吗?别的事情我也不敢来劳烦你,不正是因为这件事非你不可吗?总之,谢谢你。” 卫咏兰走出几步,轻轻挣开她的手臂,并不看她,淡淡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她快步离去,云七夕弹了弹手里的两张从军行令,兴奋得直接在甲板上蹦了起来。 “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外面的巨大动静,东子,翠翠,二鬼等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很快跑出来,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云七夕看着他们,捧着一张略带羞涩的脸,笑得合不拢嘴,只说了一声,“我高兴。”便跑了。 回到国公府,她迫不及待地将得来的从军行令拿给单宝珠看,单宝珠惊讶得很,“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云七夕神秘而得意地笑了笑,“那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等明日我去沉香阁取了东西回来,就万事俱备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见她满脸兴奋,单宝珠却有些笑不出来,“你确定我们要混进军营里?” “是啊,有了这个我们就不叫混进军营了,我们是正大光明地进军营,只不过要女扮男装一下而已,这个我在行,包在我身上。”云七夕拍拍手里的从军行令,自信满满。 可单宝珠却并不乐观,“万一被发现了办?” “哪那么多万一,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宝珠,你要尽快把以前那个勇敢的你给找回来,知道吗?” 单宝珠苦着脸,低着头。云七夕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只当她是胆小了。 次日,她们再一次去到沉香阁。单宝珠用了一个要去买其他东西的借口调走了戈风。 还是在沉香阁的后院儿里,无夜递过来一个包裹。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云七夕激动地接过,忙地打开看了看,确定没错,才又小心地包了起来。 “无夜,我早就知道找你是没错的,这么快就将这些东西搞到手了。” 无夜淡淡一笑,又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你真的要去?” 云七夕瞥了他一眼,“我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像是在开玩笑吗?更何况,我如今有了这个。”她从怀里取出那从军行令在无夜眼前晃了晃。 无夜是唯一一个除她和单宝珠之外,知道她的计划的人。她是相信他的,他曾经救过她,而且在单连城翻遍全城要找她的时候,是他帮她瞒天过海。 “你要随卫昂的辎重营一起去?” 看来无夜是一个对政治动向十分了解的商人,知道下一步朝廷派了卫昂来押送补给粮草。 “对,这样我就不用看地图了,也不用请保镖了,又省事儿又安全,是不是天助我也?” 云七夕自认为这计划堪称完美,可看无夜眉头紧皱,很显然并不看好。 “军营是男人呆的地方,你一个女人恐怕多有不便吧?” “有什么不便的?准备混入军营,我就得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了。”云七夕不以为然。 “可是你终究不是男人。”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就是瞧不上女人,觉得女人处处都不如男人是吧?我这一次还偏就要让你们知道知道,女人是不能被小瞧的。” 无夜笑得很无奈,“我没有小瞧你!我只是……”担心你。 “只是什么?” “我只是怕你吃不了行军的苦。” 云七夕嗤笑了一声,瞅他一眼,“又小瞧我,我告诉你,苦这个东西,我一下子能吃几大碗,吃着吃着还能吃出点儿滋味儿来呢。” 无夜微微震撼地看着她,像是在这一刻突然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 云七夕抱着东西准备离开,他才回过神来,叮嘱道,“一路小心。” 云七夕朝她灿然一笑,“谢谢,我会小心的,拜拜。”她一愉快起来,就蹦了个英语出来,不过没关系,这意思很好理解。 无夜站在沉香阁门口,一直目送着她离开。 “婉兮。” 婉兮来到他身边,“公子。” “去查一下辎重营这一次要上前线的名录。” “是。” 云七夕满心愉悦地抱着东西去街头的成衣铺子与戈风和单宝珠汇合,却没想到迎面戈风正横抱着单宝珠急匆匆地走来。 看出不对,她收起笑容,迎上去,“怎么了?” “公主她突然晕倒了。”戈风已经满头大汗。 云七夕赶紧把上单宝珠的脉,听了会儿脉,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儿,宝珠就是身子太虚了,我们赶紧回去再说吧。” 于是他们立刻乘马车将单宝珠带了回去。 在云七夕的针灸下,单宝珠幽幽醒转。 “嫂子,我这是怎么了?” “你身体还很虚,所以晕倒了,还好有戈风在你身边。”云七夕说。 直到这一刻云七夕才真正意识到,单宝珠是不适合跟着她一起走的。 酝酿了一下,云七夕才握住她的手,“宝珠……” “嫂子。”她刚开了个头,单宝珠就打断了她。 “嫂子,我决定不跟你一起去了,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单宝珠说得很平静。 云七夕微微一愣,说道,“我并不是怕你成为我的拖累,而是因为行军十分辛苦,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还要赶很长的路,你的身体根本受不了。” 单宝珠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不去了,而且,我扮不了男人,真的,嫂子,虽然我也很想见云哥哥,但我真怕我还没到前线,就没命了。” 云七夕握紧她的手,郑重地说,“宝珠,你留下来,可我必须走,明天辎重营就要出发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会给你开些药,你每天按时吃,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你哥和我哥回来,让他们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你,好不好?” 单宝珠苦涩地笑了笑,点点头,“好。” 晚上,云七夕把从无夜那里拿来的东西又进行了二次加工,一直忙到深夜,怕睡过头,索性就直接不睡了。 为了不被戈风发现,她四更就翻墙出了府。 正文 第228章 太子殿下来了 四更天儿,京城各处都还是黑沉沉的。 云七夕一身男装打扮,走在京城暗黑的街道上。虽身形瘦小,但因脚步轻快,倒显得利落。 夜风呼呼地吹着,有些割脸,可云七夕却浑然不觉,一夜未睡,却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头十足。 辎重营报道处离城门口已经不远,云七夕一早便猫在了对面一个墙根儿的角落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那个围着栅栏的空地。 天边刚开始泛白,就有几个人过来打开了栅栏的门,摆出了辎重营新兵登记处。 今天,辎重营将从这里出发,前往那个烽火连天的前线。 天蒙蒙亮,人慢慢多了起来。 登记处前渐渐排起了队,于是,云七夕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双手紧紧捏着肩头上的包袱,默默地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有了从军行令,报道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那个拿着笔在登记的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一边登记人员信息还一边打着呵欠,不时烦燥地催促两句。 “快点快点,后面快点儿,别磨磨蹭蹭耽误了出发的时间啊。” 一边在报道,一边就开始整队。另一头就已经在装物资了。粮草,军械什么的,有好几大车呢! 云七夕特意站在最后面一个特别不起眼的位置上。 整个部队里,她算个子小的。其他的男人大多都是五大三粗。 话说,是新兵还是老兵,从神态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新兵的神情里多是忐忑和茫然,可能还有那么点要离乡背井的心酸。而老兵看起来就要从容许多,一来就三三两两地聊开了。 她一直紧紧捏着肩上的包袱,虽然心头多少有些紧张和不安,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从容自然。 有三四个男人围在一堆说笑,离云七夕比较近,其中一个瘦高的男人,云七夕隐约听见大家叫他石小六。 石小六看了云七夕几眼,大概是觉得她个子小,长得又秀气,笑着调侃。 “小子,第一次上战场吧?怕不?” 因为石小六的调侃,几个男人都笑盯着她瞧。 “不怕!”云七夕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哟,倒是有胆儿啊!”石小六看出了她的脾气,笑了起来。 另一个人笑道,“现在这话倒是说得有底气,等遇到了敌军,你就知道怕不怕了,到时候别尿裤子才好。” “哈哈……”几个男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云七夕也懒得理他们,走之前她就想好了,这一路还是低调一点好,最好是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闲得无聊了?”一道指责的男声响起。 “咳咳,老袁!”几个男人收了笑,立刻规矩了许多。 石小六对着老袁笑了笑,“见这新来的长得嫩,开个玩笑而已。” 那个被称作老袁的男人朝云七夕看了过来,而云七夕也正在打量他。 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看起来比较稳重的一个人。 老袁朝云七夕走了过来,问道,“新来的?” 云七夕轻轻“嗯”了一声。 “叫什么名字?” “小七。”云七夕回道。 “哈哈,石小六,你叫小六,他叫小七,是不是你兄弟啊?长得不像啊。”一人拍着石小六的肩膀,笑得抽抽。 “去去去!”石小六将肩头上的那只手一把拍开。 老袁回头瞪了他一眼,那人才不好意思地收住笑。 老袁说,“别理他们,呆会儿出发的时候,跟上队伍就是了。” 云七夕也不是那给脸不要脸的人,这明摆着他是在帮自己说话,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轻轻点了点头,“请多关照。” 正在这时,旁边原本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没了。 “指挥使来了。”有人在说。 她虽然在太子的婚礼是见过卫昂,但是卫昂没见过她,估计也不认得她。而且她今天特意化了一下自己的脸,所以她可以抬头理直气壮地打量他。 他今日着一身银盔,脚穿一双黑色马靴,手持马鞭。昂首阔步地走来,看起来特别地牛气。 站上高台是,他眼神横扫了下面一圈,便开始训话。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明显是没当过官的状态,一上来就要过一过官瘾,并且一开始训话就没完了。 然而云七夕在下面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军官训话讲究的是简明扼要,这样啰里八嗦的,下面就渐渐躁动了起来。 耳边传来冷冷一哼,云七夕侧过头,看见石小六歪着一颗脑袋看着高台上,满脸不屑。 这个新来的指挥使,大家也略有耳闻,知道他是靠着妹妹的关系,才当上这个指挥使的,这辎重营里有许多也是好些年的老兵了,心里自然对他不服, “还有完没完了?说来说去就那几个意思?还认为自己是谁?”石小六小声咕哝了起来。 谁知卫昂就跟长着一对顺风耳似的,恰巧就听见了,眼神儿一眯,眼风顿时就朝这边扫了过来。 “你说什么?” 石小六一看就是个不好驯服的,脾气也冲,下巴一抬,当即就要重复刚才的话,然后云七夕看到老袁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紧抿着唇,崩着下巴,忍了下去。 可卫昂也不是好忽悠地,已经走下高台,抬着那颗不可一世的脑袋,一步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阴冷的笑,手里的马鞭一甩一甩,仿佛随时都能往人的身上抽了去。 卫昂初为这指挥使,估计正是想竖立威风,石头算是撞到枪口上来了,成了他杀鸡儆猴的例子。 另几个起先跟石小六一起说话的人,此刻都跨前一步站到了石小六身边,一张张脸崩得死紧,恐怕是卫昂只要动手,他们就要反了。 “站好!”老袁低声喝了一声。 “罗统领!”几人正不服之时,却听到大家齐声喊了一声。 不远处,一个穿着银盔的男人正径直朝往这边走来。 罗宏负责了这个辎重营好些年,听大家这整齐且故意高亢的喊声,应该是对他比较服气。 石小六几个大概是故意的,立刻站得笔直,敬畏地喊了一声,“罗统领。” 罗宏的出现以及大家的反应令卫昂十分不爽地皱起了眉头,手上的马鞭捏得更紧。 “卫指挥使,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罗宏走过来向卫昂问道。 罗宏一直是辎重营的统领,不想这一次朝廷却让一个没什么经验的人压他一头,这事情放谁身上谁都郁闷。可看样子罗宏是个懂得隐忍的人,表面上并不看不出有什么不服。 “急什么?” 卫昂不慌不忙,眼睛始终趾高气昂地盯着石小六。 “刚才说话的是你?”他懒洋洋的语气透着一丝威胁的气息。 石小六低着头,唇角抽了两下,忍着没有吭声。 卫昂冷笑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马鞭,骂了一句,“怂货。” 石小六猛然抬起头,一双拳头顿时捏得死紧,死死地瞪住卫昂。 虽只是辎重营的兵,但也是屡次去过前线的,被一个自以为了不起,实际上屁用没有的人骂怂货,任谁也不能服气。 “你说什么?”这话是石小六反问的。 “说你怂货!”卫昂刻意缓慢而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脸上阴冷的笑容不减,手上的马鞭却是已经飞了过来。 云七夕是压根没想到,自己站在石小六旁边一声不吭也能无辜遭殃。 然而在鞭子落下时,她已被身旁一只手臂拉到了一边去。 “指挥使大人消消气,石小六并没有忤逆您的意思。”老袁好脾气地解释。 石小六挨了这一鞭子,本是不服,恨不得当场上去暴揍了卫昂。但老袁一边赔笑脸一边死死地拉住他不放。 “怎么?不服?”卫昂晃悠着他那颗不可一世的脑袋,笑得欠揍。 云七夕算是看出来了,第一天不拉拢人心,却急着拉仇恨,卫昂的智商还不如他姐。 “太子殿下到。” 不远处的一声高喊打破了这边的剑拔弩张。 卫昂那张得瑟脸顿时一变,横了石小六一眼,立刻转身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迎了上去。 原本有些躁动的辎重营也立刻没了声儿。 他怎么会来?会不会是卫咏兰把给她从军行令的事告诉了他? 看着单子隐在卫昂的陪同下提步往这边走来,云七夕心里七上八下。 她倒不是怕别的,被他发现了,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因若是被他发现了,她必然就不能跟着辎重营去前线了。 可是,前线那个地方,她去定了! 云七夕在一堆男人中,本就个子显矮,此刻她更是将头埋得很低,虽然他的妆化得单子隐可能根本认不出来,可她毕竟做贼心虚。 “太子殿下,请。”卫昂谄媚地一路将单子隐引了过来,那态度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好像单子隐身边的一条狗。 云七夕虽没有抬头,却能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一直走到起先卫昂站的那个位置才停下来。 安静的风声里,单子隐的视线在扫视着整装待发的辎重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他的视线最后就定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云七夕紧张地浑身冒汗的时候,老袁似是无意地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成功地挡住了单子隐的视线。 “卫指挥使。”单子隐低润的声音响起。 “哎,在,卫昂在。”卫昂点头哈腰,像个奴才。 “辎重营每一个人的身份可都有经过严格检查?” 正文 第229章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单子隐缓慢的声线顿时让云七夕的整颗心都崩紧了。 莫非他已经发现她了? 听见此问话,卫昂想起曾给过妹妹的那两张从军行令,心里有点儿没底,不过在这个就要出发的关键时刻,他又怎么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卫指挥使?”见他一直不回答,单子隐质疑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卫昂忙赔笑着回道,“太子殿下请放心,所有人都已经经过了身份核实,二十三个新兵全部都是有从军行令的。” 单子隐的眉宇间透着丝丝凝重,淡淡道,“卫指挥使,此次皇上指派你带领辎重营押送补给物资去前线,是对你的器重,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信任,务必要将这批物资安全送达前线。” 这番话当着整个辎重营,当着罗宏说出来,是给卫昂长脸,卫昂顿时腰杆都挺直了,拍拍胸脯保证道,“请皇上和太子殿下放心,卫昂一定会完成这次任务。” 单子隐点点头,看向全场,朗声道,“各位辎重营的将士们,如今已是入冬,此去前线路途遥远,条件艰苦,还望大家能够克服困难,齐心协力将这批物资平安送达。” “是!”辎重营的所有人齐声回道。 单子隐转头看向卫昂,“卫指挥使,出发吧!” “好,好,马上出发。”卫昂连连点头。 看着单子隐上了马车,马车调转马头离开了。云七夕终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卫昂初做这个指挥使,除了炫耀官威的本事,其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带了辎重营多年的罗宏站了出来,开始给二十三个新兵派队。 “你,你,还有你,去一小队。” “你,你,二小队。” 云七夕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一队,那一队的人又是否好相处,心里十分忐忑。 眼见着罗宏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而还没有归属的新兵已经不多了。 “罗统领,我跟这个小兄弟颇为投缘,不如让我带他吧。”老袁突然指着自己开了口。 各大什长都希望收到自己队上的是能让自己的队如虎添翼的人,像云七夕这样个头小,看样子也没什么力气的人,有人主动愿意收自然是最好,也有人埋怨分配不公。 “好,那就这样吧!各自熟悉一下,马上准备出发。”罗宏简洁地命令道。 云七夕感激地看了老袁一眼,第一眼她就对他的印象不错,自己归他一队,不说能得到多大的照顾,但想必不会吃亏。 只有石小六几个原本就在老袁手下的人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收这么一个小个子的人进自己的队,这不是明显拖自己的后腿么? 但他们即使有意见,也左右不了老袁的决定。 辎重营终于正式出发,浩浩荡荡地一路出了城。 卫昂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一路哼着调,拽得二五八万地。 罗宏跟在他身后一些,却是一路都没有吭声。 后面跟着几辆装载着物资的马车,老袁的五分队一共十个人,负责的是两辆草料车。 大家刚开始出发,精力还很充沛,都走得比较快。云七夕也还算跟得上,可走了小半天,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毕竟腿短,人家走一步,她就要迈两步,人家快走,她就得小跑了。 石小六看出了她跟得有些吃力,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样?别以为辎重营的活儿轻巧,就这会儿就吃不消了?” 云七夕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答他的话。 吃力是体力问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是毅力问题!她云七夕还不知道退缩二字怎么写呢! 走在前面的老袁回过头来,看了云七夕一眼,指了指旁边载草料的马车。 “坐上去吧!” 这啥意思? 云七夕看着老袁一动不动。 别人都走路让她坐车,岂不更显得她没用? “不用!”云七夕话还没说完,老袁已经走回几步,双手一提,就将她提到了草料车上。 “这……” 石小六和其他几个都是不明所以地看着老袁,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个小子这么好。 一坐上去,酸软的双脚立刻被解放,云七夕顿时觉得好受多了,心里也不挣扎了。 有句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后面一辆马车上载的是粮食,那队的什长看了坐在马车上的云七夕一眼,快走几步来到老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袁,你亲戚啊?”那人用下巴指了指云七夕。 其实云七夕心中也有些疑惑,难道只是出于对一个新兵的照顾? 老袁扭头看了云七夕一眼,道,“不是。” 云七夕寻思了一下,觉得不能这么快就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我还是跟大家一起走吧。”说着她就要跳下马车来。 老袁却将她肩头一按,命令地说道,“坐着。” 云七夕始终觉得老袁有些奇怪,但他命令的口气让她不好再往下跳了,只好在无数道各种诧异的,羡慕的,嫉妒的目光中,端坐在了马车上。 头一晚,辎重营驻扎在辽城郊外,两个队的人挤在一个大帐篷里。 一二十个大老爷们儿,横七竖八,睡姿都不太好看。云七夕在外面做好心理建设,进帐篷里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可以给她睡的地方了,老袁紧跟着走了进来,走到最角落里,踢了踢睡在角落的石小六。 “睡好。” 石小六在睡梦中往一边挪了挪,老袁指了指。 “小七,你过来睡这里吧。” “哦。”云七夕感激地看了老袁一眼,走了过去。 看着那个窄小的位置,那也是老袁好不容易给她腾出来的,闭了闭眼,云七夕缩着身子躺了下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虽然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人,可是和一二十个男人一个通铺睡觉,也是没有过的事情,若是让单连城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想要掐死她。 这个弥漫着男人的汗味儿和臭脚味儿空间里,鼾声四起,而云七夕却无比清醒,这样的环境让她浑身发毛,她睡不踏实。她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前线。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还是在为战事彻夜失眠。想到不久之后,她就可以见到他了,她就有些小激动。 她竟然在想他!她云七夕竟然在想男人,想他冷漠表象下的温柔!想他霸道而火热的激吻!甚至想念与他逗嘴的时候! 越想就越是热血沸腾,越是睡不着。 粮草辎重是大军的首要保护地,驻地的守卫尤其森严。 几个小队的人轮流值夜,说不定哪一天晚上就轮到他们了,所以云七夕强迫自己入睡。 闭上眼睛,心里数着绵羊,刚刚进入半睡眠状态,谁知一个重物突如其来地砸在了她的身上,惊得她差点儿叫唤出来。 睁眼一看,搁在身上的竟是石小六的一条大长腿。 狠狠皱着眉头,云七夕伸手提起那裤腿就扔了过去。尽管是这么大的动静,可石小六却仍然睡得跟死猪似的。 经这么一折腾,云七夕真就睡不着了。 却不想老袁竟也还没有睡,起身走了过来,直接将石小六给提了起来。 “老袁,干嘛啊?”石小六处在半睡眠状态,有点迷糊。 “去,睡那边去。”老袁直接将他丢在起先他自己睡的地方。 “哦。”令人佩服的是,石小六被丢下之后,不过翻了个身,又很快睡了过去。 老袁在云七夕身侧躺下,给云七夕留了足够大的空间,说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老袁的举动让她觉得十分奇怪,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谢。”她轻轻对他说了一声。 老袁则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想着得养足精神应对来日,云七夕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可她是个警醒的人,尤其是出门在外,不知道睡了多谢,听见细碎的动静,她就醒了过来。 见老袁正翻身起来,她透过帐篷的布帘缝隙看向外面,发现已经蒙蒙亮了,于是也就跟着起来了。 老袁挨个儿一人踢了一脚,“别睡了,起来了。” 大家陆陆续续地醒过来,一片因没有睡饱的怨声载道。 石小六一睁眼,见云七夕已经站在那里了,揉了揉眼睛,笑了起来。 “还起得挺早,精神不错嘛!” 吃过了大锅饭,按云七夕的想法,应该是马上就要出发了。 毕竟行军是赶路,不仅是为了赶时间,还因为在途中多拖延一点时间就多一点危险。 可等所有人都吃好了,卫昂才跟个大爷似地,从帐篷里懒洋洋地摇晃了出来,睡眼惺松地看了一圈,明知大家都在等他,却并无半分愧色,伸着懒腰看着天色。 “天气不错。” 罗宏按压着自己的情绪走过去,说道,“还请卫指挥使快些用完早饭,好早些赶路,如今已经入冬,白日短,得加紧一些才行。” 谁知卫昂不以为然地瞅了他一眼,“急什么?咱们这是补给物资,又不是前线急需的物资?” 此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正文 第230章 我想吃肉 罗宏面有愠色,隐忍不发,“卫指挥使,这些物资多在路上停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还是早些上路为妙。” 卫昂正端起碗来,听见此话,将碗重重一搁,瞪向罗宏。 “是你是指挥使还是我是指挥使?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罗宏面色十分难看,让一个完全不懂行军的人来指挥他的辎重营,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站在人群后面,云七夕已经听见大家颇有微词。 卫昂刚喝下一口汤,便一下子吐了出来。 “妈的,这他妈什么汤?是人吃的吗?谁他妈做的?给老子滚出来。” 火头军那边,火头军伍长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回指挥使大人,这出门在外跟家里可比不了,只能一切从简。” “我呸!”卫昂狠狠地擦了擦嘴,“就这些东西,猪都嫌弃,连点肉腥都没有,不吃肉哪儿来力气赶路?” 火头军伍长无比头大,低着头无奈道,“指挥使大人,这儿哪里有肉啊?” 卫昂站起身,扯了扯衣袖,冷哼一声,“没肉不会去找啊?一个个的蠢得跟猪一样.”说完,他大步回到帐篷里去,不一会儿就拿了弓箭出来,叫上他自己手下的两个人。 “走,打猎去!” “卫指挥使!” 罗宏沉声一喊,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眼见着两人之间已经有浓重的火药味,大家大气也不敢出,大多数人都看不惯这个新上任的指挥使,恨不得罗宏狠狠甩他一耳巴子。 卫昂仰着他那颗不可一世的脑袋,瞅着罗宏愤怒的脸,笑了笑。 “怎么了?罗统领有意见?你可别忘了,太子殿下如今将这辎重营的指挥权交给了我,我才是皇上任命的辎重营指挥使,整个过辎重营都得听我的。” “就是!” 他得瑟,跟在卫昂后面的那两个人也跟着得瑟,果然是物以类聚。 在罗宏愤怒的瞪视中,卫昂将弓箭交给身后的两个人,一人帮他拿弓,一人帮他拿箭,三人昂首挺胸地出发去打猎了。 “这简直太过分了,哪有这样行军的?” “就是,他哪里懂什么行军?根本就是草包一个。” “皇上真是瞎了眼了,让他来指挥咱们辎重营。” “还不是因为他是太子的小舅子,不然他哪能有这能耐?” …… 等卫昂三人走远,大家才纷纷吐出心中的怨气。 辎重营大部分都是罗宏手下的人,此刻他们围住罗宏。 “罗统领,咱们不管他了,自己先走。” “就是,行军路上还那么多要求,真以为他是大爷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罗宏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愤怒慢慢转为了平静。 “罗统领,你倒是说句话了,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我们都听你的。” 半响,罗宏才吐出一个字,“等!”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营帐里去。 云七夕明白,此刻罗宏不能擅自出发,违抗军令这个罪名,他一人担了也就罢了,不能让整个辎重营跟着遭殃。 卫昂他是嚣张得不可一世,可是他有句话是说对了,他是皇上任命的指挥使,代表的是皇上。 可是云七夕却觉得这个卫昂有点古怪,明明在出发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对单子隐保证,说一定会尽快将物资送达前线的。他就算再脑残,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可以立功的机会,也不会如此作死。 莫非…… 思来想去,云七夕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由心惊。 不过才出发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对士气是严重地打击。 指挥使打猎去了,统领气得在营帐里不出来,大家一下子像是群龙无首似的,有的坐有的站,无不烦躁,有的索性直接回到帐篷里去继续补觉去了。 连指挥使都不着急,统领都说等,大家急又有什么用? “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等吧。”老袁说了一句,也走开了。 云七夕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趁着大家不注意,便沿着卫昂他们起先走的那个方向跟了过去。 来到山脚,已经看不见卫昂三人的人影。 云七夕猜,他们既然是打猎,肯定会上山。思虑片刻,便沿着山路往山上走去。 一路走一路仔细听动静,没走一会儿便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在一个树丛后蹲了下来。 “少爷,你可没看见罗宏那张脸,那可气得不轻。” “是啊,他以为他是谁?咱们少爷可是皇上钦点的指挥使。” 说话的声音间夹杂着脚踩枯枝树叶的声音。 “少爷,你说这山上真的会有猎物吗?” “哼,有没有有什么关系?”卫昂阴笑了一声。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小的不懂?” “就凭你那脑子,你自然不懂。” “那少爷你给说说呗。” “是啊是啊,说说,少爷。” 里昂冷哼了一声,“这一次押送物资是太子在皇上面前举荐的我,你说太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说你笨得跟猪一样!咏兰嫁入了太子府,我们整个卫家就得站在太子这一边了,你说这朝堂之上,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人是谁?” “想必是晋王殿下。” “是,晋王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太子这一次特意让我来押送这批物资,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能懂他的意思,所以这物资咱不急。”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狗腿子像是恍然大悟了,“原来是这样!若这一次晋军因为缺物资而战败了,那可就大大削了他的威风了。” 另一人兴奋地说道,“若是晋王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太子不就高枕无忧了?少爷真是高明。” 果然如她所料,这卫昂根本就不想及时将物资送去前线,至于太子到底有没有指点过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如今让她知道了,她便绝不能随了他的愿。 正准备悄无声息地下山去,却不想脚下踩上的一根枯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谁?”一声冷喝传来,紧接着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 云七夕知道跑不掉了,索性也就不跑了。 三人很快出现在她的眼前,卫昂手里的弓箭瞄准了她。 “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是不是来偷听我们说话的?”狗腿一号一脸狐假虎威的样子。 “你都听到了什么?”狗腿二号恶狠狠地问。 云七夕飞快在心里合计了一番,两秒之后,就露了个怯懦的表情出来,看着卫昂声音很低。 “我,我想吃肉。” 几秒之后,三人回过味儿,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个愣小子。” “指挥使大人,今天有肉吃吗?”云七夕睁着大眼睛,眼睛里写着对肉的渴望。 “跟着指挥使大人,自然有肉吃了。”狗腿一号趁机拍马屁。 卫昂像是觉得十分有趣,将弓箭丢在了云七夕的脚边,一脸兴致地笑道,“想吃肉啊,自己打去。” 云七夕盯着脚边的弓箭,表情胆怯,缓缓将弓箭捡了起来。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不知是哪只狗腿叫了一声“兔子”,云七夕抬头一看,果然前方不远处有一只兔子。 “快射啊!不想吃兔子肉了?”卫昂骂咧道。 云七夕举起弓箭,慌忙地射了一箭出去,谁知力道太小,箭并未飞出多远就栽在了地上,那兔子还呆在原地,十分淡定,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哈哈哈哈!”三人大笑了起来。 让她来打猎,不就是想看她出丑,想给自己找乐子么?她成全他们! 云七夕看着他们笑,尴尬挠了挠头。 “看好咱指挥使大人的箭法了。”狗腿一号将她手里的弓箭夺了过去,重新恭敬地递到了卫昂手里。 卫昂洋洋自得地拿起弓箭,对准那只还蹲在原地,俨然不知危险已经来临的兔子。 一箭射出,两狗腿子拍手叫好的姿势都做好了,却尴尬了。 没中!箭从兔子身边穿了过去,兔子也给惊跑了。 “这,这兔子也忒狡猾了。”狗腿子只好将责任推在了兔子身上。 看着卫昂那不爽的表情,云七夕暗暗觉得好笑。 打了半天,总算瞎猫撞到死耗子,有两只笨兔子遭了秧。 回驻地的时候,三人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云七夕默默地跟在后面。 大家见此情形,都纷纷朝云七夕投来了质疑和嘲讽的目光。 “小七。”石小六在一边叫他,表情愠怒。 云七夕走过去,他问道,“你怎么跟他们一道?” “他说他想吃肉。”狗腿一号回过头来,替她回答了。 紧接着,那沆瀣一气的三人又爆发了笑声。 石小六瞪了云七夕一眼,哼了一声。 “早知道你小子吃不了苦头。” “石小六,少说两句。”一旁老袁喝了一声。 云七夕看了老袁一眼,她心底不想让老袁误会她,此刻老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可她又不能多做解释,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卫昂想要拖延时间,这辎重营的其他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她怎么可能由着他这么做? 正文 第231章 除非你想死! 她跟着卫昂一伙一块回来,辎重营的人一定是以为她是巴结卫昂去了,看她的眼神全是冷眼和不屑,连一个队的队友都不爱怎么答理她了。 云七夕一个人在一边坐了很久,嘴里衔着一根草,一直在想怎么能解决这件事情。 看着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她心里正着急,却瞧见狗腿二号朝她走了过来。 “喂,小子,你不是想吃肉吗?指挥使大人开恩,允你来一块儿吃。” 其他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更加确定她与卫昂已经站到了一块去。 云七夕眼神儿眯了眯,心底滑过思量。 “咋地了?不想吃了?别给脸不要脸啊。”狗腿二号见她不回答,骂咧着说道。 云七夕深感荣幸地点点头,“多谢指挥使大人,我马上就来。” 狗腿二号走了,云七夕又寻思了一会儿,吐出口中那根草,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要去哪儿?”石小六领着猴子堵在她身后。 云七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麻烦让一下。” 石小六一脸厌恶地瞅着她,“我说小七,一顿肉就可以把你收买了?这点儿骨气都没有?” “就是,老袁是心好才收容你一队,想不到竟然是个叛徒。”猴子也是十分不爽地盯着她。 云七夕不跟他们解释任何东西,绕开他们继续往前走。 谁知石小六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丝丝威胁, “还要去吃肉是吧?不吃肉没法儿活了是吧?” 石小六的块头要比她大许多,虽只属于不上沙场的辎重营,但毕竟是个老兵,他若想动手,云七夕自认动不过他。 这时,狗腿一号正领着火头军的人端着一盆子正冒着热气的菜往卫昂的营帐去,看到这边的情况,他停下脚步,望了过来。 云七夕吸了口气,看向石小六。 “我是肉食动物,一顿没肉不行。”那语气像是跟他杠上了。 “你……”石小六没想到她能这么强硬,一张吃人的表情狠狠瞪着她,手上更是加了力道。 “石小六!”老袁硬生生拿掉了石小六按在云七夕肩头上的那只手臂。 云七夕不敢抬头看老袁,不知道他看自己是什么眼神。直冲冲地就往卫昂的营帐里去了。 进去时,三人围坐在桌上,那狗腿一号正在跟卫昂说着什么,三人都在笑。 见她进去,卫昂笑眼看向她,夹了一块肉放在一个空碗里,推过来。 “来来来,看你慌得很,爷赏你一块肉。” 一个“爷”字入耳,云七夕差点儿把早饭给吐出来。 走过去捧起碗,她一脸感激地道,“谢谢指挥使大人。” 狗腿一号笑得厉害,“少爷,我看这小子平日里吃肉的机会想必很少,才长得这么瘦不拉叽地。” 为了配合他们,云七夕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小子家里穷,平日里不怎么吃得上肉,所以才营养不良,长得又矮又瘦。” 此话一出,三人又是一阵笑。 他们哪是叫他来吃肉的,分明是叫她来取乐的。 正在这时,营帐布帘狠狠一掀,一道人影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来人,卫昂面不改色地夹了一块肉入嘴。 “嗯,这新鲜的兔子肉真是又香又嫩。”他的那张表情只有那么欠揍了。 云七夕瞥见了罗宏捏紧的拳头,以及他青筋突现的手背。 “辎重营上下已经等候了卫指挥使多时,不知你打算何时出发?” 卫昂本是不想理他,听他点名问话,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响午都过了,这天儿黑得早,就算你现在出发,走不了多久又要扎营,何必折腾?再住一晚再说吧。” 呵呵! 罗宏气极,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震得肉汤都溅了出来。 “卫昂,我看你就是在故意拖延,你根本不想按时把物资送到前线去。” 被猜中了心思,卫昂脸上变了变,却仍是不屑地瞪着他。 “该何时出发我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处传来,不一会儿就在营帐外停了下来。 “卫昂,你给我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高喊。 竟然有人敢当着辎重营上下叫他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卫昂当即放下筷子,一行人出了帐篷。 只见不远处的马背上坐着一个穿着银盔的女子。 云七夕定睛一看,竟是韦青青! “是谁?竟敢在这里儿直呼本大爷的名字?”卫昂嚷道。 韦青青手上红樱枪指着卫昂,“卫昂,这大白天的,你不带着辎重营赶路,在这里做什么?” 想不到这女子仍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卫昂气得很,“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做你管得着吗?” 韦青青冷冷一哼,报上身份。 “我是韦青青,我爹是韦正卿。此次奉命前来督促辎重营押运物资。” 就算韦青青的名字听来陌生,韦正卿大家却都是知道的。卫昂面色微微一变,盯着马背上的韦青青迟疑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他竟笑了笑,态度与之前有所不同。 “原来是韦将军的女儿,那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了,我妹妹前不久嫁给了太子,如此说来,大家也都算得上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韦青青不屑地哼了一声。 被呛了一下,卫昂面色有些难看,而一众辎重营兄弟们纷纷看好戏般地围观着,看着卫昂碰了一鼻子灰的样子很爽。 卫昂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为了扳回面子,不客气地反驳道,“皇上任命了我为辎重营的指挥使,我有决定权,又怎么会要一个女人来督促?我大燕什么时候打仗需要一个女人了?” “你想故意拖延!”韦青青早已看穿了他。 “现在外敌入侵,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你别愚蠢自作聪明了。大燕失了晋王殿下就像老鹰失了臂膀,你认为还能长久不衰?” 卫昂一下子被拆穿,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而辎重营的人也开始有了小声的议论。 卫昂面子挂不住,瞪着韦青青。 “战场军队是属于男人的,凭什么听你一个女人的?” 韦青青冷笑一声,跨下马来。 “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那你敢不敢跟女人比一比?” 一听说要比,大家的兴致一下子都被调动了起来。 这么多人围观着,卫昂无路可退,不答应比就怂了。而他看韦青青长得秀气,一副柔弱的外表,心想,他怎么会输在一个女人手里。 “好啊,比就比,若是韦姑娘输了怎么办?”卫昂问此话时,眼神不怀好意地掠过韦青青的腰身。 韦青青的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谁赢了听谁的,输的人任其处置。” “任其处置”四个字勾起了卫昂极大的兴趣,他舔了舔嘴皮子,笑道,“好啊。” 在七夕号开张的时候,云七夕见过一次韦青青的身手,知道她是个练家子。不过这个卫昂的底细她就不知了,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 韦青青举起红樱枪就冲了过来,卫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逼得连连倒退。 知道自己轻敌了,立刻正视起这次比武来。 韦青青即便穿了银盔,却仍然看得出身子是纤细,可她的一招一势却一点也不含糊。不过几个回合,卫昂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辎重营的兄弟们围成了一圈,看韦青青招招发狠,卫昂应对吃力,心里连连叫爽。 没过一会儿,卫昂手里的武器就被打掉了,那红樱枪瞬间就架在了卫昂的脖子上。 “你输了!”韦青青冷笑道。 竟然输在了一个女人手里,看卫昂的表情,应该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可,这是个事实,无数双目光看着呢! 围观一群人情绪激动,脸上的爽快,眼中的讥讽已经无法掩饰了。 卫昂吞了一下口水,看着韦青青一眼,扯着唇角。 “好男不跟女斗,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伤着你可就不好了。” 云七夕真是服了!这真是不要脸的节奏了!明明输了还搞得好像是自己谦让了似的。 韦青青冷笑道,“既然你输了,辎重营就要听我的了,你服不服?” 卫昂敢说不服吗?不服再来!他可不敢!他已经与韦青青交过手,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服,我卫昂向来都是怜香惜玉之人呢!”他不要脸地笑了笑。 “全体辎重营将士们,立刻收拾了准备出发。”韦青青立刻严肃地转身对大家说道。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早就呆得不耐烦的兄弟们欢呼起来,飞也似地开始拆帐篷,收拾东西。 混乱中,云七夕却突然看到石小六从卫昂的帐篷里钻了出来,飞快地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云七夕大步跟进帐篷,见石小六正坐在通铺上啃一块兔子肉。见她进去,他轻蔑地哼了哼。 “想吃肉得靠本事,不是只有给别人当狗才能吃到肉。” 云七夕一把将石小六将要入口的兔肉打翻在地,石小六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小七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揍你。” “除非你想死!” 云七夕的眼神在这一刻锐利如冰。 正文 第232章 混江湖靠的不是拳头 营帐里的人原本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却见这边两人突然掐了起来。纷纷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 而云七夕此刻的神情把大家都镇住了。 大家从不曾想到,眼前这个瘦小的个子却有着一双如此凌厉的眸子。 仿佛是突然间有巨大的能量聚在了她的身上,让人只看一眼便心肝儿一颤。 “坐下!”云七夕一脚踢到石小六的腿腕上,石小六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他正要不服地再次站起,却见云七夕已经将两根针扎在了他的肩头和背后。而他也立刻不能动弹了。 “你小子在我身上做什么?”石小六叫唤了起来。 “再叫?信不信我立马让你叫不出来?”云七夕冷眼瞪他。 接触到他冰冷且锐利的目光,石小六竟真的不敢叫了,只是不服地瞪着她。 见他老实了,云七夕的手指在他的身上熟练地走动,陆续又扎了几针。 “老袁,让其他队先走,我们留下,就说石小六吃坏了肚子,肚子痛,走不了。”云七夕未回头地对老袁说。 “老子肚子不痛!”石小六反驳道。 云七夕冷冷看他一眼,哼道,“你很快就会痛的。” 老袁面色凝重地了看着云七夕,又看了看石小六身上扎着的针,点了点头,“好。” “喂,老袁,你还真听这臭小子的啊。”石小六对着老袁的背影喊,老袁却已经消失在了帐篷门口。 等老袁带着韦青青过来的时候,云七夕已经将扎在石小六身上的针除去,而石小六捂着肚子痛得直冒汗。 云七夕刻意退到一群人后面,一个韦青青注意不到的位置。 见情形确实严重,韦青青点头,“好,其他队先走,你们留下,随后早些跟上来便是。” 等韦青青走了之后,猴子拍了拍石小六的肩,戏谑道,“石小六,装得还挺像。” “老子没装,老子真的痛!”石小六紧紧捂着肚子,额头上直冒冷汗。 见云七夕走过去,他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小子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云七夕塞了颗药丸入他嘴里,石小六没有防备,下巴被一抬,喉咙一滚,药丸就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没力气就别废话!”云七夕没好气地扫他一眼。 其他队的人都整队走了,只剩下他们的帐篷还立在这里。 本可以跟上大部队的步伐,早些到前线,结果全被石小六给耽搁了,云七夕此刻心里一肚子的火。 “这肉别浪费啊!”猴子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块兔肉,也不讲究,拍拍灰尘就要往嘴里放。 “想死就吃!”云七夕狠瞪他一眼。 猴子手里的肉一下子掉了下去,帐篷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难道石小六就是因为吃了这个?”猴子后怕地看了看地上的那块肉,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石小六,似乎明白了什么。 已经缓过劲儿来的石小六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云七夕,“你在这兔子肉里做了手脚?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有问题?” 云七夕走到角落里,郁闷地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气得不想理任何人。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仔细想想事情前后,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知道先前是误会了云七夕,而云七夕又不计前嫌地救了自己,石小六有点儿小尴尬,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突地狠狠煽了自己一嘴巴子。 “我这嘴贱得!” 听见石小六骂自己,云七夕睁开眼睛,起身向他走去。 “躺好!” 云七夕一开口,石小六立刻挺得像具僵尸。 她重新在他的身上扎针,而这一次石小六没有乱动,只是满脸的不好意思。 等扎好了针,过了一会儿,石小六才期期艾艾地道,“小七,前头是我误会了你,我别往心里去啊。” “不吃肉你活不下去啊?”云七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 这话是先前石小六说她的,这下子被她反说了回去,石小六更加难为情了。猴子是知晓内情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石小六给瞪了一眼。 “行了,赶紧去上茅房吧!”云七夕一边取针,一边说,脸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她一向都不会气很久,躺了一会儿她气儿也顺了不少。 “上茅房?”石小六愣了愣,“我还不想上茅房。” 云七夕也不理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半声。 谁知不过半分钟的时间,石小六就觉得肚子里开始唱戏了,尴尬地捂着肚子爬起来。 “那个,我去上茅房。” 听见他急急忙忙走到门口时,还放了个响屁,大家哄然大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石小六才软了一双腿回来,一下子瘫在了床上。 “我的妈呀,拉死我了。小七你不是会医术么,有没有可以治肚子走水的药啊?” “有!可是我不给你。”云七夕故意气他。 听到前半句,石小六还脸上一喜,再听后半句,他一颗脑袋就耷拉了下来。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对好吧。不过你也真是的,你要整治那姓卫的,你也跟哥哥们说啊,你说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云七夕没吭声。 石小六急了,又道,“这一次真是我错了,你有药赶紧给哥哥我使使,照这样拉下去,我就要废了。” 云七夕终于看向他,慢悠悠说道,“肚子走水是为了排除你体内的毒素,除非你不想让毒素排出来。” 石小六张着嘴,似乎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而大家却都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又去了几次茅坑之后,石小六直接是被猴子给扶回来的。 “完了完了,双腿发软,以后是不是娶了媳妇儿都睡不了了?”石小六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大家顿时哄堂大笑,而云七夕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调侃道,“放心吧,你是双腿发软,第三条腿应该是没问题。” 听见她这话,大家又是一阵爆笑。 石小六闷了半天,最后自己竟也笑了出来。 “小七,这本来确实是瞧不上你,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服了你了,我叫小六,你叫小七,可能这是天意,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谁要敢欺负你,就是跟我石小六过意不去,我这双拳头定饶不了他。” 云七夕白了他一眼,“得了!现在谁还用拳头解决问题,混江湖靠的不是拳头,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大家竟都有点崇拜眼前这个个头不大的小子了。 云七夕重新把了一下他的脉,过了一会儿,说道,“行了,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老袁,咱们也收拾了上路吧。落得太远怕跟不上了。” 一直在一旁没怎么吭声的老袁点了点头,“好,大家收拾准备。” “哎,小七,老袁,我这样子走不动路啊。”石小六叫唤起来。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要不我背你?” “呃,那倒不用。”石小六尴尬一笑。 这话明显就是讽他的,云七夕身板那么瘦小,怎么背得了他这么一个大个子? 出发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大家把石小六放在马车的草堆上躺着,云七夕也坐在马车上。 小分队赶得很快,都想要尽快地与大部队汇合,最关键的是天色越来越晚了。 “小七,真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会医术?”路上闲得无聊,石小六躺在草堆上跟云七夕聊天。 看不出来的事情多了去了,最起码还没看出来她是女的。 云七夕干笑了两声,“未必还要在脸上写上我会医术几个字?” 石小六也笑了,“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医术顶好的一般都是年龄大一点,胡子一大把的人,哪有像你这么年轻的?更何况,你医术好开个医馆不是挺好的,干嘛还来当兵?这差使可不如做大夫好玩,搞不好就要送命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走在山间的官道上,四周十分安静,所以大家也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 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云七夕起了逗弄他一番的心思,说道,“你说对了,像我这么年轻的人,哪里有什么好医术?不过是懂得皮毛而已,像你先前那情况,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各种方法试一试,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啊?什么是后遗症?”石小六真是十分担心。 “你起先担心的什么不举之类的,可能真的会有,你要有心理准备。” “啊?”石小六顿时脸都绿了。 而其他人听出云七夕是在耍他,都笑了起来。 “啊什么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谁让你嘴馋的?” 说完,云七夕就听见身边响起了哀嚎声。 “小七,你一定要救救我的二弟,我可不想当太监。”石小六半支起身子,拉扯着云七夕的衣服。 云七夕忍着笑,“你还是去找那些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吧,他们比较靠谱。” 石小六又躺了回去,哀怨的表情已经消失,盯着夜空,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突然,老袁警惕地抬了抬手,大家立刻停止了说话。 正文 第234章 要命的就最好别动! 走到靠山脚处,云七夕察看了一下地形,在那里转悠了好几圈儿。最后才走进丛林里,蹲在那里边看着驻地的动静。 野外蹲守,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这是身为盗墓者必备的素质,所以体验还好,并不觉得难熬,只不知猴子他们几个怎么样,耐不耐得住。 过了不知道多久,云七夕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营地处,值夜地几个人看样子是已经有了困意,精神不太好了,有一两个开始坐在地上打盹,只有两边点着的篝火依旧烧得特别地旺。 突地,有细微的动静自云七夕身后传来,她立刻屏气凝神,顺势躲在了一棵树背后。 那声音越来越近,云七夕掩在树背后,看到一个人从她身边冒了出来,眼睛贼兮兮地瞅着营地的方向。 很显然,那人没有看见她。 云七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取了那人的玉枕穴,那人转身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赶紧把那人拖到一边隐蔽的草丛里掩盖了起来。 想着,在这种荒郊野外,那人一定不会是一个人,而且看他刚才盯着营地那眼神儿明显不善,估计是前来探路的。 果然,不多时,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云七夕还来不及隐藏,就有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她正准备反击,却听见对方说话了。 “怎么这么磨蹭?时辰到了,上!” 云七夕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捂着肚子,佯装肚子痛。 “怂!”那人低骂了一声,伸手一招,身后一群人都跟了上来,走过云七夕身边,往营地方向走去。 我去!看来他是把她当成前来探路的同伙了。 果然是天黑好办事啊! 想着今天晚上的计划,云七夕心里暗暗地兴奋,她本是真想给卫昂一点教训的,可是她又不能白白地牺牲别的兄弟,只好连着他一块救了。 一群黑衣人猫着腰穿出丛林,观察了一下形势,见无人发现他们,正要往营地围过去,云七夕飞快地站起身,朝他们一扔,一个拳头的东西就滚落在了他们脚边。 砰! 炸了! 当场就炸飞了两个,其他人在滚滚浓烟中也乱了手脚。 他听见他们当中有人在问什么,说的却不是汉语。 很快地,听见动静的人都从帐篷里出来了,看着平地升起滚滚浓烟以及浓烟中的几个黑衣人,大家一脸不知所以。 卫昂也屁滚尿流地从帐篷里滚了出来,嗓子因为害怕都变了调。 “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很快,他看见营地不远处烟雾中的十来个黑衣人,地上还躺了两个。 “你,你们是谁?”卫昂明显问得不是很有底气。 几个黑衣人被炸懵了,此刻发现已经暴露了,几个人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看样子是达成了共识,打算拼死一博,一群人举着刀就要往前冲。 “要命的就最好别动!” 树丛里,云七夕抄着手,目视着这一切,语气慵懒地说完,缓步走了过去。 可有人偏不听呢,还是继续往前冲。 砰! 又是一声巨响,同伴眼睁睁看着那人被炸得飞了起来,离他最近的两个人也遭了秧,被炸得躺倒在地,奄奄一息。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止黑衣人愣在原地再不敢动,连辎重营的兄弟们也是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都说了别动了,自己找死就怪不得人了?” 云七夕语气慵懒地绕过他们,走了过去,和自己的兄弟们站在一起,与他们面对面。 石小六和猴子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看那神情,也是被刚才那两次爆炸的威力给惊住了,震惊之余,看着一群黑衣人再也不敢动,又忍不住心头狂喜。 “再动一下试试?”云七夕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黑衣人一个个地举着刀,虽是蒙着面,但看得出眼神透着一种不甘,却是再也不敢动了。 卫昂见此情形,立刻得意了起来。 “再动啊?让你们再动啊!” 那拽兮兮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这两起爆炸的幕后策划人,俨然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吓得差点儿尿裤子。 云七夕扭头看向卫昂,淡淡一笑,“卫指挥使,交给你了。” 卫昂得意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虽然那几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地就站在那里,可他不敢过去啊,万一又突然炸了还有命么? 但,他身为辎重营的指挥使,立功心切啊! “能动吗?”他脸皮抽抽,特别怂地问了一句。 “试试?”云七夕笑了笑,也不正面回答他。 石小七和猴子几个看卫昂那怂样,崩不住地想笑。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卫昂,准备偷袭的黑衣人就站在那里,等着他去抓,卫昂不想让人给看贬了,他想立功。不管这群人是山贼还是敌军,抓到了都是大功一件。 于是,在利益和荣誉的诱惑下,他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哎呀!” 云七夕叫唤一声吓得卫昂立刻抱着头就退了回来。 以为会听到像前两次一样的巨响,抱着头半响却都没有动静。卫昂缓缓放下手,看向云七夕,却见她双手一拍。 “想不到这么冷的天儿还有不怕死的蚊子。” 噗! 石小六是再也忍不住,喷笑了半声儿出来。 卫昂知道自己是真怂了,缓缓站直了,却是再也不敢上前去了。 老袁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五小分队的人在老袁的带领下很快上去将几个黑衣人给拿了下来。 卫昂一直紧紧盯着他们脚下,爆炸却再没有发生。 缴了那些黑衣人的武器,他们被迫跪下。 前面那个应该是他们当中的领头人,因为在两次爆炸后,云七夕都看到其他人看向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被石小六踢了一脚,他被迫跪下,不甘地挣扎了两下,跟同伴说了几句什么,说的不是汉语,云七夕听不懂。 “他们要咬舌自尽!” 老袁沉声一喊的同时,抄起一根木棍飞快地翘开那人的嘴塞了进去。 石小六他们也赶紧照样做,可还是有几个人比他们更快,牙齿狠狠一咬,血流出唇角,紧跟着便栽倒在了地上。 云七夕微微诧异地看了老袁一眼,没说什么。 看一群黑衣人再不能动弹,卫昂又威风了。看老袁几个过去都安然无恙,他也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敢偷袭你卫爷爷?你不想活了?”卫昂一耳光子煽在了那领头人脸上,同时,将他蒙在脸上的黑面巾扯了下来。 那人的面孔露了出来,他脸形宽大,长相粗犷豪放,不属于汉人的那种柔和的轮廓,虽然不能咬舌自尽了,也说不出话来,但他的那双噬血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瞪着卫昂。 说实话,云七夕其实挺佩服那些敢于自尽的人,尤其是这种咬舌自尽的方法。想想都觉得疼啊! “你瞪着我做什么?有本事你现在来杀我啊?”卫昂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煽得那人脸颊红肿,唇角滴血。 那人的那双眼睛如能喷出火来,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卫昂却是不知道适可而止,打累了的他拍了拍他的脸蛋。 “别瞪着你爷爷我,你爷爷我好怕哦,有本事用你的眼睛吃了我啊?” 虽然他教训的是一个企图偷袭他们的俘虏,不过那口气在自己人听来都有些欠揍。 云七夕简直对他无语了! 俘虏也是人,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突地,那人似浑身的力量瞬间爆发,原本跪着的姿势却猛然间弹跳了起来,卫昂的脸色一变,来不及躲闪,那人就朝着卫昂扑了过去,卫昂被扑倒在地。那人口中的木棍直接朝着卫昂的眼睛戳了过去。 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声响彻天际,叫得惨绝人寰。 那人早已被反应了过来的其他人重新制服,拉了开来。 卫昂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不住地嚎叫,手缝中溢出血来。 那人看着这一幕,却是笑了,那笑容中有一种报仇的畅快。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不,杀了他们所有人,一个也不留。” 卫昂跟疯了一样,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指着黑衣人,嚎得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卫昂手下的人得了令立刻就要上前来,其他辎重营的兄弟们似乎有些犹豫。 眼见着狗腿一号的刀接近了那黑衣人,云七夕正要阻止,却看到老袁站在了黑衣人前面。 “指挥使大人,虽然我只是辎重营的兵,但是我也知道晋王殿下曾经立过一道军规,不虐杀俘虏!” 老袁言辞镇定地说着。 “不杀俘虏?老子不杀他,他要杀老子,你眼瞎啊?”卫昂咆哮完,意识到自己才是真的已经眼瞎的那一个,更是愤恨不已。 辎重营有不少兄弟此刻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恐怕心里都有“活该”二字。 起先以为别人无还手之力了,那般侮辱挑衅,人家不堪侮辱,绝地反击,也是人之常情。 “你给老子让开,老子才是辎重营的指挥使,谁敢不听老子的?”卫昂捂着眼睛颤危危地站起来,歪歪倒倒地指着老袁。 老袁只淡然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正文 第235章 人的死法有千万种 而其他几个兄弟见平日里冷静的老袁竟然与卫昂杠上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坚决地站了老袁的身后,表明自己的立场。 一路走来,这卫昂过分欠揍,他们早就手痒,想揍他了! 卫昂看他们一个个都瞪着他,气得跳脚,“你们干什么?反了是吧?信不信老子一块儿办了你们?” “指挥使大人,不要冲动!”云七夕淡笑着走了过去。 卫昂捂着眼睛,心头怒火中烧,扯着嗓子嚷嚷,“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前一秒还装逼打脸拽上了天,下一秒就突然变成了独眼龙,这搁谁身上都有点接受无能。 云七夕笑了笑,劝说道,“指挥使大人,冷静一点听我说,这几个兄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今日抓到了这些人,本是大功一件,上报上去,指不定皇上会怎么嘉奖和赏赐呢,可是你要是把他们都杀了,那就犯了军规了,功变成了过,到时不但没有赏赐,恐怕还要挨罚,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卫昂听着云七夕的话,情绪稍有平复。 她的话不无道理,他又不是傻子,听得懂这其中的道理。 “指挥使大人想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以为把他们交上去,他们会好过吗?你的这一眼之仇,早晚能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在乎晚那么几天呢?”云七夕继续说着。 “好,把他们捆好,等到了下一站的衙门,把他们统统都关进去。”卫昂愤愤然说完,就捂着眼睛气冲冲地回了帐篷里。 云七夕回过头,对老袁说,“把他们都绑起来吧,晚上好好看着。” 老袁点点头,招呼其他几个行动起来。 那黑衣人被拉了起来,云七夕走到他面前去,看着他。 讲真,刚才他袭击卫昂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热血澎湃,觉得十分爽快。 云七夕比较佩服这种不要命的死忠。 “英雄,人的死法有千万种,但有一个词叫死得其所,还有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敬佩你们的忠诚和敢于面对死亡的勇气,但我看不起你们对生命的草率。” 黑衣人久久地盯着她,在她起先跟卫昂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她。 看她的着装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可她的做为和谈吐,却根本不像是这么简单,瘦小的身躯散发出来的睿智和果断让人不能小觑。 小小一个辎重营里,里面竟有这样的人物,而且刚才那爆炸的不知道是什么火器,厉害无比,看来大燕确实是锐不可当。 “今夜我阿古木认栽了,心服口服!”这个自称阿古木的黑衣人被带下去的时候,定定地看着云七夕说道。 他的汉语并不纯正,却还算流利。 云七夕淡淡一勾唇,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在云七夕的心中,她一直觉得,许多时候人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更多的是立场不同。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兵戎相见,有时就算立场不同,却也惺惺相惜。 怕卫昂一时脑门儿发热偷偷动手,毕竟卫昂人品太差,智商太低。所以老袁叫了几个兄弟亲自去守着那几个俘虏。 石小六一向与老袁比较亲近,可这一次老袁没有叫他,许是因为他身体还没恢复。 云七夕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包袱。 那火雷全是用无夜给她准备的材料做的,并不多,原本以为会在战场上才能派上用场,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了两个。 “小七,你今天弄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厉害?一下子就把人给炸飞了。”石小六好奇地凑过来,挨着她一块躺着。 云七夕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挪,说道,“那有什么?不过是些小玩意儿。” 石小六满脸崇拜地看着她,“小七,我为什么觉得你并不简单呢?又会医术,又会捣腾这些会爆炸的东西,好聪明啊!” 经石小六这么一说,云七夕才惊觉,自己暴露得实在太多了。她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忘记低调地原则。 “你也很聪明啊,我只不过比你们多聪明那么一点儿而已。”云七夕故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转移他的注意力。 石小六笑了起来,“你多的这一点已经很厉害了,我觉得凭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上阵去当将军。” 云七夕被他逗乐了。 “你以为将军那么好当?人人都能当将军?” “至少吧,我觉得你比那个姓卫的强一点。”提起卫昂,石小六就一脸的瞧不上。 “谁说我比他强一点?”云七夕不满地反驳,“我明明就比他强很多好吗?这里人人都比他强。” 石小六哈哈大笑,朝她竖了竖拇指,“你说得对,你瞧他今天晚上那怂样,简直笑掉人的大牙了。” 云七夕听着,没搭腔了。 她在想另一件事,今天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前线去?单连城会不会猜到是她?会不会派人来把她带回去? 次日,他们押着这几个黑人衣一起上路, 云七夕快走几步跟上老袁,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老袁,你懂乌尔丹的话?”她问。 若不是老袁昨夜值夜去了,她昨夜就想问了。 老袁道,“因为我母亲是北狄人,我是跟我母亲学的。” “那他们不是乌尔丹人,是北狄人?”云七夕疑惑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不是乌尔丹人,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如今大燕和乌尔丹的人正在交战,他们说的话又不是汉话,必定是乌尔丹人。 老袁摇摇头,“不,他们是乌尔丹人,因为北狄和乌尔丹的语言是相通的,都是胡语。” 云七夕了解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将这几个人带到了最近的白州府衙,在知府面前,卫昂的两个狗腿子把卫昂的英勇事迹说得天花乱坠。把卫昂说得就像那天神般的人物,却没提旁人半句。 “这什么人啊?要不要脸到底?”石小六愤愤不平地低声骂道。 “就是,搞得跟他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其实半点儿力气也没有出。”猴子也在一旁跟着不高兴。 云七夕却很不以为然,“他爱领功就让他领好了,反正我不在乎,我又不指着升官。” 石小六却不甘心,“咱几个兄弟费了半天力气,功劳全被他给拿去了,我心里不服。” 云七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石小六,你若想立功就上战场上去,机会多的是。” 石小六哼哼了两声,“你以为我不敢啊?我只是没机会罢了。” “就是,咱辎重营的兄弟又不比前线那些差。”猴子也跟着说。 云七夕点点头,“行,话可说在这儿了,到时候叫你们上的时候别一个个地怂啊。” 在白州知府的招待下,他们总算吃了一顿正经饭。一个个跟从牢房里放出来的似的,狼吞虎咽,特别没有形象。 见石小六去夹肉,云七夕咳嗽了一声,笑道,“是谁发誓说一个月都不吃肉的?老天爷的记性可好着呢。” 石小六的筷子顿在空中,刚刚夹起的红烧肉又掉了回去,郁闷地撇了撇嘴。 “不吃就不吃,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被一块肉给憋死。” 大家都笑了,过了一会儿,云七夕才说道,“你肚子刚好,不适合吃过于油腻的东西。” 石小六愣了愣,看向她,顿时乐呵起来。 “我就知道小七是为我好,小七,哥哥没白疼你。” 说话间,他的手就揽住了云七夕的肩膀。 云七夕有点儿不自在,不过好在他没有特别违规的动作,搭搭肩膀也没什么。 “石小六,吃胞了就去给马喂草去。”老袁埋头吃着饭,嘴上吩咐着。 “怎么又是我?”石小六苦着脸。 老袁抬头看他,“你又不吃肉,其他兄弟还要吃肉。” 这句话又说到了石小六的痛处,他蹙了蹙鼻子。 “老袁,你也跟着学坏了。” 说完,他放下碗筷,盯着那盘子里的红烧肉,狠狠咽了咽口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 自晋军驻扎阴霞山,连日来一直相安无事。晋军将士们养精蓄锐,期待好好地打一场。可单连城几次发出战书,乌尔丹都避而不战。 一天一天,大家越呆越焦躁,倒真是渴望来一场硬仗,打个痛快。 “殿下,乌尔丹这个缩头乌龟一直高挂免战牌,我看是怕了咱们了,他们恐怕不日就会投降。自觉退出大燕的境地。” 主帐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粗着嗓门说道。 “我看不然。”云冲沉吟道,“我们虽占据了阴霞山的地理位置,但我们的粮草全靠京城供给,而乌尔丹是在家门口打仗,物资上比我们有优势。” 单连城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话,此刻却是点了点头。 “云将军说得不错,乌尔丹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不战而败。” “不要脸的乌尔丹狗贼!”起先那个将军恨恨地骂道。 “报!”营帐外传来一声高喊,传信小兵入内。 “晋王殿下,京城急函。” 单连城伸手接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信打开了来。 只看一眼,他手一紧,信纸在他的掌心变了形。 正文 第236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单连城一向是一个特别冷静的人,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然而他此刻的状况却有些失控。 大家纷纷猜测信中的内容,想必是让人跳脚的大事。 “你们先退下,云将军留下。”单连城捏着信纸道。 “是!”大家陆续退了下去。 云冲盯着单连城手中捏变了形的信纸,问道,“是不是七夕的消息?” 单连城紧紧抿着薄唇,面色铁青,“戈风来信,七夕失踪了。” 云冲皱紧眉头,想了想,猜测道,“难道她是来前线了?” “很有可能!”单连城声音透着丝丝凉,手中的信纸收紧。 云冲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担忧,轻轻叹了一声,劝道,“殿下也别心急,七夕是很聪明的,她会保护好自己的。” 单连城眸光沉沉,抿着唇不说话。 她是很聪明,他知道!她很固执,他也知道! “晋王殿下,白州府有消息传来。”帐外响起了声音。 “进来!”单连城收拾好情绪,漠然地盯着门口。 一个小将风尘仆仆入内,单膝跪地。 “晋王殿下,白州府传来消息,辎重营在沙河镇遭到了乌尔丹人的埋伏,不过却被辎重营的人全部擒获,人已经送到了白州府衙。” “想不到这卫昂还有点儿本事,看来是小看了他了。”云冲哼了一声。 那小将又道,“听闻卫昂用了一种很厉害的火器,才将这些乌尔丹人给制服的。” “火器?”单连城低低地重复了一句,皱紧了眉头。 小将点点头,“有人说,那火器极其厉害,能把人给炸飞。” 单连城沉着幽深的眸子,缓缓点头,“你先下去吧。” “是。”那小将拱了拱手,就退了下去。 见单连城一直不说话,云冲问道,“殿下,你在担心卫昂?” 单连城摇摇头,“卫昂不足以让人担心,他没有本事使什么火器。” “那……” “如果我没猜错,七夕可能混入了辎重营。”他眯着眼睛说完,看向云冲。 “云将军,七夕来前线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云冲明白地点点头,“是。” 待云冲退下,单连城才拿出另一封信来。 那一天,他收到了两封京城来的信。 看了第一封,他便没勇气再看第二封了。 迟疑了一会儿,他才终于缓缓将信拆了开来。 信封里面有两张信纸,一大一小。 大的那张是戈风的笔迹,除了一些问候之词,还有几句话拨动了他的情绪。 “爷,属下每日担当保护王妃之责,也对王妃有了些许了解,王妃行事坦荡,不拘小节之人,女儿身,男儿性!战场苦寒,爷请保重。” 将信纸放在一边,他展开另一张小笺来。看着上面不太工整的字迹,单连城唇角竟不由自主地轻轻牵动了。 “老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虽只是短短几个字,虽然确实不工整,但看得出来写得极其认真。 他能想像她趴在桌案上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想着想着,这几日来的沉闷就不知不觉舒解了。 七夕,因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你来了吗? 从白州府离开,他们行军速度极慢,所以一直都没有赶上韦青青和罗宏。 倒是看到不少流亡的百姓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行来。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派流离失所的悲凉。 “老人家,前线打得激烈吗?”云七夕与一个过路的老头攀谈了起来。 说来说去,她也是想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一点单连城的消息。 那老人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是他的孙女。 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打呢,这不是要早做准备嘛,这一仗早晚是要打的,要是打起来了再走,搞不好就没命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就算了,可我孙女还小呢,得给她寻个活路啊。” 即便是这些老兵,听着老人的话也多少觉得有点悲凉。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生逢乱世,无奈而已。 “老人家,别难过,晋王殿下那么英明神武,他虽然善战,但不好战,他非常体恤民间疾苦,相信很快就会结束这场战争的。” “但愿吧!”老人家苍老的声音叹道。 石小六拐了拐云七夕的胳膊,小声道,“你好像很了解晋王殿下啊?” 云七夕耸耸肩,“晋王殿下是神一般的人,我等区区小人物怎么能了解?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说来也是!我也听说晋王殿下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全军上下都很是信服他。”石小六满脸崇拜地道。 虎城,离前线已经不远。 可他们依然没有赶上大部队,看来他们得分先后抵达目的地了。 在虎城近郊扎营,是去往前线途中的最后一夜。 本还可以多赶一段时间的路,可卫昂这位大爷一直吵着太累,要休息,于是大家只好停下来扎营。 云七夕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到前线去,可她每次看见卫昂独眼龙的样子,暗暗好笑,看在他已经够惨了的份上,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大家正在扎营,忙得火热。 “石小六,去河里提点儿水来。”老袁吩咐道。 “我身体还没好呢,手上没劲儿。”石小六装得一副柔弱相。 当老袁瞪过去,他立刻乖乖拿起手上的两个桶,递给云七夕一个。 “小七,一起去。” “不去!”云七夕板着脸道。 老袁踢了他一脚,“让你去。” 石小六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才提着两个桶走开。 正在这里,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请问卫昂指挥使何在?” 这声音一入耳,云七夕浑身一震。 下一秒,她就冲上去接过了石小六手中的一个桶,拉着他走得极快。 “石小六,我跟你一起去。” 石小六有些诧异,“刚才不是不愿意去么?怎么这会儿又愿意去了?” 云七夕脚步不停,瞪他一眼,“帮你,你不是手上没劲儿么?” “还是小七你好。”石小六顿时笑得极其灿烂。 “卫指挥使,我是晋王殿下的贴身侍卫戈风,想在你们辎重营找一个人,不知卫指挥使可否行个方便。” “戈侍卫要找人怎么找到我辎重营来了?” 身后传来戈风与卫昂对话的声音,云七夕走下一个小土坡,蹲下身来,将身子掩在土坡后面,细听着动静。 戈风没说他要找的人是谁,他不敢让人知道晋王妃已经失踪。 石小六诧异地看着她,“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云七夕瞪了他一眼,“别说话。” 虽有点不明所以,石小六却也跟着蹲了下来。 “我怀疑我要找的人就在你们辎重营里面。”戈风道。 “我的辎重营里竟然有戈侍卫要找的人?”卫昂半笑着。 戈风的声音平静中有些冷,“还望卫指挥使行个方便。” 卫昂笑了笑,“人都在这里了,戈侍卫自己看吧。”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云七夕屏神静气,心跳得很快。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戈风的声音重新响起。 “卫指挥使,辎重营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怎么觉得人少了很多?” 卫昂懒懒道,“有一半儿的人已经运着物资先一步去往前线了。” “打扰了!” 戈风简短一句,不一会儿,就听见马蹄声再次响起。 “人都走了!”石小六提醒在发愣的云七夕。 云七夕站起身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说小七,你干嘛躲着他,他找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云七夕扭过头,迎上石小六认真中带着审视的目光,突地笑了起来。 “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本事让晋王殿下的侍卫跑这么远来找?” “那你干嘛躲着?”石小六眼带怀疑。 云七夕提着桶,继续往河边走,瞎扯道,“他找谁我不知道,我是怕他追债。曾经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赌钱输了他银子,一直欠着没给。” 这个解释太牵强,石小六皱紧眉头。 “你欠他的赌债,怎么越听越离谱了?”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云七夕丢下一句就不再理他了。 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真实的理由她又不能解释给他听。 石小六见她走远了,忙跟上去,“我信,我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竟然还赌博?还欠赌债?” 云七夕回头,弯唇一笑,“怎么?看着不像啊?” “不敢说什么像不像了,一开始觉得你老实巴交的,不过如今我的看法有些改变了,我相信了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石小六说出心中所想。 云七夕赞同地点点头,“你这句话是说得很对的,人不可貌相。” 石小六想起戈风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眼里生出几分羡慕。 “还别说,晋王殿下身边的侍卫,气质就是不一样,你看那骑马的姿势,那严肃的表情,感觉特别酷,也特别威风。”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河边,云七夕蹲下身去装好一桶水,笑着回头看他,“你想像他一样威风吗?想立功吗?” “想当然想了,可立功哪里轮得到我们辎重营,这不是没有机会吗?”石小六郁闷得很。 “谁说没有机会?机会不就在眼前?” 石小六顺着云七夕狡黠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几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虽是大燕人的打扮,可隐隐听见他们说的话却俨然是胡语。 正文 第237章 辎重营到了 老袁大概是见他们打水一直没有回去,就找了过来。 “那个晋王殿下的侍卫来找人,没找到,这会儿人已经走了,大概是去追辎重营的其他兄弟去了。” 他过来便说了这么一句,云七夕觉得,他好像是在说给她听。 说话的时候,老袁也看到了正走过来的几个人,于是他蹲下身来,假装在河边洗手。 三个人都朝着河的方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走过。 那几个人看起来行色匆匆,边走边说话,倒没在意蹲在河边的三个人。 等他们走远,云七夕才问老袁,“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老袁看了她一眼,迟疑着没有说话,石小六催道,“老袁,你不是听得懂他们的话么?快说啊,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老袁道,“他们准备进虎城找几个女人到军营里去,还说妓院里的女人不干净,要去找干净的。” “狗日的畜生!难道他们还想强抢良家妇女?”石小六啐骂了一声。 “石小六,我说的吧,机会来了。”云七夕眯了眯眼睛,眼中精光潋滟。 如果她能给单连城送一个见面礼,以功抵过,他应该就不会追究她私自前来的事了吧? “怎么干?小七你说。” 经过那一晚活擒了乌尔丹人的经历,石小六对云七夕就有几分信任了,觉得他一定会有好点子。 “现在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找姑娘,先跟上再说。”云七夕道。 “老袁,你的意见呢?你总不至于看到咱们大燕的姑娘被那些乌尔丹的畜生糟蹋吧?”见老袁一直都没有说话,石小六催问老袁。 老袁是一个沉稳的人,不会轻易地做出什么决定,但他也是一个正义的人,就像那天他看到卫昂要杀那个阿古木时,会决然地要站出来一样。 思虑片刻,老袁点点头,“我们叫上五分队的兄弟们一起。” 得到了老袁的支持,石小六拍手叫好,一脸兴奋,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些乌尔丹人被他踩在脚下的样子。 他们很快制定了初步方案,由云七夕和老袁先跟上这几个胡人,石小六快速去召集小分队的人一块跟上来。 几个胡人走得很快,老袁和云七夕远远地跟着,一路跟到了虎城。小分队的人也很快跟上来了。 …… 阴霞山脚,晋军大营,主帅的营帐里。 一个士兵正匆匆进来禀告。 “晋王殿下,辎重营的人到了。” 单连城嗖地站了起来,脚步如风地走了出去。 辎重营运送物资,晋王殿下老远便亲自出来相迎接,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晋王殿下,辎重营已将物资安全送到。”罗宏抱拳朗声禀告。 单连城点点头,眼神却是越过罗宏,越过几大马车的物资,在辎重营的部队里搜寻着。 辎重营的兄弟们一个个激动得很,晋王殿下亲自来迎接,这是无上的荣耀啊。 “爹!”韦青青见到随后出来的韦正卿,就按捺不住叫出了声。 韦正卿一愣,很快发现那个站在辎重营前,穿着盔甲的人正是自己的女儿,先是惊讶,但很快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板起了脸。 “青青,你是不是太任性了?这战场岂是你能来的地方?” 韦青青跑到韦正卿跟前,拉着他的衣袖撒着娇。 “爹,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的功夫又不比他们差?” 此时的韦青青与指挥辎重营时的严厉不同,她此刻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恢复那温柔可人的样子。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韦正卿哼了一声。 韦青青笑了,“爹,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我还赢了辎重营的指挥使呢?您可别瞧不起我那三脚猫的功夫。” “罗统领,辎重营怎么好像少了很多人?”单连城突问。 罗宏似没料到,辎重营到达晋军驻地,晋王殿下关心的不是物资是否完好,而是辎重营人数不够。 他赶紧低下头,不得已只好将路上卫昂不肯走的情况说明。 黄昏的冷风中,单连城沉着脸,情绪莫辨。 半响,才听着他沙哑的嗓音道,“辎重营的兄弟们辛苦了。” 说完,便径直转身回了营帐里。 云冲站在一旁,也把辎重营的所有人好好地看了一遍,云七夕的个头很好认,这里面根本没有她。 那她又在哪里呢? 单连城回到营帐里不久,便有人前来禀报。 “晋王殿下,戈侍卫到了。” 他瞳孔一亮,便看见戈风已经掀帘而入。 几步上前,戈风跪在单连城面前,低头沉声道,“是属下没有保护好王妃,请爷责罚。” 单连城看着她,眼神一点点转凉。 “这么说,你一路过来,已经查过卫昂带领的那一部分辎重营的人了?” 戈风点头,“是,属下已经查过了,没有见到王妃。我知道先到的辎重营部队爷一定已经看过了,不过刚才属下还是不甘心地又去看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见单连城久久不说话,戈风紧低着头郑重道,“是戈风失职,请爷责罚。” “不关你的事,你先下去吧。”单连城道 “是。”戈风起身走出营帐。 单连城闭上眼睛,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指捏着眉心,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竟然猜测错了,她根本不在辎重营里?那她又在哪里呢? 单连城怎么也不会猜到,此刻的云七夕已经跟踪着几个胡人到了虎城。 见着几个胡人入了一家酒楼,老袁和云七夕,石小六三人也去到那个酒楼里,坐在离胡人不远的位置。 起先几个胡人说话还有些顾忌,后来大概是喝了一些酒的原因,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不时还爆发出笑声。 “老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云七夕实在是好奇。 老袁的面色掠过一丝尴尬。 石小六看着他的样子,越是好奇,“说说,老袁,他们在乐呵啥?“ 老袁稍正神色,说道,“他们在评论老板娘的身段儿。” 只这简单一句,云七夕就明白过来了。想必他们是在对着身材婀娜的老板娘意~淫了。恐怕还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老袁不好意思翻译罢了。 吃完了,几个胡人招呼老板娘上去结账的时候,那几双眼睛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老板娘瞄,甚至有一个人还在老板娘的臀部上掐了一把。 老板娘低呼一声,一下子红了脸,吓得赶紧退到柜台里头去。 瞪着几个胡人吊儿郎当地离开,石小六的拳头是紧了又紧。 云七夕扫了他一眼,“石小六,要干大事,首先得学会沉住气。” 胡人出门以后,早已经等在外面的猴子和棒锤紧跟着跟了上去。 这也是云七夕他们还呆在酒楼里没着急离开的原因。 换人跟踪,便不容易被人发现,21世纪的警察都这么干。 “这些乌尔丹人还真是不要脸,晋王殿下屡次下战书都不应战。” “就是,咱们晋王殿下何等威风,那乌尔丹人肯定是怕了咱晋王殿下的,所以才不应战的。” “怕了就滚出咱们大燕去。” …… 等那几个胡人一走,酒楼的的人就议论了起来。大家早已从他们的口音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云七夕静静听着,心里想着。 既然他不应战,他们就直接深入他们的内部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出了酒楼,沿着猴子留的记号,他们一路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猴子和棒槌在村口等他们,说是看着那几个胡人进了一个废弃的独立小院子。那个小院子前后很远都没有人家,他们绕到院子后去打探了一下,发现里面关着不少少女,就刚才入村的时候,他们还抓了一个呢。 听猴子讲完,石小六突然灵光一闪,嘿嘿笑了两声,“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大家都盯着他,“说说看,什么好主意?” 扫了一圈好奇的目光,石小六摸着下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潜进敌营去。” “什么办法?你就别卖关子,赶紧说吧。”猴子催着他。 石小六眯起眼,笑得高深,“既然他们需要女人,那咱们就扮成女人混进去。” “扮女人?” 一连串的惊呼声后,好些人都面有难色,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有云七夕和老袁没有说话。 “你们一个个地这是干嘛,想要干大事总要做出一些牺牲嘛。”石小六说得特别地大义凛然。 “算了吧,就我长这样,扮女人也没人会相信啊。”棒槌黯然地说。 听着棒槌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棒槌长得很黑,最关键的是一副野蛮相,还有络腮胡子,要让人相信他是女人,真是太难为人了。 “我觉得小七扮女人肯定会不错,身段儿像女人,长得也秀气。看来个头小在适当的时候也是有好处的嘛。”石小六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云七夕说。 “石小六,瞎出什么馊主意?”老袁斥了石小六一声。 石小六不服地哼了哼,“怎么就是馊主意了?我怎么就觉得这主意特别不错呢?” 老袁正想说什么,就听云七夕说道,“我也觉得这主意很不错。” 正文 第238章 乔装 “是吧,是吧,小七聪明,他说不错就不错。” 想法被云七夕肯定了,石小六很有些得意。 云七夕说道,“他们既然在找女人,那么男扮女装混进去,确实是现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可是我们不要每一个人都去,留一部分人在外面接应,挑几个去就好。” 其实云七夕是有些话实在没好意思说,即便她的化妆技术再好,有几个人先天条件摆在那儿,是无论如何都扮不成女人的,即便扮了女人,也别想让人提起兴趣来,不吐就不错。 “行,小七,你挑吧,我们都听你的。”石小六说。 云七夕看了一圈,最后挑了几个觉得化妆有一定把握的。其中有石小六,也有猴子。石小六虽然长得高,可是身材瘦,还是可以加工的。 “我也去!”说话的竟是老袁。 云七夕之所以没有选老袁是认为老袁平日里比较严肃,让他扮女人恐怕会别扭,也不会愿意,没想到他竟然还自告奋勇。 “老袁?”大家都很讶异地盯着他。 老袁瞪了他们一眼,“怎么?我不行啊?” “行!”云七夕笑了。 他们回到镇上,猴子机灵,很快找来了几套女人的衣服和一些化妆品。 先给他们一个个地化妆,梳头和匹配衣服。 当一个个身材迥异,搔首弄姿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时,云七夕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讨厌啦!干嘛要一直盯着人家看。” 石小六已经角色代入,手中粉红色的帕子扬过来轻轻打了云七夕一下,声音娇滴滴地,媚眼也飞了过来。 大家顿时都喷笑了出来。 云七夕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把他们一个个地都赶出房间,才自己开始化妆换衣服。 “这小七也真是奇怪,都是男人还怕我们看啊。”石小六嘟嚷道。 “小七刚才笑我们,呆会儿等他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好好笑一下他。”石小六出着馊主意,机灵的眼神儿一直盯着门口。 听见开门的声音,石小六原本是要笑的,可是却在一瞬间眼睛都直了。 大家顺着石小六惊讶的目光望过去,也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程度丝毫不压于石小六。 “小七,你你你,你扮女人简直太好看了吧?比女人还好看。”石小六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她,都结巴了。 “是啊,好看!”其他人也纷纷赞同地点头。 云七夕表面镇定地看着他们,心下有点儿忐忑。 石小六一脸被蛊惑的表情,朝着云七夕一步步走了过去。 “天!你扮女人竟然这么美,我明知你是个男人我都动心了,那些个胡人见了必然心动啊。” 云七夕伸出手抵着他,不让他继续接近,奚落地笑道,“石小六,你心理不正常了,竟然对一个男人说心动。” 石小六上下打量着她,突地收起笑。 “小七,你耍心计是吧?你根本就是给我们画的时候留了一手?你看你把你自己画得这么好看,把我们画成这样?” 云七夕表示很无语。 她不过是本色出演而已。不就洗干净了脸,淡施了脂粉,头发也没怎么梳,就自然地垂着,后面系了个素色发带,衣服也是最素的白色。她根本没有刻意打扮,倒是给他们化妆的时候,费了她不少的精力。浓妆艳抹不说,还得想办法让他们的大块头撑下女人的衣服,还要用装饰有意地无意地去挡住他们的喉结。 她费了多少心思啊她! “石小六,一块普通的石头,你让我怎么雕成夜明珠?”云七夕没好气地说。 石小六本就是开玩笑,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他尴尬地笑了起来。 “行了,大家别耽误了,赶紧出发吧,别呆会儿人都走了。”老袁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只是这会儿女装打扮的老袁粗着嗓门儿说话看起来十分地怪异。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云七夕一行五人再次来到那个村庄里。 这个村离晋军驻地已经不远,也就是说,离乌尔丹的营地也并不远了。所以乌尔丹军营的人想要女人才会到虎城来找。 如果连夜赶路,当夜她就可以见到单连城了,可是,云七夕告诉自己不急。 她要在见到他之前,送给他一个大礼! 其他几个在暗处埋伏好,云七夕五人便走向了那个破旧的院子。 从竹栅栏往里望,里面一片漆黑。 “有人吗?”云七夕上前去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答。 “他们不会已经走了吧?”猴子小声问道。 “不会!”云七夕答得很坚定。 因为起先她看到了挂在门边的那顶帽子,正是胡人戴的那一种。 她继续敲门,固执地敲,敲了很久,才终于听见了里面的开门声。 “谁啊?”有人问了一句,语气有些烦躁。 云七夕立刻回答,“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与几个姐妹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方便在此借宿一宿。” 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很温柔。 过了一会儿,只听脚步声走了出来,门开了。 一个人探出一只头来朝望了一眼,云七夕展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这位大哥,打扰了,这么晚了,我们实在没有地方去,不知是否方便借宿?” 那人打量着云七夕,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之色,很快又将门关了起来。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已经汗湿,而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女人”,也很紧张。 只听里面有了低低的说话声,不一会儿,门再次开了。 这一次,三个胡人都站在了门口,目光齐齐地打量着云七夕,眸中闪着高深的光。倒是其中有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人比较镇定理智,眼中似乎透着疑惑。 云七夕脑中飞快地转了转,再盯着那三个人男人,眼中故意生出一丝胆怯,小声道,“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打扰了,姐姐们,咱们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 石小六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只是看见她走,也只好跟上。 “慢着!”身后喊声响起。 云七夕唇角一弯,月光下,眸光闪闪,如一只狡黠的狐狸。 转过身时,她又换上了那胆怯的表情。 “几位大哥,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我们几个都是女子,恐怕不太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呢?”其中一个人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走向云七夕。 另一个也走了出来,笑道,“是啊,这么晚了,你们上哪儿去找地方呢?就在这儿住下吧。” 云七夕眼睛在二人脸上左看看,右看看,似是迟疑了好久,才道,“那,那好吧。”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几个姐姐,既然这几位大哥好心收容我们一晚,那我们就住下吧。” 其他几个藏住心头的暗喜,点了点头。 敞开院门,三人将他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一个人当先走在前面,将房门打开。 云七夕站在门口,门外照进的月光足以让她看见了里面好些个被捆绑住的女子,故意脚步迟疑了一下,背后就被一把手掌一推,身子栽了进去。紧跟着,其他几个也被推了进来。 屋子里的姑娘们一个个被塞着嘴,脸上露着惊恐之色,喉咙里发出挣扎的声音。 “砰”一声,门关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窗外依稀透进来的月光依稀照着。 三个男人站在门内,盯着云七夕,笑得很贼。 “几位大哥,这是做什么?”云七夕一脸惊怕地望着他们。 “做什么?别急,你很快就知道做了。”其中一人淫荡地笑了几声。 云七夕摇摇头,哀求道,“求几位大哥高抬贵手,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 “我们要的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另一人笑道。 紧接着,他们挨个儿将他们捆绑了起来,并拿东西塞住了他们的嘴。他们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让坐着得了逞。 做好这一切,几个男人坐在一角的桌子旁,开始用胡语说话,一边说还一边不时地看看她们,期间夹杂着放荡的笑声。 云七夕虽听不懂,但是看他们的神情,也大概能猜到他们的意思,他们恐怕是在庆幸抓到了她们几个送上门来的。 其他几个姑娘无用地挣扎了一会儿,最后也都归于了平静,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三个男人的说笑声。 他们抓了这么多的女人,肯定最后都会带走的。可是什么时候走,又是走去哪里?还不得而知。看起来他们像是等待什么。 是等待时机?还是等人?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了马嘶声,三个男人立刻停止了说笑,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他们又回来了,一个个拉起地上的姑娘往外面带。 姑娘们哪里肯走,一边挣扎一边喉咙里发出抗争的声音。 “要命就别叫!”那个刀疤脸用汉话沉声威胁道。 叫也好,挣扎也罢,都是无用地抗争,这些姑娘们被捆绑着,都是俎上鱼肉。最后都被扔上了一辆马车里。 为了不显得与众不同,云七夕一行五人也是被拖上马车的,看似极不情愿。 正文 第239章 想逃跑就听我的 马车虽然很大,可是要容纳他们十几个人还是很挤。 从上了马车开始,这些姑娘们就开始因为恐慌各种地不淡定了,只是那无助的求救声和哭声只能堵在喉咙里。她们拿身子的各个部位去撞门,撞马车,希望能让路过的人听见动静。知道马上就要入虎口了,他们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走了一会儿,那几个乌尔丹人似乎受不了马车内的闹腾,狠狠拍了马车门几下。 “都给我老实点儿,否则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这声音却是很纯正的汉话,很明显不是刚才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也许就是驾着马车来接应他们的人。 云七夕踢了石小六一脚,朝他使眼色。 石小六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云七夕作势低头用嘴在自己的膝盖擦了两下,石小六明白过来,靠近她,头伸过来就要用嘴帮她咬掉。 云七夕下意识缩了缩,僵着身子看着他的脸在自己眼中放大,他张口咬住自己嘴里的那块布,却没急着扯出来。 石小六的眸子在接近她的那一刻一个劲儿地幽暗,大有被迷惑了的意思。 此刻两张嘴只隔了大概一公分的距离,云七夕往后一仰,口中的布扯了出来。 “坐好。” 云七夕踢了云七夕一脚,他才回过神来,坐回了原地时,脸上有些尴尬,大概是懊恼自己竟然被一个男人诱惑了。 云七夕看了一眼离自己有一定距离的马车门,用极低地声音对那些姑娘们说,“想逃跑就听我了。” 几个姑娘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素净的姑娘,停止了挣扎和哭泣。 同样是姑娘,同样被困在了这里,她们不懂眼前这个姑娘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如此淡定。语气和神情有着一种能掌控一切的自信,让人不知不觉地想要相信她。 大概是听见马车里老实了,外面的人开始聊天,而且还聊得很嗨。 在他们聊天声音的掩盖下,云七夕又对石小六说,“石小六,帮我把绳子解开。” 由于此时大家都是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捆着的,所以他们很快调整成了背对背的姿势,石小六用自己同样被反捆住的两只手去解云七夕手上的绳子。 可毕竟是背后作业,石小六半天也没有找到绳子的结口,倒是把云七夕的手摸了个遍。 “石小六,你能再笨一点吗?”云七夕被他摸得心里发毛。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石小六急得脑门儿冒汗,低叫了一声。 他这男人的嗓音一开口倒是把几个姑娘们吓了一跳。 索性绳子最终还是解开了,只是两个人都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云七夕看着姑娘们,面色凝重地低声问,“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几个姑娘们互看了一眼,知道目前的情况已不能再坏了,都点了点头。 …… 马车走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期间马车门打开了两次。见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呆着,他们才十分满意地了又把门关起来。 前半段儿路,还能偶尔听见狗吠,后面就半点儿声音也无了,而外面的人大概是说累了,也不怎么说话了。 只能听见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声音,明显是越走越荒凉。还有不时地抽马鞭的声音,好像是阵阵抽在人的心上。 在这样安静而压抑的环境下,云七夕陷入了思考。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他们真的能够顺利深入敌军腹地吗?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可她对这个乌尔丹根本没有多少了解,敌军的防御怎么样?能轻易地让他们得逞吗?既然敢挑衅兵强马壮的大燕,想必也是做足了准备,实力不可小觑。 渐渐地,他们隐约听见了刀剑铿然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虽然在封闭的马车里,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云七夕猜,他们已经到了他们想到的地方。 马车停了很久,都没人放他们出来,周围不时有脚步声路过,说话的声音全是他们听不懂的胡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他们挨个儿被拽了出去。 踉跄着站稳,云七夕立刻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三面都是黑压压的陡峭山峰,而他们所站的位置是一个山坳处,三面防风,地势很宽。是一个绝佳的易守难攻的好位置。看来这里就是乌尔丹的主力驻地余嘉岭了。 几座营帐立在不远处,营帐上的彩色巾幡在风中翻飞,围着营帐的几处篝火在风中卷着火舌。 前方全部用防御围了起来,守军日夜坚守。 此时虽然已晚,可还有一部分人在练兵,刚才听见的刀剑声就是从他们的手下发出来的。可见他们非常重视这一次与大燕的对峙,时刻都在强大自己,准备好了要打一场硬仗。 只不知为什么一直不肯出战,是否是还没做好准备的原因?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营帐这边的巡逻也很密集,所有的兵士所穿的衣服都与大燕人不太相同,有点类似于蒙古人的衣服。 表面看,并看不出军队的规模和实力,但至少看得出来,他们的守卫极其森严。 见这边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女人,那些个正在训练的,正在巡逻的,正在守防的男人都看了过来,眼底冒着一种光,那种光是属于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本能的渴望。 有的看呆了,有的抹着嘴巴子,笑得淫荡。 表现得太镇定会不正常,所以云七夕他们也只好跟着其他的姑娘一样,缩在一边,露出一脸紧张和恐慌的样子。 他们越是这样,那些个男人就越是笑得厉害。 带他们来的有四个男人,其中两人男人守着他们,另外两个人匆匆往前面的营帐去了。 不一会儿,不远处就有三个男人脚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走在前头的那个男人身量颀长,气度不凡,穿着打扮看得出他的尊贵。远远看见这边站着的十来个女人,他眉头皱紧,大步走过来。 浅浅扫过这一群女人,他沉着脸说了几句胡语,虽然听不懂,但听得出来,那语气不太好,像是在责备。 引他过来的两个男人,一个矮子,一个满脸麻子,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这种局面,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那人又面色不愉地指责了好几句,便转身大步走开了。 “拉旗将军,拉旗将军,您消消气。”刚才守住他们的其中蓝衣男人突地上前拦住了那人,一脸讨好,说的却是汉语。想必就是他们在马车里听见说汉语的那个人。 “拉旗将军,您看,咱们的将士们练兵打仗也很是辛苦了,大家都是男人,久不碰女人,难免想得很,拉旗将军看得上哪一个,您先选,剩下的就犒劳这些将士们吧?” 原来那个人就是拉旗,跟着辎重营一路来的时候,云七夕听说了,拉旗就是乌尔丹的领军主帅。于是她又不禁深看了几眼。 “我说的你听不懂?”拉旗回头,面色极冷,用生硬的汉语回他。 蓝衣满脸堆笑,“拉旗将军请放心,这些姑娘都是良家女子,都是干净的。” “送回去!”拉旗伸手一指马车来时的方向,三个字不轻不重,冷冷的表情却是不容置疑。 听见拉旗的话,其他几个姑娘脸上都看到了希望,只有云七夕几个,看着拉旗的背影离开,反而生出一些失望来。 好不容易把他们带回来,却要让他们送走,那三人抓他们的乌尔丹人满脸不甘。 几个人低低地交流了一句,不知商量了什么鬼主意,再看向他们时,眼底泛着光,淫笑了几声。 他们接下来的举动不是把他们重新带回马车,而是将他们拉到了一个营帐里。 知道他们不肯放过,那几个姑娘又开始挣扎了起来,眼睛求救地望着云七夕。 云七夕一一看过她们每一个的脸,递给她们一个让她们淡定的眼神。 可那些都是普通女子,没见过大阵仗,眼见着处境越来越危险,她们哪里还淡定得了。 入了一个营帐里,那蓝衣看着一屋子的女人,淫笑着说,“既然拉旗将军不享用,那就便宜咱们这些将士了吧。” 好些个将士眼尖地瞅见他们将女人带来了这里地,都凑到了这个营帐里来。 虽然拉旗说了不可以,但男人在精虫冲脑的情况下,宁愿冒险。 营帐里,十来个男人争先恐后地挤进来,除了那个蓝衣,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全是胡语。一边说一边向云七夕他们凑近。 这些人是矮子,麻子和刀疤脸抓来的,他们自然知道好赖,都默契地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老袁和石小六他们个头都挺大,在这一刻竟然都默契地站在了云七夕前面,将她挡在了后面。 “啊!”突然一声尖叫。 正抱住其中一个姑娘的男人惊恐地望着那姑娘的脸。 紧接着,大家发现,其他几个姑娘的脸上也都全是红点。 一群男人慌了,乱了,一下子躲出了好远,叽里咕噜地说话声特别不淡定。。 “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在营帐门口响起。 一群男人顿时安静下来,让开一条路,一个男人缓步走了起来,那男人虽穿着胡人的服饰,长相却与这些胡人有所不同,身材挺拔,五官英俊而不失硬朗,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刚才在门口的那一句问话问得很柔和。 最关键的是,他说的是纯正的汉语。 正文 第240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阿朗大人。”营帐里的将士们齐喊了一声。 阿朗微笑着点点头,走进来时,才看到里面的十来个女人。面色倒还淡定,笑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男人低着头,有些难为情,但大家都知道这位阿朗大人性子温和,平日里对将士们也很好,所以,他们尊敬他,却不怕他。 “阿朗大人,我们还不是体恤兄弟们的辛苦,所以找了几个干净的女人来,给大家解解馋。” 那个刀疤脸走上前对阿朗解释道。 打从这个阿朗一进来,云七夕站在石小六身后,就一直在打量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阿朗听了,没有生气,像是很理解他们的做法,含笑的目光一一掠过这些女人。 看他的目光投了过来,云七夕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而阿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眸光闪动了两下,就没有移开了。 矮子察言观色,见阿朗一直盯着云七夕看,讨好地笑道,“如果阿朗大人有看上的,兄弟们给你送到你的营帐里去。” “好。”阿朗淡淡一笑。 云七夕察觉得到了他的目光,她心里在怀疑,这个叫阿朗的人莫非认识她?而且她对他的那种熟悉感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本来这件事是拉旗反对的一件事,然而此刻阿朗却说好,大家顿时备受鼓舞。 可看着那几个脸上长了红点的女人,大家心生恐惧。 “阿朗大人,这几个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还好好地,这会儿脸上竟然长了东西。看起来怪吓人的。”蓝衣说。 阿朗突地抬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云七夕的面前。 云七夕知道自个儿虽然算不是天香国色,却也不差。如果这个阿朗真的看上了她,那么剧情正在往她期望的方向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云七夕缓缓抬起头,平静地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阿朗像是被勾起了兴致,轻轻一笑。 矮子走过来,看了云七夕一眼,谄媚地对阿朗笑道,“阿朗大人如果看上了这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就是阿朗大人的了。” 云七夕表面还算平静,心头却难免七上八下。 阿朗笑容不减地看过其他女人,对矮子说道,“这个女人留下,其他的送走吧。” “这……”矮子面有难色。 他们折腾了大半天,还没过上瘾呢。 “这些女人长了天花,莫非你们想死么?”阿朗不温不火地道。 “天花?”这个词儿吓住他们了。 天花传染性极强,谁还敢碰? 而与这些姑娘们接触最多的三个人更是慌了,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 麻子恨恨道,“既然这些女人无用,干脆全都杀了算了。” 一听说要杀掉,那些姑娘们吓坏了,拼命摇头,眼神苦苦哀求。 “两军交战,百姓是无辜的,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们就变成了乌尔丹人也不一定。”阿朗淡笑着说。 “他们既然得了天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何必折腾?”矮子小声反驳道,他可不想再与这些女人多接触。 阿朗回头看了矮子一眼,虽然他仍是笑着的,可那眼神的笑意却是褪了。 矮子只看了一眼就忙地低下头来,“好,好吧,送回去。” 石小六突地抓紧云七夕的手臂,使劲儿摇头,不同意他们把云七夕留下。 阿朗抿着笑,索性将石小六口中的帕子扯掉。 “小姐,我离不开你啊,如果他们硬要留下小姐,那我也要留下来陪着你。”一得口中自由,石小六就拉着云七夕,一副死忠的样子。 云七夕扶了扶额,朝石小六递眼色,可他一副看不懂的样子,执意不肯撒手。 阿朗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笑了笑,“把他们都带下去吧。” 让走,那些姑娘们自是求之不得,可石小六等人却是不大愿意,所以他们是被拖出去,整个过程一阵撒泼不依的叫喊声。 老袁临走时回头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朝他淡然勾唇。她也没想到计划好的事情到头来变成她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不过没关系,既然来了,就要来得有价值。 等所有人都被清理出去了,营帐里便只剩下了云七夕一个女人。 那蓝衣上下打量了云七夕好几眼,凑上来在阿朗面前说道,“这个女人也跟他们在一块儿呆过很长时间,说不定也传染上了呢,阿朗大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了吧?” 他说的这些阿朗似乎浑然不在意,盯着云七夕的脸,唇角牵开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柔和地说,“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蓝衣和营帐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阿朗大人平日里都是一个冷静且有分寸的人,然而此刻说这话,却大有为了品尝眼前这个女人,不顾一切的意思。 虽然那女人长得是不错,但阿朗大人不过才刚刚与她见面,不至于为了她失了理智吧? 一刻钟后,云七夕被带到了阿朗的营帐里,扔在了他的床上。 带她进来的人很快就出去了,诺大的营帐里只有剩下她一个人,那个阿朗却一直都没有来。 云七夕开始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营帐的整体布置处处都透着一种华贵,处处都彰显着主人不一般的身份。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这个阿朗到底是什么人呢?从他所住的环境和大家对他的态度来看,他至少应该是乌尔丹的高层,但他却说着纯正的汉语,应该不是乌尔丹的皇室。 云七夕有种感觉,觉得他刻意留下她,并不是真的看上了她,而是因为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阿朗掀帘而入的时候,云七夕正躺在床上整理思绪。见他进来,她浑身的神经都顿时紧崩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 阿朗看了她一会儿,大概也看懂了她的紧张,淡淡一笑,却并没有朝床边走来,而是走向了书桌的方向,坐在书桌后,翻开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 他像是很快就沉浸在了书中,一直都没有再抬起头来看一眼。 他什么意思?叫人把她带过来,他竟然去看书?当然,云七夕绝对不期待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她只是好奇。这是不是说明他起先说的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根本就是假话? 云七夕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他看书看得极其认真,不时书页翻动,完全不像是在做样子。 她放松了身体,虽然被绑住的姿势有些难受,但她也尽量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趁着现在相安无事,她必须养精蓄锐,以应对随时可能的变故。 本来她的绳子在马车上已经解了的,后来都是松松绑住的假象,可是刚才在送她过来的时候,他们发现她绳子松了,又重新给她绑过了。所以她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不知道老袁和石小六他们,还有那群姑娘是否真的被送走了? 当时在来的马车上,云七夕让石小六帮她解开了绳子,她便给了那些姑娘们一个小瓷瓶,让她们将里面的药粉涂在脸上和手上,所以才会出现类似于得了开花的情况。 就算那几个乌尔丹人将那些姑娘们中途丢下,老袁他们应该也会想办法把她们送回去的。他们担心她是肯定的,但希望他们不要冲动行事才好。 好不容易留在了余嘉岭,她不做出点儿什么来,都对不起这一番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七夕再次抬头看过去,阿朗依然还在看书。 而此时夜已深沉,正常情况下都该睡了,更何况今天他还特意点明要了她。此刻却坐在那里沉浸在书中如此淡定。 他越是淡定,云七夕就越是不淡定了。 因为他不开口,且什么也不做,云七夕根本无法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的这种状态让人觉得他十分懂得隐藏和伪装,这样的人看似谦谦有礼,实际上是最难对付的一种。 云七夕曾经听说过一种酷刑,就是将人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问。然而据说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做法却最是容易让人崩溃。 莫非他就是要用这种冷淡的方式来击垮她的意志? 不会!除非他已经看出来她并不是他们抓来的女人,而故意要混进来的卧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云七夕发现,自己真的在他的不闻不问下,越来越慌了。而且她担心拖得越久,石小六他们会淡定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阿朗大人。”她当先开口了。 阿朗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朝她看了过来,脸上情绪不明。 云七夕咽了咽唾沫,继续半委屈半哀求地说道,“阿朗大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还请阿朗大人发发善心,放了我吧。” 阿朗的眸子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听完她的话,唇角很快勾起一丝笑容,合上手上的书,起身朝床前走了过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云七夕的心也越跳越快。 很快,阿朗就来到了床前。 他站着,她躺着。 他含笑的俯视给她一种压迫感。 过了一会儿,阿朗突地倾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从云七夕的脸颊滑过。 “是真的想离开?还是等不及了所以唤我?” 正文 第241章 正人君子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过了一会儿,阿朗突地倾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从云七夕的脸颊滑过。 “是真的想离开?还是等不及了所以唤我?” 云七夕浑身一震。 等不及?等你妹儿啊! 果然一眼不足以了解一个人,此时阿朗的状态与之前有所不同。 他带着温度的手指轻挑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 云七夕别开脸,试图摆脱他的手指。 谁知他的手指就顺着她细滑的脖子落到了她的锁骨处,在她的锁骨上轻轻抚过。 “阿朗大人,我认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云七夕试图用激将法唤醒这个理智游走的人。 听了她的话,阿朗轻轻一笑。那含笑的眸子倒是真好看。 他这一笑,那种熟悉感又来了,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眸子,太熟悉。 “正人君子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阿朗说出这句话时,他修长的手指的已经解开了她领口的盘扣。 “阿朗大人。”云七夕惊呼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 阿朗眸光含笑,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在安抚她,声音在这一刻轻柔得像是羽毛拂在人的心尖儿上。 “单连城的女人,想必滋味儿不一般。” 嗡! 云七夕的脑子里如瞬间灌进了一万只蜜蜂。 丫的!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所以,事实上,他留她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她是单连城的女人。 “阿朗大人,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不认识什么单连城。”云七夕佯装这是一场误会。 阿朗笑出了声,那笑声十分好听,只不过在这一刻,云七夕却没有心思欣赏他的笑声。 “有几个女子如晋王妃这般聪慧,我又怎么会搞错呢?” 说话间,他已经一颗一颗解开了她的盘扣。同时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云七夕再也淡定不了了,挣扎了两下,可她的手脚都被捆住,根本无法动弹。 阿朗脱掉外衣,只着一件白色的袭衣,俯身在她的耳畔,轻轻吹着气儿,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别紧张,我会温柔待你的,你这样让我很是不忍心呢,别告诉我单连城还没有碰过你?” 他的唇滑过她的耳垂,她的脸颊,云七夕别开头,他就用手将她的头固定住。 眼见着他的眸子落在她的唇上,眸色暗了几分。阿朗的头缓缓低了下来。 察觉到了危险,云七夕狠狠瞪着他。 “阿朗,你不是男人!” 阿朗又笑了,似乎是一个十分欠骂的人,她越是骂他他笑得越是开心,没有半点儿被激怒的样子。 “我是不是男人呆会儿你就知道了?单连城在战场上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我承认。但在床上我却不见得比他弱,不信你试试?” 明明说的是混帐话,却偏偏说得十分优雅,就好像自己是在做着吟诗作对这样风雅的事。 他捧着她的脸,唇角噙笑,“能被单连城看中的女人,想必一定有特别之处。” 当他的唇想再度压下来的时候,云七夕手中的绳子也已经在她的持续挣扎中松开了。 正要一根银针伺候上去,却突然一个人匆匆冲了进来,于是她又悄无声息地按捺住了。 看到营帐内的情形,那人紧紧低着头,“阿朗大人,小的本是不想打扰了阿朗大人,可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阿朗大人如果不看的话,必定会后悔的。” 阿朗的脸上没有被打扰了的恼意,优雅含笑地起身,从那人手中接过信来。 拆开信,他很快看了一遍。一抹笑颜立刻在他的唇角展开了,眼神缓缓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他收起信,再次走到了床前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坐了一会儿,唇角噙着笑,像是在想什么。 突地,见他的手朝自己伸过来,云七夕再次崩紧了神经。 谁知他只是将她的盘扣一颗一颗重新扣了起来,扣扣子的动作看起来特别有优雅而有耐心。 “有人不让我动你,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在单连城的心里,大燕的城池与他的女人哪个更重要。” 云七夕瞪着他,恨不得将他一脚踹飞。 “阿朗,两军交战,拼的是本事,你拿女人做威胁,不是男人所为。” 阿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人在许多时候,都只看结果,不会在意过程。”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朗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黯淡了一瞬,划过一抹忧郁的神色。 “去死吧!”云七夕趁着他愣神这际,手上的银针送了过去。 不过阿朗的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因为她的偷袭而生气,只是夺走了她手上的银针,重新将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别想着逃跑,我想你也想知道你在他心里是否重要吧?让我们一起等待,看看他会怎么选择?好好休息吧。” 他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在安抚她,甚至还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起身走出了营帐。 云七夕痛苦地望着营帐顶,若不是被捆着手,她一定能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巴子。 这大概是她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她本自信地以为可以帮上单连城,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她不能成为他的软肋!一定不能! …… 次日,卫昂领着辎重营姗姗来迟,终于抵达阴霞山。 晋王殿下亲自重整辎重营的队伍,卫昂这才终于道出在虎城丢失了一个小分队的事实。 阴霞山山腰处,两匹马并排而立。 “晋王殿下,你是否怀疑七夕就在那个失踪的小分队里?”云冲问。 单连城凝望着余嘉岭的方向,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不一会儿,其他几个将军也来到了山腰上。 “晋王殿下,乌尔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想拖死我们,我们不能再守着君子之礼,这样等下去了。” “是啊,战场上谁赢了谁就是王者,跟乌尔丹这种强占人土地的土匪来说,更是没有什么礼数可言。” “我们跟他们根本耗不起,晋王殿下,咱们强攻吧!” 这些天呆下来,大家实在呆得烦躁得很。打仗的人喜欢真枪实干,大家早已磨好了枪,却不能好好打一场,实在心里憋屈。 黑色的披风翻飞,单连城面色冷冽。 只有云冲了解,此刻他所焦虑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突地,从余嘉岭的方向冲来一匹马儿,马背上的人高举密函,在接近晋军驻地时高声喊道。 “乌尔丹来使,请求面见大燕晋王殿下。” 乌尔丹终于有了动静,大家好不激动。 “走,下去看看去,不会是来投降的吧?” “是啊,久不出战,他奶奶的必然是怕了咱们了。” 只有单连城立在马背上,面色比这寒风更冷,看着那乌尔丹来使直奔晋军大营而来,他的心底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殿下,咱们也下去看看吧,看看那乌尔丹人到底想怎么样。”云冲道。 单连城紧握僵绳,掉转马头,朝着山下的营地走去。 捏着那有着一股特殊檀香味儿的信封,单连城面无表情地拆开来,抖开折叠的信纸,视线落在上面。 不过一张信纸,该是早就看完了,可单连城的目光地一直盯在信纸上,保持着这个姿势半响未动,冷硬的脸上情绪莫辨。 “殿下,是不是乌尔丹狗贼来投降了?” “要真是这样,老子心里还不爽呢,到前线来就指望着打个痛快。” 见单连城半响不说话,大家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寒风冷冽,吹得那信纸啪啪作响。 “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连城才吐出这一个字来。 就这样? 大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战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已经等了太久,这种等待是一种对军心的考验。如今又是一个等字,等到何年何月是个头? “殿下,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粮草耗尽不说,军心也溃散了。” “是啊,等到那时,乌尔丹再趁机攻来,咱们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大家只知道等待太煎熬,没有人知道,单连城说出这一个字是何其艰难。 “晋王殿下,不知这一场仗要等到何时?” 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闻声望去,只见韦正卿正缓步走过来,想必之前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韦正卿身为监军,身负协理国务,督查将帅之责。当然也有权力对将帅下达的军令提出质疑。 “晋王殿下,自晋军驻扎以来,我们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只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乌尔丹既然派了使者来,想必也有他们的态度,晋王殿下为何不跟大家说说?” 韦正卿的话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大家不同意等,同时也很想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 单连城沉着脸,默然不语。捏紧手中的信纸,半响,他才缓缓道,“再等三天。” 说完,他便转身朝主帐中走去。 正文 第242章 执着到死,孤老终生 这一刻,他颀长的背影有些萧索,更多的却是无奈。 终于有了期限,大家抱着三天后要大战一场的希望,都散了。 韦青青走到韦正卿面前,说道,“爹,你对晋王殿下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多少给他一点面子啊?” 韦正卿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女儿,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是面子重要还是大燕国的领土重要?” …… 云七夕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而阿朗也一夜都没有再来。 她一直在想,给阿朗写信的那个人是谁?单连城知道她在乌尔丹人的手里,他会怎么做? 他不管她,她会难过;他为她放弃城池,向乌尔丹投降,他将会成为整个大燕的罪人,她更会难过。 他救不救她,她都不会原谅他,也更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这个问题,不能让单连城来解决,只能靠她自己。 一个乌尔丹女子端了饭菜进来,走到床前来,见云七夕瞪着老大的眼睛一动不动,轻声唤道,“姑娘,让珠儿喂你吃饭吧。” 云七夕的目光迟钝地看向她,看着看着,突地笑了出来。 一个“喂”字让她笑得肚子好痛,搞得好像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一样。 珠儿被她笑得一脸不知所措,云七夕却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 “咦?不是说军营里没有女人吗?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珠儿红着脸低下头,道,“我是阿善公主的奴婢,是奉阿朗大人之命前来给姑娘喂饭的。” “我不认识什么阿善公主,咦,你是阿善公主的奴婢,凭什么听阿朗的话?” 珠儿看了看她,说道,“阿朗大人就是驸马啊。” “哦!”云七夕恍然大悟。 原来阿朗是驸马爷啊! “为什么要喂?我自己有手。”云七夕笑看她。 珠儿为难地道,“珠儿只是奉命行事。” 云七夕收起了笑容,也不再逗她了。她并不打算为难她,毕竟只是一个奴婢,各为其主罢了。 “我不吃!拿走吧!” “珠儿!”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珠儿回过头,求救地看着阿朗,“阿朗大人,这……” “珠儿,你先下去吧!”阿朗一边走进来,一边说。 珠儿忙放下碗筷,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阿朗走过来,看着一脸平静的云七夕,好脾气地笑问,“为何不吃?难道你不想活着等到单连城的答案吗?” 云七夕看着他,哼哼两声,“我没有被人喂的习惯,我还不残。你放开我,我自己吃。” 阿朗眉头舒展,笑了起来,“晋王妃如此聪明,可我也不傻,实在不敢冒险呢。” 说完,他端起桌上的碗来,坐在床边,用调羹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 “晋王妃,我只想要一个赢字,不想要你的命,不知我亲手喂你,你可会给个面子?” 云七夕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乐呵呵地笑道,“我云七夕这一辈子都还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又给我床睡,还给我喂饭,阿朗大人这对待俘虏的方式还着实让我感动啊,您这般屈尊降贵,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不是?” 阿朗笑着点点头,将她扶起来坐好,又重新坐回床边,勺子舀着粥送过来,面目带着友好的笑。 云七夕却没有张口,而是好笑地盯着他。 那表情让阿朗愣了愣,笑问,“怎么?你怕这饭里有毒?” 云七夕笑着轻轻摇头,“不怕!” “为什么?”阿朗表现出了兴趣。 “我如今毫无反抗之力,你们想让我怎么死都行,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更何况,目前我还有用,就算我想死你们也不会让。” 阿朗点点头,轻笑道,“我就说晋王妃是绝顶聪明的。” 说完,他再次将勺子送了过来,云七夕目光瞟向门口,迟疑了一下,张口接了过来。 “听说军营里来了个漂亮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真是很美的。” 门口响起一道女人略带酸味儿的声音。 一个高贵的女人站在门口,正抱着双臂如看戏一般看着他们。 云七夕已经猜到她是谁了,于是她越发乖顺地接过了阿朗递来的勺子。 阿朗手上动作未停,依旧持续将勺子送来,连脸上的笑容都未变一下。 “阿朗,她是谁?”那女人终是忍不住了,走进来时,质问出声。 云七夕淡淡朝她看过去,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在那女人眼中看来,却有着小小的炫耀。 “阿朗,这位就是你的夫人阿善公主吧?”云七夕看向阿朗,眸光似水,轻声地问。 阿朗目光闪烁了一下,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是笑了笑,扭头看向那女人。 “阿善,你先下去吧。” “阿朗!”阿善跺了跺足,撒娇地唤了一声,有些不甘。 阿朗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色阴沉了下来。 于是阿善本是还想再说什么的,最终也没说出口,不甘地看了云七夕一眼,脚步重重地离去。 “你竟敢这么对待公主?她都生气了。”云七夕挑眉看他,带着点儿得逞的笑意。 阿朗看了看她,笑容又绽放在了唇边,“无所谓,你可以继续温柔地叫我阿朗。” 竟然没有激怒他,云七夕突然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板着脸。 “不叫!想得美!” 她这突然的情绪变化让阿朗大笑了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收了笑。 “我确实想得美,想得到许多东西,可是人没有欲望不行,因为有了欲望人才会有那股拼劲儿,才会活得精彩,你说呢?” 云七夕哼了哼,“人是得有欲望,不过还是要稍微现实一点儿,一些不切实际的欲望只会是徒增烦恼,困扰自己。又不能实现,何必呢?” 阿朗知道她的意思,笑道,“人不去拼,又怎么知道它不切实际呢?我猜单连城现在已经知道你在我们手里了,你猜猜看,他会怎么做?你希望他会怎么做?” 提到此,云七夕就笑不出来了,严肃地看着阿朗。 “我希望他像个男人。” “是像个男人一样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像个男人一样固守别人的江山?” 云七夕没好气地看着他,“他要是退兵投降,就不是男人。” 阿朗瞅着她突然生气的样子,轻轻一笑,“何必妄自菲薄?也许在他的心里你就是比这江山城池更重要也不一定?” 是吗?会吗?不!她不希望他因此而乱了阵脚,也不希望在阿朗的要挟下做出任何决定。 转眼间,又到了晚上! 阿朗又来了,说是来给她喂饭的。 “又是一天了,晋军那边还没有消息,你急吗?” 云七夕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急,半点儿都不急。在这里好吃好住的,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我急个屁?” 阿朗怔愣了一瞬,淡淡一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而云七夕坚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而她也相信,凭着单连城的冷静的睿智,绝不会在冲动之下轻易做出任何重大决定。 吃完了饭,阿朗放下碗,拿出一张丝帕来轻柔地替她擦嘴。 “如果晋王不肯为你放弃城池,你怎么办?我不会杀你的。” 想到那种可能性,云七夕的心里痛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地恢复了灿烂了笑容。 “我,我当然有事情可干了,你既然这么好心不杀我,那我肯定会去和他一起庆祝胜利啊!” 这话让阿朗愣了很久,他才轻轻一笑,“不过,我相信他不会不顾你的,他舍不得。他是一个不轻易动情的男人,我听说这样的男人一旦动情会很疯狂,不是执着到死,就是孤老终生,你相信吗?” 执着到死!孤老终生! 云七夕觉得这些字眼过于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应该还有第三种可能,叫白头偕老! 见她突然神情凝重地沉默了,阿朗温和一笑,“别想了,我喜欢看你笑,不喜欢你愁眉不展的样子。” “谁稀罕你喜欢?”云七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阿朗也不生气,扶着她躺下,依然给她盖好被子。 “睡吧,当太阳再升起时,说不定就会有答案了。” 他这恋人般的温柔让云七夕多少有点不适应,她已经习惯了单连城那种霸道的好,从习惯到爱上。 夜已深,阴霞山脚,晋军大营的主帐还灯火通明。 戈风脚步匆匆地领着一个人入了主帐。 “爷,辎重营失踪的五小分队有消息了。” 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的单连城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戈风身旁的人。 老袁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辎重营五分队什长袁毅参加晋王殿下。” 单连城已经站了起来,走上前来,紧盯着他。 “袁毅,起来说话。” “谢晋王殿下!” 袁毅站起身来,垂首道,“殿下可能已经知道晋王妃被困余嘉岭的事了,属下深夜赶来,是还有一件事情,务必要让殿下知晓。” “说。”单连城沉沉一个字,却听得出急切。 袁毅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当日在沙河庄,由晋王妃策谋,我们抓住了几个准备偷袭辎重营的乌尔丹俘虏,其中有一个,叫阿古木。” “阿古木?”单连城眸光一聚。 正文 第243章 这才是值得我喜欢的男人 又是一夜过去,在这一夜里,云七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阿朗地终于带来了来自晋军的消息。 “今天,晋军再次向我们下了战书,晋王妃,看来,单连城他已经做了选择。你说他是不相信你真的在我们手里?还是真的不想管你的死活?” 阿朗站在床边,唇角含笑,慢悠悠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云七夕。 躺在床上的云七夕愣住没有吭声。 下一秒,她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料想若不是手脚被梆着,她定能跳起来。 阿朗温声安慰她,“别难过,这样薄情的男人不值得你难过。” “我难过个屁!”云七夕半点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眼中闪着无比兴奋的光芒。 “干得好,单连城,够男人,这才是值得我云七夕喜欢的男人。”随后看向阿朗, “这一次你们打算怎么做?还准备做缩头乌龟吗?” 阿朗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我们接下了这份战书,明日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看看大燕与乌尔丹这一仗,会打成怎样的惊天动地。看你喜欢的男人是真的会弃你于不顾,还是会在看到你的时候,改变主意?” 云七夕知道,她是他握在手里的筹码,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甘心放弃。他吃定了单连城不会真的放弃她。 “好啊,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去欣赏我的男人的战场英姿,我猜他一定会赢得很精彩。” 阿朗淡笑的目光里有着一丝同情,他把她这一切都看成是在嘴硬。 “但愿你明日在战场上还能笑得出来。” 事实上,阿朗走了之后,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最终还是做了决定,这个决定就像一把刀,一刀一刀把她原本坚不可摧的心脏分割得四分五裂。 不过,这样痛苦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就想通了。 男儿志在四方,他充满血性,心中装着一个国家的尊严,一城百姓的安乐,这一切的一切跟她区区一条贱命相比,疏轻疏重,还需权衡吗? 以为自己很潇洒,的确,表面确实很潇洒,可是没有食欲这件事伪装不了。 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晚上,阿朗还是执意要喂她。 “你不是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吗?为什么吃不下?” 云七夕哼了一声,“我一天光吃不动,自然没有能量消耗。” 阿朗竟然放下碗来,伸手过来将她的头发丝理到耳后,声音依旧是十分地温和。 “你别这样,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会心疼的。” “那我放了我啊?”云七夕抬头就将了他一军。 阿朗笑笑不说话,他自然不可能放了她。 云七夕埋下头,不客气地骂道,“说的都是屁话,一点儿含金量都没有。” “骂吧,如果你骂了会觉得好受了一点的话。”阿朗依旧是那样的好脾气,好像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她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地大骂过了,这丫的自己欠骂,找骂。 云七夕一横心,正准备扯开嗓子大骂一通,却突听轰的一声世响,连床都震动了。 听见这声音,阿朗脸色终是变了变。 很快,便听见有小兵急匆匆地进来禀告。 “阿朗大人,不好了,粮仓爆炸了。” 阿朗嗖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回头看着云七夕,依然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这点儿风浪,乌尔丹还经得起。” 说完,他才跟着那个小兵一起,大步走了出去。 阿朗刚走,云七夕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试图找一个地方磨开手上的绳子。外面此刻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她料想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没人顾忌到她的。 可是她想错了! 阿朗走了没多久,就有人起来了。 “阿善公主!你好。”云七夕淡定地跟来人打招呼。 阿善可不如她气度这么好,愤怒地看着她,“我不好,你是勾引阿朗的狐狸精,我好不了。” 阿善的汉语也说得不错,大概是受了阿朗的影响,但还是听得出不太纯正。就好像外国人学说中国话,说得再溜也听得出来差别。 呵呵!云七夕笑了。 这辈子是第一次有人把狐狸精这个词儿用在她的身上,真是太抬举她了。 “公主,不是我勾引阿朗,是他喜欢我,强迫我,你没看见他还把我绑着么?”云七夕眨着纯真的双眼,十分无辜。 阿善还算生得美,很像新疆人的那种大眼睛,腰也很细,腰间的铃铛走动间叮当作响。 此刻美目一弯,一步步走近,她眼中的笑意霎时被一股杀气所取代。 “所以我便不能让你活着了。” 云七夕镇定地看着她,笑道,“阿善公主,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吗?” “为什么?”阿善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确实很想知道。 “因为我聪明,而相比之下,阿善公主你就不够聪明了。你以为你杀了我阿朗查不到你身上吗?他是很聪明的,至少比你聪明,他会怎么想你?他还会爱你吗?” 阿善沉默了,云七夕知道,她掐到了她在意的点。于是又道,“其实他虽喜欢我,可我并不喜欢她,如果阿朗夫人肯放了我,我一定走得远远地,永远都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善看着她,眼底的杀气被丝丝犹豫所取代。 云七夕看出了她的心动,趁热打铁,“怎么样阿善公主?这样对你没有坏处,阿朗发现了,顶多认为是我自己逃跑了,绝对不会怪罪到你的身上来。” “好。”阿善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却是笑道,“不过,就算我放了你,军中守卫这么森严,你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云七夕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所以到时我若死在别人手里,你不是皆大欢喜么?” 阿善走近,解开了她的绳子,说道,“你快走吧,阿朗可能很快就要回来了。” 被捆了几日,手脚早已麻木了,云七夕赶紧活动了两下,对阿善笑道,“阿善公主,你果真如你名字这般善良,我谢谢你,后会有期。” 阿善此刻大概是真是希望她能赶紧早,眼中全是不耐,“你快走吧,后会无期。” “好。”云七夕点点头,如江湖侠客一般对她抱了抱拳,便很快转身,如一只灵巧的兔子窜出了营帐。 阿善站在原地,想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安和后悔,阿朗抓她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万一她放了她,坏了他的事可怎么办? 可当阿善匆匆从营帐走出来想要追上去时,却哪里还见得到她的身影。 这会儿所有人都聚集到粮仓去了,只有小部分人留在防御处。 云七夕出了营帐之后并未走远,而是闪身躲到了营帐后面的隐蔽处。她这身素白衣服在晚上格外抢眼,她决定还是先弄一身衣服来换上再说。 看着一个乌尔丹小兵跑过,她正准备起身,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掌按住了肩膀。 “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正准备招呼过去的拳头顿住了。转身一瞧,满脸激动。身后的人虽是一身乌尔丹人的打扮,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石小六,我就知道是你们。” 再见石小六,有一种跨出鬼门关再见亲人的感觉,心头无比激动。 “老袁和猴子他们呢?” “他们埋伏着呢,就等着接应你。给,衣服换上,我们赶紧走。”石小六塞给她一套乌尔丹小兵的衣服。 “石小六,你真是懂我。我刚要找衣服你就给我送衣服来了。你去前面给我守着,我换衣服。” 石小六只当他是让他帮她看着,不要被人发现,所以二话不说就去了。 云七夕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走到石小六身后拍了拍他。 “好了?趁着他们还在粮仓扑火,咱们赶紧走吧。” 石小六拉着她就要跑,云七夕却又将他拉了回来,狡黠地笑了笑。 “别急!” “不急才怪!”石小六的脸上明明写着一个急字,“还好身上有你给我的那个会爆炸的东西,才用了这调虎离山之计,不然你哪有逃跑的机会?” 猫在营帐后,看着远处浓烟滚滚,闻着空气里燃烧的味道,云七夕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你忘了我们来时的目的了?这会儿好戏才刚刚开始。” 说着,她在石小六耳边,将自己早已盘算好的计划说了一遍。 “可行吗?”石小六皱着眉头。 云七夕把握极大地点点头,“放心吧,他们绝对想不到,我有逃跑机会不仅没逃,还返了回来,这就叫出奇不意。” 当初他们乔装来到余嘉岭,本也是怀着满腔激情干这件事的,只是后来的变故让他们始料不及地陷入了被动。此刻看云七夕如此自信,石小六的热血又被调动了起来。 “好,我豁出去这条命,就陪你干一次大的。” 云七夕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交到石小六手上,一双眼睛里眯起了一丝锐光。 “你负责马,我负责人,明天与大燕这一仗,我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正文 第244章 两军对峙 乌尔丹所驻扎的余嘉岭,这一夜一直闹腾到下半夜,大家才总算将粮仓的火扑灭,但大量的粮草也已被烧毁。 不过对在家门口打仗的乌尔丹来说,这不算什么。就像阿朗说的,这点风浪,乌尔丹还经得起。 当然,石小六他们引发这场爆炸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摧毁粮仓,只是为了调虎离山,顺便还可以挫挫他们的锐气。 灭完了火,拉旗集结所有将士,说了很长一段话。听他的语气应该是在鼓舞士气,毕竟,明天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恶战。 “大家都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日战场之上,一举打败大燕,以雪前耻。” 这是阿朗的声音。他果真是一个淡定又好脾气的男人,开战前夕发现他的人质不见了,依然没有大发雷霆。 他们没有出动人去寻找,将士们必须养精蓄锐,把全部精力用来应对来日一战。 如云七夕所料,灭完火,安抚完军心,一众大将都来到了拉旗的主帐。粮仓爆炸,人质逃跑,这些事情太过突然,又发生在即将开战的关键时刻,他们一定会开会的。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此刻云七夕就躲在拉旗的床底下。 至于他们讨论了些什么,云七夕都听不懂,他只能听得懂阿朗的话,不过阿朗却一直都没有说话。估计开战前夕人质逃跑让他十分郁闷。 “阿朗,你不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么?如今晋王妃跑了,不知你还有几成的把握?”拉旗用生涩的汉语冷冷质问阿朗,语气里有几分鄙夷。 半响,才听得阿朗温和平淡的声音。 “虽然她跑了,但她不见得会去晋军营地,以我对她不多的了解,我猜她会因为单连城不选择救她而耿耿于怀。所以,即便她跑了,单连城也可能不会知道她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 面对他的分析,拉旗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怎么觉得今夜粮仓一事就是单连城所为,人也是他救走的呢?” 阿朗轻笑着摇摇头,“我对单连城的了解更深,他是一个清高的人,不屑做这种不太光明的事。” 云七夕躺要床底下,对阿朗所说的话表示赞同。 看来这个阿朗还真是挺了解对手的,或者说,所有跟单连城打过仗的人,都该能了解他的为人。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云七夕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交流的气氛突然有了变化,大家的语气急躁而慌乱。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头好晕?浑身无力?” “难道是我们中毒了?” “不,不可能,这是乌尔丹主力大营,谁能做到?” 当然,这些都是云七夕自动脑补的翻译。 没过多久,便接连传来咚咚倒地的声音。 等到彻底没了动静,云七夕从床底下翻滚了出来,见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她以最快的速度在拉旗和阿朗身上的关键穴位扎了两针,把他们绝地反击的可能性扼杀在了摇篮里。 擒贼先擒王,她很赞同这句话。 果然,阿朗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见到云七夕出现,他眼中闪过惊愕。 拉旗的惊讶也不压于阿朗,跟见鬼了似地盯着云七夕,眼睁眼看着她把每一个人都扎了个遍。 扎完了,云七夕才直起身子,吐了口气,看阿朗一直盯着她,她狡黠地眨眨眼,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的当我已经上过好几回了,吃一堑长一智。” 阿朗无力地轻笑,“晋王妃果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云七夕心安理得地接下了他的奉承话,拍了两下手,便有一群人立刻掀帘而入,打头的就是石小六和老袁。 二话不说,他们抄起绳子就将地上的人一个个地捆了起来。 “兄弟们,都捆紧点儿啊,让他们也尝尝被绑起来的滋味儿,这两天加注在我身上的,我要统统讨回来。” 要知道,乌尔丹的重要将领几乎全被他们擒住了,这是多大的成就啊。大家都干得很带劲儿,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好些个被绳子勒得叫唤了出来。 阿朗没有叫,脸上还始终保持着那淡定的笑容,一直望着云七夕。 “莫非我也可以饭来张口了?我期待。” 云七夕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朗的笑眼,说真的,阿朗长得很好看,脾气又好,如果他们不是对立的,她很愿意与这样的人交朋友。 “想我喂你吃饭?想得美!我告诉你,我可是一个极不善良的人,饿着吧!” 阿朗的笑颜透出一抹苦涩,黯然地垂下眸子,“单连城果真是一个慧眼识珠的人。” 云七夕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眉梢一扬,“那当然了。” 说完立起身,转头看向石小六,“石小六,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放心吧,我保证明天他们一匹马也跑不动。”石小六拍拍胸脯说。 云七夕满意地点点头,“好,这份大礼虽然晚了几天,不过确实够大,石小六,咱们辎重营五分小队要成名了!” 次日,晋军大营。 “殿下,所有军队已经集合完毕,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云冲走上前来,抱拳说道。 单连城一身戎装,立于马上,银盔下一张俊脸面容冷肃,目光沉沉地望着余嘉岭的方向。 “出发!” 自晋军驻扎以来,两军一直处于僵持状态,今日,这场大战终于是再所难免。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阴霞山脚,迎风而舞的大旗,红底黑字,仿佛是鲜血染成,它曾见证过无数场腥风雪雨。 将士们气势汹汹,步伐铿锵有力。多少天的压抑将要爆发,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血战,而他们期待一场血战。 迎面,依稀可以看见,乌尔丹军也正浩浩荡荡地朝他们走来,整齐的队伍,气势如虹。 “殿下,他们过来了。”迎着风,云冲说道。 单连城微眯着眼,遥望着远处蜿蜒行来的军队,沉默不语。 今日将又是一场血流成河,又将有多少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有多少人即使赢了,也无法再享受胜利的喜悦。长眠异乡,遥望故土。然则多少年后,也不过是一堆铮铮白骨。 晋军的将士们远远望见乌尔丹军,就像是争夺食物的两头恶狼相见,大家都红了眼,眼底全是杀气。 两军在隔着一里多的距离停下。 骑马走在乌尔丹队伍前面黑脸领军与晋军隔空喊话。 “晋王殿下,你可看见了,晋王妃如今在我们手里,你还是执意要战么?” 此话一起,晋军躁动。 “晋王妃被乌尔丹人抓住了?” “是啊,那真是晋王妃。” 这是一个被单连城隐瞒下来的消息,大家纷纷猜测,单连城一直不强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抓住了他的软肋。 “乌尔丹人真不要脸,还不赶紧放了晋王妃?” “是啊,晋王殿下,别等了,咱立刻杀他个片甲不留,把晋王妃救出来。” “杀!杀!杀……”晋军被激起了怒气,杀喊声震天。 单连城立在马背上,望着那个站在板车上,被捆绑住的身影,脸色冷沉。 而云七夕也同样望着他,虽然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可是他们可以想像,想像对方此刻是怎样的情绪。 “晋王殿下,晋军几十万的将士在看着你,可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耽误了大燕的大事。”韦正卿适时在一旁提醒道。 单连城依然沉默不语,手中的僵绳在收紧。 “晋王殿下,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晋军将士们听令。”韦正卿身为监军,在主帅思想不坚定的时候,有权力质疑和替主帅下决定。 “是。”这应答声极为响亮,传入云七夕耳中却是令她的心阵阵发凉。 韦正卿拿剑指着乌尔丹的方向,大声说道,“占我大燕国土的乌尔丹贼人就在眼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的气势被鼓舞,纷纷捏紧武器,充血的眼睛盯着乌尔丹的方向。 “谁敢乱动?”单连城沉声一喝,面色冷得像那冰封的寒冬。 一个是一直信仰听从的主帅,一个是监军,而此时监军的做法显然才是大家的心声。 可,单连城一喝,大家很快禁了声。 突然的安静,几十万的将士,隐隐闻到了一股战场以外的硝烟味道。 “晋王殿下,请你理智行事。”韦正卿的脸色此刻也不好看。 对面的情况云七夕看出来了,此刻单连城背负的压力不止是晋军几十万的将士,还有韦正卿手中的尚方宝剑。 乌尔丹领头的将军又发话了。 “晋王殿下,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国家?我敬重晋王殿下是英雄,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想救晋王妃的话,只身前来。” “晋王殿下,不可,这明显是乌尔丹人的诡计。” “是啊,晋王殿下,乌尔丹人既然做得出挟持晋王妃这样的小人之事,还有什么做不出的,不可相信他们。” 晋军的将士们纷纷劝阻。 云冲迟疑了一下,说道,“殿下,让属下去吧,这距离隔得远,我相信他们分辨不出谁是谁,我一定尽全力把晋王妃救出来。” 单连城抬手阻止了他,沉着脸朗声道,“晋军将士们听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说完,他便僵绳一拉,骑着马朝着对面的军队奔了过去。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云七夕的心越跳越快。 他亦如以往的那般英姿飒爽,依然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正文 第245章 允你在爷怀里矫情 黑色的披风迎风飘展,马蹄过处沙尘满天。 他如前来拯救世界的天神,面容冷酷,眼神异常坚定。他此刻策马的姿势,有一种舍身忘死的壮烈! 当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可以为一个女人舍命的时候,他的身上会有一种耀眼的光彩,光辉夺目。 乌尔丹的军队里,突然冲出来了一匹马,直冲冲地朝着单连城的方向冲了过去。 “晋王殿下,小心。” 见此情形,晋军将士们不免紧张,立刻有人喊了起来。 更有人拿起了弓箭,对准了那马背上的人。 “住手,谁敢违抗军令?” 云冲厉声喝止,盯着那马背上的人有些许难掩的激动。 虽然她穿着乌尔丹士兵的衣服,可是他也已经认出了她来。 云七夕本是想好好考验单连城一番,可是她发现她已经等不了了,看着他不顾一切冲来,就算是冲进地狱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好想立刻就扑进他的怀里,一秒都不能再等。 瞧见那迎面奔来的人儿,单连城压下心头澎湃的情绪,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 尽管她穿着乌尔丹的兵服,可是她是那样的不同,那样的好辨认。那飞扬的笑容以及她唇角仿佛盛着蜜糖的浅浅酒窝,只有她才有。他看得懂她发自内心的快乐以及想要奔向自己的急切, 在两匹马靠近时,她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张开了双臂,他伸出有力的臂膀稳稳地将她捞到了自己的身前。 没有多的语言,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就好像只有用这种拥抱的力量才可以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想念和担忧。 来往前线这条路有多长,她不知道,总有千山万水吧? 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然而此刻,她就在他的怀里,他熟悉的气息是那样的真实,那淡淡的薄荷香里已然有了风霜的味道。 “单连城,我好怕你不肯过来,因为我在心里发誓,你要是不肯为我身入陷境,我便一辈子都不理你,还好你来了。单连城,我想你!”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他,说着她从前从来都说不出口的话,却半点也不觉得肉麻。 单连城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张了张口,却是哑然。 他担心了多少个日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看着她还好好地,此刻还可以搂她在怀,他真想叩谢上天。 什么也不再说,他突地勒紧她,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刹那间,天地间都安静了,一个吻胜过了千言万语。 在两军之间,几十万人的窥视下,他们在津沫交流中纵情疯狂。仿佛沉醉于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的吻,那般地熟悉和热切,似乎还夹杂着想念的苦涩和温柔的怜惜。 “单连城,你想不想我?” “想!” “有多想?” 他深深地盯住她,她眼中的期待让她一双璀璨的眼睛变得晶晶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开口时,已然哑了声儿。 云七夕深信,他一定是看到她的信了。 她只觉眼睛发热,鼻子发酸,有点想掉泪。 “单连城,你好坏!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矫情的人。” 他的眼波中流动着暖意,软唇点了点她的鼻尖。 “允你在爷怀里矫情。” 说完,他的唇又落了下来。 在这个深吻中,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激动和火热。天眩地转里,她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这里不是战场,没有烽火,而只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世间纷纷扰扰,再与他们无关! 两边军队的人都被这个场景深深地震撼住了,尤其是不知所以的晋军,一脸懵逼的望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晋王殿下为什么会和一个乌尔丹小兵……” “是啊,晋王妃还绑在那里,殿下为何还不去救?” 他们更疑惑的是,起先还在挑衅的乌尔丹人为何这会儿不吭声了,眼睁睁地看着虐狗戏码上演,还一脸羡慕和感动的样子。 仿佛永远也吻不够,当理智回炉时,想起有几十万的观众在盯着他们,云七夕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推开他的胸膛。 想起正事,她弯唇对单连城笑道,“听着,你老婆我给你送大礼来了。” 在单连城不解的眼神下,她转过身,朝后面做了个手势。 于是,有一人驾着一辆板车缓缓朝着晋军驶来,板车上是七八个被捆住的人,不仅每人的双手双脚被捆住,还用一根长麻绳将七八个背靠背捆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嘴里都塞着东西,一是为了杜绝他们与乌尔丹士兵交流,二是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毕竟乌尔丹人的烈性,大家都已经十分了解了。 云七夕回头,朝着黑压压的乌尔丹队伍朗声喊道,“乌尔丹的将士们,是你们表达诚意的时候了。” 话落,那些乌尔丹士兵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齐声道,“大燕晋王殿下威武,乌尔丹全体将士真心向大燕晋王殿下投诚。” 原本在这个时候,该是一阵喊杀声,谁也不曾想到,喊的却是投诚的话。 仗还没有开打,全体大将就被绑了。所有士兵在群龙无首之下,被迫投降。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乌尔丹几个领军的人也骑着马走上前来,大家纷纷下了马,齐齐跪地。 “辎重营五分队参见晋王殿下。” 当他们抬起头,云七夕在马背上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驾着板车过来的是袁毅,起先伪装乌尔丹将军向单连城挑衅的是石小六。虽然石小六起先当将军的时候气势很足,足够威风,可这会儿却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 “晋王殿下,属下们欺瞒了晋王殿下,请殿下恕罪。” “别怪他们,是我的主意。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云七夕忙替他们解释。 其实她不解释,他也不知道这一定是她的主意。除了她,谁还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来?谁能如此戏弄他?挑战他的威严? “这一次,他们立了大功,你是不是应该嘉奖他们?”云七夕替他们向单连城邀。 单连城看着这个恢宏的场面,点点头,“本王一向赏罚分明,辎重营五分队这一次凭借自己的智慧,让边境百姓免于了一场战火,功不可没,该赏。” “那是我的智慧。”云七夕也不忘给自已邀功,那飞过去的眼神有些得意。 单连城目光转向她,眸光黯了黯,“你,爷自然会重重地赏你。” 云七夕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口气不对劲儿,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啊。 还没想明白,她身子一空,单连城已经抱着她从马背上下来了。 他缓步走向那辆板车,拉旗一见他,冷冷哼了一声,把脸别向一边。 单连城扯掉他口中塞的东西,他便破口大骂了出来。 “单连城,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靠的就是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赢了也不是好汉,我呸!” “我们的把戏不入流,你们挟持我来威胁晋军的手段就高明了?大家彼此彼此,更何况我只是小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这顶帽子我还不稀罕呢,太沉!” 云七夕抄着手走过去,笑眯眯地与拉旗对话。 “早知如此,就该宰了你。”拉旗恶狠狠地说。 云七夕又是一笑,“拉旗将军,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千斤难买早知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人在许多的时候,都只在乎结果,不看过程,是吧,阿朗大人?” 她把目光转向拉旗旁边的阿朗,而单连城早已打量了他很久。 阿朗还是那样,即便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唇角却依然挂着那云淡风轻的笑。不像是被擒的俘虏,倒像是请来的茶客一般。 他一直没有迎上单连城的目光,而是一直淡淡看着云七夕。 塞上拉旗的嘴巴,单连城扯开了阿朗嘴里的布。 得到声音自由的那一刹那,最先听到的就是阿朗的笑声,“单连城,你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子。” 云七夕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辆板车上,被绑在木桩上的那个女子,意有所指地笑道,“你也很幸福啊,娶了个善良过人的女子。” “单连城,今日你若不杀我,后患无穷。” 阿朗终于把目光转向单连城,他即使在说着这般的狠话,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有一种已经将生死抛诸脑后的洒脱。 “你们的结局,自有人来定夺。”单连城道。 这话什么意思,云七夕看向他。 他重新塞住阿朗的嘴,转身将云七夕送上马,自己坐在她的身后,策着马缓慢离去。 她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下巴已经长出了青胡渣,扎在他的额头上,痒痒的。 一切都仿佛已经过去了,可云七夕心中还是有一个小疙瘩。 “你为什么不顾我的死活要跟乌尔丹开战?” 虽然起先他单枪匹马冲向敌营,能说明他在乎她,可是不能说明在他心里,一个她比一个城池更重要。 “因为乌尔丹的太子在我们手里。” 正文 第246章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乌尔丹太子?” “嗯!” 回到晋军队伍中,单连城策马走向一辆囚车前,与囚车上的人对话。 “太子殿下,看来,拉旗真的并不想救你。” “当然,他们巴不得我死。” 云七夕好奇地抬头去看,那人虽然被关在囚车之中,可发型未乱,面容整洁,看样子并没有受到不好的待遇。 而当她看清他的长相时,却是一惊。 “阿古木?” 阿古木侧过头来,望着她许久,平静的目光升起一丝景仰。 “晋王妃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你还记得那夜我对你说过的话么?今天我还是只有那四个字,心服口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明知他是敌军太子,可云七夕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没有那种仇视感,反而有种惜英雄,重英雄的情怀。 一个贵为皇族继承人的男人,他代表着整个民族,却亲口向对手说出一个“服”字。 “太子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一个输得起的对手值得所有人的尊重。太子殿下,我同样敬佩你。” 阿古木神情一怔,盯了她好一会儿,突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特别爽朗,带着一种释然了一切的豪放。 在战场上,也许双方都并非罪该万死,可,却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来。胜者为王,负者放下敌对的长矛,也未必不会成为朋友。 云冲的神情激动而欣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韦青青仔细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晋王妃?我记起来了,在沙河庄的时候,让我们带着物资先走的人也是你,其实我当时就觉得你有些面熟了。” 她打量着云七夕一身的装扮,也注意到了单连城一手拉住僵绳,一手握住她手的小动作,重新抬眸看向她时,她浅笑道,“晋王妃,你很了不起!” 云七夕弯唇一笑,“韦姑娘,你也很让我刮目相看啊。” 就连韦正卿出对她抱拳,由衷道,“晋王妃,佩服!” “晋王妃,威武,晋王妃,威武……”晋军的将士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天动地。 云七夕坐在单连城身前,望着恢宏的晋军队伍,心潮澎湃。 她穿着敌军小兵的衣服,有多少天不曾好好地捯饬自已,着实不起眼。可是她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却是神采奕奕,一张略显憔悴的容颜依然光彩照人。 今日一战,以为会是一场血流成河,却不成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大军开拔回营,五分队作为功臣,首当其冲走在前面。 刚一回营就冲上来一个人,拦住了老袁和石小六。 “你们几个,去哪儿了?胆子不小,行军路上竟然敢逃走?” 云七夕一瞅,那不是卫昂么? 上前线打仗时不见人,这会儿在手下面前耍威风倒是好角色。 大家纷纷下马,老袁和石小六也懒得答理他。而卫昂却是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向了另一边。 “你小子还活着呢?你再蹦哒呀?来呀?有本事你再跳出来呀?”他在囚车旁边指着阿古木跳骂,本还想爬到囚车上去,被旁边两个人给及时拦住了。 阿古木看了他一眼,便冷哼一声,不屑地别开了眼。 “卫指挥使,淡定点儿吧,你可只剩一只眼了。”云七夕在他身后,抱着双臂翘着唇慢悠悠地说。 卫昂听见这半讽刺的话,回头时看清云七夕的脸,诧异了一瞬,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哼了一声,“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看样子你是已经投奔敌军了?做了叛贼还敢站在这里?” 呵!看样子卫昂是晋军唯一一个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云七夕觉得十分有趣,也没打算拆穿他,笑嘻嘻地道,“卫指挥使,是叛贼也好,俘虏也罢,不是有晋王殿下在此么?” 言下之意,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卫昂又是一哼,回头看向单连城时,那眼神多少有点儿畏惧,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大概是仗着自己是单子隐的小舅子,就冲到单连城面前。 “晋王殿下,这个乌尔丹俘虏敢偷袭我们辎重营,还有这个叛贼,竟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殿下,不能轻易地饶了他们,应该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啊。” “卫指挥使的意思,是你一只眼比本王两只眼都看得真切,还是觉得晋军上下都是瞎子和傻子?” 单连城缓缓道出的话却是让卫昂一震,心头就有点儿虚了。 “属下,属下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卫昂,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说话的是石小六。 所有经历过那一次活擒阿古木的事件的人都能明白,卫昂不过是忘不了阿古木那一眼之仇罢了。 “你叫我什么?”卫昂不敢相信,这小子竟然还敢直呼他的名讳。 阿古木冷冷看向他,那日卫昂对他的侮辱,他自然也不会忘。 “我对你的另一只眼睛也很感兴趣。”他道。 卫昂本能吓得一个激灵,用手护住自己的眼睛。见周围的人都在崩不住的笑,他放下手,料想阿古木也不能从囚车里跳出来,于是抄起手,就要往囚车上爬。 “你不提还好,一提起爷爷我就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云七夕无奈地叹了一声,“石小六,先抓起来再说。” “是。” 石小六和老袁两个人很快上前来,把卫昂给控制住了。 卫昂不敢相信云七夕看起来瘦瘦小小,竟然可以指挥他手下的人。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云七夕走到他面前,笑道,“我在救你呢,我怕你万一又莫名失去一只眼睛,到时生活不能自理,回京的路上还要让人来照顾你。” “晋王妃,不要跟他废话了,这人嘴贱,干脆废了他的嘴得了。”石小六恨恨说道。 听见石小六对云七夕的称呼,卫昂愣住了,瞪大眼睛打量她。 “你,你是晋王妃,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眼前这个小子穿着乌尔丹士兵的衣服,看起来那么地没有女人味儿,怎么可能是晋王妃呢? 初得知这件事,五分队一群人,除了老袁,没人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路走来,云七夕跟他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发现他是女的呢? 心情最复杂的就是石小六,知道他是女人他心头还莫名喜了一下,紧跟着就知道他不仅是女人,还是晋王的女人,他就笑不出来了。 肯定了自己性取向是正常的,可是这个女人却早有所属,这个事实让他到现在都还郁闷着呢。 “拉下去。”单连城终于发话了。 得了晋王的命令,老袁和石小六二话不说就在卫昂的哀嚎声中将他拉了下去。 五分队这一次虽然经历了波折,可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大家都很开心。 对云七夕来说,来前线这条路虽然走得曲折,但总算是在见到单连城的时候,把大礼送上了。 此刻一切都结束了,云七夕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她已经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单连城有多了解她啊,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给她准备了一大桶热腾腾的洗澡水。而且还以他晋王之尊亲自在屏风外一边看书一边给她充当守卫。 感受到浴桶里扑来的热气儿,云七夕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缩进了浴桶里。 “哇!”她忍不住舒服得叫了出来。 当身体被热水淹没的那一刻,简直从头爽到脚啊,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虽然这些日子,身心都好疲惫,可是她觉得她泡完这个热水澡,就又可以满血复活了。 “单连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这样见面?”云七夕一边舒服地泡着澡一边隔着屏风与外面的人对话。 单连城放下书,看着从屏风上腾腾冒起的热气,眸子眯着,淡淡道,“我猜到在沙河庄擒阿古木的人是你,但是我没猜到你会不要命地直接到余嘉岭去。” “哈哈……”清脆的笑声从屏风内传了出来。 云七夕愉快地把热水往自己身上洒,看着水珠从洁白的手臂上滚落下去。 “你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是不是被震撼到了?” 问完话,外面半响却没有动静,不一会儿,云七夕听见脚步声朝屏风后走来。 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几分,与此同时那颀长的影子已经绕过屏风朝浴桶走来。 “你干嘛进来?”她缩在浴桶里,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因为隔着雾气,所以他的脸在她的眼中有些朦胧,不过她却知道自己此刻的脸想必是红着的。 单连城勾了勾唇,步步走近,瞧着她被水气熏蒸得透红的脸,他的眸光暗了又暗。低下头,手撑在木桶上,近距离望着她。 “还怕我看?你身上哪里爷没看过?” 他这话让云七夕的脸腾地爆红,他说得没错,她是他的人了,可是这样子被他参观她还是觉得窘。 “晋王殿下,你能不能正经点儿?”云七夕压住扑扑乱跳的心脏,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单连城眉头皱了皱,“爷哪里不正经了?” 正文 第247章 和平就是一场双赢 “晋王殿下,你能不能正经点儿?”云七夕压住扑扑乱跳的心脏,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单连城眉头皱了皱,“爷哪里不正经了?” 云七夕鼓着腮帮子瞪着他,他明明此刻浑身上下都活跃着不正经的小细胞,还不承认?让她都有种水温在不断升高的错觉了。 “哪哪都不正经!”她白他一眼。 话落,只见单连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促狭,随后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木桶边的矮凳上。 “军营里没有女人的衣服,穿女装在军营里行走也不太方便。” 云七夕诧异地望向矮凳上,只见那里放着的一套折叠整齐的晋军兵服。 他是来送衣服的?所以人家很正经,是自己污了? 正在惭愧之际,突觉一道黑影压下,一个吻迅雷不及掩耳地落在了她湿润的红唇上。 当她抬起头时,某人已经站直了身子,那副淡定的表情,就好像这事儿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今晚有个庆功宴。”他突地说,又顿了一下,盯着她的眸色暗了暗,“别以为你能将功补过,晚上爷再好好收拾你。” 他的嗓音低沉而带着暗哑的磁性,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更何况这话意有所指,云七夕刚刚退烧的脸又烫了起来。 见她难得地有了一丝羞窘,一抹促狭从单连城的眼底划过。当她恼羞成怒地去瞪他时,他却已经转身朝屏风外走去。 她想,他所谓的过应该是指他偷偷来前线的事吧! 云七夕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外面守着,所以不敢再泡,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挽了个男人的头发。 绕出屏风时,单连城果然已经不在营帐里了,云七夕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守卫的失职。 走出营帐时,天已经快黑了。走到门口才发现,戈风竟如一尊门神一样站在营帐外。 见到戈风,云七夕多少有点愧疚。 “戈风,你也来啦!啥时候到的?” 戈风大概看出了她的愧意,回道,“王妃要来,戈风不得不来。” 看他的神色,听他的语气,倒是没有怨怪,更多的是一种死命的忠诚。 正在这时,一个晋兵匆匆朝这边走来。 “晋王妃,有一个乌尔丹俘虏一定要见您。” 不一会儿,她在那晋后的带领下带到了关押着乌尔丹所有将领的营帐,那个兵指着阿朗。 “晋王妃,就是他要见您。” 云七夕看着阿朗,阿朗也含着一丝淡淡的笑看着她,其实她已经猜到要见她的人是阿朗。 “你先下去吧。”云七夕对那晋兵道。 “戈风,你在外面等我。”她又对跟进来的戈风说。 戈风迟疑了一瞬,点点头,退了出去。 阿朗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人把他口中的布去了,所以他现在有说话的自由。而其他人却依然处于禁言状态。 “晋王妃,我饿了!”这是阿朗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不抱怨,不愤怒,只是温和地,淡淡地,就好像是在拉家常一般。 “你如今已为阶下囚,命都不是自己的了,还在乎什么饿不饿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与阿朗对话,云七夕的口气硬不起来。讲良心话,她在他手里做俘虏那会儿,待遇还不错,他不仅把他自己的床给她睡,还顿顿亲手给她喂饭。 阿朗叫她来的意思,是不是让她以同样的方式回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给她的恩不叫恩,或者说他的恩再大,也淹没在了他想要吃掉大燕的野心里了。 “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做个饿死鬼。”阿朗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七夕!”门口的唤声拉回了云七夕的思绪。 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单连城,他正背对着光,情绪不明。 “走吧,将士们在等了。”他道。 云七夕点点头,又回头看了阿朗一眼,阿朗依然笑着,那笑容云淡风轻,就好像他只是想对她说一声我饿了,并不期望她真的能给他什么吃的。 军营里的庆功宴不比在京城,都是就地取材,无非是行军作战辛苦,犒劳了一下大家罢了。而通常这种场合,大家也并不是想要吃什么,而是图个热闹的气氛和释放作战时的心理压力。 当然,这一场仗极为轻松,可胜利的结果还是值得庆贺的。 这一次,五分队无疑是最大的功臣,于是在庆功宴上,他们也成了中心人物,一杯杯酒不间断地朝他们敬了过来。单连城更是提出要给五分队每个人进行嘉奖,并因发现了他们的作战才能,要升他们的职。 袁毅从一个小小的什长,变成了校尉,而石小六,猴子等人,被提升为了小都统,职位仅次于袁毅。他们以后不再是辎重营搞后勤的了,而是实实在在可以上阵打敌人的部队了。 这件喜事儿一下子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gao chao"。这次五分队所立的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所以大家都很服气,频频敬酒恭贺,而石小六等人一高兴起来,更是对敬酒来者不拒。 坐在首位上的两个人,静静地感染着大家的喜悦。这是一个值得晋军每一个人庆祝的胜利的日子,也是他与她团圆的特殊日子,怎样来说都是一个开心的日子。 虽然云七夕穿着普通的兵服,可是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伟大事迹,晋军的队伍里,没有人不钦佩的。 韦正卿和韦青青坐在宴席间,看着大家闹腾,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青青,这次回京以后,你不要再穿这身盔甲了,男人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像四皇子那么安静的人,更是不会喜欢。” 韦青青看了自己的爹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可能正说明我跟他不合适吧,你看晋王妃,大多时候不也很没有女子形象,她绝不是爹说的那种会讨男人喜欢的女子,可是晋王殿下却很喜欢。而且,不是说景炎表哥也喜欢她么?说明她必然有讨喜的地方。” 韦正卿几分认真地盯着她,“青青,你变心了。” 韦青青看着她爹凝重的表情,笑着摇摇头,“爹,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景炎表哥啊,是你和姑姑硬要把我跟他拉到一起,他不喜欢我我知道,可我如今也越发觉得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韦正卿笑了两声,像是在问一个好笑的话题。 在这个封建时代,女子哪有权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类型? “我啊,”韦青青沉吟着,看着一群闹腾的军人,“我喜欢有血性的男人。” 韦正卿笑了笑,宠溺地点点头,“青青,爹也不强迫你非要嫁给四皇子,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又是真心待你,爹会成全你的。” “谢谢爹。”韦青青绽开笑颜。 酒旬过半,戈风与另一个侍卫带着一个人来到了宴席上。 原本喧闹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戈风带来的人正是阿古木,他此刻没坐在囚车上,也没捆绑手脚,脚步从容地来到了现场。 “大燕的晋王殿下,今日我阿古木敬你一杯。” 阿古木朝单连城举起了酒杯。 单连城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道,“希望大燕与乌尔丹永世交好,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阿古木看着他,缓缓点点头,“晋王殿下说得极是。”说完便仰脖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他转眼看向坐在单连城身边的云七夕,笑道,“娶妻如此,是晋王殿下的福分。” 闻言,单连城也侧头朝云七夕看了过来,这一眼很深,不知是深受触动,还是在阿古木这句话的启发下,想看出他的福分在哪里。 不多时,有人拿了纸笔上来,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展开在了阿古木面前。 阿古木草草看了一眼,并未接过笔,而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就着那手指上的鲜血在纸上大气地写了几个字。 待阿古木写完,单连城亲手为他斟上了一杯酒,递到阿古木手里。 “太子殿下,一杯酒化解一场干戈,明日,本王亲自送太子殿下出关。” 云七夕坐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想必单连城已经与阿古木达成了什么和平协议,刚才阿古木所写的,兴许就是那平等或者不平等的条约吧。 无论怎样,她敬重阿古木,能让他与大燕合解,从敌人成为朋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晋军上下也都默契地明白了什么,虽是军人,可谁愿意长年活在血腥里,和平是大家都期望的。 因着这份和平,大家更嗨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悄悄从席位上离开的人,也没有人会知道有些人就是专门为了破坏和平而生的。 酒宴继续,大家虽然喝得嗨,却也有分寸,跟惯了单连城的人,都知道行军在外的规矩,胜利和和平值得庆祝,可任何情况下都得保持几分清醒。 阿古木虽然输了,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失落,却反而情绪很高。 其实仔细想来,大家都赢了,和平就是一场双赢。 就像他说的,乌尔丹本不想与大燕为敌,而是受人挑唆罢了。 他喝得尽兴,不时朝单连城敬酒,还特意敬了云七夕。说她是他见过最勇敢的巾帼英雄。 期间也有人上来给他添酒,他都高兴地一一接受了。 可不知道喝到第几杯,阿古木突地脸色大变,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双手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正文 第248章 七夕,一定要救他! 现场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混乱。 云七夕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赶到了阿古木的身边,把脉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若是阿古木在晋军的宴席上出事,问题就大了。 把完了脉,看了一下他的舌苔,云七夕皱了皱眉,抬头对随后赶过来的单连城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单连城点点头,吩咐人立刻将阿古木移到营帐里去。 云七夕捡起滚落在地的酒杯,紧紧捏在手心,冷冷看了一眼现场。 “戈风,阿古木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营帐来,不要让任何人再碰。” “是。”戈风应了一声,便开始收拾那桌上的酒壶以及残留的菜。 营帐里,只有单连城,云七夕,戈风,阿古木四个人。 云七夕先用银针封住了阿古木的穴,随后顾远也赶了过来。 云七夕让开位置,“顾老,你也看看吧。” 顾远上前查看,她则走到一边的桌前,阿古木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摆放在了桌子上。 她拿起银针一一去试酒菜。 “你怀疑阿古木是中毒?”单连城问。 云七夕没抬头,手上未停地说道,“不是怀疑,是肯定。他是中了毒,只不过具体什么毒还不知道,我如今只有先封住了他的心脉,避免毒素扩散。” 单连城面色沉了沉,凝重地盯着她,“七夕,一定要救他。” 云七夕终于抬头,目光与他对视,交换着一种默契,轻轻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阿古木这条命有多么重要,他如今不仅仅是一条命,他关系着两国的太平。如果阿古木有什么不测,那么乌尔丹与大燕这一仗将注定无法避免了。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世道太平了。”她烦躁地沉吟道。 庆功宴的热闹已经不在,整个大营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都知道阿古木的命意味着什么,大家三三两两地围着篝火烤着手,小声地议论着。 “那个乌尔丹的太子是怎么了?起先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省人事了?” “谁知道呢?” “晋王妃的医术相当了得,她应该能治得了那乌尔丹太子吧?” “那可不一定,那乌尔丹太子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晋王妃她医术再神,也总不能起死回生吧?” “希望能治好吧,我还想早些回去呢,我家娘子也快生了。” …… 大多数人都在盼望着云七夕能妙手回春,可也有人幸灾乐祸。 在远离了众人的某个暗处,有人在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 “这一次,就算那女人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恐怕也没用了。我倒是要看看,单连城怎么收拾这个局面。” 营帐里,油灯的微弱光线一闪一闪。 云七夕把所有的东西都试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她最后把视线落在那只空酒杯上。 她取了白水来倒在那酒杯里,过了一会儿再用银针去试,那银针没入的一头很快就变黑了。 “是这个酒杯有问题?”单连城盯着那银针问。 云七夕摇摇头,沉吟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而是后来添的酒有问题。但他桌上的这壶酒没有问题。” “王妃,我看这个乌尔丹太子所中的毒很是复杂,不是一般的毒啊。”顾远那边已经检查好,给出了结论。 云七夕点点头,朝床前走去,面色凝重地盯着阿古木越发青黑的面色。 “是,他不止中了一种毒,而且每种毒性和发散速度都不太一样,毒可以解,关键是,药材不齐备。” 戈风出去了一趟,又匆匆回来了,“爷,乌尔丹的那些将士听闻阿古木出事,都坐不住了,有胆大的已经带着围了过来,嚷着要见他们的太子。” 单连城眸色沉了沉。 阿古木躺在床上十分安静,营帐里的气氛安静得压抑。 顾远想了想沉吟道,“爷,我倒突然想起一件事。听闻闻名江湖的神医华千秋就隐居在阴霞山往西的红梅峰。若是找到他的话,可能解毒就很容易了。只不过这里到红梅峰要好几个时辰,这乌尔丹太子不知能否撑得到。” “我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撑一两天应该是没有问题,只不知这华千秋是否真的这般神?” 对这个古代的神医,云七夕持怀疑态度。 单连城看了她一眼,道,“华千秋是华陀一脉的传人,医术确实了得,有传言说他的红梅峰是天下最大的药库,各种珍稀药材,应有尽有。” 各种珍稀药材,应有尽有。云七夕承认,这句话确实勾引到她了。 “好,那我们即刻启程,带着阿古木去找这位华神医。” 单连城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儿古怪,半响,才继续道,“据闻这个华千秋性格古怪,并不是每一个上门求医的人他都会治。” “要价高?”云七夕挑眉。 单连城摇摇头,“看眼缘,对他眼缘的人,他可以分文不取,否则,即便千金也请不动。” 云七夕一听,唇角勾起一抹兴致。 “如此有趣的人,我倒真要会一会了。” 突地,一个小兵匆匆前来禀告。 “晋王殿下,那些乌尔丹兵围过来了,嚷着要让我们交出阿古木太子。” “人都命悬一线了,如何交去?”顾远嘟囔了一句。 云七夕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油灯的光映入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彩。 “让我去跟他们聊一聊。” 营帐外不远处,一群晋军将士连成一堵人墙,正在奋力拦住一群乌尔丹兵如潮水般的拥挤,肢体相擦,场面越来越不可控制。 “各位是想把这儿变成战场吗?”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慢悠悠地响起。 现场暂时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身兵服的云七夕正抄着手脚步悠闲地走来。 “是不是这一仗没有打所以心理不舒坦?好啊,你们打,我看你们打,最好是一对一肉搏,你打我一拳,我再来个过肩摔,那样最精彩。只是不知道你们的阿古木太子醒来看到这场面,该作何感想?” 她姿态悠闲,带着看戏般的浅笑地望着他们。 现场更加安静了。 所以人都知道,整场战役都是被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晋王妃拿下的。大家都明白她的厉害,所以她一开口,乌尔丹那方就没了底气,而晋军这边大家更是立刻禁了声。 乌尔丹群龙无首,很快,那边推举了一个会汉话的发言人出来。 那人鼓起勇气,与云七夕正面对话。 “我们只是想知道太子的情况,听闻晋王与我们已经达成了大燕与乌尔丹的和解,我们希望你们能够讲诚信,不再使手段挑起事端。”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如果能够和,谁愿意战?谁也不是活腻了想往鬼门关里闯。阿古木太子他还活着,他只是病了,如果你们在这里闹能治好她的病,那尽管大闹,可是能吗?不能!我非常敬重阿古木太子,也一定会尽力把太子治好,如果大家相信我,就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要多长的时间?”乌尔丹队伍中有人问道。 无数双乌尔丹人的目光都在盯着她,云七夕想了想,回道,“请大家给了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把阿古木太子安全地交到你们手里,并亲自送你们出关。” 看大家的眼中满意质疑,云七夕走到戈风身边,从他的腰间飞快抽走匕首。 “王妃。”戈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顿时紧张地喊出声。 单连城就在她背后不远处盯着她,却并未慌乱,反而是一种信任让他沉着。 云七夕抽出明晃晃的匕首,那匕首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各位乌尔丹的将士,我云七夕今日在此立誓,三天后,必将阿古木安全送到你们手里,并亲自送你们出关,如违此言,我便犹如此发。” 话落,她抽开头上发簪,一头顺滑的黑发披散了下来,她捏起一簇黑发,刀起发断。手一扬,手中的青丝飞了出去。 月光下,寒风中,她发丝轻扬,虽穿着晋军兵服,却俨然有着一张美丽动人的容颜,尤其是她眼中闪烁着的自信,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 “老袁,这小七好有魄力啊!一席话说得人热血沸腾的。”石小六激动地望着云七夕,拐一拐身边的袁毅。 袁毅瞥他一眼,淡淡道,“忘了小七吧,她是晋王妃。” 这一句话就让石小六的脑袋耷拉了下来,瞪了袁毅一眼,“我知道,谁要你提醒。” “好,晋王妃既然如此说,我们就信晋王妃一次。”乌尔丹发言人综合完大家的意见,终于答应了。 云七夕暗暗松了口气,欣慰地点点头,“谢谢大家。” 夜色正浓,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往红梅峰的方向赶去。 有三个人从暗处走出来,望着马车的方向。 “少爷,你说晋王他们是去哪儿?” 卫昂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一定是那女人解不了我的毒,所以去想别的办法去了。” “他们还能想到别的办法?” 卫昂冷笑了一声,“就算他们真的有了解的办法,可能那狗太子也等不到,一样必死无疑,那女人刚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地,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来应对这群乌尔丹人。” “少爷高明啊,那咱们怎么办?还等着他们回来吗?” 卫昂猛拍了一下他的头,“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跟着我半点儿也没有学聪明,等他们做什么?他们三天后打成什么样跟我们无关,我们现在倒是可以回去领功了。” 正文 第249章 爷心疼 马车马不停蹄地行走在黑暗而安静的山路上,前往红梅峰的路并不好走,路陡而曲折。 “你应该顾全大局留下,不应该一起来。”马车内,云七夕道。 单连城淡淡道,“有韦将军和云将军在,不会有事,而且我相信乌尔丹人至少在约定的三天内轻易不敢怎么样。” 云七夕也不再说什么,虽然觉得不妥,但如今已经在路上,无法改变。 她不时地去探阿古木的脉息,真是恨不得这马车能变成一架飞机,一下子飞到红梅峰顶去。 当她又一次低头蹲下去探脉时,一只手轻柔地捞起了她的几缕长发。 紧接着捞起一缕又一缕,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黑发,像是在替她顺发。 马车黑暗的光线里,云七夕身子缓缓僵住了,耳根子也越来越烫。她甚至觉得他手上的温度都能通过头发传递过来。 她刚才散下了一头黑发,走得及没来得及整理,想必一定凌乱得很。 坐在一边的顾远自然感受得到马车内异样气氛,于是闭上眼假寐。 “女人的头发最是宝贵,你就那么割断了,不心疼?”单连城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云七夕抬起头,因她这个抬头的动作,头发也从他的指间滑开了。 她拿出一根发绳,草草绑了个马尾,无所谓地笑道,“有什么可心疼的,头发断了还可以再长。” “爷心疼!” 云七夕抬头,与他四目相撞,他的眼神特别认真。 她笑道,“断发总比断头好,断我一人的头发总比几十万人血流成河的好,头发断了可以再长,一场干戈如果爆发,很多事情就挽救不了了。” “晋王妃心系大局,是我们大燕的巾帼英雄。”顾远忍不住睁开眼插了一句嘴,语气里充满了敬佩。 云七夕笑嘻嘻地道,“我居然也算得上是英雄了,这帽子好是好,可是有点沉啊。” 顾远也笑了,“爷是咱们大燕的大英雄,自然要王妃这样的女英雄才能配得上。” 云七夕下意识地瞄了单连城一眼,而他也正盯着她,那眼神柔和,看样子对顾远说的话并不反对。 天蒙蒙亮时,他们终于来到了红梅峰脚下。 有一个打柴的汉子路过,云七夕忙下车去询问。 “大哥,请问这里是红梅峰吗?” 汉子停下来,从敞开的马车门内看到了躺在里面的人。 “你是来求医的吧?” 云七夕点点头,“是,想必华神医就在这红梅峰上吧?” 汉子叹了一声,“姑娘,华神医是住在这上面没错,不过,要让他救人可并不容易,那是个古怪的老头子,姑娘,祝你好运。” 说完,那汉子摇了摇头,担着柴离开了。 看来这个华千秋是出了名的难搞,她真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她向来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挑战超越大越能激发她的征服欲。 “希望这一次我们没有白跑这一趟才好。”顾远叹道。 云七夕弯唇一笑,声音明快地鼓励道,“凡事要往积极的方面想,仗还没开打呢,士气就没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次,我们拿着命,拿着国际关系做赌注,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赌,不行也得行。” 听完她的话,大家都倍受鼓舞,顾远重重点头,“是,不行也得行。” 戈风将阿古木背在背上,他们一路步行上山。 走了没多久,只见山上冲下来一个人,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干嘛的?” 那是一个大概十五六的少年,长得也还清秀,语气却很不善。虽然个头不大,但因站的位置比他们高,所以看起来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一路上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人,而这个人却是从山上下来的,云七夕猜测他可能就是华神医的人,于是友好地朝他笑道,“你好,我们是来找华神医的。” “找我师父,是治病还是找麻烦?”少年又问。 原来他是华神医的徒弟,云七夕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声音温和地说,“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诚心来求医的。” “不是来找麻烦,那你们来这么多人做什么?”少年抄着双手,一副很难亲近的高冷样子。 云七夕暗暗扶额,这个华神医的徒弟都这么古怪,想必那华神医一定是过之而无不及。 “要想求医,得求医的人自己上山,其他人不必跟着。”那少爷说。 “自己上山,可是你看他这样……”云七夕指了批戈风背上已经晕迷不醒的阿古木。 少年还算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既然病人走不动,那便由你把他背上山吧,其余人全部在山下等着。” 等大家反应过来少年指的是云七夕时,都认为他在开玩笑。 “还是由属下把他背上去吧。”戈风说道。 “不行,要想让师父治这个人,必须让她背。”少年很坚决。 看样子是刻意为难她啊! “这位小兄弟,你就通融一下吧,让一个女人来背这么大个男人,实在太为难了。”戈风试图向少年求情,意在告诉少年,她是一个女人。 谁知少年半点不为所动,依然高冷地抄着手,“我说让谁背就让谁背,做不到就赶紧下山去。” “好啊,我背!”云七夕爽快地点头。 “你行?”单连城语气质疑。 云七夕回头,笑嘻嘻地看他,“那不然呢?晋王殿下准备亲自背他?那可不行,你高贵的背连你老婆都没背过,怎么能背别人?” 单连城眸光深望着她,“上山的路还有很长,你背得了他?” 云七夕轻轻一笑,褪去了那嘻笑的样子,一脸正色地说,“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无限潜能的,我背着阿古木不会觉得我是在背一个人,我会觉得我背的是两军将士的命,背的是一座江山。” “七夕!”单连城突然拉住她的手,神情动容,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他的气质很冷,其实手心很温暖,这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云七夕朝他灿然一笑,“你放心,你老婆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当得了军医,也hold住战场,等着我。” 松开他的手,她弯身将阿古木背在了背上。 阿古木是那种胡人的高大身材,确实不轻,背上很吃力,好在云七夕盗墓时练得了一身好体力活,所以还能背得住。就像她说的,想到阿古木的份量,即便他是一座山,她也能把他背起来。 “小兄弟,前头带路吧。”云七夕对上那少爷盯着她那惊异的眼神,微笑着道。 少爷很快恢复了镇定,转身领头走在前面。 云七夕背着阿古木一步步往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少年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等着她,与她并肩走,一边走一边提醒道,“我可告诉你,即使你有力气背上去,也不一定能打动师父,到时,你还得原路背下去。” 云七夕吃力地将阿古木往上抛了抛,整张脸因为吃力而通红,她抬头对他笑道,“我既然背上去了,就必然要达到目的,若是救不回他的命,我便只有将他埋在这红梅峰上。” “去去去,”那少年晦气地挥了挥手,“红梅峰是清净高洁之地,可不是随便收容孤魂野鬼的地方。” 云七夕看着少年的反应,笑了。她本就是闲扯淡,可说了几句话,发现脚下更吃力了,于是也不再说话浪费力气了,专心看着脚下的路。 “小师弟,你快回来,大师兄回来!”突地,山顶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呼唤。 少年脸上一喜,再看向云七夕时,却是有点幸灾乐祸。 “你自认倒霉吧,本来在见到师父之前,你只需要过我们师兄弟三关,现在大师兄回来了,你又多了一道难关,而且,我不怕告诉你,大师兄那一关特别难过。” 云七夕额上的汗从她绯红的脸颊流下,露了一丝苦笑,“是吗?你还有几个师兄?一次性告诉我。” “不多,就我们四个了,我是最小的,不怎么喜欢为难你,你若是能把人背上去,我这一关也就算过了。不过你过得我这一关也不一定能过师兄他们那几关,你若是现在怕了,要下山去还来得及。” 云七夕傻笑了两声,“我看出来了,你特别善良。” 少年一脸心安理得,大概是觉得这个词儿放在他身上特别合适。 累成狗的云七夕决定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我问你,你那些师兄长得好看吗?我需要一点儿动力。” 听此一问,少年得意地扬了扬眉,“我告诉你吧,今日算你有眼福,我大师兄是我见过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比我相公还好看?” “你相公?你背上这个?” “刚才山下那个最好看的。” 少年似乎认真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我没看几眼,他长得是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大师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云七夕失笑,“我说,你平日很少下山吧?见过的人一定不多。” 少年知道她在怀疑他吹牛皮,不服地哼了哼,“你不信是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吹,我大师兄……算了,说那么多也是白搭,你若真的有幸见到他,到时可别忘了你是有相公的女人。” 正文 第250章 红梅山庄 少年知道她在怀疑他吹牛皮,不服地哼了哼,“你不信是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吹,我大师兄……算了,说那么多也是白搭,你若真的有幸见到他,到时可别忘了你是有相公的女人。” 噗! 云七夕笑得差点把背上的人扔出去。 她咬着牙点点头,“行,这样说来那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位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了。” 少年扫她一眼,“要见到我大师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先过我二师兄,三师兄这两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云七夕心头暗暗地想,不知道他们这个排名是怎么排的?不会是以性格的古怪指数来的吧?那就不好玩了。 不知爬了多久,云七夕只觉双腿越来越沉,挪动每一步都很困难,吃力抬头望了望,发现依然望不到顶的样子。 “坚持不住了?”少年一副把她看穿了的样子。 “还好。”云七夕狠狠咬牙,不屈不挠。 这时,突然从山上快步走下来两个人。 “二师兄,三师兄,你们怎么一起下来了?”少爷诧异地问。 乍听二人的身份,云七夕刻意谨慎地看过去,谁知二人不由分说就将阿古木从云七夕的背上卸了下来。 “小师弟,我说你可真狠得下心啊,这姑娘这么瘦弱你竟然让她一路背这么重一个人上来?” “姑娘,累了吧?来,我们来帮你。” 其中一人二话不说就将阿古木背了起来。 云七夕连同少年一起懵逼了。 难道这也是对她的一种考验,看她是否经得起诱惑?看她求医的心诚不诚? “不用了,谢谢你们,虽然确实很累,不过我相信我能做到。”云七夕料定这是一种考验,所以决定拒绝。 可那二师兄已经背着阿古木往山上走去,看样子身手不错,走得极快。三师兄看她一脸不踏实的样子,笑道,“你放心吧,师父他看不见。”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云七夕问。 “是啊,你们为什么要帮她?”那小师弟也是极为不服。 三师兄拍了一下小师弟的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再面对云七夕时,又立刻堆起了笑容。 “没什么,就是我们兄弟两个清早起来练功,觉得背人上山也是一个不错的练功方法,极好,呵呵。” 说完那三师兄就拖着小师弟快步走在了前面,“小师弟,我告诉你,你就等着挨大师兄的揍吧。” 他说得很小声,不过云七夕还是听见了。 她可真是对这个大师兄更加好奇了,他到底是在帮她呢?还是在考她呢? 如果是帮,又是为什么呢?莫非是对了那华神医的眼缘?可是她还没见到他啊!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有人帮自然是好事,这会儿卸下阿古木,她觉得自己简直身轻如燕。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遇到任何情况,她都必须要救活阿古木。 不知道这个红梅峰海拔有多高,云七夕只觉得越往上走温度越低。起先背着阿古木的时候,累得洒汗,半点儿也不觉得冷,这会儿一轻松下来,倒是很快察觉出了这气候的诡异。本就是冬天来了,而她觉得这红梅峰上却有一种深冬的感觉。 寒风呼呼地割人的脸,汗湿的衣服像冰一样贴在身上,她冷得嘴唇发紫,身上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而那师兄弟几个走得极快,早已不见了人影。 阿古木在他们手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会不会对他不利?会不会是阿古木的仇人? 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云七夕顿时起了一身冷汗,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入眼竟是大片大片的梅花。 想不到初冬就能看到红梅开,简直太美!想必这红梅峰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来不及赏梅,穿梭在这萦绕着清香的梅林中,云七夕只想快快地找到那几师兄弟和阿古木。 这梅林很大,云七夕走了很久依然没有走出去,却仿佛觉得自己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梅林有玄机? 站在原地,云七夕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一株梅花前后左右的距离几乎都是一样的,而地面上到处都掉落了不少的花瓣,走入林中,确实再难分清东南西北。 不过…… 云七夕眯着眼,牵了牵唇。 如果考验只是这样而已,那也算得上是对她的照顾了。 …… 一刻钟后,她成功穿出了梅林,红梅山庄四个字赫然就在眼前。 入得山庄大门,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条走廊从门口处一直连接到很远,走廊上有凉亭,四周有木屋。 关键是这走廊好像竟是建在湖面上的,可是,这山顶竟然有这么大片的湖,简直太不过思议了。 沿着走廊一直走,云七夕隐隐听见了笑声。 闻声望去,只见那师兄弟三人正在不远处的一处凉亭里说笑打闹。 云七夕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单刀直入地问,“阿古木呢?” 其实三人早就看见她了,二师兄站起来,没回答她的话,倒是好奇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真是不简单,竟然从梅林走出来了。” “阿古木呢?”云七夕又问,一张脸很严肃。 三师兄笑着站起来,“好了,二师兄,别废话了,你没见人家很急么?”说完,他伸手指了指与凉亭遥望的一间木屋。 “你那个中毒的朋友在大师兄那里,去吧!” 云七夕目测了一下凉亭到木屋的距离,倒是不远,大概两百米的样子,只是要她从这湖面过去? 不过除了这湖面,好像没有别的路。 虽然湖面结了冰,可是能承受人的重量?这一关的考验难道叫作如履薄冰? 三个人都在偷偷地观察她,还在不时地交换眼色。 “姑娘,你只要到了那木屋,就能见到我大师兄了,你不是很想见他吗?”小师弟开了口。 云七夕好奇地看向那小师弟,他一开始不是一直不怎么看好她么?这会儿听这口气怎么还有点怂恿她的意思? 她走到凉亭边上,再下三步台阶就到湖面了。 盯着那冰面,她默默地念叨着什么,二师兄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在说什么?” 云七夕回头,见他们一脸好奇,故作神秘地一笑,“我说了你们也不懂。” 这话他们可就不同意了,那最沉不住气的就是小师弟。 “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懂?说说看。” “我可以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肯帮了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们。”云七夕笑道。 三人一听,再次交换了一个眼色,三师兄面有难色地道,“姑娘,我们可不能帮你过去,你得自己过去才行。”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我不需要你们帮助我过去,我只需要你们帮我找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二师兄问。 “两块这么长这么宽的木板,再来两根麻绳。”云七夕一边说一边比划。 “你要这些做什么?”他们已经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们帮我找来,就知道了。”云七夕继续吊胃口。 三人走到一边去商量了一下,大概觉得这样做也不算违规,所以派了那小师弟去,很快就找齐了她要的东西。 “现在你可以说你要做什么了吧?”小师弟递到她手里,迫不及待地问。 云七夕笑看着他们,“你们刚才不是在问我在念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们吧,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三人顿时盯紧她,竖起了耳朵。 云七夕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我刚才在说,在作用力一定的情况下,受力面积越大,压力越小。” 成功看到三人懵逼了,云七夕也不再解释,蹲下身去倒腾刚刚找来的工具。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三人叽咕了半天,终于还是由三师兄问了出来。 云七夕头也没抬地笑了,“我说过,告诉你们你们也不懂,你们不信。” 三人不好意思了,二师兄道,“是啊,我们是不懂,师父一直教育我们,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诚心向你请教呢。” 云七夕点点头,对他这态度表示满意,“好,你们看好了,我用行动解释给你们看。” 说完,她将两块木板梆在自己的脚上,一步一步下了台阶,缓缓地踩到了冰面上。 两只脚都踩踏实了,她回头朝他们一笑,“你们大师兄在那边是吧?好,我马上就过去找他。” 说完,她一步一步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三个人在凉亭里,目送着她,眼底除了新奇,还有点儿看好戏的兴奋。 走了一段距离,云七夕能感受到,这冰面还是很厚的,应该能承受她的重量,也许她这样做是多余了,不过,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这个天儿掉进冰窟窿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突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白白的东西,乍一看以为是兔子,不过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白狐。 那小白狐就那么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 为了避开,她身子闪了一下,大概因为动作太大,她脚底一滑,身子直直地朝冰面上倒了去。她已经来不及计算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是否能把冰面砸出一个坑来。 就在她即将与冰面亲密接触的关键时刻,不知从哪里凭空飞来了一根长长的白绸带,揽住了她的腰。 顺着那绸带的力道,她飞快地滑向一个方向,她看见丝带那头站着一个人。 在惯性的作用下,她扑进了那人的怀抱里。 正文 第251章 天下第一美男 惊险过后,回过神时,云七夕正紧紧地抱着人家的腰。她刚才撞过来的时候力量不小,不过这人却稳稳地将她接住了。 这完全是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她真的不是想揩别人的油。 听见远处传来口哨声,云七夕松开了罪恶的双手,退开几步,决定好好看看这位据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的长相。 “你……是大师兄?”她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是。”那人态度还算友好地回答了她。 云七夕摇摇头,“你小师弟说你是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怎么?长得最好看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戴着面具的大师兄轻咳了一下,道,“姑娘,我刚才救了你,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为什么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云七夕也觉得自己太尖锐了,赶紧摆正态度,露了个恰大好处的笑容。 “是,谢谢大师兄刚才的救命之恩,听你的师弟们说,我的朋友在你这里?” 大师兄对她此刻的态度颇为满意,点点头,“是,是在我这里,不过,要想救他,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云七夕无奈地望了下天,理解地点了点头,又讨好地眨巴着眼。 “好的,不过,能不能请大师兄看在我是一个女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大师兄点了点头,语气很轻快,“放心,我这一关不难,我可不忍心让你吃苦头。” 云七夕感激涕零地望着他,“大师兄,你可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您说吧,要我怎么做?” 大师兄被她这一夸,有那么点儿小尴尬,清了清嗓门儿,道,“要过了这一关不难,只需要……” 他拖长的尾音让云七夕听到了一点不安的因素,她紧紧地盯着他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极为漂亮,云七夕相信了小师弟说的话,他可能真是一个绝色男子,至于是不是天下第一美男,还有待进一步考查。 “你只需要亲我一下!” 话音落下,云七夕张大嘴巴,惊愕得久久没办法回神儿。 半响,云七夕尴尬地笑了两声,“大师兄,小女子与你初次见面,就给我这么大的福利,我无功不受禄,有点儿受之有愧啊。” 面具下的那双目光明显一滞,好一会儿,他突地大笑了起来。 “看来姑娘也是洒脱之人,那就赶紧吧,多耽搁一刻你的朋友可就多一分危险。” 云七夕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的,大师兄说得极是,那还麻烦大师兄把面具摘下来,大师兄不可能是让我亲面具吧?” 这下子,这位大师兄愣了很长的时间,他在提条件时似乎是忽略了这一层。 “赶紧吧,大师兄,小女子也是迫不及待想一睹天下第一美男的风采呢。”云七夕半点也不害臊,眨着一双期待的眼睛望着那张面具。 面具下的人重重咳了一下,“我说错了,应该是让我亲你一下。” 云七夕一愣,有些不爽了。 “天下第一美男子,有一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样让我不敢相信你啊!” 大师兄尴尬地想摸鼻子,大概是抬起手才意识到戴着面具摸不到,又放下手。 “我亲你,不改了。” 云七夕眼睛一弯,笑了。 “那行,那就赶紧吧,不管是你亲我,还是我亲你,你都必须得把面具摘下来吧?” 大师兄点点头,“是,不过首先我要把你的眼睛蒙上。” 这样子她看美男的计划不就泡汤了?不划算啊! 大师兄已经挽起手中的白绸带,一步步走近她,用那白绸带绑住了她的眼睛。 算了!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人家外国人亲亲都是见面礼,反正单连城不会知道,大不了当被狗啃了一下。云七夕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本想偷偷地看一看对方的颜值,不过绸带叠得极厚,她根本一点光都看不到。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人会本能地失去安全感,云七夕莫名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就往后面退了两步。 “别动!”他轻轻揽住她的腰,同时点了她的穴,她便动弹不得。 看不见也动不了,又被陌生男半抱着,云七夕料定自己栽了,强自镇定道,“天下第一美男,说好只亲一下,希望你像个君子。”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只一下,别紧张。” “你快点儿好吗?耽误时间就是耽误生命。”云七夕烦躁地催促。 “好。”这一刻,这位大师兄的声音别样的温柔,同时那只手臂已经扶着她站稳。 云七夕当然不会知道,他其实已经摘下了面具,就那么静静地,温柔地望着她。 她只能感到他的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下一刻,他竟轻轻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云七夕动不了,也完全呆住了。 这个拥抱很小心翼翼,也很温柔,就像是害怕伤着她一样。不像是刻意要占她便宜,而更像是向她取暖。 云七夕竟忘了说话,连呼吸都窒住了,就那么由着他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松开了她。 他的目光就那么长久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颊冻得发红,连鼻尖都通红了。 他朝那三个师弟招了招手,那三个人很快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 当然,这些动静云七夕都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感到身上多了一件东西,整个身体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三个师弟拼命朝他使眼色,他们很想见证亲亲时刻。 只可惜这位大师兄却只是不慌不忙地给她系好了领口的系带。 他全程动作很温柔,这种温柔感好熟悉,熟悉到她觉得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只觉得软软的触感在脸颊印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穴道被解开了。 她飞快扯掉了蒙着眼睛的白绸,除了那三师兄弟站在她的面前,却哪里还看得到那大师兄的身影。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竟然披着一件洁白的裘衣。 “你们大师兄呢?”云七夕问。 “走了啊!”小师弟兴致不高地回道。 来不及想更多,此刻救阿古木是要事。 “阿古木呢?” “大师兄已经把他带到师父那儿去了,你最后要过的,就是师父那关了。”二师兄道。 三人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并很快把门关了起来。 那房间四周都是封闭的,连一个窗户都没有,但墙上挂着一盏壁灯,所以视线倒还清楚。 房间中央有一张四方桌,桌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局。 突地,哗啦一声,对面墙上开出一个四方的孔来。 “姑娘,能走到这一步,你很了不起,你朋友的毒不难解,不过,你得先解了我这盘棋再说。” 一个厚重而沙哑的声音从孔中传了出来,听声音对方年龄偏大,想必他就是华千秋了。 让她解棋?开什么玩笑,她只会下五子棋。 不过,她表面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她虽然看不见对方,不过她相信,对方一定可以透过那个小孔看清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动静。 就算她不会下棋,也不能先输了气势。 她一只手环着胸,一只手捏着下巴,状似认真地研究着棋盘。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姑娘,我华千秋可不是一个大善人,这盘棋难倒了许多人,见死不救的事情我经常做,我可不介意江湖上的人怎么说我。” 果然他就是华千秋! 可是解棋跟治病有什么关系?这老头脑袋长包了吧?云七夕在心里暗暗吐槽,表面却仍然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她完全不知道,那个方孔的另一边,可不止华千秋一个人。 “华老,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为难她了?” 华千秋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高深地笑了笑,“怎么?心疼了?初听晋王纳妃,我便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女人,我不考考她怎么知道她配不配得上你?” “据我了解,她可不会下棋!”单连城对眼前这位老人表示很无奈。 华千秋笑着摇摇头,“不会下棋可不代表不会解棋,我看你的夫人倒是很聪慧,看看吧,说不定她能解呢?” “师父,你这样为难一个女子是不是太过分了?”站在华千秋另一边的男人也不乐意了。 华千秋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若再敢出手帮她,为师便永不答应她的要求,说到做到。” “师父不救徒儿救!”不满的嘟囔声在华千秋在耳边响起。 华千秋倒没有生气,只淡笑道,“看来,这晋王妃不简单哪。” 而那个封闭的房间里,云七夕完全不知道有三个男人都在关注着她的动静。 盯着那棋盘上摆得密密麻麻地黑白棋,讲真,她完全看不懂。 不知看了多久,她突地,她眼前一亮。 “华神医,是不是我解了这盘棋,你就会替我的朋友解毒?” “是。”华千秋答。 “不会再有什么难题了吧?”她眼底闪着兴奋。 华千秋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似乎有了解棋的方法,也显得颇有兴致,“如果姑娘能解了这盘棋,我华千秋便立刻替他解毒,绝不再为难姑娘。” 正文 第252章 这盘棋我解了 华千秋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似乎有了解棋的方法,也显得颇有兴致,“如果姑娘能解了这盘棋,我华千秋便立刻替他解毒,绝不再为难姑娘。” “好。” 云七夕拖过两个棋罐来,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一捡进了两个棋罐里。 另一边,三个男人都诧异地看着她的举动。 装好了所有的棋子,她抬眸看向那个方孔。 “好了,华神医,这盘棋我解了。” 华千秋笑了两声,“姑娘这解法我看不懂,可否解释一二。” 云七夕此刻虽只着一身不起眼的男装,可是那淡笑的眸底却是清澈如两汪清泉,泛着一股子潋滟的水气。 “棋局之所以扑朔迷离,困扰人心,不过是因为纠纠缠缠,你争我夺。解决的最好办法不就是让它们各归各位,不开始一场棋局,也就没有纠缠了,更没有解不开的棋局了。” 说完,她又笑了笑,“华老又怎么会不懂?不过是故意考我罢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既然这个华千秋这么高傲,想必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聪明,适当拍拍马屁应该是没错的。 “哈哈……”华千秋的笑声传了出来。 “姑娘果然聪明伶俐,有着非同寻常的思维,心中有大局,眼睛明亮,看得清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这一关,你过了!” 这一刻,云七夕强烈压抑着没人自己高兴得跳起来。 怎么说那种感觉呢?就好像是玩游戏玩了个大通关,满满的成就感啊! 门被打开了,小师弟背着光站在门口,朝她笑道,“姑娘,跟我来吧!” 云七夕走出房间,跟在小师弟身后走。 小师弟的态度与之前带她上山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应该是有点不能相信她能玩通关吧,然而这是一个事实。 他将她领到了一间木屋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阿古木,他还没有醒过来。他的衣服已经解开,身上各处插了不少针,看样子是已经被处理过了。 云七夕很快走过去,把了他的脉,竟发现他的脉象有好转的迹象。 她暗暗松了口气,问小师弟,“小兄弟,不知华神医什么时候可以给他解毒?” 小师弟望着躺在床上的阿古木,道,“你放心吧,他死不了了。”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听过他的脉,她当然知道他死不了了,不过他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而且他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她心里惦记的是与乌尔丹将士们的三天之约。 鼻端闻见药香,她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竟发现靠墙有一个高及屋顶的药柜,药柜分了很多格,但每一格上面都没有写名字。 她起身走过去,随手打开一个抽屉来,发现里面竟然真的装着药材,而且每个柜子里装的药材都不同,总的应该有几百种。 记得单连城说过,红梅峰是天下最大的药库,华千秋闻名天下,藏药无数并不稀奇,很显然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而并不是专门用来储藏药材的药房。普通的房间里都能放着这么多种药材,她倒真的想见识一下他们的药库长什么样。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见到珍稀药材比捡到宝还让人兴奋。 华千秋迟迟没有来,她倒是不担心他会言而无信,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以怎样的姿态姗姗来迟,所以,她就忍不住自己配起药来。 由于不知道每个柜子装的什么药,她只能一一打开柜子来找。在找的过程中,她见到了不少珍贵药材,令她颇颇咋舌。所以她惊讶又兴奋地忍不住要将整个药柜看个遍。 药柜一旁放着一个长长的木梯,应该是方便平时取药用的。 云七夕二话不说就把梯子搬了过来,爬了上去。 “哇!”她接连打开几个柜子,就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越往上放的药材越是珍贵,有的甚至价值连城,人参,鹿茸,雪灵芝,太岁,冬虫夏草,应有尽有。 她伸手把那只巨大的灵芝拿了出来,翻来翻去地看得眼睛直发光。 经过她的基本鉴定,这颗灵芝少说也有两千年了吧? “怎么姑娘对药材也有研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人差点从木梯上栽下来,手中的灵芝也险些飞了出去。 不过,价值连城的东西,她怎么忍心让它摔坏呢,即便是自己摔得屁股开花也不能摔坏这棵灵芝啊。 为了保护这棵珍贵的灵芝,她愣是凭着强大毅力的抓稳了木梯,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往下看去,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站在底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而那三师兄弟看到这个场面简直惊呆了! 在别人的地盘大肆翻看别人的东西,关键这些东西珍稀无比,她会不会被当作是前来盗取药材的强盗? 想及此,云七夕有点心虚,忙把手中的灵芝放回柜子里,灰溜溜地从木梯下爬了下来。 “华神医,我不是故意要翻你的柜子的,我只是着急我朋友的毒,看到这里有药材,就忍不住自己来配了。” 她低着头站在华千秋面前,态度特别端正,就像是一个犯错了怕挨打的小孩。 “你还会配药?”华千秋看见桌上她已经配好的药材,颇有兴致地走了过去。 云七夕偷偷观察着她的神色,看样子倒没有生气,反而对她所配的药材产生了兴趣。 她猜想,起先解棋的时候,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应该不差,就像单连城说的,最起码是对了他的第一眼缘。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介意她翻了他的药柜。 她记起他进来似乎问了两个问题,觉得不回答似乎不妥,于是笑道,“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华千秋从那一堆她配好的药材中抬起头来,捻着胡须笑了笑。 “恐怕不止皮毛吧?若这只能称得上是皮毛,那么他们几个岂不是连皮毛都没有?” 他后半句的语气明显一沉,目光看向那师兄弟三人,顿时严厉了几分。 那三人无辜躺枪,赶紧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看得出来,他们是很怕这位师父的。 但在云七夕看来,这华千秋却并不如传言中的那么古怪啊?除了看病之前,出了一些难题,他本人倒是看起来比较和蔼可亲。 “凭你的医术你完全能解得了他的毒,为什么还费尽心思到红梅峰来?”华千秋淡笑着问。 云七夕心头有点打鼓,没急着回答。 她起先就是不确定这华千秋的个性才说只懂皮毛。 通常有些高人会把同行视为对手,更不喜欢有同行在他面前卖弄。她不确定华千秋是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很显然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个药方根本不是只懂皮毛可以开出来的方子。她若再隐瞒,他会不会觉得她不诚实? 她舔了舔唇,诚恳地说道,“华神医,虽然我是懂一点医术,不过在您面前,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关于这个解毒的方子,我的把握并不大,而且,没有齐备的药材,所以一方面我是来向您老请教,另一方面也是来诚恳向您求药的。” 华千秋捻着白胡须,点点头,“姑娘不仅聪明,还为人谦逊,华某很是欣赏,所以,你这个朋友,华某救了,这是两粒解毒丸,你先给他吃上一颗,过两个时辰再吃上颗,他体内的素就能彻底解了。” 云七夕如获至宝地接了过来,“多谢华老。” 华千秋笑着摇摇头,“不必谢我,谢谢你自己吧!每一个找我求医的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机会的。姑娘,你本事不小!而且,这解毒丸的配方正是你开的这个方子。” 云七夕惊讶地看了看躺在手心的两粒药,再抬头时,华千秋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走到床前,将一颗解毒丸喂入了阿古木的口中,看着他喉结一滚吞了下去。 “他真是你的朋友?”华千秋突问。 云七夕想了想,轻轻勾着唇角,坦然道,“其实在一天前,我们还是敌人。” “那你为何要救他?让他死了不是更好?” 云七夕淡淡一笑,“有很多敌对关系并非因为对错,而只是立场不同,我认为他不该死,而且我们正在试图化敌为友。” 华千秋含笑点头,“姑娘是一个大气之人,华某佩服,以后若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到红梅峰来找华某便是。” 她这是抱上大腿了? “谢华神医!”云七夕忙道。 “别叫我华神医,他们都叫我华老。”他笑道。 云七夕点点头,“好,华老。” 两个时辰过后,两粒解毒丸也已经喂下,阿古木终于幽幽醒转。 “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 “你中毒了,这里是华神医的红梅山庄,我带你来解毒的。”云七夕生怕他叫出一个晋王妃来,忙抢先答道。 她又哪里知道,其实对方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 等到阿古木意识更清醒了,也能下床走动了,想到那三日之约,她便向华千秋道谢告辞。 华千秋让小师弟与三师弟两人护送他们下山。 走的时候,穿过那长长的走廊,云七夕想起一事,下意识朝对岸那间小木屋望去。 “小兄弟,你的大师兄呢?” 正文 第253章 睡爷怀里 “他……” “他有事出去了!” 小师弟明明脱口想说什么,却被三师兄抢了下来。 云七夕不由觉得好生奇怪,那个大师兄第一次见面就提了那么尴尬的要求,等她打通了关,人却一直不出现了。 想到此,她低头看见身上的裘衣,忙地准备解下来。 “对了,这衣服麻烦你们还给他吧,替我谢谢他。” 三师兄慌忙拦住,“姑娘,不用,大师兄既然给你穿就等于是送给你了。” “凭白无故地,为什么送我?而且这太贵重了,我受不起。”云七夕执意要脱下来,她可不想随便欠一个陌生人的人情。 “不是凭白无故。”三师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胡编乱造一个理由。 “可能,可能是因为亲了你一下吧!” 初闻此言,走在一旁的阿古木好生诧异,大概是从小师弟与三师兄的话语里意识到她为了给他求医,还牺牲了色相,那眼神就缓缓浮上了一丝内疚了。 “胡说!”小师弟又反驳了,“大师兄明明就没有亲,只是用手这样轻轻碰了一下而已,我们都看到了。大师兄可是正人君子。”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两根手指在三师兄脸上示范了一下。 三师兄尴尬了一下,随即瞪了小师弟一眼,小师弟大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云七夕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游移,特别想看出点什么了。小师弟可能是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于是催道,“姑娘,赶紧下山吧,不是还有人在山下等着你么?” 走出红梅山庄,云七夕的脑袋里打满了问号。 那个大师兄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明明亲一下是他提出来的,可是按小师弟的说法,他只是假装亲了她一下。当时他点了她的穴,想占她便宜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貌似他最逾矩的行为就是轻轻抱了她一会儿。 提的是流氓的要求,可他的行为却明明是个君子,还把这么好一件裘衣拱手送人。他是哪根筋不对?做了好事还不留名? 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这个大师兄对女人一向就这么好,可是她穿着一身男装,不施粉黛,不挽发髻,一点儿女人样子也没有,他凭什么对她好?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是认识她的,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拥抱以及他为她系衣带时那轻柔到温暖的感觉。 “我挺好奇,你是如何走出这梅林的?”三师兄突然换了个话题,有意把云七夕的思绪岔开了。 云七夕盯着眼前这大片的红梅林,笑着指了指。 “你看见没有,有些树上我系了布条。” 三师兄和小师弟点点头,“看见了。” “我把衣服撕成了很多个布条,在路过的梅花树上都拴上布条,这样不就不会走重复的路了?” 二人恍然大悟,满脸都写着佩服。 “原来如此,这真是一个好方法!” 走出梅林,开始走下山的路,小师弟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吭声的阿古木。 “哎,大个子,你知道吗?上山这一路都是这位姑娘背你上来的。”他指着云七夕。 阿古木看着云七夕,眼底划过震惊,感激,以及更多的愧疚。 “谢谢你!” 云七夕听得出他的真诚,朝他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别小看我,我的力气并不小,而且,后来很长一段路是二师兄和三师兄帮了我。” 阿古木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事重重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半山腰,已经望得见下面的官道了,小师弟和三师兄才停下脚步。 “好了,我们就送到这里吧,慢走!”二师兄道。 云七夕回头朝他们友好挥手,“谢谢你们,再见!” 剩下的路云七夕和阿古木二人继续往下走,阿古木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道,“江湖早就有传言,说华千秋性情古怪,要找他求医并不容易,我很佩服你,也很感激你。” 确实不容易,可是她毕竟做到了,这是一件令她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我救你可不是想听你的谢字的,更何况,你在晋军大营里出了事,始终是我们的原因,我当然有责任让你好起来。你知道吗?昨夜在你不省人事的时候,你那些将士们以为我们拿你怎样了,两军差点儿干起来。每一个人的命都是命,我可不想再掀起一场无辜的点火,能成为朋友就不要成为敌人,所以,你必须好起来。” 听着她这一番言论,阿古木望着她,愣了一会儿神,似乎是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动容的目光里有丝崇敬。 还没到山脚,云七夕就看到了还在等待着的几个人。 顾远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耷着脑袋;戈风坐在马车上,无聊地扯着马尾毛;单连城双手环胸,颀长的身子倚在马车的车厢上,头向后靠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七夕发现,无论他在什么场合,摆着什么样的姿势,都是能最快夺去她眼球的那一个。 想到他是自家老公,她的心中就膨胀起满满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同志们,我们凯旋归来啦!”云七夕一声愉悦的大喊打破了山下等待的沉静。 其实她本想中气十足地喊一声“姑奶奶我凯旋归来啦”,不过因为有单连城在,想想觉得终是不太合适,所以就把台词改动了一下。 正闷闷低头的顾远抬头一看,顿时惊住了。 只见云七夕正一蹦一跳地走下山来,而上山时还不省人事的阿古木此刻跟没事儿人一样走在她的旁边。可见他的毒已经解了。 顾远一张老脸堆起无数褶皱和崇拜,激动得语无伦次。 “王妃,你,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戈风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惯镇定的他眼中也有那么点惊讶。 云七夕得意地挑了挑眉,“那当然,我是谁?能有我办不成的事儿吗?” 见单连城依然淡定地倚在车厢上,脸上并无惊奇之色,她弯着唇走近他。 “我上山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行?现在呢?我行不行?” 说那“你行”二字,她把他的表情和口气学得有模有样。 单连城盯着她,唇角轻牵,伸手抚着她冻红的脸颊。 “了不起!” 顿时,云七夕的眼睛如满天星斗坠入了银河,闪闪发亮。别人的任何夸奖她都不在意,唯有他,他是一个不轻易夸人的人,不损她就不错了,所以他难得的肯定简直让她心花怒放。 她只顾着开心,并没有看到单连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裘衣上时,唇角的笑容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晋王,晋王妃,我阿古木今日郑重发誓,乌尔丹只要有我阿古木在一日,便永不再与晋王为敌。”阿古木突然郑重其事地说,目光和语气都十分坚定。 单连城抬眸,烈烈寒风中,他的平静对上他的坚定,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头。 云七夕知道,他们之间眼神交流的是一种男人的默契,是一份敬重,更是看得比命更重的诚信。 若说昨夜让阿古木签那份和平协议是形势所逼,那么此刻他说出这些话就是彻底的心服口服啊。 马车从红梅峰底的官道缓缓离去,而在红梅峰的山腰上,有一道郁闷的目光正望着那辆马车的方向。 “师父,你是不是太狠心了,我难得见她一面,你竟然不让我跟她见面!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吗?” 华千秋同样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捻动着胡须,淡淡一笑。 “凌云,你眼光不差,只是,她不属于你,见到了又如何?” 楚凌云闷闷不乐地瞧着自己师父的一张笑脸,“师父,到底我是你徒弟还是单连城是你徒弟,你很偏心。” 华千秋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想起那女子机灵无双的眸子,他高深地眯起了眼。 “我并非偏心,这般聪慧伶俐的女子,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连城一个人,她该属于天下。” 良久,楚凌云似是无奈的低低一叹,虽然马车早已不见了踪迹,可他却一直望着那个方向。 “她只是个女子,什么天下,跟她又有多大关系?为什么要让她背负这么多呢?她不喜欢,也不会快乐。” 华千秋没有白白比他多活几十年,自然清楚自己的徒弟用情已深,这是一种很难根治的病,即便他已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也无法开一剂良药给他。染上了,就只能生生承受它的痛苦。 “也许这就是命!”他的声音有着一种沧桑与无奈。 而楚凌云自然也深知自己染上了这种病,但,他却从不想治愈。 马车奔驰在不平的官道上,有些急切。 昨夜一夜未睡,今天背阿古木那一坡也几乎耗尽了体力,此刻大功告成,身心放松下来,云七夕才觉得浑身酸痛,在颠簸中来了睡意。 她好想好好地睡一觉,可是马车里有单连城,阿古木和她三个人,根本没有足够的位置可以给她休息。 她此刻真是好想念床啊,她不贪心,哪怕只是一张硬板床,能容她好好躺一会儿也是极好的。关键是一身痛还要这样僵坐着,简直太受罪了。 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臂,将她揽了过去。 “睡爷怀里。” 正文 第254章 爷从未嫌过你 她不时地捶自己的肩膀,扭动着肩胛骨,又刻意睁大眼睛来与困意抗争,这些小动作单连城早已看在眼里。 她本就被困意席卷,没有丝毫防备,就顺着他的力道落入了他的臂弯。一闻见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那感受犹如饮了几分薄酒,困意更是上了头。 可是马车狭窄的空间里还有第三人在场,云七夕多少觉得有点尴尬,想要挣开他,可是他手臂加了力道按住她,不允许她再动。 “不是困了?困就睡!” 知道他在关心她,只是他的关心略显霸道,让她顿时红了脸。 “我不困。” “口是心非!” 嗬!把她看得透透的,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阿古木虽一直睁着眼,却没有不识趣地往这边看,这会儿突然道,“马车里太闷了,我出去坐一会儿。”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走出去跟顾远坐到了一起。 傻子都知道阿古木是刻意回避,不过她挺感谢他的。 待马车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她再也抵抗不住,主动与他坐得更近,双手圈住了他结实的腰身,可怜巴巴抬着困倦的眼睛望着他。 “我真的好累,也好困。” 她很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更是很少主动承认自己的脆弱。一抹痛惜之色从单连城的眼底滑过,他带着温度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沙哑中添了一丝柔和。 “爷知道,睡吧!” 轻轻“嗯”了一声,云七夕靠着他的肩,闭上了眼睛。 许是在他的身边总是特别有安全感,许是她真的太困了,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单连城垂眸,打量着她满是倦容的小脸。平日里的她看起来总是精力十足,多么地狡黠,多么地机灵,也多么地坏。但她此刻安静入睡的样子其实很像一个孩子,一个简单到没有一丝心机,却又有点可怜的孩子。 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她单薄的身子,侧过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 在浓浓的困意下,在单连城的结实的臂弯里,云七夕睡得很香,竟然还做起了梦来。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经历的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在梦里都还在继续她的背上上山工程。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单连城,这不是最关键的,是关键的是他已经长成了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压得她直接双腿都陷进了地里,根本就挪不动半步。 要知道,单连城在她心中的形象,除了有时候高冷了点儿,时而阴坏了些,整体来说还算得上是男神级别。如今一转眼变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胖子,这让她脆弱的小心肝儿如何能够接受? 惊醒时,她叫出了声,还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单连城的低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慌忙抬头看过去,发现眼前还依然是那个英俊无双的单连城,于是明白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喃喃低语。 “吓死我了。” “梦到了什么?” 提及那个梦,云七夕就拧巴着一张脸望了过去。 “那真的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我梦见你变成了一个大胖子,还要让我背你上山,我这小身板都差点儿被你压成肉饼。” 单连城好看的眉头跳了跳,“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七夕下意识抱紧他,抬起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后怕,软着声哀求道,“答应我,你只能strong,可不能虚胖啊!我最讨厌男人大腹便便了,跟怀了几个月身孕似的,太难看了。” 什么strong,什么虚胖,单连城自然听不懂,不过从后半句话,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成天胡思乱想!” 云七夕嘟着嘴,“有时候梦是一种预兆,你不知道吗?” 想想单连城如今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八块腹肌更是十分惑人。这样完美的身材若是毁了岂不是太天理不容了? “胖有什么可怕?爷倒希望你能胖一点,好过一身骨头咯人。” 又趁机损她! 云七夕不服地哼了一声,在他的怀里闷了一会儿,突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 瞧她问得很严肃认真,他轻“嗯”了一声。 “假如我有一天变成了大胖子,你会嫌弃我吗?你会愿意背我吗?” 单连城低头瞅着她,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你终有一天会大腹便便的,爷不嫌!” 见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滑向了她的腹部,云七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烧了起来。 “别扯歪了,我是说如果我长胖了,肉多了,不好看了,你会嫌吗?” “你现在好看?”单连城淡淡的眼神把她上下一发,语气里稍带嫌弃。 云七夕恨恨磨牙,使劲儿瞪他,“单连城,你几个意思?” 见她真的生气了,单连城的眸子里蓄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爷从没在意过这些表面的东西。” “……”她可以吐他一身血吗? 这话听着是在安慰她,实际上是更打击她,难道她的外表就没有一点儿吸引人的地方?她自认长得并不差的好吗? “你会不会说话?”云七夕气咻咻地猛地推了他一把。 “是你让爷诚实回答的,爷诚实了你又生气。” 某人此刻竟还一脸无辜,云七夕气恼地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他。 她哪里知道,当他亲眼看到她凭着自己的智慧巧妙地解开那盘棋时,他有多么震撼,又有多么骄傲!她闪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他早已沦陷其中了。 她更不会知道,她的这张容颜其实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 “七夕!” 马车内短暂的安静过后,单连城轻声唤她。 他突然温柔的呼唤让她激灵了一下,不过她却克制住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她的小手被他温暖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仍是没有回头。 下一秒,她一声低呼,因为她被他直接抱过去,放在了他的腿上。 在马车的颠簸下,这个姿势多少有点暧昧。虽然心跳在加快,可是她还依然努维持着她生气的表情。 他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脸,两道目光对视在一起。 在她的唇上浅浅一吻,他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些磁性的暗哑了。 “七夕,爷从未嫌过你,那夜在船上,爷不是酒后乱性,而是早已认定了你,才会要了你。” 说这话时,他眸色浓郁,似乎涌动着一种柔情。她再也装不了怒气了,因为她已经陷入了这片柔情里。 其实当他不顾一切地单枪匹马奔向敌营时,她就知道他的心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不过是在无聊的情况下跟他打嘴仗罢了。 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他很少对她说这样的话,说得很认真,她没有办法再质疑他,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突然在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跳得很快,眼中的动容显而易见。 他的眸光升起丝丝暖意,与她胶着在一起,仿佛分不开了。 马车内温度在上升,两片唇贴合在一起的那一刹那,他们同时拥紧了彼此,满足地一声低叹。 这一次,没有谁更加主动,像是达到了一种完美的默契,觉得一个吻胜过了千言万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水到渠成吧。 他们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越吻越缠-绵,若是平时,她一定被他撩拨得嘤咛出声。可是想到这样的场合,马车门外还有人,两人都在克制着,连呼吸都克制着。 这样的克制让他们终是不能尽兴,尤其是马车的颠簸,让两具身体暧-昧-摩-擦,两个人之间如点燃了火种,烧得彼此都快失去了理智。 突地,马车外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马车是跑动的,而那个声音却一直跟随着。 云七夕有点分心了,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应该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终于松开了她,那双眸子仿佛燃着火地望着她,明显是体内欲-火无法舒解。尤其是看着她此刻红扑扑的脸颊,以及她湿润微肿的红-唇,让他的喉结狠狠滚了一下,抱住她的那双手臂再次收紧。 “别!”云七夕喘着气阻止,指了指外面。 单连城其实大多时候是个理智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欲-望,他抬手掀起了车帘子。 只见一只五彩的鸽子正追着他们的马车,扑腾扑腾地飞着。 这彩鸽的主人是谁,她知道,他也知道!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七夕伸出手,那彩鸽飞进来,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下意识看了单连城一眼,他染着欲-望的眸子暗了几分。 云七夕有些不自在地挪到了一边坐下,这才取下绑在脚下的竹筒,抽出竹筒里的纸条展开来。 “相见不能相识,天捉弄我!苦哉!痛哉!七夕,珍重!” 到此时,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大师兄就是楚凌云。 他曾说过他是神医的弟子,他的医术也很高明!世人都说西凉王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小师弟在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时,她就应该想到是他啊! 就说这世上哪能有无缘无故的好啊,想到那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她的心就被阵阵揪扯。 如若不是她当时挂念着阿古木体内的毒,她一定能猜出是他的。 正文 第255章 死了有你作陪,我很荣幸 可是,他为什么要戴着一张面具?相见不能相识,为什么? 此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摸着身上的这件皮毛顺滑的袭衣,她越发觉得楚凌云给她的好太重,重得她承受不起。 心情复杂地沉闷了一会儿,她把“珍重”二字撕下,重新装进了竹筒里,再绑在彩鸽的脚上,将彩鸽放飞。 看着灵儿扑着翅膀朝着红梅峰的方向飞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她才心事重重地放下帘子。 回过头,以为会看到一张大黑脸,可是没有。单连城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起先被激起的欲望也已经全部消褪,此刻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楚凌云。”她坦白地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我在红梅山庄见到了他,可是因为他当时戴着面具,我没认出来。” 她的心会因楚凌云而牵动,可那不是爱情,只因她心中有愧,因她欣赏他,却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所以面对单连城,她是坦然的。 单连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又将她拉了过去,手臂揽住她,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还困吗?困就继续睡吧。” 她还像之前那样靠在他的肩头,双手搂着他的腰,可是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她很坦然,他貌似也没有在意,可是马车里的气氛却有些怪异,起先的那些暧昧因子已经全然不在了。 突地,一阵遥远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车内可是晋王殿下?”一阵勒马的急嘶声后,有人问道。 “是。”戈风答。 单连城掀起车帘望了出去,只见一个人在不远处利落下马,走上前来,按着腰间的佩刀单膝跪地。 “晋王殿下,云将军有急奏。” 盯着那人递进来的信,云七夕莫名紧张起来。 若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云冲绝不会派人送急信。 单连城松开她,将信拆了开来,看完之后,眸子沉了沉,收起信。 “回去禀告云将军,本王已在回营路上。”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又翻上马,朝着来时的路绝尘而去。 “怎么了?”云七夕问。 单连城看向她,正色道,“卫昂偷偷地带走了拉旗,云将军发现以后,猜测他是带着人回京去领功,于是及时追了上去。” “追到了吗?”云七夕紧张地问。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卫昂那个傻子会坏大事。 “卫昂已死,拉旗逃了。”他道。 果然,卫昂就是个自掘坟墓的大傻逼!拉旗什么人物,能领兵挑衅大燕就已说明不简单,岂是可以由着他随意摆布的? 拉旗逃走意味着什么,云七夕很清楚。拉旗不比阿古木,他没有足够的胸襟,这一次败在大燕手里,确切地说,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他心有不甘,必定会想办法把面子讨回来。 在这个两军和解的关键时刻,他逃了,将会成为两军最大的隐患。他见不得乌尔丹与大燕合好,他一定会破坏这一场和平。 “怎么办?”她问。 “没什么,一个丧家之犬,不足为惧。”应该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她。 可她明明感到,他接到信后,神情凝重了几分。 沉默着又走了一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爷,走不通了。”戈风的声音说。 掀帘一望,只见一棵大概直径有一米的大树横倒在官道中央,马车根本无法通行。 “爷,如今我们只有尽量把这棵树挪开,才能继续往前走。”戈风道。 单连城“嗯”了一声,与云七夕一起下了马车。 那棵树极为粗大,凭戈风一人之力根本推不动,顾远没什么力气,虽然上前帮忙,却根本起不了作用。最后,阿古木与单连城也加入了其中,可那棵树沉重无比,移得极慢。 云七夕知道自己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也没有去帮忙,而是围着整棵树转了一圈,倒是看出了一些名堂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只见几个扛着锄头的男人,边说边笑地朝这边走来。 看见这边几个在卖力地推那棵树,他们像是明白了,其中一人问道,“老乡,遇到麻烦了吗?我们来帮你们吧?” 说完,几个男人就放下锄头,走上前去帮着推。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那棵树终于挪动了起来。 “谢谢你们啊。” 顾远的体力跟这些年轻人可没法儿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衷心对这几个前来帮助的人说了一声谢谢。 云七夕退到一边,打量着这几个男人的背影,一身朴素的农夫装扮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当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他们脚下时,却是眸子顿时一眯。 “小心有诈!”她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在云七夕的喊声中,那几人的袖中已露出了明晃晃的匕首来,离阿古木最近的那个人执起匕首就朝阿古木扎了去。也正是云七夕提醒那一声才让阿古木做出了最快的反应,躲过了那一刀。而单连城与戈风显然反应更快,成功避过了偷袭,从被动变为主动。 可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从一旁的丛林里突然冲出了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加入了这场恶斗中。单连城与戈风,阿古木三个人功夫,可以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成包围式袭击,他们应对得并不轻松。 “住手,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 一道女声响起,一群黑衣人看了过去。 只见云七夕正翘着唇,手里把玩着一个圆滚滚,黑呼呼的东西。 “相信你们一定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一炸就开花,你们乌尔丹的小伙伴们尝试过,你们也想尝尝?” 一听一炸就开花,那些黑衣人明显有点慌了,而单连城与戈风趁势突围。 可阿古木听了云七夕的话却有些迟疑了,盯着那群黑衣人用胡语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语气像是在质问。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招势半点儿也没有手软。有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之势。 “不相信啊?那我扔过来了哟,可别怪我到时候没有提醒你们啊。” “我可真扔过来了啊。” “扔了哟!炸死还是炸残全凭运气呢!” 云七夕有一句没一句地威胁着,目的只为扰乱敌心。 这一招很是奏效,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黑衣人倒下了。局势对他们越来越有利。 云七夕退得极远,不能帮忙,也不能成为他们的拖累,而且,他们明明看见这边有个女人,却没有打过来,很显然目标不是她。 云七夕自认为自己的分析是对的,然而当冰凉的刀刃吻上她的脖子时,她才真的意识到,她还是大意了。 “都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耳旁传来一声粗喝。 云七夕只觉得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刺得她阵阵激灵,僵着身子轻轻侧头,她看见一张蒙面的脸,虽是蒙着面,可那双眼睛却是有些熟悉。 打斗停止,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也被成功地打倒在地上。 单连城冷眉微蹙,一张俊郎的脸上有着比深冬更为萧瑟的凉意。 “拉旗,男人之间的事,请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与女人无关。” 拉旗?怪不得看着熟悉,他不就是逃亡的拉旗? 还以为他会养精蓄锐,暗自养足实力再反打回来,却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动作。 “哈哈哈哈!”拉旗笑了狂妄,笑罢,他突然恶狠狠地收紧了刀,云七夕只觉得脖子上传来了痛意。 “真是可笑!她是女人又怎样?是她坏了我乌尔丹的大事,是她让我等沦为阶下囚,她是一个比男人还有野心的女人。” “你想怎么样?”单连城瞧着云七夕强忍着痛意的表情,冷声问。 “我想怎么样?”拉旗冷笑,随后声音变得如厉鬼一般地吼了出来。 “我想让你们所有人死!” “拉旗,你要的是我的命,不要为难晋王妃。”阿古木上前一步,平静地说。 听单连城唤出拉旗的名字的那一刻,阿古木并无多少惊讶。他与拉旗虽然不睦,但却是彼此十分熟悉,尽管他蒙着面,他的声音,他不太熟悉的汉话,他又怎么能听不出来? “哈哈……”拉旗又笑了起来,“阿古木,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你可是乌尔丹的太子,你现在是在帮大燕的晋王妃说话吗?大汗真是眼瞎,你有什么资格做太子?你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大统?此时此刻,你跟我谈条件,你认为你有资格吗?” 虽是跟阿古木对话,他却也用的是汉语,大概他这些话也不是说给阿古木一个人听的。他已经失去理智,心中的不平在这一刻就是想强烈的爆发出来。 嘶一声,云七夕倒吸了一口冷气。在拉旗的激动下,那刀刃再次割伤了她的脖子。 “二哥,你要太子之位,我给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放过晋王妃。”阿古木试图说服他。 拉旗仰天大笑,只是笑声到最后却听来有些凄厉。 “你叫我什么?现在知道称我一声二哥了?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把你收得服服帖帖地,为了保她,你不想当太子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拉旗,我的命不值钱,死了有你作陪,我很荣幸。”云七夕突然笑着开口。 正文 第256章 你早就想要我的命了 “别废话!”拉旗拉扯着她,恶狠狠地吼着。 与单连城沉怒中夹杂着担忧的目光相接,云七夕是笑着的,从被挟持到此刻,她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脸上看不见半分恐惧。 “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废话也说一句少一句了,还不趁机说个痛快难道等下辈子?” 她把手抬起来,手中的东西在手心里掂了掂,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没想到这枚火雷最终是留给我自己的,拉旗,你能亲自体验它的威力,应该感到很荣幸吧?” 单连城眉头拧得很紧,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云七夕看得出来他的怒气,却仍是笑着。 “你们可要退后一些,呆会儿这枚火雷一落地,接近它的人都会没命,我可不想伤及无辜,黄泉路上,有乌尔丹的二皇子拉旗一人作陪,就够了。” 明显能感到拉旗身体的僵硬,随后却听见他哼笑道,“女人,你在威胁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失去所有的人,会怕死?” “当然不怕了,你是英雄,怎么会怕死呢?就算会被炸成肉酱或者四分五裂也没关系,死都不怕又怎么会在意死无全尸呢?” 云七夕也是笑,语气里全是看轻生死的淡然。手里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在她的手心里抛上抛下。 每一下都仿佛在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每一下都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 云七夕看着单连城,他脸色很不好,她却只是淡笑。 “单连城,黄泉路上我先走一步,你活够了百年再来找我,夫妻一场,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 盯着他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捏得青筋暴起的拳头,她却仿若不知他的怒气,笑得邪气,“先别急着感动,我没什么定力你是知道的,万一经不起哪个帅哥的勾引,跟着他走了你也不要怪我。” 到此刻,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寒风呼呼地吹着,官道上死一般的沉寂,拉旗逼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寒光逼人,没有人敢轻易接近。 而在这沉寂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笑谈生死。 “拉旗,你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想必也没有什么遗言可交代吧?你看看你背后,黑白无常已经在来接我们的路上了,火雷爆炸的声音很好听,拉旗,竖起你的耳朵。” 话刚落下,云七夕手心里的东西高高地抛了起来。 “去死吧!”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东西而去,包括拉旗。没人注意到云七夕在扔出东西的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探向了拉旗的下身。 “啊!”没有听到爆炸的声音,却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差点把云七夕的鼓膜给震破。 趁着拉旗手上软了力,云七夕猛地推开了他的手臂,逃出了他的控制,而拉旗也已经往身后倒了去。 戈风趁机扑上去,将痛得脸色苍白的拉旗控制住。 那几个黑衣人大喊了几声,大概是在喊拉旗,原本是想扑上来救人,但阿古木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他们就低下头了,不敢再上前了。 戈风将拉旗给绑了起来。而拉旗下身的关键部位,半根银针露在外面。 “该死的女人!我拉旗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拉旗痛得面部扭曲,已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但眼底的恨意犹如两把剑,直直地射在云七夕的身上。 “好啊,我等着。”云七夕笑了,却笑得有些牵强。 在她的眼中,此刻的拉旗是可怜,一生执着一种错误,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匹马很快停在他们面前。 马背上的人是云冲,见到已经被戈风征服的拉旗,原本紧崩的神情松了下来。 “大家没事就好。” 看他的样子赶得很急,想必是猜测到拉旗可能会来袭击他们,所以才赶来的。 他很快注意到了云七夕脖子上的伤痕,皱了皱眉,下马走过来。 “七夕,你没事吧?” 云七夕摇了摇头,“没事。” 云冲点点头,看向阿古木,知道他的毒也已经解了,对单连城说道,“殿下,咱们尽快上路吧,天色已晚。” “带走!”单连城看了拉旗一眼,沉声说完,便拉着云七夕往马车走。 拉旗痛得站不起来,戈风拽着他,他走得踉踉跄跄。 云七夕认为自己的那一针已经扎得够狠了,然而她还是小瞧了拉旗,或者说她是小瞧了一个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的人。 只感到一个宽大的胸膛突然扑到了她的背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才猛地转过身。 “云将军!”戈风和顾远惊呼了一声。 “哥?”云七夕诧异地盯着他。 云冲舒展眉头,松开抱住她的手,有礼地退出了两步,云七夕并未发现异样,直到拉旗的头从云冲背后抬起,露出狰狞的笑,她心里一沉,冲上前,这才看见了深深插入云冲背上的那把匕首。 “哥!” 噗!锋利的刀子入肉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想起来了,跟刚才云冲扑过来的时候,背后响起的声音一样。 一把长剑刺穿了拉旗的身体,他脸色僵硬地缓缓回头,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阿古木,这个刚刚还唤过自己一声二哥的人。鲜血从他紧闭的唇角溢出,他却笑了,只是因着唇角那一抹鲜红的点缀,他的笑容有几分惨烈与凄凉。 他踉跄着退后,一步又一步,眼睛一直盯着阿古木,只是笑。 “你早就想要我的命了,一惯宽厚的太子殿下今天终于下手了。” 阿古木别开眼,面色冷漠。 “你今天难道不是来取我的命的?是你逼我的。” 拉旗笑得越发大声,有更多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对,是我逼你的,无论你的手上染上了多少的血腥,你仍是宽厚善良的太子,我是乱臣贼子,哈哈……” 他的笑声被这傍晚的寒风卷得苍凉破碎。 阿古木已经闭上眼,似是不忍再看。此刻他的心里不见得好过。 云七夕下意识去看了单连城一眼,他亦是一脸沉重。 拉旗该死,大家都知,可是看到这一幕,却仍是不免让人感到唏嘘。不知道单连城是否是联想到了自己,此情此景,是否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以后的以后,又会不会在他的生命中同样上演?他是那举刀人,还是那流血人? 拉旗最终倒下了,重重落地时扑起了一地的灰尘。那把锋利的剑还插在他的身上,他的那双眼睛还大大地瞪着。 阿古木走过去,蹲下身,伸手轻轻将他的双眼合上。起身时抽出了拉旗身体里的剑,那剑身已被染红,一滴滴鲜血顺着那亮薄的剑刃流过,从剑尖滴下,滴在地上,如落日残阳下绽放的玫瑰,艳丽却又格外寒意森森。 “晋王殿下,请允许我将拉旗带回乌尔丹厚葬。”阿古木郑重地对单连城说。 单连城看了地上的拉旗一会儿,点了点头。 暮色四合,马车奔跑在已被黑暗吞噬的大地上。 “哥,你坚持住。”马车里,云七夕正在用临时采的草药给云冲止血。 云冲略显苍白的脸安慰地扯了个笑,“没事儿。” 身为医生,云七夕知道这一刀要不了他的命,可她心里内疚,这一刀原本是应该落在她的身上的,他替她挨了痛。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驻地时,已是深夜了。 云七夕一刻也没有耽搁,让人把云冲带回营帐里,这才仔细处理云冲的伤,还好只是一把匕首,而不是可以刺得更深的长剑,再多刺入一分,就伤到心脏了。 “你如果有什么事,宝珠一定不会原谅我?” 云冲趴在床上露出背上伤口,听见她这样说,笑了笑,“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受伤,那样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处理完云冲的伤出来,已经很晚。 阿古木的营帐四周,单连城安排了严密的守卫,经历了拉旗被卫昂带走的事情,相信没有人再敢粗心大意。 回到帐中,看见桌上的饭菜,她才想起来,他们似乎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可是,她此刻觉得睡觉是比吃饭更重要的事。 因为她似乎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自从踏上来前线的步伐,她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在余嘉岭呆的那两天,更是让她身心疲惫。 她眼皮无神地抬着,歉意地看了坐在桌前等她吃饭的单连城一眼。 “你吃吧,我就是饿死,也要先睡一觉再说。”说完便径直朝床边走去。 咚一声往床上一倒,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单连城看着床上那个单薄的背影一会儿,双让人把饭菜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走到床前,他褪去外及,掀开被窝轻轻睡在了她的身边,从背后搂住了她瘦弱的身子。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 这些日子,他又何尝不是寝食难安?担心她的那些日子,他是如何熬过来的?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有多久没有搂她入睡?仿佛是很久了。 今日能有这一刻,是她努力来的,任性来的。他曾经有无数次气她太过任性,尤其是在遍寻不见她的踪迹的时候,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感谢她来到了他的身边。 云七夕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睡梦中搂住了身边的人。 正文 第257章 单连城,我觉得你变了 以为她醒了,他低头去看,却发现她只不过是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困极了的小猫咪,她抱着他,像是梦里的一种本能。他静静地看着她,忍耐着心底的躁动,终是心疼她的累,不忍折腾她。他可以离她远一点,闻不见她的气息,便会好受很多,可是他又不忍将她推开,只有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苦苦捱着火苗在体内乱窜。 他终是累了,与乌尔丹僵持的这些日子,他除了要日日与大将们商量对敌策略,还要安定军心,鼓舞士气,同时,还要担心她的安危。而且他的担心还不能表现出来,阵前挂念女人,是会动摇军心的。 这一觉,他们睡得极其安稳。大概是近些日子,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因为有彼此在身边,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让人觉得很安心。 当云七夕终于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鼻端萦绕着的是一股熟悉的气息,她不禁将身边的这具身子抱得更紧了些,却发现他的身体顿时崩得僵直。 她很快意识到,昨夜她只顾着自己睡去,竟然将他冷落了。她有些愧疚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对不起!昨晚我太困了。”她知道他是醒的。 他的手臂将她搂紧,侧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吻。 “没事。”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其实他早已醒来,只是不忍吵醒她,所以一直没有动。 “单连城,我觉得你变了。”她低低地,故作幽怨地在他怀里说。 他低下头,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盯着他,语气认真地问,“怎么了?爷哪儿变了?” 云七夕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伸手摸着他下巴上青幽的胡楂儿,心疼地抿了抿唇角。 “你变瘦了,也变黑了,皮肤也糙了……” 许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单连城蹙起眉头,“不好看了?” “嗯……还行!”她垂下眼,答得勉为其难。 他的脸色沉下,“嫌弃爷了?” “不敢!”她依旧答得模棱两可。 半响,都没听见回应,她刚抬起头要看一下他的脸色,他的头却突然低了下来。在她的唇上惩罚般地咬了一口,趁着她吃痛地嘶一声张嘴,他就乘虚而入,霸道强势地入侵了她的口中。 “唔……”她知道她惹恼了他了,瞪大眼睛想要求饶,可她的唇被他堵住,她发不出只言片语。他的身体压上她,在他强势地亲热下,一阵阵酥麻感一瞬间窜遍了全身。 直到吻得她气喘吁吁地软在了他的怀里,他才松开她。 “还嫌弃不?”他捏紧她的双臂,就着粗重的气息问她。 云七夕愣了,久久回不过神儿。 敢情他突如其来的亲热是为了证明他魅力尚存? “你好可爱啊!”她崩着笑。 只见他俊脸一黑,可爱这一词他不喜欢。 她的身子越抖越厉害,后来实在忍不了了,索性张口大笑了出来。 “还笑?”他掐了一把她的腰。 她身子一激灵,朝一边缩了缩,却逃不出他一双长臂的包围,一边笑一边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起先话都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单连城瞅着她,那质疑的表情明显是已经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了。 云七夕笑嘻嘻地望了他一会儿,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脸色正经了几分。 “其实我刚才是想说,你变了,变得温柔了,以前的你那么高冷,就像是站在神坛之上,不容易让人亲近,而如今,你特别善解人意,特别好,让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说完之后,是片刻的安静。 他盯她,她也盯着他,四面相对,心里都有些触动。 她此刻说的是真心话,他知道。她所表达的,也是他们之间相处模式的变化,从争锋相对,到亲密无间。在看不见彼此的这些日子,他们会担忧,会牵挂。 他眸子暗了暗,喉结轻轻一滚,缓缓低头,啜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动作轻柔,不再似先前那般霸道强势。她圈紧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用心去回应他,把这些日子的想念都尽数融化在了这一个吻里。 津沫之间交流的,除了一抹悸动,还有一抹苦涩,这些日子的牵挂之苦,通过这一个缠-绵之吻,让彼此感知。 “真实吗?”他暗哑着嗓子问她。 她有些恍惚地呢喃,“不真,像梦!” 他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燃火的眸子盯着她。 “真实吗?” 她吃痛地瘪着嘴,颇有些幽怨地盯着他。忽地,一抹狡黠从她的眼底划过,她往底下滑了一点,抬起头,顺着他的下巴,柔-软的嘴唇吸住了他的喉结。 听见他闷哼一声,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辗转在他的喉头处吸吮,感受着他的喉结频频上下滑动,察觉到抱住她的那双手臂瞬间收紧。 “真实吗?”听着他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她一边吻吮一边反问他。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大掌从她的领口处深入,带着薄茧的手掌触摸到她光滑的背部。 他的手有些凉,云七夕激灵地缩了缩。 “小妖精!”他趁机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情到浓时,吻便没有了技巧,只是紧紧相贴时火一般的温度,便激得人浑身哆嗦。两条湿滑的舌,两具迫不及待的火-热身子,紧紧勾缠在一起。 “爷。”帐外一声清咳后,传来了戈风的声音。 单连城离开她的唇,火-热的眸子盯着她,粗粗地喘着气。 “说。”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压抑着某种欲-望的暗哑声。 “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了。”戈风像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云七夕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推了推他。 “你快去吧,身为主帅,大清早地流连床榻,迟迟不起,你让晋军上下怎么看你?” 单连城有些郁闷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小孩,又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一阵,才起身下了床。 “没睡好就多睡一会儿。”他穿衣服的时候,没回头地对她说。 云七夕也翻身坐了起来,“我不睡了,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单连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开始急急忙忙地穿衣服,像是生怕赶不急似的,他终是没说什么,默认了她的要求。 睡饱了之后,盯着桌上的食物,她就像是那饿了许久的饿狼,眼睛都放着光,再也不顾忌那许多,敞开肚皮就海吃了一顿。 直到吃得肚皮溜圆,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打了响嗝。 按计划吃完饭单连城就会亲自送乌尔丹的将士们出关,可刚放下碗筷,韦正卿就来了。 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云七夕,他一脸正色地朝单连城道,“晋王殿下,真的要放虎归山吗?似有不妥。” 单连城站起身,看向韦正卿,“韦将军的顾虑本王知道,本王相信阿古木太子会遵守约定。” 韦正卿默了一会儿,淡笑道,“晋王殿下如今似乎越来越仁慈了?” “此事与仁慈无关,很多事情并不一定非得用命才能解决,本王权衡利弊,觉得这是对两国将士和百姓最好的处理方式,更何况,乌尔丹已为阶下囚,又有悔过之心,大燕身为大国,也当怀着宽厚之心,不宜赶尽杀绝。” “是啊,爹,我觉得晋王殿下这样处理就很好,实为大丈夫所为。”掀帘而入的韦青青抢着说。 韦正卿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笑道,“既然晋王殿下已经考虑清楚,做了决定,我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前的情况,以后回京,我一定会如实向皇上禀告就是。” 单连城并不看他,淡淡道,“监军辛苦了。” 说完,就大步出了营帐。 韦青青看着那个背影消失愣了愣,云七夕朝他们扯了个笑容,也没说什么,只是赶紧追了出去。 乌尔丹的将士们已经集合完毕,庞大而整齐的队伍就在眼前。 这一次,虽然他们败了,但不可否认,他们仍然是一支不能小觑的队伍。 云七夕答应他们,三日内,还他们一个健康的太子,她做到了。此刻,阿古木就站在他们眼前,他们打心眼里佩服站在单连城身边的那个小身影。 她是他们见过最勇敢,最智慧的女子。所以即便今日,他们就要退兵,就要回到乌尔丹,看上来有些狼狈,有点灰溜溜地,可是,正如阿古木屡次对她说的,他们心服口服。 阿郎等几位将军被带了过来,铁链的声音拖在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阿古木一步步走近他们,眼神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面对这些人,他是寒心的。 在有机会可以换他一命的时候,他们没有,而要换一座城池,半壁江山。 “我没有死,让你们失望了。”阿古木声音凉凉地说。 阿朗与他对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其实将领则是面有愧色地低下了头。 “我要回乌尔丹了,你们愿意留下还是回去?相比之下,你们更喜欢大燕的土地?”阿古木冷冷的声音难掩嘲讽。 阿朗又是一笑,视线越过阿古木,与单连城短暂对视,又转而落在云七夕的身上,脸上无愧,无惧。 “拉旗死了,如果太子殿下也想要我的命,我也没有怨言。” “不要,哥哥,哥哥……”凄冽地呼喊声传来。 正文 第258章 晋王有你,是他之福 喊话的是同样被囚的阿善。 “哥哥,求你,求你原谅阿朗,相信阿朗,阿朗他不是故意陷你于不义的,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一定是拉旗,他不敢违背拉旗的命令。” 阿朗回头,朝阿善温和地笑着轻轻摇头,“阿善,不要这样,太子殿下自有自己的考量,他怎样抉择都是为了乌尔丹,因为他是阿古木,是将来会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阿善,你是乌尔丹最最善良美丽的公主,阿朗有你,此生足矣。” “不,阿朗,我不能没有你,”阿善拼命摇头,已是满脸泪水,“哥哥,求你饶了阿朗,没有阿朗,我也活不了了,哥哥……” 阴霞山脚的风冷嗖嗖地吹着,只有阿善不停地唤着哥哥,声音呜咽。 乌尔丹全军上下静静地,晋军作为旁观者,也是一言不发。今日,阿古木无论做出任何决定,都没有人敢有半句非议。因为这一次拿晋王妃与单连城换城池的事情,终究是拉旗跟阿朗错了,置太子的安危于不顾,就是首要大罪。 阿朗再次朝单连城和云七夕这边望了过来。他在接受审判,结局如何不得而知,然而他此时此刻,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绽开的笑意却是尽显洒脱。 他闭上了眼睛,面色从容。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心态极好的男人,看样子,无论他的结局是什么,他都能欣然接受。 “我何时说过要他的命了?”阿古木终于开口,这话是对自己的妹妹阿善说的,却宣布了他决定饶过阿朗的决定。 阿善犹还挂着泪水的脸上一喜,感激地望着他,“阿善谢谢哥哥。” 阿朗睁开眼,眼波平静,没有狂喜,却只是一脸淡然。 有人来将阿朗手脚上的铁链打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抱拳淡淡地对阿古木道,“谢太子殿下。” 阿古木没再看他,转身跨上马,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准备出发。 被解开的阿善冲过来扑进阿朗怀里,阿朗双手迟钝地抬起来,轻轻抱住她。阿善抬起头来,双手心疼地捧着他的脸颊。 “阿朗,你没事吧?你瘦了!” 阿朗无力地一笑,“没事儿,不必担心,阿善,你受苦了。” 阿古木走在最前面,随后跟着的,是被几名乌尔丹士兵抬着的拉旗的灵柩。 阿朗和阿善也上了马,跟在灵柩后面。 单连城亲自送浩浩荡荡的乌尔丹军队出关,云七夕执意要跟着,他们身边只带戈风和一个小分队的人。 这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对诚信的考验。 阴霞山已经是大燕的边境,送他们出关,这一程并不长。 单连城与云七夕的马踏在大燕与乌尔丹的边境线上,目送领着千军万马骑在马背上的阿古木。 阿古木停下来回头望,遥遥的目光里传递着一种敬意,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阿朗刻意走得很慢,落在了大军的尾巴上。 他同样在边境线上停下,回过头,他看了单连城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云七夕的身上,轻轻一笑。 “晋王有你,是他之福。” 云七夕亦是淡淡一笑,“你有阿善,同样是你之福,珍惜吧。” 阿朗含笑点点头,抬眸时,望着大燕的江山,眸底的情绪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难懂。 “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话不知道他是对单连城说的,还是对她说的,或者说是对他们说的。只是语气里颇有几分疲倦,可那眼神里却又似乎隐隐透着一种不甘。 收回目光,他默默打马前行。单连城看了戈风一眼,戈风点点头,骑马上去,追上他。 “阿朗大人,请留步。” 阿朗停下来,诧异地回头看他。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阿朗大人,这是晋王殿下送给你的,珍重!” 盯着戈风送上的几个大白馒头,阿朗震惊地回头看向单连城。 云七夕也好奇地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人,而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阿朗,无更多情绪。 阿朗,即便是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他都是淡然含笑的,而此刻,当他从戈风的手里接过那几个大白馒头时,眼底却是闪过丝丝动容。 良久良久,他渐渐平复了情绪,将手里那几个馒头收好,终于扭头策马离去。 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头。 直到再不见乌尔丹黑压压的军队,他们才从边境线上折返。 在回去的路上,云七夕问道,“你认为你与阿古木达成的协议约束力有多强?它能永保大燕与乌尔丹的安宁吗?” 单连城眯眼盯着大燕巍巍河山,轻轻一叹,“如果战争终将不可避免,受难的都是百姓。战事能晚一日到来,百姓就多一日安稳。” 云七夕盯着他,忘了移开眼,总觉得此刻的他更添了一层魅力,让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君主才是明君,我觉得你才是适合坐拥天下的人。”她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胡说!”单连城目光严厉地看了过来,斥了一声。 “我没有胡说!”云七夕平静地反驳。 单连城无奈地看着她,“祸从口出,你可知道?” 云七夕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只说于你听,又没让第三人听见。” “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了。”他依旧很严肃,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云七夕闷了一会儿,心知他只是担心她,最后,妥协地轻轻“哦”了一声。 快到营地时,云七夕远远便看见云冲站在外面,望着他们的方向。她立刻下马跑过去。 “哥,你怎么出来了?你有伤,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 云冲原本凝重的神色松了下来,微笑道,“上阵打仗,受伤是常有之事,我只是中了一刀,又不是走不了路,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知道你跟殿下送阿古木太子去了,有些不放心,就出来看看。” “我们没事,你赶紧回去,我给你换药。” 云冲未动,却看向单连城,“殿下,边境各守城官员已经到了,在等着您呢。” 云七夕看过去,只见单连城脸色沉沉,似隐有一丝不快,点了点头,便下了马朝营帐走去。 而云七夕则跟着云冲来到他的营帐里,让他趴下来,重新给他的伤口上药。 在与云冲的聊天中,她了解到,此次召集这些边城守防,是在回京之前就守护边防一事给他们做一些交代。 无论在和平年代还在战乱年代,国土之事,一向是警钟长鸣。 想着单连城在开会,她治完云冲的伤,就与他多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谁知回到营帐里,发现单连城不在营帐里。 出了营帐,刚好看到石小六经过,抓住问道,“石小六,你有看到单连城吗?” 石小六对于自己认识的小七竟是晋王妃这件事,一直觉得尴尬又不自在。而对于这位晋王妃竟然直呼晋王名字这件事,他更是尴尬,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你到底看见没啊?”见他愣神,云七夕推了推他。 石小六回过神来,伸手指了指,“我刚才好像看到殿下上山去了。” 这么晚了,上山做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说完,他便朝着上山的方向走去。 “哎。”石小六下意识哎了一声。 云七夕回头,“怎么了?” 石小六嗫嚅道,“你,你一个女人这么晚了上山,不怕啊?” 她怕吗?她能告诉他半夜上山是她多年养成的职业素养吗?想到他也是关心自己,她终是忍着没笑出来,回道,“不怕,而且你不是说某人在山上吗?我去找他。”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很黑,还好她已经习惯了摸黑。 一边走她一边心里一阵腹诽。 这么冷的天,到山上来做什么?而且还没有告诉她。 “单连城……” 她边走边喊。 “叫爷干嘛?”走到半山腰,终于传来了应答。 闻声望去,只见隐隐的月光下,有一个人影躺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 “喂,我说,你发烧了?这么冷的天躺这里乘凉?”云七夕没好气地说。 “不冷,爷有宝贝。”他答。 云七夕走近,闻见了酒味,才知道他所说的宝贝就是他手中的那酒壶。 “哦,怪不得你要躲到这里来,原来是酒瘾犯了又怕让将士们看见啊?身为晋军主帅,你不以身作则,还偷偷触犯军规?” 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云七夕乐呵得很。 单连城不以为意,又拎起酒壶,倒入口中,咕噜几下,喉结不停地滚动着。 喝完,他把酒壶递向她,“喝两口,就不冷了。” 云七夕接过,喝了两口,就着袖口擦了下嘴,才放下来。 “你有心事啊?”她试探着问。 单连城沉默了一会儿,只吐了一个字,“无。” 才怪!这像没有心事的状态? 云七夕也不戳穿他,只觉得这个天儿在这儿根本就是受罪。 “走吧,下山吧,你要想喝酒偷偷在被窝里喝,我保证不泄密。” 说完,她站起身来,觉得双脚僵冷,又跳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冷麻木了的感觉,她竟产生了一种地面发软的错觉。 “别动!”他蓦然出声。 下一刻,他突然跃起扑了过来。 正文 第259章 单连城,我想你 她被他扑倒,落地时是他的身体先着地,转了两圈之后,他就如叠罗汉一般亲密无间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背对着月光,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清那双如古井般深幽的眸子有着薄醉,也能感到他的身体在这一刻是僵硬的。 “喂,你,你注意形象啊!这个天儿这么冷,而且,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万一被你的下属看见,你我的脸往哪儿搁?” 虽然打野战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但是理智告诉她,得谨慎行事。可不能光顾着一时快活,把面子里子都丟光了。 单连城愣了愣,眼底似划过了一抹淡淡的笑痕。 “笑啥?别不当回事儿,我说的可是事实。” 云七夕一脸认真严肃,生怕平日里玩笑惯了,他不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笑你想得挺多。” 她虽然不怎么看得清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下一秒,他动作敏捷地翻身离开她的身体。当云七夕看过去时,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一根粗长的东西缠上他的手臂。 “蛇?” 是蛇啊喂!这么冷的天竟然还会有蛇?简直天方夜谭! 她瞪大眼睛看着单连城在月光下与那条蛇搏斗,最终,那条蛇被他摆平在了地上,扭曲了两下,就不动了。 她走过去蹲下身,不错的视力很快发现他的臂膀上被咬伤了。 “不科学啊,这个天儿的蛇不是应该都冬眠了吗?就算碰到冬眠的蛇战斗力也应该十分低下才对。”她不解地喃喃。 半响,听见单连城哼了一声,“你在人家身上跳了那么多下,又不是死蛇,能不醒过来?” “啊?所以你刚才只是为了救我?” 这真是大写的尴尬!是她自己污了? “不然呢?你这颗小脑袋想哪儿去了?” 听出单连城语气里的一抹戏谑,云七夕顿时红了脸,简直想打个地洞钻下去。 怪不得刚才跳的时候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所以她是在这条蛇的身上跳得很欢却全然不觉?想想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一眼瞥过去,单连城坐姿悠闲,盯着她笑意很深,她的窘迫,她的羞涩,全都尽收他的眼底。 “你还笑?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云七夕猛地推了他一把,完全是恼羞成怒的癫狂状态。 单连城没怎么抵抗,就顺势往后倒在地上。他像是身心都放松了下来,睁着深幽的眸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喉结一滚,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你若是想在这里,爷身为男人,自然也会满足你。” 他磁性的声音别有深意,云七夕脸颊上顿时红臊了一片。云七夕狠狠闭眼,一下子扑过去,半趴在某人的身上,又是打又是掐。 “你还说?你还说?” 此刻的她已经彻底被一股羞恼淹没,失去了理智。 单连城猛地咳嗽了两声,在她打滚撒泼一般的猛烈攻击中,他一把将她整个儿抱住,束紧了她的身子,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好了,不闹了,回去吧,山上凉,爷好歹是伤员。” 经他这么一提醒,云七夕想起来他刚才还为了救自己受了伤,心头的羞恼渐渐被一丝愧意所取代,从他的身上撑起身子来,却仍是嘴硬得很。 “看在你受伤了的份上,这一次姑且饶了你。” 单连城也不揭穿她,坐起来,盯了她一会儿,牵着她的手。 “好了,走吧。” 云七夕拍拍屁股站起来,正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挣开他的手,走回几步,把那条蛇尸拾了起来。 “你做什么?” 盯着他看怪物般的眼神,云七夕一本正经地道,“是它咬了你,我要替你报仇,把它吃了。” 单连城上下把她唆了一眼,云七夕笑了两声,“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告诉你,这东西可是宝贝,尤其是男人吃了……” “怎样?”他从她的停顿里听出了什么,盯着她,眼底闪着阴损的笑意。 云七夕耳根子莫名有点发烫,眨巴了两下眼睛,“反正就是有很多好处,我决定要拿去给我哥哥补身子。”说完她当先一步,拿着蛇走在了前面,也不去看某人立在原地顿时阴了脸。 话虽这样说,她倒没有真将蛇拿到云冲的营帐去。 回到营帐里,她第一件事便是看看他被蛇咬的伤有多深。虽然知道那条蛇没有毒。 让他脱掉了衣服,云七夕看了一眼,“咦”了一声。 “你这手臂上还有一个老疤痕,也是被蛇咬的?” 想了想,她捞起了他另一只手臂,看到了上面的牙印。 对,她没有记错,上一次在望岳山庄被雪儿咬伤是左手,这一次是右手,而这个疤痕也是右手。 “什么时候伤的?” 单连城未对上她的眼睛,说道,“很久了,8年前。” 云七夕滞了一瞬,抬头看他,见他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对此事不想提起。 “是很久了,但你却一口就能说出是8年前,说明你对此事记得很清楚嘛。” 他依旧保持沉默,不打算回答她。 云七夕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一刻的单连城有些奇怪,不像平日那般的果断干脆,她沉默地替他处理好伤口,才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你现在可以说说你这个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唔……” 谁知她刚问完,他便伸手箍住了她的身子,深深地吻住了她。 不得不说,他的吻技越来越高超,被他这样一吻,她的思绪就混乱了,忘了自己要问了什么,好一番激烈纠-缠,直到她脸蛋憋得能红,气喘吁吁。 突地,他似乎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吻,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 “单连城,你不太对,你在逃避?”被放在床上时,她红着脸,喘着气盯着他。 下一瞬,他身体压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唇再次啃住了她的,舌-头滑入她的口中。这一刻,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吻得渐渐失去了章法,这明明就是心里有事的状态,可是,此刻她已经没有清晰的思绪可以去深想,他的火-热挑拨着她敏-感的神经。狂乱,急切,像一头饿极了的野狼,又像是他的心里堵着莫名的情绪无法疏解,为了掩饰慌了神的狼狈。 而关于他的急切,她也完全能够理解。其实今日在马车上,她便已经感觉得出来,他好像是这些日子憋得太辛苦了。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又处于男人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以前没有开过荤,没尝过那滋味儿也就罢了。一旦品尝过那销魂的滋味儿,久不碰女人自然会想,不想那便是不正常的。 “嗯……”她终是经不起他的撩拨,火-热的手掌抚过之处,如点起了簇簇火苗,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栗,不由自主地抬起两条腿攀住了他的腰身,迫切地想要离他更近。 到最后,她忘了再问,他似乎也渐渐将心头那丝浓重的情绪抛去,只专心沉浸在这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盛宴中。 多么难得,若不是她不顾一切。千山万水地追来,他要多久才能这样切实地将她压-在身下,才能这般真实地感受到她体内的热烫与仿佛要抽干了他的力量。 他扯下了她身上最后一块布料,露出了她迷-人的春-光,强有力的双臂用力地捞起她的纤腰,让她可以更深地容纳自己。 “单连城,你的手……”在狂乱的节奏下,她粗粗地喘息着,想着他刚刚受伤的手,她有些担忧。乍一开口,她气息飘浮,还带着阵阵颤栗。 眼前这张迷-人的俊郎脸庞此刻染满了欲-望,额头和鼻尖上的汗渍隐隐发亮,突兀有致的锁骨以及他强健的胸膛衬得他越发血性和阳刚。 听着她的话,他笑得邪魅,“爷就是没有手,也一样征服你!” 他的嗓子干哑,如被火烧,可一字一句,却充满了霸气的力量。 这绝壁是听了耳朵都能怀孕的声音! 她就这样被他带领着,攀上了一"bo bo"地极致的巅-峰。 “单连城,我,我想你!想你!” 情绪到了至高点,她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表达。 这寻夫的路途真他-妈的太艰辛了!那些与辎重营的臭男人挤通铺的夜晚,若不是念着眼前这张脸,她又怎有力量坚持过来? 是这张勾魂的脸勾去了她的魂,从他离开那一刻起,她的魂就跟着他飞走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 “有多想?” “爷后悔没把你带在身边。” 他暗哑到极致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魔力,催生着她的荷尔蒙,一股股酥麻感脚底直窜入脑海。 云七夕此刻已是香汗淋漓,却是欢娱地扬起唇角,“我知道你后悔了,所以我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又累又快活,听得他喉咙里发出一道压抑着的含糊快活的哼声,随后满足地趴在了她和身上,紧紧地将她搂住。 听着他气息渐平,她突问,“你手上那疤不会也是英雄救美的痕迹吧?” 正文 第260章 且行且珍惜 半响未听见回答,云七夕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地盯着他。 她的记性一向不差,犹记得在猎场的时候,单宝珠跟她说过,她哥曾为了救一个女孩被蛇咬伤过。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也是八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提起,只能算是一件往事,那个被蛇咬过的伤疤还在,可他却不愿提起。事情已经过去八年,却依然能够影响他的情绪,为什么?是动过情还是受过伤?不止是身体的伤,可能还有心灵的伤,那个女孩还在他的心里?是女孩抛弃了他?还是因为门弟观念,有"qing ren"不能终成眷属?还是红颜薄命,那女孩已经香消玉殒,他注定与她只能天人永隔? 云七夕兀自发挥了她天马行空的想像,愣是给整出了一段比梁祝更加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来,连她自个儿都差点儿被感动了。 回归现实,她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伸手捧着单连城斧凿一般俊逸的脸,运动过后的汗渍还停留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无穷的阳刚魅力。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就算你曾经英雄救美,那也是过去的事,我不会在意,只想知道。”她的唇角漾着笑容。 单连城静静与她对望了一会,将她搂紧些,让她的头埋在他的颈窝,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发出来 “是幼时随父皇去望岳山庄,在后山玩耍时,不小心被蛇咬伤的。” 云七夕的胸口仿佛一下子被什么重物压住了,闷得十分难受。 他说谎了!他为什么要说谎?是否说明那个女孩至今还在他的心里? 他鲜少接触女人,那个女人是谁?她的心里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名字来。 青黎? 她没再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心里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短暂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中间,起先激情时在心底荡起的涟漪,已在这个谎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他突然奇怪的情绪可能是忆起了一个放在他心里八年的女人,她的心里好一阵的憋闷。 他曾说过,青黎不一样。 她哪里不一样?她不知道。他所谓的不一样是否就是她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位置? “昨天你一开始就知道那几个人来者不善?”单连城突然转移了一个话题。 闻言,云七夕也甩了甩头,暂时抛开了那些不太痛快的思绪,弯唇角说道,“第一,昨天并没有什么狂风暴雨足以把那么粗的一棵树给吹倒,所以,那棵树怎么会倒呢?还那么巧地横在路中间?而且我仔细看过了树干的断裂处,并不是自然断裂的痕迹,而像是被人用利器砍断的。所以那棵树根本就是人为,是有人故意要拦住我们去路的。” 单连城点点头,承认她分析得有道理,“可是你后来怎么预知那几个人会对我们不利。” 云七夕回想了一下,一双眼睛如两颗黑幽幽的葡萄,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光泽。 “那几个人虽然穿着布衣,扛着锄头,看样子是干活的农夫,但仔细观察,其实有很多的漏洞。首先,他们脚上的鞋很干净,一点下过地的痕迹都没有。其次,他们扛着的锄头也是干净的,而当时时辰已晚,若说是刚出门准备下地,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在那样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突然来了这么几个人,再联想那棵倒得诡异的树,很快就明白了” 单连城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轻轻地抚着她的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臂突然紧了力道。 “可是你后来不该拿自己的命去赌,拉旗是多么聪明的人,你编的那一套谎言,怎么可能糊弄得了他?” 云七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 “可事实上,他真的就被我糊弄了不是吗?我本来就不指望他能完全相信我。对他来说,我的话可信度不高,他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他的注意力一定会受到影响的,我只需要在我手上的东西抛出去的时候,他稍微紧张一下就够了。” “然而,你的东西并没有炸!”单连城接口。 噗哈哈!云七夕笑了出来。 “连你也被骗了吗?那个本来就是一坨黑泥巴,他哪里能炸?” 说完,她瞧见某人的脸嗖的一下黑了,看样子有点气闷。 她相信他不是气那东西没有炸,而是气她害他白白担心了一场。 “你可以说一说你在沙河庄的时候是怎么回事了吧?阿古木是怎么被你抓到的?那个会炸的,是个什么东西?” 云七夕得意洋洋地翘着唇,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当初在永泰大营的时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可以做出很厉害的炸药?可惜啊,你当时不相信我,也舍不得拿银子来聘请我,我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听说了我在沙河庄的英雄事迹,崇拜了吧?恨自己有眼无珠了吧?” 单连城没答,突地紧紧地将她抱住,带着青胡茬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 “痒!”云七夕朝他的怀里缩了缩。 “以后不准再碰那东西。” “为什么?”她语气不服的抬起头。 “打打杀杀的事情与女人无关。” “与女人无关?”云七夕尾音提高,“与女人无关的话,这一仗你怎么赢的?你还是性别歧视,就是瞧不起女人是吧?” 她听起来有些恼,单连城从被子里着到她的手握住。 “爷没瞧不起,可是火器是很危险的东西。” 心知他是担心她,她的语气也就软了下来。 “我知道危险,我那么怕死的人当然知道安全第一,威胁到小命的事儿我才不会干呢。” 单连城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这些日子做的哪件事不是提着脑袋在干?两军交战时期潜入敌营,你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就是成功的擒获了敌军的首脑,征服了敌营的上万兵马,让他们主动缴械投降。”提到自己的功劳,云七夕接话接得愉快。 见他面色仍然沉重,她撒娇似地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好了,现在事情都过了,也成功了,何必去假想他没有成功呢?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情,非得假想些事情让自己不高兴吗?” 单连城突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近距离地盯着她,眸底好似噙着一丝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 “黄泉路,奈何桥,黑白无常,云七夕,你的小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东西?” 云七夕睁大眼,回想起自个儿当时视死如归的英勇,哈哈笑了出来。 “我那就是随口胡说,临时瞎编的台词,重在扰乱拉旗的思维,你还真听进去了?我才舍不得死呢,我大好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呢,拉旗是亡命之徒,一心想赴死,我怎么可能陪着他送葬。” 看她完全不当回事,似乎还自以为干得不错。单连城脸色阴了阴。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听到了?” 云七夕抿着唇不说话,那锢住她的一双手臂就加了狠劲儿。 “听见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她赶紧回答。 他这才满意地松了手,重新躺回她身边,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这两日,他们仿佛一直在鬼门关徘徊,到了此时此刻,才算完全安定下来。 她也不再闹腾,安安静静地依在他的怀里,享受且满足。 历经了生死,就越是懂得珍惜。所以,云七夕不再去追问关于八年前的那个女孩,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她会计较,会吃醋,尤其是想到那个女孩如今依然还在他的心里,她简直快被醋给淹死了。可是,她强迫自己不去计较,人要活在当下,不计较过去,不奢望未来,没有什么比当下的幸福更重要。至少此刻,他在她的身边,怀里抱着的人是她,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危。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不知道他下一次上战场又是什么时候,这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所以,每一次的分离对她来说都是一次未知的考验。 人一生能活多久,两个人一辈子能在一起多少天,又有多少天可以这样紧紧相拥。 所以,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 她不由自主地将他搂紧,用一种特别深情,特别依恋的力道。 他的呼吸顿时紧了几分,反手将她拥得更紧。 征伐乌尔丹到此结束了,三日后,他们踏上了回京的路。 晋王殿下不废一兵一卒就征服了乌尔丹,大燕万民欢腾。入城时,京城万人空巷,一张张仰望的脸,一双双崇拜的目光,一道道山呼海哮的呐喊,喊的全是对晋王爷和晋王妃的崇拜。 云七夕从来没有如此被瞻仰过,心里是激动的,骑着马在夹道的百姓中穿行,她心里那股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可是,她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树大必然会招风,如此大的场面,皇宫宝座上的那个人会怎么想? 她不想回得如此高调,毕竟,她去前线与单连城暗渡陈仓本是一件瞒天过海的事情。可是,她带着乌尔丹大军向单连城献礼,与他在千军万马中深情拥吻时,晋军上下的人都看着,瞒天过海,变成了人人皆知。 按例,单连城应该首先入宫,亲自向皇上禀告具体情况。 “我就不去了吧?”云七夕小声对身侧马背上的人说。 正在这时,前方一个手持拂尘的人匆匆赶来。 “奴才尤万山恭迎晋王殿下与晋王妃,皇上特意说了,请晋王妃随殿下一起入宫。” 正文 第261章 讨赏 云冲因为身体有伤,单连城便让他先回府休息了。云七夕,韦正卿,韦青青跟单连城一起回宫去见皇上。 凯旋归来,这本来是一件大好喜事,但云七夕的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安,这也是他一开始想逃避的原因。 树大招风,这一次她身为女子,站在树顶,恐怕一不小心就会给大风卷下来,被摔得体无完肤。 单烨不在太和殿,而在御花园,这让云七夕心里的那根弦稍微放松了些。毕竟太和殿是大燕的政务中心,谈的事都与社稷,与命相关,在那里,赏过功臣,也要过不少人的命,所以太和殿总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单烨坐在凉亭里,穿着象征着帝王庄重的皇帝龙袍,外面披了一件厚重的裘绒大衣。他身上的大衣裹得有些紧,看样子是有些畏冷。尤万山躬着身子站在他的身后。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大家齐齐跪下请安。 “都起来吧!”单烨的声音厚重中有些许沙哑。 “谢皇上!” 云七夕站起身,偷偷察看单烨的神色。 老皇帝到底是沉稳,儿子凯旋,大燕举过欢腾,而他的脸上却并无更多喜色,只是面色平静地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几个人。 “听闻这一次最大的功臣不是晋王,而是晋王妃?”单烨直入主题,随而审视的目光移了过来。 云七夕倒是没有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提到了自己。 她没有立刻做出回答,答是会显得太狂妄,答不是,又似乎犯了欺君之罪。更何况,她偷偷前往前线,本就是一件不太合规矩的事情,不知道皇上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所以她不敢轻易作答。 “回皇上,这一次晋王妃的功劳确实不小。”答话的是韦正卿。 其实关于这一次战事的各种细节,相信皇帝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身为女子,有如此的胆识和智慧,七夕,朕从前倒是没有看出来。” 大抵是因为帝王的气场,单烨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一双眼睛此刻依然透着一种犀利。 云七夕舔了舔唇,寻思着,还是不敢轻易回答。到现在她还没看出来这位老皇帝的态度是什么,关于她立功这件事,他是喜还是不喜? 半响,凉亭里突然传来了淡淡的笑声。 “怎么?有胆子深入敌营,活擒乌尔丹的首领,此刻却怕了朕了?” 云七夕抬头望过去,单烨果然在笑,此刻倒是看起来慈祥了许多。如果不是她眼神一向毒辣,她会以为她此前从他眼中看到的犀利只是一种错觉。 “父皇,儿臣不是怕您。”她斟酌着,缓缓说道。 “哦,那是怎样?”单烨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侧头瞟了单连城一眼,“父皇,儿臣是怕。” “怎么刚才还说不怕,这会儿又怕了?”单烨轻皱眉头,脸上的笑意却是没有减。 一圈人都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像是卖关子一般,轻笑了两声。 “儿臣不是怕您,儿臣是怕吓着您,毕竟您的儿媳这般彪悍。” “哈哈……”单烨竟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七夕,是不是跟连城在一起久了的原因,你女儿身竟然也有几分男儿性?可你似乎未影响到连城,他依然这般沉闷,朕希望你的活跃开朗能影响影响他。” 云七夕瞄了单连城一眼,眼底含着只有他才能察觉出来的笑意。 “也许是吧,其实连城他也在变的,只是父皇你没注意到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发现现场气氛似乎有些僵了。 单烨的目光良久地落在单连城的身上,而单连城则是低垂着眸子,明知道自己的老爹在看他,却并不去迎上那双目光。 “是朕没注意到,还是你从来都不在朕的面前展示真实的你?” 单烨老沉的声音传来,用的是一个“你”字,直指单连城。 单连城原本一直未开口,可此话他非答不可。 他终于缓缓抬起眸子,对上单烨那双探究的,无奈的,又仿佛有那么一点痛惜的复杂目光。 他缓缓拱手,开口时声音有些干哑。 “父皇,人在世俗红尘,会有七情六欲,随之就会有喜怒哀乐,儿臣也不能免俗,但儿臣只有一颗心去感知喜忧,喜亦是它,忧亦是它。” 好半响,周遭安静到压抑。 单连城这话是在向皇上表忠心,说他别无二心。可是,身为儿子,竟然需要向自己的父亲表忠心,祈求一份信任,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过了好久,单烨才缓缓点头,情绪不明地道,“连城,原来你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父皇。”这话貌似又被理解偏了,云七夕忙地开口打断这个话题。 单烨看向她,似乎已经洞察了她想解围的心思,笑了笑,“七夕,你个鬼灵精,还想说什么?”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父皇,不知道我们这一次立了功,可以得多少赏赐?” 单烨明显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你想得什么赏赐?”他看着眼前这个狡黠如狐的女子。 “银子!”云七夕笑眯眯地只答了两个字。 答完之后,侧头看过去时,她看到某人俊眉皱起。 “为何?”她这个俗气的要求再次让单烨意外,他沉住气继续问。 云七夕尽情地让自己的笑容里充满俗气的贪婪。 “因为手上有银子,就可以想要什么买什么了啊,我又何必这个那个地提这么多的要求呢,就要银子就好。” 虽然这理由确实俗,但说得也不无道理,单烨终是释然一笑。 “朕一向赏罚分明,你放心,此次你的功劳朕记着呢,会赏的。” “那便先谢过父皇了。”云七夕俏声回道。 随后,单连城把这一次的具体情况及后续的处理,包括与阿古木签订的那个条约,都一一地又当面汇报了一次。 其实这些细节早已快马加鞭地报过了,回来面见再报,不过是一份尊重,一种形式。 听完了,单烨点点头,老眼眯起,长长地舒了口气。 “连城,七夕,你们去看看惠妃吧,自连城出征以后,她便日夜牵挂,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尤其是后来听闻七夕也去了,更是担心得寝食难安,儿行千里母担忧,无论朕怎样跟她说你们很好,都不如亲眼见你们放心,你们赶紧去看看她吧。” “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单连城垂首说完,跨步离去,云七夕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走出御花园,她才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单烨眯着老眼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半响都不说话,像是在深思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韦青青察言观色,脱口说道,“皇上,您似乎是对晋王殿下太过严厉了。” 单烨回过神来,看向同样是一身戎装的韦青青,淡淡含笑。 “对了,青青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样要赏,朕不会忘记的。” 韦青青尴尬地红了脸,“皇上,青青不是要赏赐的。” “那是什么?”单烨看了眼韦正卿,再回到韦青青身上时,目光有了一丝兴致。 “你刚才提到连城,你说什么?” 让她再重复一遍,她有点底气不足,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可似乎又不吐不快。 “青青,不得无礼!”韦正卿厉声制止她。 单烨和蔼地看着韦青青,“没关系,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有了皇上的保证,韦青青吸了口气,低着头道,“臣女觉得,皇上您对晋王殿下过于严厉了些。” 半响,都未听见单烨的回答,韦青青一咬唇,扑通一声就跪了地。 “请皇上恕罪!” “哈哈……” 单烨突然爽朗地大笑了出来,“你无罪,你何罪之有?朕倒是觉得你很有胆量,在朕面前为连城说话的,第一个就是七夕,如今多了个你。” 韦青青松了口气,红着脸低下了头,“皇上,臣女只是实话实说。如有说错的地方,请皇上恕罪。” 单烨颇为欣赏地盯着她,点点头,“嗯,朕倒是欣赏能够在朕面前实话实说的人,青青,以前朕对你的了解不多,如今看来,你也是一个才貌双全,还能文能武的好姑娘。皇后曾屡次提过你与景炎的事,但看来你们二人没有缘分,更何况,景炎体弱,而你却是巾帼不让须眉,景炎娶了你,必定得你欺负。” 韦青青的脸更红了,小声嘟囔,“皇上把臣女说成凶悍的女子了。” 听见她小小的埋怨,单烨又笑了,“景炎不适合你,连城如何?” 韦青青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韦正卿也是愣住了,面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 “怎么了?觉得朕这个提议不好?”看着这父女二人的惊讶,单烨淡淡问。 韦青青咬着唇,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是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韦正卿拱手,艰难开口,“皇上……” “青青,你先下去吧。”单烨突然道。 “是。”韦青青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刻,缓缓起身,离去时仿佛失了魂一样。 待韦青青走远,单烨望着天际深处,问道,“正卿,你觉得七夕跟锦萝有几分相似?” 正文 第262章 一股骚味儿 韦正卿似陷入了回忆,认真地想了想,缓缓说道,“臣以为,晋王妃的美貌虽不及她娘,但也有了八分,至于才情臣不了解,但她的睿智和机灵,却远远胜过了她的母亲。” 说到此,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神情里露出半分惊讶来。 “皇上的意思是?” 单烨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朕虽然老了,但从前也是上阵打过仗的人,两国交战,胜负是用血肉之躯堆砌来的,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女子就可以翻云覆雨。若真是这样,那以往的那些仗岂不是都白打了,白白地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 韦正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思着。这件事情若不是他亲眼见证,他一定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这就是一个事实。他知道皇帝在怀疑什么,皇帝是个多疑的人,从来都是。 “你先下去吧!”单烨又是一叹,声音听来疲惫不已。 “是!”韦正卿退了下去。 凉亭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单烨走出凉亭,抬头,望着皇宫上方的天空,突然觉得周身被一种无力感包裹。 偌大的皇宫,无尽的辉煌,却仍是有很多东西容不下,比如野心,比如仇恨,唯一容得下的,只有孤独。 “万山,朕突然有些后悔把七夕指给连城了。”单烨的声音仿佛突然间苍老了不少。 “其实朕本就觉得不妥,只是当时惠妃求着朕,你是知道的,她很少求朕什么,朕不得不答应她。” 尤万山跟了单烨很多年,从十来岁到如今已经头发花白,也见证了很多的事情,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他自然是清楚得很。 他斟酌着,言辞小心地说道,“皇上,晋王殿下先前不是都说了,他只有一颗心。” 单烨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听来有些讽刺,只不知是在讽刺别人,还是在讽刺自己。 “你说七夕是不是阿萝留在世上,故意来报复朕的?” 尤万山微愕,柔声宽慰道,“皇上,老奴以为您多虑了,二小姐打小虽然没了娘,但您对她的好却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再说了,木锦萝的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安国公不提,如今自没有人会在二小姐的面前提起,您就放宽心吧!这些年,老奴可是看在眼里,你待二小姐就像自己的亲闺女一样,老奴瞧着二小姐也不是那种恩将愁报的人。” 单烨一动不动,眼睛空洞地盯着某处。 “可是朕觉得她变了,自上一次险些丧命以后,她就变了,变得太多,万山,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七夕了?” 尤万山应该是觉得不可思议,连连摇头,“皇上,该是不可能吧,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当年不是传言说阿萝生了一对孪生姐妹?” 闻言,尤万山笑了起来,“皇上,传言终归只是传言罢了。” 单烨犹自苦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哪能分得清? “听闻当年阿萝产后身亡,她的贴身侍女岚琪却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朕一直在找她,一直想找出阿萝去世的真相,可是这么多年了,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皇上,也许她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呢?当年她与木锦萝主仆情深,主子过世,她当时也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小丫头,大概受不了那样的打击,说不定就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跟着主子去了。” 单烨沉默了很久,终是长长一叹,“也许是吧!阿萝啊,她应该是恨朕的,是朕当初把她强留在大燕的,她不想,不愿,朕知道,可是朕不舍,万山,你能懂那种心情吗?” 尤万山还未答,就听得单烨笑了笑,“朕真是糊涂了,你又不是真正的男人,又怎么会懂这男女之事?” 一句话戳中了尤万山的痛处,他的脸皮狠狠抽了两下,憋屈地低下了头,“是,老奴不懂。” “七夕呀,她太聪明了,若是她能笨一点,朕定能保她一生荣华。可是她太聪明了,比阿萝聪明,更比阿萝勇敢,这一次这般冒险,恐怕她是真的爱上连城了!” …… 怡月宫里,有笑声不断传出来, 儿子荣耀归来,惠妃却因身体抱恙,未亲自去迎接,本来她是非要去的,可是皇上不允。不过此刻看到一双人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的病也就好了八分了。 提前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此时一家人围坐着吃饭,气氛其乐融融。 单连城和云七夕分别坐在惠妃的两边,惠妃直往两人碗里夹菜。 “七夕啊,你聪明,本宫一向都知道,可是,你也太冒险了,且不说你千里迢迢去前线的事儿,你说你潜入敌营,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儿啊,本宫想想就觉得心悸。” 云七夕知道惠妃是关心自己,微笑道,“母妃不必担心了,这不是都没事吗?” “以后可不能再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惠妃严肃着一张脸叮嘱。 云七夕乖巧地点点头,“好,都听母妃的。” 无论她平时什么样,在长辈面前,都还算得上是乖顺。她知道,长辈说什么,无论是否听得进去,都点头说好就是了。 突地,一抹绿色地影子跨进门里,云七夕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 青黎手里小心地捧着一个碗钵,走得缓慢。 “爷,奴婢特意去熬了滋补的羊肉汤,这天儿冷了,喝了羊肉汤,祛祛寒气。” 最后,那碗羊肉汤被放在了单连城的面前。 云七夕觉得心里好堵,想到被烧毁的七夕楼,她恨;想到她可能就是单连城放在心里八年的女子,她特意去看单连城的表情,然而他却并没有更多的表情。 “爷,前线苦寒,您看您……都瘦了!”青黎满心满眼都写着心疼两个字。 靠!当她正妃不存在呢? 单连城没说什么,饭桌上的气氛隐隐有些尴尬。 “青黎听说你们今日到京城,很早就在准备了,赶紧趁热喝吧,七夕,你也喝点儿。” 云七夕半点也没有掩饰脸上的不悦,惠妃应该也不能看不出来,赶紧出声转移话题。 青黎一一给单连城和惠妃盛了一碗,最后,还是盛了一碗端到云七夕一面。 “王妃,您也喝一碗吧。” 云七夕并不看她,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一股骚味儿,闻着想恶心。” 说完瞥见青黎面色极是尴尬,她的心里暗暗爽了爽。 其实在青黎拿出第三只碗开始盛汤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她敢端过来,她就敢毫不客气地一句话打肿她的脸。她这话虽然明显意有所指,却绝对让她无法还口。 青黎胀红着脸,端着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低着头,像是忍受着极大的委屈,衬得她倒像是个多么刻薄又恶毒的主人。 单连城眉心轻皱,倒也没说什么,未去看青黎,而是拿眼看她,眼神里没有责备,还反而有半丝不易察觉的笑痕,就好像是见她吃醋她有多么开心似的。 云七夕拿眼瞪他,若不是惠妃坐在中间,她定能一拳头挥过去。 “既然不喜欢,那就吃别的吧!来,吃吃这鱼。” 惠妃再次笑着出来打圆场。 总之这顿饭吃得不是太痛快,满桌子飘着的都是那羊肉汤的味道,就像云七夕自己说的。 骚骚的! 吃过了饭,他们一道出宫,不想在宫门口却是遇到了单景炎。 他手上牵着一匹马,穿着一身骑装,披着一件裘皮大氅,看样子是正准备回宫。 视线落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身上时,云七夕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那不是张沁雪么?她也是一身骑装,牵着一匹马。 这是什么节奏?有情况啊! 单景炎看见了他们,停了下来,朝他们一笑。 “三哥,三嫂,你们回来了?” “参见晋王殿下,晋王妃。”张沁雪也慌忙行礼。 云七夕忙过去扶起她,“沁雪,如今跟我这么客气了?” 半笑不笑地说完,她的眼神儿便一直在她的脸上唆来唆去,越看越来兴致。 多日不见,张沁雪的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就像是那半开的花骨朵得到了雨露的滋润,开得更艳了。 张沁雪被她盯得蛮不好意思,在两个男人看不见的角度嗔了她一眼。 趁着那两兄弟在寒喧,云七夕飞快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张沁雪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在她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 云七夕闪开,笑问,“你们这副打扮,是打算去哪儿?” “今天天气好,我与沁雪正打算一起出去骑马呢。”接话的是单景炎。 云七夕又是一愣。 都直接叫闺名了?有大情况啊! 她仰头望天,碧空万里,点点头,“天气是挺好的。” 张沁雪的一张脸顿时更红了。 云七夕本想好好八卦一下,但觉得有两个男人在场,时机不对,只好暗暗忍着,等待下一次好好问个清楚。 在宫门外,他们道了别。 目送着单连城和云七夕离开以后,单景炎与张沁雪各自上了马,朝着天际深处奔去。 “四皇子,你慢一些,我快跟不上了。”张沁雪吃力地追在后面喊道。 正文 第263章 是骚气太重还是酸味儿太浓? 南阳江边的风,冷得刺人。 单景炎勒住马,望着被微风吹皱的江面一动不动。 “张姑娘,我是一个抱着药罐子长大的皇子,朝堂上下没有人不知道的,我不知我的命还有多长,几十年?”他自嘲地笑,“这大概是一种奢望。几年?几个月?还是几天?甚至明天,我不知道我哪一天会死,我不想误了你。” 张沁雪缓缓打着马来到他身边,痴痴地望着他的侧颜,手中的僵绳在寸寸握紧。 “沁雪一辈子就认定了四皇子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单景炎终于转过头来,澄澈而柔和的目光望着眼前这张俏丽执着的脸。 “是我太自私了!” 张沁雪猛然摇着头,“不,沁雪甘愿!” 单景炎深吸了口气,似是凉凉的江风灌入口中,喉咙受到了刺激,他突然咳嗽起来,一咳不止。 看着单景炎一张俊颜瞬间苍白,张沁雪心疼不已,柔声道,“四皇子,江边凉,回去吧。” 单景炎缓过来后,点点头,调转了马头,缓缓离去。 “四皇子……” “叫我景炎!” 张沁雪刚唤出口,就被他未回头地温声截断。 她呆在了原地,望着前方马背上的身影,忘了策马跟上去,好一阵,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神里闪着一丝希望的光,愉悦地追了上去。 …… 云七夕和单连城离开皇宫后没去别的地方,便直奔安国公府了。 单宝珠的身体状况是他们共同的牵挂,走的时候没带她走是不得已,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希望这一次回来,她已经恢复了很多了,这样以后再有什么刺激活动,就能带上她了。 单连城是个沉闷的人,虽然他不说,但她也知道他是挂念着这个妹妹的,单宝珠出事没几天他就出征了,这也是无奈。 想到单宝珠,云七夕便想起上一次去迷华宫找线索的事来。 当时因为和单宝珠两个人策划着要去前线,特别兴奋,所以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但不代表她忘记了。 害了单宝珠的人,她必须要揪出来。 “单连城,我想做一件善事。” 马车里,云七夕突然冰道。 单连城皱眉看向她,眼神上下把她唆了一眼,隐有几分质疑。 云七夕瞪他一眼,“怎么?我不像是做善事的人吗?大善人三个字就在我脸上,你是眼神有问题看不见?” “什么善事?”不理她夹枪带棒的话,单连城沉着地问。 “比如给宫里的每一个人做一双鞋子?”云七夕眨巴着眼,凶悍一秒变卖萌。 单连城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眼神写满不可思议。 “怎么?实施起来有难度?”云七夕紧张地盯着她。 谁知他只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病了?” 云七夕一把打开他的手,“去去去,你才有病,我没病,我说的是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见她一脸严肃,他也态度认真地盯着她。 “你知道宫里有多少人吗?那可是不少的银子,你舍得?” 看来某人已经完全了解了她绝不做赔钱买卖的本质。 “花你的,有什么舍不得的?”云七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十分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单连城眼皮狠狠一跳,盯了她一会儿,说道,“你把爷的银子拿来做善事,不怕造成爷银库空虚,你跟着喝西北风?” 云七夕一弯唇,挪过去一些,撒娇般地吊住他的手臂,“不怕,晋王殿下自掏腰包行善,自己却食不裹腹,这故事够感人啊,两袖清风为苍生的模范人物啊,一定可以名垂青史的。” 闻言,单连城盯着她,点点头,“爷也不怕。” “你又有何解释?”云七夕颇有兴致地盯着他。 单连城突地搂住她,盯着她的笑眼,声音变得越发低沉磁性。 “爷除了喝西北风,还可以吃你。”话落,他便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流氓!”云七夕羞红了你,低叫着捶了他胸膛一下。 单连城眼神含笑凝望着她,像是在欣赏她生气的样子。 云七夕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袖子擦了两下嘴,见到某人的脸顿时黑了,她才十分嫌弃地说道,“羊肉汤的味道,骚气太重。” 闻言,单连城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反而没那么黑了 “是骚气太重还是酸味儿太浓?爷闻闻。”说着,他的脸就凑了过来。 “不要,远点,讨厌……”云七夕躲他,推他,打他,却又没有一下真的实打实地打下去。 最后,她还是被他搂在了怀中强吻了一个。 “你花爷的银子行善,总要让爷知道是为什么吧?”吻了一口后,他问着怀中的人。 云七夕停止了闹腾,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我没有乱来。” 单连城狐疑地盯着她,半威胁地说,“你可以不说,爷也可以不给。” 云七夕顿时愁着一脸,哀求道,“干嘛呀?不要小气嘛!” 单连城松开了她,坐直。恢复一副高冷的样子,“起先你不是问父皇要了赏赐?想必有不少的银子。” 此时此刻,云七夕完全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猛地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大吼大叫。 “单连城你是不是男人?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跟我这么小气?” 看着前一刻还在卖萌讨好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单连城的脸上终于又漾起了一丝笑意,圈住她的身子,笑着劝道,“好了,不闹了,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云七夕哼哧哼哧的瞪着他,喘着粗气儿,放下狠话。 “哼,暂且放了你。” 入得国公府,他们径直来到单宝珠的院子里,站在门口,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急着进去。 因为屋里正在上演一幕难得的温馨。 单宝珠正在给云冲换新衣服,云冲大概很少被人这样服侍过,虽然对方也是自己的夫人,可她的身份毕竟是公主,他有点局促不安。。 “云哥哥,以前娘叫我学针线活的时候,我比较贪玩,都学的不认真,这些日子你不在,我闲来无事,就去锦绣坊里学了一阵,第一次做衣服,做得不好,你别嫌弃。” 单宝珠此刻哪里还是以前那个俏皮又任性的公主,她的性格完全变了。同样是已婚女子,她却比云七夕更好,更快地代入了人妻的身份。 看到这一幕,云七夕多少有点惭愧,他不会什么针线活,没办法亲手给单连城缝制衣服,更惭愧的是,她甚至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单连城,发现他也在盯着他们,眼神里好像带着些许羡慕。 男人应该都喜欢女人贤惠一点? “晋王殿下,晋王妃?” 云冲转过身时,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他们。 单宝珠飞快扭过头来,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哥,嫂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云七夕故意笑着意味深长。 里面的两个人都尴尬不已,单宝珠过来挽住他。 “进来坐吧。” 云七夕这才发现单宝珠的脸色依然不大好,跟她离开的时候无差。估计是害了相思病。 不过如今他们平安回来了,她的脸上好歹有了一些笑容,比刚出事那会儿好多了。 “嫂子我听说你立了大功,真替你高兴,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很了不起的女人,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 单宝珠把他大夸特夸,夸得她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是,我这一路过去,可谓是惊天动地。” “还好,我当时没跟着你一起去,否则一定会成为你的牵绊。” 云七夕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那两个男人,果然他们同时变了脸。 云七夕吐吐舌头,只好招出实情,“其实当时计划走的时候,是准备两人一起走的,可是宝珠的身体实在是不允许,宝珠,你幸好没有去,过程太惊险,我若真的带你去了,恐怕结局完全不一样。” 说完,她想起什么,看向云冲,“对了,哥,你的伤怎么样?这几日赶路也没有休息好,你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什么,云哥哥,你受伤了?”单宝珠惊呼一声。 原来单宝珠还不知道,云七夕狠狠闭眼,看来她又多嘴了,赶紧解释。 “没事儿,宝珠,不用担心,只是小伤,经过我的治疗,已经好多了。” 可单宝珠的脸上仍然写着担心。 云七夕笑了笑,看看云冲,又看看宝珠,“宝珠,你要是实在不信,晚上让哥脱了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这话意思很明显,他们成婚那会儿,单宝珠刚好出事,后来云冲又出征了,他们还一直没有同房呢,如今宝珠的心情也好起来了,仗也打完了,没完成的事儿也该补上了。 单宝珠含羞低下头,眼神却有些黯然,云七夕知道,洞房这件事儿牵连着她心上的那道伤。 “哥,这衣服穿在身上很不错,宝珠,你的手艺不错嘛。”云七夕赶紧转移话题。 单宝珠苦笑,“嫂子,你就别嘲笑我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晋王殿下!”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 云七夕回身望过去,却是云风烈站在门口。 他淡笑地望着他们,“平安回来就好。” 说完,他的目光定在云七夕的身上,“七夕,我正要去你娘的墓地,一起去吧。” 直觉告诉她,她爹有话要对她说,于是,她便跟着去了。 正文 第264章 一笑倾城木锦萝 木锦萝的墓地,七夕节的时候,她随着皇上来过一次。 如今已是入冬,木锦萝的墓园及周围依然十分干净,只有零星的几片落叶落在墓前的拜坛上。说明这里应该是常年有人打扫的。 去了十六年,依然被很多人挂念着,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吧。至少皇上,至少云风烈,还有那个每年都会在她的祭日送上一朵阿芙蓉的人。 他们应该都没有忘记过她。 云风烈在墓碑前站了良久,像是陷入了回忆中,神情有着淡淡的哀伤。 “七夕,真的是你降服了乌尔丹的大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问道,眼睛依旧盯着墓碑。 “怎么?爹觉得我没有那种能力吗?”云七夕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沧桑的背影问。 云风烈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这听起来像个传奇。” 云七夕淡淡一笑,“传奇也是由人去创造的。” 云风烈重新把视线落在墓碑上,他仿佛透着墓碑上那熟悉的名字,看到了十六年前那张脸,在这十六年里,这张脸也时时出现在他的梦里,从不曾忘记过。 “七夕,你娘当年是大燕倾国倾城,惠质兰心的一代佳人,可是,她也是我见过最固执的女人,固执到让人痛恨,有时气起来,真恨不得一把捏碎了她。以前,她一笑倾城的美誉谁人不知?可是后来她很少笑,每次望着她那双悲凉的眼睛,我又觉得什么脾气都没了。只希望她能笑一笑,我就会很开心。” “为什么?是什么夺走了她的笑容?”云七夕听得入迷,脱口问道。 云风烈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她缺的就是你这份勇敢,如果你娘当初像你一样勇敢,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七夕,你越长越像她了,身上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可是仔细一看,却又有很多的不像。至少,你活得比她快乐。” 其实云七夕真的很好奇,这个木锦萝到底长什么样? 在现代的时候,有很多人都说她和她妈长得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有好几次,她也偷偷地对比过镜子中的自己与妈妈的脸,确实找不到一点相像的地方。更奇怪的是,她也并没有一点像那个渣爹。懂事之后,妈妈与渣爹时常吵架,那个爹就会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妈妈。 “不要脸的东西,这个小杂种到底是哪儿来的?” “当初要不是老子收容你们母女,你早就讨饭去了。” 于是她怀疑过,她不是那个渣爹亲生的,毕竟长得不像,渣得也太离谱,她不愿承认有这样的爹。可她妈总说,“当然是了,你爸只是脾气不好,忍着点儿吧。” 她也很好奇,她妈长得也并不差,怎么就会嫁给这么一个坏男人?后来长大了些,她从邻居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情,据说当初妈妈本来是不愿意的,后来不过是听说他姓云,妈妈就突然转变了态度,满口答应了。 她长得不像她的妈妈,却长得十分像古代的一个人。这听上去太诡异了! “七夕,记住爹的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云风烈沉重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这话,云七夕懂,她也知道,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爹,我知道了。”云七夕应道。 云风烈点点头,叹了一声,“人这一生啊,不一定要有多大的权力,多大的风光,能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这一番话,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叹,是活了半辈子,最后悟出来的道理。 再大的权力又如何,死了也不过是一堆黄土,拥有再多,不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分享,也不见得会是快乐的。 这些,她都懂!这一次,她或许真的错了。 “爹,我懂了,以后我一定会尽量活得低调。”云七夕认真地说。 云风烈看着她,欣慰地点了点头。 从墓地离开,她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七夕号。 那是她的事业! 经过这一次与云风烈的恳谈,她越发觉得自己要经营好这个事业,若是有一天,皇上的眼睛里容不下单连城,不做这个王爷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照样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反倒活得更自由,更洒脱,一点也不会比做王爷的时候差。 如果京城容不下他们,她的七夕号还可以转移,顺着南阳江一路漂泊,游历山川,赏遍世间美景,觉得哪里好,就在哪里落脚,天下之大,一定有可以让他们活得惬意的地方。 下午的时间,七夕号还没有什么客人。 一走进去,她就被团团围住了。 “云姑娘,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男人都不敢这样做,你一女子怎么敢?” “云姑娘,你的英雄事迹如今已经轰动京城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谈论你。” “云姑娘,你简直就是一代奇女子也!” …… “打住!打住!这两天我听这些话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云七夕皱着眉头,头痛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大家尴尬地笑了笑,这才住了嘴,可是脸上的兴奋却是怎样也收不住。 翠翠给她沏了一杯茶过来,笑道,“云姑娘刚刚回来,赶路已经够累了,你们一个个地,就不能让人清闲一点儿?” “是是是,云姑娘你喝茶。”二鬼借花献佛,接过翠翠手里的茶,殷勤地递到云七夕面前。 云七夕好笑地接过,喝了一口放下。 “云姑娘,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儿糕点来。”二鬼说着就风一样地去了,不一会儿就端着糕点风一样地回来了。 云七夕彻底被他逗笑了,“你这么对我大献殷勤,春桃知道吗?当心她揪你耳朵。” 二鬼讪讪地笑了,春桃更是不好意思,红着脸低着头。 “云姑娘怎的把我说成一个悍妇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翠翠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经营情况大概汇报了一下,并把帐本儿拿了过来给她过目。 云七夕并未打开,心情愉快地看着大家。 “我说了,不用给我看这个,我相信大家。” 所有人都被她这话熨贴得心里暖暖地,都笑盈盈地望着她。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感谢大家对七夕楼的付出,我云七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不会说什么矫情的话,我只想说,只要我有饭吃,就不会让你们饿着,有酒有肉,也一定会分你们一份。” 她是如此说,也是如此做的。 大家顿时都欢呼起来。 “谢谢云姑娘,其实云姑娘你已经付出很多了。” 二鬼挠着头,收起那副吊儿郎当,诚恳地说道,“是啊,如今的日子,对以前的我们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那时候,只想着有一顿饱饭就够了。如今,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每日不愁吃穿,已经算得上是天堂了。” 大家的脸上写着幸福,写着满足。 “云七夕!”这一派高兴的场面突地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 如今,敢连命带姓地叫她的人不多了呢! 一众人都朝门口看了过去。 七夕号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此刻正赤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被大家围着而坐的云七夕。 “卫姑娘,哦不,是卫良娣,我这才刚回来,你就特意来看我,我真是太感动了。”云七夕不慌不忙地笑道,假装看不见她的怒气。 见她如此不温不火的态度,卫咏兰更是怒极,大步冲了进来。 二鬼见状,当即就挡在了云七夕的前面,谨慎地盯着她。 “你要做什么?” “大胆贱民,竟敢拦我?知不知道我是谁?”说完,响亮的一耳光就落在了二鬼的脸上。 “卫良娣!”云七夕嗖地站了起来,拉开二鬼,语气也不再客气。 “卫良娣,你的思想有问题!什么叫贱民?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出门说话可得谨慎,难道这就是太子殿下教导你对百姓的态度?” 卫咏兰被她说得脸色涨红,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几口气,她压下怒火,劈头问向云七夕。 “晋王妃,我哥是怎么死的?” 其实当她一出现,云七夕便知道她是来质问卫昂的事。 云七夕似笑非笑,“你哥是怎么死的?你跑来问我?卫良娣,你不觉得你太奇怪了吗?” 卫咏兰悲痛地瞪着她,“晋王妃,当日你巧言骗我去哥哥那里去为你取从军行令,我竟不知是你自己要去前线,若不是你去改变了战局,哥哥又怎么会丢命?” 至亲去世,这种悲痛云七夕能够理解,可是把这一切怪在她的头上,她不能理解。 云七夕冷笑,“卫良娣,这一次晋军未损一兵一卒,却独独你哥死了,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卫咏兰红着眼盯着她,恨意填满了眼。 “为什么?因为他是我哥,因为他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 云七夕突然笑了起来,人家在承受生离死别的悲痛,她却在笑,着实不应该,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 “卫良娣,要被人对付也要有资本,你还真以为你哥有多大的本事?值得我费功夫去对付他?” 正文 第265章 暖床费 “卫良娣,要尝尝被人对付的滋味儿也要有资本,你还真以为你哥有多大的本事?值得我费功夫去对付他?” “你……” 云七夕冷冷一哼,目光冰凉,“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卫昂他是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卫咏兰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涌入那双赤红的眼眶里。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已经全部崩塌,她终于流露出了丝丝的脆弱。 “云七夕,我哥他纵使有再多的不是,他也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何苦还要这样用侮辱他?”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了出来,终于大声痛哭起来。 云七夕皱了皱眉,卫咏兰对卫昂的兄妹之情值得同情,可是卫昂之死根本不值得同情。 想想卫昂当时在太子婚礼上多么自命不凡,高调得都快盖过新郎倌儿的风头了。结果呢?枪打出头鸟,若不是他一心想着立功,又怎么会被拉旗所害? “咏兰!”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云七夕抬头看过去时,他已经走过来,扶住了卫咏兰。 卫咏兰正在伤心处,乍见自己的爱人,情不自禁地扑入了他的怀里,哭得更狠,更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几个把她怎样了。 云七夕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太子殿下,卫良娣她……” “我知道!晋王妃,就算她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看在她因兄长过世,悲伤过度的情况下,多多谅解。”单子隐言辞温和,脸上挂着淡漠的笑意。 云七夕耸耸肩,“当然,能够理解!” 单子隐让丫头把卫咏兰先扶下去,看样子似乎有话想单独跟她说。 云七夕看了翠翠他们一眼,“你们也先下去吧。” 翠翠和二鬼都担忧的看着她未动,云七夕用眼神示意他们放心,他们才终于退出了船舱去。 单子隐一步步走近云七夕,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看着看着,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你很不简单,三弟有了你,真是如虎添翼。” 以单子隐的身份,他说出这种话必然是带着半分嫉妒的,可是他竟然没有,脸上的笑容显得特别的真诚。就好像这一番他们夫妻二人立了大功,他真心地为他们感到开心似的。 云七夕不冷不热对视他,“他不是虎,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并不是闲得蛋疼喜欢做这些。如果有一天,太子殿下可以披甲上阵,保卫国土,我一定会拉着他退的远远的,乐得清闲。” 单子隐审视了她良久,淡淡道,“看来你是真的对她动了真情了,不过我劝你,用情不要太深,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你会失望的,也会受伤,那样我也会心疼。” 他笑得风流不羁,可他很明显是想要表达什么,却又故意把话说得很隐晦。这让云七夕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知道什么她并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情与她和单连城有关。 不想被他的言语左右了情绪,云七夕压下心里的不安,似笑非笑。 “眼前受伤的是你的良娣,你该去心疼她,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的嘲讽并没有激退他,他却反而更近一步,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但愿到那一天,你还能如此洒脱。” 他的笑容那般自信,就好像他是一个预言师,他所说的话总有一天会应验。 这一刻,云七夕有了瞬间的心慌,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心中暗想,她一定会和单连城好好的,打破他这个不善的诅咒。 两天后,皇宫又要举办一场庆功宴。 由于上一次庆功宴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她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本能是排斥的。 而且此次战役,她是热点话题人物,虽有无上的荣耀,也很容易被推在风口浪尖。 听了云风烈的劝告,又有了单子隐的诅咒,为了以后的安稳日子,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于是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向单连城提出不想去参加庆功宴,没想到他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其实她为什么不想去想必他也是清楚的。 “万一父皇在庆功宴上给赏赐怎么办?”单连城故意逗她。 她吊着他的脖子,警告他,“你帮我收着,不许私揣腰包。” “帮你领赏,我要辛苦费。”单连城一本正经,半点儿也不笑。 云七夕拿眼一横,“哦?领个赏你还要辛苦费?我学到了,那以后上我的床我也要收辛苦费,外加暖床费。” 单连城眼神儿眯起,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是吗?反了吧?每次都是我出力,你享受,辛苦的我,你哪里辛苦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还可以收床上辛苦费。” 云七夕一记天马流星拳就捶了过去,怒红着一张小脸,“单连城,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她瞬间变成了一头发怒的狮子,单连城好笑地抓住了她抓狂的小手。 “好了,别闹了,如果父皇给赏赐,爷帮你带回来,顺便给你带些好吃的回来。” 云七夕收住凶悍的架势,哼了哼,“那还差不多。” 黄昏,当她看见青黎随着单连城一同离开的时候,其实云七夕有一种立马要改变主意的冲动,不过想了想,她又理智地忍了下来。 一路将他们送出府,云七夕说。 “我的那一份,替我吃回来。” 单连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真的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醋意。反而有点兴奋。 这,太不正常了! 云七夕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朝他挥手,一副贤妻送丈夫的温馨场面,看得单连城都愣了。 “别这样难分难舍地看着我,不就几个时辰的时间?”她依旧笑得甜,话也甜。 甜得某人都有想要立刻下马抱她在怀的冲动了。 青黎低着头站在马旁边,假装未看见这一切,恬静得真有气质。 待他们走远,云七夕才返回府里。 吩咐巧儿早些做饭,于是天刚黑下,就开饭了。 她吃了多久的饭,巧儿就在她面前唠叨了多久。 因为有太久的日子没见,巧儿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更是听说了她在前线干的大事,觉得简直太不可思议,不当面问个清楚,她都绝不敢相信。 “巧儿,你嘴巴不干吗?从来没发生你这么能说。”云七夕已经吃完饭,放下筷子擦擦嘴。 巧儿傻傻地笑了笑,“二小姐,我也是太久没见到你了,你在京城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军营里,我一个人在晋王府里,跟其他人又不熟,都没人说话,想去找你又不敢。后来听说您居然为了找爷去了前线,我整日牵肠挂肚地担心着,还好啊,您终于平安回来了。” 云七夕柔和地看着她,其实她确实对她有些愧疚。想想她虽是自己的陪嫁丫环,可是跟着过来晋王府以后,自己尽顾着做自己的事,任性地去了军营里,又任性地去了前线,好像把她都忽略了。 “巧儿,我觉得我应该找个好人把你嫁了。” 巧儿顿时一脸通红,难为情地低着头小声道,“二小姐,您说什么呢?巧儿才不嫁,巧儿要永远陪在您身边。” 云七夕无奈地看她一眼,“巧儿,我不想你呆在我身边整日吃狗粮。” 巧儿一愣,“二小姐,你说什么呢,晋王府的条件可要比国公府好得多,如今爷又宠着您,什么东西也少不了您的,奴婢也是跟着沾了光。” 云七夕呆了三秒钟,巧儿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真是让她想笑又不能笑,只摆摆手。 “撤下去吧,我吃撑了,出去走走” 巧儿点点头,把碗筷和剩菜撤了下去。 云七夕走出房间,抬头望天。 今天的月亮很圆,挂在天上,朦朦胧胧。 今晚,皇宫应该十分热闹,相比之下,晋王府就显得冷清了。 云七夕散着步地在院子里走,凭着记忆穿过一座座院子,期间遇到了一些下人。大概是因为曾经小蛮受罚的事情,下人们见到她不仅很有礼貌,还显得有些怕她。杀一儆百的效果果然很好,不过似乎过了头了。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就好像她是母老虎似的。 云七夕暂时没有功夫去纠正他们的观念,径直来到一间房门口。 见四下无人,她飞快推门闪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青黎去了皇宫,一时半刻应该回不来。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趁此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地找一找。 为免被人发现,她没有掌灯,只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青黎的房间陈设很简单,能够藏东西的,只有床上,和墙边的一个衣柜。 她走到床边,翻了翻她的被子和枕头,没什么发现,又把她的被子恢复原样,毁掉被翻过的痕迹。 再走到衣柜前,衣柜并没有上锁,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衣服,都是青黎常穿的,多以绿色为主。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一低头,她倒注意到了衣柜底部的一个小箱子。 她蹲下身,想拉开箱子,却发现这个箱子是上了锁了。 既然上了锁,说明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你在找这个?” 一道凉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正文 第266章 惦记你 云七夕直感觉背上顿时凉了一片。 人分明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而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她缓缓站起,转过身来,瞳孔猛然一缩。 眼前是一张戴了面具的脸,这张面具她无比熟悉。而她的声音,她的身材,她的穿着,当然更是熟悉。 “果然是你!”云七夕冷冷地盯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是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青黎神色从容,并无半分恐慌。 云七夕忆起在七夕楼的废墟堆里被追杀的那个晚上,那一天,也是这张面具,只不过她着一身男装,又变了声,所以她才没有认出她来。不过,她清楚记得当时无夜伤了她的手,所以后来她看到她手上的伤疤时就有了猜测。 “你这么心狠手辣单连城知道吗?”云七夕也还算平静,只是却难掩一丝嘲讽。 青黎摘下面具来,面对她清冷一笑。 “他不知道,不过你却知道了,你认为我还会让你活着?” 暗淡的房间里,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进来,一室生寒。 两个女人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站,一股隐隐的杀气在空气中流转。 云七夕知道,青黎既已在自己面前摘下了面具,卸下了伪装,坦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那说明她已经打算好了要杀人灭口,或者鱼死网破。 “你不是早就想让我死?”云七夕镇定地说。 青黎轻笑了一声,抚摸着手中面具光滑的表面,并不否认。 “你知道就好,你难道不该死?” 云七夕嘲弄地看着她,也是一笑,“是啊,我该死,好人通常是命不长,祸害却可以遗千年,你若是能长命百岁,我也不会感到有何稀奇。” 青黎笑容一敛,目光锐利地瞪着她,“已经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狂妄?” 盯住她的情绪变化,云七夕冷笑,“我一直还以为你很聪明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认为你在府里杀了我,你能脱得了干系?” 青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捏紧手里的面具,一步步走近她,目光阴冷,“莫非你还认为爷此时此刻还能来救你不成?” 云七夕没有退缩,她不能在她的面前表现出半点惧怕,那样她会更加得意。她输人不输阵,就算最后鱼死网破,她也得挺直了脊梁。 “你如果现在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好看一些。” 仿佛是胜券在握,青黎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语气高傲。 “求你?青黎,你也就这点儿出息,平日里做奴婢翻不了身,想爬主子的床上位的愿望也未达成,这会儿想尝尝别人跪在你脚边苦苦哀求的滋味,得到一点心灵上的满足?” 云七夕极尽嘲弄地说。 青黎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气极,突地一道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她的腰间抽了出来。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死了,那我就成全你。” 云七夕怎会坐以待毙?银针早已在手,眼睛也瞄准了她的要害穴位。 哐当! 正当那把匕首要扎下来,云七夕手中的银针也要出手的时候,房外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花盆被打碎了的声音。 “谁?”青黎显然很紧张,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 机不可失!云七夕趁此机会猛地推了她一把,身手灵巧地闪身而过,窜了出去。 “该死!” 青黎低咒一声,赶紧追了出去,却看见云七夕已经敏捷地闪入了夜色里。 青黎停下脚步,暗暗捏紧拳头,心中懊悔。她失去了杀她的良机。 闻见几声鸟叫,青黎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的房顶上,一个黑衣人正立在那里望着她,朝她招了招手,才往外跳了下去。 青黎收起匕首,看着四下无人,也紧跟着跳上了房顶,追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巷子,黑衣人正懒洋洋倚在墙上,抄着手看着她。 青黎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他。 “你怎么来了?” 那人站直身子,拉下面巾来,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含笑走近她。 青黎似有些怕他,连连后退,可她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她再退一步,他再跟进一步,直到把青黎退无可退,靠在了墙上。 “怎么?不想看见我?” 那人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来,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却又并不吻她,只像是在若有似无地调戏。 “不是,只是你来得不是时候。”青黎不敢对上她的眼睛,颤着身子尽量平静地说。 “你想杀了她?”那人再次挑高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与她对视,语气轻柔。 “是。”青黎答得肯定。 那人却是笑着摇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青黎不解,不甘。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不止你不可以,你还得阻止你背后那帮人,别问为什么,我不喜欢问题太多的女人。” 他的唇在她的脸颊上游走,并一路向她光滑的颈部滑了去,却独独避开了她的唇。 青黎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只是木然地睁着眼。 他的气息灼热地刺激着她的肌肤,“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不要再碰她,她若在晋王府有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却偏偏说得极其温柔暧昧。 青黎挣扎了两下,表达着他的不甘,那人就捏住了她的手,不许她乱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乖,只要你听我的话,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 他的声音带着诱惑,青黎不甘地闭上了眼,轻蹙起眉头,默默地忍受。 “青黎,要想报仇,要想配得上心爱的人,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学会忍,懂吗?”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青黎咬着唇,睁眼时,眼里隐约闪着泪水,重重点了点头。 “懂!” 话说云七夕从青黎的房间跑出去时,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她仍然跑得很快。不是她怕死,而是真相太残酷,她只想拼命地跑,以一种速度感来压倒内心的怒和恨。 其实刚才有青黎听见动静分神的时候,她也可以一秒之间取了她的性命,她相信她应该是来不及反应的。可是她没有,不是她仁慈,那般狠辣的女人不值得她仁慈,而是她想到了单连城。 跑过一道长廊,前方突地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时刹不住车,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闻见熟悉的薄荷香味道,她将头紧紧地埋在他的胸膛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 单连城察觉出她的不对,想让她抬起头来,可她死活也不。跳上他的身,如一只八爪鱼一般吊在他的身上,双脚圈住他的腰。 他轻笑一声,只当她是在撒娇,换了个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回了房。 她一直紧紧伏在他的胸膛里,不抬头,也不说话。 在他抱着她回房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她没有直接告诉他青黎要杀她,因为她没有证据,若青黎真是单连城放在心里八年的那个女孩,那么他不但不会站在她这边,恐怕还会觉得她是妒心重,会心生反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到房间里,单连城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她却仍然吊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他只好就势坐在她身边。 “怎么了?刚才从哪里跑来的?跑得那么急?” 云七夕看了他一会儿,突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 “我刚才看到一只女鬼,她有着一张漂亮的皮囊,张口却能把人吃掉,她看我细皮嫩肉,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怕我死不见尸,你会到处找,就跑了。” 好一会儿,头顶才传来一声轻笑,“你的小脑袋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云七夕未回答他,只闷在他的怀里问。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单连城叹了一声,拥紧她,“惦记你!”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果然给她带了些吃的回来,她却已经没有了食欲,却又不忍辜负他的心意,只好勉强吃了一些。 从单连城的口中,云七夕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单景炎和张沁雪要成婚了。 这是一件喜事,她该高兴,单景炎是该找个人来照顾她了,而张沁雪无疑是那个最适合的人,因为她是真心爱他的。张沁雪也算是达成所愿了吧。 可是,未免太快了吧? 她去前线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次日,在云七夕的提议下,他们出府,准备去一趟向飞家里。 他们走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向飞恢复得怎么样了。 向飞家住曾经那个被传染了瘟疫的东柳村,当然,瘟疫解除,朝廷对东柳村的限制也早就解除了。 “爷,我好像看到向总兵了。”刚到村口,戈风突然说道。 云七夕打起帘子望过去,东柳村头来来往往走动着一些村民。 而那个拄着拐棍,正跌跌撞撞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不是向飞是谁? 他的腿显然是好多了,可是他此刻脚步匆匆,面色焦急,是要去哪儿? 正文 第267章 失踪 云七夕当即下了马车。 不过向飞脚步匆忙,并没有看见她。 “向总兵。”云七夕喊了一声。 向飞闻声看过来,在看到云七夕的那一刻,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望了她身后那辆马车一眼,他缓缓镇定下来。 “晋王妃。” “你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向飞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小蛮姑娘不见了。” 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他的神情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担忧。 “好好地怎么会不见呢?会不会是出去买东西去了?或者去看她娘了?” 看向飞的神色,云七夕猜测,向飞与小蛮可能已经是日久生情了,所以,她宽慰着他。 向飞摇摇头,“不会,小蛮姑娘知道我腿不方便,所以她无论走哪里去,都会跟我说一声,而且还会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可是今天一早,她就突然不见了。她总是很早就起来了,从不会睡懒觉,我以为她生病了还没起床,就到她的房间去看,可是房间里没有人,还有一盆水被打翻在地,我觉得她一定是出事了。” 照向飞这么说,小蛮的消失确实有些不正常。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再说大一点,她不过是晋王府的丫头,谁会对她不利? 单连城也已经下了马车,并且把来龙去脉也已经听清楚了。最后,大家一致做了决定,兵分几路,从不同的方向去找人,而云七夕留在向飞的家里,万一小蛮回来,她还可以让人及时来通知他们。 独自呆在向飞的家里,云七夕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仔细查看了一番。 向飞家在整个东柳村来说还算修得不错,独门独院,家里没有其他人。据说早年父母亲就过世了。所以他年少时接受过不少乡邻的帮助,如今就算他已经当上了总兵,也没有忘记乡亲的恩情,跟乡亲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所以,这也许就是上一次某些有心人想用整个东柳村来威胁向飞的原因吧。 听乡亲们说,自晋军出征以后,向飞就带着小蛮回来了这里,不知情的乡亲一直以为小蛮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还等着喝二人的喜酒呢。 男未婚女未嫁,小蛮每日贴身照顾,生出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是某些人看出了小蛮是向飞的软肋,所以想以此来要胁他? 进得向飞的房间里,他的房间十分整洁,有女人打理就是不一样的,处处都透着一种家的温馨。 书案上,一张宣纸压得平整,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满满的。像是写了不久,摊在上面等着墨渍干掉的样子。 云七夕原本是不想窥探人的隐私的,可是那打头的三个字,让她一见便再不能侧目了。 请退书? 向飞受伤,腿不便利,此时申请退役也是能够理解的。更何况他原本是单身一人,如今有了牵绊,恐不想再提着脑袋过日子,想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也算是给跟着自己的女人一份安心。 这算得上一个负责任的男人的行为。 想不到她无意间做下的决定,还成功地促成了一对良缘。 只是,小蛮现在在哪里呢?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不禁也开始担忧起来。在房间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正在这里,院子外面传来了很急的脚步声,云七夕快步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人影奔进院子来。 那不是小蛮是谁? 小蛮一见云七夕站在门口,顿时就愣在了当地,下意识转身就要跑。 云七夕三两步过去拉住了她,“小蛮,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人,你去哪儿了?向飞很担心你。” 小蛮顿时泪如雨下,却是始终咬着唇不吭声。 云七夕看了她一会儿,决定暂时不再追问,让呆在院子外面的两个晋军士兵去通知单连城和向飞,人找到了。 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就都回来了,齐聚在向飞的家里。 向飞在见到小蛮的那一刻,神情一松,不忍责备她,只道,“没事就好,小蛮,你去哪里了?” 听着他的问话,云七夕也看向小蛮,要知道,在等待大家的半个时辰里,她已经问了很多遍,可是小蛮始终什么都不肯说。她以为她要见到向飞才肯开口,所以她最后也不问了,耐着性子地等着。 可是,她此刻仍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闷头掉眼泪。 这样的状态,若说没事,谁会相信? “小蛮,你说话啊!”向飞有些急了。 小蛮摇着头,似是被逼急了,扭头就要往屋里跑去。 “等一下!”云七夕叫住了她。 小蛮背对着大家,肩膀不停地抽动着,看得向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云七夕走到小蛮面前,严肃地盯着她。 “小蛮,你不说话不是你不想说,而是你不能说是不是?” 小蛮猛然抬起头,顿时越发伤心,泪水滚滚而落,终于点了点头。 “张嘴。”云七夕捏着她的下巴。 小蛮一开始不愿意张嘴,直到感到下巴吃痛,她才不得已张开了嘴巴。 此时只有云七夕一人看得到,小蛮的舌头如今只剩下了一半。 “谁干的?”云七夕松开手,沉声问道。 小蛮自然是说不出话,她只能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流泪。 云七夕看着向飞,有些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小蛮的舌头被剪了。” 大家顿时一脸震惊,一抹沉痛从向飞的眼底滑过,他呆在了原地,似乎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蛮,你不能说,可是你能写,你可以把你遇到的事情写出来。”云七夕鼓励小蛮。 小蛮还是哭着摇头。 “小蛮不识字!”单连城的话打破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不能说又不能写,只能让他们干着急,那背后黑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诡异,小蛮失踪了半天,回来舌头被剪了,而她遇到了什么,她完全无法表达,这成了一个迷案。 小蛮进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一面默默流泪。 她虽然不说,但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要走。 向飞按住她的包袱,“小蛮,你要去哪儿?” 小蛮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执着地抓着自己的包袱。 向飞突地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单连城和云七夕。 “晋王,晋王妃,我要娶小蛮。” 小蛮一脸震惊地抬起头,随即摇了摇头,抓着包袱就要走。 其实大家都明白,向飞既然此刻能说出这话,说明他们二人早已是两情相悦,而此时小蛮摇头,只是因为自己如今成了哑巴,觉得配不上他了。 向飞自然不会让她就这样走,她如今不会说话,又没有别的生路,就这样走了,无疑是让她自生自灭。 他一把拉住她,将她扯向自己怀中,紧紧抱住她,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小蛮,你不会说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需要看你的眼睛,就能明白你在想什么。以前总是你说我听,以后换过来,我说,你听。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相处,相信我。” 这一番话,连云七夕这个旁人听了都感动了,她竟不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向飞竟然能说出这么动听的情话来。 小蛮在他的怀里已经完全崩溃了,呜呜地哭得很大声。 看到这一幕,云七夕心生感慨,若不是出了这回事,他们二人情投意合,该是很幸福的。这上天真是捉弄人,或者说这背后之人也太过狠心。 最后,在云七夕的劝说下,在向飞的恳求下,小蛮终于答应留下,答应嫁给他。 其实这大概是她期盼已久的事吧?又何尝愿意割舍? 至于那张请退书,云七夕亲眼见到向飞走到桌案前,挣扎了一阵,最后将它揉成团扔掉。 而云七夕并未将请退书的事告诉单连城。 向飞似乎是生怕小蛮反悔,决定把成婚的日子定在三天后,虽然很仓促,但婚礼本就只是一种仪式,不过是把两个本就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拉得更近。 小蛮自身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娘。身为晋王府的丫环,云七夕也不忍薄待了她,虽说向飞没有大操大办,她也是给她准备了不少的嫁妆。 婚宴很低调,宾客大都是晋军友好的战友们和东柳村的乡邻们。 向飞的父母不在了,在他的诚恳请求下,单连城和云七夕去充当了一回证婚人。 这种喜庆的气氛很容易感染人,云七夕觉得自己把小蛮安排到向飞身边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离出事已经过去三天了,小蛮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夜,她的幸福盖过了她的伤痛。 酒席间,由于都是自己人,大家都比较嗨。常年从军的人,可难得碰到这样的喜事。不是在军营,也没有那么多管束,单连城也就由着他们闹了。 酒席过半,来了一个迟到的客人。 那人云七夕有些印象,正是曾经在向飞的营帐里见过一次的人。 云七夕也是在此刻第一次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他是向飞的弟弟向阳。 正文 第268章 害了宝珠的人,必须揪出来 向阳一迈进院子来,立刻有无数道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他似是有点紧张。视线扫了一圈,在云七夕和单连城的身上停了片刻,就移开了。 单连城和云七夕今日都着便装,看样子是没认出他们,或者说是装作没认出来。 因为紧张,他有些结巴。 “哥成婚怎的,怎的不通知我?我还是从旁人口中得来的消息呢。” 讲良心话,两兄弟五官都不差,但向阳比他哥的相貌好。向飞常年征战,严寒酷暑,日晒风吹的,练得一身血性和冷酷,皮肤却也黑了,糙了。相比之下,向阳就显得细皮嫩肉了,完全一小白脸儿的样子。 奇怪的是,向飞见到自己的弟弟似乎并不开心,反而如见仇人一般,撑着桌子站起来,拿一双怒目瞪着他。 向阳当作没看见自家哥哥不愉的面色,继续说道,“哥哥成婚,当弟弟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薄礼还是要送一份的,望哥不要嫌弃。” 说完,一口箱子被两个人抬了上来,砰一声放在地上,听落地的声音,应该很沉。 向阳走过去,将那口箱子一打开。坐得近的立刻探头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顿时差点儿被闪瞎了眼。 这满箱子的银子,叫薄礼? “你这是做什么?我和小蛮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不需要你的施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飞也没给这个弟弟面子,话说得并不好听。 看样子两兄弟相处得并不愉快,可是云七夕明明记得向飞刚受伤时,向阳还特意到军营里来看他呢。 向阳明显被他哥的气势压住了,迎着无数道迥异的目光,他狠狠咽了咽口水。 “哥,你瞧你说的,你是我哥,这怎么能叫施舍呢?拿去给嫂子置两身儿新衣服,就当是我这个做小叔的孝敬嫂子的。哥,我还有事,喜酒也没空喝了,就先走了。” 云七夕盯着向阳的背影,倒是越来越好奇了。他说这话的口气,怎么像是在背台词? 按理说,这两兄弟父母不健在了,彼此都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应该很珍惜才对,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兄弟反目了? “大家别客气,接着喝!”向飞抛开心中不快,举起酒杯喊了一声。 大家这才回神,将目光从那一箱子银子上移开。酒香勾人,他们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举起酒碗,碰了又碰,干了又干。 大家越喝兴致越高,大声划酒拳,大声说笑,甚至有人大声放歌。 向飞端着酒碗过来的时候,拄着拐仗走得不是很稳当,脸上带着醉意,估计是喝高了。 来到单连城和云七夕的面前,他将自己的碗放在桌上,拿起酒坛子,先给他们二人的碗里都倒上酒,再给自己的倒上。 举起酒碗,他感慨万千。 “殿下,当年我向飞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是殿下给了我一条明路,今天我能娶到小蛮,也是殿下和王妃的恩情,我向飞虽是一个粗人,但忘恩负义的事我绝对不干。如有违今日所言,犹如此碗。” 他平日都是不多言语的人,大概真是喝高了,才会说这么多的话。说完,他仰脖子将一碗酒一气儿灌下,把那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摔碗的姿势充满血性,醉红的双眸写着坚定。 破碎的声音让现场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望向这边。 单连城没说什么,只是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云七夕站了起来,端起碗来,没有急着喝,却是没好气地笑了笑。 “向飞,哪有你这样的?结婚最忌讳碎东西了,偏偏你还自己把碗给打碎。” 闻言,向飞呆了几秒,似是明白过来,笑一笑。 “王妃,我是一个粗人,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小蛮是个好姑娘,我向飞这一辈子都会待她好的。” 云七夕点点头,豪气地举起酒碗,“说得好,是个男人,向飞,冲你这句话,我干了。” 说完她一口气就喝干了。 那一晚,大家本来要闹到很晚,被云七夕成功阻止了。 他们二人的婚姻想来有些心酸,也很不易,还是多留一些时间给他们吧。 酒宴散了,大家各自回家。 云七夕在马车里想了很多,小蛮嫁给了真心相爱的男人,虽然从此不能说话了,也是残缺的完美。 她想到了单宝珠,同样是被伤害,小蛮比她幸福。 单宝珠呢虽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可是云冲对单宝珠的感情却很明显没有那么深厚,或者说只是同情,没有爱情。也许是需要时间吧! 但那个害了单宝珠的人,云七夕必须把她揪出来,不能再等了。 次日,她便入了宫,把想要给宫里每个人做双鞋子的想法对惠妃说了。她为了低调原则,希望能以惠妃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情。 惠妃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但她既然提了出来,又是扬名的好事,也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她自然也是赞成的。 于是惠妃安排内务府整理了所有宫女,太监,侍卫,太医等的人数和名单。 云七夕却说希望能亲自为他们量脚的尺寸,惠妃不解。 “还要每个人都量?让他们自己报上尺寸不就好了?” 云七夕解释道,“母妃,亲自给他们量尺寸做新鞋,才能体现心意。” 惠妃想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 关于在迷华宫里发现的那个脚印的尺寸,云七夕自然是记忆犹新,所以她亲自去为每一个人量脚,担保不会错漏。 有新鞋可穿,大家都高兴极了,更有晋王妃亲自给他们量脚,更是受宠若惊啊!有很多人都特意把脚洗了很多遍,又换上了干净的罗袜才来的。 云七夕虽是尽量低调,却也得了个平易近人的好评价。 同样尺寸的脚有很多,她把所有人的尺码都一一做了登记。 回去之后,她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与迷华宫那脚印尺寸相符的男人划了出来。总共有二十多个,有太监,有太医,也有侍卫。 用排除法,单宝珠这件事不可能是太监干的,这人一定在侍卫或太医中。 量完尺寸,交由皇宫御用作坊去赶制。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云七夕的手中捏着一张名单,所有符合尺寸的侍卫和太医的名单。总共十五个人,关于怎样才能从这十五个当中找出那个人来,她早已有了主意。 这些日子,云七夕每日朝宫中跑,一回来就闷在房间里,几乎都不跟人说话。这一天,她从作坊回来的时候,终于被这位爷成功拦截。 “七夕,你很忙吗?” 听出他语气里小小的怨气,云七夕挑了挑眉。然而在还没有找到凶手之前,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只是朝他咧开唇角。 “我在做善事啊,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么?” 单连城一脸狐疑,“这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 乍听此话,云七夕乐了,问他,“那依你看来,什么才是我的风格?” 单连城沉吟了一会儿说,“你的风格不是不做亏本的买卖?” “哈哈!”云七夕大笑出声,“看来你真是十分了解我了,怎么办?被你看得好透哦。” 她扯东扯西,最后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皇家作坊加班加点地赶出这批鞋子时,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这二十天里,云七夕在等待结果中煎熬,隔三茬五就要跑到作坊去看,人们只道晋王妃对此事特别上心,却不知她急于一个答案。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也产生过迷茫,质疑过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煎熬了二十天,这批货终于拿到手了。 虽是日夜加班赶制出来的,但供给皇宫的东西,各种细节一点也不敢马虎。 这些天,那张名单已经在她的手心里快捏烂了。 而这一天,见证结果的时候,终于到了。 云七夕叫了帮手来帮忙发鞋子,比如即将要成为四皇妃的张沁雪,当然最重要的人是单宝珠。 单宝珠本是不想踏进皇宫来的,如今她宅得很,总爱呆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学会了拿刺绣来打发时间,更是一呆就是一整天。还是云七夕再三劝说,她才终于同意来的。 通知了所有人来领新鞋,大家都好高兴啊,早早地就来排队了。云七夕把所有人分成了几组,一人负责一组,而她特意有心把那张名单上的人喊到了一块儿,排成了一组。 那一排十五个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云七夕吩咐他们到单宝珠那里去领时,特意注意了每个人的表情。 大家都很兴奋,很快就涌到单宝珠面前排起了队。 云七夕站在一边,审视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确实看不出有任何一个有心虚的状态。只能说那个歹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如此镇定,装作若无其事,他的心理素质很好,演技也很高。 但,他能镇定不代表单宝珠也能镇定,毕竟宝珠才是受害者,而且云七夕提前并没有告诉她这一切,她的反应应该会十分诚实。 正文 第269章 蠢就蠢吧,爷不嫌弃 十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单宝珠的手上领过了鞋子,长长的队伍在缩短,十五又鞋子很快就发完了。然而整个过程中,云七夕并没有看到单宝珠的神色里有丝毫变化。 而她也仔细观察了每一个从单宝珠手中接过鞋子的人,他们说“谢谢公主”的时候十分真诚,似乎没有一张笑脸是虚伪的。 所以,最后所有的鞋子都发完了,她并没有找出任何答案来。 怎么会?难道是她的方向错了?怎么可能? “嫂子,怎么了?愣着做什么?”单宝珠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思路。 云七夕回过神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郁闷地说道,“我只是有点心疼我大把花出去的银子。” 单宝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嫂子,别心疼,你做的这些大家都会记得的。” 云七夕更是郁闷地摇摇头,“大家不会记住我的,大家只会记得母妃。” 当天,她回到晋王府,便一直呆坐在椅子上,为自己打水漂的银子默哀着。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今天就可以把查出的真相告诉单连城,然后她可以愉快地接受他的夸奖。结果,白白地花了银子,却一点收获也没有。原本以为将要明朗的事情此刻突然又变得迷雾重重了。 她闷闷地瘫在椅子里,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精气神全没了,与前些日子如打了鸡血般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巧儿站在一边好不担心,她可是一回来就坐在那里了,如失了魂一般,不说话,也不动,饭也不吃。 “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您可别吓我啊。”巧儿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状态,十分不安。 见单连城走进来,巧儿如看到救星一般,“爷,王妃她……” 单连城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巧儿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似是随口说道,“今日宫里好多人都穿上新鞋了,大家都很高兴,人人都在夸赞母妃的仁善。” 云七夕缓缓抬起头来看他,憋着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他们高兴了,我不高兴了。” 单连城盯着她一张严肃中带着点憋屈的脸,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我后悔,大把的银子就这样没了。”她瘪着一张嘴,嘴唇抖动,差点没哇一声哭出来。 单连城释然一笑,“你这些日子不是做这件事情做得很开心吗?我以为你很乐意花这笔银子。” 想起那二十个等待的日子,如打了兴奋剂一样的劲头,云七夕更是郁闷至极。 “你说我是不是吃多了?还是脑子抽筋了?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来?简直是创造了有史以来我的智商最低峰值。” 单连城愕然地盯着她,像是突然间不认识她了。 要知道,她向来都是很自负很自负很自负的,何曾这样贬损自己?这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 “蠢就蠢吧,爷不嫌弃。”他半调侃地说。 云七夕猛然抬头,狠狠瞪着他,“你怎么那么毒舌?没看到我已经够难过了吗?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我,还损我?” 单连城似很无奈,“蠢是你说的,我说不嫌弃还不叫安慰你?” “我可以说,你不能说,这不一样。”云七夕气呼呼地,得理不饶人。 过了一会儿,只听单连城长叹了一声,“你花了多少银子,不是在府里的帐上拿的么?爷还没心疼呢,你疼什么?” 云七夕神情一滞,缓缓抬起头来,天真的双眼望着他。 “是啊,虽然是府上的银子,可是我还是心疼啊,因为你的就是我的啊。” 这口气,多么理所当然!单连城简直哭笑不得。 “既然你如此不开心,那我就说件事让你开心开心吧。” 云七夕不抱希望地看着他。“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开心的?你发大财了?你升大官了?不对,你的官儿已经够大了,再升就是你老爹的宝座了。” “爷让青黎去宫里伺候母妃了。” “啊?” “以后,她会长期呆在母妃身边,没事不会回晋王府。” 云七夕压下心底顿时涌上来的一阵狂喜,脸上愣是没有露出半分来,口是心非地道,“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又不是她嫁人了。” 单连城挑眉看她,“你不开心?或者你舍不得她,那爷让她回来吧。” 云七夕当即揪住他的衣服,威胁地瞪着他,“你敢?是我舍不得还是你舍不得?” 单连城好笑地盯着她几欲抓狂的样子,“爷舍不得又何必让她走?” 盯了他一会儿,云七夕松开了手,低下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唇角大大地咧开了。 把这个会吃人的女鬼调走,她简直乐呵坏了好吗?她终于可以正常生活了,省得呆在自己家里还整日为了小命警惕着。而且,他把青黎调走了,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在乎她胜过青黎,说明他知道青黎在这个府里她不爽。 青黎在接到调度命令的时候一定想吐血吧?肯定比她今天的心情还要糟糕很多倍。这样想着,云七夕心里顿时就豁然开朗了。 其实,她是一个乐天派,再大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她的心里太久。仔细想想,再怎么肉疼,那银子花出去也就花出去了。千尽散尽还复来,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赚更多更多的银子。 只是,那个害了宝珠的歹人到底是谁呢?仿佛突然间什么线索都断了。 …… 自入冬以后,温度下降得很快,仿佛突然间,就已经是寒冬腊月了。 单景炎与张沁雪的婚礼定在腊月初八,还有五天的时间。 这一天,云七夕去了一趟沉香阁。 自从前线回来以后,她好像一直都很忙,忙着七夕号,忙着小蛮和向飞的事,忙着查单宝珠的事,还一直没来得及来一趟沉香阁。 她的这趟寻夫之旅之所以能够如此精彩纷呈,最后还立下大功,无夜有很大的功劳。她早该来感谢他了。 入得沉香阁的时候,婉兮引着她到了楼上一个房间里。 还未跨进门,她便首先闻到了一阵扑鼻的茶香,除了茶的清香,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什么香味儿,混合在一起,是一股特别沁人心脾的味道,似乎很容易能让沉醉其中。 屋里炉火上的茶壶在咕咕作响,白白的雾气升腾,飘散到四处,整个屋子都仿佛被白雾笼罩着,而那坐在茶几前,缓慢悠闲地摆弄着茶具的人,身着一身白衣,竟仿若置身仙境,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执起茶壶,茶水划成一道完美的弧度落入茶杯里,他的一举一动,似嫡仙一般优雅。 把茶壶重新放回火炉上,他指着刚沏好的茶,抬头看向已站在门口多时的云七夕,笑道,“请喝茶。” 呵!以为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足够入迷,却不想他早就知道自己来了。 云七夕笑着走进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端起他刚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小口,那神情像是在仔细品味。 无夜则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雾气无声地浮动在二人之间。 “好茶!”云七夕放下手中的茶杯,终是下了评语。 无夜一笑,“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品茶会品出不同的滋味儿来,心情好时,再苦的茶也会品出一份甘洌,若是心情不好,再好的茶恐怕也只剩苦涩。看来你立了大功回来,心情很不错。” 才怪!大把的银子都打了水漂了,有好心情才怪! 她扯了扯唇角,“还好吧!不好不坏!至于立功的事,你也有一部分功劳,是你给我准备的东西起了大作用。” 无夜沉思地盯着她,又给她的茶杯了续了茶。 “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用了那些东西来做了什么?” 那是她个人的绝密配方,也是军事机密,她自然不能说,于是她顾左右而言他。 “总之你帮了我,我得感谢你,这样,以后上我七夕号吃饭,我给你打半折,这个折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够意思吧?” “半折?”无夜疑惑地盯着她。 云七夕忙解释,“就是只收一半的价钱。” 无夜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了,今天我也是来照顾你的生意的。” 她今日来沉香阁本来就是两个目的,一是来感谢无夜,二是来给张沁雪挑结婚礼物。 无夜起身准备引着她去挑选他珍藏的几套好首饰,可云七夕却好奇地走向了靠墙放着的几层竹架。或者说她是被一股香味儿吸引去的。 那竹架由上至下分为很多层,每一层上面都摊着茶叶。 奇怪的是,这并不是采茶的季节啊,怎么会有嫩茶叶呢?而且那茶叶像是新鲜炒制好晾在那里的。 云七夕凑近嗅了嗅,真是很香。 “我怎么没闻过这么香的茶叶,真是太香了。” 可她刚才喝的明显不是这种茶的味道,没有那股香味儿。 “无夜,你不够意思啊,有好茶不拿出来招待我?” 无夜神情突然有些紧张,正色道,“这算不得是好茶。” 正文 第270章 爷心尖儿上的女子 云七夕最擅观察,无夜那一闪而逝的紧张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笑了笑。 “茶这个东西嘛,不一定人人都喜欢那最好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说是不?我已经被这茶的香味儿成功勾引了,你说怎么办?” 无夜伸手去放遮住竹架的布帘子,说道,“这茶不好,我还有很多别的好茶,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 他越是这样,越是勾起了云七夕的好奇心,在布帘子放下的一瞬间,她眼疾手快地伸手取了一袋出来。 她早已瞄好,其中一层放着不少已经包装好的茶叶。 “我就喜欢这个,掏钱买还不行吗?” 谁知无夜一把就把那包茶叶夺了过去,撩起帘子,丢回竹架子上。 “不行。” 他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把云七夕都吓愣了。 印象中,他一直温润有礼,从未动怒,即便上一次在翠柳居里被她发现,她怀疑他与太子有什么不正当的勾当,他也未曾如此。只不过他当时有些神秘,不肯给她看他们在做什么生意,那警惕的样子倒是跟此刻有些像。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无夜面色很快缓和过来,说道,“我那里有特意托朋友从江南带来的西湖龙井,送给你。” 云七夕审视地盯着他,“看来这茶比西湖龙进还珍贵?” 无夜正要解释什么,她却突地扬唇一笑,大度地摆摆手。 “算啦!跟你开玩笑的。一试就试出你小气的本质来了,其实我也并不是很喜欢喝茶,喝茶容易失眠,瞧你小气得!” 无夜微愕之下,无奈地笑了,“好吧,算我小气,你不是要去挑首饰么?随便挑,我也给你打半折。” 云七夕眼睛一亮,乐了,“那敢情好啊,少花就是赚啊,看在你大方让价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刚才的小气了吧。” 那口气,就好像人家让了价不说,还得反过来感谢她似的。无夜尴尬又无奈。 挑好了礼物,云七夕离开沉香阁,走出一段距离,她放缓了脚步,展开了手心来。 看着手心里躺着的一小撮茶叶,她狡黠地弯起了唇来。 本来她确实不爱喝茶,也只是对这个茶叶的香味儿感到好奇,倒是无夜的反常引起了她的兴趣。 如今茶叶样本在手,还怕查不了这其中的猫腻? 沉香阁的临街窗口处,无夜一直望着云七夕的身影离开,直到拐过街头,消失不见。 “婉兮,以后不可再轻易带人去那个房间了。” 站在他身后的婉兮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公子,婉兮一直认为晋王妃与您的关系很好,所以……” “太子殿下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无夜打断了她的话。 婉兮点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点头,忙道,“准备好了。” “我亲自送去太子府。”无夜收回视线,转过身来。 突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匆匆朝着楼上来了。 “我去看看。”婉兮警觉地说着,快步走了出去。看到来人,她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无夜,“公子,是袁大哥。” 话音落下,风尘仆仆的袁毅出现在门口。 他大步走进来,抱拳喊了一声,“公子。” 无夜盯着他,面无表情,“我有没有说过,除非紧急重要的事情,否则不要到沉香阁来?” 袁毅面色凝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过来,“公子,此事很紧急,也很重要。” …… 话说云七夕拿回茶叶以后,便取了一小部分用开水泡着,把干茶叶放在一个干碟子里仔细分析。 身为资生中医,又有一副天生十分敏锐的鼻子,所以她几乎能分辨所有药材的味道。但,这茶香得诡异,仿佛是有很多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实在难以清晰分辨。 又把那把泡好的茶拿过来,观察着茶杯里已经展开的嫩绿茶叶,闻着那随着热气飘出来的茶香,保险起见,她用银针试过以后,才轻轻抿了一口。 一股茶香在她的口中辗转,却又似乎比普通的茶香多了一点什么,回味悠长。 猛然间,一道精光从她的眼底滑过。 倒掉了茶,她从椅子上抓起起先解下来的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王妃,您这才刚回来呢?又要去哪儿?”巧儿追着问。 云七夕走得极快,没有回答。 她离开沉香阁顶多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然而当她再回来时,迎接她的却是大门上的一把沉重的大锁。 关门了? 次日,云七夕又专程来了一次,沉香阁的门依然是锁着的。 难道是出远门了?不是还有婉兮吗?难道婉兮也跟着出远门了? 带着疑问,转眼间到了腊月初七的晚上,气温似乎一夕间又降了许多。 云七夕蜷在榻上快一个时辰了。 巧儿在屋子里生起了暖炉,又给她加了一床毯子盖在身上。 “王妃,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好啊,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巧儿满脸都写着担忧。 云七夕整个身子蜷在榻上,闭着眼,皱着眉头,不想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要不,要不奴婢去请顾老过来看看吧?有什么不舒服您可千万别自己忍着,难受的是您自个儿,奴婢瞧着也心疼。” “不用。” 身为医生,云七夕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一次亲戚来报道,都折腾得她要死要活的,都得萎靡不振好几天。这一次,大概是天气骤冷的原因,更是来势汹汹,要了她的命了。 “你去用姜和红糖帮我熬点姜糖水来吧。”云七夕未睁眼,有气无力地吩咐。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您忍着点儿啊。”巧儿忙地起身,连连答应着快步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云七夕一人虚弱地蜷缩在榻上。 暖炉的炭火烧得很旺,她的身上也盖着厚厚的毯子,可是她却依然在发抖,冷得发抖,痛得发抖。 她真想喊娘啊!真希望喊一声娘,娘的姜糖茶就端到眼前来了!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喝下去就舒坦了。 “巧儿,你怎么还不来……”她紧紧捂着肚子,低声哼哼,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力气抬起头来。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探上她的额头,紧接着,一双手臂将她捞入怀中,熟悉而低沉的声音略显焦急地喊道,“七夕,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七夕捂着痛得直抽搐的肚皮睁开眼,面色苍白的盯着眼前这个丰神俊郎的男人,他深遂的眼神里此刻写满了焦急。 云七夕没有力气回答他,只轻声吐了一个字。 “痛!” 她躬着身子,在他的怀里依然像一只虾米一般蜷着,面上血色尽褪。 这大概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虚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不是自己会医术吗?” 他的声音听来含着怒气,云七夕心里顿生委屈,她已经痛成这样了他还生气? “有一句话叫,医者不自医,我的痛,你不是女人,根本不能体会。”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牙尖嘴利地回一嘴,可是此刻,她反驳出来的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曾经给她送过姜糖水的那个男人,他是个极懂女人的男人,若是他看到这种状况,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路子。”单连城沉声一喊。 候在外面的小路子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云七夕苍白的面色以及单连城着急上火的表情,顿时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爷,奴才在。” “去叫老顾过来。”单连城冷着脸道。 “不要!”云七夕出声阻止,声音低弱。只是某人自是由不得她不要。 “还愣着做什么?”单连城怒斥,一道寒光射来,小路子吓得差点直接给跪了。 “是!奴才这就去。” 小路子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起身退了下去。 抹着脑门儿上的汗,他走得极快,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王妃平日里不是看着身体挺好的,仿佛永远精力十足的样子,怎的突然病倒了?看样子还挺严重的。 什么病如此来势汹汹他不知道,只是他忆起那道冰寒的目光,心肝直发颤。心知今日王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的日子也要不好过了。于是他更是加快了脚步。 顾远倒是来得极快,入得屋内,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走到榻前,不敢迎上某位爷愠怒的视线。 “爷,让老朽给王妃看看吧!” 单连城这才将云七夕放平在榻上,起身沉着脸站到一边。 顾远走上前去,瞅了瞅云七夕苍白的面色,说道,“王妃,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老朽来给你把把脉。” 云七夕不好直接说哪里不舒服,只好直接把手臂交给他。 顾远屏气凝神地把上脉,心里在祈祷王妃千万不要有什么大事才好。 他是晋王府的老人了,又长年跟着单连城出征,这一次二人历经坎坷,在烽火中相拥的画面他也是亲眼所见。他心知这榻上的女子在爷心中的重要性。所以他人还未到,就已经紧张了。 正文 第271章 下辈子不做女人 顾远探过了脉后,了然地松了口气,侧身朝着单连城躬身回道,“爷,王妃并无大碍。” 单连城深锁的眉头未曾舒展,眼底写着质疑。 “无碍怎会痛成这般?” 说起这痛因,顾远虽是老大夫了,也是好一阵的尴尬后,才看向云七夕,问道,“王妃恐是月信之痛吧?” 这话倒还问得文雅,云七夕轻“嗯”了一声。 顾远了然地点点头,说道,“王妃本身气血虚弱,体质偏寒,月信之期,又遇上天气骤冷,寒气重,疼痛才会加剧。王妃,您也是会医之人,老朽说的这些您应该都知道,平日里还是要多顾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没办法让她现在不痛?” 虽然从顾远的话中,单连城明白了她的痛因,但听来听去没听到解决方法,云七夕依然痛得死去活来,他冷冷的问话声更显躁怒。 顾远心肝儿一颤,冷汗就下来了。站在一边的小路子也是紧紧低着头。 “爷,老朽,老朽只能想办法减轻王妃的痛苦。可王妃是因身体虚弱才导致这种情况,要调理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老朽……” “先让她现在不痛。”单连城烦躁地冷冷打断他。 顾远脸皮一抽,忙道,“是。” “王妃,姜糖茶来了。” 端着姜糖茶走到门口的巧儿一下子顿住了,看出屋里气氛不对,看出某位爷很生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顾远却是眼睛一亮,“是姜糖茶?” “是。”巧儿点头。 “快拿过来!王妃及时喝下这碗姜糖水,疼痛就能缓解一些,若是再配合上热敷,效果会更好。”顾远如找到了救星一般地激动。 巧儿急忙端着碗上前,单连城却伸过手来。 “给本王,你们都下去吧。” 巧儿战战兢兢地将碗递给他,一干人等如蒙大赦,很快便消失了。 单连城将姜糖茶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将她扶起来,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揪着眉头痛苦地呢喃。 “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做女人了,太他妈受罪了。” “那爷怎么办??”他突然说。 因为痛,云七夕连带着脑子的反应也迟钝了,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她不做女人了,他怎么办? 她好想笑哦,只是笑得有些无力。 “不如这样吧,我们交换一下身份,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你也尝一尝这每个月被亲戚骚扰的滋味。” 想像这位爷变成女人的样子,云七夕是一边痛得不行一边又觉得十分好笑。 “你做女人,应该十分地妖娆迷人,估计会很讨男人喜欢。” “不是痛得没力气吗?这会儿这么多话?”单连城板着脸。 云七夕虚弱地点点头,“是,我真的很痛,一点不假,赶紧地,把那个姜糖茶拿过来。” 单连城给她垫了被子在身后,让她半躺着。端起姜糖茶,用勺子喂着她喝。 温热中带着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一股暖流缓缓从胃里蔓延开来。 她痛得有些迷糊,看不太清他此刻的表情,不过,在她的记忆里,曾有过类似的画面。 “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喂我是什么时候吗?”她苍白的面色笑容柔和。 一句话让两人同时陷入了回忆里。 上一次,她差点儿嫁去了西凉,一场劫难,站在生离死别的边缘,他们首度认清了彼此的内心。 在那个农妇家里,他初次给她喂粥,动作那般地生硬,却又是那般触动她的心。 “可有好些?”喂完之后,他有些急切地问。。 云七夕虚弱地看着他,好笑地牵了牵唇角。 “你以为这是什么神药?喝下去立刻就会好?” 单连城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拉过厚厚的被子给她盖上了,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半点也不能动弹。 然后她看到他脱掉了外衣,走到火炉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喝了一碗姜糖水,浑身热和起来,这会儿那股痛倒是缓解了一些。但大姨妈不肯轻易地放过她,还在持续地考验她。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时,他入了被窝来,从背后紧紧将她搂住。 他的胸膛很热呼,就像一个天然的烤火炉似的,贴着她的背,暖暖的。 接着,他的手缓缓伸到她的腰间,撩起了她的衣服伸了进去。 “别!”她条件反射地按住了他的手。 耳旁传来一声轻笑,他道,“你都这样了,爷还能做什么?” 难道是误会他了?云七夕窘了窘,松开了按住他的手。 他的双手滑向她的腹部,就那样贴在她平坦的腹部上。他的手很热,不寻常的热,所以他刚才应该是在火炉边特意将手烤热了吧。因为起先顾远说过要配合热敷。 “是不是这个位置?”他问。 她从感动中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 “会不会好些?” “嗯。” 她只觉身体暖暖地,暖到心里,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或者也许是这股温暖盖过了疼痛。 敷了一会儿,他又起身去把双手烤热,如此重复了好几次。而她最后就在他温暖的怀里睡着了。可能是被痛意折腾了太久,累了,又或许是他的胸膛太温暖,太安心。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还感到他起身了很多次。 次日,腊月初八,清晨。 云七夕醒来时,他的双手还依然放在她的腹部上,她依然躺在他的怀里。 她轻轻侧过头来,瞧着单连城安睡的俊颜,他的眉头轻轻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昨晚,他应该没睡好吧? 云七夕盯着他,有一阵的恍惚。 睁眼就能看见他在身边,其实这就是平常夫妻的幸福。 “还疼吗?”单连城突然开口了,嗓子有些干哑,同时睁开了眼睛。 云七夕诧异地盯着他,“原来你装睡啊?” 单连城双臂收紧她,说道,“没装睡,只是刚好醒了。还疼吗?”他的手掌抚着她的腹部,再次重复问道。 还疼吗?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 她有些感动,转过身来,情不自禁地伸手圈上他的脖子。 “我大姨妈她见你这么担心我,被感动了,所以她也不忍心折腾我了。” 单连城搂着她纤弱的身板,面有倦意,轻叹了一声,“你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身体怎么会如此差?自己还是个会医术的,难道都不会自己调理么?笨蛋!” “见过这么聪明的笨蛋吗?”云七夕自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她扬着眉头,声音愉悦。 单连城一手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的头靠在他的颈窝。 “爷昨晚伺候了你一夜,你该怎么补偿?” 云七夕扑哧一声喷笑了出来。 “把你自己说得好厉害啊,伺候了一夜,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金枪不倒呢。” 单连城盯着她一会儿,点点头,“会开玩笑了,说明好了,不疼了。爷问你呢,怎么补偿?” 云七夕沉吟了一瞬,笑眯眯地抬起一双水眸,“不如这样……” 她仰起头,软软的嘴唇地凑了上去,她很少主动,动作有些生涩。 在接触到他的唇的那一刻,她能感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照她的理解看来,表达感谢,不过一个蜻蜓点水一般地吻就够了。可谁知一吻上去,就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了。 他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他的吻渐渐地反客为主。 “不行,我大姨妈还在呢。”趁着喘息的空档,云七夕急急地说道。 她的担忧他知道,只听他一声轻笑,“我不过是亲你,你紧张什么?” “我怕你一热血沸腾起来,就不管不顾,举起枪来横冲直闯。”云七夕说得既隐晦又直白,单连城差点儿崩溃。 随即又狠狠地将她啃吻了一阵,直吻得她缺氧求饶才放了她。 其实云七夕是很佩服他的,明明自个儿已经欲火焚身了,却仍能理智地说停就停。她自己总是那个最后被撩得失去理智的人。 今天是腊月初八,穿好了衣服出门,云七夕打开门时,简直惊呆了啊。 “下雪了,居然下雪了?” 怪不得昨晚冷得厉害,原来是要下雪的预告啊。 此时地上有着薄薄的一层雪,估计是后半夜或者快天明时才开始下的。 见她如此兴奋,单连城问道,“雪每年都会下,并不稀奇。” 是啊,雪每年都会下,可是她从前住在南方,很少见到雪的,所以每次见到雪,她都会特别兴奋。 云七夕记得,今天是单景炎和张沁雪成婚的日子,天降瑞雪,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吧?她的心里这样美好地想着。 吃过了午饭,她就开始换衣梳妆,这些流程如今她也已经入乡随谷地习惯了。 ?饬好一切,傍晚时分,他们乘着马车出发。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天。 这一天,百姓们冒着雪涌上街头,看四皇子迎着花轿进皇宫。 云七夕一路一直兴奋地掀着帘子望着外面,看天上的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看一张张感染着喜庆的笑脸在雪景中灿烂。 想着快要路过沉香阁了,云七夕提了口气,看了过去。 " " 正文 第272章 各有各的傻 雪在飞,沉香阁的大门紧闭,那把大锁依然挂在门上。 依然锁着,连续三天了吧?看来真的是出远门了? 宫门口,显得很拥挤,参加婚宴的马车排了很长。 马车里的夫人小姐们,兴奋地打起帘子,欣赏着雪景,笑语声不断。 其实无论生在什么地方,什么年代,每年的第一场雪都是很让人兴奋。 今天的这场婚礼,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喜事了,又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所以格外热闹。 红灯笼那火红的光映得四处喜庆一片,就连那雪花仿佛也在红光的照映下平添了一丝温暖。这个雪天似乎并不寒冷。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永和宫的里里外外。 宫女太监们匆匆的脚步忙活着宴席的事儿,却都感染着喜悦,脸上挂着笑容。 云七夕站在花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总是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别人脚上的鞋子。 一面缅怀自己打水漂的银子,一面反思这一场失策。 是方向不对还是错漏了? 皇后的凤仪宫很热闹,曲意逢迎的人都上赶着去给皇后道喜,生怕落于人后了。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结婚明明是新郎新娘的大日子,可是,在古代,人人都吃香的喝辣的,热热闹闹,唯有被迎进门的新娘子,被冷落在洞房里,孤零零地坐着,数着流逝的时光,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她只想问,凭什么?若不是女人出嫁,这些人吃个屁,热闹个屁。 所以,当人人都往凤仪宫走的时候,云七夕去了永和宫。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永和宫内很安静,红红的烛光从窗户纸上透出来,朦胧一片。 门外站着两个丫头,远远就认出了云七夕,却有些诧异。 “晋王妃,您……” 宫里人人都听过晋王妃与四皇子的绯闻,所以,今日四皇子成婚,晋王妃到新房来做什么? 察觉到丫头们眼中的警惕,云七夕笑了笑,“怎么,怕我闹事啊?我有那么不识趣么?” “是七夕吗?进来吧。”张沁雪的声音突然在里面响起。 主子发了话,奴婢自然只有从命,于是她们推开了新房的门,让了她进去。 云七夕感谢地朝两个尽责的宫女点了点头,笑着走了进去。 张沁雪穿着大红喜袍坐在床上,头上的盖着的红盖头未曾摘下。 “七夕,是你吗?”她的声音听来有些紧张。 “是我。”云七夕回答。 张沁雪一激动,正要取下头上的盖头,云七夕却上前拦住了她。 “别,你这盖头还是等着四皇子来给你揭开吧,人人都说女人在结婚这一天是最美的,期待着她被你惊艳吧!” 说完,她也不讲究,挨着张沁雪一屁股坐在了人家的喜床上。 “沁雪,恭喜你,如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我就是来八卦一下,我离开京城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沁雪顶着盖头坐着未动,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是他发现了我的好,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了,你这么好,他竟然这么晚才发现,只能说他太迟钝。”云七夕回答得极是利索。 张沁雪笑了,“我都不相信,你居然还相信。” 云七夕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来,放到张沁雪的手心里。 “我不会选礼物,据说呢这一对并蒂莲的宝坠可是被月老和观音两尊神仙开过光的,灵得很,月老说,戴上它的人以后一定会婚姻幸福,百年好合,观音娘娘说,戴上它一定会多子多孙,福泽绵长。” 张沁雪呲一声,笑得盖头颤动。 “七夕,你可真会瞎编。” “我有吗?我才没有瞎编,这件事情嘛,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是宁愿相信。沁雪,”她握着她的手,“你和景炎一定要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张沁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好了,现在让新娘子的美丽也来惊艳惊艳我。”说着,她蹲在张沁雪脚边,轻轻掀起了她的盖头。却见张沁雪正措手不及地去抹眼泪。 云七夕一皱眉,“哭什么?新娘子哭了可不好看,呆会你门口那两个丫头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呢。” 听她这样一说,张沁雪又破啼为笑,“就是你害的,说的那些话,让我眼泪止不住。” 云七夕叹了一声,盘腿坐在她脚边,“女人啊,你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我告诉你,泪点太低了可不好,要坚强一点。宫中不比外面,不比自己家里,凡事多长个心眼儿,别笨笨地给你欺负,知道吗?” 张沁雪抹掉眼角的泪,伸手拉住她的手,“知道了,七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从来我们两个就是最好的,无论怎样都不会变,虽然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可是我觉得你如今反而更好,活得洒脱快乐,不再整日为情痴傻。” 她自然不会为那个不值得的人去痴傻,可是,她好像陷入了另一场痴里。 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错误,她不愿去深想,只要当下幸福就很好。 至少昨夜放在她肚子上的那双温暖的手,给过她最安心的温暖,暖到了心里,她愿意为他痴傻一回。 “七夕,你怎么不说话?” 云七夕扯了个笑,“没什么,我们啊,各有各的傻,希望是傻人有傻福吧。” 张沁雪含泪点点头,“我觉得你如今就很幸福,我看晋王殿下对你极好,我真心为你高兴。” “相信我,你的幸福就从今日开始。”云七夕用充满正能量的声音说。 张沁雪动容地点点头,“嗯。” “我得走了,不然呆会儿新郎倌儿都回来了,看见我这个不速之客,还以为我要跟他抢媳妇。” 盖头下的新娘又笑了。 云七夕最后拉着她的手说,“你在这里,好好地收拾心情,美美地迎接你的洞房花烛夜吧。” 一句话让张沁雪本就涂了腮红的脸更是红透了,嗔道,“七夕,你真是没个正经。” “好了,我真走了,错过了美食,我可就亏了。” “去吧!”盖头下的张沁雪笑道。 出了永和宫,大多数人也都已从凤仪宫里出来,陆续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云七夕也随着人流走。 “晋王妃?”一个女人的声音人她的身后响起。 云七夕回过头,却是容妃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晋王妃怎的独自一人?今日是四皇子大喜的日子,晋王妃看起来似乎很落寞?” 落寞?眼瞎啊,她明明很高兴,她哪只眼睛看到她落寞了? “容妃娘娘又想唱戏了?那就赶紧的吧,趁着今天人多热闹,给大家来一出?” 她毫不客气的讽刺话让容妃脸色一变。 “什么,容妃娘娘原来还会唱戏?” “看来我们今日是要饱眼福了?” 有路过的人听见了云七夕的话,插了一嘴过来,容妃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容妃身上,云七夕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淡定地朝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酒席上,落座后,云七夕看见了青黎,她站在惠妃身边,也正好朝这边看过来。 青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云七夕则是勾唇一笑,淡然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今日单景炎着一身大红喜服,这喜庆的颜色削弱了他的几分病态,身姿挺拔,眉目英俊,整个人看起来倒还精神。 当然,她家老公也不差,于万人中都能出挑的相貌,举杯,喝酒,都显出一种潇洒和豪气。 云七夕也是在席上,从大家的谈话中才知道,张沁雪是四皇子侧妃,也就是说单景炎的正妃之位,依然空着。 她下意识看向大殿上,韦青青依然如上次一样坐在皇后身侧,一举一动都能看出皇后对韦青青的宠爱。皇后的心思相信大家都懂。 看来,张沁雪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坐了一会儿,还没吃上多少东西,大姨妈又开始折腾她了,只不过今天比昨天稍微轻松一些。 忍了一会儿,实在难受,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吸引大家的目光。 所以,她趁着无人注意到她,便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雪依然在下,一股寒冷迎面袭来,她裹紧身上的裘衣,走在御花园的风雪里。 其实,这夜间的雪景远远胜过了太和殿里的风光。 走了一会儿,那股腹痛感更加强烈了些,她找了块石头,拍干净上面堆积的雪,坐了下来。 这会儿,所有的主子奴才应该都在太和殿那边,所以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什么人。 雪花从暗黑的苍穹飘落下来,越来越大。 此时在雪中赏雪已经不是一种好的享受了,看见身后的假山下似乎有一个山洞,于是她走进去暂时躲避风雪。 山洞中间有一道石壁,将山洞的空间分隔成了两边。 云七夕正坐下来,揉着疼痛的肚子。却突然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女人的娇笑声。 脚步声很快入了山洞。 “唔,讨厌!看你猴急得!” 一道石壁之隔,女人娇嗔的声音响起,云七夕顿时愣在了当地。 正文 第273章 野鸳鸯真不少 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到震惊! “不要,嗯……你今儿是怎么回事?这么急?”女人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想必是嘴-巴正忙碌着。 男人气息很粗,很急,“我想要你,真的,容儿,我真的想死你了,你就在这里从了我吧!” “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女人虽是这样说,可那声音也是变了,明显是已经被挑起了情-欲。 “怎么会?今天大家都在太和殿,没人会注意到咱们。”男人的气息声越来越重,云七夕隐隐地听见了似乎是解衣服的声音。 云七夕捂着肚子靠在石壁上,那心情简直是日了狗了。 这是马上要上演限制级的节奏吗?要不要这么火爆啊? 皇帝还在太和殿里推杯换盏,庆祝自己儿子纳妃,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女人在这里已经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 不,看这两人轻车熟路的相处模式,这顶绿帽子恐怕是早已扣在单烨的头上了。 这一对狗男女竟然不怕冷么?在大雪天里找刺激? 石壁后那暧-昧的声音持续升温,清晰地传入了云七夕的耳朵里,男人的喘-息声,女人压抑着的似痛苦又似欢-娱的呻-吟声。 云七夕恶趣味地想,如果她此时走出去,让他们看见这个山洞里还有第三个人在,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被吓得从此不举。 不过,她自然不会这样做,狗急了跳墙,万一他们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可她又实在想知道那个和容妃通奸的男人是谁,有多大的魅力有本事把皇帝的女人都收服了。 当然,皇帝的女人其实比普通的女人更寂寞,若是不受宠,长年独守空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不受宠的帝王女人其实最寂寞,最经不起诱-惑,走到偷人这一步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坏人,你要了我的命了。”容妃喘-息着,妖-嗔着,听那声音是简直爽得不知身在何处了。 云七夕突然想笑,起先她还在想他们挺不怕冷的,不过现在想想,做着剧烈运-动,浑身热-血-沸-腾,自然不怕冷。 “容儿,我的好容儿,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男人在运动中说着动-情的话。 整个山洞里都充斥着一种荷-尔-蒙的味道。 云七夕在心里期待着他们早点结束,因为她已经觉得肚子越来越痛了,她担心她会忍不住哼出声来,暴露了自己。 谁知,没等来结束,却等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在那儿,那边!”有人在喊,无数道脚步声离假山越来越近。 石壁后那对狗男女明显慌了。 “好像是有人过来了,怎么办?”容妃慌张地问。 紧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云七夕捂着肚子,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两人的事儿好像是还没有办完吧?所以,这男人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脚步声来到了假山外面,还夹杂着刀剑的铿然声。 “啊,不要,皇上开恩啊,皇上开恩啊!”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突地响起。 背后的那对狗男女松了口气,这群人不是冲着他们而来。趁着无人注意,一前一后朝山洞外走了出去。先走出去的是佯装镇定的容妃,那男人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 云七夕实在好奇那个男人是谁,便大着胆子探出头去看。 瞥到很快消失在洞口的背影,云七夕惊讶极了。 太监? 她应该没看错,那人穿的是太监的衣服。 所以与容妃通奸的男人是个太监?或者说是穿着太监服混进来的? 女人的声音仍然在不断地求饶,仍有脚步声从远处持续不断地朝这边涌来,看来外面是越来越热闹了。 云七夕本不想出去,可是,她发觉肚子越来越痛了,这一次大姨妈是决定跟她死磕到底的节奏啊? 她只好朝洞口走去,以为没人注意到她,可是在迈出山洞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很快被盯住了。 站在容妃身边的那个太监看见她从山洞出去先是一愣,随后那一双目光顿时变得锐利凶狠。 所以他此刻一定知道,他们的行为已经败露了。 那是一张陌生中又有些熟悉的脸,熟悉是因为他多次跟在容妃身边,所以她有印象。他应该是容妃宫中的管事太监。 可是,他如果真是太监,又怎么可能跟容妃苟且? 而容妃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她的眼睛只盯着此刻地上的那个女子,脸色白得不像话。 云七夕镇定地走入人群中,这才发现,太和殿里好多人都出来了,包括皇帝单烨。 此刻他的一双怒目正死死地盯着被丢在雪地里的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臣妾这一次吧,臣妾错了。”女人一直跪伏在单烨的脚边,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地哀求着。 单烨愤怒地一脚将她踢开,力道毫不留情。 “贱人!” “皇上,皇上请开恩,皇上请开恩啊!” 另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是跪在女人身边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侍卫。 “想不到李婕妤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太丢人了!” “就是,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 围观后宫女人在为皇上鸣不平,实际也是为了反衬自己的忠心不二。 看到这里,云七夕明白了,敢情又是一场偷-情戏码。 看来,这皇宫里的野鸳鸯还不少呢? 这还是被发现的,还没被揭开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对。 云七夕只觉得单烨的头上冒着很强的绿光,那绿帽子叠起来,估计能直上云霄。 “来人哪,把这两个狗男女拖下去杖毙。” 单烨一声令下,旁边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了上去,将两人抓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被抓的李婕妤反而镇定下来了,不淡定的是站在人群里的容妃和她身后的那个太监。 云七夕猜测,两人一定冒了一身冷汗吧! 李婕妤的下场警示力很强,不知以后他们是会收敛一点,还是会为了那点欲-望顶风作案? “拉下去!”单烨烦躁地挥了挥手,多一眼都不想看。 那李婕妤却是突然凄凄然笑了起来,“皇上,这不公平,皇上,臣妾没错!” 捉奸已经被捉双了,竟然还要论公平?人群里那些好事者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就看她能说出个什么理来。 “贱人,你还敢说?”身为男人,单烨自觉脸面已经丢尽,恨不得手撕了她。 李婕妤笑得惨兮兮地,“皇上,您后宫三千,夜夜帐中春宵暖,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皇上,臣妾入宫之初,您一夕恩宠犹如昙花一现,如今您可还记得后宫有臣妾这个人么?臣妾夜夜独守空房,寂寞孤独,您知道那种滋味吗?” “这话说得,偷了人还有理了。” “就是,真不要脸!” 她说得动情,然而却并未给自己拉来同情分,还反而引来一阵嘲笑。 “拉下去!”单烨眉头皱得很深,挥了挥手。 “是。”两个人很快被拖了下去。 那李婕妤的嘶喊声还在持续凄冽地传来, “皇上,这不公平,这不公平,皇上……” 应该是知道这是最后的发声机会,所以这个李婕妤胆子大了,敢把自己的怨气和不平一股脑儿地都喊了出来。 这何尝不是喊出了众多后宫女人的心声?只是其他女人不肯承认而已。 今天这出戏,如果说是巧合,云七夕绝对不信,恐怕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局,只等着那个李婕妤往里跳呢。 此刻,云七夕已经无心再分析这些,那股腹痛感越来越强烈了,强烈到直冲她的大脑。 她感觉她快要坚持不住了,迷糊的视线在人群里搜寻着一个身影。 缓缓地,她躬下了身去,在她快要倒下时,只感到一道红色的影子大步跨了过来。 “七夕,你怎么了?”单景炎焦急的声音响起。 他的喊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大家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顿时八卦指数飙升。 四皇子着一身喜服抱着晋王妃,慢慢淡去的绯闻又重回了大家的记忆里。 “我没事。”云七夕强撑着,想要推开他,可是她痛得没有力气。 “三哥,三嫂不舒服。”单景炎喊了一声,紧接着,云七夕瞥见一个俊拔的人影大步走了过来。 一双更加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单景炎手中接过。 云七夕抬起头,见他眉头锁得很深,想朝她笑一笑好让他安心,只是她竟然笑不出来。 “三哥,要不要请太医?”单景炎问。 “七夕这是怎么了?”单烨的声音问道。 “七夕,你哪里不舒服?”惠妃也扑了过来,满脸关切。 讲真,这婆婆对她真不是盖的。 跟着惠妃过来的青黎一脸漠然,她应该巴不得她痛死。 云七夕没回答,缩在单连城怀里。 她哪里不舒服,他知道。 “父皇,母后,七夕这几日身子不爽,儿臣就先带她回去了。” 单烨也是担忧地看了云七夕一眼,“好吧,你们回去吧,七夕,有哪里不舒服别强撑着。” “看样子晋王妃是肚子疼,不会是有了吧?若是有了,肚子疼可大意不得啊。”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偷人被她全程听见的容妃。 正文 第274章 你这是侮辱科学啊 云七夕想,容妃之所以还能如此尖锐和嚣张,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不轨行为其实早已经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可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太监却是清楚的,眼见着容妃还不知死活地主动挑衅,他的一张脸霎时就白了,全是阻止不及的紧张。 云七夕心中冷笑,自己已经踩在了刀刃上还不自知,还在不停地蹦跶,看来是皮太厚了,还感觉不到疼。 容妃的话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云七夕的身上。 惠妃满脸期待,青黎质疑地盯着云七夕的腹部,隐有不甘。 有了?有个屁! 大姨妈都还没走,怎么可能有? “七夕,你真的有了?” “母妃,没有!”云七夕低声回答。 话落,单连城已经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云七夕无力地靠在单连城的怀里。 “快点!”他沉声催促着驾着马车的戈风。 “是。”戈风应了一声,马鞭响亮地甩在马屁股上。 可马车一跑快,就颠簸得厉害。 “不要,太快了我想吐。”云七夕小声说。 单连城忙地又道,“慢点!” 戈风一愣,立即又放缓了速度。 “怎的仍是不见好?”单连城那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解开她的衣服,手伸到一半,不知怎的又顿住了,有些无奈地说道,“七夕,我的手是冷的。” 明白过来的云七夕心里一暖,转过身靠在他的肩上。 “没事儿,我告诉你,这种事对女人来说是很正常的,是女人都该经历过,只是轻重的区别。” “别说话。”他能感受到她说话很吃力,用她自己身上的大氅同时将她裹住。 今晚的永和宫,是皇宫里最亮的地方。 张沁雪的盖头已经挑开,她静静坐在床边,低着头,不时偷瞄一眼静坐在桌前的单景炎。 已经一个时辰了,他似乎没有打算过来睡觉的意思。 “先前听宫女说七夕身体不舒服,她怎么了?”张沁雪试图打破这种安静。 可悲的是,她要用七夕这两个字去唤起他的注意。 单景炎未回头,说道,“她是不舒服,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他的语气里很明显听得出一种担忧。 “怎会呢?起先我见到她不还好好的?”张沁雪的担忧也是真的。 单景炎未回答她,只是望着某处出神。 直到那一对红烛被风吹得摇曳得厉害了,他的思绪才回了现实。 他似乎醒悟过来,今天是他成婚的日子,这里是他的新房,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起身,一步步朝床边走来。 看着那缓缓接近的身影,张沁雪低着头,红着脸,有些紧张。 单景炎盯着她,略有愧疚,“是我对不起你,我的心可能暂时无法接受你。” 心里抽痛一下,张沁雪一脸平静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七夕,你不想旁人误会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不介意,真的。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能接受我,只要能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就好。” 她的话让单景炎微微惊讶了一下,他震惊于他的想法她竟然能知晓得如此透彻。 “对不起!”他低叹了一声。 除了说这个,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愧疚。 张沁雪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盯着他,“景炎,是我自已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内疚。” 单景炎点点头,“好,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去书房睡。”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张沁雪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去拉住了他。走到他的面前来,红着脸说,“景炎,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好多人都在关注着,你今晚不在这里睡,恐怕明天闲言碎语就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留下来,让我在人前有些面子。” 这些话,张沁雪是鼓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可是她很怕即便她这样求他,他也不答应。 若是这样,她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让他留下来呢? “是,你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睡吧!”单景炎温和一笑 张沁雪惊讶地抬起头,迎上单景炎淡然的笑脸。 最后,大大的喜床上,他们和衣而眠,中间隔着一段不大的距离。 而张沁雪知道,这一段不大的距离是她与他之间难以跨越的一道鸿沟。 不过,她不贪心,能这样日日陪在他身边,日日见到他,她就已经知足了,还奢求什么呢? 戈风驾着马车,被里面这位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要求折腾得大雪天都直冒汗。 终于回到晋王府,单连城直接把云七夕抱回房间里,放在床上。 姜糖水加他的手掌热敷,又是一晚上的折腾。 最后,她安稳地睡在他的怀里。 次日,单连城直接不允许她起床了,云七夕觉得他是太过夸张了。 “我只是痛经,又不是坐月子,有必要这样吗?” “有必要!”他说得很严肃,也很认真。 想着他也是为了她好,所以云七夕也就不与他对着干了。以为可以趁他出府的时候偷偷下床,可是家里的监督真是不少。 巧儿是一个,小路子是一个,就连顾远也加入了监督她好好休息加吃药的行列。 “王妃,您这身体可得好好地调理起来,有些话老朽没当着爷的面上说,您这宫寒严重,若是不早些调理好,恐怕,恐怕难怀上身子啊。” 其实这件事,顾远不说云七夕也是知道的。 尤其昨晚,容妃提了一句。虽然当时只是一句想让她难堪的话,但她的肚子在一段时间内恐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毕竟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无聊了,没了八卦她们怎么活? 如今,她已经不急着生了孩子,拿玉扳指走人了。 她不去深想这个问题,她认为这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找出了那串送子天珠来,放在了枕头底下。 怀孕是一件苦差使,她其实挺怕的,但也有那么一点祈盼吧。若硬要比较是怕多还是盼多,恐怕,还是盼要多一点点。 不过她倒不担忧怀不上的事儿,她相信她有办法调理起来。 想到此,她想起了翠翠。她记得她答应过她,要帮她调理身子,让她怀上孩子的。 两天后,大姨妈要走不走。不过疼感倒是没有了。 她在床上实在躺不住,终于严正向某人申请要求出去走走。 单连城应该是被她的大姨妈折腾怕了,让顾远对她的身体是检查了又检查,早知道他有这一招,所以聪明如云七夕便提前与顾远通过气了。 不过是痛经,痛痛就过去了,她出去走动自然是没有问题,她只是怕顾远过于夸大其词,令某人小题大做。 在顾远一再肯定她没碍了的情况下,他才终于答应恢复她的自由。 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云七夕就拿着药去了七夕号。 “早就答应了的事到现在才做,对不起啊,翠翠。” 翠翠含笑接过,“云姑娘不要这样说,您把我的事一直放在心上,我已经很感动了。” “翠翠,这药你按时吃,另外,你的葵水来得规律吗?把时间告诉我,我帮你算算,什么时候同房怀孕机率大。” 翠翠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她虽然是已婚,但也是保守的古代女子,何曾跟人交谈过这么隐密又尴尬的事情。 “云姑娘,这……” 清咳了两声,云七夕特别正经地道,“我给你讲的是医学,这是一个神圣的话题,你害什么羞啊?” 经她这么一说,翠翠更是窘得不行了,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她污了? 可是,要让她严肃对待这种话题,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云七夕愣是耐着性子与她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拗不过她,才终于红着脸把自己的经期告诉了她。 云七夕立刻掐指一算,腻歪地笑了笑,凑到翠翠的耳边。 “看来我是来巧了,从今天起往后的四五天,你们坚持同房……”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翠翠就已经臊得不行了,一下子用双手捂住了脸。 “云姑娘,你真是……你这样子怎么像是神算子似的?” 云七夕愣住,回想自己刚才掐指的模样,确实有几分神算子的样子,唇角一撩。 “我像神算子?翠翠,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你这是在侮辱科学你知道吗?神算子才算不来这些东西,你不懂,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翠翠抿着唇,还是羞得很,没有回答。 想了想,云七夕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深深地瞄了翠翠一眼,突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凑过去。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主动?要不,我去帮你跟东子说说?怎么着也是为了他们家的香火,别你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啊?这件事儿你一个人也着急不来啊。” “别啊!”翠翠生怕她立刻就去找东子,着急地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袖子。 云七夕笑看着她,“那你自己跟他说?” 翠翠窘得很,还没有回答,就听她突地喊了一声,“东子……” 翠翠震惊地回头,只见东子果然站在门口。 正文 第275章 糊涂好啊,难得糊涂 “东子,来来来,我跟你说个事儿。”云七夕大声喊东子。 “不要!”翠翠立刻扑过来捂住了云七夕的嘴。 这下子东子倒是诧异了,“你们在说什么?还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云七夕跳起来,躲开翠翠,笑嘻嘻的目光在东子和翠翠二人身上打转。 “不是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儿是必须让你知道,也必须让你办,缺了你不可。” “不要说。”翠翠红着脸又要扑过来阻止。 云七夕再次躲开,围着桌子转来转去地躲他,一边继续与懵圈儿的东子说话。 “东子,你说,你是不是惹了翠翠不高兴了?翠翠有事儿都不愿意告诉你了。我可是有心想透露给你,可她不让我说啊……” 她跳来跳去说个不停,翠翠偏偏又抓不着她,急得一跺脚。 “好了,我自己说。” 东子还真以为自己哪里惹到了自己的娘子,一脸严肃地走上前来。 “翠翠,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若是有,你跟我说,我改,你别生我的气。” 翠翠狠狠闭了一下眼,无奈地叹了一声,低声道,“晚上回去跟你说。” “有什么不能当着云姑娘说的,你这样说,呆会儿云姑娘要生气了。更何况,这事儿云姑娘好像也知道的。” 在翠翠看来,东子真是耿直得可气,可在云七夕看来,他却耿直得好可爱啊。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要说秘密,我也不好再继续呆下去了,我走了。”云七夕故意情绪低落地朝外走。 翠翠忙又拉住她,“云姑娘,你,你别生气啊!” 云七夕回过头来,却突地表情一变,笑眯眯地咧开了唇。 “我有病我才生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件事儿你两个好好商量,好好安排,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啊。” 她的笑耐人寻味,翠翠能懂,东子自然是不懂,不知道她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云七夕知道,自己的的铺垫做得差不多了,可以功成身退了。就算翠翠不好意思说,恐怕东子也得追问到底,让她不得不说。 离开七夕号,回到府里的时候,巧儿告诉她,有一位夫人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在这个时代,她认识的夫人屈指可数,她十分好奇这个她认识巧儿不认识的夫人是谁。 加快脚步走入偏厅,里面一直正襟危坐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晋王妃。” “李夫人还认识我?”云七夕不慌不忙地走进去,问得不咸不淡,让李夫人顿时有些难堪。 云七夕已经走到主位上坐下,看向李夫人,“李夫人,有什么事儿坐下说吧。” “是!” 李夫人坐了下来,双腿并拢,两只手不安地搭在腿上,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在她旁边的小几上,巧儿沏好的茶也未动过。 云七夕也不开口,接过巧儿手中的茶,轻轻地用碗盖撇着浮起的茶叶,一眼也不再看李夫人。那碗盖一下一下轻扣在茶碗上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把那几根紧张的弦又拉紧了几分。 “晋王妃。” 李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终是开了口。 云七夕依然没有看她,只盯着茶碗上升起的袅袅的水气。 “前几日听闻晋王妃身体不适,不知可有好些?” 云七夕手一顿,抬眼看过去。 “好多了,不过,李夫人有话直说就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她的语气不怎么客气,目光虽不严厉,但也让人心悸,李夫人的目光只与她短短交接了一眼,便慌忙低下了头。 “晋王妃,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听闻您身体不适,来看看您。上一次,晋王妃救了我家相公,我也一直没有好好地感谢您,这是一点小心意,我知道有些拿不出手,还请晋王妃不要嫌弃。” 她的手里捧着一只小盒子。 云七夕扫了那盒子一眼,并未猜测那盒子里放着什么,只淡淡道,“知道拿不出手就不要拿好了,我救李大人也并非指望着你的感谢。” 李夫人这下子面子上就真有些挂不住了,捧着盒子为难地抿着唇。 只听云七夕又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当时救李大人这件事如今想来也有些抽风,可能是看你刚刚失去了女儿,丈夫又被关了起来,所以同情心发作了吧。不过后来李夫人见到我就跟见到陌生人似的,我一直以为李夫人不知道是我救了李大人。原来是知道的啊。” 李夫人很是难堪,这一句一句话堵得她根本开不了口。 云七夕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碗站了起来,“既然李夫人没什么要说的了,那我也就不送了,这两天确实身体不舒服,我要去休息了。” 李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晋王妃,我知道七夕号是晋王妃开的,我与相公包下了七夕号,想请晋王殿下与晋王妃明晚赏个光,我们也好答谢你们的恩情。” 云七夕眉心一皱,淡淡道,“不必了吧,不要用恩情两个字,显得我们两家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似的。” 说完,她大步离去,李夫人又追上几步。 “可是,我已经定下了,晋王妃,还请赏我一个面子吧。” 云七夕脚步未停,声音传来。 “付了订金,双倍退还。” 事后,巧儿忍不住问道,“王妃,我看那李夫人倒是挺真诚的,您为何……” 云七夕缩在火炉边,烤着手,想想事情前前后后,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种预感,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单纯。我救李安的事太子没道理告诉他们,他们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如今他们不但知道,还要感谢,不但要感谢,还要大张旗鼓地感谢,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我不知道,反正不去为妙。” 巧儿听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王妃,您越说奴婢越糊涂了。” “糊涂好啊,难得糊涂! 云七夕叹了一声,眯着眼望着火炉里烧得很旺的炭火。 快到年关了,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预感,这个年似乎不会太平静。 最近单连城总是很忙,早出晚归的。云七夕无聊的时候就带着巧儿去逛街,有时去七夕号看看,顺便给翠翠带些药过去,有时回国公府看看单宝珠,有时,她只是想去看看沉香阁的门开了没有。 多少天了,沉香阁依然关着,无夜和婉兮就好像已经平空消失了一样。 他们去了哪里? 这些天,雪一直没有停过,地面上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而集市上却反而比往常热闹了,大概是因为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了。 街道上的雪被一双双来来往往的脚踩得很踏实。大雪天里,不同的人,不同的生存状态。 富人穿得暖和,走得从容,雪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景致。而那些小贩们,为了生计冒着风雪,缩着脖子,冻得鼻尖儿通红,不停地搓手取暖。那些乞丐就像是不知冷一样,仍然可以赤着脚,坐在雪地里,望着人来人往,渴望一个铜板子丢进自己碗里。 云七夕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一个男人正从怡红院里走出来,临走时还摸了一把女人的屁股。 女人娇嗔地推了他一把,“讨厌,你真坏!下次早点来啊。” 男人一脸淫笑,将帽子往头上一扣,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一路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迎面走来。 云七夕立刻转身,站在一个摊贩面前,听着他哼着歌从她背后走过。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真是胆大,胃口也大,把皇上的女人吃干抹净了不算,还在外面逛窑子。当太监能当得这么风光这辈子也值了。 突地,云七夕脑海里精光一闪,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走到路边,蹲在一个小乞丐面前,朝小乞丐招了招手。 “小兄弟,帮我办件事儿。”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那小乞丐立刻眼睛放光,赶紧凑过来。 “什么事儿?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云七夕轻笑,“不需要杀人放火,我只要你……”她放低了声音。 小乞丐看向前方那人的背影,明白地点点头,“好,没问题。” 小乞丐赤着一双冻得通红的脚,在雪地里跑得极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个假太监。快跑变成慢走地跟在他的后面,猛地朝着他的脚后跟那么一踩,那假太监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一只鞋子脱了出来。 那太监恶狠狠地回头,“叫花子,你找死吗?” 他想爬起来追,那小乞丐机灵地抓起雪朝他砸过去,趁他抬起手来遮挡的时候,另一只鞋子也被小乞丐摘了去。 等他反应过来,小乞丐拿起一双鞋子朝他做了个鬼脸,扭头就跑。 太监站起来,没穿鞋的脚踩在雪地上,跑了几步,可他没打过赤脚,冷得直发抖,不如小乞丐跑得利索,不一会儿就追不见人了。 踩在雪地里,他冷得一边跳脚一边大声咒骂。 “臭要饭的,还老子的鞋子。” 任他怎么骂,自然也是没有人回应他,倒是引来周围人的一阵窃笑。 “笑什么笑?”他恨恨地瞪着一圈儿看戏的观众,脚上又实在冷,只好踮着脚一拐一拐地离开。 “给,你要的东西!” 一个小巷子里,小乞丐把那双鞋递到了云七夕的手里。 正文 第27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过鞋子的那一刻,云七夕的手有些抖。 那个犯罪的尺寸已经刻在她的心里,不需要多做对比,她便已经看出来,手上这双鞋的尺寸与那迷华宫的脚印一致。 “姑娘,鞋子已经给你拿过来了,你看……”小乞丐贪婪地盯着云七夕手里的那锭银子。 云七夕若有所思,顺手将银子递给了他。 小乞丐接过,难以置信地拿着银子翻来翻去,还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才确信不是做梦。兴奋地正要跑开,云七夕又叫住了他。 “这双鞋给你吧,雪天赤着脚不冷么?” 小乞丐回头看了她一眼,速度极快地把银子往怀里一揣,谨慎地盯着她。 “鞋子是你的,银子是我的,说出来的话可不兴反悔。” 云七夕似是被他逗乐了,“你以为我是想反悔?” “不然呢?你给我银子不就是为了拿到这鞋子,这会儿你又把鞋子给我,难道不是为了拿回银子?”小乞丐自认分析得很有道理。 云七夕倒是觉得他很是可爱,本想再逗逗他,可瞧着他那一双冻红的脚,又有些不忍,直接将鞋子塞到了他手里。 “我拿鞋子只是为了看一眼,并不想要,看完了,鞋子对我没用了,你穿上吧。” 小乞丐皱着一张脏兮兮的脸,显然不能理解好的思维。 云七夕笑道,“穿上吧!银子是人的,鞋子也是你的。” 话说,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小乞丐觉得自己今天是自己最走运的一天了欢欢喜喜地将鞋子穿在了脚上,虽然有些大,但总比赤脚好多了。 想起自己先前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你啊,夫人。” “不用!”云七夕笑着。 看着小乞丐欢天喜地的背影,大大的鞋子在奔跑中掀起了地面的积雪,其实她想起了楚凌云,也想起了跟这个小乞丐差不多大的小雨。 回去的路上,云七夕一直在思考。所以她的确是方向错了,她一开始就把太监排除在外,却没想到太监的队伍里竟然有一个风流假太监。 只是这假太监怎么混入宫的?他又哪儿来的胆子敢对公主下手?而且还是在皇宫里? 料定迷华宫里不会有人去?料定公主不敢说出来?料定她会不堪受辱而轻生? 就算那害了宝珠人真的是他,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抓他? 这件事她一个人完成不了,她必须要找人合作。 当夜,单连城回来得还算早,吃晚饭时,云七夕不时往他的碗里夹菜,热情地反常。 单连城看了她一眼,眼里写着“受宠若惊”四个字,而她只还他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吃完饭,他看书时,她又站在他身后,主动帮他做起了按摩。 “轻重合适吗?” “嗯!” “舒服吗?” “嗯。” “喜欢吗?” “……” 单连城终是放下书回头,探究的目光很深地盯着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云七夕明知故问地眨眨眼。 单连城缓缓地,又极其认真地道,“爷有一种夫人被鬼上身的错觉。” 云七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了他一下,“去去去,你才被鬼上身呢,对你好你还不满意?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有内涵的鬼吗?” 单连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圈住她的腰,盯了她声音低哑地说,“七夕,你有什么事说吧?我有些累。” 云七夕心里一疼,仔细看他的脸,果然看到他眼睛里有血丝,脸上也有着倦意。 “累就早些睡吧,你躺着,我跟你说。” 单连城点头,将她抱到床上,两人一起睡下。 云七夕枕在他的臂弯,说道,“我说我找到了害宝珠那个人,你相信吗?” 单连城手臂僵硬了一下,说道,“你这些日子神神秘秘地就是在忙这个?” 云七夕吐了口浊气,接下来,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都跟他讲了一遍,从她去迷华宫,到给宫里的人做鞋子,到发现那个假太监,一一都说清楚了。 次日,云七夕入了宫,先去怡月宫里看惠妃。 本是要以儿媳妇的身份表现一下对婆婆的关心,叮嘱天冷了注意身体,却不想见到惠妃之后她并没说上几句,反而是惠妃在对她问长问短。 “七夕,你那天不舒服是怎么回事?好些了吗?本宫上次给你的那个送子天珠断了,改天本宫再去寺里给你求一串。你自己可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身为母亲,担忧他家的香火,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母妃,这么冷的天别往寺里跑了,您不相信我的身体,总该相信我的医术吧?” 青黎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在惠妃面前,真是乖顺又恬静。 虽然她跟青黎之间算得上是有深仇大恨,不过单连城既然把青黎调开,便是不想她们有什么摩擦。她也就把从前的恩怨暂且放下,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尽量不让单连城为难。 离开怡月宫后,云七夕顺道去探望新婚那对新婚燕尔。 窗户开着,张沁雪与单景炎临窗相对而坐,两人没有交谈,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绣花。 抬起头,就可以看见窗外纷飞的雪花,极美。 “七夕!”单景炎抬头时,看见了风雪中走来的人,轻唤了一声。 “呀!”张沁雪则是一声惊呼。 云七夕已经迈进屋里,走了过来,拉过张沁雪的手,调侃道,“沁雪,知道是我来看你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还这么狠心,连自己的手都扎。” 张沁雪收回手,看了一眼坐以对面的单景炎,低头笑道,“七夕,你嘴巴这么利,我怎么说得过你?” “身子好些了吗?”一道温和的问话声传来。 单景炎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就那么目光柔和地盯着她。 云七夕有点发窘,毕竟自己身子不爽的原因有些尴尬。 “全好了,不然我哪儿能到处跑呢?”她大咧咧笑道。 “那就好!”单景炎和张沁雪异口同声地说。 说完,张沁雪惊异地抬头看了单景炎一眼,又脸颊发红地低下了头。 倒是云七夕,目光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腻歪地笑起来。 “这成婚不过几日,你们就已经磨合得这么有默契了啊?恭喜恭喜!” 然则二人到底相处得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张沁雪笑得有些勉强,单景炎也是淡笑着,并不解释,任由这个误会继续误会下去。 云七夕又坐了一阵,天色暗下来时,才告辞离开永和宫。 这个时候她该出宫了,可是她没有,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散步似地走在宫道上,看着天色渐黑,她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急。 就像是从没有仔细欣赏过宫中的景致,她走着,看着,脸上挂着半分惬意的笑。 直到走到一个池塘边,她才停了下来,站在那池塘边上,看着那片片雪花落入池塘里。 没人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站了不知道多久,天已经黑下来,余光瞥见池塘正对的宫门里走出来一个人穿太监服的人,那人视线朝池塘这边看了一眼,脚步顿了一下。 云七夕的双手在袖子里拽紧,开始提步离开池塘。走着走着,她越来越接近迷华宫的方向。 他跟过来了,她知道。 他知道她发现了他们的不轨,为了安全起见,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眼下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看着她走的方向,他几乎是窃喜的。 来到迷华宫附近,云七夕放慢了脚步。像是走累了,她拂掉迷华宫门口台阶上的积雪,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夜色下的雪花从天而降,像是完全看入了神。 突地,一只手从背后扣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她往迷华宫里拖。 云七夕挣扎着被他拖进了迷华宫里。 这太监像是对迷华宫里的路很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过多少次龌龊的事情,或许是跟容妃,或许是跟哪个相好的宫女,更有对宝珠下手的那一次。 这迷华宫简直成了一个污秽之地。 直到走入光线极暗的深处,他们的任何动静外面也听不见了,他才放开了她。 “你做什么?好大的胆子!”云七夕立刻退开几步,愤怒地斥责。 这太监此时已经原型毕露,淫荡地笑着一步步接近她,逼得她一步步后退。 “我做什么?晋王妃,我是个男人,在面对一个漂亮的女人的时候,你说我想做什么?” 果然,她猜准了,像他这种色胆包天的人,在杀人灭口之前,一定会趁机做点别的 云七夕镇定下来,冷冷地盯着他,“你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竟然敢说自己是男人,不可笑吗?” 对方嘿嘿一笑,“晋王妃,你就不要装了,那夜我与容妃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是个正常且强悍的男人,你也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我是晋王妃你还敢如此,不要命了吗?”云七夕冷然道。 对方顿时大笑了起来。 对,是大笑!他很放心,这迷华宫修得很厚很深,外面绝对听不见。 “晋王妃,别忘了你的命此刻在我的手里。别说你是晋王妃,实话告诉你,就是公主的处子之血我都尝过了,你认为我不敢碰你么?” 正文 第277章 防狼粉 果然是他! 想到单宝珠在这里被他凌辱,她无助挣扎,她呼喊救命,她当时多么希望有人来救她,可最后也只剩下绝望哭泣。 想到这些,云七夕呼吸窒住了,胸腔里紧得发疼,恨不得立刻手撕了眼前这个罪该万死的男人。 这淫贼舔了舔嘴唇,手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晋王妃是打了胜仗的巾帼英雄,与一般的女子想必不同,那滋味儿一定很美妙。” 心里翻涌起阵阵恶心,云七夕冷哼一声,“知道我的厉害还敢嚣张?信不信我先腌了你?” “哈哈……”淫贼用笑声表达他的不信,一步步欺近,“够辣,我喜欢。” “你站住!”云七夕一步步往深处退,神情镇定。 “别怕,我会温柔待你的。”他淫荡的笑声回响在这错综复杂的秘道里。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用太监的身份混入宫的?”云七夕一边退一边镇定地问。 提起这个,那淫贼有些得意,“容儿说她寂寞,想让我入宫陪她。她想男人了,自然有她的办法让我进来。” “可是你对她并不专一,还在外面到处拈花惹草。” 淫贼似听了笑话,再次狂妄地大笑,“别说笑了,跟男人谈什么专一?晋王妃,你很聪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可是你再拖延也没人会来救你。乖乖听我的话吧,让我爽了,我或许会考虑饶了你一命,你总不希望今日的丑事败露吧?听说晋王殿下很宠爱你,如今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还能如此宠爱你吗?” “你当初就是这么威胁宝珠的?”云七夕的声音突然冷极。 那淫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了。 “不,我没有威胁,我知道公主她必然不会说,以后还想做人呢,即便是死,她恐怕也不想背上污名?你也是一样,我可以不要你的命,乖乖地让我征服,相信我,我不会比晋王差的。” 云七夕好想吐,扭头转身就跑,那淫贼却是一笑,只是慢走,并不急着追。 “你跑不出去的,只有我手中的地图能带你出去。” 云七夕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你的地图哪儿来的?” 淫贼并不回答,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他抄着手,微昂着头一步步走来,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样子。 所以当云七夕趁他走近,突地朝他洒了一把白色的东西时,他没有防备,顿时捂着眼睛大骂。 “贱女人,你撒的什么东西?” 云七夕拍干净手,冷冷地笑,“没什么,防狼粉。” 淫贼虽是捂着眼睛,耳朵却还好使,他已经听见有很多脚步声正涌过来,顿时慌得双手乱抓。 “把他抓起来!” 这一声吼声如洪钟,也让那淫贼直接就给跪了。 这是天子的声音啊! 灯笼的光渐渐把整个秘道照亮,几个太监打头,后面紧跟着无数的侍卫。脚步声密集,夹杂着刀鞘摩擦盔甲的铿然声。令这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紧张。 侍卫进来后整齐地站在秘道两边,最后夹道而入的是满面怒容的皇帝,以及紧跟其后的单连城和尤万山。 淫贼跪趴在地上,使劲儿擦了好久的眼睛,才终于抖着身子鼓起勇气望过去。 灯笼的光虽然朦胧,但皇帝金刚怒目的样子是那样清晰。 淫贼只看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皇上,是……是这个女人骗奴才到这里来的,皇上,真的是她。”他突然抬手指向云七夕。 云七夕只是冷笑,扭头时与单连城的目光相接,他的目光里,有几分冷意,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 “死到临头你还敢狡辩?先产有你所说的话,朕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你还有何话说?” 单烨雷霆大怒,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怒气,理所当然。身为一个皇帝,又被戴了绿帽,他怒;身为父亲,听见这淫贼亲口承认侮辱了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更是怒极。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知道自己栽了,淫贼先前的嚣张已经不复存在,徒劳地嘶喊着饶命,那惨叫声有着对死的巨大恐惧。 “你放心,朕还可以让你多活一晚,尤万山!”单烨一甩袖袍,沉声一喊。 “尤万山。” “奴才在!”尤万山立刻走上前来。 “叫容妃那贱人立刻来见朕。” “是。” 尤万山提着灯笼立刻去了。 已经宽衣上床的容妃乍听皇上宣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上有多久没有主动召过她了?这么多年,皇上何曾记得她的存在? 隔着屏风,容妃略带幽怨地问道。 “尤公公,皇上怎的今日想起本宫来了?” 尤万山盯着屏风上的那个影子,眼底滑过一丝轻蔑,却并不多说,只道,“这个奴才不知,娘娘跟着奴才去了便知。” “那请尤公公稍后,容我收拾一下。” 皇上好不容易召她一次,她自然要打扮妥当了。 “不必了吧,容妃娘娘,您穿好衣服就随奴才走吧。”尤万山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 两个宫女进来帮着穿衣服,梳头发。 “田昆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去哪儿了?”容妃坐在镜子前问道。 两个宫女摇摇头,“奴婢不知。” 不知怎的,容妃的心里突然不踏实了起来。 穿戴好,她跟着尤万山朝着皇帝的承乾宫走去。 雪依然在下,风声呜咽,卷得雪花乱窜。 雪点子打在脸上,特别冻人,容妃缩着脖子,冰冷的手拂掉头发上的雪。 她总想从尤万山的口中问出些什么,可是尤万山走得极快,与她始终隔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而且她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就又落下了一大截了,她吸了口气,回快了脚步。 远远望见巍峨的承乾宫,昏黄的灯光多敞开的门里透了出来。 容妃的脚步更是沉重了。 她有多久没有踏进这里了?她似乎都快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一次,是她在这里送别了儿子。 想起儿子,一股酸楚顿时涌上心头,眼眶也热了。 “容妃娘娘,赶紧吧,可别让皇上久等了。”尤万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催促道。 容妃吸了吸鼻子,赶紧又跟了上去。 踏入承乾宫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见了跪伏在地上的那个人,顿时身子一晃,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抬眼看去,单烨坐在主位上,在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一双怒目如两把利剑顿时朝她射来。 单连城与云七夕站在一边,静静地盯着她。就像在看一场戏。 咽了咽唾沫,容妃走进去的每一步都变得极其艰难。 “臣妾参见皇上!”她是双腿一软跪下去的,膝盖很重落地,该是很疼的,可容妃却似乎浑然不觉。 淫贼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一把拉住容妃的衣服。 “娘娘,娘娘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容妃紧紧皱着眉,用力甩开他,沉声道,“贱奴,皇上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的?” 云七夕心中冷笑,与贱奴偷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更贱? “容妃,你可有什么解释?”单烨沉沉的声音响起,帝王威力十足。 容妃肩膀一抖,将身子伏得更低。 “皇上,臣妾不知皇上所指。” “哼!”单烨重重一哼,“不知?他是你宫中的太监?” “是。”容妃紧低着头。 “可他并不是太监,你不知?”单烨的语气更重。 容妃心头一震,额头开始冒汗。 “皇上,皇上,臣妾,臣妾不知……”她突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身边那个太监,“田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太监?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隐瞒本宫?” 云七夕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容妃做戏。前不久还缠绵过的一双人,此刻在面对危难的时候顿时就变成了陌生人,甚至仇人。 那田昆懵了一会儿之后,也明白过来了,一丝不甘从他的眼底滑过。云七夕以为他会拼死反抗,他会气愤容妃的所为,然后一股脑儿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可是他没有,他最后似是认命了一般,重重地瘫在了地上。 “贱人,你与他的苟且之事朕已经知晓,你还想要狡辩。”单烨突地重重拍在桌子上,别说是下面跪着的两个人吓破了胆,就是站在一旁当观众的云七夕都是吓了好大一跳。 容妃满脸震惊。 此时此刻,她觉得周围的每一双目光,包括坐在上首的皇帝,都是在看戏,欣赏她的狼狈。 她突地苦笑了一声,悲哀地开口。 “皇上何曾在意过臣妾?臣妾是错了,臣妾是错在不该入宫,更不该当初留下来,就该随着聪儿去了。” 不长的一段话说完,容妃已是泪流满面。 单烨目光沉沉地盯着容妃,久久不语。 他怒气未消,可在听到容妃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像在看容妃,又像是没有看她,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像是忆起了往事,眸光有痛,有悔,也有恨。 正文 第278章 大姨妈走了没有 前几天,有李婕妤与侍卫不轨被仗毙的先例在那儿,云七夕猜测,容妃恐怕也难逃这个下场。 可是她猜错了,单烨下令赐死了田昆,却只把容妃打入了冷宫。 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九五至尊,面对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女人,这结果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就连容妃自己恐怕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脸上还挂着眼泪,却不再有任何挣扎,缓缓伏下身。 “谢皇上恩典!” 关于田昆的死,自然是秘密执行,并没有宣扬他的罪行,毕竟他的罪关系着皇上的面子以及宝珠的清誉。 云七夕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她没有机会问清楚田昆手里那张图的来历。他恐怕只是执行者,而非总导演。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坐马车出宫回晋王府。 在马车里,云七夕有点心虚,不敢去看某人阴沉的脸,低着头闷产吭声。 想来想去,终归是自己不对在先,于是决定放低姿态认个错。 她挪了挪屁-股,又挪了挪屁-股,一点点靠近了单连城,扯了扯他的衣袖。 “喂,你真生气啦?” 某人不说话。 “别气了,生气不仅伤身,还拉低你的颜值,你看你,这大晚上的,一张脸黑得都快找不着了。” 话落,那张脸就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一样,唆地一下更黑了。 盯着那张顿时黑透的脸,云七夕自个儿先崩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知道笑的时机不对,可她就是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 直到手腕被某人一把捏紧,用力地捏,捏得都发痛了,她才收了笑,连连求饶。 “我错了,好痛啊!真的好痛!” 听她呼痛,单连城的手劲明显一下子松了,却未松开她的手,一把把她狠狠拽入怀里。 云七夕自知错了,也就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紧紧搂了她一会儿,最终,所有怨责都化成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七夕,你太不听话!” 此话怎讲?要从昨夜说起。 昨夜,她百般讨好他,求他,只为让他配合她的这出戏。 当时,单连城是拒绝的,而且还拒绝得很坚决和干脆,任她软硬兼施,他都不曾松口。 所以今天她干的这件事,可以称得上是一意孤行。 “好了,别生气了!今日我夫妻二人不是配合得很好吗?你成功地救你夫人我脱离了魔掌,也让坏人绳之以法,这结果很不错啊?” 她又不是木头,哪能不知道他是在关心她?看出他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有些愧疚,态度也诚恳了不少。 单连城又是一叹,掏出一封信来,又是好气又是无奈。 “你让巧儿把遗书都送来了,你逼着爷来,爷能不来?” 云七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却是忍不住笑得身体发抖。 虽然为了正义而献身听来极其伟大,但她云七夕显然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尤其是,明明可以保命,为什么要死? 她知道他看到这封遗书,他一定会来,会按照她说的,带着皇上一起来,听那太监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谁让你不答应我的?夫人我只好出此下策,是你先逼我,我才逼你的。” 想想他看到信,心急如焚赶来的样子,她的心里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七夕!” “嗯?”她还陷在感动里。 半响却未等到他的下文,她问,“怎么?” “这字怎么还是这么丑?” “什么?”云七夕一下子抬起头来,因为一时情绪转换不过来,表情好不丰富。 好歹也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动情的话么?亏她感动的情绪都酝酿好了,竟然打击她? 她一气起来,他似乎反而舒坦了。 想了一会儿,云七夕也不气了,反而笑了笑。 “我的字丑是吧?你不喜欢是吧?那我多练,以后我每天给你写一封情书。你呢,日日可以欣赏我的字迹和文采,顺便还可以感受我情深一片,你说好不好?” 单连城眼皮子狠狠一跳,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不必了吧,爷很忙。” 云七夕柔情似水地搂住他的脖子,“或者,你也可以每天给我写一封情节,让我学习学习你的漂亮字迹和文采如何?” 单连城眸子一暗,缓缓凑近她,“爷不写,爷的情喜欢用嘴表达。” 说着,他就势吻住了她的唇。 哎!本想套路一下他,结果又被他给套路了! 马车外漫天飞雪,而马车里却是一派温情。 一开始,他只想浅浅一吻,逗她一下作罢,不过当一触上她的唇,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颤栗,仿佛有一股暖流霎时流遍了全身,他便情不自禁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越吻越深了。 危险虽然已经过去,遗书也已作废,可他在接到信那一刻的忧心此刻回想起来还是那样清晰。 “七夕,以后不许这样了。”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附在她耳边沙哑地说。 “哪样?”云七夕被他吻得有点白痴了。 “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云七夕还未及回答,他就环紧她腰身,逼视着她。 “听见没有?” “嗯。”他的关切让她很暖。 “不许再先斩后奏。” “嗯。” “不许……” “老公,你的规矩好多哦。”云七夕轻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她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他忍不住,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酒窝。 “为了公平,你也可以说两个不许。” 云七夕眼前一亮,“真的?” “嗯!” 云七夕立刻忙碌地想了起来,从前,她好像对另一半有很多很多的要求,这一刻,她怎么一下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马车上有效,下了马车就无效了。”单连城说。 眼看着晋王府就快到了,云七夕急了起来。 “嗯,不许再说我字丑。”她突然想起了一个。 “嗯,还有呢?”单连城淡笑着盯着她。 云七夕啃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地想,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单连城拍拍衣摆,准备起身下马车,云七夕一下子把他按住了。 “等一下,还有一个。” “说。” “不许再说我笨。” 单连城唇角一弯,几乎没有考虑地答,“好。” 同时,他将她拦腰抱起,下了马车。 马车外,戈风只当自己是个瞎子,淡定地拉着马车离开了。 “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云七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 而单连城却没有打算放她下来的意思,抱着她大步朝房中走去。 “大姨妈走了没有?” 一问这话,云七夕耳根一烫,也顿时明白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不要!” 单连城轻轻一笑,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不要?不要的两个条件已经被你用完了,此刻由不得你不要。” 云七夕后来想想真是后悔,他好不容易民主了一回,让她说两个不许,可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应该说,不许太霸道,不许太高冷,不许看别的女人,不许娶二房,不许出征的时候再把她丢下,不许对她撒谎…… 好多好多啊,她当时脑袋真是秀逗了,怎么就说了两个最没用的呢? 结果,她就被他霸道地收拾了,还收拾得服服帖帖地。 她的大姨妈也算是把两人都给折腾够了。不能行房也就罢了,还害得他几乎没睡一天好觉。 他就像是要把这些天受的折磨从她身上讨回来似的,那么来劲儿,那么发狠。 这些天,他对她的好她也看在眼里,她明白,也感动。所以,最后不知不觉,她已经反客为主。像是要努力回报他的好,他的爱。 “七夕真厉害!” 他因为快活而暗哑到极致的话语,像是赞美,也像是鼓励。 云七夕浑身热血沸腾,有些害羞,又觉得特有成就感。 两人都从小白慢慢地探索着,慢慢地磨合,慢慢地默契。对方一声满足的叹息,都是对自己莫大的鼓励,情到浓时溢出的呻-吟,和着阳刚血性的粗-喘,是最完美的交响之音。 窗外是冰天雪地,屋中春宵帐暖,挥汗如雨。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两人紧紧相拥,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云七夕趴在他的胸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有件事情很好奇,前有李婕妤被赐死的例子在那儿,父皇为什么却只是将容妃打入了冷宫?容妃说的那一段话是什么意思?” 单连城气息渐平,用被子裹紧了彼此,有着薄茧的手掌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说道,“容妃曾经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被贬的五皇子。” 云七夕张着嘴,有点惊讶。 单烨是因为五皇子而饶了容妃一命?说明他心里是有那个儿子的,那他为什么要将五皇子发配边疆呢? 所以是容妃最后的那一席话救了她一命! 那么那个田昆手里的地图,就该是五皇子的了? 难道宝珠的事情是容妃指使他去做的? 如果是的话,容妃只是被打入冷宫,都算是便宜她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宝珠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姑娘,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毁了她的一生? 正文 第279章 跟踪 次日,云七夕起床时,单连城已经不在身边了。 吃过早饭,她出了他们所住的闲云阁,去了晋王府的良医所。 良医所的药香总是令她感到十分亲切。 “王妃,您需要什么药,吩咐一声,老朽给您配好送过来便是,何需您亲自跑一趟呢?”顾远迎着她进去。 云七夕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没事儿。” “王妃,我来帮你。”童喜显得很机灵。 云七夕点点头,“好,来吧!” 于是,童喜跟她一起入了药房,她说药名,他帮她拿。两人配合,效率倒是挺高的。 她配了两种药,一种给单宝珠,另一种给翠翠。 走时,云七夕在顾远面前夸道,“童喜很不错,机灵,聪明,各种药材的存放位置也记得很熟悉。” 徒弟被夸,师父脸上自然也有光,顾远笑道,“如果他能荣幸得王妃指点一二,想必一定会有大收获。” 云七夕眨眨眼,轻笑道,“顾老,我最狠的绝招,针麻之术可都已经教给你了,再没别的私货了。” 被看穿,顾远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笑道,“王妃谦虚了。” 云七夕停下脚步,想了想,说道,“医术是用来救人的,其实我真的曾经有一种想法,想把咱们的良医所弄得更正规一些,把好的医术,好的方子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受益。” 顾远崇拜地看着她,赞赏地点点头,“王妃这想法好啊,您仁心仁德,这才是医术的最高境界啊。” 云七夕笑了,“顾老,您都快把我捧成仙了。” 顾远也是笑着,“老朽并未夸大其辞。” 云七夕道。“这只是一个初步想法,等闲下来的时候再来策划吧。” “好。”顾远一直将她送出了良医所。 出府后,云七夕先去看了单宝珠,给她送了一些补品过去。 “宝珠,那个人死了。” 趁着云冲不在的时候,她对她说 单宝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哪个人?” 云七夕吸了口气,盯着她小声道,“欺负你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父皇已经赐死了他。” 单宝珠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盯着她,慢慢地,那眼眶里就有了泪花。她紧紧地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落出来。 云七夕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宝珠,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作孽的人也受到了惩罚,从今以后,你把这件事情忘掉,从此快乐起来,好不好?” 单宝珠吸了吸鼻子,眼泪终是打湿了她的肩膀,她只轻轻地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好。” 从国公府里出来,云七夕又去了一趟七夕号。 远远地,她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七夕号的门口,一动不动。 待走近,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大雪天的,他单薄的衣服破烂不堪,坐在七夕号门外,竟然睡着了。 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碗,还有一卷纸。 “喂,你醒醒!”云七夕轻轻推了推他。 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把手里的那卷纸往怀里塞,待看清云七夕的面孔时,才放松下来。 他有些不安地站起来要走,云七夕却温和地叫住了他。 “您等一下好吗?” 说着,她入了七夕号。 其实门口的这一幕翠翠和二鬼他们也都看见了。所以见到云七夕的时候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二鬼解释道,“云姑娘,对不起,我早就看见他坐在那里了,我也知道他坐在那里会挡着生意,可是我有些不忍心赶他走,觉得他也够可怜的。”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看起来像那么冷血的人吗?” 二鬼愣了一下,她又是一笑,“愣着做什么?给他煮一碗面,另外,拿一件你的棉袄,一双鞋子给他穿上,后面我给你置。” 云七夕站在窗口处,看见那人一直站在雪中,虽不知她让他等着做什么,却也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鬼给他端去的面热气腾腾,他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大概真是饿极了,狼吞虎咽的,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可他拒绝了二鬼给他的衣服和鞋子,说了声谢谢,拿着他的碗和那一卷纸转身离开了。 身为乞丐,碗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所以他们随身都带,可那一卷纸他看起来十分珍惜,会是什么东西? 把药给了翠翠,云七夕对她说道,“翠翠,我虽然爱钱,可我也不是一个完全冷血的资本家,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只管按照你们的心意去做就是了。” 翠翠动容地点点头,“嗯,好,云姑娘,你真好。” 从七夕号回来,茫然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云七夕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青黎? 青黎走得很匆忙,并没有看见她。 云七夕闪到隐蔽处,看着她匆匆的身影走过,不由自主地远远跟了上去。 不是回晋王府的方向,也不是出宫买东西,因为她走的方向已经离市集越来越远。 她是要去哪儿? 跟着她渐渐走入了一个村庄,青黎一直都没有发现她。 看着青黎拐过前面岔路,云七夕正准备快步跟上去,却突然被一双小小的手拉住。 她低头,入眼是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姐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这是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正睁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云七夕重新抬头,青黎已经消失不见。 她轻叹了一声,反手握住那小姑娘被冻红的小手。 “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啊?” “嗯。” “那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家。” 小姑娘想了想,脆生生地说,“我的家就在这个村子里,我家的门口有一株腊梅,若是闻见腊梅香,我家就到了。” 既然就是这个村子的孩子,应该不难找,她于是牵着她开始寻找那棵腊梅树。 这条村子的路并不复杂,走了一会儿,云七夕隐隐闻见了腊梅香,小姑娘则已经叫了出来 “就是那里了。” 她所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株开得正艳的腊梅。 腊梅树前的院子门口,有一个妇人站在那里,看见小姑娘,脸上露出欣喜,又忍不住责怪。 “妞,你到哪儿去了?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不听话到处乱跑呢?” 小姑娘犯了错,有点怕,指着云七夕说,“娘,是这个姐姐送我回来的。” 那妇人看着云七夕,感激地道,“这位姑娘,谢谢你啊。” “不用谢!”云七夕微笑着说完,便离开了。 入得院子里,小姑娘一蹦一跳,一绽银子就从她的身上掉了下来。 妇人捡起银子,震惊地瞪着姑娘,“妞,你偷了别人的银子?” 姑娘很委屈,连连摇头,“我没有偷,是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给我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那妇人不信,很是严厉。 “那大哥哥让我对刚才这个姐姐说自己找不到家了,叫她带我回家,然后他就给了我这绽银子。” 妇人听着,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妞,以后可不能再到处乱跑了,外面有很多坏人的,万一你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那小姑娘并不懂大人的担忧,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那个大哥哥可不像坏人啊,刚才那个姐姐也很好,她的手好暖和啊。” 云七夕又回到原点,却哪里还有青黎的影子? 她竟然会因为善心发作把人跟丢? 苦笑了一声,她往回走去。 一栋偏僻的小木屋里,青黎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手一把拉了进去。 她被压在门上,一双长臂将她禁锢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一张俊俏的脸低着头盯着她。 “你一路被跟踪,都全然没有察觉么?” 青黎一惊,抬头盯着他。 他轻轻一笑,“不过别怕,我已经把她引开了。” 青黎推开他,走到一边,正色道,“容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了,这都是她的功劳,你满意吗?” 他的笑容并未消失,“哦?她的功劳?她还是那般聪明。” 青黎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她在你心中这么好?她一再坏了你的计划,你依然觉得她很聪明?你们男人的思想是不是有问题?” 那人听出了她的怨气,不怒反笑,走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 “你对单连城有怨气,又何必连带上我?我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的气息落下,吻她的脸颊,脖子,却依然不吻她的唇。 雪越盖越厚,冷宫里的破败也被厚厚的白雪掩去了不少。 窗户纸破了,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呼呼的寒风从窗户灌入,整个屋子像冰窖一样。 长年失修的门已经坏掉,门被风一吹,就开了,刺骨的寒风卷着残雪打了进来,简直雪上加霜。 容妃披头散发地裹着被子缩在床角的,却依然还是冷,被子里面有热度,她不想动,可门口的风实在太大,她不得不起身去把门关起来。 走到门口,夹着雪粒子的寒风扑面而来,打在她的脸上和单薄的身子上,几乎迷得她睁不开眼。 正准备快速将门关起来,她却顿住了。 院子门口,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要知道,这是鬼都不愿意来的冷宫,至少这几日,从没有人肯来看过她一眼。 正文 第280章 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在意你 容妃盯着渐渐走近的女子,脸色并不好,“你不是惠妃那个贱人身边的宫女么?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青黎朝她福了福身,绕过她自己走了进去,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那个已经被驻虫驻了许多洞的破旧桌案上。 “容妃娘娘,我虽然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可我不是受她的命令而来的。” 容妃垂着眸子,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回头床上,重新将被子裹在身上。 如今一个宫女看着都比她体面,宫女好歹穿得整洁,而她活得乞丐都不如。所以宫女在她面前都不用自称奴婢了。 青黎一言不发地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有一些食物,还有御寒的炭块。 这真叫名符其实的雪中送炭? 容妃冷笑,“可别说你是来看我的,这个宫里的人,心都是冷的,人人都想我的笑话,巴不得我不得好死。谁还记得我?谁还在意我?” 说到后来,变成凄婉地自语,不甘的叫嚣。 青黎平静地看向容妃,“容妃娘娘,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在意你的,他就是单聪。” 容妃神情一震,眼睛瞪如铜铃。 “你说什么?”她问得很轻。 青黎依然平静地重复道,“是他,是五皇子让我来的。” 容妃微微张着嘴巴,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最后都变成了激动的泪光。 “聪儿,我的聪儿,他回京城来了?不,他不能回来,皇上不会放过他,若是皇后知道的,更是会要了他的命。” 她从床上跌到了地上,被子也脱离了她的身体,她爬起来,紧紧揪住青黎的衣服,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惧。 “你让他走,让他走得远远地,永远都不要回来,皇后不会放过他,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这皇宫里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让他走。” 青黎轻轻挣开她的手,走到一边。 “他既然回来了,必然是做足了准备,容妃娘娘不必替他担心,如今,你也为她做不了什么,只需管好自己,不要让他再来操心你,就是帮他了。” “聪儿,我的聪儿,哈哈,我的聪儿回来了,我的儿子,他回来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儿子。” 容妃披头散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活像一个疯子。 青黎叹息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提醒她。 “容妃娘娘,你想喊得人尽皆知吗?” 经她一提醒,容妃立刻闭了嘴,眼泪却还蓄在眼眶里。 她走到桌前,看着那些吃食,嘴唇因为伤心而抖动。 她是有好几顿都没有好好吃了,送来的东西都是嗖的,他们是想吃她。 这些东西是儿子的心,儿子还惦记着她,她必须要好好活着,等待着儿子见面的那一天。 她的眼泪落在桌面上,裹起了桌上的灰尘,一滴又一滴。 这天儿真是太冷了,流出来的泪都是冰凉的,仿佛快冻上了。 青黎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容妃叫住了她,从床上一个布包里翻出一包东西,递到青黎的手里。 “这是我这些年的一点积蓄,田昆的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帮我把这些银子拿去给她吧。” 提起田昆,她的嘴唇微微地抖动着,似是忍着伤心,把银子往她手里一放,就转身,背对着她。 青黎对着她颤抖的背影说,“容妃娘娘放心吧,我会去做的。” 说完,她收好手里的东西,转身走出了冷宫。 外面的雪依然很大,她收紧了身上的衣服。 入了一趟冷宫,她只有一个感受,冷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小年的头一天,云七夕又去了一趟七夕号,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老乞丐。 “他这些天每天都在这里,所以,我们每天都有给他拿吃的。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更是每天都来了。”翠翠有些无奈地告诉云七夕。 云七夕看着那个破烂的身影,笑了笑,“没有关系,可能是你们的善良让他觉得呆得舒服,又可以吃上一顿饱饭,所以他会不由自主地到这里来,也许这已经成了他习惯,没什么,我七夕号养得起。” 翠翠含笑看着她,“云姑娘,你真好。” 云七夕看着她,笑着摇摇头,“不,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我有时候是很坏的,只是你们不知道。”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腻歪地看向她,“翠翠,我跟你说的事儿,你有没有照做?” 翠翠立刻明白她指的什么,脸一红,“我……” 云七夕故意叹了口气,“哎,问你也是白问,我去问东子去。” 她作势要起身,翠翠急忙按住她,“别,云姑娘,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有。” “有什么?”云七夕假装不懂。 这下,翠翠的脸就更红了,咬着唇,羞得不行,“云姑娘,你是故意的。” 知道翠翠脸皮薄,云七夕也不再逗她了,笑道,“有就行,下次我再帮你算啊,听我的话,中奖的机率会大大增加的,相信我。” 翠翠早已脸烧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了。 第二天是小年。 单连城说小年夜要去宫里与惠妃娘娘一起过,宝珠与云冲也会去。 云七夕倒是愿意吃这一顿团圆饭,她只是不怎么想见到青黎,更不想让单连城见到。 不过这一次青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除了跟其他宫女一样上菜上茶,便一直静静地立在一边。 这还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这样吃饭,没有任何外人在,气氛很好。云七夕尽量不去关注不喜欢的人,免得影响心情。 想想他们这两对的组合倒是神奇,彼此的妹妹嫁给了彼此的哥哥,若是在民间,恐怕会被误认为是换婚呢。 单宝珠一直叫她嫂子,她却习惯叫她宝珠。在她心里,宝珠始终还小,她只能把她当妹妹一样看。 “宝珠,我哥的伤好了吗?”在饭桌上,云七夕突然问。 云冲正要张嘴回答,云七夕瞪了他一眼,“没问你。” 云冲笑了笑,尴尬不已。 单宝珠有些小害羞,看了云冲一眼,“好,好得差不多了。” 云七夕点点头,“那就好。” 惠妃有多日未见到自己的女儿了,看着宝珠比从前消瘦了不少,也着实有些心疼。 “宝珠,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云七夕笑了,“母妃,你这话是说给我哥听的,想让我哥好好照顾她,我哥能明白你的意思,是吧,哥?” 云冲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她的话才猛然抬起头,敷衍地说了一声,“是。” 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吃饭的过程中惠妃还提到过年给皇上准备新年礼物的事,希望我们能费点心思。 吃过了饭,宫女们收拾碗筷,大家坐到一边。 单宝珠撒娇地挽着单连城的手臂,笑着对云七夕道,“我有多日没见到哥了,想跟我哥说说话,嫂子,你不介意吧?” 云七夕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也笑道,“我也有多日没见到我哥了,我也要跟我哥说说话,你不介意吧?” 两个女子说完,相视一笑。 最后,单连城与单宝珠在屋子里,云七夕与云冲走到了院子里来。 云冲微昂着头,盯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出神。 “你在想什么?”云七夕问。 云冲回头,就那么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光微动。 “哥?” “我在想七夕。” 一句话柔软地砸在了云七夕的心上,而他那忧郁的眼神有着淡淡的哀伤。 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总是会容易想起故人的。 比如那个和他一起成长在屋檐下十六年的女子,她也曾他一声“哥”,换了十六年。 她轻轻一笑,“我想,她应该很好,她所呆的地方一定四季如春,没有雪,没有寒冷,没有病痛,也没有阴谋和欺骗,只有快乐。” 云冲盯着她,也是轻轻一笑,突地手伸向她,拂掉了落在她头上的雪花, “七夕,你快乐吗?” 他的眸光很暖,眼底的哀伤却始终没有散去。 云七夕认真地点点头,“快乐!不快乐的我都会很快忘掉的。” 云冲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那就好。” “宝珠她……” “她很好!”云冲唇角牵动着一丝笑意,接过了口。 “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我会让她忘掉那些不快乐,重新快乐起来。” 云七夕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雪天里的空气特别清新,她眼眶有些热,却笑得特别灿烂,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云冲苦笑,“过奖了。” “外面冷,我们进去吧。”他说。 “你先进去吧,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她笑回。 云冲点点头,回了屋。 云七夕从透着光的窗口望进去。正好可以看见单连城与单宝珠坐着说话的位置,而青黎站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毒辣的女人原来也有执着的一面,人远了,心却从未离开! 云七夕呼了口气,走出了怡月宫。 冷宫里的萧条,没有去过的人根本不会知道,尤其是雪天,除了雪,仿佛再看不见别的。 可冷宫里有歌声传出来。 正文 第281章 你的报应不是来了?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琴弦声……” 云七夕站在门口良久,看着容妃抱着一只枕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轻轻地哼唱。 容妃的声音柔柔的,歌声很有感情,目光盯着怀里的“孩子”,充满了慈爱。那是身为一个母亲才会有的温暖目光。 容妃无意间抬头时,才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一下子顿住,手中的“孩子”都险些掉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起先的那种温柔仿佛从未存在过,她从凌乱的发丝间看过来,眸光锐利如刀。 云七夕忽略她的怒气,一步步走了进去,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我来看看你活得怎么样?”她轻描淡写地说. 容妃的眼里蓄满了恨意,抓得手里的“孩子”都变了形,声声控诉。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的今天都是你造成的,没有你,田昆不会死,没有你,我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这下子你满意了?你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云七夕冷笑,“是啊,我会有报应的,我等着,不过,你的报应不是已经来了么?” 容妃大叫一声,突然像疯了一般地冲上来抓她。 云七夕未给她抓住她的机会,一把将她的手腕扣住,重重一扔,她就摔在了地上,落地时,手里的“孩子”却还紧紧地抱在她的怀里。 “容妃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在背着皇上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时,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 容妃坐在地上,红着眼睛瞪了她好一会儿,突地凄凄然笑了起来。 “晋王妃,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晋王对你的恩宠会是一辈子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晋王想当皇帝!” “你住嘴!”云七夕厉声一喝。 “你别以为你思想龌龊,别人就都跟你一样,你得不到皇上的爱就见不得别人的好?迷华宫的地图是你给田昆的?凌辱宝珠的事是你让他做的?” 云七夕的问话一声比一声冷,容妃的脸色变了,盯了她一会儿,却是出奇地平静。 “是我,你如今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杀了我替她报仇啊?” 云七夕冷冷地笑,弯下身来盯着她。 “不,我已经替她报了仇了,先腌了你的姘夫,再要了他的命,你觉得这个结果怎么样?” 容妃恨极一般地瞪着她,眼眶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云七夕轻蔑地冷笑,“你们既然是一对,那就该有难同当啊?怎么?好歹也让你爽过,那么快就忘了?” “别说了,别说了!”容妃捂上耳朵,尖叫起来。 云七夕站直身子,盯着容妃几近崩溃的样子,冷声道,“你会有今日的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容妃的叫声和着风雪的声音,渐渐变得呜咽。 哭吧!叫吧!欠下的债,终归要慢慢地还! 次日,已经是年二十五。 想起惠妃说过给皇上选礼物的事,云七夕实在没有什么好点子,她对送礼这种事情也向来不在行,便拉着巧儿去街上逛,兴许会撞见什么好点子。 原本一遇到送礼的事情,她总是会第一时间想到沉香阁,可是,已经快到年关了,沉香阁依然关着门。 她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一一扫过各式各样的商品。 送吃的穿的都显得太随便又没有诚意,送贵重摆件,虽然贵重,又缺乏心意,而且过分贵重她也舍不得。 即实惠又有新意的礼物,实在难找啊! 正走着,她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外面的人都在往里挤。 “巧儿,咱们看热闹去。” 云七夕拉着巧儿见缝插针地往里挤。 先是听见许多鸟叫,当她们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时,就见到了许许多多的鸟笼子。 “百年好合!”一个尖尖地声音响起。 人群里顿时哄笑了起来。 云七夕定睛一看,原来说话的正是那鸟贩子手中的一只鹦鹉。 那鹦鹉的长相首先就让云七夕眼前一亮,身体是绿色的,而脖子往上的整个头部是大红色的,油亮顺滑,特别漂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红牡丹鹦鹉。 原来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挤来挤去都是为了看这只鹦鹉。 “哎,老毛头,它还会说什么?让它给咱们说来听听?”人群里有人向那个鸟贩子提议。 那个被称作老毛头的贩子一脸油滑样,得意地指着手里的鹦鹉。 “这玩意儿可有灵性了,你教它什么它就会学什么,你们信不信?” 人群里闹哄哄的,有人不信。 “老毛头,你就吹吧。” 老毛头得意洋洋地瞅着大家,“你们不信是吧?那好,你们自己试。” 起先大声表示不信的那个人被推上前来,盯着那鹦鹉跃跃欲试,回头又朝推他的那几个人挤了挤眼,最后询问地老毛头。 “那我试试?” 老毛头自信地挑着眉,“尽管试。” 那人清了清嗓子,凑近鹦鹉,说道,“老毛头是软蛋。” 那老毛头一愣,“你……” “老毛头是软蛋。”那鹦鹉尖声重复,连语气都学了几分去。 “哈哈哈哈……”大家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老毛头,你看,连你自己的鸟都说你是软蛋,看来你果真是个软蛋,哈哈……” 那老毛头面子有些挂不住,扬了扬手,“去去去,要买就掏银子,不要在这里瞎闹腾。” “这鸟儿你卖多少银子?”有人探价了。 老毛头一只手一伸,夸下海口。 “少说也要五十两。” 围观群众立刻一阵唏嘘。 “老毛头,你抢人吧,五十两?五十两都可以娶一窝媳妇了,五十两买你这只鸟,有鸟用?” “老毛头,你还真以为你的是金鸟呢?” 老毛头听得脸色一变,“买不起就别瞎咧咧,我等的是那识货的人。” 五十两,确实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能接受的价格。大多数人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所以保持观望。 云七夕摸着下巴,用胳膊肘拐了拐巧儿。 巧儿明白过来时,眉头都快揪成一团了,小声道,“王妃,五十两买一只鸟,不值吧?” “所以才让你跟她讲价啊。” “为什么是我啊?”巧儿憋屈得很。 云七夕轻咳了一声,瞥她一眼,“难道你让我堂堂一个晋王妃,外加七夕号的大老板在市集上跟人讨价还价?” 这是赶鸭子上架,巧儿苦着脸,没办法,只好小声开口。 “五十两太贵了吧?就不能少一点吗?” 老毛头看巧儿怯生生的样子,又看了站在她身后的云七夕一眼。在外做生意,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于是笑道,“我一看就知道姑娘是识货之人,我这只鹦鹉虽然贵是贵了点,可是,它贵得值啊。” 老毛头这么一说,巧儿就没话回了。她实在没有多少谈生意的经验,而且还是这种出手就几十两的生意,更是不敢随便拿主意。 于是她扭头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摸着下巴的手比划了一下,巧儿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恨不得戳瞎双眼。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王妃比的是两根手指,这价砍得也太厉害了吧?说出去会不会挨打啊? “怎么样?姑娘,考虑得如何?我这会说话的鹦鹉可是稀罕物,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那老毛头见她拿不定主意,试图说服她。 巧儿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看向老毛头,说道,“我觉得还应该再少一点。” “那姑娘你开个价,你觉得多少合适?”那老毛头耐着性子地笑道。 围观群众此刻安静了些,等待着巧儿开口,有人也耐不住寂寞地在默默估价。 巧儿咬着唇,实在说不出口。 “你说吧,姑娘,生意不成仁义在,姑娘看上我的鹦鹉也算是有缘,如果姑娘的价格我能接受,我就卖给姑娘。” 那老毛头态度极好,话也说得好听。 巧儿狠狠闭了闭眼,缓缓伸出两根指头来。 “二十两?”那老毛头忍着没吐血,“姑娘,你这是在开玩笑吧?二十两?” 云七夕从背后戳了巧儿一下,巧儿咳了一下,违心地说道,“老板,其实我觉得你这只鹦鹉,也就值这个价。” 那老毛头冷笑,再冷笑,将鹦鹉笼子一放。 “姑娘,我看你要么不识货,要么存心耍我,算了,我还是等下一个识货的人吧。” 生意没谈成,巧儿心虚地看向云七夕。 云七夕耸耸肩,拉着巧儿,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道,“不卖就算了吧,其实想想几十两银子买只鸟确实不划算,还不如大吃大喝一顿,或者给自己买身儿好衣服呢。” 说着,她拉着巧儿就要退出人群。 “哎,等等,姑娘,我看你们也是真心喜欢这鸟,你们仔细看看,它真的不是一般的鸟,绝对值这个价。” 那老毛头索性将鸟提到了她们面前来,对那八哥说道,“姑娘好眼光。” 那鹦鹉就立刻重复,“姑娘好眼光。” 人群里有人在笑,云七夕依然抄着手,做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谈生意讲究战术,越是喜欢越是不能表露出来。 “姑娘,你看,这只鸟真的很聪明,不过这位姑娘刚才开的价实在是少了点,你看能不能再加点儿?我看姑娘也是富贵人家,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还指望着卖点儿银子好过年呢。” “五十两,我买了。” 突地,人群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文 第283章 骗爷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七夕爱这只鹦鹉爱到什么程度呢?爱到它都把她提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而这只鸟儿就放在他们中间。 云七夕变换各种的语言来逗这鹦鹉,乐得合不拢嘴。 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还没给它取名字呢,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既然是送给父皇的,必然得取得霸气一些啊。” 她撑着腮帮子,认真地思考起来。而单连城靠在床头,却只是盯着她。 “喂,你别看我啊,你也想啊。” 单连城点点头,喉结轻滚了一下,“不如叫小七吧?” 云七夕眼一横,想了想,又不气了,反而笑起来。 “这名字嘛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够霸气啊,干脆叫城城吧?” 某人脸一黑,一把将她拉过去,她倒在了他的身侧。 云七夕以为他会臭她一顿,谁知他只说了一句,“还是不够霸气。” 云七夕乐翻了,一骨碌爬起来。 “我倒有几个霸气的名字,只是我觉得吧,凭它这小身板,应该驾驭不了。” “说来听听。”单连城似是来了兴趣。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吸了口气,眼含崇敬,颇有气势地道,“比如,雄霸天下,东方不败,独孤求败,灭绝师太……嗯,是不是都很霸气?” 反正,她觉得自己念得十分霸气。 单连城若有似无地勾着唇,“你确定你取的是鸟的名字?不是武林中人的名号?” 云七夕一下子乐了,“哈哈,你怎么知道?这些就是武林中人的名字?” “哪个武林,爷怎么不知?” “你不知的多了去了。” 单连城的眸子顿时眯起了一丝危险,倾身过来,状似凶狠地捏着她的下巴,“说!” 云七夕有些无奈又无辜,“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知爷不懂?” 云七夕想了半天,忍笑忍得脸都有些抽搐,最后,才盯着他,小小声地说,“其实,其实这些都是我编的,哈哈……” 说到最后,她的笑声终于爆发了。 单连城脸一黑,一个翻身将她压下。 “骗爷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我就开个玩笑,你这个人真是的,连玩笑都开不起,你……唔……” 聒躁的声音彻底没了。 哼!每次都是这一招!讨厌! 一开始,云七夕的心里还忍不住地腹诽,不过,她很快就被他给彻底融化了,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 纱帐里,锦被翻滚, 突听趴的一声,鸟笼子掉地了。忘我的两人终于停下动作,扭头看过去,只见那只鸟笼子一路滚出了好远,那只鹦鹉受到了惊吓,一直在笼子里扑腾,直到笼子不再滚动,它才终于站稳,看过来时,那小眼神儿充满了无辜和委屈。 起先自己还是个宝呢,转眼间,男主人就趁女主人不注意一脚把它踢下床了! “喂,我五十两买来的鸟儿。摔坏了怎么办?送人的呢,在送出去之前,我好歹还可以玩两天。” 单连城此刻浑身都燃起了火,哪能允许一只鸟儿破坏了他的好事,霸道地扳正了她的脑袋,深深盯住她,哑着嗓音道,“摔坏便罢,爷的鸟儿陪你玩儿!” 云七夕简直惊呆了! 她是万万地没想到,这位闷骚的爷竟然能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晋王爷,这么流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谁成想,某位爷不但不觉得惭愧,还一脸理所当然。 “爷跟自己的夫人,做着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怎么就叫流氓了?” 好有道理! 她竟无言以对。 不过,很快,什么鸟,什么礼物,她也都管不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急于想跟那只鸟儿比个高低,某人特别卖力,全程都不允许她扭头往地上看一眼。 云七夕想想觉得挺搞笑,她怎么有种这位爷在跟一只鹦鹉吃醋的感觉? 当然,滚完床单以后,两个人彻底把那只鹦鹉给忘到九宵去外去了。 那只鹦鹉孤单地站在倾倒的鸟笼子里,默默地看着他们滚完床单,相拥而眠。 哎,这主人的恩宠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睡半醒的时候,云七夕提起这些天一直搁在心里的一件事。 她想在七夕号里办一次团圆宴。 七夕号好歹也是她的产业,过年了,大家一起吃一顿饭团圆饭,热闹热闹,感恩一下他们的辛苦付出,是她这个做老板的应该做的。 对于她这个想法,单连城倒是没什么意见。 因为年三十要去参加宫里的除夕宴,所以她最后把时间定在了腊月二十九的晚上。 为了这顿团圆饭,云七夕早几天就在准备了,不仅让翠翠他们准备了吃喝的东西,她自己还策划了一些节目,绝对是古代人从来都没有玩过的新鲜玩意儿。 她还特意邀请了几对特别来宾呢。 比如云冲和单宝珠,向飞和小蛮,还有新婚的单景炎和张沁雪。 她在街上还巧遇了石小六和猴子。据他们自己说,像他们这种单身汉,过年比平时更可怜,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他们就只有羡慕的份儿。 看他们说得可怜巴巴,云七夕也就把他们也叫上了。 团年嘛,人越多越热闹! 腊月二十九当天,七夕号歇业一天。 身为这次活动的主办方和策划人,云七夕吃过午饭,就早早地去了。 她没有在门口见到那个老乞丐,可是她记得前几天他都还在的。本来还想着,今天也请他进去吃一顿团圆饭的。 问过了翠翠,翠翠也说昨天还见过他,今天一直没有看到他出现。 云七夕想了想,突地明白地点点头,“也许他也有家人,大过年了,他要跟家人在一起。” 翠翠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想的是,若是有家人,又怎会沦落至此? 但其实云七夕说的是另一个意思,也许他的家人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想必在他的心里。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都想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比如她也会想起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母亲。她人不在她的身边,心却可以跟她在一起。 着手开始布置活动现场。 石小六和猴子两个单身狗在家里没什么事儿,也早早地来帮忙了。过了不久,单宝珠和云冲也来了。人一多,做起事来就快。 傍晚时,船舱的里里外外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所有的灯笼亮起来,云七夕站在岸上看,自我感觉也有那么点派对的气氛了。 期间有很多的老顾客来,被告知今天歇业,带着失望而归。 临近天黑,单景炎和张沁雪来了。两人下了马车,站地岸边的雪地里,欣喜地望着灯火辉煌的七夕号。七夕号上的灯火同样照着他们,单景炎眉目清朗,玉树临风,张沁雪也是明艳动人,亭亭玉立,看起来还真是一对壁人。 云七夕跑了出去,抓住张沁雪就是一顿数落。 “沁雪,你们还真是掐着点儿地过来啊,我差点儿以为你们要放我鸽子呢。” 张沁雪笑着求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我还带来了一个客人,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谁?” 云七夕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就打了起来 “是我。” “芸姨?” 张沁雪解释道,“过年了,锦绣坊里学刺绣的那些姑娘们也都回家了,锦绣坊冷清得很,就只有芸姨孤身一人,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了。” 云七夕连连拍手,“欢迎,当然欢迎了,人越多越热闹,芸姨,赶紧下来吧。” 她本来对芸姨的印象就不差,更何况上次她被人跟踪的时候,芸姨还替她解过围呢。 让翠翠带了他们去船舱里坐,云七夕不急着进去,在外面继续张望。 还没到的人,还有向飞和小蛮,以及他家老公单连城。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朝着夜色深处望去,只见一匹马儿从远处奔来,那马背上英姿飒爽的人,不是她老公是谁?就连那翻身下马的姿势都无比地帅气。 太帅了!简直帅了她一脸!帅得她都忘了要追究他迟到的事儿了。 云七夕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花痴地望出了神。 单连城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勾,走近她,“看你这样子,是饿了?口水都出来了!” 云七夕一听,赶紧抬手去抹,做出这个动作时,她才意识到是被耍了,打了他一捶。 “讨厌!” 单连城轻笑,凑得更近,在她耳畔低哑着道,“爷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你?” “你想爷了,别急,等爷晚上喂饱你。” 云七夕的脸臊红一片,捏着拳头正要发飙,某人已经淡定地负手走了进去。 这男人!如今真是越来越流氓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辆马车才终于姗姗来迟,停在了七夕号的门口。 向飞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小心地扶着小蛮下车。 小蛮整个精神都不太好,脸色也很苍白,像是走路都没有力气,跟那一天她与向飞来晋王府时完全判若两人。从下马车到走进来,向飞一直扶着她。 正文 第284章 真心话大冒险 “小蛮,你怎么了?” 云七夕看小蛮这样子,自然也不忍心再责怪他们来晚了。 小蛮情绪不佳地轻轻摇了摇头,向飞解释道,“大概是这两天太冷了,小蛮受了凉,身体有些不舒服。” 云七夕点点头,“那赶紧进去吧,里面烧了炭炉,暖和一些,大家都在里面。” 向飞扶着小蛮走了进去。 人都已经来齐了,云七夕正准备关门狂欢,却看见又一匹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马儿在七夕号门口停下,马背上的人没有下马,却是在朝着七夕号张望,像是在找什么。 是她?她可没邀请她呀! 云七夕重新走了出去,“韦姑娘,你在找人?” “我……” 韦青青怔忡地看着七夕号上明亮的灯火,似是难以回答。 而云七夕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不会是追着单景炎来的吧? 那她是让她进去呢?还是不让她进去呢? “晋王妃,这会儿雪下得大了,我可以进去避一避吗?” 既然人家都开口了,不答应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云七夕的心中便有了计较,唇角勾起了笑容。 “好啊,当然可以了,今天我们七夕号吃团圆饭,很多人你都认识,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好。” 韦青青下了马,云七夕甚至上前去挽住了人家的手,简直热情得过了头。 韦青青的突然出现,最诧异的就是单景炎和张沁雪。 云七夕无辜地耸了耸肩,示意她的到来跟自己无关,随后她又朝张沁雪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那意思像是在说,好戏在后头。 她把单景炎和张沁雪安排在与他们同桌,却让韦青青安排与翠翠她们一桌。 关门没一会儿,敲门声却不断。路过的人看见七夕号布置得漂亮,都想上来看一看,他们只好一个一个向人家解释今天歇业。 为了不再被人打扰,云七夕突然冒出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决定把七夕号划到江中心去。这样,就没人来打扰啦。 可是如今江上已经起了一层薄冰,船根本划不动。大家拿起石头砸了好久,才终于砸出一条路来,把船给划离了岸边。 因为天气冷,所以云七夕安排的是吃火锅,吃着热乎,围在一起还热闹。 虽然分成了三桌,但都在大船舱里,说话都能听得见,热闹的氛围不减。 外面下着大雪,船舱里却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云七夕敲了敲筷子,端起第一杯酒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大家听好了,今晚呢,是狂欢夜,大家只管敞开肚皮吃喝,什么都不必顾忌,这里没有皇子公主,也没有王爷王妃,更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大家尽情地嗨吧。” 说完开场白,大家也纷纷举起酒杯,喝了第一杯酒。 喝完之后,云七夕放下酒杯,说道,“好了,大家开动吧,不要客气。” 大家应该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吃法,都感到十分新鲜,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今天情况特殊,戈风和巧儿也被云七夕拉着坐下了。 “芸姨,你是这里唯一的长辈,可能会觉得我们年轻一辈儿太疯,你别介意啊,也别客气。”云七夕对芸姨说。 芸姨摇摇头,淡淡一笑,“谁没有年轻过?我倒很羡慕你们,年轻真好。” 云七夕观察了一圈儿,大多数都兴奋得很。 单景炎向来都比较有亲和力,一点架子也没有。单宝珠觉得新鲜,眼睛四处瞅。倒是单连城,吃着火锅,喝着酒,很少说话,看着让人不容易亲近的样子。 小蛮可能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怎么动筷,向飞大概也受了她的影响,无法放松下来。 韦青青跟翠翠,小蛮他们坐在一桌,彼此也不是很熟悉,不怎么讲话,也没怎么吃东西,只是不时地朝这边看过来。 吃了一会儿,云七夕放下筷子,说道,“今天呢,我还准备了许多的节目,大家呆会儿吃饱了慢慢玩,现在,谁先来唱首歌活跃一下气氛吧?” 这提议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都没有人自荐啊,那我点了哦?” 一听这话,大家都好紧张。 云七夕看了一圈儿,最后视线定在石小六的身上。 “石小六,我听过你唱歌,来来来,唱一个。” 石小六“哎哟”一声,被她点名吓得烫到了嘴,难为情地笑道,“晋王妃,我哪里会唱什么歌啊,别把大家吓坏了。” 云七夕一哼,“少来,我可是听过的,你上次在路上唱的那个什么,再唱一遍。” 那歌哪里能登大雅之堂,石小六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王妃,我那也就平时嚎嚎罢了,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吧。” 到最后,石小六也没有唱,打死都不唱,恐怕云七夕如果再逼他,他宁愿直接跳江。最后他自罚了一碗酒云七夕才算放过了他。 点来点去也没有人唱,云七夕觉得郁闷,想了想,又笑道,“不唱算了,大家吃吧,吃饱了我们玩别的。” “厨房里还有菜呢,我去拿。”翠翠立刻站起来朝厨房走去,春桃也跟去帮着拿。 过了一会儿,她们端着上来了,一盘盘地倒入每桌的火锅里。 “这是新鲜的猪肝和猪舌……” “唔……” 这边翠翠话还没有说完,小蛮大叫了一声,扭头就扑进了向飞的怀里。 整个船舱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蛮缩在向飞的怀里瑟瑟发抖,喉咙里不时发出恐惧的声音。 这倒是把翠翠给吓愣了在了当场,“怎么了?我……” 云七夕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朝翠翠轻轻摇了摇头。 向飞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却仍然不能安抚她的情绪。他十分无奈地对单连城和云七夕道,“晋王殿下,晋王妃,看来我只能带着小蛮先回去了。”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好,你们先回去吧,小蛮的身体,回头我帮她看看,再开些药。” 向飞神色复杂地看了云七夕一眼,点点头,“多谢王妃。” 向飞划着小船带着小蛮回了岸。 大家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继续吃喝。 吃饱了以后,火锅撤下,云七夕把几张桌子凑到一起,把用木板和竹条做成的转盘放在中间,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芸姨首先就说了不参与,云七夕表示同意。其他人都还挺兴奋地等着她介绍游戏规则。 可她刚把规则一说,就吓跑了一众女人。 某位爷也十分不乐意,那表情就好像在说,爷什么时候玩儿过这么幼稚的游戏? 云七夕生拉硬拽地把大家都给拉过来围着桌子,就连戈风和巧儿都没放过。 “今天大家得听我的,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必须玩。” 单宝珠怕怕地那个转盘,问道,“只有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吗,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云七夕嘿嘿一笑,“宝珠,你算是问了一个有含金量的问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自罚三碗。” “啊?”张沁雪与单宝珠顿时苦着一张脸。 “开始喽!”云七夕将手放在转盘上的竹条上,用力一转。 大家都紧紧地盯着那根竹条,停下来时,指向了二鬼。其他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二鬼选择了大冒险,他从大冒险的盒子里抽了一张纸条出来。 云七夕抢过来,一看就乐了。 “站在桌上扭屁股一圈儿。” “哈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二鬼好窘,“我,我换真心话。” 云七夕瞪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反悔,快点,扭一圈儿。” 二鬼眼看着逃也逃不掉,没办法,索性心一横,脸也不要了。 “跳就跳,呆会儿就轮到你们了。” 说完他就跳上了桌子,真就扭起了屁股转起圈来。 其实二鬼本来就很喜欢闹,这一跳,也就放开了,扭了一圈儿还不算,又扭了一圈儿。 “得了得了,你赶紧下来吧,别今晚大家做梦都是你扭屁股的场面。” 二鬼这才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他受了罚,这会儿特别想从别人身上讨回来,玩得也来劲儿了。 第二次指针转动,最后缓缓移向了张沁雪和单景炎的方向,张沁雪紧张得手里的帕子都快拽烂了,最后,指针指向了单景炎。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云七夕抄着手,一脸看戏的笑意。 由于起先二鬼的大冒险让大家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所以云七夕猜,第二个无论是谁,应该都会选择真心话。 “真心话吧!”单景炎淡笑着说。 从真心话的盒子里抽出纸条来打开,单景炎却愣住了。 “四哥,是什么?”单宝珠好奇地把纸条抽去,念了出来。 “对你最爱的人深情地说声我爱你。” 张沁雪的神情里有一丝尴尬,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单景炎脸上也有几分尴尬的笑,久久地都没有行动。 云七夕特意看了韦青青一眼,她面色淡然,似乎对这一局的结果并不关心。 “真心话,真心话……”二鬼胆子肥了,竟然带头起哄。 大家玩了这么久,也喝了一点酒,早就忘了彼此的身份了。 单连城垂着眸子,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将桌上的三只碗倒满了酒。 “我自罚三碗。”单景炎突地轻笑道。 说完,他一口气就喝下了三碗,放下碗时,他笑问,“我不算坏了规矩吧?” 云七夕耸耸肩,”不算。” 大家依次中招,单宝珠被迫说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东子当着大家的面亲了翠翠一下。 终于有一次,指针指到了单连城。 不知道为啥,大家隐隐有点兴奋,最兴奋地是云七夕,笑嘻嘻地盯着某人。 “爷,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正文 第285章 爷不算坏了规矩吧? 某位爷挑了挑眉,十分淡定。 “爷喝酒。” 说完,在大家的惊讶目光下,三碗酒很快下了肚。 云七夕有点儿小郁闷,“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啊,你们男人不怕喝酒啊,看来我得改规则了,这样,一人只有一次用喝酒代替的机会,你和景炎已经用过了,下一次只能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石小六抽了一次真心话,题目是说出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盯着手中的纸条,石小六脸皮子抽了两下,自嘲地苦笑了两声。 猴子重重咳了一声,拿手肘拐了拐他。 “石小六,就你那样哪能有什么喜欢的人?赶紧喝三碗了事。” 这话却是一下子把石小六给惹怒了,“老子怎么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 他这一吼,把猴子吼得一愣,嗓门儿也高了起来。 “你他妈平时在军营里,连个女人都看不到一个,你能有屁的喜欢的人。” “老子怎么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老子……” 石小六有些气不过,却又欲言又止。视线看了一圈儿,闷了一会儿,拿起酒壶就倒。 “我喝酒。” 大家哄然一笑。 二鬼跟他们年龄相仿,在一起呆了半天,也熟悉了,笑道,“小六,老子还真以为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呢?” “老子有。”石小六抹一把下巴流出的酒夜,把碗重重一放,突然间特别认真。 “好好好,你有,不过你酒也喝了,有也放你心里吧!”猴子一手压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示意大家继续。 石小六郁闷了好一会儿,终是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单景炎选了一次大冒险,抽到的是与左边的人喝一次交杯酒。站在他左边的正好是张沁雪,云七夕带头拍手起哄,其他人也就跟着瞎闹,尤其是二鬼和石小六,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也不管对象是不是皇子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喝也得喝,只好喝了。 本来喝交杯酒也没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只不过,在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下,张沁雪还是有点羞涩,只喝了一小杯,脸就红得跟红苹果似的了。 单景炎始终带着没脾气的笑意,只是那笑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这一幕是云七夕特意安排给韦青青看的,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拍手拍得还蛮真诚的。 这就让人疑惑了! 其实这并不是最尴尬的一局,更尴尬的还后面。下一局单连城选择了大冒险,云七夕从他手中抢过纸条时还是幸灾乐祸的,可当她念出纸条上的内容时,就特别尴尬了。 用嘴喂左边的人喝酒。 咳!没错!这么极品的整蛊题目除了那整人不嫌事儿大的云七夕,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脑洞? 可是…… 站在单连城左边的人是韦青青,身为出题人,也就是晋王爷的正牌夫人的云七夕则站在他的右侧。 纸条上的字刚念出来,韦青青惊讶了一瞬之后,低着头,脸颊悄然红了。 现场突然变得很安静,极其地安静,安静得好尴尬。 是的!她在出题的时候确实是不嫌事儿大,只想到怎么整人怎么来。 所以,她是拿了块棉花堵了自己的心么? 更郁闷的是,起先她还因为不够刺激而改过规则,说过一人只能有一次用喝酒代替的机会。 在众人都感到无比尴尬的时候,而现场最不尴尬的竟是当事人。 只见单连城一脸无所谓,执起酒壶就往杯子里倒起酒来。 所以他是准备执行了?想想也是,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韦青青垂着眸子,一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很是紧张。 对,是紧张,不是害怕,也不是抗拒! 单连城已经端起酒杯来,酒液缓缓入了他的口中。 云七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生气,因为规则是她定的,题目是她出的,即便是心里已经郁闷到了极点,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那个,韦姑娘,你别介意啊,这就是个游戏,游戏有它有游戏规则,你……” 单连城英俊的脸庞突然在她眼前放大,用嘴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云七夕愣住了,任酒液入口。 这家伙,左右不分的啊! 他的气息一如既往地让她沉迷! 然后,他的手臂一紧,她的脚腾空了,落地时,她到了他的左边。 他轻轻离开她的唇,云七夕游走的神智回炉,她看到了一双双瞪大的眼睛。 “爷不算坏了规矩吧?”单连城磁性地嗓音问道。 “不算不算!”一众人连忙整齐地摇头回答。 起先说规则的时候,确实没说这样不可以,某人成功地钻了规则的漏洞,规避了尴尬。 云七夕看清了每一个人的表情,唯一没有看见的,是站在她背后的韦青青,她成了此刻最尴尬的那一个。 除了尴尬,好像还有点别的,不过只是一瞬,她就淡淡一笑,好像是终于过了一关,松了口气的样子。 又一次,指针指向了韦青青。她考虑了半天,选择了大冒险。 “几天换一次亵裤?” 这个问题一被云七夕念出来,其他人简直都惊呆了。 也只有云七夕才能想得出这么极品的问题。 别说韦青青自己了,就连其他人都觉得尴尬。 而韦青青早就羞红了脸,什么也不说,只低着头倒酒,闷头就喝了三碗。一边喝一边呛,看样子是不胜酒力。 其实游戏也不过只是游戏,也并没有必要这么较真儿。若是换做张沁雪或者单宝珠,甚至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云七夕兴许就会让她们喝两口意思一下得了。可她没有阻止,眼睁睁看着她喝了三大碗下去,一张脸不知是羞的,还是酒精的作用,整个儿都是红透了。 “嫂子,为什么你的运气那么好,一直都轮不到你身上?”单宝珠像是已经诧异了很久了。 咳咳!云七夕轻咳了两声。 废话!她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既然被看出了问题,这游戏也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云七夕宣布游戏结束,大家都大松了一口气。 “砰!” “砰!” 船舱外的夜空突然亮了起来。 “是焰火啊!”翠翠指着船舱外叫了起来。 大家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兴奋地冲出了船舱。 初步辨别焰火的方向应该是皇宫的。这个时代的烟花爆竹就已经很发达了,过年过节,皇宫里都会放烟火庆贺,京城的百姓们都能够看到,也算得上是与民同乐了。 黑黑的天幕不时被爆开的焰火照亮。江面上,船上,甲板和船舱上的积雪上,都被烟花映出了不同的颜色,大家的笑脸在烟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 也是到了此时此刻,大家才真正感到一种过年的喜庆和热闹了。 云七夕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到船舱里去,很快又提着鸟笼子出来了。 “来来来,给你们看个新鲜玩意儿。” 她欢天喜地地跑到大家面前。 “这只鹦鹉是我明天送给父皇的礼物,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盯着那只鹦鹉,都没发表意见,看样子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 云七夕神神秘秘地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 “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其实它是一只不简单的鸟儿,看着啊。” 她凑近那鸟笼子说了一句悄悄话。那鹦鹉立刻尖声道,“国泰民安。” 大家这才恍惚大悟,拍手叫好。 “这个好啊,真有新意。” 单景炎也含笑点点头,“这个礼物很好,我相信父皇他一定会喜欢的。” 云七夕满意地打量着那只鹦鹉,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为了让它明天不出错呢,我觉得还有必要再好好地训练一下。大家帮我一起,大声多念几遍,加深它的记忆,好不好?” “好!国泰民安!” “国泰民安!” …… 在灿烂的焰火下,一群人站在甲板上,齐声的喊出这带着期许的四个字。 和着焰火爆炸的声音,声音回荡在江面上,像是喊出了一种新年的愿望,像是明天,明年,这愿望一定会实现。 云七夕高兴地提着鸟笼子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跑了好几圈。 她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自穿越以来,热闹参加过不少,今天却是她觉得最开心的一天。 石小六和猴子还有二鬼几个在甲板上打起了雪仗,雪花四溅,笑骂声不断。 其他人都带着半分酒意,靠在船边上,被这焰火绚烂的美丽感染,被他们的笑声感染。 一只雪球飞过来,云七夕为了护住手中的鹦鹉,自己却被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身上。 云七夕半眯起眼威胁地盯着那几个疯得忘了形的大男孩,一步步走近,“是谁?老实交代?” 几个人都崩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闭口不承认。 “不承认是吧?”说话音,云七夕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突地一丝狡黠从她的眼底划过。 “那就集体受罚。”说完,便撒了一把雪出去。几个人完全没有防备地变成了白头翁。 “哈哈哈哈!”云七夕指着他们,笑得好不开心。 于是,一场雪仗又开始了,即便是那些没有参与的人,也没能幸免地被染了一身雪。 可是大家都很开心,打心眼儿里的开心。 大家的心中都有一种期许,希望这开心继续下去,从今年到明年。 可是,今年跟明年终究不一样,即便是今天跟明天,都有太多不同。 正文 第286章 权力与安稳,你怎么选? 打来打去,其实谁也没讨着便宜,猴子被按倒在甲板上,滚了一身的雪。石小六趁二鬼不注意,从他的领口里塞了一个雪团子进去,冻得他直叫唤。然后二鬼发起狠来,和石小六两个在甲板上打作一团,差点把石小六的裤子都给扒了。 大雪天的,他们还折腾出了一身的汗,大家也都看乐了。 打累了,打不动了,他们拂开雪就那么一坐。 二鬼喘着气儿,遥望着天边的焰火,突地感叹起来。 “我从来没有过过这么快乐的年,以往,也都只有羡慕别人热闹的份儿,想想都觉得挺心酸的。” 他这话顿时引起了七夕号小伙伴们的共鸣。 “是啊,其实城隍庙里依然还有很多人跟我们从前一样,我们也有过那样的日子,知道那苦。” “又挨饿又受冻的,还被人瞧不起,那滋味儿真是不好受。” 他们说的,这些皇子王爷的也许不懂,但云七夕却很能体会,于是她大手一挥,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也别哀声叹气了,等过完了宫里的除夕宴,我们找个机会,请城隍庙里那些百姓们好好地吃一顿,也让他们过个丰盛的年。”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雀跃了,笑啊,跳啊,闹啊,好不欢乐! 只要心里暖和,就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 夜幕下,七夕号像是立在南阳江面的一座快乐的岛屿。真实却又不真实,仿佛是出现在童话里。 视线掠过一张张开心的脸,云七夕猛然间看见了芸姨,她也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笑闹,似乎也感染了快乐。 云七夕意识到自己只顾着玩儿,冷落了芸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走了过去。 “芸姨,你该后悔来了吧?是不是觉得跟我们呆在一起特没劲儿?” 芸姨笑了,“没有后悔,其实看着你们,我也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我们那时可闹不了这么厉害。”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云七夕扬眉笑道。 芸姨长叹了一声,“是啊,我倒是挺后悔从前不够闹,如今老了,再闹也不合适了。” “芸姨,你哪里老,你明明还很年轻。”云七夕一本正经地道。 芸姨笑笑,也明白她这话的水分,道,“晋王妃,你除了跟你的母亲长得像以外,其实性格上真的有太多的不同。” 云七夕诧异了,“芸姨认识我的母亲?” 芸姨笑着点点头,“不止认识,还很熟悉,阿萝她虽然走得早,不过在我看来,她也是很幸福的。” 她像是忆起了什么往事,又补充道,“也有很多遗憾。” 说完,她又突地笑起来,舒了一口气,“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娘要是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开心,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直觉告诉她,芸姨知道很多,但她不会说。她不说,云七夕也好追问什么。 视线不经意地一扫,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找了一圈,在船舱的另一侧找到了兄弟两个。 大家都聚在另一边,这边就显得特别安静了。 单连城和单景炎两人立在船边上,看着远处的焰火,隐隐的说话的声音传来。但因为有焰火的声音掩盖,她听不清楚,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父皇若是执意如此,你当如何?” 这是她走近时听到的唯一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因为他很快就被单景炎发现了。 “七夕。”他诧异地唤了一声。 单连城侧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云七夕觉得无趣,走过去懒洋洋靠在船沿上。 然而两人却不再说话了,气氛诡异得紧,她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 “你们继续说话呀,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难道是在说我的坏话?” 单景炎闻言一笑,“我们怎么敢背着说你的坏话?” “是吗?”云七夕眯着眼,狐疑地盯着两个男人。 单景炎笑得更深,“当然。”说完他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你们真的没有说我坏话?”云七夕斜眼盯着单连城。 “有一句。” 云七夕眼一瞪,“是什么?” 单连城轻笑,“说你太坏,把所有人都整了个儿遍。” “噗哈哈……”云七夕一下子乐了,“好吧,这不叫坏话,我当这叫夸奖。” 两人并肩站着,看焰火冲向空中,再绽放,自己仿佛突然变得特别渺小。 过了一会儿,单连城伸手过来,大掌轻轻覆盖住云七夕搭在船沿上的手。 “七夕,权力与安稳,你怎么选?”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云七夕愣了一会儿,眼睛晶晶亮地望着远处的焰火,却并没有急于回答。 过了很久,她才唇角牵开,眉梢一扬。 “哪里有你我就选哪里。” 单连城握住她的那只手一紧。 “七夕!”他的声音听来似有些动容。 其实他在问出这话时,以为她脱口而出的会是安稳两个字。 云七夕扭过头来,一双眼睛弯如星月,在焰火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是不是特别感动?” 单连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她听见他此时的心跳得特别快。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的心跳声告诉了她答案。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下巴下突起的喉结。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吗?” 他性感的喉结轻轻一滚,声音有些嘶哑。 “若是这两样我都给不了你呢?” 云七夕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儿,想抬起头来看他的表情,可他按住她,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给不了?给不了是什么情况呢?是晋王爷不再是晋王爷?” 她眨着眼,语气明快。看着焰火在天边绽放,唇角轻轻牵动,两边的酒窝也跟着陷了下去。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老婆我这么能干,你给不了我,那就换我给你呀,虽然我给不了你权利,但是我可以给你安稳你相信吗?凭我的医术和经商头脑,过好日子一点也不难。”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地咯咯笑出了声。 “那正好实现了我的人生目标,赚钱置宅养小白脸,哦,不对,是小黑脸儿,哈哈……” 若是以往,云七夕这样说,某人一定会生气的,可是他却没有,他甚至笑了,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凉凉的唇吻过她的额头。 “七夕,你新年有什么愿望?” 提起愿望,云七夕的眼睛比那焰火还明亮。 “我啊,有很多很多的愿望,比如所有关心我的人和我关心的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比如,吃再多我也不会长胖,当然,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银子。” 提到银子,她总是这么开心的! “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我……” 他开了头,却半响没有下文,好一会儿,才道,“等明天,爷与你一起守岁的时候,再告诉你。” 云七夕不满地哼了哼,“还卖什么关子嘛。” “云姑娘,快来啊。”翠翠兴奋地喊声传了过来。 云七夕与单连城一同走了过去。 翠翠指着那鹦鹉,高兴地说道,“云姑娘,现在这鹦鹉被训练得就会说这一句话了。” “国泰民安,国泰民安……”那鹦鹉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尖声尖气地一直重复这一句话。 云七夕拍手叫好,“好啊,看来今天没把它带来,这鹦鹉真聪明,你们的功劳也不小,我太开心了。” 她一开心起来就手舞足蹈地,提着笼子直转圈儿,都忘了笼子里还装着一只活物,可经不得她这样的折腾。 那鹦鹉在笼子被她甩得直扑腾,不停地叫着,飞着,就差对它破口大骂了。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乐极生悲! 此话在这一刻再次得到了验证。 众目睽睽之下,那只鸟笼子竟一下子从云七夕手中飞了出去,越过了船沿,往江里掉了下去。 这变化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离得最近的韦青青倒是反应得快,翻过船沿就朝江中跳了下去。 还好江面结了冰,鸟笼子也并不重,落在冰面上,只是滚了几圈儿。 韦青青有功夫底子,落下时也很轻,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近鸟笼子,捡了起来看了看。 鹦鹉还好,并没有受伤,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在笼子里扑腾个不停。 船上的人都紧张地盯着她。 要知道,江面的冰并不厚。 “韦姑娘,你赶紧上来吧,危险啊。”云七夕喊着。 每一张脸都在担心她,只有一张脸是冷漠的。 韦青青提着笼子站在冰面上,突然觉得满心地委屈,连同今日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她竟有些挪不开脚了。 就在这时,冰面传来咔嚓的声响。眼见着她脚底下的冰出现了裂缝,所以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大家惊呼。 “韦姑娘,快上来。” “快上来啊,冰要破了。” 韦青青像是吓傻了,呆在原地,任脚下的冰碎裂,身子坠了下去。 一道人影从船上飞身而下。 正文 第287章 除夕宴 “爷,危险,让属下去。” 戈风喊了一声,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在韦青青的身体快要完全没入江水中的时候,一把有力的手及时地拉住了她,也同时挽救了那只鸟笼子。 最后,抱着她回到船上的人是戈风。 结了冰的江水,可以想像有多冷,韦青青上来时,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了,全身都直打哆嗦。 提着鸟笼子上来的是单连城,他把鸟笼子安全地送回了云七夕的手里。 云七夕查看了一下,知道那鹦鹉还活着,就没再管它,赶紧让翠翠安排了一间房间给韦青青,鸟再金贵也比不上人啊。 戈风径直将韦青青抱到了房内的床上才放下,翠翠也早已找好了一身干净衣服来,男人自觉回避。 “晋王殿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韦青青突然说道,她颤抖着发紫的嘴唇,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那张始终冷漠的脸。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微微的诧异,云七夕很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话等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说吧,这样子会着凉的。”翠翠劝道。 “不,我现在就要说。”韦青青的语气,眼神都十分固执。 其他的人都自觉地退了出去。云七夕退出去的时候,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韦青青今日好奇怪,她与单连城平时并没有交集,有什么话非得在这个时候单独跟他说? 大家都在偷偷查看她的脸色,单景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想说什么,可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房间里,韦青青颤抖着坐在床上,单连城背对着床而立。 她盯着那背影,那一双眼睛不知是冻得还是怎的,突然就红了起来。 “晋王殿下是觉得我哪里不够好吗?” 单连城未回答,只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韦青青更是伤心地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还比不上一只鹦鹉?” “那冰碎在你的内力之下,与人无尤。” 一句话如一把利箭,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脏。她震惊地盯着他的背影无情地离去。 接下来,巧儿帮着她换衣服,翠翠拿来几床厚棉被给她裹住,又给屋子里生了炭火,春桃拿来了熬好的姜汤来给她喝下。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开口,只是情绪低落地垂着眸子。 毕竟是练武之人,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虽然在刺骨的冰水里泡了一下,但挽救得及时,过了一夜,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 至于在那短短的时间里,韦青青到底跟单连城说出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云七夕也没有问。 次日清晨,他们才让七夕号靠了岸。 今天就是除夕了,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单连城带着云七夕去了一趟永台大营。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去大营,也是今年最后一次踏进那间暗牢。 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单连城了出现,牢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激动的,即便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他们的意志依然没有被磨灭,“代国复兴”四个字依然喊得那么响亮。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云七夕已经忘了单连城的身世还是迷,或许也不是忘了,而是不想想得太复杂。只想让他单纯地只是大燕的晋王,是皇上的儿子,那样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活得那么累了。 暗牢里关着的人长久不见天日,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直到看到丰盛的饭菜送来,才终于忆起,原来已经是除夕了。 又是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从始至终,单连城没有与他们做任何地交流,可暗牢里的回音很大,他们感叹时光流逝,追忆亡国之痛的声音全在暗牢里回响,哪怕躲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声声地嘶喊,哭泣,就连云七夕都听得心惊肉跳,可想而知,单连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该有个什么样的心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立场。 该恨谁?他不知! 回去的路上,单连城一句话也没有说,云七夕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无声地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有时候未知会让人觉得很恐慌,可是真相有时会更可怕,不知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单连城揽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只叹了一声。 “我累!” 从永台大营回来的这一路,他就只说了这两个字。短短两个字,让云七夕的心里如针扎一样地疼。 他累,即使他不说,她也能感同身受。 回到晋王府,便开始准备去参加皇宫的除夕宴。 除夕宴是一年中皇宫最盛大的一次宴会,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都得参加。 走时,云七夕去提那只鸟笼子。那只鹦鹉昨晚虽然受到了一些惊吓,可还好一切正常,云七夕盖上鸟笼罩子时,还听见它说了几声“国泰民安”。 入宫后下了马车,太和殿广场已经十分热闹。 单连城一一应酬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人,云七夕在人群中看到了向飞和小蛮。 以往的宴会,他们都不曾参加,这个除夕宴,他们是有资格参加的。 因为小蛮昨晚走的时候状态不太好,所以云七夕特意走过去询问她的情况。 “小蛮!” 云七夕只是很正常地喊了她一声,并没有刻意吓她,可小蛮却是吓了好大一跳。 “小蛮,你没事吧?身体好些了没有?”云七夕看着小蛮,问的是向飞。 向飞道,“好多了。” “那就好。” 云七夕认为小蛮第一次进宫,所以有些胆怯。于是她让她跟着自己走。 宴席还早,云七夕带着小蛮去永和宫里与张沁雪坐了一会儿,单景炎不在。说了一会儿话,张沁雪与她一同出来,在御花园里走。 走着走着,她看到前面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在看到她时,顿了一下,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扫了一眼云七夕手中提着的鸟笼子,单子隐眼中含笑。 “那日这只鸟儿被你买了去,我回去之后还想了很久,看上的东西没有得到,你知道那种滋味儿吗?怎么说呢?如猫爪子挠着心,真是特别难受。” 在张沁雪的眼中,他们二人算得上是旧"qing ren"相见了。听出单子隐话中有话,她担忧地看向云七夕。 可云七夕并无半点儿情绪波动,只是皮笑肉不笑。 “太子殿下,瞧你说得,一只鹦鹉都让你这么难受?若是更大的东西,岂不是不能活了?” 她这暗讽的话让张沁雪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可单子隐却笑容不减,眼神再次扫过那鸟笼子,最后深刻地停留在云七夕的脸上。 “你得到了想要的,自是体会不了那种心情,希望这只鹦鹉能给你带来好运。” 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总觉得他的话中有话,总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东西,可她又实在不明白。当她再要仔细看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如沐春风的笑,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 其实云七夕已经时刻在提醒自己,一定要低调! 所以虽然很多人都对她手上的鸟笼子感到十分好奇,也有人在询问,但她都不曾说过那是她送给皇上的礼物。 昨天在船上,她说了,那是因为船上都是自己人。 后来见到了惠妃,她才将鸟笼子掀开给她展示了一下,惠妃直夸这礼物选得好,在意思,还说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天黑的时候,大家陆续往太和殿走。她见到了韦青青。 今天早上她离开七夕号的时候,似乎还好,这会儿见她不时咳嗽,好像是感冒了。 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这只鹦鹉掉水里的,云七夕也有些过意不去。 “韦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吧?” 韦青青迟疑了一下,道了声“好”。 小蛮拉了拉她,示意她可以帮她拿着鸟笼子,云七夕顺手就将鸟笼子递给了小蛮。 把过了脉,云七夕道,“确定受了点儿风寒,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吃几副驱寒的药就好了。” 韦青青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云七夕从小蛮手里接过鸟笼子,和大家一起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整个皇宫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尤其是太和殿,更是亮如白昼。 她们进去时,太和殿内已经十分热闹,好多官员及女眷都已经坐下了。 她很快找到了单连城,他也正好朝她看了过来,目光相撞,他深遂的眼神似有一种电流在旁若无人地传递。 好奇怪,不是都说,久处生厌么?为什么她每次接到他的目光,还是会有那种初恋般的感觉,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坐下后,云七夕将鸟笼子小心地放在自己身侧。 坐在对面最前面的是单子隐,他今日像是心情特别好,与人交谈,脸上一直挂着笑。 单景炎坐在单连城下面,她还看到了云冲,云风烈。 在看到李安时,她的视线多停留了片刻。于是她的视线在女眷看了一圈,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李夫人。 李夫人也刚好看到了她,与多日前来晋王府时不太相同,虽然她极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可是仍然掩饰不住她眼底的那一丝紧张。 云七夕的眼皮子突地跳得厉害,跳得她心里发慌。 正文 第288章 要命的大礼 今日这场除夕宴,安防做得很到位。大殿内外,都布满了侍卫和御林军,负责御林军的三皇叔单宏重任在身,在席上滴酒不沾。 热闹的背后,单烨无时无刻不在防备。 皇后生辰那一夜的刺客事件,如今回想起来依然令人心有余悸。 可单烨所防备的恐怕不止是无时无刻都想取他性命的代国余孽,身为帝王,他恐怕从不曾真正相信过任何人。 单烨坐于大殿之上,左边坐着惠妃,右边坐着皇后。皇后能坐在上面是地位,惠妃能坐在上面是帝王的恩宠。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想不到单烨在如此盛大的除夕宴上所提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此次乌尔丹战役论功行赏。 由于庆功宴云七夕并没有出席,所以赏赐这一环节就延迟到了今天晚上。 云冲赐封安定候,韦正卿赐封威远候,各种奖赏物资颇丰。 就连中途前来监督辎重营运输物资的韦青青,皇帝都封了她为嘉宁郡主。 “云七夕。” 所有人都赏完了,单烨才终于点到了她的名字。 皇帝这么沉沉一喊,大殿内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赶紧站起来,走了出去,端端跪地,“儿臣在。” 她是这一次战役最大的功臣,也是热点人物,所以她一站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三头六臂,更非身强体壮,她不过是一个纤纤弱女子,却能立下如此大功。 正如她爹曾说过的,这简直就像一个神话。 没有去过战场的人,道听途说地了解了不少的片段,拼拼凑凑地演绎出不少的版本。 云七夕就曾经亲耳听到了一个脑洞极大的版本,说她是会妖术的妖女,施了妖术,才把敌军给降服了。 当时,她就被这奇葩脑洞给惊到了。 云七夕低着头,依然能感受到投到她头顶上的那带着威压的目光。 “七夕,朕别的什么都不赏你,只赏你黄金一千两。你可还满意?” 皇帝发奖果然阔气,直接拿黄金砸死她了。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她曾经说过,不要别的,只要银子。 这黄金一千两,够她与他一辈子的安稳了。 “谢父皇恩典。”云七夕伏下身子朗声谢完恩,回了座。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赏完了,单烨却独独忘了一个重要的人。 单连城身为此次战役的主帅,难道不是最应该得到嘉奖的人么? 可单烨似乎真是忘了,或者他是故意的? 他已经举起酒杯,说着对此次战役的总结,说着对新年的期许,对百姓,对社稷的祝福,大家举杯共饮。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展开的画面一派详和。 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健忘,单烨忘了,底下的人没有忘,有人在隐隐地议论,有人只是眼神交流,不解的,不平的,幸灾乐祸的…… 而单连城本人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兀自斟饮,神情自若。 云七夕很替他感到不平。他身为主帅,付出的并不少。 郁闷了一会儿,云七夕自己又把自己给说服了。 反正她有一千两黄金,她可以给他安稳。 宴会继续。 鼓乐声响了起来,一段段舞蹈依次上来。 明亮的太和殿里,歌舞升平,喜庆热闹。 今日是除夕宴,相比平时,大家要随意许多。 相继敬过皇帝之后,有心想结交的便开始端着酒互相走动。 皇上看似在欣赏歌舞,实际上,恐怕每一个人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 而这些场面上的东西,云七夕不喜欢,也不关心。 可是,她却突然看见李安端着酒站了起来,走出席位,走到了单连城的席桌前。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云七夕只能看见单连城不带一丝情绪地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杯。 宴席过半,大家陆续开始奉上自己的礼物。 大多数都是珠宝等名贵的东西,送给贵气的人,自然只有一个贵字才能匹配。 云七夕下意识去摸手边的鸟笼子,心头有点惭愧,也有点儿紧张。 相比皇上开口就赏她一千两黄金的大手笔,她买件礼物只花了五十两银子,还在集市上跟人讨价还价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各位朝中大臣送完了,轮到几位皇子了,献礼事件到达了"gao chao"。 这是一种暗地里的较量。 云七夕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比的,不过其他人会比,恐怕皇帝心中也会有所衡量。 单宝珠和云冲送上的是一套特制的茶具,茶具上的图案是红梅。据说单烨偏爱红梅,所以宫中建有一座梅园。把红梅画在茶具上,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单景炎送上的是一盆万年青,喻意万年长青。 单烨脸上始终带着笑,看样子都挺满意的。 单子隐送的是一副他亲笔的字画,画被两名太监当场打开,上面写着“时和岁丰”四个苍劲的大字。 “时和岁丰!好!好一个时和岁丰!” 单烨连连叫好,大家见风使舵,也跟溜须拍马。 “太子殿下这字好啊!” “是啊,字好,字义也好。” …… 单烨心情极好地喊道,“尤万山,闲时让人把太子的这副字裱起来,朕要把它挂在承乾宫内。” “是。”尤万山走上前去,立刻将字画小心地收了起来。 坐在皇上身边的皇后听着大家交口称赞,除了满意,还有些得意。 单子隐的字画把整个宴会都推向了一个小"gao chao"。 云七夕看出来了,他们的礼物也是贵在心意,于是她对自己准备的这份礼物有了几分信心。 如果说单子隐的礼物是小"gao chao",那么她的礼物也许会是一个大"gao chao"呢。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迟迟还未有动静的晋王爷与晋王妃。 云七夕吸了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向大殿之上,惠妃朝她投来鼓励的目光。 她走出席位,来到大殿中央。因为她手中的笼子,她再一次成了焦点。 鸟笼子套了布罩,没人能看得见里面装着什么。 云冲,单宝珠,单景炎,张沁雪,他们是知道答案的,也是很期待鹦鹉开口的那一刻惊艳全场。 “七夕,朕看你提着一只鸟笼子,莫非你要送给朕一只鸟儿?”单烨淡淡地问道。 云七夕微笑着回道,“回父皇,的确是一只鸟,不过它是一只特别的鸟儿,父皇不妨亲自打开,相信它一定会给您带来惊喜的。” 听她这样一说,单烨顿时被勾起了兴致。 “哦,那朕倒要好好看了。” 尤万山赶紧走下来,将鸟笼子接了过去,放在了单烨面前的桌案上。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只鸟笼子,等待着那所谓的惊喜。 只有两个人没有看,一个是单子隐,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缓级地执起酒杯,浅浅的抿着杯中的酒。 在这一刻,大家都关注着那鸟笼子,而他却似乎觉得只有自己手中的酒才是人间美味。 还有一个是单连城,他垂着眸子,端坐如钟,似是不关心,又似乎是对一切都十分了然。 “皇上,赶紧看看吧!”惠妃在一旁柔声催促道。 单烨点点头,在大家的期待中揭开了布罩。 里面确实是一只漂亮的鸟儿。 终于见到了光,那鸟儿愉快地蹦了两下。 “代国复兴!代国复兴!” 这鸟儿确实特别,它会说话,它开口说出的话如一枚重磅炸弹,震惊了每一个人。 此刻,大殿好安静。 那鸟儿在不断地重复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云七夕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单烨盯着那依然闹得欢畅的鹦鹉,脸色阴沉如那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此时此刻,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 惠妃吓得脸色苍白,而皇后的眼底却是掠过一丝得意。 那些昨天在七夕号上见过那只红牡丹鹦鹉的人,也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单子隐执起小酒壶,惬意地又给自己的酒杯里斟上了一杯酒,酒液落入杯中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单烨的目光终于朝大殿下看了去,声音沉怒。 “真是朕的好儿子,好儿媳,这就是你们送给朕的大礼?” 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只知道,那鸟笼里活蹦乱跳的鹦鹉,分明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只红牡丹鹦鹉了。 她被设计了! 不,是他们被设计了! 大家都知道那四个字的重量,它足以让皇上要了他儿子的命。 可单连城眉目清朗地端坐着,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如果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怎么可以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鹦鹉还在说着“代国复兴”。 大殿上,突然响起了惠妃崩溃的哭声。 “皇上,这是个误会!这一定是个误会!你一定要相信连城,他对皇上绝无二心啊!” 惠妃从没有这么失态过,她之所以会哭,其实是因为她知道局势已经无可逆转,她的求情已是徒劳。 “误会?”单烨转过头来,盯着跪地脚边的惠妃。 以往,他总是最怕见到她的眼泪。可此刻,看她哭得嘶心裂肺,他却好想冷笑。 是自己当初对她一见钟情,执意要把她从代国带来的妃子。也是她给她生的好儿子,现在要让代国复兴。 “朕可以相信你这是误会,但朕的耳朵不会相信,若不是耳濡目染,这只鹦鹉怎么会念叨这样的话来?” 话落,单烨袍袖一挥,鸟笼子重重摔在地上,滚落在了云七夕脚边。 终于安静了! 正文 第289章 一盘死局 “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连城,皇上……” 惠妃跪在单烨的脚边,死死地拉着单烨的绣着龙纹的衣袖。 单烨垂眸盯着她,目光沉痛。 她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过他? “母妃,不必如此!” 单连城突地站了起来,抬眸看向大殿之上。 这是事发之后,他作为当事人说的第一句话。 事已至此,他不为自己求情,也不解释半句,却说不必如此? 他的反应如此镇定,他的镇定在单烨看来是那样地可恨,可气,仿佛犯了错却仍然倔强着不知悔改的小孩。 哪怕下一刻他就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有半点儿害怕和退缩。 可是他怕! 这样的儿子一直都让他感到害怕! 单烨再一次把沉怒的目光投下。 “单连城,不,你不姓单,你应该姓赵,还有七夕,你们还有何解释?” 他虽然怒,但还是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抹痛心。 就算不是他的儿子,他也养育了这么多年。 “皇上,怎么能凭着一只鸟儿胡言乱语就定了晋王殿下的罪呢?” 大殿一侧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正是韦青青。 “青青!” 韦正卿及时制止了他的女儿。 “父皇!” 单景炎和单宝珠刚开口,就被单烨狠狠地堵了回去。 “谁都不必求情,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朕早该看清的。” 大殿里,连呼吸都感动压抑。只有惠妃低低的哭泣声。 云七夕纤瘦的身子站在大殿中央,单连城站在席位上。 那只引发了整个事件的鹦鹉在倾倒的鸟笼子里奄奄一息。 这一刻,云七夕终于接受了这个被设计陷害的事实,也缓缓地镇定了下来。 她明白,鹦鹉叫出的那四个字,已经让本就多疑的单烨认定了儿子已经背叛的事实。 她与单连城目光平静地交汇。 “父皇……” 单连城甫一开口,就被云七夕的几声轻笑声打断了。 此时此刻,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所有人都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大家经常说皇上英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对,她称的是皇上。此刻这位皇帝怒发冲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承认,又怎么会承认她这个儿媳? 所以她有自知之明! 可是,她却有些不知死活。此刻龙颜已经大怒,她竟然不知求饶,还敢出言不敬? “你说什么?”单烨瞪着她,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以往他对她都是很宽容的,甚至还很偏爱。 看来,她真是把他激怒了! 可她依然在笑,此刻人人都在看着她,旁观她的结局。可是她笑得那么不以为然,她的笑容会让人产生一种迷惑,让人觉得她才是那心如明镜的看戏之人。 单子隐捏紧手中的酒杯,朝她看过来,幽深的眼底生出一丝迷茫。 “皇上,一只鹦鹉而已,就能让你不分清红皂白,龙颜大怒?您的英明在哪里?我没有看到。” 单烨压下怒气,点点头,“好,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何解释?” 好,只要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就能翻身。 在众人的注视中,云七夕略微思考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皇上,我与连城如果真有反心,只会藏着,压抑着,又怎么可能笨得像猪一样,让一只鹦鹉泄漏天机?更不可能亲自把它送到您面前来,这无异于是送死。” 短短几句话,说出了整个事件最大的漏洞,也让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单烨缓缓冷静了下来。 众人静静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看着云七夕一字一句,镇定自若地扭转局势。 单子隐听罢,唇角勾起笑意,饮下一杯小酒,放下酒杯时,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这只鹦鹉可是从你的手里拿过来的。” 单烨的语气明显平静了不少。 云七夕早想好了,她不知道她提的为什么不再是那红牡丹鹦鹉,但她可以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她有人证,云冲,单宝珠,单景炎,张沁雪,他们都是见过那只鹦鹉的,也知道她本来教那鹦鹉说的什么话。 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些话她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因为就在她正要开口的时候,李安突然从席位里冲了起来。 “殿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大殿之上飞了出去。 “皇上!” “父皇!” 众人一阵惊呼,视线惊恐地追随着那把匕首而去。 当然,他并没有得逞。单烨闪身避开,那匕首稳稳地插在了龙椅上。 李安举着剑就要往大殿上冲。 可是这里毕竟是守卫森严的太和殿,第一次没有得手,又哪里还有第二次机会?他很快就被冲上来的御林军包围了。 “老爷!” 坐在女眷席位这边的李夫人冲了出来,想要奔过去,却被侍卫一掀,跌倒在地。她现在根本近不了李安的身,只能伏在地上,望着李安哭喊。 单宏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李安怒道,“李安,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拿下!” “不必了!” 刺杀皇帝是个什么下场,在朝为官多年,李安自然知道。 不成功,便成仁! 他一脸大义凛然,没有看向别人,连伤心欲绝的李夫人,他都不曾多看一眼,而是看向了单连城。 “殿下,为大王报仇!代国复兴!” 他的喊声震天动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都不及他拿剑抹脖子时,发出的声音震撼人心。 下手好狠!鲜血四溅,十分壮烈! 大殿内响起尖叫声! “老爷!”李夫人痛喊的那一声,几乎嗓子都喊哑了。 李安立了一会儿,终于扑通一声,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呵呵!呵呵呵! 剧情再一次发生惊天逆转。 她看到,单连城的眼中也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震惊。很显然,这一步,在他的意料之外。 此时此刻,她就是舌灿莲花也没有用了。 原来那只鹦鹉只是一个开端,人家还给他们准备这么多的好戏,剧本简直精彩绝伦,不整死他们绝不罢休的节奏啊!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惠妃再次崩溃。 “不,皇上,连城是被陷害的,皇上……” 单烨盯着李安的尸体,他临死前的话太过震撼。是惠妃的哭声才让他缓缓回神。 此刻的他还能听得进去任何解释吗? 显然是不能的! 单烨重重甩开她的手,怒喊道,“来人哪,把惠妃带回怡月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走出怡月宫半步。” “是。”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来,带走了情绪失控的惠妃。 “母妃!” 单连城只不过唤了一声,还未有动作,便立刻被御林军团团围住,整齐的拔刀声尖锐刺耳。 所以最终,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晋王居心叵测,企图谋反,暂且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单烨一字一顿,目光沉痛地说出了对单连城的处置。 若说起先他还在云七夕的解释下有所动摇,现在就一点犹豫也没有了,只是痛心还是有的。 这一字一句,听在云七夕的耳里,却是让她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皇上,请息怒!” 天子发威,底下一干人都诚惶诚恐地跪了地。 就连单子隐也是在短暂的迟疑过后,起身跪了下去。 单连城缓步走了出来。 即便已经得了皇上的命令,那些侍卫也并不敢真正地动他。 他依然是那样的风华无双,走得脚步沉稳,神色平静,并未有丝毫慌乱。 慌的人是云七夕。 李安的这一步走得太绝,太狠。 她的镇定不见了,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皇上,你又错了,实话告诉你吧,起先我骗了你,鸟儿是我买的,话也是我教的,把这只鸟儿送给您也是我的主意,连城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七夕!”单连城皱着眉头唤了一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面朝大殿之上,一撩衣袍,笔直跪下。 “父皇!此事与七夕无关。” 云七夕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单连城,你不觉得你这谎言很拙劣吗,那你告诉我这鸟儿多少银子买的?” 单连城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平静地说,“七夕,这鹦鹉不是你买的那一只。” 云七夕盯了他一会儿,突地笑了起来。 “不,谁说与我无关,皇上,其实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才是代国大王遗留在这世上的血脉,我肩负着复兴代国的重任,我蓄谋已久,想要报仇,可我不能连累无辜。这件事情跟连城无关。” 她的语速极快地胡言乱语,她可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听着她的胡说八道,单烨不怒反笑。 “你说你是赵潇的女儿?你的意思是朕该连你一起处死?” 处死? 他的意思是他要处死单连城? “父皇!”单景炎急得再次开口。。 “景炎!”皇后严厉地喝住了单景炎。 “父皇,不要!” 单宝珠早已是泪流满面。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真的被吓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云风烈走到大殿中央,笔直跪下,沉痛地道。 “皇上,请三思!” 正文 第290章 这不是结局,只是开始 此时,皇上要发落一个身份可疑,企图谋反的人,没人敢叫皇上三思。 单烨朝云风烈看过去,与他恳求的目光相撞,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里又闪过些许迟疑。缓缓地,略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他看向云七夕,语气变得平和。 “七夕,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是不是?”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傻子也能听出皇帝的偏袒之意。 “是,此事与七夕无关!她不过才嫁到晋王府四五个月而已,她什么都不知。” 单连城替她回答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至少在这一刻,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云七夕缓缓回头,对上单连城幽深却很平静的目光。 她想起他昨夜在七夕号上问她的话。 权力与安稳,该怎么选? 若是两样都不能给,怎么办? 他似乎早已知道他走入了别人安排的棋局。 此刻,大家都在看着她。 单烨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微微垂眸,敛去了眼底的那丝光华,再抬头时,她看着单连城,眼底平静无波。 “是,此事与我无关!” 她轻声地说。 说完,她看到了单连城轻轻勾起的唇角。 单烨眯着锐利的眸子,点了点头,好生疲惫地摆了摆手。 “把晋王带下去!” “是!” 云七夕朝着大殿上缓缓趴下,一动也不动,只听着脚步声渐渐离去。 他离她越来越远,她只觉周身都失去了温度,僵冷得连四肢都麻木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 单烨转眼又看到了李安的尸体,怒意又起。 “李安,入朝为官多年,居心不良……” 整个大殿,都只有单烨的声音在回响,云七夕脑袋嗡嗡作响,只听清了最后四个字。 满门抄斩! “不,不要!”李夫人已经哭得失去了力气。 这时,单子隐却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来跪下,就跪在云七夕身侧不远处。 “父皇,儿臣知道李安罪不可赦,但李家其他人恐是无辜的,儿臣斗胆,请父皇看在李安已死的份上,饶了李家其他人。” 他此言确实大胆,众人纷纷不解。 这一出显然也在皇后的意料之外,紧张之下,立刻严厉地喝斥。 “太子,休要胡闹!” 单烨愠怒地瞪着他,声音沉下,“太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单子隐却并无惧意。 “父皇,李安之女李倩曾死在儿臣府中,也曾带给他们莫大的痛苦,儿臣心中一直有愧。儿臣想,李安所做这一切,定与其他人无关,还请父皇恕罪。” 云七夕终于缓缓直起身子,看向跪在不远处这位外表温润的男人。 好一个善良仁慈的太子啊! 但是,单烨一定不会同意吧!斩草除根不是一向都是帝王的作风么? 可,事情往往就是那样地让人出乎意料! 就像饶恕了她一样,在询问过李夫人确认她不知情后,单烨竟然赦免了李家其他人。 这真是皇帝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一场除夕宴热闹开场,却是这样的结局。 吃一个除夕宴能吃成这样的节奏,也真是……醉了! 出了这样的事,这场除夕宴自然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尤其是大殿上还躺着一个尸体。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场除夕宴了吧! 参宴的人陆续散了,张沁雪与单景炎,云冲和单宝珠围了过来。 他们都很担忧地看着她,恐是生怕她承受不住。 云七夕却很快起身,一刻也没有多作停留,大步朝大殿外走去。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除夕,有悲,有痛!老天爷似乎也感染了这些,雪如鹅毛一般,大片大片,纷纷而下。 太和殿外,陆续离开的人有很多。可却是异常的安静,全然没有了来时的那种热闹。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不安和紧张。 云七夕能感觉到,有很多人都在偷偷地打量她,想看看她此刻是个什么表情,是有多伤心。 可是她面无表情,她不会让任何人有幸看到她的伤心。 她走在雪中,走得很快。 “王妃!”戈风面色凝重地来到她的身边。 “王妃!您,您没事吧?”巧儿的声音是哽咽的。 云七夕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哭什么?这不是结局,只是开始!” 戈风驾车,他们出了宫,往回府方向走。 整个马车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薄荷香。 来时,马车上还有他,回来时,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她压抑着心里的痛,催促戈风快一些。 戈风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急地回府。 但她的命令,他会遵从,就像爷还在的时候一样。 她的命令就是爷的命令! 回到府里,云七夕匆匆进屋拿了东西,就让戈风再驾车返回宫里。 半个时辰后,已是深夜。 她跪在了承乾宫的外面。 承乾宫大门紧闭,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很快她就变得像个雪人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尤万山手持拂尘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跪在雪中的人,他有些不忍心地叹道。 “晋王妃啊,您还是回去吧,皇上今日乏了,已经睡下了。” 云七夕摇摇头,很是固执。 “没关系,我等着,等皇上睡醒,等皇上出门。” 尤万山又是一叹,他也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他并不知她已非她。但人总是有恻隐之心的,从前皇上很疼她,他看着这姑娘也很顺眼,只不知她何时就变得这般固执了。 “二小姐,这么冷的天,你若是冻坏了怎么办?” 他没有再唤她晋王妃,而是唤了她一声二小姐。代表着他心头念的是她还是二小姐时的那份情谊。 云七夕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善良的面孔。 “尤公公,您进去吧,雪都落您身上了。” 她说得很轻,却是让尤万山心头一软。 他为难地扭头看了一眼承乾宫的大门。 皇上并没有睡,今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上哪能睡得着? 可是,皇上的心情不好,他恨,他怒,恐怕还有伤心和难过。此时的皇上只想静一静,他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叨扰他。 “尤公公,这天儿冷,您进去吧,我等着,没关系!” 尤万山陪着她淋了一会儿雪,见她固执得很,没有半点儿动摇,最终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跪着了。 地上的积雪很厚,云七夕就那样生生跪在雪地里,两条膝盖已经完全快失去知觉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快,一件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眼前出现了张沁雪焦急的脸庞。 “七夕,你不要这样,晋王殿下的事儿慢慢再想办法,皇上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来也不迟啊。” 云七夕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等。” 看她这般固执,张沁雪知道劝不动她,急得不行。 “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闻言,云七夕竟然轻轻笑了出来。 “是,我就是如此执拗!沁雪,是不是又对我有了新的认识?” 张沁雪惊讶地盯着她,此时此刻,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最后,她还是没能劝得她起来,只好无奈走开。 走到不远处立了很久的单景炎身边。 “对不起,我劝不动她,要不然,你去劝劝她吧?” 单景炎望着跪在承乾宫外的那个固执的背影,轻轻抿着唇角。 “由她吧,此时没人能劝得了她,也许这样做,她心里会好受一些。” 雪依旧在下,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只觉浑身都麻木了,只听见身后传来了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留了片刻,便径直越过她朝着承乾宫走去。 他也是来见皇上的,尤万山给了他相同的答案。 皇上已经歇下了! 他点点头,“好,那我明日再来。” 人家是多么地通情达理,不像她,就像张沁雪说她的,执拗,执拗到让人讨厌和憎恨。 他转身离开,脚步停在了云七夕的眼前。 云七夕已经冷得四肢僵硬,却是努力把背脊挺直了。 在他的面前,再冷也要挺起脊梁。 单子隐高贵的身躯蹲下,与她平视。 他的眉头轻轻地皱着,雪花很快落在了他的头发上,睫毛上。 “你不是一向很聪明么?你此刻是在做什么?” “我的事!” 云七夕冷冷回应,多一字都嫌吝啬。 单子隐轻轻哼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值得么?” “我的事!” 她依然是这三个字,面色恐比这大雪天的天气更冷。 “再跪下去,你的双腿会废了。” 云七夕突地瞪着他,没等她再重复那三个字,他就轻笑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些都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云七夕冰寒地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 “你倒坦然,跟你无关?太子爷,今天这出戏唱得真好啊!我原来还不知呢,原来太子爷才是最会写剧本的编剧,应该给你颁发一个最佳编剧奖才是。” 听着她的嘲讽,单子隐唇角勾着,眼底却并没有笑意,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付出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你还会这般么?” 正文 第291章 我来换他的命 云七夕冷冷一笑,“怎么?戏还没有唱够,还想再唱一出?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原来太子殿下的表演欲望那么强烈,不当戏子真是屈才啊!” 她就那么嘲讽地盯着眼前的人,看着单子隐的脸色在飞雪中变得冷硬。 他眼神愠怒,唇角却轻轻扬起了弧度。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直起身子,从她的身边缓步走过。 那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吱呀吱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承乾宫的大门依然紧闭,云七夕依然跪着。 从三更跪到了四更,从天宝二十一年跪到了天宝二十二年。 跪着跨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够新鲜! 想到此,她的脸上泛起自嘲的冷笑。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她的眼前飞过,风突然刮得猛烈,云七夕打了个寒噤,觉得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地冷透了。 她望着那紧闭的承乾宫大门,有昏黄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里面一定很暖和!一扇门把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单子隐有句话说对了,再跪下去,她的双腿就要废了。 一个废人怎么救人?怎么翻身?怎么反转结局? 她定了定神,张口呼喊。 “尤公公……” 她喊出来的气在眼前变作一团白雾飘散。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可是这雪夜太过安静,皇城里今夜连焰火都没人敢放,所以她的声音小而清晰。 承乾宫的门很快就打开了,尤万山快步走了过来。 “二小姐?” 云七夕看着他,说道,“尤公公,我有一个遗愿,麻烦你转告皇上。” 遗愿二字让尤万山一惊,“二小姐,您在胡说什么呀?” 云七夕没答他,继续说道,“尤公公,如果我不能熬过今夜,麻烦您转告皇上,请她把我与我的母亲藏在一起。她为了生我丢了命,我生不能回报她,死了希望能好好陪陪她。” 她这话让尤万山突然间领悟过来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 “二小姐,奴才这就是去转告皇上。” 说完,他就进去了。 不一会儿,他再次出来,脸上有着一丝激动。 “二小姐,皇上唤您进去呢,您赶紧的,别再跪着了。” 云七夕苍白的唇角牵开一个虚弱的笑意,立刻想要站起来,可由于跪得太久,双腿都僵硬了,一时竟站不起来了。 见状,尤万山立刻前来扶她,云七夕借着她的力,才勉强站起来。 两只腿僵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挪动每一步都十分困难,在尤万山的搀扶下,她才终于上了那几步台阶。 走到门口,云七夕感恩地侧头看向尤万山。 “尤公公,谢谢你,让我自己进去吧!” “您能行吗?”尤万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云七夕点点头,“行!” 尤万山只好松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进去。自己跟在她的后面,万一她走不稳,也好及时扶住她。 一入承乾宫内,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外面冰天雪地,这里面却是温暖如春。云七夕就像是一块冰块儿突然掉进了热水里,凝固的血液开始融化,混沌的脑袋也缓缓变得清明起来。 单烨闭着眼睛,疲惫地靠在软榻上,软榻边生着很旺的炭炉。 她走过去,停在榻前不远处。由于双腿僵硬,跪下时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她忍着痛尽量让声线平稳。 单烨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眼前跪着的这个顶着一头白雪的倔强女子。 “七夕,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威胁朕?”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有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云七夕跪得不卑不亢,眼睛平静地盯着地面。 “七夕不敢,我也不是来为他求情的,只有犯错的人才需要求情,他没有错。” 单烨盯着她,重重哼了一声,不悦地道,“既然不是来为他求情的,那么半夜在朕的宫外跪着做什?” 云七夕从身上掏出东西来,双手递过去,镇定坦然。 “我来换他的命。” 单烨的视线从她手中的那块免死金牌缓缓移到她倔强的脸上,眼底怒气氤氲。 “换不了!” 云七夕睁大眼,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不是您给的免死金牌吗?” “这是朕当初给你的没错。但这金牌只能用来救你。” 云七夕突然失笑,“皇上,不是君无戏言吗?您什么时候说金牌只能用来救我?哪朝哪代定的规矩说免死金牌只能用来救自己?皇上,您出尔反尔,岂是明君所为?” “大胆!” 单烨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榻上,吼完之后又重重地咳了起来。 尤万山赶紧上前来轻声劝着,“皇上,您息怒啊!” 云七夕的眼神没有避开,并没有半点儿畏惧。 单烨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会儿,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一次的事,你是他的王妃,同样该受牵连,若要砍头,要砍你们两个的头。所以,这金牌只能救你一命。” 呵呵! “皇上,您不觉得您很可笑吗?您就那么想让他死?” 云七夕此时的语气,俨然已经没再把对方当成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这话一出口,单烨刚刚熄下去的怒火顿时窜起。 何曾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 站在一旁的尤万山更是吓得不轻,赶紧走到云七夕身边。 “二小姐啊,您可不能这么跟皇上说话啊!” 有些话他不敢说,挑战龙威,一不小心是会丢命的。 单烨压着怒气说,“今日之事,在太和殿的每一个人都有目共睹,你说他没错?可从始至终,连他自己都没有解释过半句,他只说此事与你无关,并未说与他无关,而你却说他没错?” 是啊,他为何不解释?也许他是认为解释亦无用,所以不屑去解释吧? 但,她一定不会让坏人那么容易得逞的,不会! 她突地站了起来,在单烨没喊平身的情况下,她站了起来,盯着单烨。 “你是皇上,你说金牌能救谁它就能救谁,不能救谁就铁定不能救,因为你是皇上,你有主宰天下万物的权力。如果你还承认你自己是个明君的话,就别急着灭了你的儿子,我会向你证明,他没错。” 说完,她转身,拖着僵硬的双腿却走得昂扬。 单烨盯着她的背影,呼吸有些急促,却什么也没有说。 “皇上,您不要与二小姐置气,她也是一时气极了才会口没遮拦的。” 尤万山在一边小心地劝着。 单烨闷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叹了口气,“这倔强劲儿倒是跟阿萝很像。” 尤万山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叹气。 “阿萝就算不在了,可她生个女儿都要跟我作对,这难道是天意?” 尤万山知道,这话虽然是一句问话,可皇帝问的不是他,这只是他无奈的自语。 云七夕抱着被子来到天牢门口,就被两个守卫给拦住了。 “晋王妃,您不能进去!” 这守卫还算给她面子,即便晋王已经关在里面了,可他依然称呼她一声晋王妃。 云七夕的目光淡淡扫过他们,“你们紧张什么?莫非你们还认为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劫狱不成?” 两个守卫面有难色,对弱女子这三个字存着几分怀疑。 与降服几十万敌军相比,似乎劫狱只是一件小事。 云七夕如会读心术一般,看懂了他们的心理活动,不由笑了。 “我若真要劫狱,你们此刻已经倒下了。” “让她进去!”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两个守卫齐声喊,“四皇子。” 云七夕回头,对上单景炎关切的视线。 他缓步走近,对守卫道,“晋王妃不过是去探望晋王,你们何必刁难?” “不,不是!卑职不敢!”两个守卫为难地低着头。 “让晋王妃进去吧,我什么事情我担着。”单景炎道。 话到此处,两个守卫只好放行。 如果再不放行,他们不仅得罪了晋王和晋王妃,还得罪了四皇子,那以后恐怕就别想在宫里好好混了。 云七夕回头朝单景炎点了点头,就抱着被子朝里走去。 她知道,单景炎出面担保,不止是让她顺畅地进去,更是对她的一种约束。让她不能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天牢里阴冷潮湿,到处都散发着一种腐败霉变的味道。 不过这对单连城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他长年行军打仗,吃过的苦并不少。 他如今虽是阶下囚,可他毕竟曾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待遇始终是不同的。独立的牢房,还算干净。 他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立着,姿态依旧那般清冷高贵。他是这个天牢里格格不入的存在。 他一直这样站了很久,直到听见脚步声,紧接着看见突然出现在牢房外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眼波才终于动了动。 狱卒打开牢房的门,让了她进去。 云七夕就那样抱着被子,面色平静地,甚至唇角带着淡淡微笑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单连城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就那么盯着她。 “怎么了?那什么表情?不想看到我?” 云七夕的语气轻松,就好像他们不是呆在牢房里,而仍是在晋王府内,一切都没有变。 正文 第292章 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她的头发和衣服被融化的雪打湿了,她裤子的下半截不仅湿透,还跪出了褶皱。 她的狼狈在他的眼里无所遁形。聪明如他,凭着这些痕迹也能猜到发生过什么。 他伸手替她轻轻拂去了脸上和头发上的雪花,好看的眉头皱起,喉结轻滚了一下。 “为什么来?” 冰冷的脸颊接触到他手指的温度,眼底的酸涩突如其来,她却是唇角一挑,语气轻快。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共患难的?你老婆我有那么傻吗?都失去了自由,谁来救我们?” 她转身,将被子放在硬板床上,没嫌弃床板的硬冷,一屁股坐下,然后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笑嘻嘻地盯着他。 “你是来跟你一起守岁的!” 仿佛这一夜不曾发生过什么,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都跟平时一样。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仿佛多了一层温柔。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单连城提步走过去,颀长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 他伸手去摸她冰凉的脸颊,她却拉着他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撒娇般地挽住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安静了一会儿,彼此都不说话,时间仿佛流动得十分缓慢。 她闭上眼睛,唇角却轻轻地勾着,周身极其狼狈,可那一张小脸却好似在发光。 有他在的地方,地狱也如天堂。 单连城轻轻侧过头,垂眸看着她含着笑意的小脸儿,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额头。 “天冷,回去吧!”他磁性的嗓音很轻,像暖风轻轻吹在她的心尖儿。 云七夕一动不动,难得温柔地轻声说,“我在等你说。” “什么?” 云七夕抬起头来,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真健忘!还好你老婆我记性好。昨天在七夕号上,你许的愿望,你说过今天和我一起守岁的时候告诉我的,忘了?” 单连城的眸光长久而深刻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半响才道,“告诉你,你能帮我吗?” “我能!”云七夕不加考虑地重重点头,“你要相信你老婆的能力,我一定能,你说。” 单连城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说道,“我的愿望就是无论我的结局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一句话把两人拉回到残忍的现实。 云七夕只觉眼眶一热,突地站起来,努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难过,转过身时,笑嗔道,“你不觉得你浪费了一个愿望吗?你还这么年轻,谈什么结局?你把百年之后的愿望都许出来了。” “七夕!”单连城站起走近她,去握她的手。 他看得懂她故作坚强的样子。 云七夕轻轻捶打着他,“这个不算,你重新许一个。” 单连城无奈一叹,“这就是我昨夜许的愿望,你不是说要帮我实现么?” “我不管,你重新许一个别的,什么都可以,比如你特别想吃什么,我亲手做给你,不会可以学,比如,你特别想去什么地方旅游,我可以陪你。再比如……” 云七夕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特别急,最后抬起眼来看他,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再比如,你觉得我字丑,我可以练,你希望我淑女一点,我可以改,你希望我贤惠又有才,什么刺绣,什么琴棋书画,我都可以学……”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七夕!”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如哽在喉。 “在我眼里,你就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改变,少一点任性和倔强就更好。” 云七夕突地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发狠一样地抱住他。 “皇上他不讲信用,我要拿金牌救你,他不同意,他说金牌只能救我一个。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单连城轻轻抱着她,由着她的小脑袋在怀中揉蹭,她的字字句句都撞击在他的心上。 人的心有时很大,天下万物,都想包揽,有时也可以很少,所在意者,不过一人而已。 “王妃,该走了!”那个狱卒纠结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催促。 云七夕没好气地朝牢房外那个狱卒看了他一眼,“单身狗吧你?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啊?” 狱卒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有点憋屈。 他也是完全为了大局考虑了,晋王今晚上这事儿很严重,晋王妃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就得了,他们也就只当没发生,让更多的人看到总是不好的。怎么还被人身攻击了呢? 云七夕也知道不能耽误太久,此时不是难过伤心的时候,她要理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晚上睡觉把被子盖好,这个天儿冷。” 她不放心地叮嘱,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放在他手里。 “送来的吃食,全都用这根银针试过以后再吃,知道吗?还有,这些银子你也拿着,万一你有什么话想传达的时候这些银子就用得上了。”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着,总觉得要叮嘱的太多,一时好多都想不起来了。 盯着手中的银子,单连城突地发笑。 “七夕,你第一次这么大方,主动给我银子。” 听罢,云七夕回过味儿来,也笑了起来,双手伸过去勾住他的脖子,眼底升起迷蒙的雾气。 “别以为我的银子那么好拿,算利息的,以后要加倍地还给我。我跟你说,我这是高利贷,利息高得惊人。” 单连城眸子微暗,哑着声音说。 “利息太高,我恐还不起。” 她极其认真地盯着他,眼底闪着光,笑意却在唇边绽放。 “还不起,那就以身抵债,用你的一辈子来还我,听见没有?” 单连城只觉喉头发紧,好半响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她轻轻踮起脚尖,主动去触碰他的唇。 可她的个子不够高,吻不着,他默契地低下头来,反吻住她。 他的吻失去了往日的霸道,多了几分怜惜,几分不舍,辗转在口中,苦涩不堪。 而她,即便已经努力佯装快乐,佯装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是当他的那丝苦涩钻入她口中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眼眶发热。 于是她闭着眼,将那丝难过狠命地压下去。 狱卒在牢房外被这画面弄得尴尬不已,有好几次想再次催促,可又有些怕晋王妃的这张嘴。 终于,牢房中紧紧拥抱的两个人松开了。 云七夕眨巴着如水洗一般纯净的眼睛,朝他弯了弯唇。 “等我!” “不要做傻事!”单连城不放心她。 云七夕笑得更深,“你放心吧,你老婆我并不傻,最傻的事不过是买了只鹦鹉去讨好一个永远也讨好不了的人。” “我走了!”她的眼睛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 “嗯!”他点点头。 她的手从他手中抽离,失去了他的温度,她只觉心里一空。 走了几步,她突地又回过头朝他奔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嘴唇附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 “若你真是代王遗腹子,我们就推翻了这个无情的帝王又如何?” 单连城浑身一震,紧紧圈住她,目光牢牢锁住她。 “七夕,不可做傻事。” 瞧着他的紧张,云七夕忍着酸楚笑得灿烂。 “既然这个王爷做得这么憋屈,不做它又如何?有一个名人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会留情。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会记着,我会好好的,因为我也要让你好好的。” 其实他该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无可避免的一天。这一天防不胜防地就这样来了。 这个除夕夜,是最惊心动魄的一个除夕夜。 从前一秒受赏的狂喜,到后一秒被打入地狱的悲痛。 走出天牢,雪依然在下。 两个守卫看见她出去了,那表情顿时一松。 “谢谢你们!”云七夕客气地对他们说。 两个一脸震惊,震惊完了,才嗫嚅着说,“不,不用!” 她离开天牢,踏入风雪中。 她并没有看见,有一个人一直站在暗处,等着她从天牢出来,还一直目送着她没入雪夜里。 离开天牢,没走多远,前面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青黎目光怨愤,在她的面前,她已经不再有半点儿伪装。 而云七夕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平淡的。 如今,除了单连城的事,没有任何人能轻易调动她的情绪。 今晚这么大的事儿她都平静了下来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绿茶婊,她还不放在眼里。 “你自认为你很聪明,这下你满意了?”看她那怒极的样子,一定恨不得牢中的人是她。 雪在静静地下,悄然无声。 云七夕淡淡盯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即便没有我,你认为今晚的事情不会发生?或者你想怎么样?你想以为你家爷报仇为由灭了我?” “你觉得呢?”青黎上前一步。 “我觉得你至少在这里不敢!”云七夕答得从容。 青黎拳头一紧,一股恨意驱使,她的手掌蓄力扬起。但还没落下,却被一把捏住,再不能动弹。 正文 第293章 距离产生美 戈风如及时雨一般突然出现,扼住了青黎的手腕。 青黎惊慌失措地朝他看过去,眼底的那一丝狠意都还来不及散去。 “王妃,雪下大了,回吧!” 戈风捏紧青黎的手腕,说却是对云七夕说的。 “好!” 云七夕没再多看青黎一眼,绕过他们离去。 戈风不太客气地甩开了青黎的手,冷冷地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大步地跟上了云七夕的身影。 恨意不在,青黎只剩苦笑。 戈风是跟单连城呆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这些年来,她的付出他该看得到。可是此时此刻,他也护着那个女人。 她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她千辛万苦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可以轻易得到?凭什么人人都护着她? 凭什么? 云七夕回到晋王府以后,就一直坐到了天明。巧儿见她不睡,也不说话,只是坐着,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默默地陪着。 从黑夜坐到了黎明。 “巧儿,去把窗外打开。” 看着窗外透进来的白光,云七夕终于开了口。 “哎!” 巧儿松了口气似的,应了一声,赶紧过去把关着窗外推开。 终于说话了,这是回来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无论说什么,只要开了口,就让人放心了些。 推开窗户,一股冷气夹杂着雪粒子扑面而来。 云七夕走到窗口,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窗外,依然是漫天白雪。 这老天爷不知怎么了,这雪好像无休无止似的。下了整整一夜还不消停,地面的积雪堆得更厚了。 是知晓了冤情所以在表达不平么? 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她转身拿起放在榻上的那件袭衣穿上,就往外走。 “王妃要去哪儿呢?外面下着很大的雪呢。” 巧儿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我出去走走!”云七夕继续往外走。 “你不用跟来!”走出门口时,她又回过头来说。 正紧紧跟在后面的巧儿赶紧住了脚步,不敢再跟,却皱着眉头不免有些担忧。 “王妃,您,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还没吃饭呢。”小路子端了饭菜,刚走到廊檐下,就看到云七夕走了出去。 “不吃了!”云七夕没回头地说了一句。 小路子与巧儿互看了一眼,都只能无奈地叹息。 还没出府,身后就有脚步声紧紧跟了上来。 云七夕知道是戈风,她没回头,也没说什么。 她知道,戈风固执,赶也赶不走的。 大年初一,京城各处都很热闹。 晋王除夕夜被囚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酒楼里,茶肆里,妓院赌坊,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有人说晋王是刺杀皇上未遂;有人说晋王非皇上的亲生子;有人说皇帝忌惮晋王功高盖主…… 昔日威风的晋王爷新年竟然在天牢里渡过。百姓不免唏嘘,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这些年来,单连城为大燕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在百姓心目中是神一般的人物,好评不少。如今说囚禁就囚禁了,就仿佛百姓心中的神突然倒了,大家除了暗暗鸣不平以外,也有些担忧。 这大燕没了晋王殿下,就好像是老虎没了尖利的牙齿,大燕还能一直太平么? 云七夕心中冷笑,不能太平,就索性天翻地覆好了。 她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去了七夕号。 整个京城都传开了,七夕号的人不能不知道。所以当他们看到云七夕突然出现在七夕号,都感到十分惊讶。 来是来了,云七夕却不说话,大家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怪怪的,都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时不时从窗口偷偷地瞟一眼一直站在甲板上的云七夕。 “准备些饭菜,我们去城隍庙。”她突地回到船舱里说。 大家面面相觑。 云七夕扫过他们一个个过分惊讶的样子,平静极了。 “愣着做什么?前天我答应过的,要请他们吃好的,好好过个年,我没忘!” 二鬼狠狠咽了咽口水,几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有心思去管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 他们几个的眼神交换来交换去,看到云七夕又朝他们看了过来,他们才赶紧去准备。 准备好了大量的馒头和鸡腿,还有酒,他们乘着马车往城隍庙去。 云七夕一路一直没有说话,翠翠憋了好久,快到城隍庙时,她终是忍不住开口相劝。 “云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难受你别憋着啊,别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云七夕抬起眸子,一一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无不担忧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我难受什么?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懂不懂?” 他们一个个都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连他们旁人都替她难过,替晋王憋屈,她能这么想得开? 今天是大年初一,来城隍庙里上香的老百姓很多。城隍庙门口,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 有钱的官宦人家烧香都去南华寺,只有穷苦老百姓才来城隍庙。 有许多的乞丐在城隍庙外,冻得缩头缩脑。 “他们大多住在城隍庙后面的破屋子里,那里还算宽敞,只是这下雪天恐怕也不好受。” 二鬼曾经在这里呆过,对他们的情况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云七夕点点头,“那就召集他们到那里去集合吧。” 那间屋子其实还算宽敞,也不算破,只是比较简陋。这城隍庙的建筑还是挺牢固的,至少下雨天不会漏雨。 听说有吃的,一群乞丐蜂涌而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翠翠和春桃把屋子里仅有的那张破桌子收拾了一下,把带来的饭菜和大量的馒头拿了出来。 大家盯着那一大堆的大白馒头,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去。 云七夕走到他们中间,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衣衫褴褛,花着脸。眼睛渴望地望着她,口水咽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给你们送来了一些吃的,祝你们新年快乐!” 大家围着她一阵欢呼。 翠翠安排着大家排队领吃的。 一个个的手一抓上大馒头,那馒头上就是一个手印,可他们哪里在意得了这里,拿着就开始啃,显然是饿极了。 不仅有馒头,还有鸡腿和酒。 大家三三两两地围着,席地而坐,吃着喝着,极其享受。 昨夜的除夕宴,入眼全是高雅的吃态,今日再看他们,就很没有形象可言了。 可是,那种高雅很虚伪,他们反倒显得真实。 他们何曾这般惬意过。 “我们也有点儿过年的感觉了。” “姑娘,你真是一个好人。” “是啊,姑娘,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七夕号小伙伴儿们不时地偷偷看着云七夕的脸色。 云七夕竟是轻轻一笑,不难看出她笑容里的几分凄苦。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不是说种善因得善果么?我就不相信老天爷他是个瞎子。” 她的话涵义深,这些乞丐们自然是不懂,但其他人是懂的。 戈风听着这话,也是一脸怔忡。 云七夕抬着眸子无意识地打量四周,却看到有一个人竟然一直没有过来。 是他? 他不是前些日子总是出现在七夕号门口的那个人么? 他依然是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那一卷纸。 看他的样子,他倒是想过来,不过,似乎是有些顾虑,一直缩在墙角的稻草堆上,看着大家大口大口地啃鸡腿,大声地说笑。 云七夕略微思量,拿起一个鸡腿,一壶酒,朝他走了过去。 那老乞丐盯着递过去那黄亮黄亮的鸡腿,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吃吧!”云七夕道。 他迟疑了一下,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伸手去接。 “老洪,我以为你不吃呢!” 那一群正在海啃鸡腿的人里冒出一个声音来。 老洪没答腔,又有人笑道,“这么久了,你们难道还不了解老洪吗?他手上那东西是宝,看着那东西,他就可以不吃不喝了。” 那老洪什么也不说,却是立刻警惕地把东西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云七夕的目光好奇地落在老洪身边的那一卷纸上。视线又缓缓上移,仔细地打量老洪。 其实他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只因一身凌乱和狼狈,才显得苍老了许多。 每一个落魄的人也许都有一段不平凡的记忆吧? 就在当天,晋王妃在城隍庙里给乞丐发酒菜的事再次成了热点新闻。 再联想昨夜晋王被囚的事儿,这晋王妃的反应在百姓们的眼中看来就着实特别了。 她不是应该伤心难过,以泪洗面吗?还有心思去关心乞丐? 这也是二鬼和翠翠以及戈风他们想不通的。 从城隍庙里出来,云七夕直接去了东柳村。 扣响向飞的大门,来开门的是小蛮。 小蛮见到她明显一惊,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向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他的脸色,似乎是喝了酒。 收回目光,云七夕淡然地看了小蛮一会儿,朝她伸出手去。 正文 第294章 死者为大 小蛮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太冷的原因,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雪花在二人眼前飘过,落在了两人的手上,顷刻间便融化了。 “小蛮,你应该需要一些安神的药,我给你带来了。” 云七夕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平静到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种平静越发让小蛮感到不安。 小蛮没有抬头,也不敢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药。 云七夕侧径直走了进去,放在了屋子里的桌子上。 从站在门口的向飞身边走过,确实闻到一阵酒气。 向飞没有说话,阴郁着一张脸,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屋子里面有咳嗽声传了出来。 “小蛮,有客人吗?”老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 小蛮泪眼汪汪地盯着云七夕,向飞也没有说话。 “是朋友。”还是云七夕平静地回答了老人家的问题。 小蛮的眸子顿时睁大,两行泪水一滚就出来了。 站在门口的向飞神情怔忡,更显悲凉。 小蛮的母亲看不见,听见此话却是会心一笑。 “原来是你们的朋友啊,赶紧让人家坐啊,这个天儿还来看你们,一定很冷,给倒杯热茶吧。” 小蛮闻言立刻就要去做。 “不必了。”云七夕说着,往床边走去,伸手把上老人家枯瘦如柴的手。 “姑娘,你的手很冷,这一路来冻坏了吧?” 老人家的脸朝着云七夕的方向,虽然看不见,神情却充满了慈爱。 云七夕没说话,静静地把了一会儿脉,才松开手。 “老人家,您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多注意休息。” 老母亲一脸慈祥地点点头,“好,姑娘,你还会医术,真是谢谢你,小蛮自从跟向飞在一起,认识的这些朋友还真是不错,前两天还有一个朋友非要接我到他家里去做客,我这个老婆子都拒绝不了。” 云七夕眸子里精光一闪,点了点头,“老人家,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走到书桌前,就着书桌上的铺的白纸写字。 “这是给你母亲的药方,你们自己去抓吧,另外……” 她顿了一下,走了出去。 小蛮低着头跟了出去。 她背对着他们,看着漫天白雪。 “你们可以离开了。” 小蛮的眼泪奔眶而出,走上前去,想去拉云七夕的衣服,又似乎有些怕,只是拼命地摇着头。 云七夕回过头来时,她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但她又忍着没哭出声,似是不想让里面的老母亲听见,只是那一双闪躲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 向飞站在她的身后,什么也没说,但他的不好受全都写在脸上。 “小蛮,这件事怪不得你,你身不由己,再说,即使没有那只鹦鹉,也有李安,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始终都是逃不掉的。” 小蛮讶然地盯着她,眼里犹还挂着泪。向飞也是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 云七夕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院子。 其实在事发的当时,她就已经想到鹦鹉这件事是小蛮做的。 因为她仔细回忆过,入宫以后,那鸟笼子一直提在自己手上,后来拿到怡月宫去给惠妃看的时候都还是原来那只红牡丹,而提到太和殿去的途中,只有小蛮帮忙提了一下。 而且那两日,小蛮的状态确实不正常,她的舌头被剪,也是有原因的。 刚才听小蛮母亲的意思,估计前两天是对方挟持了她的母亲来威胁她这样做。 终究都是身不由己,终究都是逃不掉的。 冷静了一天,云七夕想,她该好好计划一下该怎么反转局面了。 晚上,当巧儿和小路子忐忑不安地把饭菜端进来,摆放好,正为难怎么劝这位主子吃饭才好,没想到云七夕就自己坐了过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们诧异地目光。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两人齐齐摇头,“没,没有。” “巧儿,这汤淡了一点。”云七夕平淡地说。 巧儿讶然地张大嘴巴,又赶紧回答,“哦,我下次注意。” 云七夕则已经想通了,她必须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精神百倍地去应对一切。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身边空空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他睡了没有?冷吗?饿吗?会想她吗?皇上会对他用刑吗?应该不会吧,毕竟叫了那么多年的父皇呢。 不知到了几时,她才模模糊糊睡着。 睡梦中,她隐约觉得身边萦绕着属于他的那股熟悉的气,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将她包裹住。她甚至觉得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热热的手掌就贴在她的肚子上。 那种感觉好真实,真实到让她不由自主地依靠过去。真实到仿佛他从没有离开过。 不对,他不是在牢中吗? 云七夕突然惊醒,下意识扭头,身旁空空地,房中只有她一人。 错觉吗? 可是,空气里,他的味道那么清晰。身边的被子甚至还有余温。 捏紧被子,她的心被揪扯得发痛。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次日一早,她去了一趟良医所,拿去了一张方子。 “顾老,按照这张方子做成小药丸。” 顾远察言观色,小心地接过方子来。 晋王的变故他自然也是知道了,此时此刻不由悲从中来。 “爷他……” “顾老,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照我说的做,我有用。” 顾远一脸悲伤地点点头,“哎,好。” 响午时,单宝珠和云冲来了。 单宝珠显然不如她淡定,一见面就扑过来,眼泪就出来了。 “嫂子,我哥怎么办?我母妃怎么办?” 云七夕叹息一声,轻轻拥住她。 “宝珠,哭也没用不是吗?我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的,他会没事的。” 她反常地平静让云冲看过去的眼神写着担忧。 “我没事!”云七夕看懂了他,对他说。 “嫂子,哥真的是,是那个代国大王的儿子吗?他真的想要杀死父皇为那个大王报仇吗?” 单宝珠问出这话,自己都是害怕的。 如果真的是,该怎么办?一个是她的父皇,一个是她的哥哥。她该怎么办? 云七夕却突地笑了,“宝珠,就算你哥真是代国大王的儿子,李安也与他没有关系。如果李安真的是代国人,并且希望扶持你哥复国的话,他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做,那样的后果,无异于是要置你哥于死地。谁会这么愚蠢地复仇。” 云冲轻轻点头,承认她说得有理。 单宝珠脸上还挂着泪,却是愣住了。 “是啊,嫂子你说得对,所以是李安故意要陷害哥,哥是无辜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父皇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呢?我这就去跟父皇说。” 云七夕一把拉住她,“没用的,不要,你父皇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不想明白。” 这件事情漏洞百出,旁观者比当事人看得更清楚,单烨他明白,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夜,云七夕换了一身素色的白衣,出了府。 戈风如影随行。 “王妃,你要去哪里?” “李安府上。” 戈风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什么,便驾着马车前往。 李安死了,李家的顶梁柱没了,府上办丧事,却不敢挂一片白布在门口。这是比人死更为凄凉的事。 按李安的罪,他应该马革裹尸,但没有,这也是单子隐的功劳,皇帝对太子的仁慈竟然十分配合。 里面隐隐有哭声传出来。 即便没有一个奠字,世人也都知道他家在办丧事。 云七夕下了马车,提步走了进去。 李安的灵堂里很冷清,堂内光线稍为昏暗,牌位旁的微弱烛火摇曳。 除了哭声,没有旁的声音。 灵堂里都是李家的家仆,不是李安平时在官场上没有朋友,而是这种情况,没人敢来吊唁他。 企图弑君的罪人,谁也跟他有多的牵扯? 听见脚步声,那些跪得麻木的家仆抬起了头来,李夫人见到她却是一脸震惊。 灵堂里,哭泣声都嘎然止了。 云七夕目不斜视地走入灵堂,一步步走近那口棺木。 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去。 “晋王妃,你?” 李夫人有些畏惧地盯着她,尤其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冷面的侍卫,那目光冷得好像要吃人。 云七夕在灵位前站定,轻转眸子,对上李夫人惊恐的目光,淡淡地道。 “李夫人,你别紧张,虽然李安这赌下得大,也害得晋王入了牢,不过,死者为大!我不会跟个死人过不去。” 说完她取了三柱香,在灵位前的烛火上点燃,朝着棺材拜了三拜,在香案上插上。 灵堂里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诧异地看着她的举动。 云七夕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灵堂里的每一个人。 若是满门抄斩,此时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个活口都没有。 可皇帝仁慈了一回。 也是,没有哪朝哪代的皇帝,会乐意让百姓看到自己的残忍。 离开李府时,与一个刚刚进来的女人错身而过,由于太快,并未看清她的长相。 那人一身缟素,一边走一边不停饮泣。大概是悲伤的情绪太投入,竟没注意到与她错身而过的人。 云七夕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只见她匆匆去往灵堂方向,人还未到,哭声就压抑不住地大了。 正文 第295章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云七夕出了府,没急着离开,而是让戈风将马车停在前面巷子里的阴暗处。 她只说了一个字,等。 戈风不知道她要等什么,却仍是听命服从。 夜深了,今天的雪小了一些,可是依然冷得刺骨。 云七夕轻轻掀起车帘子一角,一直紧紧地盯着李府的门口。 两个时辰,李府的门口都没有任何人进出。 直到更鼓敲过三下,才终于看到有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起先云七夕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子。 她出门以后,四处张望。李府本就地处偏僻,这两天又在办丧事,更是没人半夜三更还在这附近逗留。云七夕的这辆马车停在黑暗处,她应该看不见。 那女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帽子拉得很低,不知从哪里突然出来一辆马车。 只见她飞快地上了马车,驶入了夜色中。 “跟上她。”云七夕对戈风说。 “嗯。”戈风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不要被她发现了。”云七夕又叮嘱道。 这个不用她说,戈风自然也是知道的。身为单连城的贴身侍卫多年,他早就练就了很强的敏锐和警惕。 马车一路朝郊外走去,越走越荒凉僻静。 夜深人静,马车奔驰的声音格外清晰。 “戈风,停下!”云七夕道。 戈风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 云七夕推开门,看着前方渐行渐远地马车,说道,“这样跟下去会被发现的,等。” 戈风皱了皱眉,看着前面的马车已经很快消失不见。 再等下去,可就跟不上了。 但他终是没说什么。 此时已晚,这一条路又极其偏僻,他们呆在原地许久,也没有见到半个行人经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约摸到了四更,云七夕才对戈风道,“走,跟着马车的车轱辘印子走。” 戈风这才恍然大悟,路上积雪那么厚,马车经过都会留下很深的车轱辘印子,很容易就可以找到那一辆马车的去向。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戈风轻声说。 云七夕掀起帘子,只见那车轮印在前面那个院子门口就消失了,院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正是起先他们跟踪的那辆马车。说明他们没有跟错。 她打量四周,这里是一个偏僻的村庄,人烟稀少。 一个住在这里的女子跑去吊唁李安,而且是入夜去,半夜归。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院子里隐约有灯光透出来,里面的人应该还没有睡。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只剩风声。 这个点儿太晚,似乎看不出什么问题,她可以白天再来看个究竟。 “走吧!”云七夕刚刚说完,戈风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隐蔽起来!”云七夕低低地说。 戈风移着马车到了对面另一户的院墙下,有树和墙的影子遮挡,又加上今天月光不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一辆马车。 马蹄声越来越近,云七夕掀开帘子望出去,发现渐渐走近的也是一辆马车。 “喝,我还要喝!”马车内传出一个醉熏熏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因为醉意太浓,听得不是很清楚。 那辆马车依然停在了刚才那个院子的门口,车夫打开门,把马车内的人扶了出来。 那人喝高了,在车夫的搀扶下偏偏倒倒。 而在他下车转过身来看一刹那,云七夕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一震。 是他! 车夫把他扶进院子里,他还依然在胡言乱语,俨然一副酒鬼的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出去花天酒地?”院子里的女人嗔怪的哭声传了出来。 对方咕噜了几句,不知道说的什么。紧接着是关门声,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一切,仿佛有了一些眉目了。 回到晋王府的时候,已经快五更了,她又是一夜未眠。 今天晚上的发现让她兴奋得睡意全无。 真相仿佛越来越近了。 正月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除了晋王这件大事被大家谈论得热火朝天,其他朝中官员也没闲着。已经看清了朝中局势,纷纷朝着单子隐一边倒了去。 据说,太子爷开年以来,没忙别的,一直忙于各方应酬了。 如今,势大的晋王倒了,太子俨然成了朝中的红人。五皇子被流放,单景炎又不思朝政,以后的趋势走向,傻子也能看明白,不趁这个时候拉拢关系,更待何时? 云七夕道听途说了单子隐的动静,却是不由冷笑。 在旁人看来,晋王倒了,晋王妃一个女人自然再掀不出什么波浪来。更何况,晋王都没有了,又何来的晋王妃,她的身份顶多是又回到了国公府的二小姐,还有一个郡主的闲名。 不过,他似乎得意得过早了,而这些见风使舵的朝中人士,也似乎是目光短浅了些? 这样也好,恰好可以让她看清,到底哪些才是值得让人信赖的人。 正月初五,张沁雪来晋王府探望她,生怕她心里熬不过。 本来她在事发的第二天就要来的,可是她没机会出来。正月初一,太子一家人来到了皇后宫中,单景炎和她也得过去和皇后聚在一起。 晋王出了事,正月初一皇后的凤仪宫里却热闹极了。 “七夕,你也别太难过,我这两天也仔细想了,皇上既然当时没有下令对晋王怎么样,就说明他还顾念父子之情,他应该不会对晋王怎么样的。” 云七夕不屑地轻轻一笑,“什么父子之情?经过了那天晚上的事,皇上还会相信单连城是他的儿子么?” “那,那晋王殿下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代国大王的遗腹子?” 张沁雪问不出口,云七夕索性就替她说完整了。 张沁雪点头,“其实这些年来,这个疑问一直梗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尤其是皇上,他听着那些传言,不可能不产生疑问。” “我如果告诉你我不知道,就连单连城他自己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张沁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相信,可是我不认为晋王殿下有反心,这是我个人的直觉。” 云七夕笑了起来,“沁雪,连我都看不透他,你怎么能看透?” 张沁雪叹了口气,又说起近日在朝中的一件事来。 “以前太子上朝,言辞一向谨慎,近日太子却是颇为嚣张,而大多大臣也都很支持他,说是昨天,太子与皇上在朝堂上意见不和,太子说了一句“父皇,你老了”,把皇上给气得不轻,皇上本是想好好责备他的一番的,结果太子当时突然不知怎的,竟然倒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样子。所以皇上最后也没忍心责备他,还派了太医去给太子看病,叮嘱他好好休息。” 云七夕听得乐了,难道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那太子到底怎么了呢?” 张沁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太子府回来的太医来回皇上的话,也没说出太子有什么大毛病,只说大概是天气太冷,受了冻造成的。” 天气冷会突然倒下?那得冷到什么程度?更何况身为太子,保暖措施是做得多么到位,怎么会被冷出病来?懂医理的云七夕绝不相信这一说法,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她只是突然觉得,她好像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了,因为这太子的智商貌似又欠费了呢。 正月初六,据说是李安下葬的日子。 李安为官一生,下葬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 据说李安生前没有儿子,就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死在太子府的那一个。所以李安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是李夫人自己亲自端灵,这是最令人感到唏嘘的事。 云七夕白天打听了李安的墓地位置,晚上,趁着戈风也睡下了,便拿着自己的包,朝着那墓地方向走去。 夜晚的山上,阴森森的,云七夕倒不觉得怕,只觉得冷。 李安的墓地好找,看到半山腰处那两根还没燃尽的白烛,云七夕就知道快到了。 她加快了脚步,快走近时,却听见哭声隐隐传来。 仔细一看,墓前竟然跪了一女子。 那女子极其伤心,跪在墓前的雪地里,不停地抽泣,哭声极是压抑。 云七夕一直都没有走上前去,只是靠在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 突然,那女子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来,亮出另一只手的手腕,那匕首渐渐接近自己的手腕。 “死都不怕,竟然还怕活着?” 突如其来的人声让那女子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她惊讶地看着云七夕一步步走近。 “你,你是谁?” 云七夕没回答她,淡笑着走近,盯着她红肿的双眼,以及脸颊上布满的泪水,啧啧感叹。 “真是好伤心啊!更令人伤心的不是亲人离世,而是明明至亲离世,自己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在他的灵前悲痛。却只能趁着夜深人静,在墓前哭泣。” 哐当一声,那女子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墓前的拜台上。 从李安的墓地回来,云七夕的心都还在一直跳个不停。 今晚有了让她扳回局势的重大发现。 她很快,就可以让那个得意忘形人露出真面目了,很快,单连城就可以出来了。 正文 第296章 输光了就当交学费 云七夕找到了石小六,让他帮她查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向阳。 石小六的效率倒是蛮高的,不到一天的时间,消息就反馈回来了。 据说向阳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尤其是近段时间,几乎是妓院和赌坊的常客。 于是这一天晚上,云七夕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吃喝嫖赌一条街,也就是从前七夕楼所在的这条街。 这一条街是最消耗银子的地方,说白了,是有钱人才来和起的地方. 据石小六前方传来最新消息,这会儿向阳正在赌坊里面,玩得正高兴。 云七夕轻抿唇角,邪气一笑。 妓-院去过了,赌坊还是头一次呢。 “戈风,我们也去赌一把!”说话间,云七夕轻轻地戴上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 戈风默不作声地跟上,无论她去哪里,他有保护她的责任。 赌坊里像在炒豆子一样热闹。 下注的在喊,赢了的在笑,输了的在骂,看热闹的在瞎起哄,简直热火朝天。 这就是赌坊与妓-院的不同,一进妓-院,除了扑鼻而来的脂粉味儿以外,就是腻死人不偿命的娇声娇语。而赌坊里,却是男人粗声粗语地骂来骂去。 女人也有,不过很少,尤其是像她这样虽然戴着面纱,却仍然看得出姿色不俗的女人,一进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站在赌坊中间,云七夕假装看不见一道道朝她瞄过来的各色目光,一双水灵的眸子在赌坊里搜寻,她很快看见了石小六。 而站在石小六周围的人,全是当初辎重营五分队的兄弟。 云七夕不由暗笑,这个石小六,不过是赌坊而已,又不是打群架,叫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她走过去,兄弟们立刻给她让出了位置,她这才看到,向阳就坐在那一桌的桌头。 因为他是这里的常客,又有钱,所以赌坊的人对他的待遇不错,椅子备着,茶水也供得殷勤。 而向阳的腿上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浓妆艳抹,隔很远就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猜也能猜到是从哪里带出来的货色。 云七夕怕向阳认出戈风,所以提前就跟戈风说过,让他不要跟在她身后,隐在人群里见机行事就好。 其他桌的赌徒以及一些看热闹的早就瞄到了走进赌坊的这个女人,见她停在这一桌,也纷纷朝这边挤了过来。 不过有兄弟们围在她身边护着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可能也是因为赌坊里这般的女子少,连坐庄的庄主都多看了她一眼。 “开吧!” 向阳将手中的筹码推出去,往后靠在南官椅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庄家手里的掷骰筒。 在众人的目光中,庄家揭开掷骰筒。 “又是大,向公子,你又赢了。” 其他人一阵欢呼,辎重营的兄弟们也就跟着附合。 那个趴在向阳身上的女人得意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的意味儿十足。 庄家有些气闷,但愿赌服输,只好将筹码全部推到了向阳的面前。 向阳在那女人脸上亲了一口,随手抓起一绽银子塞到那女人的胸里。 那女人羞涩地扭了一下腰,取出那银子,眼睛顿时直放光,又在向阳嘴上连亲了好几口。 “再来再来!”向阳嚷着。 此时向阳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的银子。看来他今日运气不错。 可庄家的脸色却输得有些难看了。 所谓无千不开赌!云七夕看到那庄家的手朝桌子底下伸了去。 云七夕掏出了一袋银子在手里掂量,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赌局。 那庄家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云七夕手上那鼓鼓的钱袋,于是他伸下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视线从她手中的银子缓缓抬起,盯着云七夕。 “姑娘,想赌一把吗?” 云七夕点点头,一脸天真。 “是啊,我看大家玩得这么高兴,我也想试试,可是我不会啊。” “不会”二字一出口,庄家的眼里就飞快划过一道精光。 他自认为他掩藏得极好,可是却没能逃过云七夕的眼睛。而云七夕却是假装不知,做出一副对赌博这件事无知又好奇的样子。 围观的人都在替云七夕捏冷汗,心想,不懂的人怎么敢来赌。 可是大多数人还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没人好心提醒她涉赌需谨慎,只想看看这女人是如何把银子输光的。 向阳也是抬起头朝云七夕看了过来。 云七夕假装不经意地与他对视,清澈的眼底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向阳眼睛明显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姑娘,你想赌?” “嗯,可是我不会。”云七夕天真地眨巴着双眼。 向阳乐了起来,“不会啊,不会哥哥教你啊。” 他怀里的女人知道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云七夕一眼。 可她的视线落在云七夕的身上,就不由自惭形秽了。 虽然对方戴着面纱,可是不难看出她气质脱俗,自然不是她那风尘姿态能比的。 “姑娘,不会没关系,我们教你。” 站在云七夕身边的石小六突地说道,其他兄弟也就跟着起哄。 云七夕看了石小六一眼,“那你们可得好好教我,一会儿如果赢了,分你们一半。” 这话引来兄弟们一阵欢呼。 为了挽住这个有钱的赌客,庄家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挪了一张椅子过来。 “姑娘,请坐吧!”庄家指着椅子。 这样,云七夕就与向阳面对面分别坐在了长桌子的两头,而庄家站在中间。 “姑娘,开始了?”庄家盯着云七夕说道。 云七夕掏出一绽银子,丢出去。 “开始吧,我不太懂,先随便来几把让我熟悉熟悉规则。” 她这话说得随意,像是根本不将银子放在眼里,可常年在赌坊混的庄家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也明白这姑娘恐怕底子厚,若是让她爱上了这玩意,恐怕以后赌坊又多了一个有钱的常客。 “好,姑娘,你听好了,规则是这样的,呆会看我手里骰子摇出的大小,在开之前,你们压大压小压好离手,不可再更改。” 云七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我知道了,我压小。” 见她这么随意就下了注,庄家眼底冷笑了一下,摇晃着手中的掷骰筒,最后砰的一声放在扣在桌上,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轻轻揭开了筒子。 “四五六,大,姑娘,你输了!”庄家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再来。” 云七夕又将银子丢了出去。 可接连几把,她都输了。输给了庄家,也输给了向阳。眼见着她那一袋银子都输得差不多了,可众人愣是没有看到她有丝毫地垂头丧气。 当然,她蒙着面纱,他们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每一次下注都特别地爽快,似乎完全不在意结果。 “最后一点,全押上吧,小。”云七夕把钱袋里的银子一股脑儿地倒了出去。 “姑娘,看来你今天手气不好,不如收手吧。”石小六提醒了一句,却招来庄家狠狠一瞪。 “没关系,输光了就当交学费了。”云七夕浑然不在意地笑着说。 半点也不意外,她最后一点都输完了。 “姑娘,你没有银子了。”庄家一边愉快地收银子,一边好心提醒她。 云七夕在这一刻终是皱了皱眉头,“哎,可惜,我本来觉得已经摸到点门道了呢。” “姑娘,你要赌吗?我的银子借给你?”向阳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眼睛瞄了眼自己眼前成堆了银子,笑嘻嘻地瞅着对面的美女。 云七夕似是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还是觉得有点复杂,不如这样吧,我跟你比,比摇骰子的大小,如何?”她伸手指着向阳。 “如何?”她又抬眸,一双笑眼望着庄家。 庄家从她那里赢了那么多银子,这点儿要求他自然能够满足。 “我没意见,就看这位公子有没有意见了。” 向阳顿时来了兴趣,“哦,你要单独跟我赌?好啊。第一局我不要你的银子,若是姑娘输了,就摘下你的面纱来,让哥哥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如何?” 这赌注好啊,在场的大多男士都十分感兴趣。 石小六觉得不妥,正想说什么,就听云七夕道,“好啊,那就赌你面前的全部。” 这口气不小,围观人群里都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要知道,向阳面前的那一堆银子可不少啊。 正是因为她的这种口气,激起了向阳赢的欲望,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赌倒没有面子了。 “好,就赌全部。” 向阳豪爽地把面前的全部银子推到了中间去。 赌坊又拿了一副骰子来,一人面前放着一副。 “姑娘,你先来?” 向阳做出十分有君子风度的样子。 云七夕皱着眉头,“还是你先吧,我不会,你做个示范。” 一听她不会,向阳更是得意,把身前那女子拉开,站了起来,拿起那掷骰筒,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一局,除了五分队的兄弟们,其他人也都希望向阳能赢,他们也好粘点光,看看此女子的真面目。 正文 第297章 赌你这个人 向阳拿起掷骰筒,摇摇晃晃摇了很久,云七夕笑盈盈地盯着他,他不如那庄主摇得好看,摇得有架势,恐怕过这种奢侈日子的时间并不长。 砰! 筒子扣下了,他缓缓揭开,大家都盯着结果出来。 “三五五,十三点。”庄家说道。 “十三点很大吗?”云七夕假装无知地问身边的石小六。 石小六点点头,“姑娘,十三点很大了,不过你还是有赢的希望的。” 他的话自己说起来都没有什么底气,他有些替她心疼那输出去的银子。 “哦,那我试试吧!”云七夕假装生涩地拿起那骰子筒,摇晃了起来。 一看那摇晃的姿势,就知道她确实从来没有摇过,生涩得很。 她就笨笨地胡乱地摇了几下,就往桌子上一扣。 “开吧,姑娘!”向阳满心期待地等着结果,他自认为他的十三点已经很大了。 可是,当他看到云七夕手中的竹筒揭开时,却一下子变了脸。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六六六,十八点啊!” “晋……姑娘,你赢了,十八点最大!” 石小六一激动,差点喊出她的真实身份出来。 其他桌的人听说这边摇了一个十八点,也都一下子涌了过来。 此刻这张桌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是吗?我摇了个最大的?”云七夕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三个六,随后就乐了。 “我竟然摇了个最大的?我竟然赢了,那这些银子都是我的了?” “是是是,都是你的了。” 那庄家起先被向阳赢去了很多钱,这会儿看到他输了,也有些爽快,帮着把那一堆银子推到了云七夕的面前。 向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一个不会摇骰子的人竟然摇了三个六? “不好意思啊,我赢了!”云七夕笑嘻嘻地看着对面脸色不好的向阳说。 向阳跌坐回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愿赌服输!” “那,你还赌吗?”云七夕天真地盯着他。 “向公子,你没筹码了吧?”庄家看着向阳说道,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云七夕却道,“没关系,向公子,起先你允我用摘下面纱来做赌注,我知道你是让着我,我记着呢,这样好了,就用你身上的衣服吧?若是你输了,就脱掉一件衣服如何?你若赢了,这全部银子你再收回去!” 这要求不过分,一件衣服换一堆银子,值得一赌。 那庄家却是皱了皱眉头,刚才摇了三个六不过是运气好,可是哪能次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这姑娘啊!还是不知道这赌博的水有多深。 当然,人家赌,也不关他的事,他自然不会插这个嘴。 “好,我赌。”向阳似是下了决心一般。 这一次他摇了一个五五六,高兴极了,心想这个应该够大了吧,他还不相信她次次都能摇三个六。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地出乎意料,云七夕依然是三个六。 揭开答案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娘,你又赢了!”石小六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阳只好把衣服脱下来。 “公子,还赌吗?”云七夕笑着看他,在向阳看来,她的眼神带着挑衅,他不赌不行,而且,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赌!” 可是一场一场下来,向阳输急了眼,越输越赌,越赌越输。不仅输了衣服,连裤子都输了,此时只剩一条亵裤了。 起先一直坐在他腿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想必是不想跟着丢人。 向阳脱光了衣服,却还在冒汗,这明显是输急了眼的节奏啊。 “向公子,你可没有什么可以脱的了,这条遮羞裤还是留着吧!” 人群里有人调侃,大家顿时哄笑。 “公子,你还赌吗?”云七夕依旧笑嘻嘻地盯着他。 “我,我没有筹码了。”向阳涨红着一张脸说。 云七夕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谁说你没有?不是还有你这个人么?” 此话一出,人群里一阵惊呼。喧闹的声音反而安静了下来。 这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向阳懵了一瞬,眼睛盯着对面这个女子。 莫非这姑娘是看上他了? 赌他的人,就算他输了,他也吃不了亏啊。 围观的人比当事人还兴奋,有此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向阳。 “好,我赌!”向阳说完,唇角勾了一抹笑。 看样子,他已经不在乎这一局的输赢了,或者说,他甚至希望这一局输了。 当然,他确实输了。 云七夕好心地将衣服裤子都还给了他。 “人都是我的了,我总不能让你冻着不是?穿上,跟我来吧。” “好。” 向阳简直心花怒放,输了的银子都不肉疼了,兴奋地把衣服裤子往身上套,一众人都向阳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云七夕带着向阳径直去了一家客栈,上楼入得一间早已预订好的房间。 向阳紧跟其后进去,差点儿没掉口水,正准备顺手把门关上,可房门却被抵住,戈风走了进来。 “你,你是谁?” 向阳有些不悦地看着戈风,但看戈风身佩长剑,又不些不敢惹他的样子。 戈风没有理他,进屋后就将房门砰地一关。 屋子里只掌了一盏小灯,光线很暗。云七夕进去之后,背对着他站着,戈风站在她的身边。 这环境,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起先被淫-欲冲昏了头脑的向阳这会儿终于清醒了些,感到有点不对劲。 可他又十分地不甘,输了那么多的银子,他还连她长什么样都没有见到。 “姑娘!”他壮着胆子走过去。 “我有些怕!”云七夕背着他,轻声说。 这话让向阳觉得莫名其妙。 “怕什么?” “你犯了欺君之罪,万一我受牵连怎么办?” 说着话,云七夕缓缓转过身来。 向阳吓得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此时云七夕已经摘下了面罩,他已经看清了她的面容。 云七夕笑靥如花,又颇为无辜,“你这是什么反应,我长得就那么吓人?” 她一步步近,向阳就一点点如蚯蚓一样往后挪。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七夕轻轻一笑,“你不懂啊,那我告诉你,你与太子滕妾搅在一起,她明明还活着你却隐瞒说她已经死了,你说,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 向阳爬起来就逃,戈风并没有追上去,门没有锁,向阳正在庆幸。可当他打开门,却迎上一堵人墙。 石小六高大笔直地站在房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什么看?进去!”石小六毫不客气地就将他一脚给踹了进去。 向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门再次关了起来。 他此时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朝着云七夕跪下,连连磕头。 “晋王妃饶命,晋王妃饶命啊!” “饶命?”云七夕冷笑地俯视他,“现在求饶不嫌太迟了吗?小蛮的舌头是不是你动的?拿她母亲威胁她的人是不是你?” 向阳哑口无言。 “你该知道本姑娘我不是那么好惹的,你有胆子去设计晋王,就该知道命不长了。” 噌的一声,戈风已经抽出了剑,抵住了他的胸口。 那亮薄的剑刃喷薄出的剑气,让向阳脑门的汗直往下滴。 “晋王妃,饶命,饶命。” 他此刻除了喊饶命,实在喊不了别的。 云七夕弯下身来,拍拍他吓得惨白的脸。 “你还真给你向家丢人,向飞一身正气,怎么会有你这么孬的弟弟。” “我,我都是被逼的,是太子,是太子逼我这样做的,我也不逼不得已啊,求晋王妃饶命。” “哦,原来你是逼不得已啊!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了。”云七夕宽宏大量地说。 一听说有机会,向阳顿时看到了希望,连连点头。 “晋王妃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听你的。” 云七夕点点头,满意他的态度。 “你先是欺君,后是陷害晋王,单这两条罪名,你死一百次都不够。你左右都是个死,如果你愿意把真相说出来,我会帮你向皇上求情,就说是太子和李倩逼你的,怎么样?” “真的?”向阳觉得看到了希望。 “真的!”云七夕笑意不达眼底,又问,“是太子和李倩逼你的吗?” “是!”向阳回答得爽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就是他们逼我的,当初我本不想和她在一起,是李倩那个贱人,是她勾引我。” “就算是她勾引你,你们也在一起那么久了,她为了你现在弄得家破人亡,你难道对她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哼,那个贱人,我早就受不了她了,我当初跟她在一起也是被逼的,我根本从来对她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向阳以为她是在探他的决心,那话说得是要多么绝情有多么绝情。 “原来是这样!”云七夕不多加评论,只是冷笑。 “那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 向阳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叩谢。 “谢晋王妃恩典!” “你就呆在这里吧,三天后,我带你入宫。”云七夕说完,就提步出了房间。 “是。” 待云七夕和戈风都退出了房间,向阳才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云七夕出了门,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隔壁。 正文 第298章 不是我要他的命 推开门,云七夕看见了李倩一双红肿的眼睛。 她张口正要说什么,云七夕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指了指隔壁,让她戴上斗篷的帽子,跟着她一起出了客栈,坐上马车,回了晋王府。 那一天晚上,跪在李安的墓前哭泣,企图轻生的人正是她,李安的女儿李倩。 也就是当初单子隐刚纳了太子妃不久,传言在太子府里上吊自杀的那个滕妾。 她没有死,可她现在生不如死。 她连死的心都有,所以也不怕说出真相。 “我当时在太子府不受宠,无意间结识了向阳,受到了他的引诱,我那时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可太子很快发现了这件事。 这种事情是要浸猪笼的,可太子答应给我们一个机会,但我必须要死掉,才能离开太子府,所以才有了我吊死在太子府的事情。 我的父亲当时并不知道我与向阳的事,所以才会在国公府的回门宴上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来。事后,应该是太子告诉他了。 我爹恨铁不成钢,见到我的时候恨不得打死我,但我终归是他女儿,死而复生他们更多的是庆幸。最后就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可是我跟向阳的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办法挽回了,太子大概是以我犯的错来要挟我爹,让我爹不得不配合他,甚至拿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可是向阳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他如今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我爹死了,我的人生看不到一丝希望,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你觉得你爹死的不值,那你就要为他报仇啊!”云七夕适时接口。 “报仇?”李倩惊讶地看着她。 “嗯,报仇!” 思绪到此为止。 回到晋王府后,李倩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停过。 “我真没想到,向阳竟然这般无情,更没想到,我们都被太子利用了。” “我父亲是为了保我一命才死的,可我却跟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李倩此刻流的都是悔恨的泪水。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如今你就住在这里吧,你原来的地方不安全,也就不要回去了。” 就在她带李倩回府的第二日,戈风带回来一个消息。 向阳从客栈逃了,他们以前所住的那个院子昨夜失了火。 听完消息,李倩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面色惨白。 云七夕盯着她,虽然一切的一切都因她的一个错误而起,可她此刻有些同情她。 “你看,你以为你替他隐瞒了他就会轻易地放过你?天真了!” 李倩摇着头,泪水不停地滴落下来。 云七夕也不劝她,由她哭。 好一会儿才哭声渐小,她突地在云七夕面前跪下。 “晋王妃,求你带我进宫,我要在皇上面前说出真相。” “好!” 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可是,既然他们的住处都被烧了,说明对方已经知道暴露了,已经想杀人灭口了,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她们的。 如何进宫?还需考虑! 次日,云揽月突然登门。 想想她似乎跟她有许久都没有交集了。 她的脸上依然蒙着面纱,估计仍上的伤也没好到哪里去,倒是她的态度变了不少。 不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平和了许多。 “太子妃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来看我笑话?”云七夕语气平淡。 云揽月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终于道,“七夕,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是我也是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你觉得就算你的脸能好,他的心还能回来吗?” 云七夕近乎残忍地说。 云揽月黯然地垂着眸子,“我不是为了我的脸,我是为了他。” 听完此话,云七夕抬眸看向她,仿佛知道她此行来的目的了,可她假装不知。 “他怎么了?他这些日子应该高兴坏了吧?怎么?打击了晋王不够,连我这个女人也不想放过?” 云揽月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努了努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因为子隐哥哥他近来身体不太好,所以……” “身体不好找太医啊,找我做什么?”云七夕抢白道。 “太医们都看不出什么问题,而且子隐哥哥她也似乎不愿意找太医,可我已经看到他好几次十分难受了,我也很心痛,七夕,你能不能……” “不能!”云七夕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冷笑一声。 “你不觉得你太可笑了吗?你心疼你的男人,我的男人还在牢里呆着呢,难道我就不心疼?我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救他?你就不怕我下毒?” 云揽月一惊,似乎先前也没有想到这一岔,此刻听她这样一说,顿时眼睛里写满了后怕。 “七夕,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太子的吗?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念旧情?” 云七夕哈哈笑了两声,像听了一个笑话。 “我要是念旧情的话,你该哭了。我只能说那时候是我眼瞎了。” 云揽月没再多做努力,估计是真的怕她下毒害。 她走了之后,云七夕陷入了沉思。 太子得病的事云揽月没有骗她,之前张沁雪就已经跟她说过了。若不是十分严重,以云揽月的性格也不可能放下身段来求她。 可是这太子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 正想着,李倩从一边走了过来,看她的神情,刚才云揽月的话她都听见了。 “太子生了奇怪的病,你怎么想?心疼吗?” 李倩冷笑中夹杂着苦笑,“心疼?我心疼他,谁来心疼我?我的一切是谁造成的?我是有错,可是我的错让我一个人受惩罚就好,为什么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如果他真的突然得了什么奇怪的病,那也许是报应吧!” 云七夕赞同地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认为,这是报应。” 他的报应还没完呢! 可是,她要怎样顺利把李倩带入宫呢? 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来一趟太子府。 还未到太子府,就看到一堆东西从太子府里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人被推了再来。 “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吧。”太子府的管家十分不客气。 那人忙去捡地上的大包小包,又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云七夕上前拦住那人询问,“怎么了?太子殿下如何对你这般?”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管家已经进去了,这才委屈地倒了出来。 “我是天下茶庄的,谁都知道我们天下茶庄的茶是最好的。今日太子差人来说,让我们把最好的茶叶都送到太子府来,可是太子殿下一样也没看上。” “就为买茶叶啊?”云七夕觉得有点蹊跷。 这单子隐平日里在人前不都是装得人模人样的?他的恶劣通常都藏得很深。 “是啊,哎!”那卖茶的到现在都还有点想不通,摇头叹气地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太子府的门是打开的,管家正好不在,没人拦她。云七夕便一直朝里面走去。 她来太子府的次数有限,可记性好,凭着记忆朝着单子隐的书房走。 远远地,她看到卫咏兰端了茶朝着书房走去。 “殿下,别气了,我给你泡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还是我爹南行时带回来的。” “出去!” 云七夕走到门口,刚好听到了单子隐不悦的声音。 卫咏兰身子一抖,并未出去,而是将手中的茶放在了桌子上,单子隐突地拔高了声音。 “出去,没听见?” 呵,这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有病啊! 被这么一吼,卫咏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赶紧又重新端起茶盘,转身时看到了云七夕。 “你,你怎么在这儿?” 单子隐回头,也看到了云七夕,倒没有意外,奇怪的是那种不耐烦的气息反而散去了不少。 “我来找太子的,需要跟你先通知一声?”云七夕回话也不客气。 卫咏兰本就委屈,此刻气得脸色通红,可是当着单子隐的面,她又不好发作。连单子隐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她只好气呼呼地端着茶盘离开。 “找我有事?”单子隐语气平淡地盯着她。 云七夕跨进去,淡淡一笑。 “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单子隐眉头一挑,思量了一会儿,淡淡一笑,“有什么条件可谈?”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云七夕进来以后也在仔细观察他,若真是有病,从面色上也能看出个几分来。 按理说,单连城入了狱,他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可是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整个人似乎瘦了,眉宇间也都透丝丝疲惫。 “用治好你病的药来换单连城的一命。” 单子隐的眼底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抬起头来,一步一步走近云七夕。 云七夕没有退缩,就那么平静地站着。 他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盯了她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不是我要他的命,是父皇要他的命。” 云七夕眼梢微抬,想了想,轻吐了一口气。 “看来太子殿下是不愿意交换了,看来我这一步棋是走错了。那好吧,祝太子殿下早日康复!”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单子隐在她的身后说,“别想着找证据了,父皇不会相信的。” 云七夕没回头地冷笑,也没回答他的话,继续往前走。 如果没有变故的话,李倩此刻已经坐着单宝珠的马车入了皇宫了。 正文 第299章 真相在他的心里 今日她出门时,是特意甩开了戈风的。 不是厌烦他跟着,而是她怕他会阻止她的一切涉险行为。 从太子府出来,云七夕一刻也没有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往皇宫赶。 真相就要揭开了,坏人就要得到惩罚了,单连城就可以出来了,他们又可以团聚了! 快十天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瘦了没有?有没有受刑? 想到这些,她真恨不得一下子能飞进皇宫里去。 经过宫门口侍卫的仔细盘查,她的马车才入得了皇宫。 下了马车,她直奔了承乾宫。 单宝珠果然已经在那里等了,李倩穿着宫女的衣服站在她的旁边,低着头,有些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单烨坐在主位上,似是在跟单宝珠聊着家常,应该还没有提到李倩的事。 “参见皇上!”云七夕走进去跪下,声音铿锵有力。 “嗯,起来吧!”单烨道。 云七夕却没有急着起来,而是抬起头,越发跪得笔直。 “皇上,我找到证人了,今日我来就是来告诉您整个事情的真相。” 单烨原本淡然的情绪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微眯起了眼。 “证人?真相?” 云七夕回过头,李倩便从单宝珠身后走上前来,也跪在了云七夕的身边。 “参见皇上。” 当她缓缓抬起头来,单烨看清了她的脸。但他似乎并不认得她。 “皇上,她是李安的女儿李倩,也就是当初嫁给太子,之后传闻在太子府中吊死的那个滕妾。” 单烨眯着眼盯着李倩,情绪并不显山露水。 “你不是死了么?” 李倩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是,我……”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尤万山的惊呼声打断了李倩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只见单烨手撑着额头,眉头拧着,突然间十分痛苦的表情。 “父皇,您怎么了?”单宝珠立刻起身冲了过去。 盯着单烨此刻的样子,云七夕的心一点点地在往下沉。 刚才还好好的,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 “皇上,您哪里不舒服,我帮您看上一看。”云七夕起身,走了过去。 单烨似有些不情愿,却又无法拒绝。 云七夕把上他的脉,静静地听着。 “嫂子,父皇他怎么样?”单宝珠担忧地问。 听了一会儿,云七夕缓缓松开手,轻轻一笑。 “不必担心,皇上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估计是有点心病。” 她这话一语双关,单烨脸色微变。 “皇上,您既然不舒服,就躺上一会儿吧,二小姐,公主,你们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尤万山不愧是跟了皇上多年的人,完全懂得他的心思,此刻适时地说了这句话,扶着单烨就要往内殿走去。 “皇上。”云七夕大声叫住他。 单烨顿住脚,却并没有回头。 “皇上,我知道,真相其实在你心里。” “二小姐,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皇上的龙体要紧。”尤万山赶紧劝阻。 云七夕冷笑着点点头,“是,是我唐突了,是我不对,皇上的龙体有这么多人关心着,相信也不少我一个,可连城还在天牢里,我要去看看他。” “不行!”单烨答得很快,也很坚决。 “为什么?”云七夕声音都变了。 单烨不去看她的眼睛,沉沉说道,“连城是重犯,岂能说探望就探望?你关心也好,不关心也罢,他自己犯下的错,都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呵呵! 云七夕冷笑出声,突然间丢失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单烨在尤万山的搀扶下往内殿走去。 “嫂子,你,不然,等父皇身体好了再来吧。”单宝珠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也很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也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不允许她去探望。 云七夕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走去。 李倩也已经站了起来,相信这情况,她也是看得很清楚的,也明白她的冤无处申了。 “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我有机会去告诉父皇也可以。”单宝珠又追了上来。 云七夕摇摇冷笑,一步步如踩在棉花上。 “没用,真相在他的心里,他只是不愿意改变这个局面,他只是太想让他死。” “不会的,父皇不会这样的,父皇他不会……” 单宝珠有些不能相信,但她的语无伦次已经透露了她的不安。 走出承乾宫,雪还在下。 她真是太傻了,所以这些日子她努力地去找真相,结果都是白费了力气。他根本就不想听。 她真傻,这又不是靠证据说话的法律社会,跟他们讲什么道理,讲什么证据? 她走到天牢的门口,如失了魂的人,声音都是飘的。 “我要见晋王。” 门口的两个守卫为难地道,“晋王妃,属下们也没有办法,这天牢的门是皇上亲自锁上的,钥匙只有皇上那里才有。” 她的目光落在门上的一把大锁上,特别大的一把锁。 竟然还锁着? “为什么锁?你们把他当什么了?会吃人的野兽?还是会吸血的狂魔?” 两个守卫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紧紧低着头不说话。 云七夕突地情绪失控,冲了过去,伸手去扯那把大锁。 “给我打开,给我打开……” 那锁打在门上啪啪作响,落在锁上的雪也被震落了下来。 “晋王妃,不可……” 这动静弄得大,守卫怕惹出大事,可他们又不敢去拉她,只能急得在旁边不停地劝。 长年挂在雪中的大锁,就像是冰块儿一样,抓在手里让手都变得麻木,可更麻木的是她的心。 一只臂膀突地将她搂过,让她冰冷的身体靠近些许温度。 “七夕!不要这样!” 云七夕的手脱离那把大锁,却抓住了单景炎的衣服,眼睛紧紧盯着他,赤红一片。 “他又不是十恶不赦地大恶魔,为什么锁他?” 单景炎的眼底有着难掩地心疼,双手扶住她瘦弱地肩膀。 “别这样,我相信,三哥他,他会没事的。” 他这底气不足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她的难过他完全能感同身受。 云七夕摇了摇头,狠狠闭了一下眼,当重新再睁开时,眼底只余了平静。 “是,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太过平静,而这种平静比之前的爆发更加叫人担心。 她轻轻松开单景炎,缓缓离去。 “七夕,去永和宫里坐坐吧,沁雪也在,你们说说话。” 单景炎的声音再温暖也温暖不了她此刻的心。 云七夕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摇头,脚步却沉稳了许多。 凤仪宫里,热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而怡月宫外,有侍卫在把守,进不得,也出不得。 她懂了,皇上有心偏袒太子,有心想让单连城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他们不讲理,她又何必跟他们讲理? 不能洗脱他的冤情,那就劫狱好了,索性炸了那个颠倒黑白的皇宫又如何?或者下毒要了那个冷血皇帝的命!大不了同归于尽! 既然这单烨认定单连城是代国大王的儿子,那就别怪他真的复兴了代国,那是被他逼的! 走出皇宫这一路,云七夕的心被一种强烈的恨意和复仇欲望塞得满满地。 可是,又走了一段,她又缓缓冷静了下来。 单连城曾对她说过,“不要做傻事!” 是,她不能做傻事!可救他不是傻事,明知道他会被他们害死,还不有所行动,那才是傻! 只是,她不能冲动行事,她必须要有完美的计划。 她要让他们所有人知道,就算他从小被人欺负,那也不代表他一直会那么好欺负,如今,他有她了!谁再欺负他,她必定要百倍地报复回去,绝不留情! 在这个时代,她只有他了! 对了,她还可以去找援兵。 想到此,她便骑着马往永台大营的方向走去。 到了永台大营,大营还有部分晋军将士在,虽然他们看到她很是诧异,但都没有阻止了她。 相比之下,他手底下这些将士倒比他那个爹有人情味儿多了。 下了马,她一刻也不停,直奔那个地牢。 那地牢里全部关的是代国残党,既然皇帝不留情面,那也怪不得她了。她要把他们都放出来,搅他个天昏地暗! 可当她入得地牢时,顿时就傻在了当地。 地牢里空空的。 连她的呼吸声似乎都带着回音。 人呢? 她只感到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半响才从地牢走出去。 出去的一路上,她一直在分析,地牢的人去哪儿了? 被放了?被杀了? 难道有人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可是单连城被关着,还有谁知道他们的存在,能放了或者杀了他们? 这一切太过蹊跷了! 回去的一路,她走得很慢,一路都在沉思。 路过沉香阁时,她却发现,一直紧闭大门的沉香阁竟然开门了。 她几乎是小跑着地冲进去的。 可是,她没有看到无夜,也没看到婉兮,只看到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南官椅上。 当她急切地冲进去时,那正在摆弄着手上的一只鼻烟壶的男人抬起头来,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目光滞住了。 正文 第300章 有人帮她请了援兵 似有惊异从他的眼底滑过,他目光久久地停在她的脸上,打量了良久,才和煦地笑开。 “姑娘,这么急有事?” 云七夕在被打量的时候也没闲着,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也是毫不客气地把对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人虽然已经并不年轻,可是俊郎仍在,魅力不减,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也似有着淡淡的沧桑。他不时地在咳嗽,从他咳嗽的声音听来,支气管和肺部问题不小。 奇怪的是,云七夕竟然觉得他十分亲切,一种莫名其妙地亲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眼缘吧! “我……”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个人为什么在这里?是沉香阁换了主人?还是无夜的什么亲戚? “坐吧,姑娘!”他含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云七夕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走过去,她此刻应该是心乱如麻,没有心思再想别的,可是她竟走过去坐了下来。 那人执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喝杯热茶吧!外面冷得很,喝了暖和一下。” 那茶还在飘着热气,随着热气带出来的是淡淡的茶清香。 “谢谢!” 她并没有端起来喝,而是盯着那人手中的那只鼻烟壶出了神。 那只陶瓷的鼻烟壶做得极为精致,上面的图案很是奇怪,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很像沉香阁穹顶上的图案,看得出是属于沉香阁的东西。 “姑娘,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那人如会读心术一般,一句话就说出了她的心思。 云七夕的视线从鼻烟壶中抬起,看着那张和善的脸。 是的,她有困难,有冤情,而这冤情无处申却是最大的困难。 可是这困难没人能帮她解决,只有她自己。 她摇了摇头,礼貌地笑了笑,“是有些困难,不过我会解决的,我也相信,我能够解决。” 他原本是想笑笑的,不过却突然咳了起来,一咳就仿佛收不住了似的。 咳了好一会儿,一张脸都咳红了,他好不容易收住了咳,歉意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云七夕说。 他拿出手帕来擦了擦嘴角,平复了呼吸,颇为意外地看着她,那意外中甚至带着一抹惊喜。 “姑娘还会医术?” 说话间,他已经将手伸了过来。 云七夕把上他的脉,不由地深看了他一眼。 “您……” 看出她的迟疑,他笑了起来。 “我这已经是老毛病了,我也清楚我自己的身体,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云七夕却是一笑,抛开神情里的那份凝重。 “别的大夫也许会告诉您,您的病有多么地严重,可是在我看来,并不,我有办法让您慢慢好起来。” “真的?”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是不相信,只当她在吹牛了。 “可否给我一张纸笔。”云七夕道。 那人点了点头,并未吩咐,却不知从哪里就走出来一个人,将纸笔递了上来。 云七夕拿起笔,突地想到单连城曾屡次嘲笑自己的字丑,又有点不好意思下笔了。 “我写不好字,不然我说您代笔吧?” 那人点点头,又将笔接了过来,蘸好了墨,执起笔来笑看着她。 云七夕在心里整理了一个措词,解释道,“您的病到了如今这个最冷的时候,恐怕更加严重一些,因寒诱发,素体阳虚,痰从寒化,属寒痰为患,寒痰伤及脾肾之阳而至。治您这个病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急不得,关键在于宣脉祛痰,理顺气机。” 那人提着笔,听着她的话,不禁又深看了她一眼。 “姑娘说得不错。” 云七夕有些得意地翘了下唇角,说道,“您记下了,麻黄5钱,杏仁9钱,生甘草4钱,荆芥9钱……” 她说的药方子那人都一一记了下来。 他的字很好看,笔锋飘逸中透着一丝不羁,想来年轻气盛时一定是个潇洒公子。云七夕深深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英明,幸好没有秀出自己那难登大雅之堂的字迹。 “您如果相信我的话,就按照这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一个月后,一定会有所好转的,平日里多注重防寒保暖,不要受凉。” 那人淡笑着搁下笔,看着那药方,点点头。 “好,那便多谢姑娘了。” 云七夕又朝楼上看了一眼,还是问道,“您是这个沉香阁的新主人吗?” 看她的四处张望的样子,那人一笑。 “你是找无夜吧?他还没回来。” “哦。” 所以沉香阁并没有换主人。 与那人告别,出了沉香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云七夕不禁自嘲。 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呢,还有空去管别人的事。 思绪再回到那个关押代国残党的地牢。 人都不见了,他们会去哪里呢? 突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地方。 当她赶到赵家班时,正好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赵家班里有人一路相送着出来。 那人长得十分眼熟。 “我们太子殿下相信你们,这一次元宵节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开心了,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她想起来了,他是太子的随从。 “是是是,官爷,您就放心吧,我们赵家班也是京城的老字号了。” 元宵节? 记得上一次皇后生辰的时候,单子隐也请过这个赵家班,说是皇后娘娘喜欢看他们的戏,但当时被负责安保的单连城给拦了下来。 待太子的人走了之后,那赵家班的人四下看了一眼,很快进院子把门关了起来。 看来,她按兵不动就好,有人已经帮她请了援兵了。 元宵节这一天,她早早地就在府中收拾妥当了一切,一颗心却跳得有些快。 今夜,也许是一场天翻地覆,亦或是血流成河。 晋王倒了,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参加这场元宵晚宴?她的身份怎样都是尴尬的。 可,就像人必须要呼吸一样,她必须要去,去见证,去带他回家。 今日的元宵晚宴没有设在太和殿,而是设在了皇上十分喜欢的梅园里。 此梅园很大,里面红梅飘香,还有两层的阁楼,可以一边闻着梅香,一边赏月。 皇上和皇后坐在阁楼上。以往每次宴会都会坐在皇上旁边的惠妃,今日缺席。 而其他人的位置则是设在梅园中间的一块宽敞的地方。 两边整齐地摆放着桌案,稍远处搭着一个戏台子。 云七夕一到现场,就能明显感到许多双目光在偷偷地打量她,却没有人再像从前一样主动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不过,她不在乎,人情冷暖,她早就有所感悟! 张沁雪却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七夕,你来啦。”她一边问一边小心查看她的脸色。 云七夕点点头,轻轻松开她,“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现在谁跟我接近谁就会倒霉,搞不好还要给你冠上一个同党的罪名,这罪名你可扛不起。” 张沁雪很快重新握住她的手,“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难道我想跟谁说话还不得自由了?” 云七夕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我不是这样意思,你不能让皇后对你有看法和警惕,这样,如果我真的什么事,你兴许还能帮得上我。” 张沁雪重重点头“你放心,我和景炎都会帮你的。” 此时,现场仍是一片详和,除了她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在一派喜庆热闹中展开。 红梅园的半空中挂着很多的红灯笼,将整个红梅园照得很亮,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这红色映出一层红润来。 今天老天爷还算给面子,雪小了一些,雪花飘下来时,也变成了晶莹的红色。 “哎,你听说了吗?听说今天皇上要宴请一位重要的客人。” 云七夕刚刚坐下,便听见旁边有两个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在小声地讨论。 “是啊,我也听说了,不知道是谁。” 重要的客人? 对皇帝来说,能称之为客人的只能是外宾了?而重要的客人意思就是重要的外宾? 云七夕不再去想,这些都不与她无关,她不关心那个重要的客人,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把单连城救出来。 今天是元宵节,他也该有一份元宵吃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戏台子上投了去。 那戏台子布置得格外地精致,台上铺的是大红的地毯,帷幕也是大红色。这红色乍一看很喜庆,再一看却觉得这红色更像是血色,连空气中仿佛都飘浮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宴会开始,那个什么重要客人依然还没有来,旁边一直有一个位置空着。 戏台子上宫中的舞姬开始表演舞蹈,乐声把大家的谈笑声淹没了。 云七夕抬头朝阁楼上看去,单烨与皇后都在欣赏舞蹈,单烨看上去心情不错,神采奕奕。 其实她很想问,她带李倩来那日,他那么不舒服,这么快就康复了? 不一会儿,一排排端着托盘的宫女来到宴席中间。 尤万山朗声开口了,“今日是元宵节,皇上有心,特意给太子皇子公主们准备了特别的元宵,给大家品尝,表示皇上对大家的祝福。” 宫女们将碗一一放在每一个人的面前,连卫咏兰都有。 可,只有云七夕面前没有。 正文 第301章 恨那个人没有保护好她 周围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和窃笑声。 云七夕端坐着,自动过滤掉所有她不想听的杂音。 讲真,那什么元宵,她根本就不在意。有皇帝的祝福又不会长命百岁,有什么大不了?她始终坚信,命运是靠自己去争取的。 “沁雪,你可能尝出元宵里包的什么馅儿?” 张沁雪本来正看着云七夕的方向,有点替她难受,却突然被皇后点名,她一惊,赶紧端起碗来尝了一个,仔细品了一番,她放下碗来,略显惊疑地回答。 “回母后,是红枣和花生?” “我的也是红枣和花生。” 卫咏兰不知道抽的什么筋,迫不及待地就接了口。 皇后扫了她一眼,虽然不满她的突然插嘴,但倒也没有出口指责她。 “嗯,皇上的意思你们也该明白了,愿你们早生贵子呢。” 张沁雪和单景炎,卫咏兰与单子隐赶紧起身出去,跪地谢恩。 “谢父皇,谢母后。” 这一局除了云七夕的尴尬以外,云揽月似乎也比较尴尬,名义上她才是正牌的太子妃,可却似乎被排除在外了。 单子隐的是金桔和桂圆肉,喻意富贵吉祥。单景炎,单宝珠还有云冲的都是苹果肉和桂圆,喻意富贵平安。 单子隐落座时,视线似是无意地看了过来。云七夕淡淡回视他,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屑。 他似是而非地勾了下唇,移开了眼。 想看到她的难堪,没门儿! 虽然皇上这一次费的这番心思似乎就是为了让她难堪么? 然而她并不呢,不觉难堪,也不觉羡慕。 “揽月,你的呢?”皇后突然问道。 云揽月吓了一跳,勺子落入碗中,哐当一声响,一些汤水也洒了出来,简直越慌越乱。 她这动静惹得皇后直皱眉头,神情里也有了一丝嫌弃和不耐。 想当初,皇后是多么喜欢她,用尽手段要成全她跟太子,可如今呢?似乎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了。 云揽月赶紧尝了一口,一颗元宵在嘴里辗转来辗转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大家倒是好奇了,这太子妃也是出自名门,吃过的食物不在少数,不至于分辨不出啊! 卫咏兰扭过头来,朝她投去了轻蔑的目光。 “我,我的好像里面什么也没有。” 云揽月的声音很小,带着小小的不确定,生怕自己说错了。 从前,云揽月是那个敢当着皇上的面指控她的人,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如今都还深深地刻在云七夕的脑海里。一场毁容连带着也毁了她的自信,如今,她不敢拿真面目示人,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听她说完,现场爆发出一阵隐忍的笑声,卫咏兰用手帕掩着唇角,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窜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暗指胸中无物,所有人都懂了,只有当事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云七夕!”单烨突然沉声一喊。 云七夕轻叹了一声,为什么她想静静看戏都不行? 她起身走出来,“皇上。” “你上来!”单烨道。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云七夕一步一步地朝阁楼上走去,脚步停留在单烨身后不远处。 单烨看了尤万山一眼,尤万山会意,端起桌案上的一碗元宵递到了云七夕手里。 她能拒绝么?她真想说她不稀罕。 她跪下,漠然接过,“谢皇上。” “二小姐,尝尝吧,这是皇上特意为你准备的。”尤万山补充道。 特意,为她准备的? 云七夕垂眸盯着那碗元宵,半响未动。 “吃吧!”尤万山在单烨看不见的地方朝她使了个眼色。 尤万山对她是真心的好,她是知道的,所以他的意思是让她放心,这里面没毒。 云七夕执起勺子,轻轻舀了一颗汤圆放进嘴里。 单烨一直盯着她的表情,她神色如常地将元宵吞下。 “可吃出来了?”单烨问。 云七夕思量了一下,回道,“莲子苦在心里,但莲心虽苦,却是良药。谢皇上!” 似是满意她的回答,单烨神色放松下来,点点头 “嗯,起来吧!” 云七夕站起来,心里却划满了问号。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他理解她心里的苦?还是告诉她会苦尽甘来? “太子殿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梅园里突然响起了太监急切的声音。 从阁楼上望下去,只见单子隐静坐着,脸色似乎不对。 “无碍!” 他虽是这样说,可却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克制着。 “七夕,你去看看太子吧。”单烨说。 “不行!”皇后语气十分坚决。 云七夕心头靠之!当她闲得蛋疼,非得治她家儿子不可? 皇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稍作平复,才说道,“不必了,太医们都对太子的状况束手无策,本宫已经派人去红梅峰请神医了,说的今日就到。” 话音还没落睛,远处一个人影小跑过来,匆匆打了个千儿。 “回皇后娘娘,神医他……” “他怎样?”皇后紧紧盯着他。 那人紧低着头,硬着头皮说,“神医他不肯出山,他还说,还说他只看晋王和晋王妃的面子,其他任何人他都不想见。” 皇后顿时大怒,“华千秋这个怪老头,好大的胆子,信中不是说已经启程,怎的又不肯出山了?耍弄本宫么?” 听见怪老头三个字,云七夕忍不住唇角轻扬。 他的确是个怪老头,他的古怪皇后才只领略到了一成而已, 卫咏兰比正太子妃更加积极地过去关心单子隐,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咏兰,你上来!本宫这里有一颗安定丸,你拿去给太子服用。”皇后说道。 卫咏兰受宠若惊,应一声“是”,立刻朝阁楼上走来。 突地,一阵锣鼓声喧天,云七夕心头一震,朝戏台子方向看去,只见那帷幕正缓缓拉开,几个大花脸的小生拿着长矛跳了出来。 她无心欣赏戏曲,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觉得应该马上离开这座阁楼。 卫咏兰正从楼梯下走上来,而云七夕走到楼梯口,台上的戏子就吚吚呀呀地唱了起来,她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去。 所以,当她突然被用力一拉的时候,根本完全没有防备地就滚了下去。 在一阵惊呼声中,她先是头重重磕下,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然后身体一层层滚下坚硬的楼梯。终于落了地时,她只觉浑身像被碾压过一样,快散架了。 躺在地上天旋地转时,她看到了猛然站起的单景炎和云冲,以及喊着她名字的张沁雪,还有喊着嫂子的单宝珠。 紧接着,似乎有血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因为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景炎,关心关心你二哥!”皇后警告的声音响起。 在皇后的威压下,单景炎僵在原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云七夕,周身似被怒火裹挟。是张沁雪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终于坐了下来。 云七夕看见大家都一一坐了下去,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们谁过来关心她都是不理智的,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同时让自己陷入不堪。 可是除了他们,真的没人来扶她一下。包括刚才还赐了她一碗汤圆的人,此刻也没有发一句话。哪怕他发一句话,皇后也不至于如此嚣张。可是他没有,兴许他赐她的那碗元宵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让她苦不堪言的意思。 戈风呢?她虚弱地抬着眼睛四处找。 哦,对,她让戈风去蹲守天牢了。 云七夕暗暗吸了口气,她就是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站起来,一定可以。 可是当她努力撑起身子,摇摇晃晃想站起来时,脚下一受力,一股无法忍受的钻心之痛从脚心一直贯穿到了全身,她身不由已地又倒了回去。 她看到了单景炎濒临爆发的表情,也听见了无数看笑话的人冷眼旁观的笑声。 笑吧!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戏台上。 戏台上正在上演一出《浣纱记》,好一出《浣纱记》,吴越春秋的这场大戏看来又要重演了。 “我师父他的确是个怪老头,皇后娘娘说得半点儿也不假。” 穿耳而过的声音震得云七夕的心狠狠一跳。 她扭过头,只见一个风姿卓越的身影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正如坠落凡尘的仙子,自带着一缕不凡的光辉,他的出现仿佛突然间照亮了整个雪夜。 他的出现,引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一道道花痴的目光都吸附在了他的身上,移不开了。 可他的目光里,却只有一个人。 “皇后娘娘请见谅,回信是我写的,我的医术虽然不及师父,但好歹也学了几分,本是念着与大燕的交情,背着师父来治太子的。不过眼下似乎是不行了,天大的人,天大的伤我也顾不上了。” 他的话是对皇后说的,对皇上说的,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的。 他是笑着的,可是声音却没有温度。 他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云七夕,说话间已经大步来到她的身边,弯身将她扶起。 他手掌的力量稳稳的搂住她,目光锁定她脆弱的样子,眸底似压抑着太多的情绪,比如心疼,比如想念…… 比如恨!恨那个人没有保护好她! 正文 第302章 已经来不及了 他如她生命里的一缕阳光,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温柔地替她扫去所有狼狈及阴霾。 他拦腰轻易将她抱起,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缓步离去。 她的头晕沉沉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努力睁着眸子去看他。 他今日披着一件白色裘衣,白色的狐裘毛把他的脸部线条勾勒得特别地柔和,只是他的眼神里却蓄着一股寒气,很少在他眼中看到的寒气。 “你怎么来了?”她呵出去的气在他的胸口散开。 楚凌云垂眸,眼底的寒气在一瞬间散去,望着她的目光和煦而温暖。 “因为你终于需要我了,所以我来了。” 他的话如暖风般吹进她的心里,却令她的眼眶发涩。 她突地想起很多事来,想起红梅峰上那个小心翼翼的拥抱,想起灵儿带来的那一封简短的信,想起国公府屋顶上那满天的萤火虫。 即便他从前穿着乞丐服,可她仍然觉得他尊华无双,宛若嫡仙。他这双好似不染纤尘的手为她熬过姜糖茶,甚至为她洗过脏裤子。 “皇上,皇上,不好了!” 一个侍卫大呼小叫地冲进了梅园,由于太急,入园的时候差点儿栽一跟头。 单烨的视线从楚凌云身上收回来,沉着脸看着那侍卫。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不好了,天牢失火了。” 天地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云七夕突然间失去了听觉,什么也听不见了。 现场乱作了一团,惊慌,尖叫,奔逃,她统统都听不见了。 “放我下来!” 她轻声地说,同时挣扎了两下,楚凌云不得已只好放她下来。 她扶住一株红梅,望着远处夜色下,腾腾冒起的浓烟,心口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下子失去了呼吸。 她的手脱离了梅花树,身体倾倒下去,楚凌云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 枝桠上的白雪簌簌而落,夹杂着飘落的红色花瓣,落在她的脸上,他的发间。 天牢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大火在风雪中越烧越旺,转瞬间就照亮了半边天。 天牢四周围了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救火。只有云七夕拿着各种的工具,扛着滚滚的浓烟去砸那把大锁,可是那锁却始终闻丝不动。 不得已,她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单烨的面前跪下,拉着他的衣摆。 “皇上,皇上,求求你,求你把钥匙拿出来,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皇上,求你救救他……” 云七夕活了两个时代,都从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她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为了救他,什么尊严,什么傲气,她都可以不要。 可无论她怎么哀求,单烨都始终面色冷漠地盯着天牢,一不也不动,任其火势蔓延。 云七夕彻底凉了心,站起来,盯着那张冷漠的脸不住地冷笑。 “你是什么皇帝?枉他叫了你二十年的父皇,你就是这么对他的?你就这么想让他死!处死他会坏了你的名声,所以你借助这一场火?皇上,你好阴险啊!”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判她一死! “七夕,不要胡说。”好多人都在劝着她。 单烨的眸子沉下,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里有着浓浓的怒气。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跟他一起死?” 见他怒急攻心的样子,云七夕还是笑。 “是啊,我就是要跟他一起死,这句话正好顺了你的意吧?不劳你费事了。” 她突地转身朝着那已经被烧红的大门奔去。 好几双手拉住了她。 “七夕,你要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云七夕只觉周身冰冷,眼前漫天的大火都热不了她心。 “我要救他,你们不救他,难道还不让我救他吗?” 好几个人都来架住她一个人,让她一点也挣脱不掉。 “放开我,你们!”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眼前的天牢突然轰然倒塌。 无数的火星子飘向夜空,如飞往天幕的星斗,一颗一颗,最后都灭了。 “啊!” 她尖叫一声,猛然间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身下在颠簸,是在马车上。 原来只是一场梦! 但,天牢失火不是梦。 她猛地坐起,由于用力过猛,顿时感觉天眩地转。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摸了下头,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你醒了?” 马车外传来了问话声,是楚凌云的声音。 “嗯。”她应了一声。 她的一只脚脱了臼,只能用另一只脚着力,挪到门口去打开了车门。 正靠坐在马车上的楚凌云回过头来,朝她暖暖一笑。 “进去吧,外面冷。” 四周漆黑一片,道路两旁都是山野田地,很明显这已经不属于京城了。 “凌云,这是要去哪儿?” “那个皇宫,那个京城,那个人伤害了你,我要带你离开。”楚凌云盯着她,答得很平静,也很认真。 脑海里回响起她在晕倒之前,侍卫说的那句话。 天牢失火了。 她慌乱地抓住楚凌云的手臂,“回去!” 楚凌云的眸色黯淡下去,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让马车停下来。 “回去!天牢失火了,再不去救火就来不及了。” 云七夕此刻的语气几乎是哀求的。 “已经来不及了。”他叹。 话落,突听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几支箭破风而来,楚凌云眼疾手快地举起剑打落了飞来的箭,仍有两只箭钉在了马车上。 “坐好!” 楚凌云沉声说完,坐正认真驾车,面色严肃地盯着前方。 “晋王妃,我请你回去也没有别的意思,晋王死了,你难道都不去送他最后一程么?” 云七夕脑袋一嗡,霎时就一片空白了。 这声音,她印象很深,是单子隐的杀手程奎! 几乎没有考虑,她就要跳下马车去,楚凌云看出了她的意图,伸手去阻止她的一瞬间,闷哼了一导的,一只箭插入了他的肩膀。 “凌云!”云七夕有些慌了神。 楚凌云无奈地扶她坐好,“七夕,你听我说,你现在回去于事无补,我不想你有事。” 说得对,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云七夕缓缓地冷静了下来,程奎追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就算要回去她也必须要先躲开了程奎才行。 她看见楚凌云的肩头已经湿了一大片,再也顾不上什么,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看看。” 楚凌云一把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她脸上的担忧让他心中微暖。 “我没事,你坐好了,我们先甩开他。” 现在哪儿有时间处理伤口,眼见着程奎越追越近,一只只箭密不透风地飞来,楚凌云拔掉肩头的箭,马鞭发狠一样地抽在马儿的身上,马儿吃痛,立刻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 他一手执马鞭,另一只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是舍不得松开,二是这样他能感觉到她在。 马儿突然加快速度,一下子又拉开了与后面那匹马的距离。 前面是一个拐弯,马车拐进去是一个峡谷。月光全部被两边高耸的山脉遮挡,峡谷里面很黑暗。 马车刚刚拐进去,楚凌云便丢掉了马鞭。 “抱紧我!” 话落,他便抱着云七夕纵身一跃,滚进了路边的草丛里,而那辆马车仍然在疯狂地往前奔。 程奎骑着马紧紧地追着那辆马车而去,丝毫没发现人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待马蹄声渐渐远去,峡谷里变得很寂静。 “七夕,你怎么样?”楚凌云的声音听来有些虚弱。 云七夕趴在他的胸前,只觉得头痛欲裂。 大概是头部受了伤的缘故,刚才落地时,虽然楚凌云已经尽量护住她,可她仍是觉得天眩地转, “我,我很好,你呢?” “我没事!”楚凌云扶起她,自己也翻身坐起来。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还会回来的。来,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 可他根本不容她拒绝,捞起她,就将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你受伤了,走不了。” “可你也受伤了。” “我是男人。” 当他们隐入山中,果然听见马蹄声再次回来了,那马还在峡谷里周旋了一会儿,才终于离开。 “你放我下来吧!” 云七夕从他的气息听得出来,他累了。 “好。” 山上到处都是积雪,楚凌云将她放下来坐在雪地上,解下自己的裘衣来将她裹住。 “我帮你看看脚。” “不,我先帮你看看伤口吧!” 楚凌云帮她脱鞋的动作没有停下,自嘲地说道,“这点伤,我还死不了。” 手指在她骨踝处捏了两下,“你的脚脱臼了,我帮你归位,会有些疼,你忍着一点。” 他的一只手掌扶着她的脚,轻轻地活动着她的脚关节,突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 云七夕差点咬破嘴唇,却愣是没有哼出声。 楚凌云小心地放下她的脚,心疼又愧疚。 “对不起,我知道很痛。” 云七夕惨白着脸,苦笑,“还好,以往我帮别人接的时候,从不知道有这样痛,如今体会过了,以后我也会手法温柔一些。” 楚凌云放下心来,身子倒在一边。 “七夕,容我躺一会儿,我们再走。”他的声音突然听来没了力气。 “你是不是伤得很重?我帮你看看。” 云七夕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一声大喝。 “什么人?” 紧接着,好几个人从山上冲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正文 第203章 爷欠她一个解释 云七夕回过头去,那打头的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是把她看了又看。 “是你?” 青峰寨!地处在青峰山顶的一个强盗山寨,平日里打家劫舍的事儿没少干,但由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连官府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们成了这一带惹不起的霸王团伙。 但云七夕却跟他们打过一次交道。 那一次,她去望岳山找单连城,坐了无夜的顺风车,在青峰山脚就遭到了他们的拦路打劫,不过云七夕却凭借着她的智慧巧妙化解了,还与大当家成了朋友。 当时只因她仔细观察那几个拦路之人手中的所拿的工具,上面所粘的黑泥是深层泥土,猜测可能是遇到同行了,兴许平日里除了打劫活人以外,也偷盗那死人的东西。所以当她以同行的姿态与大当家对话的时候,顿时觉得相见恨晚。 先前在青峰山上,大当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见他们两个都有伤,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给带到了青风寨里来,把他们像上宾一样对待。 房间里,云七夕让单景炎把衣服脱了,给他包扎伤口。 那一箭伤得很深,也流了太多血,所以他才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如果你不带我走会怎样?”云七夕手上不停,眸子未抬地说。 楚凌云盯着她专注的样子,微微叹息,“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敢冒险。” “可我还得回去。” 包扎好,她突然抬起眸子,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姑娘,你们是遇到什么仇家了吗?需要我们帮忙吗?”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云七夕回头,只见大当家正抄着手站在门口,身旁跟着几个好奇的兄弟。 见她半天不说话,大当家又突地笑了起来,“别看我们都是粗汉子,江湖义气还是有的,我孙达虽跟姑娘不过一面之缘,但也是我认定的朋友。” 云七夕还未开口,楚凌云就说道,“七夕,你脚上有伤,行走不方便,你如果确实想知道情况,不如让大当家的派一个兄弟先去京城打探一下,你再作打算?” 经过再三衡量,他的意见被采纳了,孙达派了两个兄弟连夜赶往京城。 他们要打探的是晋王的事儿,孙达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不一般,但他竟没有问,二话不说地就帮了。可见确实是个讲义气的。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云七夕又是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坐在山寨的石墙上望着京城的方向。 今夜的皇宫,到底是怎样一种状况?她不敢去设想,只能等。 尤其起先程奎说了那番话,他的话真假难辩却让她感到很恐慌。 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她淋了一夜的雪,楚凌云没有劝她,却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缩作一团的背影。 他担心,那个结果,她承受不起。 天亮后不久,那两个兄弟回来了。 “什么情况?”孙达问。 其中一人说道,“据我们打探来的消息,昨夜皇宫里动静闹得大,天牢失了火,另外,入宫表演的戏班子企图行刺皇上,被皇上一举擒获了。” “晋王呢?”云七夕满心期待又不安地问了出来。 那人看了她一眼,“他死了!” 青峰山顶,静得只剩风声。 云七夕僵在原地很久,不动不言。楚凌云正要走过去宽慰她,她却突然笑了一声。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说完,她笑容一收,大步朝山寨外走。 “七夕,你要去哪里?”楚凌云拉住她。 “去京城!” “他已经死了。” 云七夕猛然回头,眼眶已经红了,语气却很坚定。 “他那么聪明的人,会坐以待毙吗?他身经百战,千军万马都过来了,一座天牢,一把锁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一张纸递了过来。 “这是皇宫里今日发布出来的讣告,说是皇上亲笔拟的,我趁着官府的人不注意,撕了一张回来。” 盯着那折叠的白底黑字,云七夕没有了抬手的勇气。楚凌云接过,打开来。 她没勇气看,却还是看了过去。 “皇三子晋王单连城因罪入牢……于正月十五夜天牢大火中不幸丧亡,享年二十岁……” 皇三子晋王单连城! 丧亡! 她是那么轻易地在这讣告中捕捉到了他的名字,而丧亡二字地已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享年二十! 呵呵!不知皇帝写到这几个字时,作何感想?他应该不会痛吧?昨夜抓获了代国余党,他应该十分高兴,又怎么有时间去痛? 云七夕没有再闹着要去下山,却是一直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再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青峰寨对待他们如上宾,每顿都是丰盛的饭菜招待,可她却是一口没动。即便是楚凌云喂到她的嘴边,她都不曾张口。 “七夕,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没死!我的第六感一向是很灵的,他没死,我能感觉得到。” 这句话,她已经重复了很多遍。 楚凌云已经从无奈变成了无助。 “好,我相信你,相信他没死,可是他没死,你却想死?” “我吃不下。” “那喝两汤吧?” “喝不下。” 楚凌云猛然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他含着怒气的眼睛。 她曾以为,他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生气的人! “你若不肯喝,那我便喂你。” 楚凌云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捏着她的下巴,头朝着她倾了过去。 “我喝!” 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贴上她的时候,她轻声说。 楚凌云鼻端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视线在她的脸上搜寻,他希望能看到一点情绪。 “七夕,伤心就大哭一场,不要这样,你这样子让我很难过,也让我不知所措。” 他的语气很轻,却能听得出他已经近乎抓狂。 云七夕抬起眸子,平静地盯着他。 “我不哭,他又没死,哭丧啊!” 说完,她端过汤来,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 大概是喝得太急了,被呛得猛然咳嗽不止。 楚凌云赶紧给她拍背,“慢慢喝!” “我想回趟晋王府。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回去拿。”她突然说。 楚凌云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好。” 次日,楚凌云带着云七夕乔装回京城。 还没入城门,便能感觉到整个京城都陷在一片悲恸里。 城门外的南阳江边,许多百姓们在那里烧冥币,南阳江面飘了许多的纸船。百姓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祭奠那个逝去的英雄。 “晋王殿下死得真冤啊!” “是啊,谁知道那场火是怎么回事呢,天牢发大火,皇宫里那么多的侍卫和禁军,若是有心想救,怎么可能救不出来?天家父子兄弟那些事,真让人痛心啊。” “小声点儿,这话要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你还有命么?” 几个原本在窃窃私语的百姓不再说话,只是神色哀伤地将一张张冥币点燃。 他们入了城才又听说,因为晋王死了,晋王妃也突然消失,百姓们纷纷猜测是晋王妃与晋王感情深厚,殉了情了。而晋王府已经被官府管制了起来。 他们不敢去找任何人,只能随便找家客栈,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行动。 更鼓响了三下,他们出了门,翻墙进去。 一入府中,那些熟悉的场景就让云七夕的心里一滞。 这是他们的家,可如今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她压下心底的难过,以最快的速度入得房间里,翻出自己的包来,又装了些金子在里面。然后又很快翻墙出了府。 然而当她前脚刚刚离开晋王府不久,又一道身影从墙上飞身而入,进得同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掌灯,可是借着窗户纸上透进的月光,依然可以看见熟悉的一景一物。 敏锐的他很快察觉出了异常,大步走到刚才云七夕翻动过的地方。 “戈风!” “爷!”另一道身影跟着走了起来,声音很轻。 “她回来过了。” “王妃?” 单连城缓缓站了起来,暗黑的光线下,他眸光涌动。 戈风又低声道,“属下听四皇子和公主说,当夜是西凉王子带走了王妃,西凉王子会不会把王妃带回西凉?” 单连城瞳孔微缩,眸光深遂。 “就算找到天边,也要找到她,爷欠她一个解释。” “是。”戈风应了一声。 云七夕与楚凌云从晋王府离开,回到客栈。她一直紧紧抱着手里的包,拿出那只小手电来端详,想起因为这只小手电而与他有过的那些牵扯,一切仿佛都还发生在昨日。 天刚蒙蒙亮,城门不过刚刚打开,他们便一刻也不停地离开了京城。 本不想再去打扰青峰寨的朋友,可是如今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去处,目前也只有那里相对安全。于是他们只好原路返回。 在上青峰山的时候,她拿出小手电来照路,却一个失神,手上的手电滚下了山。 她情急之下一路追下去。 想当初,她为了追回这把小手电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千里迢迢去京城追到了望岳山,可他死活不肯给。可当她嫁往西凉的时候,他却又追了来,亲手送来了这小手电。把手电放在她手中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跟爷回去”…… 太多的回忆从脑海中涌了出来,她在恍惚中脚下踩空,人滚了下去,头再一次重重磕在了石头上。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她睡了两日才醒过来,楚凌云则在她的床前守了两天没合眼。 当她终于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双兔子眼,却是一脸迷茫。 “你是谁?” 正文 第304章 这可是我的初吻 楚凌云愣住良久,盯着她,只觉喉头发紧,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微颤。 “你不认识我了?” “我该认识你吗?” 云七夕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她不就是在盗墓的时候戴了一个墓主人的玉扳指而已? 打量四周,入眼全是古色古香的摆设,眼前穿古装的男人长这么帅,还一脸深情地望着她,莫非是哪个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抬眼一看窗外,她惊了! 不是夏天么,可窗外分明在飞雪啊! 在掐完大腿确认不是梦后,她心头窜起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可能。 难道,她穿越了? 看着她过于丰富的表情转换,楚凌云忧心极了。 “七夕,你怎么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知道我叫七夕?”云七夕惊讶。 “当然。”楚凌云的眉头皱得更深。 云七夕凌乱了,低头一瞧,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身古装。 所以她是灵魂穿越到了一位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 不知这肉体的主人容颜几何?可千万别太对不起观众啊! “有镜子吗?”她问。 楚凌云拿了一把铜镜递给她,云七夕深吸一口气,朝着镜子中看去。 长得还不赖嘛!跟自己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确认自己已经灵魂穿越以后,她一扭头看到了放在床头上的包。 那不是她的包吗? 不对啊,魂穿怎么可能连包也带过来? 飞快打开来一看,她的脸皮狠狠抽了两下,包里金光闪闪,差点儿闪瞎了她的眼。 哇咔咔!这么多的金子,发财了呀! 兴奋完后,她又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包里面除了金子以外,还有工具,而每件工具的磨损位置可以证明,那些的确是她的工具。 工具是她的,包是她的,可是金子来得莫名其妙。 太多东西不能合理解释,唯有穿越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她摸着头上被包扎的地方问,“我怎么了这是?” 晋王死了,她失忆了。楚凌云的心情极为复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孩子保住了,他感到庆幸,可是失忆,是他没有料到的。 “两天前,你不小心滚下了山,摔伤了头,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摔伤了头?那她正好可以扮失忆! 云七夕不知道的是,她不是扮失忆,而是本来就失忆了,穿越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既来之,则安之! 接受了穿越这个现实以后,云七夕这样安慰自己。 可她是个躺不住的人,让她整日躺在床上怎么可能?她只是伤到了头,又不是腿废了? 她正要下床,楚凌云却按住她。 “你动了胎气,暂时不要下床,好好静养吧。” “啊?” 云七夕惊愕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手指把上自己的脉,确认有喜脉后,她欲哭无泪。 这咋还赠送穿越福利啊?不想要赠品怎么破?可能退货? “我才二十岁,大好的花样年华,我还不想这么早当妈啊。” 她嘀咕得虽然小声,可楚凌云还是听见了,越发愁眉不展。 “七夕,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才十六?” 云七夕脸皮一抽,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虽然她又年轻了四岁,又赚了四年的青春,可是十六岁就要生孩子?请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对于云七夕来说,这简直是一个比穿越更难让人接受的现实。 她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立刻又翻起身来。 “孩子的爹是谁?” 她心里有个猜测,会不会是眼前这个帅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老天爷还算有良心。这人长得又帅,人还温柔细心,对她那是真的好。 嗯,他的基因也还不错! 可他却迟迟没有回答,他的犹豫已经给了她答案。 他不是孩子的父亲! 那会是谁?那么难以启齿,这原主不会有什么不堪的经历吧? “他不在了。”楚凌云终于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云七夕为孩子还没出生就没爹小小地难过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与其接受一个陌生的老公,不如做个单亲妈妈,凭着自己的能力养活孩子。 还好她的职业到了古代也不会被淘汰,她一样可以一手治活人病,一手挖死人财,带着萌宝闯荡江湖,小日子照样可以过得风生水起。 “那你是谁?”她问他。 他又不是她老公,干啥对她那么好呢? 楚凌云沉吟了许久,脸上露出一个和暖如春的笑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道,“我虽然不是孩子的爹,但我不介意孩子喊我爹。” 这话…… 这帅哥是在跟她表白么? 楚凌云虽然够帅,对她也够好,但好不好是一回事,适不适合是一回事。而且她从小见妈妈被婚姻折磨,她恐婚。 云七夕干笑了两声,“行,以后我让孩子认你做干爹。” 一丝苦涩从楚凌云脸上掠过,他的笑容变得勉强。 在云七夕的一再追问下,楚凌云终于告诉她,他是大师兄,她是小师妹,他们的师父是闻名天下的神医。 这个又让她乐了,原来原主也是懂医之人,这样她就可以尽情发挥她的医术了。 后来她又陆陆续续地了解了很多的信息,也知道他们是暂时借住在这青峰寨上的。 她实在躺不住,为了能尽快恢复身体,她认真吃饭,按时喝药。这一点倒是让楚凌云感到很安慰,也许忘记那些不快乐,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两天后,她终于可以下床了。 当她看到桌上的那张讣告,一下子就乐了。 “这个晋王死了不久?” 她的表情让楚凌云更加确信,她是真的失忆了。 “是,不久。” 云七夕乐呵呵地眯着眼,心里想的却是,晋王身为王爷,皇帝的儿子,一定会有不少值钱的陪葬吧?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下手目标了。 为了孩子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她必须要努力赚钱才行。 于是某一天,她背着包顶着头上的伤溜下了青峰山。 有钱在手,天下我有,就算老天爷把她丢到陌生的世界,她也可以一样活得逍遥自在。 不确定皇上会不会让这位犯了错的晋王入皇陵,云七夕特意打听了一下,说是晋王虽然有错,不过皇上丧子之痛更切,还是允许他入了皇陵。 打听到了皇陵所在的位置,她埋伏到了深夜才出发。 所谓皇陵,埋的全是皇家有身份的人,可谓是一座宝库啊!不过她今日的目标是前不久刚下葬的这位晋王。 新墓比旧墓好盗,旧墓时间长了,开启墓门比较废功夫,虽然对她这种盗墓界的老司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她觉得还是先从容易的开始,至于其他的,早晚都会轮到的。 新墓所用的石头都是新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晋王的坟墓。 按照惯例,她先给这位晋王烧了一把冥币,一边烧她还一边不住地感叹。 “听说晋王爷你还是个非常能干的人,打过不少的胜仗,结果死得这么年轻!恐怕是功高盖主,给自己招来了祸端吧?哎,所以这生在皇家有啥好的?” 烧完冥币,她正准备行动,却突听不远处一声大喝。 “什么人?” 云七夕吓了一大跳,二话不说,提起包就开溜。 她怎的忘了,这皇陵不比一般的墓园,是有守墓人的。 “站住!”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她会站住才叫怪,她又不傻! 云七夕速度飞快地在一座座坟墓间穿来穿去,不过守墓人显然比她更熟悉环境,眼看着越追越近了,她却有点失了方向。 突地有一只手从一边伸出来,将她一拉,她撞上了一巨结实的胸膛。 要不是感觉到那手有温度,头顶有热气,她铁定尖叫了。 还好没有,否则定得惊醒一地的阴魂! 云七夕认为,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一定是皇宫的人,被谁逮到都是死,想挣脱他继续逃,那人的手却抓得更紧。 “跟我走!” 这人声音极为好听,好听到蛊惑人心,云七夕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跟跟着他走了。 那追过来的守墓人远去了,这人带着她又回到了起先那座晋王墓,打开墓门,拉着她走了进去,并把墓门关上。 这样就算那守墓人再回来,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这里面了。 墓室里一片漆黑,云七夕看不清对方,不过想到他刚才开墓门的娴熟,心里就有了猜测,她的笑声在墓室里响了起来。 “原来是同行啊!早说呗,我这个人一向主张同行之间不要竞争,要互相帮助,有饭大家一起吃。既然我们有缘选了同一个时间过来,你刚才又那么机智地救了我,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平分如何?” 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明显感到对方僵住了。 身边响起细微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个火折子在对方手中点亮了。 当云七夕看清对方的容颜,简直惊呆了。 好帅!帅得天理不容!帅得不要不要的! “帅哥,你的形象这么好还跑来干这一行,不觉得埋没啊?” 此话一出,某人的脸色不好看到了极点。 只见他手上火折子一丢,眼前黑影罩过来,他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唇。 云七夕懵了,大力推开他。 “你有病啊!” “爷知道你在气爷。”单连城盯着她,无奈一叹。 云七夕使劲儿擦着嘴。 “我不止气,我很生气,虽然你长得不赖,那也不能随便乱啃吧?这,这可是我的初吻!” 初吻…… 正文 第305章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初吻二字让单连城眉心狠狠一跳。 他怀疑过她不是她,可是她的神态,语气又那么像她。她那么特别,根本不是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模仿得来的。而且,她口中的味道,她的气息,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 “你受伤了?”单连城盯着她头上的伤,下意识伸手去摸。 云七夕一下子偏开。 火折子已灭,墓室里再次恢复了黑暗。她从包里掏出小手电来,拿光刺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现在视他为危险人物。 “别以为我是一个伤员就好欺负,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有什么邪念,可别怪我不客气。” 单连城盯着那只小手电,他记得,这是她特别在意的一个物件儿,还有她背上背的包,每一件都能证明她是她。 可是她却不识得他。 良久之后,单连城突地说道 “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 这登徒子竟然跟她说对不起?她本不打算再跟他建立合作关系,不过他眼中的黯然却是让她的心有所触动。 想想他这么俊美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兴许是有什么伤心事,所以冲动了? 她哪里知道,要让这位爷说出这句话是多么地难得。 “算了算了,我就当被狗啃了一下,不与你计较了。” 云七夕摆了摆手,自认为十分大度。某人的脸却是唆的一下黑得没了底。 然而云七夕却已经拿着手电往里面走去。 墓室空空,不见任何值钱东西。 云七夕忍不住吐槽,“这皇帝也太抠了吧,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儿子呢?葬得这么寒酸?还不如人普通老百姓。” “当心祸从口出。”身后一个声音提醒她。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也就在这里说说罢了,又没有别人听见,咱们好歹刚刚达成了合作关系,而且我都不计较你无礼的事了,你不会不仗义地去告我吧?” 半响没有回音,她回过头来,手电的光再次扫向他,盯着他不以为然地一笑。 “你告我也告不着,口说无凭,凡事讲证据。” 单连城盯着她,那深遂的眸底情绪复杂难辨,似在纠结,似在沉思,好一会儿,他突地唇角轻勾,朝她走来。 “你说得对,我们是合作关系,不过,我看这里面似乎没什么值钱东西,看来我们失算了。” 云七夕笑觑了他一眼,这一眼,有一种老司机在看小菜鸟的感觉。 “就算墓室里没有,棺材里总有吧,身为一个王爷,怎么着也有点儿值钱的配饰吧,玉佩啊,扳指啊什么的总少不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吧?来来来,搭把手,我们一起来把这棺材盖推开。” 看着那蹲起八字脚,卯足了劲儿去推那棺盖的小身影,单连城皱紧眉头。 “你不怕?” 云七夕嘿一声笑了,“你这话问得有意思,有什么好怕的?怕就不干这一行了。”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 “难道你怕?” 单连城负手大步走过去,帮着她一起推。 “怕就不干这一行了。” 就他刚才走过来的那几步,云七夕看得有些恍惚。 虽然墓室里只有小手电发出的不算太强的光,让墓室里的一切看起来很朦胧,不过她仍是能感觉到。他虽然穿着普通,但却散发出一种不凡的气质,他缓步走来,看似随意,却气场十足,竟让人她觉得有一种王者的霸气。 所以,他真的是一个盗墓贼? “一,二,三!” 云七夕喊着一句口号,手还没用上什么劲儿,那石棺就被推开了。 “不错啊你,力气不小啊!”她忍不住夸他。 她满心期待地拿着手电往棺材里照,可她的视线看进去时,却是皱起了眉头。 “这晋王爷死得可真惨,烧得连面目都辨认不清了,不过,我看这晋王爷可能本身也长得不咋地。看来这王爷当得并不体面,还真的一点儿配饰也没有,啧啧……” 她手电的光对着那具尸体上照来照去,不停地在发表感叹,俨然没发觉身边这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看着石棺,单连城则一直在看着她。 她的表情除了失望还有一丝丝的同情,当然,更多的还是失望。 所以,这也令他很失望! “把棺盖合上吧!”云七夕兴致缺缺地收回手电,使唤着身边这个合作伙伴。 单连城在她的指示下,再次将棺盖合上。 “等等!你手上的是?” 她手电的光照着他的动作,却无意见看到了他搭在棺盖上的手。 一时激动,她一下子抓起某人的手来仔细端详。 这玉扳指不正是害她穿越的那一只吗? 单连城盯着她兴奋不已的样子,神情柔和下来,眸底似闪着光亮。 “我去,你在哪儿盗的这宝贝,给我看看。”她二话不说就要去摘别人的玉扳指。 单连城却把手一收,“不是盗的,是祖传。” “看一下嘛,不要小气嘛。”云七夕扯着他的衣袖,装可怜地哀求。 “不给。” 云七夕急了,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你一个大男人干嘛那么小气啊,那你卖给我好不好?你开价!” 有了这只玉扳指,她是不是就可以穿回去了?她就可以不用当单亲妈妈了,她就可以继续挥霍青春了,想想都是挺激动了。 单连城盯着她,墨眸里蓄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此物无价,只传子孙!” 此话让云七夕甚是内伤! “我去,能别装吗?你一个盗墓贼若说是在哪个墓里盗得了这样的宝贝我信,说是你的传家宝你唬谁呢?你说你一个盗墓的戴个玉扳指干啥?装逼啊?能吃么?干这一行不就图个财么?遇到识货的就赶紧出手,换笔银子在手里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她噼里啪啦地就是一番长篇大论,从宏观到微观,替他分析出手玉扳指的好处。 可单连城却愣是稳如泰山,盯着她唇角不着痕迹地一弯。 “我可以给你,不要你的银子,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啥?”云七夕斜眼看他,隐约觉得这条件不是啥好条件。 “嫁给我。” “呃!” 云七夕尴尬地抽了抽唇角。 看来这帅哥对她一见钟情了啊? 出来盗个墓,什么宝贝也没盗到,却意外发现了害她穿越的玉扳指,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在墓室里被一大帅哥求婚,这更是她始料示及的事情。 她轻咳了两声,说道,“我知道本姑娘我确实有一定的魅力,你一见就无可自拔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吧,这个男婚女嫁还是讲究个缘分,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得慎重。” “我很慎重!”单连城严肃地说。 云七夕仔细看他的表情,的确,此刻他半点也不笑,看起来很认真。 可是,云七夕却想笑。 这实在太搞笑了好吗?哪有见第一面就求婚的?而且还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 “嗯,那个,你容我考虑考虑。”云七夕干笑着说。 “要考虑多久?”单连城问得很是认真。 云七夕一愣,实在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不过一句敷衍的玩笑话,他咋还当真了? 这一笑,某人怒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近她,样子看起来特别地凶。 讲真,这人凶起来的时候挺吓人的,气场顿时变得越发强大。 云七夕以为他要使用暴力,他身板比她魁梧,力气比她大,目测她不是他对手。 可是也没有强娶的道理啊? 于是她小心地瞟了他一眼。 “当然要考虑了,结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过,像你这脾气这么爆的话,我考虑的时间估计要更长一点。” 这话,半妥协,半威胁,单连城一张脸都黑透了,最后却还是缓缓松了手。 “走吧,这墓室里什么也没有,呆着也没意思了。”云七夕一边说一边远离某个危险的人。 两人走出墓室,看着一座座修得豪华的坟墓,云七夕不甘心地还想打其他下手目标,可却被单连城死死拉住。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个守墓人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什么人?站住!” 她哪里还敢再多作停留,赶紧跑路。 结果折腾了一晚上,什么收获也没有,简直太失败了! “哎,还以为是个大目标呢,想不到堂堂一个王爷,墓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下山的路上,她一直在不停地哀叹。 “你一个女人,怎么想着干这个的?”单连城问。 “为钱呗,这个来钱快嘛,而且竞争还小,因为一般人胆子小,都不敢做。”云七夕倒是答得爽快。 正走着,却隐约见到一个人影朝山上走来。 仔细一看,那不是楚凌云么? “大师兄!”她小声喊了一声。 楚凌云听见她的声音,快步走了过来,当他看见走在她身边的单连城,顿时猛地顿住了脚。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云七夕问。 “我猜到你来这里。”楚凌云说完,又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没!”云七夕答得很诚实。 楚凌云再看了单连城一眼,又问。 “你认识他?” 一问这话,云七夕立刻神秘兮兮地将楚凌云拉到一边,低低地说,“不认识,是我的一个追求者,对我一见钟情,挺执着的。” 正文 第306章 十六年的老朋友 楚凌云轻咳了一声,好笑地摸了摸鼻子。下一秒却已经被一把拎起衣襟,拽到了一边去。 单连城的样子很凶,力气很大,整个动作十分不客气。 “喂,你干什么啊?”云七夕看单连城大有想干架的意思,立刻就要追过去,楚凌云却回头微笑着安抚她。 “没事,我们男人之间聊聊。” 这话的意思,莫非他们还是认识的?云七夕没再追上去,却是好奇极了。 “是你让她伤到了头?” 单连城拽住楚凌云的衣襟,猛地一推,楚凌云退了几步,却是笑着弹了弹衣服上被他抓起的褶皱,淡笑着回视他。 “是你让她伤到了心?” 两句话对呛完,两个男人,一个一脸愤然,一个脸上带笑,视线却碰撞出一股火焰。 楚凌云又笑道,“她受了伤,如今什么都忘了,不过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忘了,也就不会痛苦了。” 云七夕站在远处,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却仍然看得出二人像是仇人相见,气氛十分紧张。 谈了很久,他们走了过来,单连城脸色依然不好,而楚凌云却是抄着手,一脸惬意。 “你俩认识啊?”云七夕问他们。 “认识。” “不认识。” 楚凌云说认识,单连城说不认识,听得云七夕却是乐了,“你看你俩,咋不对好口供呢?” 楚凌云笑得有些尴尬,而单连城的脸上也有了一点不自在。 “走吧。” 楚凌云伸出手来拉她的手,还没碰到,她就被只另一只手狠狠拽向一边。 “你干什么啊?”云七夕瞪他。 单连城唇角邪气一勾,倾身过去,附在她的耳边。 “玉扳指还要吗?” “……” 不得不说,这人是个谈判高手,完全抓准了她的心思。 看他那副吃定了她的样子,云七夕很想争口气,大声说一句不要了,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想要,很想要。 可是他的条件提得太过分了! 虽然凭他的颜值来说,她嫁给他不吃亏。谁不爱美的东西?养眼啊!不过,美也不能当饭吃,她也不完全属于外貌协会。有了母亲的例子在前,她更加对结婚这件事心存恐惧,哪那么容易就嫁了?外貌这关过了,又是同行,说明有相同的爱好,可还得考验考验他是否适合过日子吧? “你的条件我会认真考虑的。”云七夕压下心头的小情绪,低着头小声说。 单连城盯着她有些小委屈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撩起了唇角。 三人这才一起往山下走,云七夕便顺便盘问了一下他的基本情况。 总结下来八个字。无依无靠,四处流浪。 哎,看来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云七夕不由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我说像你外形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来干这个呢,想来也是生活所迫吧?” “嗯。”单连城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楚凌云扫了单连城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 下山走到一半,云七夕突觉颅内痛得厉害,如针刺一般,停下脚步拿手对着头一阵猛拍。 单连城离她近,一把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自虐行为。 “怎么了?”楚凌云关切地问。 “头痛!”云七夕说。 “我背你。” 这话竟是这两个大男人同时说出来的。 然后,两个默契的男人再次对视上了,云七夕顿时觉得火花四溅。 单连城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将云七夕扛在了背上。 楚凌云好像反应比较迟钝,最后只是轻轻一笑,似是有些无奈。 云七夕有些抗拒,觉得他气场有些强,不想让他背,可他霸道极了,一双手锢得很紧,最后她只能乖乖呆在他背上,任由他背着下山。 “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吧?而且还总是板着一张脸,无趣。” 云七夕在人家背上对人家一顿数落。 耳边传来楚凌云的一声低笑。 无趣! 他当然不会忘记,楚凌云写给云七夕的信中,就曾评论过他无趣。 这两个字简直让单连城不能忍,恶狠狠地瞪了楚凌云一眼。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云七夕突然想到,这都成合作伙伴了,婚也求了,她竟然还不知道这求婚者叫啥。 单连城背着她一步一步踩地雪上,走得沉稳。 “连城。” “连城?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起先那个晋王的墓碑上也是什么连城的,你竟然跟晋王一个名字?” “很奇怪?”单连城反问她。 云七夕想了想,自己不也跟原主同名同姓么?随即笑了。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有啥好奇怪的,我只是觉得有缘而已,连城去盗连城的墓,你会不会有一种在盗自己的墓的错觉?” 单连城的唇角抽了两个,没再答她,云七夕扬唇道,“我叫云七夕。” 他还是没吭声,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这名字早已刻进他的内心深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三人下了山,天已经蒙蒙亮,楚凌云提义立刻出城,云七夕却不乐意。 “反正又没什么急事,在京城里多玩玩嘛。” 她是一个爱玩的人,初来乍到,觉得哪儿哪儿都新鲜,她很想见识一下古代京城的繁华。说不定,还能找到商机呢。 “不行!” 单连城与楚凌云两个人同时开口,语气都很坚决。 云七夕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脸上唆来唆去。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又默契了一回。 少数服从多数,云七夕只好失望地跟着他们早早地便出了城。 云七夕不怎么想再回青峰山了,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让她一直呆在山上会憋死她的。而且,他们身为客人一直呆在人家的地方总是不好的,更何况,如今又是客人带客人,虽然孙达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但自己怎么也不好意思了。 “我们不要回青峰山了吧,打扰人家太久总是不好的。”云七夕说。 “嗯,我也这样觉得。”云七夕表示赞同。 “那我们去哪儿呢?”云七夕又问。 “红梅峰!” 这答案又是楚凌云和单连城同时说出来的。 云七夕再次讶异地看着他们。 两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一个冷酷,一个温柔。看似水火不容,但每一次的默契却都能让云七夕看到满满的基情。 连城霸道强势,一定是攻,楚凌云温柔一些,就是小受啦。 云七夕自动脑补着基情四射的画面,都快要流口水了。 “七夕,你在想什么?”楚凌云的问话声打断了她的遐想。 咳咳! “我在想,一听红梅峰这个名字又是山上,咱能不在山上呆着吗?我闷!” 而单连城看着她刚才的表情,却是生出一丝恍惚来。 印象中,她很多时候都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游。 京城,皇宫。 外面依然在飘雪,承乾宫中,暖炉却烧得很旺。尤万山脚步匆匆地踏进承乾宫,顿时觉得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她一边抖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入得内殿,打了个千儿。 “皇上!” 单烨回头看他,尤万山又走近些,低声道,“他来了!” 单烨沉吟了半刻,目光移向内殿墙壁上的一幅图上。 看着看着,那图好似动了起来,在他的眼中慢慢地幻化,最后变成了一个女子的容颜。 “他终于来了!”单烨嘶哑的声音沉沉一叹。 “是。”尤万山低头。 “十六年的老朋友了,见见吧!” …… 已是正月末,大地四处依然是白雪皑皑。 山林银装素裹,满眼的白,干净却又显得冷清荒凉。 那山腰上,一座坟,一个人,格外清晰。 坟的四周,堆满了一种大红色的花,它在这白雪之中,它如血一样,红得艳丽,红得妖娆,又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既便大风大雪,也不会将它浇灭。 “阿萝,我来了!十六年了,我一直在潜心研究,终于研究出可以让阿芙蓉在冬天盛开的方法了,阿萝,你看,漂亮吗?以后你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了。” 拓跋洵立在墓碑前,缓缓地诉说着,就像在和老朋友说话。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就仿佛那久违的容颜就在眼前。 可那声音飘散在这风雪中,夹杂着他的咳嗽声,却更显沧桑。 “阿萝,告诉你你可别笑话我,十六年了,我还是夜夜梦见你,梦里的你还是那么年轻貌美,可我却老了,你看我如今,已经是个半老头子了。” “前些天,我见到我们的女儿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眼便认出她了,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你了,聪慧伶俐,瞧着就招人喜欢。而且,她还会医术呢,见我身体不好还给我开了药方。她多善良,这点也很像你。你说,这应该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他静静地说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回应他的,也不过是这呜呜的风声而已。 “可是,如今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很后悔当时没认她。阿萝,你一定怪我没照顾好她,你别生气,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把这十六年欠她的都还给她。” “你这样说,是让阿萝怪你还是怪我?”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正文 第307章 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魂 拓跋洵没有回头,却是一声笑叹。 “阿萝怎会怪你?怎敢怪你?” 单烨已经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盯着眼前这座被鲜花簇拥的坟墓。 “她有何不敢?我看她一直都在怪我。” 他在她的面前喜欢用我字,而不自称朕,从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他不想他的身份给她一种压力,可是她就像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就算他放低姿态,她也不曾有丝毫的动容。 拓跋洵失笑了,咳了好几声,才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不怪她怪你,你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她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原谅你。” “拓跋洵!”单烨突然拔高了声音,似是被他激怒了。 拓跋洵回头看他,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 “怎么?我说得不对?” 单烨的脸上渲染着一层温怒,胸口起伏得急促了些。 “拓跋洵,你别忘了,这还是在大燕的土地上,不是你的北狄。” 拓跋洵冷笑中又夹杂着一丝苦笑,“我没忘,大燕兵强马壮,我北狄区区小国,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敢挑衅?” 单烨冷冷一哼,“拓跋洵,十六年还没让你死心?朕劝你早些断了那念头吧!” 拓跋洵回过头来,正面与他对视。 “是啊,十六年了,已经十六年了,难道这十六年的光阴已经让你忘了她了?” “朕自是不会忘了她。”单烨冷着脸答。 拓跋洵凄然一笑,“所以,我自然也是一日也不会忘。我比你更有资格站在这里,至少这十六年,我的身心都只属于她一个人。你呢?你有什么资格留她?” 单烨缓缓扭头,刺骨的风雪都比不上他的脸色寒冷。 “拓跋洵,所以这一次你来大燕,还是只有一个目的。” “是。”拓跋洵答得铿锵,盯着那被艳红花朵簇拥的坟墓,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 “我拓跋洵一生无争,心中没什么宏图霸业,阿萝是我此生唯一的坚持。” 单烨怒气沉沉地扫了那一圈儿的阿芙蓉,声音不乏帝王的威严。 “拓跋洵,来大燕作客,我大燕表示欢迎,否则,就带着你的阿芙蓉,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拓跋洵再次冷笑,却并无半分退缩的意思,目光中泛着冷意。 “你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魂,十六年了,你还不打算放过她?你依然还是那么自私?” “尤万山!”单烨盯着他怒声一喊。 在一边待命的尤万山立刻走上前来,“皇上。” “即日起,派重兵把守阿萝的坟墓,任何人都不得轻易靠近。” 尤万山偷偷瞧了拓跋洵一眼,低头应一声“是”。 “哈哈哈哈!” 山腰上响起了拓跋洵爽朗失笑的声音,笑完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拓跋洵,你笑什么?” 拓跋洵转头,笑眼盯着他。 “因为阿萝喜欢阿芙蓉,所以你一直不喜欢,甚至憎恨我们北狄的阿芙蓉,不过,我看你儿子似乎还挺喜欢的。” 拓跋洵最后看了一眼木锦萝的坟墓,声音立刻变得柔情。 “阿萝,我走了,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去看大片大片的阿芙蓉,到时我日日陪着你,再也不分开。” 他留恋不舍地轻轻一叹,不再看单烨,转身朝着山下走去,等待在一边的两个男人护着他下山。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单烨才收回视线,怒气却仍然没有消失。 “拓跋洵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这话不知道在问谁,更像是在自语。 听见此话的尤万山想了半天,上前宽慰道,“皇上,也许他就是瞎说的,不过是为了气气您,扰乱您的心神罢了。” 单烨一个人又在木锦萝的墓碑前站了很久,身上都盖了一层薄雪却毫无所觉。 很久才轻声一叹,眼底生出一丝迷茫来。 “阿萝,难道我真的错了?” 尤万山心底也是一叹,他们的纠葛他最清楚,可他是个腌人,他不懂。不过一具白骨而已,又有什么可争的? …… …… 云七夕不愿意去那个什么红梅峰,她觉得她的才能和智慧必须得到发挥,创造价值,否则就枉为后世之人穿越这一遭了。 于是她兴致勃勃地决定闯荡江湖,希望能找一个适合养生又有商机的地方落脚,然后创业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而无论她往哪里走,两个帅哥始终都对她不离不弃,大有一辈子与她同呼吸共命运的意思,够义气! 云七夕是想奔着大城市去的,可单连城与楚凌云在这件事情上却好似极有默契,他们在刻意避开大城市。 最后,他们沿着南阳江而行,走到中途南阳江出现了两条分支,据说一条通往西凉,一条通往北狄。 在继续往哪个方向走的问题上,两个男人出现了分歧,楚凌云主张走西凉方向,而单连城却主张走北狄。 最后,他们走了北狄方向,落脚在了一个叫汝安的地方。 汝安是隶属大燕的一个偏远的小镇,偏远到什么程度呢?偏远到已经是与北狄相连的边境了。 地方小是小,不过人杰地灵,民风淳朴,风景也很优美,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一路走来,从冬末走到了初春,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了,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租了一处环境优美的农家小院儿,三间房正好一人一间。她正式过起了与两个美男合租的日子。 在古代,女子与男子合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过,云七夕是现代人的思想,倒觉得没啥。而且一路走来,她也对两个人多少有了些了解,楚凌云人好又暖,连城虽然时常比较严肃,但也总是将她护在身后,对她的好她也是有感觉的。有两个美男当贴身保镖,养眼还安全,挺好的! 云七夕是异世来的,没有亲人没有家,如今这个小院儿,也算是她的家了。 安定下来后,她晚上闲着无事,翻看了包里的那本日记。那明显不是她的东西。而这日记又是怎么到她包里来的,她不知道。可她看着日记的内容却是越看越迷惑。 大多数的内容都跟一个人有关,那就是一个被原主称为子隐哥哥的人,而她从日记中可以分析出来,这个子隐哥哥有一个重要身份是太子。 她不觉得她跟宫中的人能扯上啥关系,可是很明显,原主不仅跟太子有关系,似乎还有着很深的感情纠葛。 所以原主也有着不俗的身份? 难道孩子的爹是太子? 本来看得昏昏欲睡的她被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一瞬间睡意全无。她可不想与宫廷有什么牵扯。就算这肉体有牵扯,她的灵魂也不想有什么牵扯,那些年看过的宫斗剧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可是楚凌云只说她是他师妹,她的具体身份他并没有提? 管它呢,最好永远不提,她也希望原主的关系链永远也不要来影响她。由她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过自己滋润的小日子。 来汝安的一路上,她的头痛时有发作,这个时候就体会到医者不自医的窘迫了,她可以给自己开药,却无法给自己施针,还好楚凌云医术不错,帮她施针,缓解她的疼痛。 到了汝安,刚安定下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寻找商机。 出门的时候,她叫了一声。 “大师兄,上街去!” 单连城出来得更快,大步朝她走来。 “等等大师兄吧!”云七夕说。 “他没空。”单连城淡淡道。 正打开房门从房间里出来的楚凌云听后低头几声苦笑,“我突然想起我确实有些事,你们去吧。” 云七夕“哦”了一声,不知道他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其他事情,但也不好细问,就与单连城一同出了门。 “考虑得如何了?”走在路上,单连城突然问。 从京城一路来,他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也许是因为有楚凌云在场,他不好提,所以云七夕把这件事情都忘了。 “啥?”她一脸茫然地看他。 单连城沉着一张脸盯着她,似乎有些生气,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摸上那只玉扳指。 在他这么刻意的提醒下,云七夕终于想起来了。 讲真,单连城提条件的那个晚上,她真以为他是一时头脑发热,或者开玩笑的。不过看他现在生气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开玩笑。 “哦,我想起来了。”她及时挽救他垮掉的脸色。 转身往前走,不去看他。 “还在考察中!” “你如今一个单身女子跟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你不怕流言蜚语?” 云七夕“切”了一声,笑道,“我才没那么迂腐呢。” 看她一脸不以为然,单连城脸色不好,气闷地“喂”了一声。 云七夕在前面大咧咧摆摆手,“我不叫喂。” 这话让单连城有了一丝恍惚,转而轻轻勾起了唇角,追了两步上去。 “我可以叫你别的吗?” “比如?” “老婆!” 云七夕惊愕回头,她以为他要给她起个或萌或可爱的小外号,然而……她噗一声笑了出来。 “这词儿你在哪儿学的?还挺潮的!” “一个姑娘教的。”单连城一本正经地答,半点儿也不笑。 云七夕弯着唇,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 “这样说来那个姑娘一定是想做你的老婆,我跟你说,老公老婆可不是随便叫的,同床共枕的夫妻才能叫,所以,你不能这样叫我。” 正文 第308章 这一辈子输给你了 本是想去买点好酒好菜,回去好好庆祝一下他们定居汝安。可当一股鱼腥味儿扑来,云七夕直接当街吐了个天昏地暗。 单连城以为她吃坏了东西,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吐,连周围好奇围观的群众都被他吼开了。 他虽然板着脸,可他的焦急掩藏不住,云七夕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她。 好吧,他在她心里加了一分。 最后,他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就走,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叫唤,始终都不松手,步伐快得都能飞起来。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发生了强抢民女的剧情。 “楚凌云!” 刚迈进大门,单连城就大声地喊。 云七夕想让他把她放下来,她自己能走,而且她自己什么状况她知道,不就是孕吐么?非要搞得惊天动地的! 可单连城愣是把她直接抱进房中,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楚凌云闻声来得很快,单连城很少这么正儿八百地叫他,还叫得这么急,他自然知道有事。 他走进来,便看出云七夕脸色不好。 “七夕,你哪里不舒服吗?” 云七夕还没说什么,某人就发话了。 “她突然吐得很厉害,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看着云七夕略显无语的表情,楚凌云明白过来了,担忧的神色缓和下来,唇角荡漾起一丝明了的笑意。 “你还笑?身为大师兄的你,还不赶紧看看?”单连城口气一点也不好,一张脸都黑透了。 楚凌云也不理他,只看着云七夕笑道,“七夕,你是孕吐反应吧?” 云七夕点点头。 单连城眸光一滞,表情由惊讶缓缓转为薄怒。 她有身孕,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一把抓住楚凌云的衣襟,“你说她有了身孕?” “是!”楚凌云笑答。 “怎么不早说?”单连城眉头皱得极紧,像一头愤怒的雄狮。 楚凌云没答,倒是云七夕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我有身孕你干嘛跟大师兄过意不去?你不要总是做出一副凶巴巴要吃人的样子,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后悔还来得及,反正我又还没答应嫁给你,我也就当你没说过,你何必那么激动?我又不是要赖着你,你急个什么劲儿。” 单连城缓缓松了手,转过头来,严肃地认真地看着她。 “你必须赖着我,你不赖着我,我就赖着你,赖定了。” 说完,他黑着一张脸转身大步离去。 这家伙,什么逻辑? 不是古人都比较在乎那个贞洁什么的吗?他长得这么帅又不是娶不到老婆,知道她有了身孕还要赖着她?她什么时候如此魅力无边了? 云七夕以为他默默地生气去了,谁知他却请来厨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炖了鸽子汤,卿鱼汤,猪蹄汤,总之各种补汤都来了一发。 云七夕被请到桌子前,看到那个大场面,简直想哭。那一碗碗的油腥味儿直接让她又想吐了。 “七夕这个时期,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她也吃不下,应该以清淡为主。”还是楚凌云理解她。 单连城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有点郁闷。云七夕觉得歉疚,好歹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不是? 于是她盛了一点汤来强迫自己喝了两口,可还没咽下去,就又吐了。 单连城腿长,两步就迈到她面前,一杯水递了过来。 “不想喝就别勉强。”他此刻的语气是平和的,还有那么丝丝心疼。 最后,楚凌云端来了一碗酸梅干熬的茶,云七夕直接一口气喝了个干,喝完之后心头才算舒坦了些。 然后桌上一大桌子的菜只能交给他们两个。 注意到她突然陷入了沉默,楚凌云问道,“七夕,你在想什么?” 云七夕道,“我在想,以后孩子生下了没有爹,他问我我该怎么跟他说啊?” 楚凌云笑笑,“没关系,我们都可以做她的干爹啊。” “要做你做。”单连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云七夕斜瞪了他一眼,“又没人逼着非要你做,有我这个娘在,他一样缺不了爱。” 单连城结果傲骄地来了一句,“我不要那个干字。” 云七夕回味过来他的意思,差点儿没笑出声。 “你想当孩子他爹啊?行啊,当爹总得送点儿见面礼吧?太普通的不行,没诚意啊,起码得是比较稀有贵重的吧?比如玉扳指什么的?” 她刻意提醒他。 单连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手指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沉吟片刻,似是而非地勾了下唇。 “我会给他送见面礼的。” 云七夕露了个极为官方的笑容,手抚摸着还并不凸起的腹部。 宝宝,妈妈拿你做交易也是迫不得已,你可别怪妈妈啊! 自从那天开始孕吐以后,云七夕正式开始感受到怀孕的辛苦不易,再加上头痛时刻折腾她,真是特别遭罪。 还好楚凌云医术不差,不时帮她调理饮食,给她用银针治疗。 开春的夜晚,化雪之后的大地,依旧很冷。 小院儿里很安静,云七夕的房间里亮着灯,不时有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房间里烧着炭炉,炉上烧着一壶水,蒸汽袅袅升起。 她躺在榻上,榻边的矮凳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针灸包。楚凌云正一针一针地插在云七夕的头上。 “大师兄,你手法还不错。”她毫不吝啬地夸他。 楚凌云眉梢轻挑地笑,“那当然,师父可是神医。” “别急着得意,我还没说完,只比我差了一点点。”云七夕又补充道。 正当他们一边针灸一边聊得开心的时候,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单连城寒着脸站在门口。 “那表情是干嘛?谁惹你了?”云七夕隐约明白,明知故问。 “大半夜的,吵不吵?”他没好气地问。 楚凌云扎下一针,直起身来,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轻轻一笑。 “七夕头痛,我帮他治治。” “治病非得晚上?非得关门?” 云七夕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好莫名其妙哦!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治,让谁治都是我的事情好吗?” 最后一句她忍住没冲出口,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不如你来?”楚凌云耸耸肩,笑得无辜。 这话直接将了单连城一军。 他人高马大的,此刻却像个被人抢了糖吃的小孩,有点无理取闹。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那愠怒的眼睛里似划过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他的背影写着四个字。 我生气了!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动不动就闹脾气,跟个女人似的,别理他!” 虽然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悲伤让云七夕触动了一下,不过只是小小一下而已。 听她说单连城像女人,楚凌云忍不住地笑,捻起银针继续为她扎针。 “七夕,其实他对你挺好的,你没发现吗?” “你也对我挺好的呀!”云七夕没经考虑就接了口。 楚凌云脸上始终挂着温润的笑意,“我当然要对你好,而且,我会永远对你好。” 这话让云七夕有点小感动,从没人跟她说过这么研感性的话。 “谢谢你,大师兄。” 楚凌云摇摇头,“其实我虽是你大师兄,但你从前也不叫我大师兄的,都叫我的名字。” “啊,我从前那么没有礼貌啊?” “不,我觉得唤名字挺好的,亲切。” 云七夕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那我以后就唤你名字。” 半个时辰后,楚凌云收拾好银针,退出了房间,轻轻为她关上了门。 一抬头便瞥见了房顶上那一道孤寂的影子,他纵身一跃便轻松上了屋顶。 单连城曲着一只腿,修长的身子躺在房顶上,手中按着一壶酒,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气。 楚凌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仰头去望那夜幕中的朦胧月亮。 “我若要趁人之危,你认为你还有机会见到她?” 单连城吞下一口酒,迷朦的目光微微闪烁,大概是酒精的原因,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 “什么意思?” “当我知道七夕失忆的那一刻,我有一瞬间邪恶的想法,想要冒充孩子的爹,不过我最终没有。我觉得这样的得到不够磊落,对她也是一种伤害。” 月光倾泻下来,落在屋顶上一躺一坐的两个人身上。单连城在沉思,楚凌云仰着脸,撒落的一片光辉映得他越发俊美,可唇角的笑容里却泛着微微的苦涩。 “即便你这样做了,我也会把她抢回来。”单连城淡淡地却坚决地说。 楚凌云轻笑出声,“你别忘了她已经失忆了,你的强势讨不了她的欢欣,只会让她厌恶。” “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单连城淡淡道。 楚凌云垂下眸子,盯着昏黄的光晕从那窗户中透出来,神情落寞而悲伤。 “我真的很爱她,很爱很爱,因为爱她,所以我不能伤害她。她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当她什么都想起来了,看到身边的人是你,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一起了,这应该是一件很完美的事情。” 一只酒壶从一边递了过来,楚凌云接过,抱起来一连直接喝了好几口。 “单连城,我楚凌云这一辈子输给你了。” 正文 第309章 可以治好,没有尽快 单连城平静地望着夜空,没有说话。 楚凌云又道,“她失忆了,是对你让她受到伤害的惩罚。我以为那个叫单连城的人只会打仗。不过你能为她放弃一切,这让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 单连城突地坐了起来,视线也同样朝着那个亮着灯的房间望去。 “没有尽快治好她的方法吗?” 楚凌云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轻轻一叹,“可以治好,没有尽快。” 等雪彻底融化了,春天也就真的来了。太阳出来变得暖烘烘的。 不用再穿那么厚的衣服,出门不用再缩手缩脚,天气暖和了,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这一天,单连城和楚凌云在院子里下棋,云七夕也凑过去看。 她其实挺好奇的,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何时变了?以前不是挺水火不容的么?如今竟然可以坐在一起下棋了? 他们下的围棋,她连谁输谁赢她都看不懂。 下完了一盘,楚凌云笑着问她,“七夕,来下一盘?” 云七夕干笑两声,连连摆手。 “我还是不丢人了。” 楚凌云爽朗地笑出了声,“输赢也没有关系,不就是打发时间?” 说着他站起身来,将她按在了位置上。 单连城一颗一颗收起棋子,看了她一眼,眸子很亮,好似心情不错。 “不会下围棋,可会下五子棋?” 云七夕眼睛一睁,“你会下五子棋?” 这个时代就已经发明五子棋了? “一学就会的东西,有什么难的?”单连城不以为然地淡淡道。 这倒说得是,五子棋应该是所有棋牌类游戏中最简单的了。 听着单连城傲骄的话,云七夕摸着下巴,高深地笑了笑。 “难是不难,不过要下好却并不容易,你确定你要跟我下?” 单连城指着旁边的一壶酒和一个汤罐。 “我输了喝酒,你输了喝汤,敢不敢?” 云七夕开始严重怀疑他的智商了。 这不明显坑自己么? 他认为他必胜?还是他根本没把她这个对手放在眼里?敢小睢她,看她呆会儿不让他喝趴下。 “好啊,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是输了,别说是汤,就是毒药我也喝下去。” 她伸手捧过一个棋罐子,砰的一声放在自己面前。 她是料定一个古人跟她玩五子棋是玩不过的,哪能想到最后她都快被那一罐子汤给撑死了。 自从开始孕吐以后,楚凌云便给她抓了些调节孕吐的药方,如今,症状已经减轻多了,至少不会一点油腥不能沾,一喝就吐了。 成功喝光了汤,而那壶酒却是原封不动。云七夕想到之前夸下的海口,有点难为情。 还好这不是毒药,否则她从不耍赖的人耍起赖来多不好意思? 单连城看着她将汤都喝了下去,也看出她的不服和尴尬,脸上渐渐漾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楚凌云站在厨房里,视线从打开的窗户里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在院子里下棋的两个人。那小妮子每一次输了,哀叹完又不得不喝汤的样子,总是让他会心一笑。 而他的面前,一罐他精心调配的药膳汤正在咕咕地翻滚着,热气在他的眼前升腾,让他的眼底也泛着潮湿。 云七夕是宫寒体质,怀胎不易,保胎更得小心。有他在,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云七夕屡次提出要去找店铺赚钱,不想坐吃山空,可两个大男人都一致表示不同意,楚凌云还说什么,怀胎前两三个月孕征不稳,得特别小心。其实云七夕真想赐他一个名字,叫妇女之友。他懂得的简直比女人还多。 他们答应她等到四五个月的时候再考虑,云七夕猜想,等到了四五个月,他们又会说,等孩子生了再说吧。等孩子生了,他们会说,等孩子长大再说吧…… 这样看来,她就别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在这件事情上,这两个大男人保持了高度的默契。 云七夕有时候在想,她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呢?他们又不是她的谁。不过仔细想想,她来到这个时代,没有朋友,只认识他们两个,他们也是为她好,非要对着干就叫不识好歹了。 所以在怀孕期间,云七夕在这两个男人的照顾下,可以说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她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离开了他们,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所以那一天,当单连城去山上为她打野鸡炖汤迟迟未归的时候,她就立刻担心了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她那么好,她也会感恩,感动。反过来,她自然也会担心他。 楚凌云看出她的担忧,说去山上找找,云七夕也执意要跟去,十分坚决。楚凌云拗不过她,只好带上她。 上山的时候天上乌云密布,看样子就快要下雨了。 “七夕,你慢点。”楚凌云一路小心地扶着她。 云七夕忧心地看了看天,“你不用管我,我看天色不太对,要不我们分开走吧?” 楚凌云不太放心,在云七夕的一再坚持下,他才同意,让她找不到不要乱跑,回到这里来等他。 她和楚凌云分开以后,没走两步,雨点就打了下来。 就在她手足无措地寻找避雨之处的时候,一件外衣从身后盖了上来,直接连她的头一起盖住。 那衣服上有一股熟悉的淡淡薄荷香,让她一瞬间崩紧的心很快放了下来。 眼前很快出现了单连城的脸。 “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责怪,也有一丝无奈。 云七夕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见他单薄的衣服也很快湿透了,说道,“先别说了,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跟我来!”单连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他的手掌很大,手心很温暖,手指不轻不重的握住,却给她一种很强的安全感。 还好不远处有一个山洞,真是天助他们。 入了山洞,看着雨下得越来越大,天已经黑下来,云七夕却有些担心。 “凌云也来了,不知他找到避雨的地方没有?” 单连城已经在山洞里生起了火。 “放心吧,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 云七夕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他,“你怎么就能那么放心呢?他也是因为担心你才来找你的,你也是一个大男人。他都没这样说你。” 单连城丢柴的手顿了一下,直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来。 “好吧,我不是不担心,我只是觉得,他很聪明,应该会找到避雨的地方。” 那语气和表情像是一种无奈和妥协。 “衣服湿了,脱下来烤干再穿,不然会受凉的。” 云七夕眼睛一瞪。 孤男寡女,共处一洞,她本就知道他对她目的不太纯,他竟然让她脱衣服? 看她明显想多了的表情,单连城轻轻拧着眉头,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他想说的是,她身上哪里他没看过?其实他刚才让她脱衣服的时候,忘了她已经失忆,不记得他们的关系这回事。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随便吧!” 单连城颓然地闭了闭眼,转身朝洞外走,脸上有着淡淡的失落。 云七夕心软又手贱地拉住了他,“你去哪儿啊?外面下这么大的雨。” 刚说完,一阵风吹进洞口,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冷得一激灵。 这湿衣服不换不行,她不能感冒,关键肚子里的孩子伤不起。 想来想去,云七夕觉得自己是否太别扭了。 虽然单连城一再申明要娶她,但其实相处这一两个月,住在一个院子里,他除了对她好以外,也并没有什么越雷池的举动。 清了清嗓子,云七夕一本正经地威胁他。 “我信你是个正人君子,你若敢乱来,我就戳瞎你的眼。” 看她明明很忐忑,却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单连城的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在她面前就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你干什么?”云七夕退后两步,防备地盯着他。 单连城不答,自顾自地脱了个光,露出了他精壮而结实的上半身和他修长的腿,只留了一层袭裤。被湿衣服贴过的肉体,表面有一层湿润感,真是看得人想喷鼻血的节奏啊! 靠!这家伙故意在她面前秀身材的吧? 单连城在离火堆边搭了个架子,将湿衣服搭在了上面,然后自己盘腿背对着火堆而坐。 云七夕偷偷地瞅了他几眼,确认他闭着眼,静坐如钟,才脚步极轻地走到火堆边。 他背部的肌肉看上去很有质感,火光在上面跳着妖娆的舞蹈,再加上他魅惑众生的脸,简直引人犯罪。 她在他的背后故意弄出各种动静,确认他始终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偷看的意思,这才正式开始脱衣服。 看来是她之前想多了。 其实,她从前闺蜜尊称“小色女”,骨子里一直暗藏着蠢蠢欲动好~色的因子。所以此刻与一个极品帅哥孤男寡女共处一洞,人家才是受到威胁的那一个才是。 她一件件地脱掉了湿衣服,并不知道,某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余光落在洞壁上那个玲珑的影子上,眸子暗了又暗,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 正文 第310章 对不起,我失控了! 云七夕脱了衣服,蹲在火边,抖开湿衣服靠近火,眼睛却不时偷瞄前方那具诱惑的身体。 孤男寡女两个人,赤着身子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怎么着都觉得十分诡异。 先烤干了里衣赶紧穿上之后,云七夕咳了一声。 “那个,你可以转过来了。” 单连城缓缓转过身来,火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第一时间深看了她一眼,眸光在火光的映衬下别样深遂迷人。 为避免自己在美男面前流鼻血太过丢人,云七夕只匆匆扫了一眼他健硕的胸膛,便别开了眼。 “你先赶紧烤干一件穿上吧,当心着凉。” 潜台词,就不要裸着好身材诱惑人了好吧? 架子上那件白色的里衣被抽了去,当她再抬头时,那迷人的春光已经被遮住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脱衣的尴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不说话,中间隔着一堆燃烧的柴火,山洞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柴火燃烧的声音和洞外哗啦的雨声。 云七夕把目光投向洞外,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来只有等到明早再下山了。 长夜漫漫,无处安眠,云七夕正想着找点话题来打发时间,却听咕噜一声,一个极其尴尬的声音从她的肚子中响起。 “饿了?”单连城问。 她还没回答,五脏庙就又叫了一声,替她回答了。 云七夕尴尬地朝着他笑了笑,“饿是饿了,不过没关系,情况特殊嘛,还能忍受。” “等着!”单连城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外面下雨呢?你去哪儿?饿一晚上也不会死。” 她喊了一通,单连城依然一头扎进雨中。 云七夕有些担心,还好他回来得很快。 看着他手上提着的几只兔子几只鸡,云七夕惊呆了。 “你变魔术啊?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到哪里去弄的这些?” 单连城将东西丢在地上,坦然地接受着她的崇拜,神情里有着小小的自豪。 “早就弄到手了,只不过刚才放在一个地方没来得及拿。” 云七夕轻轻“哦”了一声,重新回到了火堆边。 单连城处理了两只兔子在火上烤,看了她一眼,问道,“听说有一种兔子是毒兔,我认不出,你怕不怕这兔子有毒?” “毒兔?”云七夕挑眉,觉得新鲜,坐过去了些,“哪有这样的?” “不过吃了毒兔也不是没有办法,听说有一个偏方可以治。”单连城继续说道。 “什么偏方?”云七夕更是好奇。 单连城盯着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在她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下,终于憋出了答案。 “童子尿。” “噗哈哈……”云七夕毫不客气地大笑了出来。 “哎呦喂,太有才了吧,我说,你也信这个?你确定这是解毒偏方,不是整人偏方?” 在她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单连城没有回答,而只是深深地盯住她。 这是她自己的整人偏方,可她听了之后除了觉得好笑之外,丝毫没能唤起她的回忆。单连城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饿了就吃吧。”他将一只兔子递到她的手里。 云七夕接过来,没有马上吃,一只手抚上腹部,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什么毒兔,但是我倒是听说孕妇不能吃兔子,说要是吃了,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会跟兔子一样成三瓣嘴。” 就像这样,云七夕噘着嘴,学着三瓣嘴的样子。 单连城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子一暗,突地飞快倾过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云七夕瞪大眼睛,伸手去推他,他却扣紧她的后脑勺,又深深地吻了一下才松开。 “喂,你……” “对不起,我失控了!” 单连城的声音低沉中有些沙哑,有些情动,有些落寞。 他眸色深沉阴郁,似在压抑着什么,而压抑的最深处,仿佛有一丝丝压抑不住的痛苦。 云七夕的骂声被他落寞的声音打断后,便再也骂不出口了。 她发誓,她真的想第一时间骂他一声大色狼来着,可是骂人需要冲动的勇气,而那股冲动已经瞬间消失了。 为啥他吻她的时候,她有一种骨头酥软的感觉?她竟然不是很厌恶,还觉得有一点点美好?为啥她在听到他落寞甚至悲苦的声音时,心里竟然有一点点刺痛? 但,突然被占了便宜,她总要说点什么吧? “对不起不是万能的好吗?欺负完说声对不起就完事了?” 单连城失笑,好似刚才那一抹阴郁已经散了。 “那怎么办?不然你欺负回去吧?” 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想得美!”云七夕白了他一眼,“被狗啃了一口,我怎么可以反啃回去?” 听着他的损话,单连城没有变脸,竟然还笑了,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笑容多了一丝暖意。 “我警告你,不准再搞突然袭击占我便宜,否则朋友就没得做了,听到没有?”云七夕严正提出警告。 单连城撑着头,手指揉了揉眉心,甚是头痛。 “听到没有?”云七夕非要得到他的回答不可。 单连城侧过头来,看着她,无力地弯了弯唇,点点头。 “遵命,老婆!” 云七夕瞪着眼,“谁是你老婆,不要乱叫,言语上占便宜也不行。” 她一生起气来,也顾不上孩子会不会成三瓣嘴了,狠狠地大口啃着兔子肉,眼睛不善地盯着某个人。 单连城看她的吃相,总有种她在吃他的肉的错觉。 后来,衣服干了,她穿上衣服。 夜深了,困意来了,她抱了一堆草过来放在火堆边,她准备躺着,没想睡过去,由于单连城之前的举动,她心头对他有着防备。 “你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单连城说。 她会相信他才怪,他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觉得他在骗她入睡着。所以她拼命大睁着眼。 可是困意来了挡都挡不住,最后她还是睡着了。 单连城取下自己烤干的外衣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盯着她沉睡的脸,眼睛一刻也不曾移开。 “七夕,你不是说过,权力与安稳,哪里有我你就选哪里?你忘了?你要何时才能想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火堆的火有些小了,单连城又起身去添了些柴火。 天亮时,云七夕醒来,发现腰身被紧紧搂着,背紧紧地贴着一块结实的胸膛。 云七夕猛地一拍脑门,她怎么就能睡着了呢?她怎么就相信他能说话算话呢? “起开!”她扳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推开他。 单连城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她气冲冲的样子。 “你太过分了,昨天晚上我怎么说的来着?我说了不准随便占我便宜。” 云七夕简直要抓狂了。 面对她的愤怒,单连城淡定地站起身。 “昨天晚上,你一直执迷不悟地要往火里滚,我拉了好多回,也累了,只好抱着你,这样你就不能乱动了。” “……” 她自己睡觉不老实她是知道的,难道他说的是真的?看他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这么说来她还得感谢他了? 想到起先自己的暴脾气,她接连看了他好几眼,感谢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当然,单连城也并不指望她的感谢。 他们下山回到家,云七夕第一时间进楚凌云的房间找,发现他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一直担心着呢。” 楚凌云温和地笑了笑,没忍住地咳嗽了两声,说道,“我昨夜回来的。” “你淋雨回来的?受凉了吧?” 她记得昨天晚上雨好像一直都没有停过。 楚凌云摆摆手,“不碍事,回来的时候,我就及时熬了一碗姜茶喝了,出了一身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云七夕心里有些疑问,不等她就自己回来,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你怎么不等我啊?” 楚凌云看了单连城一眼,又是一笑。 “我猜你们一定已经碰上面了,连城他也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猜这个说法,听来挺不靠谱的。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云七夕也就没再多问了,总之大家没事就好。 楚凌云确实受了凉,吃了两天的药才好。 他又怎么会说,他其实在下雨后很着急地满山遍野地找她,他也去了那个山洞,只是最后没有进去,而是独自下了山。 只要她是安全的,他就放心了。 由于在山洞里,单连城屡次占她便宜,所以云七夕有一段时间不怎么搭理他。 后来他不知道是为了认错还是讨好她,告诉她,他有一个赚钱的好项目,带她去看看。 提到赚钱项目,她瞬间就把山洞的事儿抛到九宵云外了。 以为他选址会在黄金地段,结果他直接带着她穿过集市,越走越偏僻。 “喂,你确定你是带我去看项目?你投了多少钱啊?投资之前也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嘛,做生意做的要么是名气,要么是人流量,没有人气又没有人流量肯定亏本啊?” 单连城也不回答,直到把她带到了南阳江边。 云七夕看到了一艘在那时看来可以称之为豪华的轮船,更惊讶的是,那船头竟然写着“七夕号”三个字。 正文 第311章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大上啊!简直豪华游轮的即视感!” 云七夕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个遍,在古代能有这种经商头脑的人可称得上前卫啊。 她当然不记得,她就是那个前卫的人。 “光好看没用,尝尝味道如何?”单连城说。 “好啊,你请客!”云七夕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从船舱的窗户望出去,春风吹皱了江面,江边的柳条也在微风下轻轻摇摆。 春天,总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翠翠,东子,二鬼等人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在云七夕面前晃来晃去。最后确信,她已经不记得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了。 初闻云七夕失忆,七夕号的小伙伴儿是震惊的,他们接受了现实之后,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们还好好活着。 召唤记忆,他们在行动。 端上来的菜全是她开发出来的特色菜,酒也是她从皇宫里采来的桂花酿的桂花酒。可她除了夸有特色之外,并无更多反应。 试吃完毕,云七夕又里里外外地参观了一遍。单连城站在甲板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神色凝重。 戈风走上前去,低声劝道,“爷,你也别太心急,我相信王妃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单连城侧头看着他,“你的称呼若是不改,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戈风一惊,赶紧低下头,“是,属下……我知道错了。” 按照单连城信中的要求,戈风把上次买的那条小船也放在甲板上带来了。他们大家一起把小船放进江里,用一条麻绳将小船与大船连接起来,以防飘走。 有关七夕号,云七夕感到很疑惑。眼前的这一切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她总觉得这个连城越来越神秘。 回去的路上,她终于问出来。 “你每天都跟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我跟凌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单连城说。 这话,等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集市上,云七夕看中了一个摇篮,她想像孩子躺在里面,然后她轻轻摇着摇篮哄他入睡的情景,唇角溢出的笑意。 而在单连城眼中,此时的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让他的心里也生出一丝暖意,这也许就是母爱天性。 一个冲动,她就买了下来。买不难,难的是搬。正当她为难的时候,单连城二话不说就扛了起来。 扛一个摇篮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不累不喘,依然可以走得从容。 云七夕盯着他的背影,觉得此刻他男人的光辉形象在她的心中又高大了几分。 她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边,十分诚恳地道,“谢谢你哦!” 他低头看她一眼,气定神闲道,“不用谢,十两银子就好。” “什么?你这……果然是经商者的头脑,我自己来。” 她二话不说就要抢过那个摇篮。 这个搬运工的价格也太昂贵了,十两银子她都可以包一个长工了好嘛。 可单连城侧过身,偏不给她。 “回去之后,你吃一碗饭抵三两,喝一碗汤抵二两,你自己看着办。不过,只限今晚有效。” 于是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单连城准备给她盛汤,她赶紧抢过勺子。 “您这高价劳动力我可用不起,歇着吧。” 楚凌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地笑。 为了能抵消银子,云七夕努力消费粮食,是近日来吃得最撑的一次。 当晚,她还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她被人追债,说她欠了一笔巨款,所以全程都在逃亡,醒来之后就跟刚跑完马拉松似地,累得不轻。 然后她认为,她必须要开始赚钱了,只有钱可以给她安全感。她轻轻抚了抚渐渐隆起的腹部,更何况,她将来还要抚养孩子。 其实她看中了单连城的那个七夕号,便找了个时机提出她想入股,她以为他会傲骄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并且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请人来说书如何?”他问。 云七夕想想,觉得古人没什么娱乐节目,听评书也算是他们的一大乐趣。就跟21世纪的人喜欢看小说看电视一样,总归都是用虚拟的故事打发时间而已。 “估计可行。” 她没想到,单连城的行动堪称神速,第二天,他就带着她去了七夕号,说说书人已经找好了,让她去检验一下水平。 七夕号的船舱里,云七夕坐在当中的椅子上,其他人都在她的身后,大家都等着听说书人试场的。 说书人站在给他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有这么多人围观却不怯场,看样子是个老手。 单连城坐在窗口外,当大家都盯着声情并茂的说书人时,他的目光里却只盯有一个人。 这个说书人讲了一个王爷与王妃的故事,不得不说,他水平不错,愣是把这个故事讲得惊天地,泣鬼神的。通过他的讲述,她的脑海里完全能还原那个场景。 故事已经讲完,说书人也下去了,船舱里安静得很,所有人都在偷偷地观察云七夕。 原本坐在窗口的单连城大步走来,大家赶紧让路。 他弯下身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略显激动的目光凝视着她。 “七夕,你哭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云七夕茫然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然湿了。 听一个故事就听哭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自认她不是一个煽情的人,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她虽然没有经历,却看得透透的,她不认为会有什么真爱。 可不知是说书人讲得太好还是她听得太入迷,她竟被这个故事触动到了。尤其是听到王爷和王妃在天牢里的那一段,她的心里竟然有强烈的痛感。 即便故事讲完了,那股疼痛都还没有散去。 可,这终究只是个故事。 云七夕看着单连城,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王爷和王妃太惨了,这故事太虐心了,下次能不能编一个欢脱一点儿的故事?人家顾客来吃饭,顺便听故事,你让人家一边吃一边哭,那得多憋屈啊。这个得分析顾客的喜好啊,客人出来吃饭也是为了放松,并不是找虐啊,你说生活已经够苦逼了,你还让人家听那么苦逼的故事,你说这……喂……我还没说完呢。”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离开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看到他眼中的激动已经全部被失望所取代。 呃,她是不是应该婉转一点? “喂,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赶紧解释一句,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下了船。 单连城沿着江边走,立在一棵柳树下面。 戈风快步跟出去,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敢接近。只因此刻他身上的悲伤气息太浓。 突地,他抬手一拳重重地砸在身边的树干上,那柳条都被震得摇摆起来。 戈风暗惊,赶紧走上前去,“爷!” 他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这样。 他不敢劝,也不知该如何劝。 船舱里的人都追了出来,云七夕远远便能感觉到单连城强烈的负面情绪。 她快步走过来,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手,吓了一大跳。 只有戈风知道,这一拳,他用了十分的力气,没有废掉手,已是万幸。 “你,你不至于心理这么脆弱吧?我说实话也是为了生意好,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你要不想听实话你说啊,好听的话我会说一大堆呢。” 回到船舱里,云七夕给他包扎手,都还在吐槽。 “你说你,对别人狠点儿没关系,对坏人也可以尽情地狠,你怎么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呢?” 单连城只静静地盯着她不说话,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打了霜的茄子。 包扎好后,他突然问,“要银子吗?” “啊?啥意思?”云七夕懵逼状。 “你帮我包扎,要银子吗?”单连城又重复。 云七夕扯了个笑,“你看你,大家都是朋友,谈银子不是伤感情吗?不过,如果你实在要给,我也不能拒绝了你的一片心意是吧?” “一绽金子,陪我喝酒。”单连城说。 云七夕一愣,十分动心却又不能太过爽快地答应。 “让我陪你喝酒?这代价花得太大了吧?一绽金子都不知道要买多少酒了。而且,我的身体不能喝酒。” “我喝,你陪我就好。” “这样啊,那好吧!” 云七夕想着,这可是一绽金子的生意啊!趁着他今天吃错了药,赶紧宰他一笔。 单连城让人搬了许多酒放在小船上,问她。 “泛舟去江心,你敢不敢?” 云七夕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气,笑道,“这个天儿,正适合泛舟江上啊,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上了小船,解开绳子,单连城拿浆把小船划到了江中心,便放下浆,由着小船随意漂。 他坐在船头,一直都不说话。云七夕盯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以往,他身上多是冷傲,可今日,尤其是此时此刻,他就像突然忧郁症晚期了。 他拔开一坛子酒,抱起就喝。 这人真是,花了一绽金子让她作陪,这会儿却只顾自己喝酒,一句话也不说,不觉得冤枉么? 云七夕走出船舱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喂,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看出来了?”单连城反问。 正文 第312章 七夕,我想你 云七夕嘴角抽了抽,“你满身都是负面情绪,傻子都看出来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听听呗,或者我还能开导开导你,你花了一绽金子,总要聊一绽金子才划算嘛。” “我的夫人,她不认我了。”单连城突然开口说。 原来他有夫人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有夫人这个消息,听到他提到他的夫人时,那般深情又难过的语气,云七夕的心里竟然有种酸酸的感觉。 看来他对她求婚的行为,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都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他看起来很爱他的夫人。 “那你还说你无依无靠?谎话连篇!” 云七夕刚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对。怎么有点酸? 调整了一下心态,她摆正心理导师和陪唠嗑的角色。 “她为什么不认你?也许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惹她生气了?就像你明明那么爱你的夫人,你就不该再在外面拈花惹草啊。” “我没有!”单连城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云七夕的喉咙哽了一下,他抱她,亲她,跟她求婚,这叫没有? “咳,比如,你让我嫁给你,你说要当我孩子的爹,虽然我知道你是玩笑话,但你夫人如果知道的话,她肯定会生气啊。” “不是玩笑话!”他说。 在她开导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喝酒。此刻就像是喝醉了一样,说的话让人听不懂,他明明那么爱他的夫人,却又说他对她说的那些不是玩笑话。 想来想去,她想明白了。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心里可以同时容纳不止一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于她而言,她是不可能容忍对方的心里除了她还有别人的。 “那我该怎么做?” 见她突然不说话,他又甩了问题出来。 云七夕想了想,笑了半声,说道,“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日暮西沉,天边的晚霞把江面也映成了一片橙色。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金光闪闪。 泛舟在这金色之上,人也仿佛被霞光笼罩着,暖暖地,心也跟着柔软。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太过短暂,黑暗很快便吞没了所有的光亮。 此时黑暗的江面与先前完全是两个世界。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云七夕提醒他。 “不急!” 是的,他慢悠悠的语调,的确听来一点也不急。 他是不急,可她忐忑啊!又一次,她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船,她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而又隐约暗藏着危险的境地。她的智商呢? 不知道灌了多少酒之后,他侧过脸来时,眼神都变得迷离了。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腹部上。 “我,可以听听孩子的声音吗?” 他问得很迟疑,可看他的神情又太过期待。 “嗯?”云七夕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听清了,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单连城盯着她还不太显怀的腹部,他略醉的声音听来哀伤。 “我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我却从没有贴着夫人的肚子听过孩子的声音,我,我好想。” 他说着好想时语气很不安,像是生怕被拒绝。 其实此时的他是可怜的,原来他不仅有夫人,还有孩子。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所以如今四海为家,所以他的夫人不认他? 人说女人一旦怀了孩子,就会变得十分心软,她可能就是这样。她看到他这个样子,简直同情心泛滥了,一颗心也被他难过的情绪感染着,有些不好受。 她还说好,也没说不好,单连城就已经倒了过来。 他喝醉了,云七夕生怕他倒下来时不知轻重,正想护住肚子,却没想到他贴过来时轻轻的,十分小心。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云七夕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将他的耳朵贴紧她腹部的男人,像是半躺在她怀里似的。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总给人一种很安宁的感觉,只是这中间又夹杂着浓重的酒气,让此刻这个浑身镀上了一层父爱光辉的男人多了一丝脆弱。 “现在孩子还小,没什么动静的,要大一些他才能动。”云七夕轻声打破宁静。 “他在和我说话,我听得见!” 他的手轻轻贴上她的腹部,同样很轻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云七夕身子微僵,一动也不敢动。 “他,说了什么?”云七夕觉得自己一定是傻叉了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单连城竟然轻笑了一声,“他在喊我爹。” 云七夕抬头望天,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最后她没有生气,唇角竟不由漾起了笑意。 当她意识到她的不正常反应时,单连城已经轻轻抬起了头来。 她想去看他的表情,可是他没有让她得逞。因为他很快别过了头去,抱起酒坛子来继续喝酒。 云七夕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发现衣服上有些微微的润湿。 “你的孩子出生了吗?” 她忍了几次没忍住,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她不是很想问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 “还没!”他说。 “那你应该去陪着你夫人啊,夫人生产的时候,正好是你表现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趁机取得她的原谅了。” 云七夕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像个知心姐姐,可不知为啥,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儿。 单连城突地放下酒坛子,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我会的!”他沙哑着说。 他会?他会去陪他的夫人?他会去取得他夫人的原谅?那他此刻为何还要抱着别人女人? 她不知道她别扭个什么劲儿,她本可以大大方方地拍拍他的背,安慰这个落寞伤心的男人。可是他做不到,心头想着自家夫人的男人此刻抱着她,在她这里来找安慰,就是让她觉得别扭,怎么都别扭。 所以她伸手去推他,只是力量太小,而且在意识到她有挣脱意图的时候,他的手臂就收得更紧了。 “你在这里伤心也没用啊?你若真的想得到她的原谅,你就得回去给她认错啊,讨好她啊。” “说得有道理。”他在她耳边说,他夹杂着酒气的气息钻进她的脖子里,让她打了个颤。 突地,他将她抱起。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云七夕有些紧张。 单连城低头看了她一眼,这货竟然傻笑了一下。 “不敢放,现在放手会伤了你和孩子。” 我去,她是眼睛有问题吗?这货竟然会傻笑,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他直接把她抱进船舱,放在了软被上。 对,船舱里准备了被褥,她在看到的时候就该警惕的。 “喂,你清醒点儿啊,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云七夕,不是你夫人。” 单连城扯了下唇角,抱住她不松手,她要起来,他直接按住她,顺便将被子扯过来盖住了彼此。 “一百两,陪爷一晚。” 他的声音哑哑地,此刻听来竟然特别性感。云七夕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 “你当我是什么了?三陪啊?陪吃陪喝还陪-睡?” 单连城抱紧她,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儿,像是在安抚她似的。 “你放心,我不碰你,我只想抱抱你。” 他的话充满无奈,更多的是脆弱,她竟然不忍再推开他。 小船在轻轻地荡漾,云七夕僵硬地窝在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上。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状态,让云七夕竟然产生一种一家三口的错觉。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一家三口,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注定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她想,她的孩子没有父亲就够了,她不能再让另一个孩子也失去父亲,她得劝说他取得他夫人的原谅。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窝上,半响没有声音,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喂!”她轻喊。 “嗯?”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让你的妻子不认你了,不过我看得出你爱她,我相信你如果诚心跟她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吗?” 他刚说完,突地起身,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 云七夕神经崩紧,也盯着他,“我在跟人正常对话,你别乱来。” “七夕,你会原谅我吗?”他眼眶发红。 云七夕心头一震。 莫非他的妻子也叫七夕,所以他才会对她有那些不正常的举动? 他如今喝醉了,她不能再把他当个正常人看待。 “你,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她说。 “我没喝醉,七夕,我想你!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他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说着醉话,缓缓地压了下来,颤抖地吻上她的唇。 她想推开他的动作滞住了。 她感到有水样的温热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滴,一滴,又一滴。 她心中微微震撼,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让这样一个大男人落泪? 一滴滴泪打在她的脸上,也落在了她的心里,她的心乱了。 “喂,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夫人。” 云七夕推他,可是他的吻让她双手发软,他口中的酒气仿佛灌到了她的骨子里,让她的骨头也跟着醉了。 “我没有看错,你就是我的夫人,我的七夕,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我又怎会不识得你?” 正文 第313章 好狂妄的女人 他吻得很温柔,也很小心翼翼,就像是生怕伤到了她,可又控制不住地要去吻她。只是在每一次她被理智拉扯,扭头躲开的时候,他就立刻把她的脑袋扳正。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轻轻地吻。特别柔情,却又有一些孩子气。 “老婆!” 他声音沙哑地轻唤她,云七夕却被他这一声唤震得一激灵,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在做什么?他是一个有妇之夫,她怎么能跟他搞暧昧? “喂,你起开!”云七夕强硬地推开他,他又伸手来揽她,她就干脆直接出了船舱去。 跟他呆在一起太危险,可他们此刻处在江中心,四周都是无边的黑暗,云七夕干脆自个儿拿着浆来划。 “七夕,别这样!” 单连城突然从身边抱住了她,那语气像是在哀求。他此刻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急切地寻找安慰。 云七夕挣了两下,他死死地抱住她,说什么也不松开。 他的酒劲儿越发上了头,此刻各种耍赖不要脸,她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连城,你能不能正常点儿?”云七夕简直要抓狂了。 “不能,不要,七夕,不要离开我,我,我爱你!”单连城死死地抱住她,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到江里去,让你醒醒酒。”云七夕凶巴巴地威胁他。 谁知他竟笑了起来,那笑容有几分天真,是在他清醒的时候绝对见不到的笑容,竟让云七夕有点儿失神。 “七夕,不需要你费力,你要是愿意我呆在江里,我立刻就下去。” 说完,他还真就松了手,趴到了船沿边上,要往外翻出去。 云七夕一把拉住他,简直拿他无可奈何。 “你疯了啊?想把自己弄感冒,骗我照顾你?” 单连城的一双眼睛醉意迷朦,顺势再次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 “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不要这么聪明行不行?别生气,我错了,我们进去吧,外面有风,我保证再也不乱动了。” 他哄着她,讨好她,如请菩萨一样地把她请回了船舱里。 谁见过这般的晋王爷?没失忆之前的云七夕如果见到这个状况恐怕会惊掉下巴! 最后,他抱着她,一条被子盖着他们两个人,他果真再没有乱动,云七夕也就没再推开他。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并不抗拒这种感觉,觉得他的怀抱让她很有安全感,内心很安宁。 可是她却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梦里,她被困在一个燃着大火的房间里,很热,很渴,心里很急。 她没有逃,却反而往大火深处跑去,因为她的潜意识里有种感觉,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陷在大火里,她必须要把他救出来。 但那个人是谁,没有具体的概念,只是心里知道很重要,很重要。 可是她有大火中寻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人,内心很着急。 突然,整个房间垮塌了下来,燃着熊熊大火的房梁直直地朝着她砸了过来。 “啊!”她惊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还很黑,她一时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怎么了?梦到了什么?” 耳边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立刻扭头,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颜此刻正关切地盯着她。 而此时两人的身体相贴,单连城的双手也紧紧地抱着她。 她在几秒的懵逼之后隐约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梦见了什么?”单连城又问。 想起那个梦,云七夕都还心有余悸。 “梦见我差点儿被烧死。” 单连城轻笑了一声,拍拍她的头。 “不会的,此时此刻,只有淹死的可能,不会被烧死。” “去!”云七夕推开他。 两个都是清醒的情况下,这种姿势实在太过暧昧。 单连城也没多做纠缠,就势松开了她,起身朝船舱外走去。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看着他立在船边的颀长背影,其实她对他多了一些同情,她没想到他有那么多心酸的经历。 想着他花了一绽金子让她陪他,虽然昨晚发生了一点不可控制的事,但那是在他醉酒的情况下,她还是有必要劝他回头是岸。 “那啥,你赶紧回去给你夫人道个歉吧,夫人生孩子,是你最好取得她原谅的时机。” 单连城沉默了一会儿,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坐下来,拿起船浆来,把小船往岸边划。 七夕号正式开张之后,在汝安这个小地方小火了一把,再加上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大家也都乐意去体验吃着特色饭菜同时欣赏江景的惬意。 而自开张以后,单连城把所有的决策权都交给了云七夕,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在她本就是个工作狂,赚钱狂,即便肚子已经越来越大,她也不愿意闲着,乐意去管理生意。 所以如今,楚凌云想要为她扎针,更是只有晚上才有时间了。 “七夕,你每天出去走动是好事,但也不太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就好。”他劝着她。 云七夕看着生意越来越好,心情自然也是好的。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自己有分寸。” 天气热起来是很快的,春暖花开的时节还没来到多久,太阳就突然毒辣了起来,有一种夏天迫不及待要来了的感觉。 一切都在平静中进展,云七夕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却全然不知变故的种子已经悄悄发芽。 六月天来了,云七夕的孩子也差不多六个月了,衣服越穿越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了。 于是,闲言碎语也越来越多了。 自他们搬到这里来,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周围的邻居接触,但那不代表别人不关注他们,尤其是那些喜欢八卦的妇人。 一开始他们只是好奇一个年轻女子跟两个男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后来有眼尖的看出云七夕的肚子越来越大,闲言碎语自然而然就来了。 那些妇人总喜欢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有时明明上一刻还聊得欢,一看到云七夕出现,就突然什么都不说了,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当然也有不怕事的刻意说一些难听的话让她听见。 “长得漂亮又怎样?作风不端正。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女儿,真是丢了祖宗八代的脸了。” 云七夕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单连城都会凶巴巴地瞪过去,他严肃起来的时候一个眼神都吓人,周围那些妇人有些怕他,后来她们也就不敢当着她说什么了,背后戳她脊梁骨是肯定的。 这一天,单连城和楚凌云都出门去了,云七夕一人在家。 响午时,二鬼突然来找到她,说有人来砸场子。 生意好了,有人妒嫉也正常,但是敢明目张胆地来砸她场子,她云七夕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云七夕跟着二鬼赶到了七夕号时,七夕号里里外外以及岸边都站了很多人。 目测了一下,看热闹的居多。 “这下他们要倒霉了。” “是啊,敢跟汝安宋家抢生意,这不是找死么?” …… 一些知情者在小声言论,一看见云七夕出现,就住了嘴。 汝安宋家,云七夕的印象里,是有一个宋家酒楼,似乎是汝安最大的一家酒楼。 云七夕心里有底了,一手抚着腹部,淡定地朝着七夕号上走去。 七夕号内,一片混乱。 对方大概有十来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见东西就砸,东子和二鬼阻止不及,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翠翠和春桃一边捡一边苦苦哀求。 “大爷,有话好好说啊,别砸了!” “好好说?谁跟你好好说?” 一个尖锐地女声在船舱里响起。 云七夕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把南官椅上,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坐在上面,一只腿搭在另一把椅子上,那姿势,跟二大爷似的。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华贵的女人,那盛气凌人的样子,特别欠揍,刚才那尖锐的声音正是出自这女人之口。 “翠翠,别捡了,正好我嫌这些餐具旧了,正好换新的。” 云七夕淡淡的声音响起,却是让原本乌烟瘴气的船舱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些破坏者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砸下去,因为听她这话,她不但不恼,还觉得他们帮了她似的。 那大胡子朝她看了过来,面色愠怒。 云七夕当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就像是一拳打出去,等着对方来求饶,结果对方不痛不痒,还嫌打得太轻。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你到底懂不懂做生意的规矩?”说话的依然还是那个女人。 云七夕却没答她的话,踏着一片狼藉慢悠悠地走进去,坐在了男人对面的一把南官椅上,淡定地看着对面那个男人。 “宋老板,我一介女子不懂什么规矩,我只知道商场如战场,赚钱凭本事,但我这个人一向心软,宋老板要是明明白白跟我说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让我手下留情,给你们一口饭吃,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好狂妄的女人!”那大胡子大掌一拍,一双眼睛瞪得简直要吃人。 这时,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从船舱外进来,在那个妇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女人上下瞄了云七夕一眼,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一女共侍二夫,被搞大了肚子,最后连自己孩子的爹都不知道是谁的贱女人!” 正文 第314章 闹出人命 她这一席话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的肚子上来,于是原本安静下来的现场如丢进了一颗炸弹,一下子就爆炸了。 “我都经常看到他们三个人一同进出呢。” 那些自认为知情的人开始抖出那或真或假的有限信息。 而那些第一次听说这个重磅新闻的赶紧向那些自认为知"qing ren"靠拢,以求扒出更多的八卦,以慰藉他们不八卦不能活的空虚心灵。 “还有这样的女人,真是不要脸!” …… 成功掀起了舆论"gao chao",那女人得意地抬高了下巴,继续添油加醋。 “真是让大家开了眼界了,我只是好奇,这两男一女是怎么办事儿的?” 她此话一出,现场立刻传出了爆笑声,尤其是他们带来的那十几个打手,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的。 男人嘛,哪个不爱听点儿荤段子? 七夕号的小伙伴儿们一个个愤愤不平,倒是云七夕自己一脸泰然,摸着手上的指甲,唇角轻轻地翘着,看着那个女人。 “怎么?你这么好奇莫非是也想要尝试一下?看来宋老板一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那女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宋老板。云七夕的这句话也打了宋老板的脸,他的脸色更是不好看。 那女人恼羞居怒,伸手一指云七夕。 “你个贱蹄子在胡说什么?” 云七夕一脸无辜地耸耸肩,“不是你说好奇吗?不想尝试你好奇什么?看在你这么诚恳地向我请教的份上,我自然会教你,不过你得先把你的姘头找来啊,教你一人没用,得三个人一起教啊。” 她这一席劲爆的话惊呆了一众人。 比谁脸皮厚,比谁不要脸,她云七夕敢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 谁能想到她被诋毁之后不哭不闹不解释,甚至不脸红,还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在场的女人听了没有一个不脸红的。 而那些男人,那些起先还在砸她七夕号的男人却是被她的荤话给吸引了,一个个一脸贱笑,明显是希望她保持这种调调继续说下去。 那女人气得要爆炸了,顿时露出了泼妇的本质,若说起先她还顾及什么形象,此刻也顾不得了,那一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撩起袖子就骂开了。 “你,你这个被千人骑万人踏的贱蹄子,生儿子没"pi yan",生女儿当"biao zi"的烂b……” 她不但骂,骂激动了还想上来打。 可人还没冲到跟前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飞了。 单连城那一拳够狠,直接招呼在了脸上,将那女人打趴在地,半响都爬不起来。 他此刻面色铁青,双拳捏得咔咔作响,想必女人的那一席骂语他全都听见了。 云七夕缓缓站起来,不轻不重地轻轻一叹。 “连城,你怎么打女人呢?” “她是女人吗?”单连城答得极溜。 是啊!刚才那女人骂她肚子里的孩子时,她也气,她可以允许她骂她,可她不能用那么不堪入耳的言辞来骂她的孩子啊。 不过她想想就淡定了,毕竟那只是气起来时口没遮拦的骂语,又不会一骂就变成真的,不淡定的是突然冲出来的单连城。 那女人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连哭声都没有,好不容易抬起头来。 云七夕一看,差点喷笑出来。 直接一拳打成猪头果然不是一个传说啊,那女人此刻半边脸浮肿,双鼻喷血,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敢打老子的女人,想死!”宋老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招手,那一群打手一哄而上。 “戈风,保护七夕!”单连城喊了一声,一场惨烈的斗殴已经开始。 起先还在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尖叫四散,云七夕退到一边,戈风始终在他身前保护她,谁也近不了她的身。 讲真,一开始她挺担心的,觉得单连城冲动了,以一敌十的下场一定很惨。 “戈风,你不用管我,赶紧去帮忙啊。”云七夕对戈风说。 可戈风站在她面前,死死地护住她,只说了两个字。 “不用。” 的确,不用! 单连城的身手简直让她大开眼界,那十几个打手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花拳绣腿,根本不具威胁。 最后所有人都打趴下了,那个宋老板没有面子,竟然自己上了。他挺聪明的,抡了把椅子当武器。 看他怒红了眼,扬起椅子朝单连城砸去,当时单连城是背对着他的,云七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小心!” 听见她的声音,单连城侧头,朝她淡淡一笑,一个转身踢,那椅子就反朝着宋老板飞去,直中他的脑门儿。 哐当!那椅子落在地上,散了架。 宋老板站在原地,如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后,传出女人的尖叫声。 有鲜红的血正从宋老板的头顶流下,越流越多,染给了他的一张脸。 扑通一声!宋老板往后倒在了船板上。 云七夕心头一慌,可别闹出人命才好。 她赶紧上前去,蹲身去探宋声老板的鼻息。 探完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面色凝重地看着单连城。 她此刻心中所想到的是,在这个时代,杀个人是个什么罪名,会以命抵命吗? 其他人也已经反应过来,纷纷走上前去查看。 “老大他……死了。”有人惶恐地说。 “啊,杀人啦!杀人啦!”那女人尖叫着跑了出去。 云七夕起身快步走到单连城面前,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快走!” 单连城淡定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挽住她的手,朝船舱外走去。 可还没走出船舱,岸上一群官兵就冲了上来,堵住了七夕号的出口。 “快,快抓住他,是他杀了老宋!”那女人在官兵面前指认单连城。 与官兵一同进来的是楚凌云,听闻七夕号这边有人闹事,他刚赶过来,不解地看着这一切。 单连城推了云七夕一把,将她推到了楚凌云的身边。 云七夕知道,他准备独自面对,不想牵连她。可她并不怕被牵连,而且这事跟她也有关系,正要走过去,楚凌云一把拉住了她。 “大小姐,你指清楚,是哪一个?”官兵们已经走了进来,打头的问道。 “就是她,她打死了老宋,还打了我。一定要让爹治他的死罪。”女人捂着半边脸,哭着指向单连城。 这个女人是知县的女儿?宋老板是知县的女婿?单连城打死了知县的女婿? “是你干的?”那官兵头头指着宋老板的尸体问单连城。 “是!”单连城答是很快,也很从容。 “带走!”官兵头头抬手一挥,立刻有几个官兵上前来架住了他。 “不,他没有罪,他是正当防卫,是宋老板先抡椅子的。你可以问问,现在好多目击证人的。” 云七夕急切地解释着,想要冲上前去,被楚凌云拉得死死的。 单连城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走。” 那官兵头头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单连城还是被带走了,云七夕往外追去,上岸的时候险些摔倒,被追上来的楚凌云扶住。 “七夕,别激动,当心动了胎气。” 看着一群官兵押着单连城越走越远,云七夕一把抓住楚凌云的衣袖。 “凌云,怎么办?连城被抓走了,他会偿命吗?” 楚凌云只能安抚她,“别急,越急越乱,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好办法。” 宋老板的尸体也被官兵移走,楚凌云和戈风把云七夕带回家中。 七夕号是案发现场,被官兵限制了起来,七夕号的所有人也都只好跟着他们回来。 大家都在一个屋子里,一个个面色很凝重。 “其实以他的功夫,那几个官兵根本架不住他,他怎么不逃呢?如果他逃了,他们肯定抓不住他。” 明知道如果的事情不会发生,云七夕还是忍不住去想。 楚凌云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他认为,他杀了人,被抓起来,甚至偿命,都是应当的,所以他不反抗。” “迂腐!” “你别急,明天我们先去衙门打探一下情况,看衙门有什么动静。”楚凌云说。 云七夕忧心忡忡,“女婿被打死,女儿也挨了打,如果是你,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有局势都对单连城不利,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时代,权利就是王法,官府草菅人命并不稀奇。 云七夕后来冷静地分析过,要救单连城只有两条路,一是用足够闪瞎知县大人眼的银子去砸他,二是劫狱。 知县既然找了个经商的女婿,想必也是爱财之人,但应该不缺财,收买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劫狱听来并不靠谱,他们不熟悉衙门,也没有几个高手。 次日,楚凌云要去衙门,云七夕一定要跟去,他只好带上她。 既是知县大人的女婿,又是宋家酒楼老板的双重身份,他的死引起了整个汝安的轰动。 有很多宋老板生前的好友至交也前来慰问,说白了就是趁机拍知县的马屁。 云七夕和楚凌云在门口与守门官兵周旋了很久,想去看看单连城,官兵都始终不放行。 “你的银子我不敢收,你们走吧,他是杀人犯,杀的又是我们知县大人的女婿,还有什么看头,你们就等着替他收尸吧。” 就在官兵说这一席话的时候,又一个宋老板生前的朋友被引了进去。 大概是听见了这个官兵数落的话,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目光顿时一凝。 正文 第315章 你想起我了? “向公子,请!” 那领路的官兵见向阳突然停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喊道。 向阳点点头,一边走进去一边问道,“刚才门口那个女人谁?” “她啊,想见打死了宋老板的那个杀人犯,估计和那杀人犯是亲戚关系,你说这宋老板是谁,这人也太不知轻重了,竟然一下子把宋老板给打死了,那还有活路么?” “是啊!”向阳随声附和着。 走了一段,向阳又问,“那个杀人犯叫什么名字?” 那个官兵想了想,道,“好像是叫连城,对,就叫连城。” 向阳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突地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晚上再来看宋老板吧。” 说完,他快步转身离去,那个官兵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 等他出来时,云七夕和楚凌云已经离开了。 向阳立刻回到家中,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衙门的人根本不受金钱的诱惑,看来应该是被特别提醒过的。 见不着面,云七夕更是不安。古代牢狱黑暗,刑法多种多样,就算单连城已经认罪,她也担心那知县会公报私仇,对他用刑。 其实她担心的,楚凌云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当她说“劫狱吧”,楚凌云沉吟片刻,便点了头。 可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也有他的担忧。 “劫狱拼的是功夫,我们只有我和戈风两个人会武功。” 云七夕想了想,眸底精光闪过,轻轻勾唇。 “虽然只有你和戈风两个人会武功,可是我们其他人也同样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她招了招手,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开始商量劫狱计划。 既然决定劫狱,自然是越快越好,也让单连城早日脱离牢狱之苦。 当天晚上,楚凌云和戈风去衙门探路,回来之后楚凌云立刻画了一张衙门地形图,大家再把计划和路线重新熟悉了一遍。 次日,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等到三更过后,大家分头行动。 云七夕挺着将近七个月的身子也参与了行动。 其实大家都建议她在家等着就好,尤其是楚凌云,对她参与行动一点也不赞成,可她坚持要去,认为单连城入狱跟她有关,她有责任将他救出来。她性子拗,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他们是兵分两路去的衙门。 楚凌云和戈风,云七夕三人坐的马车。二鬼东子他们抄的近路。 汝安的繁华当然比不上京城,到了三更,街上的人也就很少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他们停在衙门外不远处,静静地等待。 “七夕,你只能在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进去,知道吗?”楚凌云不放心地再三叮嘱她。 云七夕掀着车帘往衙门口望,心不在焉地点头,“知道了,我会按计划行事的。” 三更过半,衙门里突然闹腾了起来。 “蛇,好多蛇啊!” “见鬼了,老爷的房里突然出来了好多蛇。” “快看,有一条往东厢房爬去了。” “那里还有一条,在花盆底下。” “啊,那一条往床上爬去了。” “天哪,这么多的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听见衙门里的动静,云七夕抿着唇角,轻轻一笑。 知道二鬼和东子他们得手了,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楚凌云和戈风下了马车,飞快地翻墙而入。 等他们平安进去以后,云七夕也跟着下了车。 衙门口的两个守卫听见里面闹得慌,都探着头往里看,看那样子,特别想进去看热闹,可是又不敢离开自己的岗位。 云七夕慢步走了过去,那两个守卫都眼熟她了,还没开口人家就拒绝了。 “姑娘,你怎么执迷不悟呢?杀人犯是不可能让你看的,我们也不敢收你的银子,我们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云七夕酝酿了一下,便开始抬起袖子擦眼睛,肩膀一抽一抽。 “两位大哥,我知道这事儿让你们很为难,我也知道,他死罪难逃。但也请你们理解我一个孕妇的心情,我的孩子这还没有出生呢,一生下来就没有爹已经够可怜了,我知道他的时日无多了,趁他还活着的时候,让他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也不可以吗?” 她一边抽泣一边摸着自己溜圆的肚皮。 这几次来,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孕妇,不是装出来的。此刻听她这么一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自然也觉得她十分可怜。 “哎,姑娘,我看你确实够可怜的,摊上这档子事儿,将来一个人带孩子也是不易,可也请姑娘体谅我们的苦衷,我们也不是那做得了主的人,出了岔子我们担待不起。” 云七夕继续拿袖子抹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也不想让你们为难,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他走了,留下我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其中一个守卫干笑了一声,抹了把鼻子。 “姑娘,像你长得这么漂亮,却要守活寡,这老天爷是挺不开眼的,里面那个是活不了了,你也别指望了,以后带着孩子,找个愿意接受你们母子的老实人过日子得了呗。” 啊呗!你才守活寡,你们全家都守活寡! 云七夕在心里默默吐槽,估摸着楚凌云和戈风的行动也该差不多了。 大部分官兵都打蛇去了,这两个守卫被她缠住,以楚凌云和戈风两个人的身手,应该没有问题。 云七夕长长一叹,哀怨的神情又朝衙门门口望了一眼,状似不舍,又似不得已地转身离去。 她正准备走开,却听衙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急喊。 “不好了,不好了,大牢失火了!” 这一道声音如惊雷一般穿过她的耳际,她的脚步僵住了。 “皇上,不好了,天牢失火了!” 脑海里有另一道尘封的声音浮出了水面。 刹那间,无数地片段在她的脑海里苏醒了过来,如按着倒退键的影片,一一开始倒退。 在那个冰冷的雪夜,她跪在承乾宫外,她说,“我来换他的命。” 在天牢里,她狼狈着,忍着心痛灿烂地笑。 “你是来跟你一起守岁的!” 在七夕号上,他们看着灿烂的焰火。 他问,“七夕,权力与安稳,你怎么选?” 她答,“哪里有你我就选哪里。” 他们于千军万马中紧紧相拥,她说,“单连城,我想你!” “你想不想我?” “想!” “有多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出征了,她追他几十里,送他一坛酒。 她说,“单连城,你要活着回来。” 在那棵桂花树下,他霸道且柔情地说,“天底下的女人有很多,我单连城的老婆却只有一个。” 在那一艘小船上,他们交付了彼此。 “七夕,你是爷一个人的,爷知道。” “单连城,我是你的人了,你以后只能宠我一个人,爱我一个人,听见没有?” 在那个严肃地宫殿里,他霸气地对那个劫持了她的人说,“你若敢伤她分毫,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不会饶了你。” 在那个山谷里,她第一次敞开心扉。 “你起先不是问我要玉扳指还是要你吗?我现在回答你,我要你。无论你是大燕人,还是代国人,我都要你。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是一贫如洗的百姓,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够了没有,还有更肉麻的,你要不要……” 在那场夹杂着大雨的洪水中,他紧紧抱着她。 “你当爷傻?雨是冷的,泪是热的。” …… 原来原主就是她自己,原来孩子的爹一直就在身边。 她流着泪,转过身朝着衙门里跑去。 守门的两个想必是救火去了,门也没来得及关。 她凭着她对地图的记忆,朝着大牢的方向跑。 怀着身子的她跑起来有些笨重,可是她必须要跑。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想到单连城心中压着的委屈,想着他为了唤起她的记忆所做的努力,她心如刀绞。 老天,一定要给她机会,她要好好补偿他。 大牢确实起了火,有几个官兵在拿桶提着水灭火。 一路都没有看到楚凌云和戈风,她猜,他们一定还在大牢里。 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海里,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行为太过壮烈,可是,她不后悔。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她和孩子也要跟他在一起。 “单连城!”她在火里喊。 她已经看不清哪里是哪里,只觉得有一双手突地紧紧将她抱住,他身上有着她最熟悉的薄荷香。 他听清了,她唤他单连城,而不是连城。 所以,她想起来了? 仿佛连这随时都会威胁他们生命的大火都变得可爱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笑了起来。 “七夕,你想起我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走吧,出去再说。”楚凌云的声音催促道。 于是,他牵着她,他们一起冲出了火海。 她恢复了记忆,他精神振奋,前方就是阳光和希望,他一定要带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出去。 正文 第316章 逃亡 “你先带着七夕走。”楚凌云一边与那些官兵周旋一边喊。 由于分散了兵力,守在大牢外的官兵并不多,而且他们出来的时候,还顺便放走了其他人,所以场面极其混乱。 单连城很快就拉着云七夕冲出了重围。 身后,冲天的大火仍在燃烧,犯人四处奔逃,官兵们措手不及。 “连城,慢一点,我肚子不太舒服。” 云七夕弯下身来,手捧着肚子。 单连城赶紧停下,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跑。 “对不起老婆,我是太高兴了,忽略了你如今是两个人。” 他像个孩子似的,虽然是个逃命,可是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 “你放我下来吧,我沉,我自己可以走,走慢一点就好。” 单连城才不肯放,为了表示自己臂力好,脚下步伐更快。 “老婆,我说过了,我不会嫌你沉,抱你娘俩儿,不成问题。” 这家伙,真是高兴坏了。 出了衙门,云七夕指着他们的马车方向。 “那辆马车是我们的,我们去车上等他们。” “嗯。”单连城抱着她上了马车,轻轻放在软垫上。 楚凌云和戈风很快也安全退了出来,立刻上了马车,戈风驾着马车开跑。 相信衙门里的状况应该已经够糟糕,逃出来的人太多,他们应该是没有功夫再追上来的,等他们想追的时候,估计他们已经逃得很远了。 “七夕,你想起来了?”楚凌云问。 起先在大牢里,他似乎听见单连城这样喊的。 云七夕点点头。 楚凌云欣慰一笑,“前两天我给你施针的时候,能感觉到,你脑中的淤血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就快想起来了。” 云七夕愧疚地看着他们,大家从火灾现场逃出来,脸也花了,衣服也脏了,有些狼狈。可她仍然觉得眼前这两位依然是男神般的人物。 “对不起,这些日子,把你们折腾够了。” 楚凌云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单连城一眼。 “其实我还好。” 单连城才是被她折腾够了,她明白他的意思。 楚凌云打开门,坐到了外面去,将马车里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他了解他们仿若重逢般的激动和喜悦。这些日子他们两个人虽然一直在一起,可是心却是陌生的。 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外面有光透进来,还有人声。 “怎么了?”云七夕有些紧张。 她现在没有时间问单连城为什么皇上已经写了讣告,可他还活着。她只知道,既然皇上宣布晋王已死,这世上再没有晋王爷,单连城若再落入官府手里,后果难以想像。 “看来我们回不去了。”楚凌云说。 云七夕掀开车帘,只见他们租住的院子门口立了不少官兵。尽管已经很晚,但大概是动静闹得大,还有三三两两的邻居过来看热闹。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回到这院子里来等二鬼和东子的,如今这里已经回不去了。 “看来咱们只有先离开了。”楚凌云说。 马车调转马头,马儿打了一声响鼻。 原本他们的马车停在暗处,他们是看不见的,可这一声响动却是引起了几个官兵的注意。 有邻居认出了楚凌云,指着马车说,“就是他们。” “站住!”有个官兵粗嗓门儿的喊了一声。 他们自然没那么傻地乖乖站住,戈风一打马鞭,马儿就狂奔了起来。 “站住,站住!”后面的官兵手忙脚乱地上了马,也追了上来。 戈风驾车技术好,马车跑得很快,后面的距离越来越大,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云七夕不解,“这些官兵为什么要抓我们?如果今晚我们不是都出来了的话,那岂不是就被他们抓住了?” 单连城摇摇头,沉吟片刻,道,“除非他们已经知道了你我的身份。” 追来的马蹄声一直都没有消失。 “看来我们只有一路往北狄去了。”楚凌云在外面说。 “可是二鬼他们怎么办?”云七夕有些替他们担心。 单连城叹了一声,“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本就不必与我们与什么牵扯,他们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云七夕承认他说得对,不跟他们在一起,或许他们才是安全的。 “你怕不怕?”单连城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她的手背。 云七夕轻轻摇头,眼睛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尽管马车里光线很暗,可是他的眉,他的眼,他俊朗的轮廓,依然是那么清晰。 她抬手拭去他额头上的一道黑渍。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你。” 他伸手抱住她,看着她的唇,喉结滚了滚,却有些迟疑。 “七夕,这一切来得太快,我很怕这只是一场梦。” 老天,这段她失忆的日子是给他留下了多少的心理阴影?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缓缓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喉结,润滑又温热的感觉让他的喉结频频滑动,身体僵硬。 “真实吗?”她的声音轻到暧昧。 单连城没答,只是扣紧她的后脑勺,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还记得在阴霞山脚的营帐里,她也是这般地吻他的喉结,问他“真实吗”,他宠溺地唤她一声“小妖精”。 如今,小妖精这个词已经不太适合她,她虽然在他的心里依然灵魂妖娆,随时随地都能撩拨他的心。可如今的她被一种母性的光辉环绕,除了一如既往的妩媚勾人,还多了一份成熟。 他的唇有些干干的,她用自己的双唇去润湿他,她舌尖如信,探进他的口腔,去寻找他熟悉的气息,听着他心跳如鼓。 她失忆的日子里,他成功偷袭地吻过她几次,可是那感受不同。她不接受他,拒绝他,推开他。听说他家里有夫人之后,她被道德拉扯,觉得自己像小三儿一样可恶。她对他有怜悯,同情,可能也有一点点心动,可是那不是爱。 “连城,这些日子对不起!” “别说!”单连城摩挲着她的唇瓣,“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 那十几匹马虽然一直追不上,却一直穷追不舍,马车只能一直保持加速,一刻也不敢松懈。 单连城想起什么,松开她的唇,手抚上她的腹部。 “起先不是不舒服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云七夕安慰他。 其实依然不舒服,尤其马车跑得快,她更是不舒服,可是她不想让他担心。 若是平时,单连城一定会叫戈风慢一点,可是此刻他不能,他们在逃命,只能快不能慢。 夜幕下,星斗朦胧,凉风习习。 官道上,十来匹马儿追着一辆马车跑了半个多时辰,虽然一直没有追上,却也一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汝安本就地处大燕与北狄的交界处,临近边界,前方出现了北狄的边防哨卡。 深更半夜,北狄官兵一定会警惕,不会轻易让他们过去。 北狄的官兵已经听到马蹄声,警惕地朝他们看了过去,已经有了一种戒备状态。身后追来的官兵也越来越近。 “怎么办?”楚凌云在马车外问道。 “过不去北狄,先避开后面的官兵再说。”单连城道。 戈风明白了他的意思,调转了方向,朝着右边行去,右边有一条路一直沿着山脚走,不知道通向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这条路不如官道平整,马车跑在上面颠簸得更厉害。 云七夕尽量抬起屁股,使颠簸得到缓冲。这是逃亡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让自己和孩子连累了大家。 单连城并没忽略她,低头扶她,“怎么样?不舒服吗?” “没有!”云七夕勉强朝他笑。 这种路马车不好走,可对马来说却并没有多大影响,后面追赶的官兵已经越来越近。 戈风为了不被追上,只能一鞭一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上。 突地,马儿一声长嘶,猛然停了下来。 “爷,前面没路了!” 戈风的话让大家的心猛地一沉,而身后的十来匹马很快就追了上来。 “束手就擒吧!”一个官兵狂妄地说。 十来匹马已经将他们的来路堵住,前方又是悬崖,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打开车门,楚凌云眼神决然地看向车内。 “看来,只能拼一把了。” “七夕,好好呆在车里,不要出来。”单连城握住她的手不放心地紧了紧。 云七夕点点头,她自然不会出去给他们添乱,虽然对方人多,但他们三人都是高手,胜算还是有的。 刀剑碰撞声四起,云七夕手抚着隆起的腹部,轻轻靠在车壁上。 这孩子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今晚的惊心动魄,不太老实,动得很厉害。 她轻轻抚摸着,追逐着小手小脚安抚他。 “宝宝别怕,爹从前是勇猛的大将军,是战神,他会保护我们的,等打跑了坏人,我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孩子像是真能听懂她的话,或者是感受到了她掌心抚摸的温柔,竟然安静了下来。 “宝宝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云七夕温柔含笑地说。 此刻云七夕心情很平静,她相信,单连城千军万马都过来了,对付这么几个官兵,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受惊的马儿突然撒开蹄子拖着车厢奔向悬崖时,她连惊慌都来不及。 “连城!” 这一声喊是马车坠落山崖时唯一的声音。 正文 第317章 我愿意为你傻一辈子 正在与官兵周旋的三个人回过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掉落了山崖。 “七夕!”一声凄喊划破夜空。 单连城像是突然间疯了,红了眼大开了杀戒。 都是大燕的子民,他本只想把他们逼退,不想要他们的命,可是看到马车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是他们,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此刻的他,俨然就是一头发了疯的雄狮,谁又能是他的对手? 而一向温润的楚凌云也不再留情,一招一式都发了狠。 长剑染红,剑尖淌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 仅剩的几个人拿着剑,脸上明显写着惧意,已经不敢再轻易地接近。 “滚!” 单连城大吼一声,那几个人赶紧丢了剑,连滚带爬地跑了。 扔了染血的剑,他一转身奔到悬崖边,朝崖底望去。 月色不太明朗,崖底漆黑一片,隐约可以看见那倾倒的车厢,已经没有了动静。 “七夕!” 他喊出的声音都破碎了,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紧跟着,楚凌云和戈风也跳了下去。 悬崖并不算高,他们三个会武功的人,要安全到达崖底并不难。 可是云七夕她只是一个女人。单连城最是了解她,她只是聪明,平日里点子多,但她其实没有并点儿武功和内力,更何况,她如今还身怀六甲,摔下去的结果他简直不敢想。 那倾斜的车厢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看上去没有半点儿生气。 单连城奔过去时,一连踉跄了好几步。 “七夕!七夕!” 他不顾形象地跪在车厢边,伸手去扒,有些着急,却又很是害怕,他多怕看到他不能承受的一幕。 楚凌云和戈风也过来帮忙。 “连城!”马车里传出了虚弱的声音。 那声音虽弱,可还是让乱了章法的三个人听清楚了。 单连城精神大震,“七夕她还活着,还活着。” 三人赶紧合力把车厢扶起来,车厢已经快散架了,勉强支撑起车厢内的小空间。 车门掉了,单连城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小身影。 “七夕!” 他立刻进去把她扶起来,“七夕,七夕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云七夕额头上在流血,身上哪里还有伤不知道,她脸色很苍白,却是虚弱地朝他笑了笑,伸手抚着他过于担忧的脸庞。 “我没事!我从前学过紧急自救,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和孩子,我只是有点皮外伤,你别担心!” 楚凌云也上得马车来,把上她的脉,她看起来根本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松乐观。 云七夕伸手揉着单连城皱紧的眉心,笑着道,“其实我还要跟你说一件高兴的事儿,你要不要听?”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高兴的事? 单连城摸着她苍白的脸,“你说。” “连城,我们的孩子他,他可能是太想见到我们了,他在我肚子里呆不住了,想,想出来了。你,高不高兴?” 马车内的两个男人顿时面如死灰。 云七夕自己却笑了,她是真的高兴。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腹部一阵阵宫缩,那绞痛感越来越强烈,她一直在忍,可是快忍不住了。 “连城,我,我快要生了!” 她痛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牙齿都在打颤,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 单连城紧紧搂着她,此刻的脸色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戈风,去找稳婆。”他的声音在发抖。 云七夕抓住他的手臂,强撑了一丝笑宽慰他。 “你糊涂了,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稳婆?” “现在找稳婆已经来不及了,单连城,把七夕交给我。”楚凌云突然间下了决定。 “不行!”单连城答得坚决,手臂将云七夕搂得更紧。 “你想让七夕死吗?”楚凌云失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不会死。”单连城暴躁地推开了他,眼底被阴霾填满。 楚凌云一拳砸在车壁上,吼道,“你没看见七夕已经坚持不住了吗?你想害死她?” 单连城不理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时,立刻温柔了不少。 “七夕,别怕,没有稳婆也没关系,我给你接生,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是你会医术还是我会医术?”楚凌云此刻浑身也充满了戾气,恨不得吃人。 单连城抬头瞪他,“她是我的女人。” 楚凌云简直要疯,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强硬地要把他的手扳开。 “她是你的女人,也是我爱的女人,你的自私和固执在把她往鬼门关里推。” 单连城一把甩开他的手,楚凌云又上来,一来二去,两个人动作越来越粗鲁,单连城将云七夕放平,两个人直接在马车里扭打了起来。 “啊……”云七夕痛得喊了出来。 两个打在一起的男人立刻停止了扭打,扑过去。 “七夕,你怎么样?”两个人同时问出声。 单连城像是生怕楚凌云碰他,抢先将云七夕扶起,靠在他的怀里。 “七夕,你,你很痛吗?” “不……痛。”她摇了摇头,笑着看他,再看向楚凌云。 “凌云,让连城来吧!他可以!” 楚凌云的眉头拧得很紧,“七夕,我不想让你有事!” 云七夕宽慰他似地笑了,“你们……不要紧张,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每个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虽然,我的孩子他……来得早了点儿,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坚强的!” “连城!” 她重新看向单连城,伸手去摸索他的手,他感应到她的动机,立刻反手握住她。 “七夕,我在!”他的手掌已经湿了。 “连城,对女人来说,能为自己爱的人生孩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连城,我,我很幸福,此时此刻,能有你陪我在身边,我真的很幸福。” 云七夕虽然虚弱得不像话,可是她眼底的幸福也是真的。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方寸已乱,惶恐不安,他额头上的汗不比她少。 “七夕,别说话,保持体力!” 楚凌云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大概是在听见她说“有你陪我在身边,我真的很幸福”的时候。 “嗯,连城,我……!”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次比一次疼痛的宫缩袭击着她的感官神经,凌乱了她的思维,她唇齿间偶尔呼出几句疼痛的"shen yin"。 单连城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板上,让云七夕躺在上面,随后握紧她的手。 “七夕,我该怎么做?可不可以代你痛?” 云七夕在疼痛中笑了出来,“你真傻!” “我愿意为你傻,为你傻一辈子!” 云七夕眼眶有些发热,这大概是他说过最肉麻的话了吧! “连城,我有些怕!” “七夕,别怕,我在!”单连城立刻用无比坚定地语气回应她。 “女人生孩子,男人在场是不吉,连城,我想你好好的,你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单连城更紧地抱住她,疼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七夕,我是从鬼门关里出来的,我不怕,我只怕没有你!” 云七夕本想宽慰他两句,可紧接着肚子又抽痛了好几下,下腹顿时有一股子热流汹涌而出。 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种痛不是任何一种痛可以比,尤其是在这个没有医疗保障的时代,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痛死过去。 她努力不让自己哼出声,可还是一句句痛苦的"shen yin"声溢了出来。 楚凌云站在马车外,望着山谷深处无尽的黑暗,双拳握紧再放松,放松再握紧。 “七夕,我该怎样帮你?” 单连城抚过她额头的手在抖,可他却从未如此紧张过。他经过生死,经过战争,看过血流成河,可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她和他闹过大大小小的矛盾,她生气时离家出走,让他到处找,她失忆时记不得他是谁,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此时此刻来得严峻。 “连城,你陪伴我,鼓励我就是帮我。” 话虽这样说,可云七夕心里却惶惶不安。身为医者,她清楚自己此时的状况,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力气在一寸一寸耗尽,死亡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连城,你答应我一件事。”云七夕拽紧他的衣服。 单连城慌乱地握住她的手,“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呆会儿我如果真没力气生下来,你就剖开我的肚子,把我们的孩儿取出来。” 单连城手掌一紧,格外坚决,严肃地命令她。 “不!七夕,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许你有事,用力,你可以!”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能耍赖。”云七夕虚弱地眼神幽怨地看他。 单连城立刻抱紧她,吻他的额头,吻她的唇,他在表达她铭心刻骨的爱意, “七夕,我不答应你,你不能离开我,你不会有事的,你用力,坚持。七夕,我爱你!我爱你!” 听着他情话绵绵,一直故作坚强的她终有两行泪水涌出。她痛得身子发颤,虚弱地张了张嘴。 “连城,你若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在意你的玉扳指吗?” 正文 第318章 天下万物都不及你 单连城坚决地摇头,“不,我不想知道,我不答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七夕,你要坚强。” 云七夕想把她的来历告诉他,尽管那很荒诞,她很怕再不说就来不及。可是腹部强烈的痛感拉扯着她,让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孩子在一寸寸下坠,他也在努力,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的爹娘。 她好似受到了鼓舞,突然间又有了力量。 “连城,穿越时空……遇到你,爱上你,这个孩子……是我能留给你的唯一念想,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以后看着孩子,也能偶尔想起我,我……其实是怕你很快忘了我。” “别说傻话,我不会忘了你,你也不会有事的。”单连城不停地替她擦着汗,宽慰她。 云七夕咬紧了牙关,深呼吸,用力,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将孩子生出来,哪怕用她的命来换。 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撕裂她自己的身体,痛得她快要晕厥。 可是她不能晕,她必须把孩子生出来,这样,就算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没有她,他也还有孩子作伴,他不会孤独寂寞。 “连城,我……很痛,也很幸福!真的!” 她仿佛已经抓不住他的手,他就更紧地握住她,把力量传递给她,手背上突起的青筋透着他的紧张。 “七夕,别说太多话,用力!” 云七夕感觉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是孩子怎么还出不来? “连城,你看一下,先出来的是孩子的头……还是脚。” 单连城慌忙扒开她的腿,看到那淌出的血,他竟有些发晕。 “是头。” 说明胎位是正的,应该是自己的力量不够。 “连城,快说点话来……鼓励我,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孩子了。”云七夕虚弱无力,迷朦的眼睛里却有着一种希冀之光。 单连城赶紧过来捧着她的头,替她擦汗,忙碌地组织着语言。 “七夕,你要坚强,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日子,谁也不能来打扰我们,只有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你说好不好?” “听起来……就觉得很美好。”云七夕嘴角含着笑,眼底有着一丝憧憬。 单连城握紧她的手,“七夕你用力,生下孩子,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所有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 云七夕心头颤了颤,点点头,轻轻阖了一下眼,滚烫的泪水滑落。 那一切太美好,可是,她似乎时间不多了。 宝宝,你不是想见爹娘吗?赶紧出来吧!再晚,你可能就见不到娘了!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抓紧那双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她喊出了声。 “啊……” 她只感觉身下突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冲了出去,耳边终于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声音! 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在婴儿的哭声中笑了。 而站在外面的楚凌云在听到哭声的那一刻,仰头看向夜幕中朦胧的月亮,长长舒了口气,眼睛模糊了。 “连城,抱过来我看一眼!”云七夕虚弱地说。 单连城用戈风递来的衣服包住了孩子,抱到她的面前。 “七夕,你看,是个女儿,我们的女儿。” 云七夕侧过头去看,那小家伙只顾闭着眼,张着嘴哇哇大哭。 那是她和他的女儿,没有足月,被衣服包着,很小很小,可是哭声却很大,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女汉子。 她想笑,可是没有笑的力气。 “连城,好好爱我们的……女儿!” 她很轻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孩子的哭声掩盖了,单连城立刻将孩子放在一边,过来抱起她。 “七夕,你怎么样?” 云七夕觉得身体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眼前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开始变得模糊,婴儿的啼哭声都越来越远了。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庆幸的是她终于生下了女儿,就算死也无憾了。 “连城,我……我有话跟你说。” 她用力说话,她好怕他听不见,可是却仍然气若游丝。 单连城低下头,贴着她的脸,亲呢地用脸颊摩挲她的脸。 “七夕,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云七夕摇摇头,两人的片段从脑海里一一滑过。 “连城,其实我是被……一只玉扳指带来的,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来自千百年后……的未来,一开始,我是真的……很想要到玉扳指,我想回去,那里有我的母亲,有我的朋友,我所熟悉的所有所有……都在那里,可是后来我爱上你了,我舍不得走了,那个时代……再好,可是……没有你,但是此刻走不走……可能由不得我了……” 一滴滴泪水打在了她的脸上,单连城眷恋地摸着她的脸。 “七夕,不会的,你会好好的。楚凌云……” 楚凌云立刻入得马车来,“七夕,你坚持住!” 云七夕轻轻摇头,只虚弱地盯着单连城。 “你们别忙活了,连城,我只想……跟你说说话。跨越时空……遇见你,我很幸运,也很幸福,虽然我们的缘分不长,可我已经知足……”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单连城恐慌地紧紧抱住她,想抱紧她正在流逝的生命。 楚凌云在把完她的脉后,已经面无血色。 单连城看了他一眼,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将人搂得更紧,贴近她的脸,声音已经哑了。 “别说傻话?七夕,你会没事的……” 她抬起头,泪眼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落泪的男人。他的泪是滚烫的,全是他的伤心和心疼。 “连城,我给你唱首歌……” 她轻轻张了张干涩的嘴唇,这一首歌歌写得很好,有她对他全部的感情。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风景……就是遇见你……” 单连城紧紧搂住她,心痛如绞,觉得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心。 “七夕,信我,你会没事的!”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 “别唱了,七夕!”单连城的喉咙像是堵住了。 那婴儿的哭声也更大了。 “女儿在哭,你快去……抱她啊!”云七夕推他。 单连城摇头,哽着声音,“七夕,天下万物都不及你,包括孩子。” 她伸手颤抖着摸上那已经湿透的脸庞,“连城,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坚强!让我好好……看看你,我要把你的样子……刻在心里,下一世,在人海中,我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你。” 单连城赤红着双眼,捏紧她的双手。 “七夕,下一世还太早,这一世我们还有很长,你不能放弃你自己,你若敢死,我一定会为你陪葬。” 云七夕心下一颤,慌张地摇头,“连城,你要好好带大……我们的女儿,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你活够了……再来找我。” 单连城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低头再次吻住她。 “七夕,你给我好好地活着!” 他命令的口气里全是惶恐不安。 “连城,孩子在哭,你去抱她……抱她!” 她的手伸向婴儿的方向,可那哭啼的声音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仿佛,它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终于,她举起的手沉沉地垂了下去。 “七夕!”马车里传来两道嘶喊。 那躺在一边的小小婴儿,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什么,哭得更狠…… 七月不觉炎热,因为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凉到了心! …… 天宝二十二年七月,大燕京城太子府。 夏日炎炎的花园里,单子隐坐在凉亭里,轻轻掀着手中的茶碗。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匆匆来到凉亭里。 “殿下,有从汝安来的信。” 单子隐伸手接过,摆了摆手,那小厮弯身退下。 他将信放在一边,没急着拆开,而是继续悠闲的品茶。 “你就不好奇这信上写了什么?” 身后一把女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倩影自他的身后走入凉亭,目光落在桌上那封信上。 单子隐放下茶碗,侧头看着身边的女人,五天前他刚纳的新太子妃,亦是他的表妹。 皇后一直想促成韦青青与单景炎,然而两人是落花无意,流水更无情。她最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拉拢了韦青青和太子。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倒是登对得很! 单子隐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指着那信。 “你想知道就拿去看吧。” 韦青青垂下眸子,淡淡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您的信妾身怎敢拆阅,妾身只是好奇,单连城竟然没死,这件事情父皇他真的不知?而且上次信中说云七夕怀了孕,看来他们过得还不错。” 单子隐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拿起手中的信拆开来,看完之后,面色微微沉下。 韦青青的目光朝那信纸上看去,喃喃念了出来。 “落崖?” 正文 第319章 铃兰 一条小路黑漆漆的,白雾重重,只有在路的尽头处有一丝阴森的光透出来。 身边不时有缕缕的阴魂飘过,有不甘的阴魂在哭,云七夕能感染到他们或多或少的怨念,只有她是平静而坦然的。 遥遥望见奈何桥,以及奈何桥下翻滚着波涛的忘川河。 奈何桥上站着的人应该就是孟婆了,喝一碗孟婆汤,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若是不喝,便只能跳入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我不要喝孟婆汤,我不能忘记我的夫君,我的孩子。”一个女人在孟婆面前跪下苦苦哀求。 告别阳间,走到这里的阴魂总有挣扎和怨念,面对这一切,孟婆早已平静如水。 “我孟婆日日在这奈何桥上,见多了不肯忘却前尘往事的人。可你要过这奈何桥,就必得喝这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不过奈何桥,你就不能投胎转世。” 那女人哭得很伤心,“我不能喝,我求求你,哪怕让我变成孩子身边的一条狗也好,至少我能保护他,没娘的孩子是很可怜的,他会被人欺负的。” 没娘的孩子是很可怜的!这话触动了云七夕的心。 从小,她有爹等于没有,经常被人嘲笑,欺负,那种滋味她很有体会。 的确是很可怜的! 她仿佛听到有遥远的啼哭声传来,那声音如一只伸进她心里的爪子,一下一下抓着她的心。 “七夕,你醒来,看一眼我们的女儿,你看,她为何一直哭个不停,一定是想娘亲了,你赶紧起来看看她,抱抱她啊。” “七夕,我哄不了她,做爹的代替不了娘亲来爱她,七夕,你给我醒过来。” “七夕,我已经被她哭烦了,你再不醒来,我就把她丢下了。” 是那道让她铭心刻骨的声音在唤她,他在哀求她,甚至在威胁她。 不,连城,我们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能丢下她? “七夕,你若在黄泉路上真的不肯回来了,那就站着别动,我很快就来你陪你!我们都不喝那孟婆汤,一起去受那忘川河的炼狱之苦……” 不!不可以!连城,你不可以!你还有我们的女儿,你怎么可以?她已经没有了娘,你怎么可以让她再失去爹? 孩子一定是听懂了爹爹的话,知道爹爹要丢下她了,啼哭得更加厉害,像是要哭断了气。 不!可怜的孩子!她不能呆在这里,她要回去!他和孩子都需要她。 那一声声啼哭让她原本平静的心开始苏醒,而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孟婆,通通都在她眼中淡化,耳边的哭声却也越来越清晰。 “单连城,你若早些把七夕交给我,她怎么会死?” “你胡说,七夕她没死,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都是你害的,当初七夕已随我嫁去西凉,你为何要追来?你不追来,就不会发生这后面的一切。七夕在西凉,我必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儿伤害。” “是,都是我害的,七夕若不生孩子,必然不会受这么大的苦。七夕,是我害了你,是这孩子夺了你的命,我恨她,一眼都不想看她,你若再不醒过来,我就先掐死她,再来陪你上路。” 不,连城!你不能那样做!不可以! “单连城你疯了!” “你吵够了没有?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不服打一架!” 耳边传来了打架的声音,夹着孩子的哭声,周身有一种痛感清晰起来,她所有的感官都在一一苏醒。 孩子哭得那么狠,他们却在打架,她好想抱抱孩子,哄哄她,可是,眼皮太沉重,她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想叫他们不要打了,可是她喊不出声音。 “爷,动了,夫人动了!” 抱着孩子的戈风无意见瞥见云七夕颤动的嘴皮子,惊得喊了出来。 打架的两个人同时震惊回头,冲了过去。 楚凌云把上她的脉息,神情里先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随后又是一阵欣喜。 “有脉象了,七夕,她,她活过来了。” 单连城狂喜地抱起捧着云七夕的脸,“太好了,七夕,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和孩子,你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们的。” 孩子依然在哭,可云七夕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心头好急。 “七夕,你想说什么?”单连城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单连城仔细看着她的嘴型。 “孩子!你说的是孩子?” 云七夕好想揍他,孩子哭那么狠没听见吗?怎么当人爹的? 顷刻间,孩子的哭声近了。 “七夕,孩子就在你的身边,你赶紧醒来吧,她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七夕她活过来了,脉象还算平稳,不过她应该是太过虚弱,所以暂时不能清醒过来。” 楚凌云一再确诊她的脉后,还是觉得那么难以置信。 云七夕不知道她是真的去过黄泉路,奈何桥,还是那只是一场梦。不过听楚凌云的意思,她应该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了。 真好!她好累,好想睡一会儿。 当云七夕终于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 环境虽是陌生的,当她轻轻转过头,入眼的那道身影却是熟悉的。 单连城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勺子给孩子喂东西。 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她眼眶发热! 眼前这个男人,从前很是高冷,如今他多了一个父亲的身份,整个人看上去柔软了许多。 这家伙,不是说要把孩子丢了么?不是说哭得烦,一眼都不想看? 当单连城无意抬头,朝床上看过来时,正好对上她平静且温柔的目光。 他忧虑重重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狂喜,大步走到床前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七夕,你终于醒了!” 云七夕就那么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伸手轻轻摸着他略显沧桑的脸。 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这般真切地凝望他,触摸他,她以为她注定要与他生离死别,所以眼前的这一切显得那般地不真实。可是他下巴长出的青胡茬扎着她手心的感觉却又无比真实。 “连城,你瘦了!”嗓子有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哑。 单连城一时激动说不出话,握住她贴着自己脸颊的手掌,吻着她的手心,眼睛湿润了。 “七夕,爱你!” 云七夕抿着唇角,依旧虚弱的她笑容里漾起幸福。 “你何时变得这般肉麻的?” 单连城也笑,“七夕若是爱听,我以后多说给你听。” 云七夕轻轻点头,“嗯,爱听,一辈子也听不够。” 说完,她想起什么,问道,“你起先给孩子喂的什么?” 单连城瞧了眼怀中的婴儿,她已经吃饱喝足睡着了,他将孩子轻轻放在她身边。 “是羊奶!孩子饿坏了,戈风找来了一头刚刚生产过的母羊,这几天,全是羊奶在养着她。” 是啊,孩子之前为什么哭得厉害,应该是饿了吧? “我睡了多久?” “从你生下孩子起,已经五天了,你不醒来,但是我知道你活着,只能每天给你喂些粥和汤水,等着你醒来。” 想着他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她,想着他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酸极了。 “连城,辛苦你了!” 似是为了证明这不是梦,单连城把她的手握得很。 “我已经跟老天爷说过了,只要你能醒过来,让我拿什么换都可以,包括我的命。” 云七夕心里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 “不可以,连城,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要分开了,要好好地活着。” 单连城神情动容地点点头,“嗯,永远都不分开。” 云七夕侧头去看熟睡的孩子,不过才五天,变化真是大,比刚生下来时皮肤看起来光滑多了。 “咦,她的眉心竟然有颗朱砂痣?” 刚生下来的时候,她也看过一眼,可能是当时光线太暗,所以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单连城柔和的目光也落在孩子的脸上,“嗯,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云七夕失笑,“你何时会看相了?一个女孩儿而已,我不希望她出人头地,做人上人是很累的,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就好。” 单连城拿过被子将她们母女俩盖好,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眉眼噙着一丝笑意。 “女儿又如何?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猜她一定会像她的娘亲一样,聪明,勇敢,坚强。” 云七夕的心里溢满幸福,却故作幽怨地说,“你不是常骂我笨,从不肯夸我一句。” 单连城轻轻吻了一下熟睡中的女儿,又移过去吻她的唇,他吻得小心,像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失而复得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懂? 可是她懂! “铃兰?”云七夕的视线被门外寻出色中摇曳的花朵吸引了去。 “什么?”单连城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连城,帮我把那个花摘过来。” 单连城很快将花递到她的手心里,她望着那如铃当般的花朵,唇角轻轻漾开幸福的笑意。 “连城,我们的女儿还没有名字吧?” “等她聪明的娘亲来给她赐名。”单连城说。 “不如就叫铃兰可好?” 单连城盯着她手中的花,“是这花的名字?” 云七夕点头,“其实每一种花都有她的语言,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正文 第320章 你幸福我就会快乐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铃兰出生的那一天也是七夕,而那两天,他们劫狱,逃亡,生死一线,过得相当精彩,她哪里还记得这些? 所以如果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取了七夕这个名字,女儿就可以叫七夕了。不过铃兰这个名字也挺好的,希望女儿的到来,就是幸福归来的时候。 楚凌云回来时,云七夕靠坐在床上,单连城正在喂她喝汤。 他手中提的药材都落了地,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七夕,你醒了。” 云七夕点点头,她知道这些日子不止单连城在照顾她,他也在默默地付出。 “凌云,辛苦你了。” 楚凌云欣慰一笑,“不,你醒来就好。” 他上前去为她把了一下脉,了解她的身体状况。 “七夕,你能醒过来已是庆幸,可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只能以后慢慢地调理了。” “来日方长。”单连城淡淡道。 是啊,来日方长,这一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了。 后来,楚凌云说起她生死一线时的情况都还是既庆幸又疑惑。 “其实当时你已经断了气,脉象也没了,凭我的医术,总不至于辨不清一个人的死活吧?只是当时我们谁都不愿意承认你已经死了。所以我不死心地给你一连喂了两粒还魂丹,我知道还魂丹并不一定能起死回生,我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出现奇迹。没想到后来你的脉象又有了,这真是神奇。” 云七夕回想起她所见过的黄泉路和奈何桥。应该是强大的求生意识把她的魂魄拉了回来。 “看来有时候人不想死,死神也没有办法。” 原来当时她有了脉象之后,他们便带着她离开,准备好好给她治疗,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放弃。 后来他们从崖底出来,在山上找到了这个废弃的木屋小院儿。 楚凌云说,“这里简陋了些,但在当时那种情况,能找到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幸运了。” 云七夕轻轻一笑,从窗外望出去,青山环绕,时而还能听得见虫啾鸟鸣。 “这里很好,山清水秀,宁静悠然,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我觉得要是能长期住在这里,应该也不错。” 她说的是真心话,经历过一场与死神的博弈,她的心境又有了一些变化。人死了钱没花了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只要能跟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活出个滋味儿来。 几天后,一只彩鸽停在了窗前。 楚凌云倚在窗前,看完了灵儿带来的消息,抬头朝远处望了一回会儿,收回目光时轻笑道,“母妃想我了!其实我本就打算这两日跟你们道别的,我确实离家太长时间,我母妃最近身体不太好了,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很不孝,我该回去了。” 云七夕隐约觉得,灵儿不过是他为离开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走之前,花了一天的时候去了一趟集市,回来时带回来很多药材。 每一包药材什么样的用法,该几天之后吃,他都有一一注明。 她又不瞎,楚凌云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可人不能太过贪心,人心的容量也是有限的。她感恩楚凌云的好,却无法接受他的爱。 她没有立场挽留他,如他这般温柔潇洒的男人,值得得到一份完整的爱。 临走时,他最后来看了她一次。 以往单连城最不喜他们两人呆在一起,可这一次,他竟然出了门,刻意避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回避的,虽然楚凌云对她的爱从不隐藏,可是他们之间从来都很磊落。 “七夕,我相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楚凌云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云七夕心中酸涩,却是笑意明媚。 “我想也是。” 楚凌云温柔叮嘱,“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有困难。我有空也会再来看你的。” 云七夕强忍下眼底涌起的热意,笑着说道,“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凌云,你是西凉王子,将来你也会成为一个民族的领航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楚凌云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不舍,也有哽在心里无法言说的伤痛。 “你幸福我就会快乐!” 他转身离去,云七夕下床要去送他,走到门口被他拦住。 “你还没出月,就不要出来见风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神情里难掩一丝慌乱。 “凌云。”云七夕急喊住他, 楚凌云站着没有回头。 “凌云,这天底下的好姑娘有很多,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楚凌云苦涩一笑,回过头来,又走到她的面前来,将她的一捋发丝轻轻顺到耳后。 “七夕,感情这个东西是需要缘分的,爱上一个人并不那么容易,一旦爱了,就如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如今已经长成了大树,要把它连根拔起,会很痛的。我不想承受那种痛,就让它在我心里生长好了。” “凌云!”云七夕终是眼睛模糊了。 楚凌云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看不见的耳后,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眷恋地闻着她的发香。 “七夕,我走了!” 短暂的拥抱,他松开了她。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楚凌云走了之后,云七夕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单连城回来,无声地把她抱回了床上。 她猜,起先在门口的那一幕,他应该都看到了吧? 其实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三人行的日子,楚凌云走了之后,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可是他若不走,他的存在会显得很尴尬。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个院子里有两间房和一间厨房,因为云七夕在坐月子,所以戈风为了避嫌,基本都不进他们的房间来。 戈风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如今连砍柴烧火做饭的事儿也做了。从小养尊处优的晋王爷如今亲自伺候他们娘俩儿,不仅要负责伺候她的饮食,甚至亲自帮她擦身子。还要负责给孩子喂羊奶,洗澡。 一个王爷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奶爸,连云七夕都觉得有点接受无能,可他自己却似乎乐在其中。 她一直没有问起那场天牢的大火,她内心逃避谈及京城的一切。她不希望他们如今安宁的生活受到一丁点儿的破坏。 据说,这座山已经属于北狄了,所以他们此时生活在北狄的境内。这里从不见有人来,确实够清静,不知道是谁当初在这里建了一座小院子最后又弃之不用了。或许是哪个隐居的高人,在这里曾经隐居过一段时间? 隐居的生活清静是清静,却还是有很多的不便,尤其是在云七夕月子期间,单连城总想着要让她吃好一点,可是山上哪来好食材,所以他有时会去打猎,有时去山腰下的河里抓鱼,也会派戈风翻过山,去北狄的集市里买一些生活用品和食材回来。 慢慢地,这个陌生的小院子也像个家了。一切的东西都在从陌生到熟悉,只有她的那个包,是她的老朋友,与她随身不离,劫狱的时候也没忘记带走。 铃兰出奇地乖,除了饿了的时候会哭得很大声,吃饱喝足的时候都是不吵不闹的,很爱睡觉。 每晚,等铃兰睡着了,单连城就会坐在灯下用一个小本本写东西。云七夕好奇他写的什么,可他不给她看,他越是这样神秘越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趁着他出去时,偷偷看了。 “铃兰今日喝了五次奶,喝完就睡,状态不错。七夕的气色有所好转……” “今日在河里发现一条大鱼,可惜让它逃了,七夕的鱼汤也没了……” “铃兰今天喝完奶吐了,我很紧张,七夕说孩子吐奶是正常的,七夕懂很多,我相信她!” 云七夕看得眼睛有些湿润。 原来这是他记的日记,她竟偷看了他的日记,她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她将日记放回原位,假装不知晓他的秘密。从那以后,再看他每晚坐在灯下认真写字的样子,心头就会觉得无比温馨。 算算日子,生铃兰时是七夕,如今已是八月初,也快满月了, 铃兰的胃口在一天天胃口变大,母羊的奶水慢慢地就供不上了,他们只好给她添一些米汤水给她喝。 从前听老一辈儿的说孩子断奶添杂粮是有讲究的,可是如今条件有限,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铃兰虽然早产,体质却还不错,云七夕相信,她一定会健健康康地成长。 八月初五,还有三天就要出月子了。坐月子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吃东西很有忌讳,而且单连城从不让她出门,她都快憋坏了。 当然,单连城恐怕也并不好受,月子里禁欲这个问题云七夕没提,他却似乎懂。 他每天写完日记,总会看书到深夜,然后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从前,他睡觉都会抱着她,可是这些日子,他都是一个人睡在一边,中间隔着一小段的距离。 可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让他跟她同床共枕却什么也不能做,云七夕有些心疼他。 那天铃兰睡得早,单连城依然还坐在油灯下写东西,看书。 他抬头看过来时,云七夕下意识闭眼装睡。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朝床边走来。 由于怕孩子掉下床,所以她一直都是把孩子放在最里面的,自己睡中间,外面留一块地方给他。 他刚躺下,她便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腰。 " " 正文 第321章 有七夕一人足矣 房里熄了灯,只有从窗外隐隐透进来的月光。 云七夕感到他如触了电,一下子崩紧了身体。 她的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身体又挪近了一点点,小手顺着他的腰部坚硬的六块腹肌往下滑。 一把大掌立刻抓紧了她乱动的小手,声音有一丝异样。 “七夕,别……” 云七夕顺着他的胳膊爬上去,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呵气。 “你不想吗?” 她那软软的声音如电流般穿过他的耳际,裹着热热的呼吸,简直要了他的命。 “七夕,别闹,你还没出月子,不可以!” 他的声音突地带着一种仿佛被火烤着的干哑。 “是不可以,不是不想,是吗?”云七夕揪他的词。 单连城无奈地捏紧她那如带着火种一般乱爬的小手。 “七夕,我是为你好,再忍耐几日。” 云七夕纵使脸皮再厚,听到她这话也是俏脸儿一红,惩罚般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什么话?你以为是我想?” “七夕这么主动,难道不是?” 考虑到旁边还睡着一个孩子,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 仔细想想,他禁欲的可不止她坐月子这一个月,应该是从他入天牢开始,他们就没有在一起了。虽然后来他们一起来了汝安,可是她不记得他是她老公,自然不会跟他发生什么。 所以说,他不近女色已经大半年了,这一个月与她同床共枕,他又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若说他不想,她还真不信。 既然她已经让他这么认为了,那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好吧,是我想。” 她如水蛇一样爬上他的身,主动去吻他。 单连城浑身崩得像石头一样坚硬,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七夕,不可!” 可云七夕明明感到他的身体已经诚实地起了反应。 她捧着他的脸,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你这样,不难受么?” 单连城盯了她一会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把她的双手双脚从他的身上扒下来,像是生怕她再乱动似地搂紧她。 “七夕,我想,可是不能,我不想伤了你。” 云七夕心中一暖,“傻瓜,我可以帮你啊。”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已经红了脸。 单连城僵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对于她所谓的帮,他似懂非懂。 她不忍他这样委屈自己,缓缓凑近他,从他的耳际吻到他的双唇。 他并不太配合,但气息却越来越粗重。她的双唇撩拨他,双手也不老实地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哪里经得她这般地挑逗? 突地,他捏紧她的双臂,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反客为主。 他急不可耐地吻她,双手滑进她的衣服里,他吻得动情而狂野,真像一头饿极了的狼。她已经能够感受到他身下蓄势待发的力量。 一切是她挑起的,就算一切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为了他,她也无怨无悔。而且,不过只差三天就满月了,她并不觉得三天前和三天后会有什么不同。 可是,单连城的意志力完全超乎她的想像,把她啃了个够之后,他竟然理智地停了下来。 他倒在她的身边,粗粗地喘着气。一手揽住她,手指抚了抚她的肩头。 “七夕,乖乖睡!” 他都已经这样了,她又怎么能安然入睡? 她的手从他的腹部往下滑,他握住她的手,在欲望已被昂扬的情况下,他阻止的力量明显不如之前那般坚决。 他太过火烫,对比之下,她手心的温度刚刚好,柔软的触感刚刚好。 可他一直抓着她的手,表达的几分抗拒。 “放松!”她轻声说。 此时她的声音听来,好似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抗拒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消失。 她从他的眼中闪烁的光芒里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喜欢的。 其实云七夕没有太多经验,只是她是后世之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岛国片也多少看过一些。 她顺着他的身体缓缓往下滑。 察觉到他的意图,他双手提住她的肩膀,不准她再继续往下。 她拿开他的手,轻声说,“我帮你!” 她有些羞涩,却也有种为心爱的人付出的幸福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粗哑的气息里发出一声畅快的声音。 他把她拉过去,让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将她搂得特别紧,云七夕能听见他此时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强而快。 “七夕,你真是个小妖精!”他满足地叹息着。 他又唤她小妖精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并没有让她的性子变得阴暗,已为人母,除了感到幸福以外,她的阳光和狡黠正在一点点地苏醒。 她依然还是原来那个她,可能很逗比,有时也会撒娇,但也会为了取悦老公而做一些努力。这才是普通夫妻之间正常的相处方式。 缓缓平息之后,他轻轻地拥着她,她靠在他的肩头。 如今他们的日子,不再被人仰望,却充满了烟火的气息,真实且温馨。 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人生的追求会变得很简单,身边有他,有着平淡的幸福就很好。 “七夕,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单连城突然提起这件事,云七夕不知该如何说。 她是好奇,她只是不想问。他还活着,如今就在她在身边,还可以如此真实地抱着她,这个结果已经很好。至于过程,她只在意他是否吃了很多苦。 “是怎样呢?”好半响,她才接话。 单连城并没有提及天牢那场大火,因为那场大火不是重点,他却提起了除夕夜的前一天。 云七夕仔细回想那一天的自己在做什么。那一天,她准备晚上请大家在七夕号吃团圆饭,然后一早就去七夕号做准备了。 那一天,她过得很开心,过年,团圆,这种大环境下的喜庆热闹很能感染人。那一天晚上,他们在七夕号上玩得很嗨。 那一天,单连城问她,权力与安稳,怎么选?她当时就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却原来,未来所发生的一切,他早有所料,并且,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在那一天,除夕的头一天,当她在七夕号兴致勃勃地布置团圆宴的时候,单连城在承乾宫里与皇上下了一盘棋。 那一天,窗外大雪纷飞,承乾宫里香炉袅袅,炭火烧得通红。 那一天,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在下棋的过程中,单烨的言语里突然开始怀念五皇子单聪,可能是到了年关的原因,总是容易想起久别的亲人。 那一天,韦青青受召前去。单烨提出要将韦青青许给他,他以一句“儿臣有七夕一人足矣”拒绝。 所以那一天晚上,韦青青骑着马追到七夕号来,并不是来追单景炎的,而是来追单连城。 那么那一天她的怪异举动也就有了解释了。恐怕是不服白日里单连城的拒婚。 那一天,他跪在单烨面前说,“除夕夜是个局,请父皇护七夕安稳。” 那一天,单连城主动提出与单烨在承乾宫里滴血验亲。承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再做皇上心中的那根刺,会交出兵权,带着七夕离开,远离京城,平凡度日。 这个问题梗在他们心里二十年,一直不验不代表相信,只是怕质疑带来的伤害,也怕知道答案。 答案解开了迷惑,他们确实是血亲父子不假。 所以,除夕夜发生的一切,单连城早有所料,单烨也心中有数。 单子隐自认为自己布了一个完美的局,实则这局早被看破,却未被说破。打草容易惊蛇,太子的野心大,皇后的野心更大,皇后的野心代表着韦家的野心。 那一天,他答应皇上,去寻找当年被流放的五皇子单聪。 原来当年单聪被流放,也是因皇后而起。幼时单聪很聪明,皇上很是喜爱他,可也比较顽劣,玩耍时不小心撞到了皇后,致当时怀有身孕的皇后流产。所以皇上才将单聪流放了。 “皇上将单聪流放,并不是恨他,而是保护他。若他继续留在京城,皇后必不会放过他。”云七夕说。 单连城点头。 原来那些她认为他被关在天牢里的日子,他却并不在天牢里,而是秘密去寻找单聪。 他若不入牢,他的行动必会引人注意,只有他入了牢,防备着他的人才会放松警惕。 云七夕回想起来,说道,“那些天我总觉得你回来过,原来不是错觉。” 单连城怜惜地摸摸她的脸,“对不起,七夕,当时这一切我不能告诉你。” “只有我的伤心是真实的,才能让对方彻底相信。”云七夕是聪明的,她很快就懂了。 他有找到单聪,带去皇上给他的信,只可惜单聪心中的恨意已深,怎肯就这样回去? 云七夕知道,在单烨的心中,太子不是一个能担大任的人,如今单连城放弃兵权,放弃晋王的身份,太子少了一个劲敌,恐会更加猖狂。所以他想着要把五皇子找回去。 “只有晋王死了,才能彻底与大燕的皇宫断绝,以平民的身份重生。所以有了天牢的那场大火。”云七夕说着心中的猜测。 单连城点头,“七夕,你是聪明的。” “所以你如今已经是一个与大燕皇族不相干的自由人了?” “是!” 听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云七夕不是觉得有疑问,“那个滴血验亲会不会不靠谱啊?皇上真的相信了吗?” 她突地想起一事,“那些被关起来的代国余党去哪儿了?” 正文 第322章 皇榜 “滴血验亲这件事有几分真实性我不知道,不过除夕夜的事却是逼我母妃说出了我的身世。母妃亲口承认,我确实是父皇亲生。” “会不会是母妃为了救你,所以这样说的?”云七夕猜测。 单连城摇摇头,“不会,我单独问过母妃,她当初之所以一直不说,是存着自己的私心,她恨父皇破了代国,所以想借着传言的误导,让我为代国大王报仇。” “母妃想让你们父子相残?” 云七夕觉得不可思议,惠妃在她的印象里是那样一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女人,她怎么会怀着这样扭曲的心思? “可能是母妃年轻时的冲动吧!”单连城说。 可能是吧!想想她当时的处境,就能理解她了。自己的国家一夕间消亡,转眼间她成了敌国皇上的女人,而这个皇上正是带兵踏平她国土的男人,没有恨,怎么可能?能顽强地活下来,已经算是坚强了。若惠妃当初与代国大王情深的话,心头萌生报仇的念头,也是情理之中。 关于那些代国余党,单连城在单烨答应永不伤他们性命的情况下,将他们交了出去。如今他们可能被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而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如今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不需要操心太多,操心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单连城为了她放弃了身份地位和荣华富贵,放弃了所有,她震撼又感动,他们必须要用力地活,才能对得起他这一番付出。 三天后,终于满月,云七夕快活地奔出房间,首先就出门把他们所住的大环境好好地欣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他们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真是一块儿宝地。 天气好的时候,她可以抱着铃兰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去山坡上转一转。没有拘束的日子,怎么过都滋润。 随着铃兰一天天长大,她开始给她喂一些稀粥,或者鱼汤之类的。 其实云七夕对铃兰是有些愧疚的,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以母乳为主,可是她生了孩子之后晕迷了几天,没有及时催奶,再加上自己身体太虚,根本没有奶水可以供给她。 他们还是只能指着那只母羊多产点奶。所以她会趁着孩子睡着了,去附近割点草回来喂羊。 孩子长起来变化是很快的,真是一天一个样。 十月时,铃兰已有三个多月,已经会笑了,生活中又多了不少乐趣。 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静地幸福下去。然而,所有的平静就在那一天被打破了。 入秋了,天气在转凉。 十月中旬的一天,单连城一早去集市,说是去给她和孩子添两身衣服。戈风也一早就出去砍柴了。 云七夕照常趁着铃兰睡着了,去割草喂羊。 她不敢走得太远,也不敢耽误时间太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把草往羊跟前一丢便往屋里走。 走到门口,习惯性往床上一看,她浑身都僵住了。 孩子呢? “铃兰!”她慌了,彻底慌了。 里里外外地找遍了,连孩子的一声啼哭都没有听见。 戈风砍柴回来,她一把过去抓住他。 “戈风,有没有看到铃兰?” 戈风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放下柴火。 “没有。” “铃兰,铃兰……” 云七夕心急火撩地就往山下冲,跑得鞋子都掉了,踩在石子上也没有感觉。 孩子丢了,做娘的心好似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无法形容。 铃兰她还那么小,她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她从来都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她回来,怎么就不见了? 她心头窜起无数的可能性,每一个想法都让她心里的恐惧加深了一层。 正从山下走上来的人影早就看到了慌慌张张奔下来的人,加快几步接住她。 单连城何曾见过她这么慌乱的时候,声线崩紧。 “怎么了?七夕?” 云七夕抓着他的衣服,双手在发抖。 “连城,铃兰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单连城的心突地一沉,手上的东西掉了,那是他给铃兰买的新衣服。 戈风紧跟着追下来,“爷,附近我都找过了,没有。” 云七夕赤着一双脚,急得掉泪。 “连城,怎么办?铃兰她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她怎么会不见呢?我只出去了一会儿的时间,她怎么就不见了?被别人抱走了吗?可是这山上根本没有人来,除非……” 后面的话太可怕,她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这山上里会有野兽吗?会叼走孩子吗?她真的不敢想。 单连城搂住安慰她,“七夕,你冷静一点,铃兰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我冷静不了,铃兰她那么小,没有我们在身边,她怎么办?她会饿,她会冷,她想爹娘的时候会哭啊。”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割着单连城的心。 铃兰一直是他亲手在带,他的担忧和心痛自然也是一样的,可是云七夕已经慌了,他不能再慌。 她丢了鞋子跑了一路,脚下已经受伤了,可是脚下的痛远不如心里的痛。 单连城抱起她,“先回去,再想办法。” 云七夕挣扎着不肯回去,最后还是被他抱了回去,亲手给她穿上了鞋子。 她坐在屋子里,看着床上空空的,心里就难受得紧。 以往,这屋子里不时会有孩子的哭声。可是今日,房间里死气沉沉。 以往,他们会一起逗孩子开心,孩子会对他们笑。可是此刻孩子在哪里? 桌上还放着半碗挤好的羊奶,还没来得及喂。 “铃兰她……该饿了,她肠胃不太好,不能吃凉的东西,她这些天有点受凉,该添衣服了,她……” 云七夕坐在床上,喃喃地低语。 单连城走到她的身前,扶着她柔弱的双肩。 “七夕,你别这样,铃兰她会没事的,我们明天下山去找,好不好?” 云七夕知道,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她知道,此刻不是慌的时候,可是女人一旦遇上孩子的事就会乱了章法,再也无法镇定了。 “连城,我总是能听见铃兰在哭,都说母女连心,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在哭,她是饿了吗?还是想爹娘了?” 单连城叹了一声,抱她入怀。 “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这一夜是很煎熬的,戈风和单连城连夜把方圆几里都找了个遍,仍然没有半点儿消息。 云七夕一夜未眠地收拾好了一切,等天不亮,他们就出发下了山。 戈风留了下来,虽然铃兰她不会走路,就算丢了她也不可能自己回来,但总抱着一线希望,万一有人送回来总有个人接应。 北狄并不大,可是他们跟乌尔丹一样,说的是胡语,他们根本听不懂,交流起来有障碍。 他们不知道该从什么方向去找,铃兰突然失踪,没留下一点线索,他们根本一点眉目也没有,只能漫无目的地找。看到抱孩子的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看着别人的孩子心里也会抽痛。 铃兰生得漂亮,眉心又有一颗朱砂痣,极好辨认。 他们住在一家客栈里,连续找了十来天,各个方向都走遍了,却始终是一点眉目也没有。 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每一次失望而归,回到客栈,云七夕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这些日子担忧铃兰,白天又不停地奔波,云七夕却没有食欲,吃不下饭,不过十来天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单连城看得心疼,“七夕,你不能这样,你自己的身体垮了,还怎么找铃兰呢?等找到了铃兰,你又怎么照顾她?” 是,她不能垮,铃兰还需要她! 于是,她就算不想吃,也会强迫自己多吃一点。 就算没有一点消息,他们也不放弃任何希望,从一座城找到另一座城,地毯式地找,渐渐地接近了北狄的皇城。 “连城,你说铃兰会不会不在北狄,而在大燕?” 其实她早有这种猜测,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单连城道,“如果北狄找不到,我们就回大燕去找。” 在他们已经打算回大燕的时候,北狄的皇城里却有一则消息传了出来。 集市上人头攒动,公示墙上是皇城里新贴出来的榜文。 云七夕在人群后盯着那榜文上的内容看了好一会儿。 单连城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完榜文的内容,牵住她的手。 “七夕,走吧。” 找了一天,依旧一无所获。 当夜,单连城见云七夕胃口不佳,便去吩咐掌柜做几道汤菜。 可等他回房间时,云七夕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桌上留了一张简短的纸条。 “连城,我去找铃兰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 再一看,她的包也带走了。 当时已经天黑,单连城立刻出客栈,却根本再看不见她的身影。 云七夕揭下那张皇榜去了皇城门口。 “干什么的?”那守城侍卫问道。 云七夕将手中的皇榜递了过去,那侍卫看了她一眼,对身后说,“揭皇榜的,带进去吧。” 那带他进皇城的人走一路把她看一路,说道。 “姑娘,你可别光瞧着这赏金诱人就来揭皇榜,我告诉你,在你之前,可有不少人都来过了,最后也没能把赏金拿走。我看姑娘年纪轻轻地,倒是胆子不小。” 正文 第323章 第十九个来了 云七夕发现,这皇城中的人汉话倒是说得流利。 她将手中的包捏紧,淡淡道,“成与不成,你带我去不就知道了?难道你们歧视年轻人,不,是其实年轻女人?那你们皇榜上也没说明啊?” 这话倒是把那人给堵得无法反驳,最后干笑两声。 “姑娘这嘴倒是利,不过光嘴利是没用的,见了大王,能把大王的病治好,自是有重赏,若是不能,姑娘,嘿嘿,也只能是白跑一趟。” 云七夕不再说话,只继续往前走。 她心里挂念着铃兰,已经十来天了,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她能在哪儿?等找到的时候,她是否还记得娘亲身上的味道? 北狄的皇城同样大得惊人,可与大燕的皇宫相比,却还是有所不同。 大燕的皇宫大气恢宏,而眼前这皇城,豪华且有格调,从很多细节中可以透露出一种浪漫。 可见这皇城的主人是一个有情怀,懂浪漫的人。 不知弯弯绕绕走了多久,她最后被带进一间房中。 房间内点着灯,却空无一人。 “姑娘,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那人对她说完,离开时笑得有点儿奇怪,递给她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祝你好运”。 说不忐忑是假的,但既然决定来,就不会退缩。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找回女儿的脚步。 云七夕一直站着没动,无聊时拿眼睛打量了一个房间的陈设。 从房间的摆设看来,房间的主人身份应该不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人声。 云七夕回过头,只见起先领他来的那个人正领着另一个人走进屋来。 那人穿着华贵,身材高大,约摸四十来岁。 但云七夕凭直觉觉得,这人应该不是北狄大王。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 这是鼻子很尖,眼睛狭长,面相透着一股子阴险狡诈,她觉得,一国之王应该不会长这么一副奸诈的样子。 “姜大人,这就是那个揭了皇榜的大夫。” 那人指着云七夕对那人说。 既然称他为姜大人,就肯定不是大王了。 姜释的目光落在云七夕身上时,微微愣了一下。 “是个女人?”他竟然失笑了,同样是瞧不起女人的口气。 领路的那个人也跟着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若是被姜大人否定了,这姑娘恐怕会连大王的面都见不到吧? 可谁知姜释打量了云七夕一翻后,竟然朝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那人退了后,姜释一步步地朝着云七夕走来。 云七夕镇定地立着,回忆着之前那人对他的称呼,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姜大人。” “嗯!”姜释在她身边停留片刻,又把她仔细打量了一遍,最后从她身边走过,走到主位上坐下来。 “你会医术?”他悠闲地端起桌案上的茶来,一边问道。 云七夕转过身,正对着他,答得近乎狂妄。 “精通!” 姜释拿起茶碗盖的手一顿,再次失笑,“口气倒不小,精通?要知道,连我们皇城的太医都不敢自称精通二字。” “那是他们不精通,又怎敢说精通二字?”云七夕淡淡地说。 姜释深看了她一眼,端起来的茶最终也没有喝,又重新放了回去,站起身来,又走回到云七夕面前来,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她。 云七夕垂着眸子,尽量忽略他的视线给她带来的压迫感。 “精通好啊,我们要的就是精通的人,你既然揭了皇榜,也知道此行来的目的了,待会去了大王那里,就好好地治,治好了有赏。” “好好地治”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听来另有深意,云七夕背脊不由起了一层寒意。 那姜释见她不吭声,又突地笑了起来,拿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即便是神医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尽力就好。治不好没有任何人敢拿你如何,这皇城里除了大王以外,我最大,他那个养子不能奈我何,放心,只要你好好地治,辛苦费不会少了你,结果好坏,我会保你一命。” 而在皇城另一边的一处宫殿里,一个小侍卫匆匆跑了进去。 “公子,第十九个来了。”那个小侍卫跑得气喘吁吁。 里面的白衣男子站在窗前,摆弄着手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笛,没有回头。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是的,这会儿人在姜大人那里呢。”小侍卫答。 白衣男子抬头望着窗外,轻轻摆了摆手,小侍卫无声地退了出去。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手中的玉笛,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飘扬了出去。 云七夕从姜释那里出来,由另一人领着在皇城里面走。 走着走着,她便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笛音。 那笛音飘扬在皇城的上空,并不高亢,却仿佛自带一种穿透力,让人心中安宁。 那带路人将她带到了一个叫重华宫的宫殿,那笛音仍没有消失。 “你等着,我前去禀告一下,也不知这会儿大王睡了没有,若是睡了,你就只有等明日再为大王诊病了。”那人说完,便走了进去。 云七夕站在门口,看着巍峨的重华宫,两手交握在一起,紧张难免。 这里面住着北狄的主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脾气不会太古怪吧?身为一国之王,应该都免不了有着帝王的霸气和威严吧? 不必紧张,既然皇榜都贴出来了,皇城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那说明他已经病得极重了,就像那姜大人说的,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应该不能吃了她。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出来了。 “你运气好,大王这会儿还没有睡,你进去吧。” 顿了一下,他又深看了她一眼,刻意叮嘱。 “仔细着点儿。” 云七夕的手心里顿时沁出一丝细汗,点点头,提步走了进去。 重华宫内十分华丽,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她觉得那花纹有几分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对了,很像沉香阁里的那个图案。 若这图案是民族的特色,那是不是说明无夜是北狄人? 走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无。 一路走进去,室内很安静。 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从内殿里走出来,看了她一眼,说道,“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那小丫头便重新进了内殿。 又等?为什么还要等?北狄大王的病还等得起吗?他的病等得起,她的铃兰等得起吗? 云七夕揪着手里的包,心底生出一丝浮躁。 内殿里不时有咳嗽声传出来,想来这声音应该是来自那个病入膏肓的大王吧? 从这咳嗽声里,她已经分析出了个大概。 那小丫头进去之后便一直没再贴出来,云七夕越等心里越是不安。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那小丫头出来了,却对她说道,“你可以走了。” 云七夕有些懵,“可是,我还没有给大王看过病啊?” 那小丫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让你走你就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这位姐姐,麻烦你跟大王说一声,我一定能治好他,请他相信我。” 她自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离她找到铃兰更近一步了,她哪里肯这样放弃? 那小丫头却冷笑了一声,“姑娘,你可真是可笑,你又没给大王诊过病,怎的就知道你一定治得好他?这些天有多少为了赏金而来的人,个个都挺会吹牛。” “我可以不要赏金。”云七夕忙说。 这话让那小丫头一愣,“不要赏金?” “阿彤,来的是个姑娘?” 里面传来了男人的问话声,应该就是那位大王,可能是因为咳疾的原因,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嘶哑,像是七八十岁老人的声音。 那个叫阿彤的姑娘看着云七夕,回道,“是的,大王,是个姑娘。” “来一趟也不易,让她进来吧!”大王说完,又咳了起来。 听此话,这大王还算通情达理。 阿彤眉头皱起,似是极不想让她进去,但是大王发了话,她也没有办法,只好领了她进去。 内殿里光线不似外殿那般逼人,炉鼎上香烟袅袅,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大床帘帐四合。 帘帐厚重,遮挡住了里面的一切,随着走近,从帘帐里传出来的咳嗽声清晰了起来。 “大王,她来了。”阿彤走到床前说。 大王“嗯”了一声,帘帐底部轻轻掀起,露了一只手出来。 云七夕走上前去,把脉的同时,又观察着那手的皮肤。 肤色偏白,皮肤并不老,反而比较细滑。看来她起先猜测有误,这个大王应该没有那么老。只是那指甲盖很是苍白,可以看出他身体十分虚弱。 把了很久,云七夕一直没有说话,帘帐里却突地传来半个笑声。 “姑娘可看出来了?本王是什么病?” 云七夕收回手,手心全是汗,里衣都湿透了。 一咬牙,她突地扑通一声跪下。 “请大王恕罪!” 帘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问道,“你何罪之有?” 正文 第324章 故人 民揭了皇榜前来,便会尽力治好大王的病。姜大人给草民的这个药,草民万万不敢用在大王身上。” 一段令人窒息的安静,里面传来一道不明喜怒的声音。 “你不用就好,为何要说出来?你就不担心你的命?” 云七夕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谨慎地说道,“医术只能用来救人,不能用来害人。这有悖我做人的原则。” “呵呵……” 帘帐里竟然传出了笑声来,那笑声听来还很有几分慈祥的味道。 “你是第一个勇敢说出实情的人,还是个姑娘。阿彤,把帘子打起来,我要见见这个勇敢的姑娘。” “是。” 阿彤走上前去,将帘帐缓缓捞起。 于是云七夕抬起头,终于看清这位北狄大王的真面目,却是愣住了。 “是您?” 他不是上次在沉香阁见到的那个人么?他竟然是北狄大王?所以无夜的确是北狄人,而且身份恐怕还不一般。 拓跋洵同样也是一愣,“是你!” 惊讶完之后,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变得极为和煦,那温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原来他也记得她。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照她的药方去做,为什么这一次看起来似乎比上一次见到更加严重了呢? “大王,您把我给您的药方丢了吗?为何您的状况不见好转还反而更加严重了?”云七夕问道。 拓跋洵展颜笑开了,“这人老了,容易忘事,事情一多,就总想不起要吃药这回事。就如今贴皇榜这件事,也是他们执意要弄的。我其实倒不在意,人嘛,生死由命。” 无论是现在也好,还是上一次在沉香阁里见到也好,云七夕都觉得拓跋洵是一个极为温和的人,让她起先进来时心中的忐忑消减了不少。 “大王,大夫的医术再好也要病人配合才行啊!” 拓跋洵笑点点头,“姑娘说得有道理,是本王辜负了姑娘当日的一片好心,阿彤,去研笔墨,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照做。” 阿彤在一边早已看愣了,她在大王身边服侍了好几年了,可从未见到大王笑得这般开心过。看起来,这位姑娘与大王是旧识,并且颇得大王喜欢,幸好之前没有把她赶走,大王可难得有如此开心的时候。 她很快走到书桌前,研好了磨。 “姑娘,墨磨好了,您请用。” 云七夕去书桌旁,根据诊断写好药方,搁下笔走到床前来。 “大王,您这个病看似严重,其实并不是无药可治,您自己千万不要泄气,要有信心,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拓跋洵和煦地看着她,“姑娘,你这样做,违背了某些人的意愿,你不怕么?不怕他对付你?” 云七夕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我从不向恶势力低头,我这样说大王也许不信,但是事实如此,我觉得坏人终有一日会得到惩罚的,现在还活得嚣张只是因为时候未到而已。” 拓跋洵微笑着听她说完,点点头,“姑娘说得是,我只是很好奇,姑娘怎么会到北狄来的?” 云七夕的神色凝重下来,想了想,突地上前几步,在床前跪了下来。 “实不相瞒,草民这一次来是斗胆有一事相求。” 拓跋洵正了神色,道,“姑娘,起来说话吧。” 云七夕没有起身,抬头诚恳说道,“其实我来的时候很是忐忑,我知道,我揭了皇榜,治您的病也还没有见到成效就提要求有些过分,可是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可以不要任何赏金,只希望大王能帮一帮我。” 拓跋洵轻皱着眉头,似是有些不忍见她如此,叹道,“你说吧,若是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接下来,云七夕把铃兰在北狄丢失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拓跋洵一直认真地听着,随后立刻让阿彤去叫了人来,吩咐撒网似地寻找。 “孩子,你也不要着急,如果你的女儿真的在北狄,就一定找得到,你这么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温和的言辞让云七夕眼底发热,立刻叩头谢恩。 “多谢大王!” 拓跋洵又让阿彤端了凳子来,让云七夕坐在床边,像是准备跟她促膝长谈。 “大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阿彤提醒他。 拓跋洵摇摇头,笑道,“今日我高兴,不想这么早睡,我和这位姑娘一见如故,如果姑娘你愿意的话,可否陪我聊一会儿,我好久没和人好好聊一聊了。” 说完他又咳了起来,云七夕立刻上前替他轻轻拍背。 拓跋洵在她的眼中,与她对大王的想像有所不同,他实在是一位慈祥且没有架子的人。 “大王,您说。”她道。 拓跋洵往后靠了靠,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叹道,“其实你如今的感受我当年也有过,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云七夕诧异地看着他,“莫非您曾经也丢失过孩子?” 拓跋洵侧过头来,目光温暖地落在她的脸上。 “我比你还要惨一些,你好歹陪伴了孩子一段时间,而我呢,只知道有个孩子,却从没有见过她。” “怎么会?”云七夕不解。 拓跋洵的目光空洞地不知在望着何处。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可是每一次想起来却又觉得,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似的。” 云七夕以为他要讲起那个久远的故事,却不想他叹过之后,又突然回过了神,笑得几分无奈。 “你看我,这么晚了,姑娘也该累了,阿彤,先带这位姑娘下去休息吧,好好安顿她。” 其实云七夕已经对那个久远的故事产生了好奇,可故事刚开了个头,又嘎然而止了。 当然,她现在不会醉心于任何故事,她只是挂念着铃兰。 十来天了,铃兰,你在哪里呢?如果你感应到娘的牵挂,可否给我一些提示和线索,让我尽快地找到你? 娘真的实在是太想你了! 阿彤把云七夕带到重华宫不太远的一间客房里。 “姑娘,为了方便你给大王看病,还是住近一点比较好。”阿彤的态度与刚见到她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谢谢阿彤姑娘了。” 云七夕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一应俱全的房间。 对于一个揭了皇榜来给大王看病还未有结果的大夫来说,这待遇实在是不错了。 “姜大人。”一个侍卫匆匆地来到姜释的房间里。 “怎么样?”姜释沉着脸盯着他。 那人喘着气,说道,“大王把那姑娘留下了。” “什么?”姜释皱紧眉头,满脸戾气。 他沉思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阴鹜的笑意。 “看来那老家伙也看出这女子长得极为像当年的那个女人,拓跋洵还真是个痴情种。” “现在怎么办?”那侍卫问。 姜释盯着某处一会儿,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兴许还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那个女人。” 云七夕躺在床上时,已经是下半夜。 睡在陌生的宫廷,陌生的床上,身边又没有铃兰,也单连城,她有些失眠。 实际上,找寻铃兰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处于食欲不振和失眠的状态。 除了想念铃兰,她还有些担心单连城。她留了纸条,他应该不会再盲目地找她吧? 她之所以不告而别是认为这是一件冒险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同意她这样做,她也不希望他跟着她一起陷入危险。 大王的命令已经下达下去了,明天他们就会在北狄大范围地找,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如果铃兰真的在北狄,这是最快能找到她的方法了。 不知何时进入梦乡的,当她仿佛听见孩子哭声而惊醒时,天就已经亮了。 阿彤如客人一般招待她洗漱和吃早餐,她吃过早餐就去了拓跋洵的重华宫。 她以为拓跋洵会躺在床上养病,可他竟然一早就出去了。听阿彤说,他一早就亲自召集了重臣和兵将,亲口又下达了一次找孩子的命令。 云七夕想不到他对她的要求这般看中,他与她其实算不得旧识,只是在大燕见过一面而已。 如此把百姓的困难当成自己的困难去认真对待的君王,一定会是一个备受爱戴的好君王。 而那一心想取而代之的贼人,一定会遭到天遣的。 快到响午时,云七夕才见到拓跋洵,尽管他昨天也睡得很晚,可他今日的精神状态跟昨日比起来好了很多。 他邀请她一起用午饭,云七夕很是不安。 她只是一个大夫,而人家是君王,怎好跟人家同桌吃饭呢?这太没规矩了。 可拓跋洵坚持,她不好过分推拒。 谁知饭吃到一半,竟然来了不速之客。正是昨夜让她“好好地治”的那个姜大人。 姜释步履生风,走得极快,侍卫才刚通报完“姜大人到”,他人就已经进来了。 看到的一幕就是云七夕与拓跋洵坐在一桌吃饭的场景。 那一只阴勾鼻子一入眼,云七夕下意识手抖了一下,刚夹起来的菜也掉进了盘子里。 她觉得再坐着有些不妥,放下筷子正准备站起身,而拓跋洵却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紧张。 正文 第325章 所谓的远客就是他? ,进来看到大王竟然不行礼。 他个头大,穿着一身华贵,往那一站,颇有几分盛气凌人。 相比之下,拓跋洵坐着,又有着一丝病态,用姜释的话来说,已经是病入膏肓了,恐怕他已经做好了给他收尸的准备。 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认为姜释才是大王,此刻的剧情是大王来探望生病的臣子呢。 面对姜释假意的关心,拓跋洵只是淡淡地笑笑。 “是啊,这姑娘的医术好,开的药我只吃了一次,就觉得好多了。” 这句话成功把姜释的视线再次引到了云七夕的身上来。他那一眼很深,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云七夕垂着眸子没去迎上他的目光,刚才拓跋洵的暗示好似传递给她一些力量,让她在见到姜释那一刻的紧张一下子就缓解了下来。 这尼马也太特么明目张胆了,竟然拦截揭皇榜的大夫,想害死大王。不过听拓跋洵昨天那意思,姜释做的这一切,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说她是第一个勇敢说出来的人。 而今天,拓跋洵一早就亲自下令找一个孩子,动静闹得这么大,姜释想不知道也难了。只不知他是否知道这么大动静要找的孩子是她的。 姜释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表面上关心了几句就走了,他能如此嚣张,恐怕也是因为拓跋洵身体欠佳,好多太医已经束手无策的原因。 恶狼捕食,在未见到猎物的时候尚可以耐心搜寻,一旦猎物出现,生了贪念,却反而变得急不可耐。 午饭后,有一批人回来报信,结果是依然没有结果。 拓跋洵宽慰她,“别急,再等等,也许其他人会有结果。” 说不急是假的,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铃兰。 回到房间时,她在门口愣住了,她没想到姜释竟然坐在她的房间里。 云七夕站在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转念一想,这里离重华宫这么近,他应该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就强自镇定地走了进去。 “姜大人。”她从容地打招呼。 从她出现,姜释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她,此刻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来。 感受到一股压迫感逼近,云七夕镇定着没有后退,只是垂着眸子不去看他。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姜释这话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云七夕依旧没有抬头,“我不懂姜大人的意思。” “你不懂?”姜释突地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的医术很好是不是?很不巧,我姜释平生最看不惯医术好的人,医术越好在我这里越是活不长。” 云七夕被迫抬起头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里不透露出一丝慌乱。 “姜大人这是怎么了?我可是按照姜大人的意思好好治疗的,连大王都夸赞姜大人一片赤诚,为人善良。” 姜释突地笑起来,只是那过分阴森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是吗?大王真有这样说?其实他说错了,我并不善良,相反,有一个词更加适合我,那就是心狠手辣。” 他的眸子突地一沉,瞳孔里蓄起狠辣之色,手掌从她的下巴滑到她的脖子上,五根手指慢慢地收紧。 云七夕突然感到呼吸困难,有些慌了。 他不会真的胆大到要在这里杀了她吧? “姜大人,我住在这里是大王安排的。”云七夕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姜释冷冷一笑,“你这是在威胁我?你认为我会怕了他拓跋洵?弄死一个贱民而已,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当然不怕他,他如果怕的话,怎会如此嚣张? “姜大人,呆会儿……我还要去大王看病,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让阿彤过来叫我。” “是吗?你这是在提醒我下手要快?”姜释继续冷笑。 云七夕伸手去推他,踢他,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她被他扼住了咽喉,她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死,她还没有找到铃兰,铃兰还需要他,还有单连城,她不能离开他。 她拼命地挣扎,脸色已经由红变紫。 “姜大人!对女人何必如此粗鲁?”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如清泉般好听的嗓音。 姜释手劲儿明显松了,他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知道他的行为已经暴露在人前,可他松开她的脖子仍然是不慌不忙的。 咳咳! 云七夕一得自由,便不住地咳嗽。 “无夜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再与这位女大夫交流大王的病情,希望她能尽心尽力治疗大王。” 交流?交流你妹儿啊!这人扯起蛋来简直不要脸。 无夜悠闲地转动着手中的玉笛,淡淡一笑,“哦,原来如此,姜大人有心了,只不知可否交流完了,若是交流完了,我便带着她去父王那边了。” 姜释笑容不减,回头深看了云七夕一眼。 “我看这姑娘悟性极高,极是聪明,该是知道该要好好治疗大王了。” 云七夕捂着自己快被他捏断的脖子,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尽量平静地看着他。 “是的,我懂姜大人的意思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治疗大王的。” 她也刻意咬重了“尽心尽力”四个字,平淡的眼神底下有着只有姜释才能看得懂的波澜和恼怒。 姜释眯着一双笑眼,一道精锐之光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笑道,“那便有劳姑娘了,若是治好了大王的病,那赏金自是不会少了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与无夜错身而过时,他又停下脚步,含着笑意回过头来。 “我听说大王今日动用了北狄全部的兵力在找一个女婴,大王身体已经病得这般严重,还如此操心,真不知那女婴是什么来头。身为人臣,实不愿意看到大王病重之下还如此操劳,看来我也该帮着分担一点才是。” 在看到云七夕的脸色霎时变白之后,姜释大笑了几声,转身快步离去。 无夜走进来时,云七夕还愣在当地,她在想姜释那话是什么意思?他可千万不能对铃兰不利,否则她就算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他好活。 一杯热水递了过来,云七夕接过。 此刻她的喉咙还难受着,润下一小口热茶,才勉强好受了一些。 “父王在找到那个孩子是你的?”无夜问。 云七夕转头看向他,出口却也是一句问话。 “你是北狄王子?” 无夜看着她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我只是父王的养子,在这皇城里,都称我无夜公子,没人称我王子。” 云七夕想起昨夜拓跋洵曾说过的话,有过孩子,却从未见过。 “养子?大王自己没有儿女吗?” 无夜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才道,“在这皇城里,父王不仅没有儿女,连王妃也没有。” “王妃早逝?”云七夕猜测着。 无夜摇头,“不,父王不曾纳妃。” 一国之王,不曾纳妃,这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 她没去深想这件事,一脸严肃地看着无夜。 “你曾多次跟我说你只是一个商人,北狄大王的养子就算再不受待见,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去经商的地步。你去大燕根本就是带着目的的。” 既然在这里与她相见,无夜早已做好了会被她质问的准备。 所以当她情绪有些激动地说起这些,他却是极其平静的。 “我是有目的,不过我的目的与你并不冲突。” “你的目的是用你的特制茶叶去扳倒大燕的太子?”云七夕一句话将他戳破。 无夜并不意外,淡淡一笑,“所以我说与你并不冲突,相反,我也算得上是间接地站在你这一边的。” 云七夕摇摇头,“大燕京城的一切都跟我无关了。” 听她此话,无夜看着她的神色稍微凝重了几分,“我听说了你发生的事情,可这大半年来都没有你的消息,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是谁的孩子?单连城还没有死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把云七夕问笑了。 “你突然问这么多,我该怎么回答你,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这世上已经没有晋王,也没有晋王妃。” 与无夜一起去重华宫看拓跋洵的情况时,又接到了陆陆续续的反馈。 没有消息!依然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别急,再等几天,毕竟北狄也不小,不过只要在北狄的地盘上,我们这么严密的盘查,一定能找到。” 无夜这样安慰她,拓跋洵也安慰她,“是啊,别担心了。” “谢谢你,大王!”云七夕勉强地对他笑了笑。 从重华宫里出来,云七夕像失了魂一样,她根本不敢去想铃兰,想着她可能会挨饿受冻,可能在某个地方哭她却听不见,她的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离开重华宫后,无夜安慰了她两句,就先走了,据侍卫来报,说是有远客来访,他要去迎接。 云七夕没有回房,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心里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该去哪里找铃兰。 正在这时,她看到无夜与一个同样身着一身白色锦衣的男人一同穿过长廊往重华宫方向走去。 所谓的远客就是他? 正文 第326章 关于孩子的话题 乌尔丹的驸马阿朗?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看样子是早就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阿朗的目光不经意朝这边投了过来,也看到了她。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又很快移开目光,就好像他压根儿就不认识她似的。 他们径直朝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按照起先来报信的那个侍卫的说法,这位远客是听闻大王身体有恙,特意过来看望的。 这说明,北狄和乌尔丹两个临国的交情应该是很不错的吧? 她独自走回房,一路上在想,阿朗或许真的不认识她了也不一定,跟乌尔丹打仗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是有过几天的交集,不过,像他这种人想必是贵人多忘事。 不记得更好,不记得会省去她很多麻烦。她没有时间再去应付其他,她此刻一心只牵挂着铃兰。 这两日,她一直心神不宁,巴不得站在皇城门口去等第一手消息。每多等一分,都是煎熬。 刚回到房中坐了一会儿,她就又站了起来,想着会不会又有新的消息回来,也不知道阿朗走了没有。 不管了,她得再去问问情况,也许阿朗他真的就不认得她了呢! 正走到门口,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眼前是一张英俊且噙着笑意的脸。 “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说我们是不是挺有缘分的?” 原来,他并没有忘。 云七夕扯了扯唇角,“阿朗大人,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不过我此刻没有时间与你叙旧,抱歉!” 她正要走,阿朗却不轻不重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就那么让人讨厌么?坐下来说说话也废不了多少时间,也许我想聊的话题你会感兴趣?” 云七夕轻轻挣开他的手,淡淡道,“我现在不对任何话题感兴趣。” 阿朗一笑,“是吗?那么关于孩子的话题呢?” 云七夕心头一震,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是你抱走了铃兰?” 孩子失踪十来天杳无音讯,做娘的是怎样的痛苦,旁人根本无法体会。哪怕是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能让人失去理智。 阿朗被她抓得踉跄了几下,手撑着门框站稳,笑得有些无奈。 “我为何?我虽然喜欢孩子,可我不喜欢带孩子,尤其是那种只有几个月,还没有断奶的嫩娃娃,找奶吃的时候哭得嘶心裂肺的,我可没有办法哄。” 云七夕仔细看阿朗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但他突然提到孩子,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 阿朗一笑,“这会儿对我的话题感兴趣了?” 云七夕没好气地松开他的衣服,走回屋里,气呼呼地哼哧了半天之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看着他。 “阿朗大人,请坐!” 她努力压制脾气的样子让阿朗不禁失笑,懒洋洋走过去,坐下来,端起她倒的那杯茶,抬头看着她笑道,“难得喝到你亲手倒的茶,即便是下了毒,我也乐意喝下去。” 说完,他二话不说就喝了一大口。 云七夕耐着性子等他放下茶杯,才道,“说吧,你知道孩子什么消息?” 阿朗不慌不忙地淡淡笑道,“今日我来北狄,便听闻北狄兵在找一个女婴,说那婴孩儿长得极为漂亮,眉心有颗朱砂痣,那是你的孩子?” “嗯,说重点!”云七夕耐着性子说。 阿朗偏又不说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巧的是,前些日子我听说大燕的废太子妃添了一个女儿,眉心也有一颗朱砂痣,天庭饱满,长相清秀,连南华寺的高僧都说此女婴天命贵重,将来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云七夕的心骤地一凉。 也就是说铃兰落到了单子隐的手里。 原来他们找了这么久根本就是找错了方向,铃兰根本不在北狄,她在大燕京城。 云七夕像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铃兰既然能落在单子隐的手里,说明他已经知道连城没死,那么他会怎么对待她?他是刻意拿了铃兰要来威胁他们的! “只是特征一样,也不一定就是。” 阿朗看着她变白的脸色,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云七夕摇摇头,“一定是铃兰!” 否则,他们住在那么一个隐蔽的地方,一个三个多月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失踪? 看来他们早就在单子隐的监视之中了。 “你刚才说废太子妃是什么意思?”云七夕说。 阿朗道,“听闻大燕太子前些日子废了太子妃,纳了新太子妃,可不久后,废太子妃竟然生了个孩子,可能是看在她生孩子有功的份上,又把废太子妃给扶了起来,除了没把太子妃的身份还给她,其他什么都没再少。” 她早就看出单子隐对云揽月不耐烦了,更何况后来她又毁了容,废了她是迟早的事。 “新太子妃是谁?”云七夕又问。 阿朗却没急着回答她,而是笑道,“我给了你这么多的信息,有什么好处?” 云七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好处?下一次你再落在我的手里,我会饶你一命。” 阿朗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晋王妃,口气好大啊,我还真从没有见过如你这般狂妄的女子。” 云七夕似笑非笑,眼神朝他看过去,“不相信啊?你能落我手里一次,就能落我手里第二次。” 阿朗笑了笑,“信,当然信了,晋王妃狡黠如狐,我自愧不如。” 云七夕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别开眼,“别叫我晋王妃了,没有晋王,自然也没有了晋王妃。” 阿朗笑看了她一眼,“这样说的话,我只能说大燕失掉了两个人才。不如来我们乌尔丹吧,我们乌尔丹对女人比较公平,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必站在男人的背后,我给你个军师做做如何?” 云七夕唇角一勾,眼底闪过一丝灵动的光,淡淡一笑,“驸马爷这么看得起我?” “当然,我欣赏智慧的人,尤其是智慧的女人。”阿朗笑道。 云七夕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我如今可没有精力去打什么仗,更何况,你那公主夫人可不怎么待见我,你越是欣赏,越是害我。” 后来,阿朗还是告诉了她,单子隐新纳的太子妃姓韦,她便很快想到韦青青。皇后一直想让韦青青嫁给自己的儿子,好稳定自己与哥哥的关系,巩固自己的势力,嫁给单景炎不成,她竟然有本事要她嫁给单子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韦正卿可是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太子侄子的。 但有时候人在利益面前,总是更加容易让步和低头的。 想到铃兰还在单子隐的手里,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以为不会再与大燕,与皇宫有交集,但如今看来,是怎么也摆脱不了这种交集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只好奉陪到底。 有了铃兰的线索,她此刻人还在北狄,心却已经飞回了大燕的京城。 她决定去重华宫跟拓跋洵告别。 “大王,非常感谢这些天你为了帮我所的一切,虽然没有找到,可我仍然非常感谢你。谢谢您,我想我得跟您告辞了。” 拓跋洵似没有想到她这么快会来告辞,至少他认为在他的信息还没反馈完之前她是不会走的。 “这么急?” 拓跋洵是一个感性的人,这会儿那神情里的一抹忧伤,像是有点舍不得她离开。 “是的,找孩子这件事,我一直都很急,您可能无法体会我这种心情,我很担心她。”云七夕诚恳地说。 “我能体会。”拓跋洵语气沉沉地感叹,目光却从未从她脸上离开。 是的,他说过他曾经有孩子,却从未见过。 “对不起,我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了。”云七夕抱歉地说。 拓跋洵摇摇头,轻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看此时天色已晚,过了今晚,你再走吧。” 云七夕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拓跋洵为人宽厚善良,她不忍拒绝,便答应过了今夜再走。 随后,她又给拓跋洵把了一下脉,不过两日,他这种哮喘的慢性病根本不可能神速地好转,只能慢慢地调理。 “大王,我走了之后,这药你还是要按时吃,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拓跋洵点点头,“好的,谢谢你。呆会儿我会让人把赏金给你送来。” 云七夕惊愕地抬头,“不用,我已经说过我不要赏金了,这些日子已经够麻烦您了,怎么好再要您的赏金,更何况我这治疗也没有几日,您的身体也还没有看到明显的好转。” 拓跋洵淡淡一笑,一脸和蔼地望着她。 “可是我的心情好了啊,我与姑娘你一见如故,姑娘是个爽直人,和你说话,我也觉得心情舒畅,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姑娘,你就不要再推拒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孩子。” 云七夕突然有那么一丝错觉,觉得他慈爱的目光散发着父爱的光芒。 虽然她有父亲,但她从没体会过父爱是什么,而拓跋洵的关心却好似突然间填补了她内心的这种空缺。 从重华宫里出来,云七夕穿过走廊时,拐角处,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扣紧了她的嘴巴。 正文 第327章 十六年前的寻人启事 云七夕下意识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被堵住了。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挣扎,因为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薄荷香。 见她停止挣扎,那扣住她的手才松开来。 云七夕猛然转过身,看到单连城愠怒的脸。 “你疯了?”她压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单连城发狠一样地捏紧她的手腕,虽是晚上,仍然看得出他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 “我是疯了,这两天,我找你找得快要疯了。” 看着他越憔悴不堪的样子,云七夕的如哽在喉,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说。 “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不要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你闯进这里还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你都不怕危险,我怕什么危险?”单连城带着几分负气的情绪。 “你赶紧走吧,我明日就出来与你会合。”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并很快将他们两个人团团围住。 “什么人敢夜闯皇城?”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云七夕浑身一震,紧接着她便看见姜释从一群侍卫中间走了出来。 用姜释自己的话来评价他,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 若是单连城硬拼一把,凭他的武功,胜算还是有的,可是他不会那样做,因为他要顾忌到她。 “姜大人,这是个误会!”云七夕忙说。 姜释冷冷一笑,“误会?那么到天牢里去解释这个误会吧!抓起来!”他沉声下令。 一群侍卫正要冲上来,云七夕大声喊道,“慢着,我要见大王。” 姜释奸邪地眯着眼笑,“恐怕你们没有机会。” “呵呵……”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几声淡淡的笑声。 云七夕回头望去,只见阿彤正扶着拓跋洵站在不远处。 “大王!”所有侍卫齐齐地喊了一声。 “大王,我……”云七夕急着想解释什么。 拓跋洵轻轻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才拿审视却和蔼的目光看着单连城。 “我们皇城的欢迎方式独特了一点,年轻人不要介意。” “大王!”姜释一脸戾气,显然不能接受拓跋洵这么明显的包庇。 拓跋洵并不理会头,扭头对阿彤说道,“阿彤,去重华宫里把茶沏好,请远道而来的朋友去坐坐。” “是。” 阿彤应一声,立刻转身朝重华宫走去。 那些侍卫看看拓跋洵,又偷偷看看姜释,不知道该怎么做。姜释虽然嚣张,但也不能过分明里对着干,最后还是退了一步,让他们散了。 拓跋洵看向单连城和云七夕时,目光和蔼,言辞温和。 “来吧,正好我人老了,睡眠少,到了晚上睡不着,有个人聊天,也解了我的乏闷。” 说完,他便当先转身朝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阿彤早已沏好了茶,拓跋洵坐在主位上,伸手指了指一边的梨木雕花大椅。 “坐吧!” 对于一个擅闯皇城的人,他不问原由,还这般友好,云七夕的心里更是不安。 “大王……” 云七夕正要解释,拓跋洵笑着抬手阻止了她,看了看单连城,又看了看云七夕。 “惦念自己的爱人,冲动之下前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我也年轻过,我能理解。” 云七夕怔愣了一下,他知道他们的关系? 拓跋洵喝了一口茶,最后目光定在单连城的身上。 “更何况是老朋友,大燕的晋王殿下来访,我们自是更加不能怠慢。” 云七夕的心狂跳了两下,却没有将自己的慌张表现在脸上。 拓跋洵的态度是友好而淡定的,他请他们来真的只是喝茶吗?一定没这么简单,他们只静观其变。 单连城毕竟是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此时也是十分淡定。 “大王,大燕的晋王已死,如今在您面前的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男人。” 拓跋洵倒不深究这些,笑道,“好,你说是怎样就是怎样吧,不过,年轻人,我倒是很佩服你,为所爱之人放弃一切是需要勇气的。” 看来拓跋洵知道的不少。 他突地站了起来。 “我觉得你们很对我的眼缘,我突然很想跟你们分享一些东西。” 说完,他就走在了前面,单连城和云七夕无声地跟在后面。 拓跋洵把他们带到重华宫内的一个房间里。 房中的墙上挂着许多的画像,画像上都画着同一个女子,那女子长得很是漂亮,可以称得上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女。每一幅画都是不同的姿态。她跳舞,她临窗而望,她桃花树下浅笑,她河边戏水…… 云七夕猜想这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拓跋洵年轻时候的爱人,或者说是为他生过孩子的那个女人。 桌上的那个花瓶吸引了云七夕的目光,因为那里面插着几株鲜艳的阿芙蓉。这花瓶里的花应该每天都有人更换才会如此新鲜。 房间里的处处细节都能看出,是精心布置过的。 “大王,这些画都是您画的?”云七夕好奇地问。 拓跋洵站在屋中央,抬头看着墙上的画,点头叹道,“是啊,可是我画不出她的神韵。” “大王您谦虚了,我想您的一笔一画一定是付诸了感情才会画得这般生动。”云七夕这话是由衷的,她实在觉得他画得真的很好。 拓跋洵轻轻一笑,“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这些画,人老了,就越容易怀念从前,怀念故人了。这些画像啊,我一直都保存得好好地,等到有一天我走了,好带走。见到她,我告诉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她。她也许不会相信,她也许在生我的气,那我就把这些画像给她看,我一想她就给她画像,她看看这些画像就会明白我没有骗她。” 拓跋洵背对着他们,站在昏黄的光影下,说着感性的话,好似突然间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整个人看起来很沧桑。 云七夕和单连城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突然想起他们的存在,转过身,略带歉意。 “真是老糊涂了,有客人在我却只顾着自己欣赏画像,来来,你们也来看看,看我画得可好,看这房间布置得怎么样?” 云七夕一张张看过去,每一张都表达着拓跋洵对此女子浓浓的感情。 所以这就是他终身不娶的原因? 看完画像,她又打量整个房间,视线停在书桌上,书桌上还有一些画像。 单连城走了几步,盯着墙上的画像,目光却是微微一凝,扭头看了云七夕一眼,目光里有了一丝疑惑。 突地,云七夕目光一顿,猛地抓起桌上的一副画来,动作大得让拓跋洵和单连城都诧异地朝她看了过来。 “七夕,怎么了?”单连城问他。 拓跋洵看看她手上的画像又看看云七夕,心头有一丝疑虑。 “你认识这画像上的人?” 确切地说这是一张寻人启事,也是这么多的画像中唯一不同于其他画像的人。 可这画像中的人分明就是她妈妈,而这寻人启事上写的名字,也跟她妈妈的名字一模一样。 她叫岚琪! 是巧合吗?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巧合!她的妈妈分明在不同的时代,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她的寻人启事?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云七夕缓缓放下画像。 “不,不认识,我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再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 说完她又发现,这张寻人启事上面盖的是大燕皇帝单烨的印玺。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拓跋洵解释道,“这是大燕皇帝出的寻人启事,刚好我也在找她,所以就留了一份。可是十六年过去了,她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一点音讯也没有。” “为什么要找她?”云七夕好奇。 两国的君王都在找,这个岚琪一定牵扯很重要的事。 拓跋洵却只是一叹,“前尘旧事,不提也罢,我的时日也无多了,死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把阿萝接回来。她可能在怪我没有早些去接她,我对不起她,我拓跋洵这一生,就任性这一回了。” 阿萝?看着那几株阿芙蓉,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口中的阿萝不会她的母亲木锦萝吧? 当时的云七夕不明白他的任性是什么意思。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接远不是一个“接”字这么简单。 拓跋洵收回视线,看向站在面前的这对年轻人。 “晋王殿下一表人才,姑娘你也天生聪慧善良,你们是天生一对。既然选择了,就要勇敢地在一起,本王祝福你们,也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回你们的孩子。” 他的祝福,像是基于对自己人生的感慨和悔恨。 人到老的时候,总会后悔一些事情,后悔年轻时不够勇敢,不够坚持。 云七夕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住了单连城的手,抬头去看他时,她眸光里又多了一丝坚定。他回视她,更紧地握住她,那是一种不离不弃的力量。 有了铃兰的消息,云七夕觉得自己完全等不了,他们还是决定连夜离开。 拓跋洵看了云七夕很久,最后目光落在单连城的身上。 “年轻人,本王很欣赏你,他日若是战场相见,你不用因为今日之事手下留情。” 战场相见?还会吗?他已经不是那个被称为战神的晋王了! 可有的东西,即便你不愿意,它也会来,甚至来得没有任何预兆。 出了皇城,原本决定立刻回大燕,可是走到半途,云七夕却停了下来。 “连城,我突然想起一个老朋友,我们去见见他吧!” 正文 第328章 一次为敌不代表一世为敌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乌尔丹离北狄并不远。 出了皇城之后,他们就连夜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乌尔丹前去。 临走时拓跋洵的话给了她一些提示,云七夕觉得她已经有了方向。既然已经放弃一切别人仍不肯放过他们,那么他们也不必一退再退了。 他们虽不想重出江湖,却也不怕重出江湖。 对方要把他们逼上绝路,不想让他们好过。那么他们也只好站起来反击回去。 夜色下,马车奔跑在北狄前往乌尔丹的官道上。 马车内,云七夕看着单连城。 “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城里?” 单连城看她一眼,“这两日,北狄兵都在找一个女婴,说的特征都跟铃兰一模一样,我若还猜不到就是傻了。” 是啊,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人,要知道自然是不难的。 单连城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声音透着丝丝疲惫。 “七夕,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不告而别,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 云七夕心里泛起愧疚,伸手抱住他。 “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铃兰了,而且我考虑到,我会医术进皇城容易,可是你没有理由进去。而且我担心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让我去,所以我只好瞒着你。” 单连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七夕,你对我不够信任。” 这话听来苦涩,云七夕顿觉心酸,伸手捧着他的脸,觉得他这两日实在消瘦了不少。 想说什么,喉咙又紧得十分难受,最后只能轻声说出一声“对不起!”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突听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快他们的马车就被迫停了下来。 云七夕掀帘一看,他们已被十来匹马团团围住,那领头的不是姜释是谁。 姜释立在马上,此刻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待捕的猎物。 云七夕抓住车帘的手不由拽紧,看着姜释淡淡道,“姜大人连夜追来,是想让我帮你瞧病么?若是这样,我在皇城的时候您怎么不说?莫非是有什么隐疾不好开口?” 姜释一双狭长的眼睛顿时眯起,在月色下更透出一抹阴冷。 “姑娘是否是走得太急了?” “不算太急,我们走时还特意去跟大王告过辞的。”云七夕镇定道。 姜释冷冷一笑,神情里升起一丝不耐,似已不肯再跟她周旋下去,声音骤冷。 “拓跋洵同意了让你们走,我可没有同意,给我拿下!” “是!” 一行十来匹坐骑渐渐地逼近了马车,缩小了包围圈。 单连城抱住她的手在收紧,低声道,“七夕,你呆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不。”云七夕有些恐慌地一把抓紧他,“不要再把我一个人留在马车里。” 上一次也是类似的情况,他们被围追堵截,她留在马车里,他们差点儿生离死别。 这样的情况,她一辈子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单连城牵紧她的手,安抚她,“七夕,别怕,有我在!” “是你们自己下来还是由我的人来把你们请下来?快些吧,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姜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姜释带来的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都是精英,比上一次在汝安追他们的那些官兵强多了,而上一次他们还有戈风和楚凌云,如今只有单连城一个人。眼前的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擒贼先擒王,我去与那个姜大人聊一聊。”云七夕下了决定,眸底泛光。 “不可以。”单连城抓紧她的手。 正在这时,远处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听来应该是一群马,而且比姜释的人更多。 “原来姜大人也这么有心,还专程来送这位女大夫一程。” 是无夜? 云七夕打起帘子望出去,只见无夜带了一路大概有三四十个人,一个个身着劲装,也绝非泛泛之辈,把姜释的人也围了起来。 无夜的言辞听来客气,可那神情却是半点儿也不客气。 云七夕记得姜释说过,大王的那个养子,不能拿他怎么样,应该指是就是无夜。 可看无夜的态度,即便姜释要硬来,他应该也不会怕了他。 所以此时这种状况,姜释会退让吗? 还有,姜释为什么要大半夜地追上来,就是因为他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好好地治”拓跋洵? 不至于,太耗油了吧!与其大费周章地来追她,不如再找下一个更听话的人来配合他。 “呵呵……”姜释笑了起来,“是啊,我看这姑娘大半夜的要离开,生怕她遇上什么危险,所以要来送她一程。” 送?想送她上西天上真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简直无人能敌! 无夜轻轻哼了一声,“姜大人有心了。” 说完,他跨下马来,拿了两包东西走到云七夕的马车前。 “姑娘,父王特意吩咐我,赏金是你应得的,特意让我给你送来。还有另一样东西,也许你用得着。” 云七夕伸手接过,一包里装的金子,另一包里不知道装的什么。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无夜公子!” “不用谢!”无夜看了马车内的单连城一眼,又对云七夕叮嘱道,“夜黑路远,既然要赶路就早些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云七夕点点头。 那马夫早已吓尿了,听闻可以走了,赶紧抖抖索索地驾着马车走起来。 姜释看着马车离开,倒是没有阻止,只是脸色却有些冷硬。 “姜大人,这行夜路最是寂寞,不如我们结伴返回吧。路上我给您吹奏一曲,也好解解这一路的沉闷如何?” 姜释唇角邪肆一笑,“这样自是最好。” 无夜上了马,望着那远去的马车渐渐没入夜色中,拉过僵绳调转了马头,两路人马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说是结伴而行,实则回去的一路上再无更多的话。 无夜不急不缓地骑着马,那只短玉笛在手中转动了一阵,才缓缓举起放在唇边。 一阵清缓悠扬的笛音飘出,在这深夜里格外清晰入耳。 可能那马夫起先被吓坏了,这会儿跑得特别快,生怕再有人追上来。 云七夕坐在马车里,听了一会儿那婉转而忧伤的笛音,掂了掂无夜递给她的包袱,拿到鼻端来闻了闻,眼底缓缓亮堂了起来。 她把那包东西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这将是她找回铃兰的一个有利武器。 到达乌尔丹,已经是两天后。 阿古木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突然会去找他,看到单连城还没有死,更是意外。 虽然曾经是战场上的敌人,但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惜英雄,重英雄,撇开曾经敌对的关系不谈,阿古木是欣赏他的。 在晋王已经不是晋王的时候,他们的反击会变得十分吃力。这个时候,平日里积累的善缘就能体现它的价值了。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好心有好报的! 他们到了乌尔丹的当天下午,阿朗也从北狄回来了。 当时他们都在乌尔丹皇城的花园里。 阿朗朝他们走来,看了单连城一眼,似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还活着。 看向云七夕,笑得友好,“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七夕看了单连城和阿古木一眼,单连城也看了过来,倒是没说什么。于是她跟着阿朗朝一边走去,走到了一僻静处,云七夕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阿朗笑笑,“听闻大燕的皇帝最近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不太好。” “所以呢?”云七夕看着他。 阿朗淡淡笑道,“你最好是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他要是死得不是时候,皇位易了主,你再想要回你的孩子恐怕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云七夕明白他的意思了,现在皇上还活着,单子隐做某些事情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如果他当了皇帝,一手遮天,一定会对他们斩草除根。 云七夕轻轻撩唇,“我很好奇,你身在乌尔丹,怎么会对大燕京城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 阿朗耸耸肩,“你大可不必相信我,无论你信不信,这一次,我是想帮你的。” “为什么?不恨我们当初打败了你们?” 阿朗笑看着空中南飞的一群大雁。 “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一仗,我输给你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输得心服口服。一次为敌不代表一世为敌,你说呢?” 云七夕沉吟片刻,那一双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你说得对,阿朗大人!” “阿朗!”另一道女声突然串了出来。 转过头,只见阿善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揽住阿朗的手臂。 “阿朗,你走了几天,我可想你了。” 说着话,那警惕的眼神一直没从云七夕的身上移开。 阿朗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以后走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阿善继续撒娇,阻止他们继续交谈下去。 云七夕略带尴尬地清咳了一声,笑道,“阿善公主与阿朗大人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真让人羡慕,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阿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透出一抹深意。 他们只在乌尔丹呆了一天,就启程了。 此次回大燕,是一场赌,为了铃兰,这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赌。 正文 第329章 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 云七夕隐隐闻到了风起云涌的血腥味儿。 大燕的京城却依然是一番国泰民安的表相。 天子脚下的百姓们活得谨慎,京城里太多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行为言语都很谨慎。但他们也活得幸福,见过世面,见过最多的繁华和鼎盛,虽然有过战争,但硝烟却从来烧不到京城来。 他们享惯了被无数前线将士鲜血换来的太平,哪会知道,世间局势,不过瞬息万变。硝烟的引线已经悄悄点燃。 年初离开京城,如今已经快到年尾了,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单连城的“死”,她的失忆,铃兰在危难时的降生,铃兰失踪。 想想,只有在山上隐居的三个月,是他们最平静最幸福的日子。 只是这幸福太短暂了! 骨子里流着皇族的血,就注定是不能平凡过一生的,这样的命运,他们只能接受。 马车停在京城外不远处,云七夕掀开帘子,望着京城巍峨的城门,心情是复杂的。 兜兜转转,她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来,不得不陪他们继续玩儿下去。 “连城,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一次,我在明,你在暗。为了铃兰,你必须答应我。” 单连城伸手揽她在怀,喉头发紧。 “七夕,其实我不想你去冒险,孩子我们,可以再生……” 云七夕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看着他。 “连城,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不要铃兰了吗?你不喜欢她吗?你嫌弃她是女儿吗?” 单连城一把抱紧她,安慰地吻了吻她。 “怎会?别胡思乱想,我当然喜欢,当然爱,铃兰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为了生她,你险些丧命,我又岂会不珍惜?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你懂吗?” 他的纠结,她懂!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和女儿受到伤害的,当一个女人成为一个母亲,就会更坚强。” “你答应我,凡事不可逞强,不可冲动,你还有我。”单连城不放心地低声叮嘱她。 “嗯,你放心,我如今已为人母,所走的每一步,我都会想到你,想到铃兰。” “七夕!”单连城低叹一声,吻住她,连呼吸都在发抖。 走进那座城门,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是她不喜欢的地方,她拼命想要逃开的地方。如今不得已,她又必须得回到那里去,他真的放心不下,出舍不得。 云七夕感应到她的不安,只好深深地回应他的吻。 “你放心吧,会没事的,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来自未来,我见过很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我也会很多别人不会的,相信我。” 单连城吻她,“我相信你。” 几番不舍,云七夕终于下了马车。 马车载着单连城离开,他掀开车帘一角,望出来,她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她答应他,不再不告而别,他也答应她,充分地相信她,她能保护好自己。他们要一起携手去掀起一番天翻地覆。 马车缓缓地越走越远,云七夕背上手中的包袱,往城门方向走去。 世人只知道晋王死了,而后晋王妃失踪,她的各种结局不过是世人的猜测而已。 她如今突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也并不奇怪。 可是,她该去哪里呢? 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晋王府,那是他与她的家,他们走时就已经被封了,据说如今成了太子的别苑。 本来她还有个七夕号,如今也不知道东子和二鬼他们在哪里?怎样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官府的人抓住? 值得她信任的人好多都不在她的身边,虽是如此,但她不是孤军奋战,至少她的背后还有单连城。 为了铃兰,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在等着她,她也要闯一闯。 也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母爱有多么地伟大。母爱,有时候就是一种不计后果的付出。 最终,她走到了国公府的门口。 夫家没了,不知娘家肯不肯收容她? 她忐忑不安地在门口站了许久,正准备敲门,门却开了。 她没想到她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苏玉婉,一个并不待见她的人,是她的运气不好么? 不过是大半年不见而已,苏玉婉却像是不认识她了,好半响才叫出她的名字。 “七夕,怎么是你?他们说你已经……” “已经死了!”云七夕扯了个笑,接过她的话。 “原来你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了,赶紧进来吧!” 苏玉婉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这个大娘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很会装的,但她没有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完全没有准备,应该不至于能装得这么好。 “老爷,冲儿,宝珠,你们快来看啊,看看谁回来了!” 苏玉婉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一路走一路喊。 她过分反常的热情让云七夕有些不自在,而她的那高兴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像是真高兴。 莫非转性了? 云风烈最先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云七夕的那一刻,愣了好一会儿。 “七夕?你还活着?” 云风烈的眼中是有惊喜的。 大半年不见,她爹似乎苍老了许多。 当初她说失忆就失忆,说走就走,没有机会跟任何人道别。恐怕她出事的那段日子,他们也并不好过。 “七夕,你竟然还活着?” “嫂子,你回来了!” 云冲和单宝珠也赶了过来。 他们与她感情深,看到她还好好活着,那种激动自不必说。 可苏玉婉竟也在默默地抹眼泪,她激动什么?她不是应该巴不得她死么? 单宝珠冲过来紧紧抱住她,眼泪直掉。 “嫂子,我就说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开眼的,我已经没有哥了,嫂子,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云七夕其实很想告诉她,她哥还活着。 可是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应该也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该伤心的也都伤心过了。 “宝珠,我没事!”她轻轻拍着她。 云冲没有上来,只是那眼底的激动掩藏不住,更多的是欣慰。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自从晋王府出事以后,单宝珠去了一趟晋王府,把巧儿也带了回来。听闻她回来了,巧儿也着急地奔了出来,还没见到人,那眼泪就哗啦地直往外流。 “二小姐,你回来了!” 云七夕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玉婉竟然热情地招呼人去给她收拾房间,看来她住下来是没有异议了。 “二小姐,这一年你去了哪里啊?我真以为你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可伤心死了。” 她一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间里,巧儿就一直跟前跟后,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你也不想想,你二小姐我是那么看轻生命的人么?即便要死,也得把别人欺负我的还回去再死。” 巧儿不停地抹眼泪,抽答抽答地,“二小姐,咱不说什么死不死的行不行?听起来就怪让人心悸的。” 云七夕看她一眼,“不说就不死了么?人不是早晚都得死?” “呸呸呸!”巧儿连呸了好几声,哀求着她,“二小姐,咱能不说这些了吗?您如今回来了就好,过去的事儿咱也不去想了,好好地过以后的日子,你还有老爷,还有少爷和公主,你还有巧儿我啊。” 云七夕懂她的意思了,她生怕她再因为单连城已死这件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不过,巧儿的话很让她感动,在这个时代,这样单纯对她好的人真的不多。 她拉过巧儿的手,“巧儿,谢谢你一直这么真诚地对待我,你的好我都看得见,你放心,没有什么事儿能打倒我,更何况……所以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好了也不会忘了你。” 她其实是想说,更何况单连城还没有死,更何况她还有铃兰。 晚上,单宝珠来看她,一直拉着她不撒手,像是还不肯相信她回来了。 “嫂子,这大半年来你去哪儿了?云哥哥四处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你,我们真以为你已经……” 云七夕拍拍她的手,“我不是那种看轻生命的人,我只是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冷静,如今,冷静够了,所以我回来了。” 单宝珠轻轻叹了口气,“这大半年来,我们每个人的心里也都不好过,没有你和哥,感觉生命里少了很多东西。” “说说这大半年,京城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吧。”云七夕道。 后来从单宝珠的口中,云七夕才得知,原来这大半年,没有他们的京城也同样热闹。 云冲在一次训练中受了点伤,借此在皇上面前主动卸去了将军的职务。 单子隐以云揽月容貌有损皇家威仪为由,废了她,并很快在皇后的搓合下纳了新太子妃韦青青。 然而就在不久前,突然传出云揽月有了身孕,并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单子隐这才把那别苑给了她住,让她在那里带孩子,什么吃穿用度也没少她的。 皇上这大半年来,身体突然变差,已经久卧床榻,单宝珠也曾经多次前去侍疾。 惠妃自单连城出事以后,也病了一段时间,近一个月来,每日去南华寺里烧香,为皇上祈福。 “宝珠,明日我们一起去南华寺吧!” 正文 第330章 为何还要回来? 南华寺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常去的寺庙,香火一直都是很旺盛的,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喜欢相信这些违心的东西。 在南华寺门口,云七夕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佛前的惠妃。她双手合十,静静地跪着,一脸虔诚。 云七夕本想进去,不过当她看到站在惠妃身边不远处的青黎,就收住了脚步。 南华寺里有很多间专供香客们休息的厢房,云七夕在厢房里静静地等待,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只凤血玉镯。 今日出门时,她特意戴上了这只凤血玉镯。这是当初惠妃送给她的礼物。 不知等了多久,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宝珠,你到底要带我见谁?”惠妃的声音在问。 “母妃,你见了就知道了。”单宝珠答。 很快,惠妃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当她看到坐在里面的云七夕,美目惊讶地瞪大,而后她激动不已地冲了进来。 “七夕,七夕你还活着!本宫没有看错吧?真的是你!” 惠妃抓着她的手,一时间激动得语无伦次。 云七夕反手轻轻握住她,“母妃,是我。” 惠妃拿绢帕点了点眼角,可那眼泪还是滚了出来。 “你这孩子,这一年去了哪里?本宫以为你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你不知道,本宫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云七夕当然能够理解她,就像她此刻担心着铃兰一样,突然间失去骨肉,那种心情就如在心上插刀一样。 “我知道。”云七夕只说了一句。 “惠妃娘娘!”外面传来了青黎的喊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七夕看了单宝珠一眼,她立刻领会,走了出去。 “青黎,听闻这些日子你常陪母妃来南华寺,我很少来,不如你带我去转转?” “好的,公主!”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母妃,你日日来南华寺做什么?”云七夕明知故问。 惠妃握着她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叹道,“皇上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卧病在床,本宫是来为皇上祈福的。” 云七夕一直都觉得,惠妃看似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可如今她又完全看不懂她。 “您不是想让他死吗?他害死了连城,您不恨他?” 她问得直白,甚至问得残忍。 惠妃的脸上立刻有了一丝痛苦和悔恨。 “是,曾经我是想让他死,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态已经不那么坚决了,我毕竟来大燕二十一年了。其实说来说去,错都在我,如果我早些告诉他们父子真相,他们就不会互相猜忌了。我一直以为我是想让他死的,我也一直认为我想报仇的是坚定的,可是当我真正看到他病卧床榻,我发现我不仅不想让他死,反而还有一点心痛。” 所以有时候,自己的心连自己都看不懂,以为是恨,其实早已变成了爱而不自知。 “七夕,你要恨就恨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惠妃愧疚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恨她呢?儿子死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痛不会比她少,相信她这大半年,被痛心和愧疚纠缠,已经十分不好过了。 更何况,其实单连城并没有死,她只能看着她心痛却不能告诉她真相。 “母妃,我不恨你,我能理解你!”云七夕道。 惠妃似是有些感动,那眼眶里很快又蓄起了泪水,她轻轻抬起头来收了回去。 “皇上的身体怎么样?太医看过了吗?”云七夕终于问到了正题上来。 惠妃叹了一声,“太医看是看过了,也吃了药,可就是不见好转。” “母妃,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惠妃惊讶地看向她,其实她是想让她去看他的,只是想到她心中的怨恨,觉得她一定不肯,所以也就没有开口,没想到她能主动提出来。 “好!” 他们从厢房里出去,青黎和单宝珠正站在南华寺门前。 青黎看到她的那一刻,一股恨意从她的眼神里穿透而过。 既然回来了,早晚都是要见到的,云七夕起先避开她,只是不想让她影响她与惠妃谈话而已,她可并不怕她。 回去时,他们直接坐了同一辆马车回皇宫。 在马车上,青黎的目光时不时地投过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想不到还能有机会见到王妃,真是太好了。” 这话真是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搞得好像当初那个拿着匕首站在她身后想要她命的人不是她似的。 云七夕淡淡一笑,“是啊,谁让我是一个怕死之人呢?活着总比死了好,他既然走得早,我便必须要连带他的那份一起活个够本儿才行。” 惠妃听罢,伸手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像是极为痛苦的样子。 青黎赶紧上前去替她顺着胸口,一边道歉,“对不起,娘娘,是奴婢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 单宝珠也赶紧上前去,“母妃,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云七夕也想上去劝慰几句的,毕竟惠妃对她很好,她对惠妃的印象也不坏,关于她间接的错误,她也能够理解。 可是青黎和单宝珠一左一右,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瞧青黎那贴心的样子,简直比她更像一个好媳妇。 云七夕掀开窗帘,索性不去看她,省得给自己心里添堵。 马车入了皇宫,大家下了马车。惠妃一路带着她往承乾宫走去。 路上遇到的太监和宫女,有认识她的,那脸色跟见了鬼似的,给惠妃行礼时身子都在抖,料想若不是惠妃在场,他们一定四散逃窜了。 到承乾宫时,尤万山正好从里面出来,见到云七夕,那表情太过惊讶,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拼命地揉了两下眼。 “二,二小姐,您回来了……” 刚开了口,他的眼圈儿就红了。 虽然自取代了二小姐的身份以后,她与尤万山的接触并不多,但她知道他从前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也极为疼爱她,所以他见到她还活着,那种高兴是真的。 云七夕微微一笑,“尤公公,我是来看皇上的。” “哎,好好好,皇上刚好午睡醒了,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皇上若是知道二小姐您回来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他就赶紧走了进去,那脚步极其轻快。 是吗?他真的会高兴吗? 当她带着李倩,带着证据来证明单连城的清白的时候,他的冷漠和逃避她至今都还记得。 虽然事后证明他和单连城是串通好的,可每当想起还是让她觉得心里发凉。 还令她不能忘记的是元宵节的那个晚上。 如今想来,那个包了莲心的元宵的意思,可能是告诉她会苦尽甘来。 可是当也摔下楼梯时,没有一个人来扶她一下,身为皇帝的他也没为她说过一句话,若不是楚凌云及时前来,她会怎样?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想着这一切,云七夕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这里,可是她还是回来了! 看来她这一辈子注定要与这个皇宫纠缠不清了。 “惠妃娘娘,二小姐,公主,你们进去吧!”尤万山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那脸上高兴的笑容还没有褪下。 入得承乾宫的内殿,熏香味儿淡淡地飘入鼻端。 绕过屏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单烨。 单烨的目光一直望着脚步声的方向,脸上隐有一丝波澜,尤万山刚才进来时,应该已经告诉过他,她回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奴婢参见皇上!”惠妃和单宝珠,青黎纷纷行礼。 而单烨的目光却只落在云七夕的脸上。 云七夕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福了福身。 “参见皇上!” 犹记得元宵节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还是精神矍烁,看起来十分康健。真是病来如山倒,如今卧病在床,帝王的威严之气削弱了不少,那一脸的病容和憔悴之色,实在让人唏嘘。 有再多的金钱又如何,再大的权力又怎样?终究也逃不过生老病死这一关。 不知在这一刻,回想一生争斗,所在意的,所执着的,是否还有意义? “父皇,你身体好些了没有?”单宝珠扑到床前,软声地问道。 单烨的喉咙里的气息声有些重,嘴巴一张一合了半天,才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想跟七夕单独说说话。” 单宝珠难得进宫一回,本还想多待一会儿,走时有些不舍。还是惠妃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 待内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单烨指了指床边的矮凳。 “过来坐吧。” “谢皇上!”云七夕走过去坐下来。 距离更近,她甚至能听得见单烨喉咙里发出的痰音 “连城在哪儿?”单烨目光望着某处,问道。 云七夕平静地道,“他在一个旁人不知道的地方。” 单烨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七夕,连城说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为了你,他宁肯放弃一切,既然已经走了,又为何还要回来?” 云七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母亲托梦给我,说皇上您病了,让我来看看您。” 正文 第331章 画龙点睛的一笔 单烨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侧过头来看向她,突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串气息不足的笑声来。 “那你母亲她一定是糊涂了,她巴不得朕早些死,又怎且知道朕病了还让你来看我?” 云七夕没有说话,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对她母亲是有情的,就算真如他所说的这样,她的母亲巴不得他死,他对她也是不能忘情的。否则也不会每年的忌日都去看她。 如今,她知道他是单连城的生父,面对他的时候心里又产生了一些变化,可能是爱乌及屋的原因,在见到他如今已经病卧床榻的时候,她对的同情大过了恨意。 把了一会儿他的脉,云七夕笑道,“皇上,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您这一辈子得到了大多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的辉煌,多活一天都是赚。” 这话听来像是挖苦,其实是她的真心话。 单烨点点头,“是啊,朕得好好活着,朕其实怕死,真的怕死,朕到到了阴间,阿萝怪罪于我。” 把过了脉,云七夕的心里就有底了,就算她再妙手回春,也不可能让他马上生龙活虎起来。 “七夕,你帮我把那桌上的画像拿过来。”单烨指着书桌的方向说。 云七夕起身走到书桌前,书桌上有一卷画像,他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她拿过去,递到他手里,他缓缓展开来,目光落在画像上。 云七夕也朝着画像看了过去,由于先前已有猜测,所以倒也不意外。 果然,单烨口中的阿萝和拓跋洵口中的阿萝是同一个人。 所以他们年轻时爱着同一个女子。 云七夕倒是很好奇,那是个怎样的女子,让两国的君王都如此倾心爱慕,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惦念着,甚至拓跋洵终身不娶也只为她。 这个女子,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不过,这又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年轻时喜欢同一个女人,如今不约而同地病卧床榻。 “七夕,你看,你跟你娘长得还是很像的,只是性格却有太多的不同。只有那股倔强劲儿倒是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云七夕没有答话,她突地想起阿朗说的话,她必须要让单烨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走到书桌前,拿笔蘸墨,浓黑的墨落于纸上。 写好之后,她叫了一声尤公公。 尤万山进来,她将写好的方子递过去。 “尤公公,这是皇上的药方,你就按这个到御药房去拿药,吃一段时间,过两天我再来看皇上的情况。” 尤万山小心地接过,颇为感慨地点点头,“好,多谢二小姐。” 单烨已经将画像收了起来,云七夕重新帮他拿回书桌上放下,突听外面一声高喊。 “太子殿下驾到!” 云七夕手心一紧,又很快放松,见到绕过屏风的那一道穿着明黄太子服的身影,她微微低头。 “太子殿下!” “七夕,是你?” 单子隐的意外显得过于虚假,很显然应该是得到消息之后特意赶来的,他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是。”云七夕简短地答。 单子隐一步步走近她,盯着她沉静的表情。 “七夕,这一年来你去哪儿了?我们都好生担心你。” 云七夕忍下想吐的冲动,抬起头来,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因连城出事,我心情不太好,所以就出去散了散心,让你们担心了,是七夕的不是。” 伪装的戏码谁不会? 她的反应显然让单子隐意外,单子隐的目光仔细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似想要看出更多的情绪,可是她的脸上除了平静,并没有其他。 “回来就好!”单子隐展开一抹看似关切实则有着一抹深意的笑容。 云七夕淡淡地回视他。 回来就好!他抱走了铃兰的目的不就是想引他们回来么?她回来了,不正好合了他的意? 请神容易送神难,单子隐,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所做的一切。 单子隐朝着床前走去,“父皇,今日可有好些?” 单烨见到他,似是不太高兴,只淡淡“嗯”了一声。 抬起头,内殿的墙上挂着“时和岁丰”四个大字。这是单子隐的笔迹。 云七夕记得除夕夜时,他还夸那“时和岁丰”四个字写得好,还说要让人装裱起来呢! “父皇,儿臣今日特意让人送来的血燕据说来自漠北高寒之地,甚是珍贵,您吃了吗?” “没胃口。”单烨答得依然很简短,似是不想与他多说。 单子隐像是脾气极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单烨在给他脸色看,可他愣是不生气,始终一脸温和的笑。 “对了,父皇,云儿又长大了不少,如今一逗就会笑出声。儿臣改天让揽月带着云儿一起来看您。” 云七夕执起桌上的茶壶来倒了一杯茶,又缓缓地执起茶杯来喝,当单子隐侧过头来时,她正在悠闲地喝茶,似乎他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喝完茶,云七夕就先告了辞,离开了承乾宫。 出门时遇到了尤万山,尤万山似还想跟她说什么,但看她走得匆忙,张了张口又闭了嘴。 可云七夕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尤公公。” 尤万山走上前去,“二小姐。” 云七夕望着承乾宫外那一颗已经落了一地黄叶,只剩下一树枯枝的梧桐,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承乾宫里暂时不要用任何的熏香了,另外,皇上的膳食包括喝的水也多多注意。” 她说得极慢,所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尤万山也是宫中的老人,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是,奴才一定谨记二小姐的吩咐。” “另外,皇上此时的身体不适合进补,太子殿下送来的血燕既然那般贵重,扔了就太可惜了,就给皇后娘娘送去吧,女人吃血燕滋补养颜,好处很多,要物尽其用,不能浪费。” 尤万山沉吟了半响,方低下头,应了声“是”。 云七夕看了尤万山一眼,想了想,又道,““你如果觉得唤我一声晋王妃太过尴尬的话,也可以唤我安阳郡主。”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尤万山,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了,皇上曾经在云七夕要嫁往西凉的时候扮过一道圣旨,封了她为安阳郡主的,只是后来回来又嫁给了晋王妃,大家只道她是晋王妃,倒把她的这个身份给忘了。 “是,郡主,奴才记住了!”尤万山紧低着头道。 云七夕点点头,转身走出承乾宫。 刚走了一段路,便看见前面有一道倩影疾步朝着她走来。 “七夕!” 转眼间,那人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七夕,我听见宫女在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张沁雪眼中闪着晶莹,手心无比温暖,是她走入宫中以后,唯一感到的一丝暖意。 “沁雪!大半年不见,你又变美了!” 张沁雪惊讶地张了张嘴,她想像过见到云七夕时的样子,一定是难过消瘦,情绪低沉,却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 她紧紧握住她的手,略显激动。 “七夕,我觉得从前的那个你又回来了。” 只有云七夕自己知道,从前的那个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她回来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了,在张沁雪带着她回永和宫的这一路,有好多太监和宫女与她们偶遇得过分刻意,搞得好像这宫里只有这一条路似的。 永宫里,单景炎站在窗前执笔画画,看到张沁雪带着云七夕进去的那一刻,那一笔便没再落下去了。 她们走进屋,张沁雪看着单景炎轻轻一笑,“景炎,一滴墨就毁了一幅画,真是可惜。” 单景炎低头,这才发现有一滴墨顺着毛笔尖滴在了他的画作上。 云七夕也凑了过去,看了看他身前的画作,他画的是一幅山水画。 “看来是我不该来,打扰了你画画的专注了。” 单景炎看了她半天,就像是始终不相信她此刻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似的,好半响才轻笑道,“一滴墨,是画龙点睛还是毁于一旦,完全在于作画人的灵感和功力,你们看。” 他说着拿起毛笔,轻轻地将那一滴墨晕染开来。那一滴墨就在单景炎的笔下缓缓变成了一只在青山绿水间展翅高飞的老鹰。 张沁雪展开笑颜,拍手叫好,“原来还可以这样,真是不错,如今这滴墨就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笔了。” 云七夕也衷心地夸赞,“不错!” 单景炎放下毛笔,张沁雪拉着云七夕坐下,说去让宫女沏茶,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景炎,你近来身体好吗?”云七夕问道。 单景炎看着她,轻轻一笑,“很好,自从听了你的话不再喝那酒,又喝了你开的药,就一直很好。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应该珍惜生命,不应该轻言放弃。” 云七夕知道,他这话也是在劝她。 她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她的铃兰还等着她呢。 过了大半天,直到她离开时,张沁雪也没有回来。 回来第二天,该见的人,不该见的人也都见到了。 她知道铃兰就在曾经的晋王府城,那里如今是太子的别苑,她忍住不去看她,她时刻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不谋,忍字头上一把刀,自然是疼的。 走在街上,却万万没想到,她又看到了那个人。 正文 第332章 人傻钱多 “向大哥,如今你可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了,怎么着也得请我们哥儿几个好好地乐一乐啊!” “是啊,咱们哥儿几个就靠着向大哥过日子了。” 向阳拍了拍胸脯,大声笑道,“没有问题,哥几个跟着我,我定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云七夕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向阳与其他几个男人说笑着晃荡进了翠柳居。 向阳当时正是得意,并没有看见就站在不远处的云七夕。 听闻李倩在皇上拒绝听她的指证之后,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自己的爹,便心灰意冷地跳了南阳江,没想到这负心汉,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向阳如今依然在京城活得这么逍遥自在。 当然,云七夕还不知道正是向阳泄漏了他们在汝安的踪迹,铃兰的事也跟他有关,否则,她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将他千刀万剐。 云七夕辗转找到了石小六,“石小六,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还是那个人!听说他如今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查一查,他做了什么让太子这么器重他。” 在京城的人都知道年初晋王及晋王妃发生的事情,石小六身为军队中人,自然更是清楚。 所以当他再次见到云七夕,自然也是惊讶的。 他办事效率还不错,不到两天的时间,消息就反馈回来了。 云七夕与他约在醉酒飘香酒楼的一个包厢里见了面,叫了一桌菜和几壶酒. “听闻这个向阳年初的时候逃到了边境,由于他这个人比较谄媚,在那边很快也混出了个人样来,他好像是最近才从边境回来的。” “边境?什么地方?”云七夕问。 石小六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门,“汝安。” 果然是他! 云七夕捏住酒杯的手猛然一收紧,“既然他在那边混得好,又为何会回来?” 石小六夹了一口菜,说道,“那地方再好肯定也不如京城繁华啊,我特意拉拢了他身边的一个哥们儿,才听说他后来给太子递来了什么重要信息,太子殿下就立刻重用他了,还给了他很多银子。” “什么重要信息?”其实云七夕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我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后来他就突然回来了,他那些哥们儿也好奇,问过他很多次他都没说,说不能说,后来有一次喝醉了酒,他才说他好像抱了一个孩子回来。” 云七夕目光一凝,盯住他。 石小六看她神情凝重,想了想,低声说道,“不过废太子妃生孩子这件事确实是挺蹊跷的,起先从没有听说过她有身孕,结果突然间孩子就生了,可想而知,她如果有身孕的话,太子又怎么可能废了她。这孩子的来历确实值得怀疑。不过这种事儿他们不敢随便乱说,百姓们除了恭喜太子,也不敢议论,眼看着晋王死了,皇上病了,太子很有可能很快就要坐上皇位,大家都是看得见势头的人,谁不担心自己的脑袋?” 单子隐倒是想得周到,他刚娶了韦青青,韦青青自是不可能马上生孩子,唯有让云揽月生更加合理。云揽月本是废掉的太子妃,给个孩子给她带,表示着他对她的重视,云揽月自是会感恩戴德,好好听他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你!” 向阳,当日没宰了他确实是后患无穷,不过,她一定会让他从哪里站起来就从哪里跌倒。 “石小六,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些什么?”云七夕突地换了个话题,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石小六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也没干什么,整日里无所事事。” “想赌钱吗?”云七夕抬眼看他。 云七夕问得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石小六不知道她为啥会这么问,尴尬地笑了笑,“我可是正经男人,吃喝嫖赌那些事我可不干,上一次去赌场,那也是应你的要求。” 云七夕轻笑一声,“男人吃喝嫖赌不也是很正常的?你赌吗?我给你本钱。” 石小六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以为她是在考验他,连连摆手。 “我可不赌,说不赌就不赌。” 云七夕笑了笑,从怀里挑出一副骰子来放在桌上。 “去赌吧,就找那个如今风光无限的向公子去赌,别怕赢,他有的是银子给你赢。” 石小六盯着那骰子一会儿,拿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往桌上随便那么一丢。 待三个骰子停下来,竟是三个六。 石小六大为吃惊,又一连扔了好几把,仍是三个六。 “原来这骰子有猫腻啊,我说你上次手气怎么那么好呢。” 云七夕大气一笑,“送你了,就当我送你的摇钱树,不过不要去整别人,赢他一个人的就够了,他人傻钱多。” 石小六将骰子收入怀中,点点头,搓了搓手,有点兴奋。 “那敢情好,你看着吧,我也让他输得连衣服裤子都没有。” 回想上一次向阳连衣服裤子都输掉了,云七夕都还觉得爽快,不过她实在不该对他仁慈,没让他大雪天裸奔出门,更没有要了他的命。 他既然要屡次三番地这样陷害她,就别怪她不给他活路了。 “石小六,另外,你帮我送一封信出京城。”云七夕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在把信交给石小六之前,她又谨慎地看了他一眼,“石小六,我在京城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值得我相信的人了,我就相信你。” 见她突然严肃起来,石小六也正了正神色,“你放心好了,我石小六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也没那么黑良心,当初我中了毒,若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你和晋王殿下对我们这么好,我石小六说不出什么多好听的话,我只能说,我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云七夕点点头,将信递给他。 “这封信,你替我送到京城外往东五里处的白杨村……” 石小六认真默念了一遍她说的地址,刚把信收好,就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太子殿下,这边请!” 云七夕与石小六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便听见脚步声已经朝着楼上走来。 单子隐刚走上楼来,便看到石小六抓耳挠腮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看到单子隐,他像看到救星似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是这样的,我是辎重营的,这刚刚过来吃饭,看到晋王妃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酒,我看她是一个人,本是劝着她少喝一点,结果她不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单子隐站在门口,往包厢里望了一眼,看到云七夕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桌上还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酒壶。 “我知道了,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石小六连忙点点头,“如此那最好了!” 单子隐走进包厢里,顿时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他走到桌边,轻轻拍了拍云七夕的手臂。 “七夕,你醒醒!” 他喊了好几声,云七夕始终一动不动。 单子隐扶起她,她身上的酒味儿尤其重,他不禁皱了皱眉,将她拦腰抱起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不吃饭了吗?”跟着单子隐一同来的那个人问道。 “先不吃了。”单子隐说完,抱着云七夕往楼下走去。 大家都只看到晋王妃醉得不省人事地被太子爷抱下楼,只有石小六看见云七夕垂下来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石小六抄起手,看着单子隐抱着云七夕出了醉酒飘香,歪了歪嘴,勾起了一丝笑意。 单子隐把云七夕抱上马车,马夫问道,“太子殿下,是回太子府吗?” 单子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去别苑。” “是!”马夫调转马头,朝着别苑,也就是从前的晋王府的方向驶去。 云七夕被自己身上的酒味熏得都想吐,不知这位尊贵的太子爷如何能够承受。 起先那几口酒灌得太急,此刻她的胃里真是有点难受,在马车的颠簸中,好像有东西在里面翻涌似的。 她觉得,就算不能把他啃两口,恶心一下他也是极好的。 她暗地里酝酿了一下,在一个颠簸下,突地哇一声大吐了出来,而且还不偏不倚尽数吐在了这位太子爷高贵的服饰上。 吐完以后,她继续晕睡扮无辜,想像单子隐看着一身的呕吐物恨不得掐死她的嘴脸。 然而他能拿一个醉鬼怎么样呢?这位太子爷可是有修养的人。 果然,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拿出手帕来帮她擦嘴。 “七夕,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他还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连城!连城,你不能死。” 在摇晃的马车里,云七夕闭着眼,喃喃地轻唤,像是在说醉话, 马车里半刻的安静后,单子隐像是自语似地说。 “他还没有死,你不是知道么?你又何苦醉成这个样子?” 到了别苑,马车停了下来。 单子隐脱掉了被她吐了一身脏的外衣,抱起云七夕往别苑里走去。 走进曾经的晋王府,如今的太子别苑,云七夕不由心跳加快。 铃兰,她会在吗? 正文 第333章 物是人非 单子隐抱着她一步步往里走,不用睁眼,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感就已经穿透她的身体。 有脚步声急匆匆朝他们奔跑而来,又骤然停在不远处,没有继续靠近。 “子隐哥哥……不,我错了,我忘了,你不喜欢我再叫你子隐哥哥,太子殿下,七夕,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了?” 云揽月的声音里有不安,有畏惧,有讨好。 回想一年前,初来乍到时,她是那般地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一场毁容,也彻底毁掉了她的自信,说来也是天意。 但云七夕知道,她喜欢单子隐是真的,她曾经还为了单子隐来求过她,她那么高傲的人愿意为了他在她从前最痛恨的人面前低声下气,这是爱的力量。 可是单子隐哪顾得了半点旧情,还不是说废就废,如今还可以让她清静地住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她刚毁容那会儿,云七夕心里是痛快的,不过如今,她对她竟然生出一些同情来。 “她喝醉了!” 单子隐淡淡说完,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又有人跑来。 “小路子给太子殿下请安。” 单子隐说了一声“起来吧”,走进屋里,将她放在了床上。 “小路子,让人去准备一碗醒酒汤。”单子隐吩咐道。 “是!”小路子应了一声。 单子隐甚至给她盖好了被子,似乎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云七夕轻轻睁开眼,看向门口他离开的一个背影。 这是她与单连城所住的闲云阁。 她终于又回到这里来了,还是单子隐亲自把她带回来的。 当时在醉酒飘香,听见单子隐上楼的那一瞬间,她心生一计,决定与石小六演一出戏。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有一种直觉,凭着单子隐在人前的修养,他不会对她置之不理,而且他不会带她去太子府,会带她来这里。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一种直觉,女人可怕的直觉。 云七夕环视了一圈儿,眼前的一切是那样地熟悉。 这间房,这张床,充斥着她与他的记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这里依然还是晋王府,身边有他,他们有铃兰,想想都很美好。 可是,没有如果,即便不愿接受,一切也已经惊天动地地发生了。 为了假扮一个醉鬼,她把多数的酒往身上倒了,也匆匆喝下了几口,大概是由于喝得太猛的原因,后来才吐了。 此时此刻,身上那股酒味儿连自己都感到厌恶。 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不可能那么快醒,于是她硬生生躺在床上装醉鬼。 后来可能是熟悉的环境给她带来的归属感,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是被孩子的哭声惊醒的。 铃兰? 云七夕猛地坐了起来。 仔细听,真的有孩子的哭声,而且那哭声越来越大,仿佛离得并不远。 她立刻下床急急忙忙穿鞋,若说起先她还存有一份理智,那么此时孩子的哭声就完全打破了这份理智。 铃兰,不要哭,娘来了! 跑出闲云阁,寻着孩子的哭声,她很快找到了孩子所在的房间。 房门紧闭着,四周没有人,她伸手去推那房门时,心脏不由狂跳。 房门推开,孩子清晰的哭声传出。 云七夕一眼便看到了大床旁边的那张摇床,以及摇床里正在空中无助乱抓的那双小手。 铃兰! 云七夕快步走进去,走到摇床边,她心跳如鼓地看向摇床里。 那漂亮的眉眼,那眉心的朱砂痣。这不是她的铃兰是谁? 虽然已经将近一个月不见,她长变了些,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她的铃兰。 小家伙只管张着嘴大哭,被子也被蹬掉了,哭得一张小脸儿通红,又是眼泪又是口水,可哭了这么久也没人理她,急得有时半响都哭不出声来。 日思夜想的孩子就在眼前,云七夕的心里一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心思来。 这或许是老天爷体恤她思女之苦,给她的一个机会。她可以趁着无人,抱着铃兰立刻离开,或许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她抱着铃兰,一刻也不停留,出京城,找到单连城,他们一家人远走高飞,找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好好地过日子。 只是想想,她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将想法付诸行动。 她站在原地,在铃兰的哭声里,任由理智和冲动在心里拉扯了许久,最终压下心里的冲动,整颗心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最后,她没有上前去抱一下,狠心转身离开。 孩子越来越急的哭声一声声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娘亲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不能去抱抱她,哄哄她。 铃兰,别怪娘心狠! 刚从房间里跨出来,云揽月不知从哪里匆匆跑来,她的身后是信步而来的单子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小路子。 单子隐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的身上,而这一刻云七夕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刚才的理智。 否则,一场棋局还没开始,她就输了。 小路子看见她像是不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你醒了?”单子隐走到她面前问道。 云七夕拍了拍头疼的脑袋,皱着眉头问,“我怎么在这里?” “你喝醉了,既然被我碰到,我总不能不管你,你好歹是我的弟媳。” 这话说得真像一个好哥哥! 云七夕像是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敲着头。 “是,我想起来了,是喝多了点,头痛。” 云揽月赶紧将铃兰从摇床里抱起来哄,又忍不住抱怨。 “七夕,孩子哭得这样厉害,你怎么不抱一抱她?” 云七夕走进去,无辜地耸耸肩,“我不会抱孩子,怕抱不好伤到她。” 孩子大概是因为哭了太久,这会儿想让她立刻收住哭声也没那么容易。无论云揽月怎么换姿势抱,怎么哄,她都还是哭。 “云儿乖,云儿别哭了,你是不是饿了?小路子,去叫奶娘来,奶娘去了哪里?竟然让云儿哭了这么久。” 小路子应一声“是”,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奶娘来了,赶紧把孩子接过去喂奶,云揽月厉声训斥了一大通,奶娘低头不敢应声。 奶娘喂完了奶,铃兰才终于安静下来。 看来小家伙确实饿了。 云揽月重新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看着孩子满足地咂巴着嘴,眼里也盛满了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伪装不出来的。 看样子,她是真喜欢这个孩子,或许这个孩子代表着单子隐对她的信任,所以她用心对待,又或许,她如今只有孩子为伴,日子久了渐渐生出了感情也是正常的。 至少说明,单子隐并没有告诉她,这是她的孩子。 否则,她还会对这孩子这样好么? 铃兰吃饱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瞅,还不时咯咯地笑。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饿了就哭,饱了就笑。若是一切保持现状不改变,将来,她会认定此刻抱着她的人才是她的娘亲。 云七夕没朝孩子看一眼,站在一边表情漠不关心。 “七夕,云儿挺喜欢你,一直朝着你笑,将来孩子也该唤你一声姨娘,你抱一抱她吧?” 单子隐突然这样说,云七夕看过去,孩子果然在朝着她笑。 孩子的记忆有长有深?铃兰,她还记得她吗? 说实话,他这话让她很心动,她是真想抱一抱。 云揽月听见单子隐这么说,考虑了一下,抱着孩子走到她面前来。 “七夕,你抱一抱吧。” 云七夕抱着双臂,没有打算接过来的意思,尴尬地笑了笑。 “我真的不会抱孩子,从没抱过这样的嫩娃娃,更何况,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金贵的小公主,万一抱出个好歹来,我可担当不起,还是不要吧。” 单子隐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的深意。 而云七夕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所表达的情绪不但是不喜欢,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嫌弃。 铃兰半响不吵不闹,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那机灵的样子就像是能听懂大人说话。 突地,铃兰又朝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云七夕心里顿时柔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我听你们叫她云儿?” 单子隐淡淡答道,“她的名字我取了我与揽月的姓氏,叫单云,好听吗?” 单云?这也是单连城与她的姓氏组合啊,这名字取得妙啊! “云儿,真是个坏家伙,睡得正香的时候吵醒了我,害我现在头还疼着呢。” 云七夕一边摸着她的脸蛋一边抱怨。 她的手没有流连,只摸了几下就拿开了,眼睛也从铃兰可爱的脸上移开了。 “姐姐真是瞒得好,有了喜也不说一声,突然就生孩子了,这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么?” 云七夕假装不经意地笑着说。 此话一出,云揽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有答话。 云七夕又道,“想想元宵节的时候,皇上给了好几个早生贵子的祝福,就是没有给姐姐,可偏偏姐姐的肚子却是最争气的。” 单子隐突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听闻生孩子是女人一生最大的痛,所以娘亲总比父亲更有骨肉连心的感受。” 正文 第334章 小家伙为娘亲出气 生孩子的那种痛云七夕至今都还记忆犹新,那不是任何一种痛可以比的,尤其她生铃兰,命都是捡回来的,她又怎会不知那种痛? 云七夕呵呵一笑,“是吗?也许吧!想必姐姐比较清楚。” 单子隐轻轻扶着云揽月的肩膀。 “揽月,你辛苦了!” 云揽月震惊的抬起头,一瞬间那眼眶就红了一圈儿。 他明知道那不是云揽月生的,却也能说得这么动人,这人果然够虚伪。 单子隐伸出手,想去摸孩子的脸,那手在窜却突然抖了一下。 云七夕诧异看过去,只见他脸部肌肉抽动了两下,神情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云揽月也发现了异样,紧张地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您又不舒服了吗?” 又?看来自年初他身体时有不适之后,就一直没有彻底好。 “太子殿下,我帮您看看吧?”云七夕淡淡地道。 单子隐看了她一眼,片刻,淡淡笑道,“好。” 云七夕把过他的脉之后,好一会儿不说话,云揽月忍不住问道,“七夕,太子殿下怎么样?” 云七夕有些惭愧地笑了笑,“我突然觉得我给太子殿下看病似乎太过冒昧了,其实京城里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宫里也有不少老太医,您的药还是由他们来开比较妥当,我的身份敏感,不太适合给太子殿下开药。” 单子隐听罢,淡淡一笑。 “你多虑了,药你敢开,我就敢用,我相信你这么聪明的女子,要对付我也不会用这么笨的办法。” 云七夕弯着唇,“太子殿下与我之间有什么仇恨?我犯得着对付你吗?” 单子隐的笑容微微僵住,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好一会儿,才又撩开了唇。 外面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云七夕准备离开,单子隐却道,“此时天色已晚,你们两姐妹难得见面,不如就留下来住一晚吧?你对这里并不陌生,应该不会不习惯吧?” “不太好吧。”云七夕答得极快,想了想,又干笑了两声,“我其实是怕你们家孩子晚上哭吵到我,我这个最怕睡觉的时候被人吵了。” 谁知云揽月突地拉住她,“七夕,太子殿下说得对,我们两姐妹难得见面,你就留下来住一晚吧?” 要知道,云揽月可没有与这么亲呢的时候。 她见云七夕不说话,又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七夕,当我求你,平日里太子殿下不来别苑的,今日难得来一次,说来说去,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看着云揽月怀中的铃兰,天知道她有多么想留下来,就算不能抱抱铃兰,多看看她也是好的。 云七夕考虑了一会儿,才故作艰难地答应了下来。 单子隐也留在了别苑,这才是云揽月要留她的真正原因。 晚上,云七夕管不住自己的脚,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这里是她与他曾经的家,就算不怎么喜欢,也有回忆在。 走在花园里,迎面遇上小路子。 小路子看见她,顿了片刻,走上前来。 “二小姐,奴才劝您还是不要乱走吧,这里如今是太子别苑,已经不再是晋王府了。” 小路子已经完全不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小路子了。 “小路子!”小路子身后不远处,单子隐的声音突地响起。 小路子赶紧扭头跑过去,“太子殿下。” “你先下去吧!”单子隐说。 小路子应一声“是”,便离开了。 单子隐走过来,问道,“怎么?睡不着?”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好歹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逛一逛,追忆一下,没有意见吧?” 单子隐轻轻一笑,“随意逛吧。” “谢谢!”云七夕淡淡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这个别苑看似冷清,也没有什么仆人,但云七夕相信,单子隐不可能不防备。铃兰可是他用来威胁他们的最有力的武器。 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如果让他相信铃兰不是她的女儿,她从未有过孩子,他会怎样? 晚上,云七夕躺在床上睡不着,找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铃兰,这么近的距离,却不能抱一抱她。内心觉得实在亏欠。 还好,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虐待孩子,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些。铃兰是她和单连城的孩子,她一定会懂得什么叫厚积薄发。 半夜时,云七夕又被孩子的哭声惊醒。 外面的响动大了起来,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云七夕愣是躺在床上忍住不动,直到敲门声响起。 云七夕慢吞吞地起来开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站在外面的单子隐。 “怎么了?” 单子隐看着她说道,“云儿似乎是病了,一直吵闹个不停,也不肯吃奶,七夕,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她?” 铃兰病了吗?云七夕压下心里的不安,跟着他走了过去。 此刻那房间里有好些个人,云揽月抱着孩子不停地哄,可她还是一直哭个不停。 “七夕,快看看云儿是不是病了?”云揽月一见她,就冲到她的面前来。 “你把孩子放下吧,我看看。”云七夕道。 云揽月把孩子放在摇床上,云七夕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手心,再摸了摸孩子的腹部,说道,“孩子可能是肚子痛。” “那怎么办啊?”看云揽月那样子是真着急。 “这样的孩子不能乱喂药的,这样吧,我用按摩的手法帮她揉一揉。” 云七夕说着解开孩子的衣服,露出肚皮来,孩子一直还在哭,手不停地在空中抓来抓去,脚也不停地乱蹬。 “把孩子的手脚按住吧。”云七夕说。 云揽月上前来按住孩子的手,单子隐竟然主动上来按住孩子的脚。 若不是他做了那些让人恨的事情,她会以为他是一个还有仁心有爱心的好父亲。 云七夕手上抹了些油,在孩子的肚子上,轻轻地按摩。 云揽月又吩咐人把炭盆拿过来些,生怕孩子着凉。 在她按摩的过程中,她察觉到单子隐不时投来的目光,云七夕专注在孩子的身上,只当自己是个专业的大夫,而眼前这个孩子只是她的病人而已,所以并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透露出来。 一开始按摩,孩子还是哭得很厉害的,后来慢慢地哭声小了,再后来,孩子的眼睛突然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云七夕预料到了什么,收了手。 然后,只听“啪啪啪”的几声,黄色稀状物体从孩子的屁屁喷了出来,很巧的是,有很大一部分还喷到了单子隐的手上。 噗!云七夕没忍住地喷笑了出来。 这简直是太解气了,铃兰竟然用一种别样的方式为她娘亲出气了。 云揽月一声惊呼,“太子殿下?” 单子隐缓缓拿开那只粘了稀巴巴的手,竟然无奈地笑了,旁边的丫头立刻上前来帮他清理帮他洗。 而起先还哭得惊天动地的铃兰,排泄完了之后安静了,拿一双无辜的小眼神儿四处瞅,好像那犯了错的人不是她。 “这会儿应该没事儿了,我困了,就先去睡了。”说完,云七夕打了个呵欠,没有半点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次日早上,云七夕过去时,云揽月正在帮孩子换衣服,她站在一边,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单子隐坐在一边,喝着茶。 想到他那端茶的手昨夜被喷了一手的稀巴巴,云七夕忍不住地想笑。 却没想到,正太子妃突然来了。 这是她回京城以后,第一次见到韦青青。 韦青青看到她也在,愣了好大一愣,还是云七夕笑着与她打招呼,“太子妃,恭喜!” 韦青青只是淡淡一笑,那眼神里的一丝落寞很快被隐藏下去。 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走过去给单子隐披在了身上,语声儿很温柔。 “天冷儿,仔细着凉。” 其实想想韦青青的婚姻问题也是够坎坷的,先是皇后有意把她指给单景炎不成,后是皇上把她指给单连城被拒,没想到,她最后嫁给了大boss。 当然,她自己的婚姻也同样坎坷。只不过,韦青青如今嫁的这一个,是她最先放弃的那一个。 过了一会儿,单子隐和韦青青一同离开,单子隐提出顺便将她送回去,她拒绝了,说自己回去。 待他们走了之后,云七夕刻意多呆了一会儿。 “姐姐,你的脸好些了没有?” 云揽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失落,“我的脸可能好不了了,不过有了这个孩子,他对我倒是好些了。” 云七夕轻笑,“姐姐如今心胸倒是越来越宽阔了。” 云揽月看了她一眼,将孩子递给奶娘,叹了一声,“也许从前是我不对,他是太子,本就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云七夕知道,如今她能这样想,不是因为想通了,只是因为无奈而已。 “那你有没有想过,卫良娣,新太子妃,他们早晚也会有孩子的,他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孩子。”云七夕提醒她。 她这话一针见血,云揽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们当然会生孩子,生他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是不是单子隐的她不知道,不是她生的她却是清楚得很。 “姐姐,虽然我们从前不睦,但是其实我们斗来斗去,谁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我如今已经够惨了,我们好歹是姐妹,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一些。” 先晓之以理,在动之以情。 看在她对她的孩子还不错的份上,她就帮她一把吧! 帮她就是帮自己呢! 正文 第335章 长得一模一样 在云揽月被废的那些日子,她受尽冷落,难得听到一句温馨的话,云七夕此时此刻的这一番话,却像是突然柔软了她的心,她竟像是被感动了。 “七夕,你不恨我?” 云七夕淡淡一笑,“其实你只要相信我不会跟你争太子,你对我的恨就会少许多。” 云揽月怔愣了好一会儿,看她那越发明朗的目光,像是慢慢想通了。 其实说来说去,她恨她恨得很没有道理,她分明不会跟她争太子。 可是她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争,嫁入太子府这一年多来,相信她也已经饱尝冷暖,深有体会了。 “姐姐,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姐姐,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外人压在你头上,我会帮你的。” 云揽月看着她,眼神一时变得很复杂,不甘也是有的,还有一些认命的无奈。 “如今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改变?就像你说的,他们早晚也会生孩子的,到时候,他恐怕就再也不会来这个别苑了。” 云七夕看着她,“那你信我吗?我没有立场恨你,更没有立场害你。” 她的眼神极其认真,云揽月明显心动。 “你能怎么帮我?我的容貌已毁,又被废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她的问话透着一丝不确定,但云七夕还是听出了小小地期待,淡淡一笑。 “姐姐,其实挽回他的心并不是难,只需要做到三点。” “哪三点?”云揽月问得有些迫不及待。 “第一,恢复容貌。” 云揽月摸着面纱下自己的脸,眼神黯然,已经失了信心。 “我的脸还有可能恢复吗?” 云七夕一笑,“我虽然不能帮你恢复,但我可以帮你变脸。” “变脸?”云揽月惊讶地瞪大眼。 云七夕自信地点点头,“这一点,你如果相信我,就交给我。” “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好好对待那个孩子,他就算不在意你,他也是在意孩子的,你对孩子的付出,他会看在眼里。” 云揽月眼神闪躲,不自在地别开眼。 “云儿是我和他的孩子,我自然会好好待她。” 明知是谎言,云七夕也就不戳破了。 “第三呢?”云揽月满心期待地追问。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变脸”那个词,她从没有听过这个词,人的脸还可以变吗?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又实在好奇和期待。 若是她的脸变好了,单子隐看她的眼光或许会不一样吧? “第三!”云七夕思虑了一会儿,轻轻一笑,慢吞吞地开口。 “这第三只有你能做到了。” …… 云七夕准备离开的时候,铃兰已经在奶娘的怀里睡着了,奶娘将她放回了摇床上。 她忍住想再看她一眼的冲动,走出了别苑。 回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大门,云七夕心里暗暗地想。 铃兰,娘亲总有一日会带你离开的! 出了别苑,云七夕在京城几条繁华的街上走了一阵。 如今已快冬月,天气越来越凉了。 想当初离开的时候是大雪天,如今回来又仿佛快要下雪了。 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就好像这一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四季的轮回都缺失了。 可那毕竟只是一种错觉,这一年终究发生了太多太多。 云七夕找到了第一茶庄,不愧是第一茶庄,进进出出的人不少,生意不错。 她本正想往里走,却无意间瞥见它斜对面有另一家茶庄,写着一品茶庄。 相比第一茶庄的红火,一品茶庄就显得过于冷清了。 那一品茶庄的掌柜站在门口,眼睛不时往第一茶庄这边瞄,看着各种公子贵妇买着大包大包地从里面出来,愣是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云七夕想了想,收回了脚步,朝着一品茶庄走去。 那站在门口的掌柜一见有客人,赶紧热情招呼。 “哟,这位姑娘,想买茶吗?想要什么茶,我们一品茶庄品种齐全,应有尽有。” 云七夕没答他的话,含着笑一路走进去,环视了一圈一品茶庄的经营环境。 虽然一品茶庄生意不如第一茶庄,但好歹是在京城的店铺,总不会太差,各种货物也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琳琅满目地。 云七夕回头看着一直候在她身边的掌柜。 “掌柜,我们来谈个合作如何?” 那掌柜一听不是买茶的,脸色变了变,腰干也直了起来。 “谈什么合作?姑娘你可别开我玩笑了,像我这种小本经营,养家糊口就不错了,可没有余力再搞什么合作了。” 云七夕笑容不减,伸手指向斜对面的第一茶庄。 “我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让你的生意红过第一茶庄,有兴趣吗?” 那掌柜一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底露出一丝羡慕,回头把云七夕打量了好几眼,终是抵不住利益地诱惑。 “什么合作?你说。” 云七夕淡淡一笑,“我的合作很简单,赢利算你,亏了算我!” 谁也不是傻子,有钱赚谁不愿意多赚呢?更何况云七夕把风险都承担了,这么好的事儿哪里找? 所以当云七夕把合作的细节一说,老板虽然有些怀疑天上不会掉馅饼,但为了争口气,为了云七夕的那句在短时间内红过第一茶庄的承诺,他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与第一茶庄面对面做生意,一品茶庄就一直被第一茶庄踩在脚下,做漏了的生意才轮得到他们,所以这些年来,他的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有个机会让他出气,他自然是心动的。 从一品茶庄出来,云七夕走在街上,想起单连城经常一个人下棋的样子。 如今她就是在下棋,又一颗棋子放好了,心情真是好极了。 “云七夕,果然是你。” 听见有人连名带姓地唤她,云七夕顿住脚,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卫咏兰及她的丫头。 自打卫昂在那次出征中死了以后,卫咏兰对她的就有了很深的芥蒂,云七夕表示很冤。她哥死全因自己智商不够,跟旁人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人家愣是要怪在她的头上,她也没有办法不是? 云七夕朝她淡淡地笑,“卫良娣,好久不见。” 卫咏兰缓步走过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似是有些诧异。 “晋王殿下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 云七夕微微一愣,也以一种同样诧异的目光看向她。 “伤心,我当然伤心了,但伤心我就该长年累月地泪流满面吗?人都死了,活着的人再伤心又有什么用?日子还不是得过下去?” 卫咏兰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云七夕又是一笑,看向她,“想不开又怎样?总不至于要跟着他去了吧?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说呢?” 卫咏兰定定地看着她,半响都没有说话。 她也有很多的想不开,她好不容易嫁入太子府,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却没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太子就纳了新人,废了太子妃的地位,那太子妃的头衔也没落在她的身上。 她此时应该是单子隐身边最尴尬的那一个,且不管单子隐是否爱韦青青,但好歹她有地位,他虽然废了云揽月,但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有孩子。 只有卫咏兰,仿佛在这中间坐着冷板凳,还不如云揽月这个被废的太子妃。 “女人啊,有时候就是命,虽然生个好家世就能嫁个好夫家,但嫁个好夫家,也不一定就有好结果,比如我。” 卫咏兰本已认定她说的这一通是在嘲笑她,可是她最后加了“比如我”三个字,让她反驳无门。 “但我一直不太信命,总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卫良娣,其实你除了关系链不如韦青青以外,其他的我认为可没有哪一点比不上她,女人有时候是得认命,但是不能太早认命,你说呢?” 其实她本不想与她说这么多,不过既然巧不巧地遇到了,顺便挑拨一番,让太子府内忧外患一下也是好的。 卫咏兰还站在原地,似在回味她的话,云七夕已经满含笑意地越过她离去。 她捏着绢帕的手在收紧。 是啊,她哪一点不如那个姓韦的?若不是有皇后撑腰,她又哪里能这么顺利地嫁给太子? 想着与一品茶庄谈好了合作,云七夕加快脚步。 合作已经谈好了,她得回去准备货物才行。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猛然顿住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前面挎着篮子的那个女人。 “妈?”她自语一声。 可是怎么可能,她妈不是在后世吗? 那女人抬头时不知有没有看到她,只是突地转身快步朝走向了另一边。 云七夕加快脚步追上去,可是集市上人多,当她挤出人群追上来时,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刚才那女人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看错? 可是她真的是她妈妈吗?会不会只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是十六年前那张寻人启事中的那个岚琪? 就像这个时代也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云七夕似的,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可那毕竟是一张与她妈妈一模一样的脸,穿越过来一年多,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她妈妈了,突然看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的激动无以言表。 " " 正文 第336章 好一个瞒天过海的故事 晋王的死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大燕百姓无不扼腕叹息。晋王没了,百姓的安全感也没了,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个噩耗。只对一个人来说是好消息。 那就是一直视晋王为最强竞争对手,眼中钉的太子。 眼看着皇上突然病重,皇位继承人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晋王已死,四皇子身体不好,又无心朝政,太子必将是继任的唯一人选。 所以在这个即将皇位更替的关键时期,主动朝太子靠拢的人越来越多,单子隐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但是无论形势怎么变都不会改变心意的人也是有的,比如云冲。 大家认定单子隐继承皇位已是必然,只有他自己,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日在别苑里的每一个细节。 一个正常的女人见到多日不见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到这么漠然么?还是,那孩子的确不是她的孩子?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过孩子? 这日,又有人请单子隐在醉酒飘香吃饭。 一行人刚走进去,就发现一楼十分热闹。 那讲评书的人面前围了很多的人,连包厢里的人都出来听热闹了。 “他今儿讲的是什么?”单子隐问迎上来的掌柜。 掌柜似是有点儿难以启齿,直到单子隐的目光朝他扫了过去,他才打了个颤,低着头小声道,“说是什么狸猫换太子。” 单子隐眸子微凝,朝那个说书人看了过去。 那今日宴请太子的朝廷官员忙讨好地说道,“太子殿下,下官在楼上已经订好了包间,请。” 单子隐淡淡道,“不用了,就坐这里吧。”他伸手一指一楼的一处空位。 说书人面前那一群人听得入迷,不时笑,又不时发问。 狸猎换太子,讲的是宫廷里一个瞒天过海的故事。 那请客的官员本是想跟太子说一些私话,可如今在这么嘈杂的地方,自是什么也不好谈了。 而单子隐一直盯着那说书人,越听面色越寒。 好一个瞒天过海的故事! 莫非也有人在他面前瞒天过海? 菜刚上齐,那官员正举起酒杯准备敬酒,单子隐却突地站了起来,沉着脸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赶紧放了酒杯追出去。 单子隐脚步不停,只淡淡道,“改日再聚。” 太子都已经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想着一桌子未动的饭菜,何其肉痛?却只好笑着点点头。 “那好,您,您慢走!” 回到太子府不久,程奎带着人匆匆来了。 “太子殿下,向阳来了。” 向阳一入书房就扑通一声跪下,一脸讨好的笑意。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单子隐冷冷地盯着他,半响都没有说话。 向阳察觉出这位太子今日的情绪不太对,于是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只跪着不敢再吭声了。 “向阳,我是谁?”过了好一会儿,单子隐才淡淡发问。 向阳一愣,谄媚地笑道,“您,您是太子殿下啊。” 答完,迎上单子隐冷得好像没有温度的目光,他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知道欺瞒玩弄本太子是什么下场吗?” 听见单子隐骤冷的声音,向阳吓得浑身一抖,惊惶中连连磕头。 “太子殿下,就是给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您啊。” “说说那个孩子的来历吧!”单子隐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杯。 孩子? 向阳看单子隐的表情并不相信他,急得咽了咽口水。 “太子殿下,那孩子的确是晋王妃与晋王殿下的孩子,晋王殿下也的确还没有死,这都是草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的事啊。” 单子隐将茶杯轻轻放下,看着他。 “晋王妃已经回来了,如今住在安国公府,给你十天的时间,你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明? 向阳惶惶地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是。” 程奎带着向阳离开以后,单子隐往后闭眼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眉心,一动也不动。 红雨进来时,脚步更轻了些,小心翼翼地放了一杯热茶在书桌上。 “太子殿下,天气冷,喝杯热茶暖一暖吧?您若是困就到床上去睡,仔细着凉。” 单子隐睁开眼,坐起身,揭开茶盖,顿时一股特殊的香气顺着热气扑来。 他喝了一口,在嘴里抿了好一会儿,看向红雨。 “这茶哪儿来的?” 红雨嗫嚅着,似是有些不敢说。 单子隐叹了一声,“说吧。” 红雨这才小声说道,“这是废太子妃差人送来的,她知道太子殿下您喜欢喝这种茶,找遍了整个京城,尝了很多的茶叶,才找到了这种味道。她不让奴婢说的,怕您知道是她送的就不喝了。” 单子隐又喝了一口,半响才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自不会知道,这来自一品茶庄的茶其实产自安国府二小姐的房间里。 云七夕听闻第一批货物卖得不错,又准备了第二批准备送去。 可是她这两天总觉得有些奇怪,似有几个生面孔在府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这天她刚出府走了不远,就听到了两声口哨声,是有几日不见的石小六。 云七夕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朝石小六走了过去。 “我真是没想到,原来晋王殿下他……” “你小声点儿。” 石小六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云七夕给打断了。 可是他是真惊讶啊,当他按照她给的地址送信去,见到活生生的单连城,他差点儿以为见了鬼。 石小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云七夕接过信,没急着拆开,收了起来,笑着伸手拍了拍石小六的肩膀。 “石小六,你这信差的活干得不错。” 听着她的夸赞,石小六伸手挠了挠头发,嘿嘿地笑了两声,想起那天的事,问道,“对了,昨天太子殿下把你带走,没什么事儿吧?”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揪住他。 “你没把那天的事儿告诉他吧?” 石小六见她这么激动,赶紧摇头,“没。” 云七夕松了手,又警告他,“你除了送信以外,别的事情不要提,听到没有?” 要是让她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他铁定在京城外淡定不了了,万一一个冲动入了京城来,那可正好就上了单子隐的当了。 云七夕想了想,突地眼睛里眯起了一丝笑意,回头看着石小六道,“石小六,为了感谢你的辛苦,我决定晚上请你在醉酒飘香吃一顿,赏不赏脸?” 石小六乐了,“真的假的?这么好的事?” 云七夕白他一眼,“来不来?” 石小六连忙点头,“白吃白喝,当然来了。” 晚上,云七夕依照约定到了醉酒飘香,石小六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云七夕大方让石小六自己点菜。 “石小六,这个信差的活儿你还得继续做下去。” 说完,她掏出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笺递到石小六面前。 “收好了,这重要机密,绝对不可以泄露半点儿。” 听她这么说,石小六立刻小心地收了起来。 吃过饭后,石小六先行离开,临走时说,“你放心,我明日就将这封信送出城。” 看着石小六下了楼,云七夕看着桌上的酒,这才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旁侧的窗户是开着的,风吹进来还挺冷,一口酒喝下去,那股冷意倒是褪了不少。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话说石小六喝过二两小酒,走出醉酒飘香后,一路哼着小调,心情惬意。 刚拐过街头,几个高大的男人突地堵在了他的眼前。 这明显是找岔的,依他平日的脾气,他可是没有那么容易忍让的。可今日不同,他的身上有重要信息,所以他打算平静地绕过他们继续走。 “抓住他!”其中一个男人沉声一喊。 石小六一听,撒腿就跑,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站住!” 笑话!你让站住就站住! 可,没跑多远,前面又出现了几个男人。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已无路可逃。情急之下,他窜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倒霉的是,那竟是一条死巷子。 看着一群人步步逼近,石小六好汉不吃眼前亏地笑了笑。 “各位找我有事?” “太子殿下,就是他,我刚才亲眼看到晋王妃与他鬼鬼祟祟,肯定有事儿。” 一群人让开一条道,向阳引着锦衣风华的单子隐一路走到了石小六的面前。 “是你?” 他记得他,上次就是他告诉他云七夕喝醉了。 石小六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却已经退无可退,干笑地喊了一句。 “太子殿下。” “你跟晋王妃很熟?”暗夜里,单子隐眸光淡淡地盯着他。 石小六赶紧摇头,“不,不,怎么可能?晋王妃怎么可能跟我这样的小人物熟悉,不过是刚巧碰到了而已。” “太子殿下,别听他瞎说,我亲眼看到晋王妃给了个东西给他。”向阳愤愤地看着他。 单子隐看了石小六一眼,眸子缓缓眯起。 “搜。” 正文 第337章 逗比屌丝要逆袭 单子隐一声令下,一群男人立刻冲上来,把石小六按到墙壁上,对他上下其手。 石小六如被强了一般地大叫,“喂喂喂,几位大哥,你们这样摸我不太好吧?我,我可没有那断袖之癖。” 那几个男人自然不会理他,其中一个男人从他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单子隐面前。 “太子殿下,找到了。” 向阳盯着那递上来的纸笺,兴奋地说。 “对,就是这个,我当时看到晋王妃给他的就是这个。” 石小六脸色一变,想上前去,却被两人按在墙上,一动也不能动。 单子隐看了石小六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那张纸笺上,修长的手指缓缓将纸笺打开来。 向阳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结果的揭晓。 自单子隐给他定下了十日的期限以后,他便一直在密切观察云七夕的动静,注意到她和石小六有些异常。看到他们今天晚上又聚在醉酒飘香,还神神秘秘地传递东西,他料定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立刻通知单子隐来抓人的。 若这是晋王妃写给晋王的信,那不就可以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想到自己又立了一大功,可能又要得一笔赏银了,向阳盯着那纸笺的眼睛都在放光。 纸笺在单子隐的手中终于打开来。 目光落于纸上,他目光沉下。 向阳也是脸色一变,不敢相信。 “这,这怎么可能?” 这张纸竟是空白的? 大晚上的,拉着太子来看一张空白的纸。 这简直就是一出闹剧。 “不可能!不可能!”向阳冲上去,在石小六的身上一阵乱摸。 石小六被他那一双手恶心得,“别摸了行不行?男人摸男人,越摸越恶心啊!” 可无论向阳再怎么搜,也再搜不出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 “这怎么可能,我分明看到晋王妃给了他一张东西的。”向阳还是不相信。 而且石小六一出醉酒飘香就被他们拦截了,他根本没去过别的地方啊。 石小六推开他,挣扎了两下,按住他的那两个人也放了他。他气呼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 “你瞎了啊,不是都找出来了么?你可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单子隐两根手指夹起手中的纸,盯着他。 “晋王妃给你一张空白的纸做什么?” “拉屎啊!” 石小六一语惊呆了众人,可他自己却愣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我在醉酒飘香吃完饭正好想拉屎,可是又没纸,晋王妃就好心给了我一张宣纸。她还说我擦屁股用宣纸,我的屁股太金贵。是,我知道,我的屁股用了点儿昂贵的纸是我不对,可也没规定说不可以啊,我承认我这屁股配不上这纸,但也不至于被你们这样满大街地追吧?” 他胡说八道地说了一大通,愣是把周围的人都说得一愣一愣的。 向阳偷偷去看单子隐的脸色,见他脸上阴云密布,似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太子殿下,我,我……” 一个我字还没完,单子隐手一扬,一巴掌把那张纸拍在他的脸上。 向阳头一偏,没敢叫半个字,甚至不敢捂着脸,只能生生地受着。 “太子殿下,我错了,我错了……” 单子隐恼怒地转身走出巷子,那些个高头大马的汉子也跟着走了出去,只余向阳抓住那张纸,捂着火辣辣的脸,那表情简直一下子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 “那个,纸可以还给我了吗?我要去拉屎了!” 石小六在人家身心都受到严重创伤的时候,还狠狠地补上了一刀。 向阳扭过头,愤恨至极地瞪着他,突地发疯般地冲上去,大有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可石小六好歹是军营里的练家子,刚才他们人多势众他对付不了,眼下一个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里。 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扳住向阳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向阳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哎呦直叫唤。 石小六捡起飘在地上的那张纸,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重新收入怀中,笑着拍了拍向阳的脸。 “你若是不满意我用昂贵的纸擦屁股,那你也用啊,这么点儿小事你还惊动太子殿下,我看你拉屎也用不上纸了,屎全装你脑袋里了。” 向阳被他这般羞辱,只能瞪着他,不能反驳。 凭刚才那两下他已经知道,他不是他的对手。 当隔天石小六把这个笑话讲给云七夕听的时候,云七夕差点儿没笑死。 “哎呦喂,我说你也太逗比了,你这简直是逗比屌丝要逆袭啊,戏份和关注度全被你给抢去了。擦屁股的梗你都想得出来,简直太有才了。” 石小六回想起来也是大笑,“你没看见当时太子的那张脸,简直恨不得吃了那个姓向的。” 云七夕拍拍石小六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行,不错,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要我送一张白纸给晋王殿下,那是什么意思?”石小六最不解的还是这个问题。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高深地一笑,“那可不是一张白纸。” 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不露痕迹地传递消息,他们想跟她玩,多活几百年再说吧! 自那夜大费周章地出动,最后只找到一张白纸之后,单子隐的脾气明显火爆了不少,府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地接近他。 只有红雨每天忐忑不安地送茶过去时,书房里还算平静。 红雨的茶渐渐地成了习惯,所以当有一天这种规律突然被打破,他反倒是不习惯了。 这一日,红雨忐忑不安地泡了一杯茶来,单子隐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这茶怎的换了?” 红雨一惊,立刻惶恐地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恕罪,只因废太子妃送来的茶叶奴婢用完了,可废太子妃一直没有再送来,听闻她这两日似乎病了。” “病了?”单子隐沉吟了一句。 当他再次踏进别苑的时候,云揽月确实卧病在床。 当然,云揽月自不会想到他会来看她。 “听闻你病了?怎的没有找大夫?” 这话虽不带什么感情,可还是听得云揽月鼻子发酸。 她立刻强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 “你坐一会儿吧,我让人去给你沏杯茶。” 单子隐沉吟了一会儿,轻“嗯”了一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云揽月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单子隐端起来,揭开盖子闻了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抿了一口。 “你这茶是哪里来的?”他放下茶杯,问道。 云揽月有些紧张,心跳得很快,绞着手指,说道,“我知道你爱喝这种茶,我让红雨不要告诉你,可她还是说了。” 单子隐皱着眉头,看着那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没有说话。 “你,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云揽月小心翼翼地问。 单子隐轻叹了一声,抿了口茶,道,“茶好,你有心了。” 云揽月张了张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几乎从没有这样温情地跟她说过话,即使是没有废她的时候,也没有过,从来都是她去主动倒贴上去。 虽然她早就明白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她早就知道他心里不是特别喜欢她,可是因为她喜欢他,她先付出了心,所以她无怨无悔。 “云儿这两天还好吗?”单子隐问。 云揽月闻言,看了一眼在摇床上熟睡的孩子,回想起云七夕说的第二条,点点头。 “你放心,云儿长得很好,虽然……虽然她不是我生的,但我会像对亲生孩子一样对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单子隐说,“你辛苦了。” 云揽月激动得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 单子隐临走时又问,“七夕这两天来过吗?” 云揽月摇摇头,“没有。” 单子隐点点头,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开了许久,云揽月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云七夕的话真的奏效了! …… 这些日子,云七夕的心里除了铃兰的事,还多了另一件事。 她每天去集市,只为蹲守一个人。 这一天,她终于又看到了她。 对方好像也看到了她,走得极快。 云七夕追上去,竟然看到她匆匆忙忙地进了锦绣坊。 她紧跟着进了锦绣坊,来了后院儿,正在后面教那些姑娘们刺绣的芸姨立刻叫住了她。 “云姑娘,你何时回来的?” 自从出了事,大家见到她,都自觉不再叫她晋王妃了。 “我回来好些天了。”云七夕答着话,眼睛却在四处看。 芸姨走了过来,“你在找什么吗?” 云七夕问道,“芸姨,刚才进来的那个提着篮子的人是你的人吗?” 芸姨似是仔细想了一想,才道,“哦,你说的是阿岚啊,她是我们这里新请的厨娘,刚刚去买了菜回来,大概去厨房了,怎么了?” 阿岚?云七夕觉得这一定不是一种巧合。 云七夕抓住芸姨的手,激动地问道,“芸姨,阿岚是她的小名吧,她全名叫什么,是不是叫岚琪?” “岚琪?”芸姨低低地重复,看着云七夕的眼神有着一抹深意。 正文 第338章 是身体想我还是心里想我?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了。 “阿岚,你过来。”芸姨招呼她。 云七夕紧紧盯着这个正走过来的妇人,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 这分明就是她妈的脸啊! “阿岚,你就叫阿岚吗?本名叫什么?”芸姨问道。 那阿岚走过来,抬头平静地看了云七夕一眼,眼神没有半点异常地转向芸姨。 “芸姐,我就叫阿岚。” “那你认识她吗?”芸姨指着云七夕问道。 阿岚又看了一眼云七夕,摇了摇头。 “不认识。” 看着阿岚平静中不带一丝波澜的目光。云七夕缓缓地镇定了下来。 如果真是她妈妈的话,她不可能不认她啊。 只能说明,她只是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那么,她会不会就是十六年前皇上和拓跋洵要找的那个岚琪呢? 云七夕盯着阿岚,淡淡一笑。 “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只是跟我认识的那个人长得很像罢了。” 芸姨笑着点头,“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还是挺多的,可能确实是你看错了。” 云七夕想了想,对芸姨说道,“芸姨,我今日想在你这里蹭一顿饭,不知道你肯不肯?” 芸姨听罢,笑起来,“那敢情好啊,有什么不肯的,添人添热闹啊,阿岚,今天晚上多加两个菜啊。” 阿岚微笑着应了一声“好”,就朝着后面的厨房里走去。 云七夕仔细看着她的背影,是她妈妈还是只是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日子久了,一定能看得出来。 而且,她有很多可以辨认出来的方法,到时候,她想不承认都不行。 除非,她也跟她先前一样,失忆了。 阿岚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云七夕就在厨房一边和芸姨聊天一边不时朝厨房里看。 阿岚在厨房里做饭很认真,好像并没有关注他们谈了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那些姑娘就回家了。只剩下芸姨和阿岚两个人,云七夕在这里倒真是添热闹了。 阿岚在芸姨的坚持下才坐下来,只是十分局促,也不多话。 芸姨伸手夹了一筷子芋头,夸奖阿岚的厨艺好。 “我这么多年,厨娘也换过几个,总难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阿岚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做的菜倒对我的胃口,也记得住我爱吃什么。” 云七夕盯着那芋头看了一会儿,突地起身夹了一筷子给阿岚。 “岚姨,你辛苦了。” 阿岚抬头看了她一眼,朝她微微一笑,眸底很温暖。 “谢谢小姐!” “不用!”云七夕淡淡笑着,就那么盯着她。 阿岚在她的注视中,夹起碗里的那块芋头,送进了嘴里,抬头又微笑地看了她一眼。 在她的记忆里,她记得她妈妈对芋头过敏,是不吃芋头的。 所以眼前这个真的不是她妈妈吗? 骤然间,云七夕心情无比失落。 她突然间穿越了,与她的妈妈分别后一直以为再也无缘相见,如今看到一个与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的人,那种激动的心情自是无以言表。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她不是她的妈妈,这结果让她难免失落。 出了锦绣坊,云七夕又去了一趟一品茶庄。 那掌柜见到她,与她第一次跟他谈合作时的态度大不相同,如果说当时他是咬牙,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答应合作的,那么这些天他也已经尝到甜头了。 从前的废太子妃指名要云七夕放在这里代销的那种茶叶,而后来太子竟然也亲自派了人来买。 太子殿下光顾的店,先别说能赚多少,这首先是一种荣耀啊。 这一品茶庄有了太子这个顾客,名气自然很快就出去了。那些名门贵贾也会跟风,也许就是为了一种光环,也许是为了讨好太子,客流渐渐都涌向了一品茶庄。 而第一茶庄眼看着太子这个有钱又有权的客户被一品茶庄给抢去了,还连带着把好大一部分贵客也抢走了,自然心中是不服。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一品茶庄的老板简直乐开了花。 见到云七夕,愣是把她当上宾对待。 “姑娘,我这生意能好起来也是全指望你带来的好茶叶,没想到太子殿下能如此喜欢这种茶。” 云七夕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掌柜,这些天赚了不少钱吧?” 听她提钱,掌柜脸色有点不自然,那口气也立刻变了。 “赚是赚了些,可也没赚太多,姑娘,你当初可是说的赚了归我。” 云七夕一笑,“你紧张什么,我不就问问,没说要分你的利润,这既然是我们的合作,我问一问销售业绩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掌柜笑着连连点头,“是,是,应该的。” 想了想,掌柜终是问道,“我只是实在好奇,姑娘似乎是知道太子殿下会喜欢这种茶叶?”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掌柜,你还想不想赚钱了?想赚钱就不要问太多,有顾客就只管卖就是了。” 一听这话,掌柜自是不敢再多问什么。 回家路过沉香阁时,云七夕停下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想起那个为她穿耳洞的翩翩公子,想起那个孱弱却多情的大王。想起她第一次在翠柳居里看到无夜与单子隐。 所以,看似平静的表相下,其实有很多事情都已经在悄悄地酝酿。 晚上躺在床上,她有些睡不着。 一道城门,把她和单连城里外相隔。这是上天的安排,要让他们接受这样的考验。 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她有些想他。 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她如今倒是深有体会了。尤其是这样的大冷天,总觉得一个人的被窝里没有温度。 正在她孤枕难眠的时候,突地,一个人影破窗而入。 云七夕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来人。 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一道修长的影子立里清淡的月光里。 云七夕心跳加快,甚至没穿鞋子,就跳下了床奔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那个宽大的怀抱。 她正在想着他,他就出现了,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里话么? 两个人紧紧相拥,什么都没有说,只听着彼此的强烈的心跳就能感应那种思念。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入京城很危险?”半响,云七夕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我担心你。” 单连城吻了一下她的鼻尖,知道她光着脚站在地上,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我不是有给你带信吗?”她勾着他的脖子。 单连城低头看她,将她放在床上。 “一张纸几个字,远不如看见你就在我眼前来得真实。” 云七夕知道这天儿冷,掀开被子拉了他上床来。 单连城轻轻搂住她,和她一起躺下,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从前风光无限的晋王爷,如今轮到无家可归的地步,要见自己的老婆都还要偷偷的。 云七夕近距离看着他,觉得他英俊的侧颜多了一丝沧桑,不由替他觉得委屈,也替自己感到委屈,可是想到铃兰,又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皇上的身体我相信你也听说了,我去看过了,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重,母妃身体也还好,你别担心。明日我再去宫里面看看皇上的情况,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单连城点点头,被窝里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我相信你。” 云七夕在他的臂弯躺了一会儿,突地轻声唤了一声。 “连城。” “嗯?” “你这么冒险的来,是想我还是想女儿?” 单连城侧过头来,凝视着她。 “都想。” 这答案明显令人不满意,云七夕有些不死心。 “那是想我多还是想女儿多?” 单连城唇角勾着一丝笑意,倾过来咬住她的唇,大掌滑向她的细腰。 “七夕,女儿是女儿,想你跟想女儿的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开始吻她,吻得热烈,吻得深情。 于是云七夕心里又有了疑问。 “那你是身体想我还是心里想我?” 单连城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盯着这个较真儿的女子,眸子暗了暗,声音发哑。 “因为心里想你,所以身体也想你,满意了吗?” 他好像有些拿她办法的无奈,暗哑的声音里表达着一种压抑的欲望。 “满意!”云七夕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吻了过去。 两片唇接触在一起,同时一声满足地低叹声。 果真是小别胜新婚,如今他们能够如此温情的机会太少了,短暂的别离,心里的思念,担忧,不安,牵挂统统都在心里翻涌。 单连城有句话说得对,一张纸,几个字,根本不如看着对方就在眼前来得真实。只有此刻真正拥住彼此,吻住彼此,那颗心才稍微安定了些。 想念,贪恋,疼惜,委屈!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最后谱成一曲鸾凤和鸣的天籁。 单连城在她的身上挥汗如雨的时候,他动情地捧着她的脸说,“七夕,你等着,我欠你的安稳一定会还给你。” 云七夕迷离着双眼朝他扬唇,“那个安稳是你欠我的,也是我欠你的,我们一起去创造。” 单连城“嗯”了一声,耕耘地更加卖力。 最后,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突然说,“七夕,我要带你和铃兰走!” 正文 第339章 机会来了 云七夕手指一紧,“不可以,你不能冲动,单子隐看似没有设防,但他何其奸诈,不可能不防备,即便要那样做,也得好好计划。我也很想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但目前,我们必须忍耐。” 单连城手掌摩挲着她的脸蛋,暗哑的声音里有一丝愧疚。 “七夕,委屈你了。” 云七夕眷恋不舍地环紧他。 “为了铃兰,此刻所有的忍耐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单连城是半夜离开的,云七夕几乎彻夜未眠。 他要带他们走,这件事情仔细谋划,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即便他们走了,走到天边儿去,人家又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次日,云七夕又去了一趟皇宫。 承乾宫内,单烨坐在书桌前,精神看起来比上一次倒是好了很多。 今日这承乾宫里再没有香料的味道,看来尤万山已经按照他说的做了。 有人心慌不安,迫不及待,她偏不让他得逞。 “皇上,安阳郡主来了。”尤万山上前禀告。 单烨抬起头来,看到云七夕,朝她招了招手。 “七夕,你来了,来看看我这幅字如何?” 云七夕走近,看了一眼桌上的字。 从前,她也看过皇上的字迹,笔锋有力,刚劲大气,如今,他的字还是依然漂亮,只是却少了几分力道。 “皇上,您身体不好,就多多休息。”云七夕劝他。 单烨淡淡一笑,“朕自己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死不了。” “哎呦,皇上,您可别说这些晦气话啊。”尤万山急忙回道。 单烨斜了他一眼,“该死的始终要死,不该死的阎王爷也不收。” 这一连好几个死字把尤万山给急坏了,云七夕笑着安慰他。 “尤公公,你放心吧,皇上的身体好着呢。” 正在这时,外面有个小太监匆匆进来。 “皇上,有您的信。” 尤万山接过信递到了单烨的书桌上,单烨看了一眼那信封,却并未拆开,而将它放到了边。 云七夕觉得那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她又给单烨把了一次脉,重新写了方子,换掉了几味药,叮嘱单烨好好休息后,才离开。 待承乾宫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单烨的目光才又朝着那封信看去,拿起拆开来只看一眼,拍在桌上,嘲讽地一笑。 “这个拓跋洵,还是不死心。” 尤万山小心地问道,“皇上,这已经是第三封信了,拓跋洵还是只有那一个要求吗?” 单烨点头,“他想把阿萝的墓迁到北狄去,朕偏不允,朕生不能得到她,死也要与她长眠。过段日子,朕拟一道圣旨,待朕死后,把阿萝的墓迁入皇陵,朕要永远与她在一起。” 尤万山狠狠一闭眼,今天皇上这一口一个死字的,听得他心惊肉跳的。 “皇上,您可不要这样说,您的日子可还长着呢,您这样说着让奴才心里难过啊。” 单烨看他一眼,突地笑了一声。 “难过什么?始终要死,你也要死,我也要死。我虽然怕阿萝不肯原谅我,但等到了地下,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求得她的原谅。” 尤万山终是只能一声叹息。 他们的恩恩怨怨,他知晓得最清楚,不过他倒是佩服拓跋洵,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才可以让人执着到老? …… 自从单连城提出要带着她和铃兰离开,云七夕心里的那根弦就是一直崩着的。 这是一件冒险的事情,成功,他们一家三口就幸福了,不成功,甚至可能丢命。 她以为她装作铃兰不是她的孩子,不在意她,单子隐就会疏于防备,但没想到,几天后,他竟然把云揽月和铃兰接回了太子府。 铃兰入了太子府,想要救出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莫非他是预感到了什么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机会来了。 三天后,是太子的生辰宴。 往年,太子的生辰或许没有这么隆重,但今年不同,他是皇位继承人,眼看着就是天下的掌权者,巴结的人自然多,生辰宴自然也要隆重不少。 相信单连城也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但她害怕他轻举妄动。 于是这一天她又找到了石小六,让她带了个消息出去。 京城外,夜色下的白杨村一片静寂。 单连城拿到云七夕的信,点燃油灯,将信纸拿到火上烤了烤,那纸上的字迹慢慢地现了出来。 这方法是云七夕教他的,用白蜡在纸上写字,明眼人根本看不出来写了什么,但是如果在火上一烤,蜡的油渍浸入纸中,字迹就会变得明显起来。 看完了信,单连城的眸子眯起,火光跳跃在他的眼中,瞳孔越发幽深。 平日里,云七夕无事没理由进得太子府,但是太子生辰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嫂子,二哥的生辰宴你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 单宝珠来到她的房间,善解人意地劝着她。 云七夕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我要去。” 单宝珠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解,为什么她觉得她的笑容里有一丝深意。 太子生辰宴的当天,云七夕整天都呆在房间里。 看起来她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有多么地激动。 她收拾好了一切,装在一个包里交给石小六,希望他能在他们逃离京城以后,把她的东西给她送来。 转眼间,到了傍晚。 安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云七夕跟单宝珠和苏玉婉一个马车,云冲和云风烈骑着马。 苏玉婉的兴致看来不高,一路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 想来也是,从前,太子是她女婿,她是太子的丈母娘,腰干自然要挺得直一些。 可如今,云揽月被废,虽然又被接了回去,可地位自是大不如从前。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能好受。 “大娘,如果呆会儿有时间,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姐姐吧。我上次有跟姐姐说,可以想办法帮她恢复容貌的。”云七夕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的宁静。 苏玉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 “那当然好了。” 转眼间到了太子府,太子府门口十分热闹,豪华马车停了一大排。 府内的热闹声音在外面就能听得清楚。 还没往里走,云七夕便看见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车门被推开,单景炎和张沁雪先后下了马车。 张沁雪一眼便看了云七夕,快步走过来。 “七夕,你也来了。” 云七夕淡淡一笑,“我当然要来了。” 单景炎随后走来,与她相视一笑。 几人一同朝太子府里走去。 太子府布置得十分喜庆,听着大家对单子隐的恭喜声,云七夕才又知道了另一件喜事。 原来新太子妃韦青青怀孕了。 所以今日算是双喜临门了。 只有云七夕,在这喜庆的氛围里,心情紧张而沉重。 单景炎是单子隐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与他同一桌。 云七夕松开了张沁雪的手。 “你过去坐吧,我还是坐远一点比较好。” 张沁雪知道她的尴尬,也不为难她。 “好,呆会儿吃过饭,我们再一起好好聊聊。” 云七夕点点头,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但她却可以把中心位置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韦青青坐在单子隐的旁边,卫咏兰坐在韦青青的旁边,脸色不大好。 对卫咏兰来说,大家的恭喜声对她无异是一种嘲讽。 她比韦青青先过门那么久,不仅身份不如韦青青,如今连怀孩子都让她捷足先登了,这让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平? 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她坐在主位上,可是焦点却不是她,而是另两位。 偏偏面对人家的恭喜,韦青青还一脸淡然的样子。这让人怎能不气? 还有一个让云七夕不得不多看一眼的是小路子。 小路子在单子隐的身后忙前忙后,唯命是从。忠心二字都写在脸上。 这可能也是出现变故以后,单子隐留下了他的原因吧? 与她料想的一样,云揽月不在,这样的场合她出席是尴尬的。 我在看人,人在看我,云七夕同样也是别人关注和八卦的对象。 在别人眼中看来,她的命运实在是有些凄惨,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假意的同情。 当然,这些云七夕统统都不必理,日子始终是自己在过,与旁人没有关系。 而淹没在宴席的热闹里,云七夕表面平静,心情却是越来越紧张。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晚上。 大家纷纷向寿星敬酒,单子隐都爽快喝下,看起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对那些向单子隐敬酒的人,云七夕充满了感激之情。 喝吧!最好让他喝个七荤八素,最后不省人事。让单连城成功地把铃兰救出去。 酒席过半,突地一个佩刀侍卫匆匆闯入席间,面色凝重地朝单子隐跑去。 云七夕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由握紧,紧紧盯着那个侍卫。 “启禀太子殿下,有人夜闯太子府。”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一大群女人表情惊慌。 云七夕虽未动声色,一颗心却是猛地提了起来。 正文 第340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单子隐却是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淡然地扫了一圈儿惊慌的众人,视线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了云七夕的身上,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人胆敢夜闯太子妃,实在大胆,给我搜。” 他的语气轻轻地,淡淡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听得让人背脊发寒。 “是!” 随着整齐的应答声,太子府周围突然窜出了好多的佩刀侍卫,就像是早就埋伏好了似的。 宴席上,女人的尖叫声四处,纷纷惊慌逃窜。 先前还喜庆热闹的现场转眼间仿佛有了血雨腥风的味道。 韦青青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女人,到此时依然能如此淡定。 “殿下,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想先下去休息了。” 单子隐点点头,“好。” 在韦青青退下不久,云七夕也趁机混进慌乱的人群里,渐渐地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宾客都在前院儿,此时后院儿全是侍卫奔跑的脚步声,气氛紧张中透着一丝杀气。 云七夕依稀记得云揽月的住处,顺着廊檐下的暗处,她小心地避开那些侍卫,飞快地走。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亮着灯的院子,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云揽月院子,铃兰应该就在那里。 正准备往前走,她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拽向一边。 “是我。” 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 “连城?”云七夕转身撞入他的怀中。 “嗯。”单连城紧紧圈住她,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儿,云七夕压低的声音很紧张。 “连城,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没事,一点小伤。”单连城抓住她的手。 “你快走吧,他们正在找你。”云七夕手心都汗湿了。 单连城握紧她的手,在黑暗里抱着她,有力的手臂表达着他坚定的态度。 “不,我要带着你和铃兰一起走。” 这种坚持在这一刻不该有,云七夕好心急。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单连城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七夕,别怕,有我在。” 此时此刻,他沉稳的语气,他有力的手心给不了她安全感,整个太子府内的紧张气氛,侍卫们追命的脚步声,都让她感到危险在逼近。 “七夕,你先出府去,等着我。” “不,我想出府,可以光明正大,你不可以,你先离开。” “七夕,听话!”单连城盯着她,急切又无奈。 云七夕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有一路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那边没有。” “那边也没有。” “看看这边!” 说话之间,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单连城牵着云七夕快步拐过了廊檐,前面竟也有声音过来了。 看来几路侍卫都朝着这边来了。 情急之下,单连城推开一间房,拉着云七夕走了进去。 “谁?” 里面的人刚响起一声问话,便很快被呃住了喉咙。 呵!他们算是自投罗网么? 云七夕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的人竟是韦青青。 被单连城扼住喉咙的韦青青站得笔直,神情也很淡定,没有表现出丝丝惊慌。 “果然是你。” 听她这口气,她早就料到闯入太子府的人是他,她早就猜到他还活着。 杂乱的脚步声聚在了房外,月光将无数道人影投在窗户上。 “都没有。” “没有?一个个房间地找,必须找出来。若是找不出来,就等着太子殿下问罪吧。” 砰!砰! 一道道的门被推开,侍卫们依次闯入。 脚步声最后来到了这间房的门口。 相信侍卫们都知道这是谁的房间,所以似有顾虑。 “老大,这是太子妃的房间,也要查吗?” 外面安静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 “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必须把人找出来。”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既便敲了许久没人应,但那敲门声依然执着。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打开。 韦青青站在门内,淡淡地看着他们。 “找刺客找到我这里来了?” 她的声音虽然是淡淡地,但却不失一种威严。 门口的几个侍卫惶恐地低下头。 “太子妃,得罪了,属下们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和您的安全着想,不把刺客找出来,恐是后患无穷。” 韦青青“嗯”了一声,表达她对他们的理解,淡淡道道,“我今日身体不太舒服,刚回房休息了一会儿,没看到什么刺客,你们去别处仔细看看吧,别来吵我。” 说话间,她食指按上了太阳穴。 那站在门口的侍卫迟疑了一会儿,终是低头。 “是,属下们告退。” 一群侍卫陆续离去,韦青青重新将门关了起来。 房间里,单连城和云七夕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们离开了,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你们赶紧从后门离开吧。”韦青青淡淡地说。 云七夕浅笑地看着她,“太子妃,为什么?” 韦青青没有看她,却是看着单连城,只说了三个字。 “在意你。” 嘿!原来这妮子还惦记着她老公呢。 听着人声渐渐远去,韦青青打开房间的门。 “你们跟我来吧。” 他们住在后院,离后门并不远,再加上有女主人引路,他们很顺利地就到了后门。 “你们走吧,我只当从没有看到过你们。” 说完,韦青青便转身往回走去。 说实话,云七夕挺不想欠她情的,更不想单连城欠她的情,情债最早不好还。可眼下情况紧急,也没有别的办法。 打开后门,却没想到外面站着一个侍卫。 那侍卫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单连城一掌给打晕了。 一刻钟后,侍卫们引着单子隐来到后门,把那个被打晕的侍卫叫醒。 “你可有看清,把你打晕的人是谁?”单子隐问。 那人捂着被打痛的后脑勺,回忆了一下。 “属下,属下觉得很像晋王殿下。” 单子隐的眸子顿时一沉,怒目扫过一圈儿侍卫。 “你们这么多的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抓不住?” 那些侍卫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 单子隐沉思了片刻,转身大步往回走。 今日的宴会,云揽月一直带着孩子没有出去,当听说了有刺客,她就更是不敢出来了。 所以当单子隐突然来到她的院子时,她心里一松,抱着孩子朝他奔过去,跑了一半儿,又停了下来,小声问,“殿下,听说有刺客,找到了吗?” 单子隐沉着脸,把她的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儿,问道,“有没有人来过?” 云揽月摇摇头,“除了侍卫们前来搜查过,没有别的人来过。真的有刺客吗?你没事吧?” 单子隐回头,看了一眼在她怀里熟睡的孩子。说了一声“没事”,转身离去。 客人们早已散场,单子隐纠集所有的侍卫,留下了府衙的人。 “那刺客受了伤,且必定还在京城里,今晚就算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 一声令下,所有官兵都出动了。 出府后,云七夕发现单连城背上中了一剑,很是忧心,首先必须要找个地方帮他治伤才行。 可是他们该去哪里呢? 还没想好可以去哪里,官兵们的脚步声就打破了京城的安宁。 很快,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子府闹刺客的事情了。 大家都各自关闭门户,遇到官兵和侍卫前来,就自觉配合检查。 “七夕,你跟我分开走,你跟着我走会很危险。”单连城说。 “不行!”云七夕很坚决。 夜幕下的京城,全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里。官兵很快冲向京城每条道路上,他们可以逃出去的范围越来越小。 “所有的官兵都出动了,就算今晚逃过,明天要出京城也不容易。”云七夕低低地说。 正在这时,旁边一间店铺的门突地打开来。 “你们快进来!” 云七夕回头一看,竟是芸姨。 没有时间再多做考虑,云七夕拉着单连城很快闪入了锦绣坊的大门。 那些官兵来得极快,他们刚刚进去不到半刻钟,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云七夕紧张地握着单连城的手,她倒不是怕别的,主要是怕连累了芸姨。 芸姨却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便走到前面去开门了。 “敲什么敲,这大半夜的,不让不让人睡觉了?” 开门声伴随着芸姨抱怨的声音响起。 “官府找人,赶紧把门打开。”那官兵官不大,口气倒是蛮大的。 芸姨撩了她一眼,却是一笑,“官兵啊,官兵怎么了?官兵很了不起么?官兵就可以随便私闯民宅?” 一连几句问话把那官兵问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回过神。 “你可不要废话,赶紧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找人。” “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芸姨没有要让的意思。 官兵冷笑,“有没有搜过才知道,要是耽误了官府的事儿,你可担待不起。” 芸姨又岂会怕了他的威胁,笑出了声。 “是吗?我担待不起?我是吓大的吗?我还就告诉你,今儿这个门姑奶奶我还就不开了呢。” 正文 第341章 这个情你要还回来 “就是皇上站在我锦绣坊的门口,开不开也看我的心情。皇上当年喜欢我姐妹,求着让我说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尿裤档呢。” 这群官兵何曾见过如此狂妄,胆敢与官府对呛的百姓? 芸姨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傻眼的官兵。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硬闯,我保证让皇上亲自办了你们,说到做到。” 这下反了过来了,官兵反遭威胁了。 虽然不知道她话中的真假,但这群官兵还是生怕她与皇上真的有什么交情,自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他们还一脸懵逼的时候,芸姨已经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次日一大清早,这事儿传到了宫里,承乾宫里传出了皇上的大笑声。 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很好奇,自皇上生病以来,可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皇上如此爽朗的笑声了。 把这事儿说给单烨听的是尤万山,看到皇上高兴,自个儿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俏芸还是当年那个泼辣的俏芸,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连官兵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单烨大笑着,记忆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那时他正年轻,那时她们正妙龄。 阿萝的身边总有这样一个泼辣的女子,她胆子大,连皇上都不怕。 若说阿萝是一朵百合,那俏芸就是一棵青竹,韧性十足,然而阿萝有很多时候又何尝不是一棵青竹,坚韧而倔强? 昨晚搜遍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次日,全城戒严。 城门口的盘查尤其严格。 整个京城都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大家都知道昨晚太子府出了刺客这档子事儿,所以进出城大家都安安静静地接受检查。 单连城不能一直呆在锦绣坊里,他甚至不能一直呆在京城,因为一日找不到他,单子隐一日都不会松懈,他只有出了城,才是最安全的。 云七夕偷偷去城门口查看过情况,想出城并不容易。 想了一晚上,芸姨突地一拍桌子。 “这样,我亲自送你出城,我相信那些官兵不敢奈我何。” “不行。”云七夕立刻否定了她的说法。 “芸姨,昨夜你收容我们已是冒险,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今日,芸姨为了他们,连锦绣坊的门都没有开。 云七夕沉思了片刻,说道,“芸姨,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锦绣坊的门打开,你平日里从来都开着门,独独今天关门,一定会引起人的怀疑的。” 芸姨想想觉得她说得有理,“好,我去把门打开,你们就呆在后面不要出来。” 说完,芸姨走到前面去开门。 谁知门刚一打开,门口竟站着一个人。 芸姨盯着那人,顿时脸色一变。 ……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有很多,每一个人,每一辆马车都只有经过严密地排查方可放行。 城门的守卫查了一上午依旧一无所获,太子府已经来询问过好几次,后来甚至派了人亲自在城门监守,可见太子想要抓住刺客的决心。 正午时分,一辆镶金的黑漆大马车从京城大道缓缓地驶向城门口。 “停车,检查!” 快到城门口时,马车立刻被守城官拦了下来。 车门紧闭,马车内半响没有回音。 那车夫笑嘻嘻地说,“这位官爷,这马车里坐的是……” “我管你马车里坐的是谁,今日要从这城门口过,就必须得接受检查,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下的命令,谁敢不从?”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佩着大刀的守城官给堵了回去。 他在京城任职多年,自然也是有眼力见儿的,看马车也知道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他及时把太子殿下搬出来,自然没人敢不从。 可是,那马车门依然紧闭。 后面排队出城的百姓也不由好奇地探头往前面看。 那守城官面子下不来,拿刀鞘重重地敲了敲马车门,嚷道,“聋了吗?开门接受检查,不要耽误其他人进出城的时间。” 车门依然没开,不过车帘子却是从里面掀开了一角。 那守城官只瞧一眼,双腿顿时一软,差点儿就给跪了。 “还要检查吗?”马车内传出的声音不怒而威。 那守城官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不,不用,您,您可以走了。” 马车内冷哼一声,帘子放下,马车从守城官的面前驶过。 有其他守卫见马车还没检查就放行,好心凑过来提醒。 “老大,这马车还没检查呢,可别把刺客给放走了啊。” 那守城官一脚恶狠狠地踹了过去,“检查个屁啊,你不要命了吗?长没长眼?知道那马车里坐的谁吗?” 那被踹了一脚的人好生无辜,“不,不知道啊,谁啊?” 那守城官又是气又是后怕,哪有心思再与他多说。 “去去去,好生检查去,废什么话?” 那辆黑漆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口,又走了好一段,走到白杨村村口才停下来。 马车内,单烨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连城,事隔一年,你的想法是否有所改变?” 单连城紧紧握住云七夕的手,看向眼前这个在一年之内似乎苍老了许多的父亲。 “父皇,儿臣不孝。” 云七夕突地眨巴了两下眼,“皇上,你是否在怨怪是我拐走了您的儿子?” 单烨突地笑了起来,“是啊,朕真的怪你,若不是连城对你动了真心,朕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连父亲母亲都不要了。” “父皇……”单连城唤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罢了,儿子长大了,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朕不能阻拦,只是朕的儿子一个个地都离开朕了,朕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身为皇帝,原来很多时候也是无力的。 “皇上,我们没有离开您,无论走到哪里,连城心里都始终有您这个父皇。”云七夕劝道。 单烨目光平和地看着她,“那你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叫我父皇了?” 云七夕微愣! 回想,她是有好久没有这样称呼他了,大概是从那个除夕夜之后吧。 “皇上,您当初连儿子都不认,我这个儿媳又怎么敢再那样叫您?” 单烨一笑,“看来你还在怪我。” 说完他看向单连城,“连城,今日你欠父皇一个人情,这个情你要还回来。” 单连城盯着自己的父亲,父子俩的眼神平静地交汇,他半响点了点头。 “是。” 云七夕有些迷惑地看着父子俩,总觉得两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迷,她看不懂。 他们下了马车,马车调转马头朝京城驶去。 马车上,只有皇上孤身一人。 马车的豪华与空荡,越发衬托出一种叫做孤独的东西。 前不久他们还在锦绣坊里愁眉不展,没想到此刻就已经站在城门外了。 当时芸姨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正是单烨。 芸姨真没想到,昨天她为了逼退官兵所说的话,一早就实现了,皇上真的站在了她的门口。 “俏芸,怎么?不认识了?”单烨脸上带着笑意。 芸姨愣了愣,想起单连城和云七夕还在后院,让他进也不是,不让他进也不是。 昨晚那句“开不开门看心情的话”不过是说着畅快罢了,尽管她胆大,可她还真还不敢把这位皇帝拒之门外。 “怎么?不准备让我进去坐坐?”单烨仍然笑着,就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口气。 “我知道他们在你这里,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听了这句话,芸姨才放心地让他进了门。 也是在锦绣坊,单连城与单烨父子离开一年后再次相见。 两个男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而站,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却完全能够懂。 “听闻你受伤了,严重吗?” 这是单烨见到单连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里透着一种父亲对儿子的关切。 这也是云七夕第一次听见皇帝对单连城毫不掩饰的关心。这是单连城从小缺失,却十分期盼得到的东西。 “没有大碍。”单连城答。 单烨点点头,“那就好。” 而关于单烨来到锦绣坊,云七夕还有一个细节一直挥之不去。 就是当大家都站在后院儿的时候,阿岚突然从厨房里出来,芸姨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朝她使了个眼神,阿岚又立刻退了回去。 这是不是说明,阿岚就是皇上要找的那个岚琪,而关于这一点,芸姨其实都是知道的。 如果她知道,又为什么要对她隐瞒她的名字是岚琪这件事呢? 在锦绣坊里,云七夕和单连城始终都没有说出那个单云其实是他们的女儿这件事。 女儿是他们如今最在意的,他们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毕竟有所顾忌,不想让铃兰受到一丁点伤害。 云七夕内心是感激这个皇帝的。 若不是单烨亲自送他们出城,他们要想出城,恐怕很难。 回到单连城的住处,石小六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他们过去,立刻站了起来。 “我听闻昨夜京城出了事,我以为你们出不来了。”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我们出是出来了,但是我们不走了。” 因为有很多事情始终无法避免,都是天意!</divclass=“alert-c“> 剧情正在走向大"gao chao",有很多坑都会陆续得到答案!如果大家有看到有什么漏洞的地方,欢迎加群告诉我,并与大家讨论交流!群号:281482103 正文 第342章 还大燕一个时和岁丰 “为什么?”石小六不解。 云七夕从石小六手里接过包,“谢谢你,石小六,你先回去吧。” 石小六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寻思着点点头,“好,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找我。” 进屋关好门,云七夕生起炭火,让单连城脱下衣服来,她重新帮他处理伤口。 那一刀伤口极深,昨夜在锦绣坊,没有很好的药材,他的伤口也只是草草处理过。 “记得那伤你的人的长相吗?” “做什么?” “报仇啊,他这一刀下手这么狠,我一定要在他身上刺一百个洞。”云七夕一边上药,一边语气轻松地半天玩笑。 单连城没有吭声,背对着她,云七夕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这一次没有成功,好在全身而退了,我们还有机会,你也别气馁。” 云七夕上好药,在他的伤口处轻轻地吹了吹。 单连城把她拉到身前来,眼中有一丝愧意。 “七夕,怪我。” “怪你做什么,其实昨晚这一步我们本不必走,只是因为我们都太急了,太想铃兰了,所以走了冒险的一步,虽然这一步失败了,可是棋局还没结束,只有我们小心谨慎地走好后面的棋,就会达成愿望的。” 单连城住的这间屋子比较偏,也比较小,尤其是这个冬天,还有风灌进来,想着他平日里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她花了会儿时间替他整理了一下房间,看到桌子上放着他的那本日记本。 想来,这些日子他还是每天记日记吧?写的什么呢? 她没有翻开去看,而是将简陋的书桌擦了擦,把书桌上油灯里的灯芯挑了挑。 做好一切,她拍了拍手,弯着唇说道,“就当昨天晚上的事没发生过,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单连城走过来拥住她,他的青胡茬摩挲着她的下巴,有些扎人。 “七夕,权力与安稳,我总要给你一样,给不了你平淡的安稳,我便只能让你权倾天下。” 云七夕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笑眼璀璨,露出唇角两个清浅梨涡。 “既然平平淡淡别人看不惯,那我们就只好轰轰烈烈。” 为了一家团聚的愿望,她虽是不愿,还是又回到了那个京城里。 谁知回京城不过两日,一匹带着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踏进京城城门,穿过街道,直奔皇宫。 看着马蹄绝尘而去,百姓们预料到,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不久消息便传了出来。 战事再起! 这一次,是最严峻的一次,北狄和乌尔丹联了手。 北狄和乌尔丹都是小国,从前大燕不放在眼里的小国,可他们如今联手,势力大了一倍,而大燕的实力却大不如从前,令人闻风丧胆的晋王没了。 如今的大燕要对付北狄和乌尔丹两个国家,再不似从前那般容易了。 大街小巷,酒楼茶肆的气氛都变得很怪异。 百姓们开始怀念当初那个披荆斩棘的晋王爷,云七夕不止听到一人这样说,“如果晋王殿下在该有多好。” 就连这些日子一直在巴结太子的那些朝廷官员,在此时也不免怀念起有晋王的日子来。 想当初有晋王在的时候,大燕的百姓们可以高枕无忧,在他们眼中晋王是神,然则晋王其实他也是人,也是用血肉之躯在护他们安稳。他们只知打退外敌,凯旋归来的荣耀,却不知他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血,有过不少不眠之夜。 单烨在收到前线加急的时候,病情突然加重,一直卧病在床。 身为太子的单子隐得到消息后沉默了一天,他知道,在这一个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第二日,单子隐入宫,在承乾宫内,单烨的床榻前跪下,请求亲自领兵,将贼人驱逐出境。 单烨半卧在床,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是他当年亲自册封的太子,他一表人才,从小没吃过太多苦,放在身体两侧的一双手如女人一般细嫩。 可他却不欺然想起另一双手来,那双手不如他这般细嫩,甚至有些粗糙。那双手的主人跪在他的面前,会跪得笔直,即便跪着,也给人一种顽强,不容侵犯的感觉。 同是他的儿子,一个从小让他很省心,长大了青出于蓝胜于蓝,很能替他分忧,可他从前却从未相信过他,等到他想要去相信的时候,他选择了离开。 而另一个,他一直都知道,他温润的外表下面包藏着极大的野心,他看似大度的背后实则没有容人的雅量,他并不放心却把大权交到他的手里。 他这一生,似乎总是在做错。 半响,皇帝的声音沉沉地响起。 “太子,领兵打仗不是儿戏,那是你死我亡,将帅背负的是保卫家国的重任,他带去的不止是自己的一条命,还有无数将士的性命,你确定你可以吗?” 单子隐缓缓抬起头,看着靠在床头,俯视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眼神,语气,全是对他的质疑。 “父皇,儿臣可以,儿臣虽没上过战场,却也读过不少兵书。况且从前父皇从未给过儿臣机会,从前,父皇把机会都给了三弟,儿臣根本没有机会打赢一场仗来给父皇您看。父皇,如今,已经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了,请相信儿臣一回。” 单烨悠长地一叹,“不给你机会是不想你去送死,把机会给连城是朕相信他可以。” 单子隐突地伏下身,重重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来时,神情坚决。 “父皇,请相信儿臣一回。” 冬天了,承乾宫内早就生起了炭炉子,可还是冷得好似没有温度。 单烨半躺在床上,单子隐跪在他的床前。 空气里是压抑的安静,良久,良久。 单烨轻轻抬眸,看见了那挂在墙上的四个大字。 时和岁丰! 这四个苍劲有力的漂亮字迹出自此刻跪在他眼前的人笔下。 这人是他的儿子,他曾一心想栽培并把江山交付的人。 “尤万山!”单烨喊了一声。 尤万山很快走了进来,“皇上。” “去,把虎符拿来。” 尤万山抬头看了单烨一眼,迟疑了一会儿,低下头去,“是。” 不一会儿,他拿来了虎符,递到单烨手中。 单烨摸着那已经有些磨损的金老虎,这些磨损的印迹是他另一个儿子留下的。 从前,他手握这虎符,调兵遣将,赢了无数场战役。 他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只有这一直伴随着他的虎符知晓。 单烨的手指在虎符上摸了又摸,看向单子隐。 “太子,希望你能拿着这虎符,真正还大燕子民一个时和岁丰。” 这话让单子隐有些触动,抬头看了一眼那墙上自己写的四个大字。再回过头来,伸手接虎符时,心底沉重,双眼却放着光彩。 这是他盼了好多年,都一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如今终于到了他的手中。 虎符虽小,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地,这个虎符背上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安定,大燕子民的安危。 单子隐再次叩拜,言辞坚定铿锵。 “谢父皇,请父皇放心,我一定会还大燕子民一个时和岁丰。” 他一直将虎符握在手中,直到走回太子府,才发现,手心已经汗湿。 入得府中,卫咏兰第一个冲上来,十分担心地望着他。 “太子殿下,您真的要上战场吗?不能让别人去吗?我们大燕人才济济……” 单子隐冷冷的目光朝她一扫,“你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么?” 卫咏兰一惊,连忙解释。 “不,不,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她只知道他的哥哥去了战场就没有回来,她担心这样的事重复上演。 “太子殿下是将来要坐拥天下的人,漂亮地打赢一场仗,是最好地说服朝臣和百姓的方式。” 韦青青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单子隐扭头朝她看过去,眸底微动。 韦青青是上过战场的女人,果然想法比这些宅子里的女人大气不少。 “说得不错,等着我铠旋吧。” 夜幕很快降临,这是出征前夜。 单子隐一个人在书房呆了很久,一直坐在书桌前摸着那只虎符。 卫咏兰白日里惹了他生气,虽然想在他出征前与他多相处些时候,可她不敢再去打扰他。只能在夜色里远远地看着亮着灯的书房,想像他在里面做什么。 突地,书房门开了。 那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走了出来,却朝着那个女人的院子里走去。 他就算废了她,临走时还是想得起她,因为他们有孩子啊。 可是她有什么呢?她什么也没有。 云揽月正在轻轻摇着摇床,哄孩子入睡,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走进来的人,惊喜中又有一些担忧。 “听闻你明日就要出征了?” 单子隐走过去,在摇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盯着那摇床里已经睡着的孩子,盯着那漂亮的眉眼,半响才“嗯”了一声。 云揽月偷偷地瞧他的脸色,觉得他似乎有心事,又见他一直盯着孩子瞧,心想,他或许是舍不得孩子吧。 正文 第343章 是吞了别人,还是被人吞?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云儿的。”云揽月说。 单子隐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有许久没有这样看她了,或者说他从没有这样专注地看着她,云揽月不安地绞着手指,面纱下的脸红了,心跳得很快。 “揽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云揽月惊讶地瞪大眼,眼睛有些发酸。 这般温情的他,简直让她不认识。 “帮我泡一杯茶来吧。”单子隐说。 云揽月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好,你稍等一会儿。” 云揽月一直备得有一些他喜欢的那种茶叶,就是怕他万一有一天到她这里来会想喝。 虽然,企盼他的到来是一种奢望,可她还是盼着。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等她泡好茶回来,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于是加快了脚步。 走进屋,看见单子隐抱起孩子在哄,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 云揽月连忙将茶碗放在一边的小几上,走过去。 “我来吧。”她伸手接过孩子来。 孩子到了她手里,在她的摇晃下渐渐收了哭声,又闭着眼很快睡了过去。 “云儿才刚睡,怎么突然醒了?她平时都要睡很长时间的,饿了才会醒。”云揽月说。 单子隐别开头,没答她的话,走到小几边坐下,端起了茶杯来。 待云儿睡熟以后,云揽月又将她轻轻放在了摇床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她不由会心一笑。 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可是这些孤独的日子,都是这孩子在为她作伴,早已有了感情。 孩子也很粘她,在孩子天真的双眼里,她开心时对她笑,哭起来时伸出胖胖的小手想要她抱抱,她就是她的娘亲。 单子隐在云揽月的房中喝完了茶,已经很晚。 云揽月提醒他,“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就要出发了,不休息好怎么行?” 单子隐也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朝屋子外面走去。 次日,永台大营百万将士集结,一片冷肃的杀气。 单子隐穿上银光闪闪的铠甲,站在点将台上,看着百万将士整齐地站在他的眼前,只觉体内的血液在奔腾。 如此威风凛凛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眼前这百万将士将听命于他,大燕的大好河山,也将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骑在高头大马上,单子隐带着百万将士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百姓们带着期许一路相送,待军队走出城门以后,百姓才开始小声议论。 “太子殿下可从未打过仗,行不行啊?” “你可小声一点儿,质疑太子殿下,不要命了?” “我可说的是实话,而且,这一次以一敌二,局势不容乐观啊。” 云七夕站在人流中,把大家的议论声都收入耳中。 其实京城的百姓心里哪个不清楚,都担心着呢,只是有人把担忧挂在嘴边,有人把担忧放在心里而已。 上次太子生辰宴,云七夕没有机会见到铃兰,这一次,太子走了,她想她有机会去见一见了。 她特意去找了苏玉婉,以要为云揽月看脸为由,同她将她领进了太子府。 却没想到,云揽月住在院子门口竟然有侍卫把守。 看到云七夕和苏玉婉过去,一脸警惕,将他们拦住。 “太子殿下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小公主。” 苏玉婉听了有些生气,“怎么,娘亲来看看女儿和外孙女,也不可以?” “这……” 那两个侍卫做不得主,他们只知道太子殿下交代过,不准让人接近废太子妃和小公主。 “让他们进去吧!” 云七夕闻声回头,只见韦青青正站在不远处。 想起那天晚上,她对单连城说的那句“在意你”,她心里就膈应得慌。 今天这一出,她岂不是又欠了她的人情? 太子走了,太子妃就是这府里最大的人,她都发了话,两个侍卫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打开了院门,让了他们进去。 云揽月的日子跟坐监牢有什么区别?做母亲的看到这种状况自是不好受,一见女儿,就关心地问长问短。 而云七夕则是不由自主地走到摇床边,去看望自己的女儿。 都是做娘的,都想念自己的女儿,这种想念是一种天性。 铃兰是醒着的,却十分地乖,不哭不闹的,她的手腕上拴着一个铃铛,她手一动,那铃铛就响,小家伙大概是自己找到了乐趣,自己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听着铃铛响,竟然还会咯咯地笑。 今日单子隐不可能出现,云七夕不必再隐藏她对铃兰的感情,她伸手摸了摸她圆润的小脸蛋,真想抱抱她啊。 云揽月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也走了过来。 苏玉婉只是浅浅地朝摇床里看了一眼,并没有过来抱一抱的意思,看来她知道这孩子不是云揽月生的。 云七夕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铃兰脸上移开,对云揽月说,“姐姐,上次我说要给你变脸的,我没忘。” 说着她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她,“这是我给我做的人皮面具,你试试。” “人皮面具?”云揽月惊讶。 在一旁的苏玉婉也是一脸震惊。 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新鲜的词。 云揽月接过,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云七夕解释道,“这是超薄的,会遮住你脸上的瑕疵,却不会改变你的容貌,你试试?” 云揽月带着一种期待,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走到铜镜面前。 鼓起勇气揭下面纱,那半张脸皱巴巴的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 她用手遮住那半张脸,连自己都不忍去看。 “我来帮你吧!” 云七夕从她的手中拿过那张人皮面具,替她戴上。 当她再次朝铜镜中看去时,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 镜中的这张脸不仅没有一点瑕疵,而且皮肤看起来比从前还要水嫩。 自毁容以后,她从来都不敢照镜子,她无数次做梦梦见自己恢复了容颜,可每当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心里更是无比痛苦。 云揽月盯着那镜中的容颜,激动得泪光盈盈地。 站在一旁的苏玉婉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叫人皮面具呢?是用人皮做的?”云揽月想到这个问题,眼睛里有一丝惊悚。 “不不不,我怎么会干这么残忍的事呢。”云七夕一连干咳了好几声。 “是用一种特殊材料做的,这材料成分复杂,不好细说,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这人皮面具不能戴的时间过长,每天必须取下来让你的脸透透气,否则对你自身的皮肤会很不好的。” 云揽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摸着脸,点了点头。 自从毁容了之后,云揽月的强势没了,自从带了孩子,她的性子更是柔软了不少。 站在一边的苏玉婉深深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眸底闪过一丝不安。 当然云七夕并没有看见,她的目光已经被铃兰的笑声吸引了去。 呆了一会儿,她们一同离开,刚走到院子门口,苏玉婉却突然说,她有个东西忘了给云揽月了,于是又折返了回去。 云揽月看到苏玉婉又返回去,问道,“怎么了?娘?” 苏玉婉一把抓紧她的手,“揽月,那什么人皮面具你不可以戴。” “为什么?”云揽月不解。 苏玉婉紧盯着她,“你当以为她会那么好心地帮你么?反正娘是不相信。” 云揽月皱了皱眉,“不然呢?” “总之,你听娘的话吧,娘也已经看明白了,即便你没有毁容,太子也不会回心转意,你就别折腾了。” 苏玉婉这话十分残忍,但云揽月有些不死心,她分明觉得他这些日子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啊。 虽然心里不甘,不过她嘴上还是答应了苏玉婉不用那张人皮面具。 而与此同时,前线的战火也已经点燃。 北狄与乌尔丹军势如破竹,已经连续占领大燕两座城池,并还在一路往大燕京城进发。 由单子隐所率领的燕军赶到前线,目前镇守在怒州。敌军驻扎在怒州城外三十里与燕军对峙。 怒州在前往京城的一个要塞关口,若是怒州城破,敌军就可以直逼大燕京城而来。 据大燕有史料记载,北狄与乌尔丹还是历史上第一次如此强悍,连破大燕两座城池,甚至对大燕的京城都形成了很大的威胁。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怒州城门紧闭,单子隐连续多次站在怒州城头,眺望敌军驻扎的方向。 此次战役,依然是韦正卿为监军,当然,此次带来的燕军,也有一部分是韦正卿手下的老将。 对于韦正卿来说,他就算再怎么看不上太子,女儿也已经嫁给了太子,他们也已经是一家人了,同心协力地打好这一仗,把敌军赶出大燕境地的目标是一致的。 如今,大燕已经成了一只不具威胁的缺牙老虎,而北狄和乌尔丹从前是乳狼,如今却已经长在,长出了尖利的牙齿。 是吞了别人,还是被人吞?天下格局,是分是合,是生是灭,结果终将揭晓。</divclass=“alert-c“> 连城八年前救的那个女孩是谁呢? 正文 第344章 战前学战术,未免太迟 “舅舅,我认为敌军连攻两座城池,必定兵马疲惫,此时是我们攻击的大好时候,我们何必等在此?” 关于韦正卿提出的守住怒州,以不变应万变的提议,单子隐很是不解。 韦正卿听罢,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嘲弄。 “太子,燕军刚刚到达怒州,军队需要休整,再者,我们需要暗查敌军实力,以及分析敌军下一步作战动机,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冬风寒冷,城楼上旗帜迎风展动。 单子隐的目光望着敌军的方向,视线虽然穿不透白雾迷漫,但却可以看得出他眼中必胜的决心。 “再休整两日,若是敌军不动,我大燕必定要抢占先机,想我大燕兵强马壮,又岂会怕了他们区区小国。让他们占了两座城池,不过是他们来得突然罢了,如今我们强大的燕军驻守怒州,必定让他们心中有所畏惧,所以他们才迟迟不行动。” 韦正卿只是冷笑。 “太子殿下,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敌二字。” 单子隐自是听得出韦正卿对他能力的质疑,终于扭过头来,正面迎视着韦正卿。 他是自己的亲舅舅,也是自己的岳父,他自小有些怕他,可是此刻他看他的眼神,已不再有恭敬和畏惧,反倒有几分薄怒。 “韦将军,我虽没上过战场,但是兵书还是看了不少,只是没有机会实践罢了,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更何况,战前学战术,未免太迟。” 说完,他愠怒着一张脸,转身走下了城楼。 单子隐以为敌军是怕了燕军的到来,他以为他们可以安稳的休整两日。 可谁知次日,乌尔丹太子阿古木就亲自骑马来到了怒州城门前,一支箭射上城头,将战书送上。 单子隐和韦正卿站在城楼上,看城楼下阿古木单松枪匹马,还是很佩服他的勇气。 箭被取下,战书送到单子隐手中,他缓缓拆开,看罢,他望着城楼下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 同为太子,阿古木作战经验明显比单子隐丰富许多,从气质看来,阿古木更有几分野性和果敢,相比之下,单子隐就显得柔了一些。 “阿古木太子,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曾经说过,永不与大燕为敌的,不过一年而已,太子殿下倒真是健忘啊!” 韦正卿开口与阿古木对话。 寒风把阿古木的头发吹起,他迎风端立在马背上清冷一笑。 “不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是对大燕晋王和晋王妃的承诺,不是你们。” 这话显然刺激到了单子隐,他眼底聚起怒气,盯着那个马背上挑衅的人。 “我大燕人才济济,将士们个个骁勇善战,阿古木太子既然挑衅在先,就别怪我大燕以强凌弱了。” 阿古木听罢,昂头大笑, “好啊,我等着。” 说完,他调转马头,马儿狂奔而去。 单子隐自是听出他那笑声里对他的轻视和嘲讽,气紧,夺过旁边守城将士手中的弓箭,对准那匹奔跑的马儿。 “太子殿下,不可以。”韦正卿出声阻止他。 单子隐不听劝阻,举着箭,怒目凌厉地瞄准。 一箭射出,未中,他怒抽了三箭,一齐发出,三箭都落在了马蹄下。 再想抽箭时,阿古木的马儿已经跑出了他可以射的范围。 “阿古木,竟敢如此狂妄!”单子隐长弓在手,手指用力,捏得指骨都发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蹦出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双手发抖,面目扭曲起来。 旁边那守城兵看出异样,惊慌地问,“太子殿下,您,您怎么了?” 眼看着单子隐站立不稳,站在一旁的韦正卿和那守城兵及时扶住了他。 “传军医。”韦正卿喊道。 在燕军驻扎的驿站营房里,灯光昏暗。军医看过单子隐的身体状况,有些不解。 “太子殿下,可否告知下官您是怎样一种不舒服?” 半躺在床上的单子隐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不少,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缓缓回忆。 “那种难受的感觉说来就来,耳朵里不知是什么在嗡嗡作响,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向外挤压,几乎要撑裂我的身体,好似有几千几万只蚂蚁顺着毛孔逐渐钻进了骨头,又痒又痛,想挠却又挠不着,出奇地难受。” 那军医听罢,更是茫然,随后拱手,将头埋得很低。 “请太子殿下恕罪,下官实在未见过殿下您的这种症状,看起来有几分像邪寒之症,待下官开两剂药,太子殿下服用两天,看看可有缓解这种症状。” “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你还做什么军医?”单子隐眼风冷冷一扫。 那军医吓得立马跪了地,身子发抖。 “太子殿下恕罪。” “下去!”单子隐怒斥一声。 “是。”那军医赶紧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在房中侍候的是怒州刺史派来的两个丫头,此刻都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去,给我泡一杯茶来。”单子隐躺着床上说。 两个丫头赶紧下去,匆匆地泡了一杯茶。 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连带着心情也不好,营房内的人无不战战兢兢。 丫头端着茶进来的时候,那手都在发抖。 “太子殿下,茶来了。” 单子隐伸手去接,却见那手抖得极是厉害,碗盖都在叮当作响。 “我很可怕么?”他盯着她问。 那丫头不敢抬头,身体抖得更是厉害,赶紧摇头,声如蚊蝇。 “不,不是的,没有。” 单子隐接过,喝了一口,却突地将茶碗放在桌上,力道重得连茶水都溅了出来,紧接着,他大手一挥,那一盏茶飞出了桌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碎了。 那丫头吓得腿软,赶紧扑通一声跪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是什么茶?啊?你们怒州刺史就用这样的茶来敷衍本太子?” 几个士兵席地坐在营房外不远处,靠近点燃的篝火,听见营房里传来的单子隐的怒吼声,小声议论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从前太子殿下不是没什么脾气么,怎么如今火气这么大?” “这你还想不通?太子殿下自然已经不是从前的太子殿下的,如今太子殿下可是马上要当皇上了。而且,从前你也很少接触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他没脾气?也许一直都有,只不过咱们不知道而已。” “就是,咱们这些小人物,对这些大人物根本谈不上了解好吗?” “哎,我倒是挺想晋王殿下的,想想那时晋王殿下虽然严厉,但对咱们还是极好的,打仗也有策略,兄弟们一个个胜仗打下来,浑身都爽透了。” “你可小声点儿,这话能说么?” “我说的可是实话,毕竟跟了晋王殿下那么多年,他是我心中神一样的人物,哪能那么快就忘记?” “想想晋王殿下死得还真是挺冤的,挺不值的,那么多场仗,受了那么多伤,都没有丢命,结果,哎……” “是啊,哎!” 大家虽都知道这话如今不敢说,可话说到这份儿上,情绪都被勾了起来,难免一阵唏嘘。 次日卯时,天刚微亮,怒州便大开了城门,单子隐集合所有燕军在城门外,迎战北狄和乌尔丹。 凌晨,冷冷的雾气还没有散开,两军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乌尔丹率军的是阿古木太子和驸马阿朗。 单子隐立于燕军阵前,冰冷的眼神扫过浩荡的敌军,目光最后定在阿朗的身上。 阿朗朝着他淡淡一笑,“二哥,一别数年,没想到今日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 单子隐亦是冷冷一笑,“你是没想到还是早有所谋?不过你既然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相见,那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阿朗轻笑了两声,“你何时念过?” 单子隐眼神骤冷,两道目光对视,一个淡然含笑,一个冷若冰霜。 两兄弟久别重逢的一段开场白,让一段战火终于点燃。 一个时辰的胶着,北狄兵与乌尔丹兵步步紧逼,眼看着大军朝着怒州城压来。 单子隐肩膀上受了一箭,虽是极为不甘,却是只好撤退,飞快关闭了怒州城的大门。 首战落败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京城的百姓们更是人心惶惶。 想像要是战火真的烧到了京城,且别说好日子到头了,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若是晋王殿下在,咱们老百姓哪里用得着担心这些?晋王殿下一出马,必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人家不正是看晋王殿下不在,才敢这么嚣张的么?” “就是,这是欺负我们大燕无人了啊。” 更有甚者,甚至感叹。 “皇上病重,太子无能,看来,咱们大燕恐怕就要亡了。” 这话说得很是小声,本就是非常时期,谁敢大声在公共场合嚷嚷大燕就要亡了那恐怕就是不想活了。 而这个结果,其实早在云七夕的预料之中。 单子隐年轻气盛,一直不承认自己不如单连城,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得到机会罢了。 他以为指挥千军万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凤阳宫中,皇后看完了前线送来的信件,把信往桌上重重一拍。 “真是想不到啊,那臭小子竟然还活着。” 她唆地站起,“摆驾冷宫。”</divclass=“alert-c“> 大多宝宝不爱看战争,但这是本书必经的过程,经过战火打磨的感情将会得到升华! 正文 第345章 我会给你替他收尸的机会 寒风呼啸之下,如今的皇宫也是笼罩在一片战败的阴影之中,表面的巍峨华丽掩盖不了它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落寞与萧瑟。 太子首次出征告败,这对整个大燕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自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皇上的病情更是加重,他就像是一座屹立的高山突然倒了,此时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显得费力。 云七夕接连好几日都在往宫里走,关注着皇上的病情。 “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一次反打回去。” 她这话是安慰人的,单烨哪能不明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朕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朕自己知道,大燕辉煌了这么多年,凡事盛极必衰,终是要亡了。” 身为一国帝王,他见过大燕最鼎盛的时候,他曾经是何等威风,御驾亲征时也打过无数的胜仗,如今病倒在床,听着战败的消息传来,一座座府城池失守,大燕的版图正在一点点缩小,那是怎样的一种无力感。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有切身地体会。 旁人也会唏嘘感叹,可是都没有坐拥着天下的帝王此刻的痛心来得强烈。 云七夕能怎么说?有很多时候,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的。 如果惠妃不是代国的遗妃,如果皇上对单连城从来都不曾猜疑,如果他立的太子是单连城,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与他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就没有了? 所以她还是感谢这一切,冥冥中让她遇到了他,这些曲折让他们在共患难的过程中步步情深。 “七夕。”单烨突然扭过头来,神情急切。 云七夕看他激动的样子,似有什么话要说,立刻凑过去。 “皇上,我在。” “七夕,朕要拟一道圣旨,你让连城带去怒州。” 云七夕点点头,“好。” 尤万山和云七夕合力将他扶到书桌前坐下,尤万山又赶紧给他拿来一件棉袍披上。 他一边磨墨一边瞧着单烨虚弱吃力的样子,神情有些难过。 披着棉袍的单烨左手拳在口边咳嗽了两声,右手拿笔蘸墨,一笔笔颤抖着落下。 云七夕站在一边,看着他一字字落成,有两句话,带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爱儿单聪,年幼离家,吾心念之,朕命不久矣,日日盼儿归。” 命不久矣,日日盼儿归!这是一道圣旨,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尽思念。 他是帝王,也是父亲,更是一个人,他就算能掌控一切,却无法阻止死神来临,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重新将单烨扶回床上躺下后,他喊着尤万山。 尤万山赶紧应着,“奴才在。” 单烨的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悠长地一叹,才缓缓道,“天儿冷了,给冷宫里送些炭过去,另外,给容妃置两身御寒的衣服吧。” 容妃是为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如今他还念着她恐怕也是源于对儿子的愧疚罢了。 尤万山听着,心里十分难过,“是。” 云七夕出承乾宫时,尤万山小心地问道,“郡主,皇上的身体他……” 她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正关心皇上身体的并不多,有人甚至巴不得他早些死,尤万山忠心耿耿一辈子,他的关心是真的。皇上病情,他连带着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 “皇上的身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许还能见到单聪一面。” 尤万山一双老眼一红,含泪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要单连城把圣旨送去前线,也就是皇上默认让他暴露他还活着的事实,默认皇帝承认当初晋王讣告一事有欺民之罪。 她不能再和他分开,他要去,她便也要去。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铃兰。 可她还有值得相信的人吗? …… 一转眼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容妃入冷宫不知不觉也是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她的心情也早已平静了下来。 冷宫虽冷,但也有一份与纷扰隔绝的宁静与淡然,她已经忘了温暖的滋味。 没有暖,也就没有对比,就更不会觉得日子难捱了。 容妃坐在床上,用破旧的棉被裹着自己的身体,窗户纸已经全部被风吹破,寒风卷进屋子里,任意肆虐,整个屋子跟冰窖似的,还没到下雪天,就已经冷成这般,要是下起雪来,可就没法儿活了。 容妃又将被子裹紧了一些,但是仍然没什么用,大概是人老了,真是越来越不经冻了。 想到一个老字,容妃自嘲地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入冷宫不过一年而已,可能是因为熬过冷宫的一年堪比外面的十年吧。 从来,冷宫都是大家遗忘的存在,冷宫里的人是死是活,没人去关心在意。 然而,这一天,冷宫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 竟然有人来冷宫,不怕冷么? 不一会儿,年久失修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满是蛀洞的木门吊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是那般地华丽高贵,相比之下,坐在床上用破棉絮裹着身体的容妃就显得那样地邋遢不堪。 高贵的女人眼神射过去时锐利如两把冰冷的尖刀。 她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经这样了,难道她还不肯放过她? 这冷宫里又脏又乱又冷,她倒真没想到那高贵的身影竟然一步步走了进来,不嫌脏了鞋么? “贱人,这冷宫的滋味不错吧?” 皇后站在床前不远处,鄙夷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容妃。 容妃不懂地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还好。” “还好?”皇后尾音上扬,眸底冷芒闪过,“好在哪里?你是不是早在盼着你儿子来接你?” 提到单聪,容妃终是不再淡定,又怒又恨地盯着她。 “我儿子已经被你赶走了,你还想怎么样?” 见她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皇后抬起下巴,轻轻一笑。 “其实,关于这件事,本宫挺后悔的,后悔当时没要了他的命。” 她的声音刻意轻柔,脸上荡着笑意,只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底发寒。 容妃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恶毒?”皇后冷眼扫向她,“谁更恶毒,当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害得小产的?” 容妃的眼睛因为憋着一股恨意而变得发红。 “当年?你还提当年?当年聪儿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是你故意制造了那次意外,你还提当年?当年皇上是多么地喜欢聪儿,你生怕聪儿威胁到你儿子的地位,是你用你肚子里的孩子逼皇上赶走了他,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肯放过他吗?” 皇后冷冷一哼,“不是本宫不肯放过他,而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他的野心,幼时本宫就已经看出来,他是一头有野心的狼,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竟然领着他国的军队来攻打大燕,还真是皇上的好儿子。” “你说什么?”容妃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皇后轻视地撩他一眼,“你那聪明的儿子带着别国的兵来攻打大燕,哼,你要知道,小小的乌尔丹怎么可能是大燕的对手,不自量力。” 容妃突地掀开棉被,从床上冲了下来,冲过去抓住皇后的衣服,疯了一般。 “你不准伤害他,不准你伤害他。” 皇后嫌恶地推开她,并一却踹在她的身上。 “是他挑衅在先!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替他收尸的机会的。” “不可以,不可以。” 容妃眼泪滚滚而落,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她可在意的,那就是她的聪儿。 几番挣扎之后,她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我求求你,放过我的聪儿,留他一条命,我只有他了。他不会给太子造成威胁,我会让他走得远远地永远也不要回来,只是求你,留他一条命就好。”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放了他,凭什么?” 容妃哭着拼命地磕头,“皇后娘娘,我求求你,只要你让太子放过聪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做什么都可以?”终于等来了这句话,皇后轻轻一勾唇。 容妃抬起头,绝望中仿佛看到了她的聪儿,含泪点点头,“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皇后点头轻笑,“好啊,那你就自己了断吧!” 看着宫女丢落在她腿边的白绫,容妃身子一抖,神情僵住了。 “为了你的儿子,你最好做得干净一点儿,不要给本宫带来什么麻烦。”皇后残忍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容妃颤抖着伸出手,去拿起那根白绫,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在这冷宫里度日如年,活着本也没什么意思,我可以自行了断,但希望皇后娘娘遵守你的诺言,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容妃放下狠话,通红的眼睛里有恨,有不甘,有痛,还有想起儿子时的那一点心疼和期待。 皇后不再看她,转身走到门口去,留给她一个残忍而冷漠的背影。 容妃破旧的鞋子踩上木凳,空洞地眼睛复有眼泪流出。 她不怕死,她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眼。 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听见房中凳子倒下的声音,皇后冷冷一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冷宫。 正文 第346章 她能让她死一次,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让人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前线,说容妃自知罪孽深重,已在冷宫自缢身亡。” 皇后走出冷宫时,这样吩咐。 她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道人影飞快闪入冷宫,瘵吊在空中的容妃解救了下来。 “容妃娘娘……” 云七夕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已经微弱到快没有了,急忙掐她的人中。 先前她走到永和宫,正好见到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凤阳宫里走出来,气势汹汹地像是要去干架。 云七夕本能觉得这女人要搞事儿,所以偷偷跟了上来。 后宫女人阴险狠毒,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没想到,皇后竟然连被已经打入冷宫的人都不放过。 想起皇上拟的那道盼儿归的圣旨,云七夕不免忧心。如果五皇子知道自己的母妃自缢身亡,他的恨只会越来越深,他还会愿意回来吗? 不行,她必须把容妃的命抢救回来。 正在这时,有匆匆的脚步声跑进院子里,并很快进得屋来。 “容妃娘娘……” 来人刚唤一声,便猛然顿住了脚步。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七夕抬头看过去,也是稍稍有点意外,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青黎。 青黎镇定下来以后,走过去,看容妃一动不动,问道,“容妃娘娘怎么样?” 云七夕没答她的话,将容妃放平,立刻对她实施抢救。 进行了一番人工呼吸后,容妃仍然脸色苍白,不见起色。 “找一根绣花针来。”云七夕突然说道。 青黎在屋子里那个破旧的梳妆台上翻找了一会儿,倒是找到了一根绣花针,赶紧拿过来递给她。 云七夕拿起针,先扎了扎她的人中,又依次扎向她救命的几大要穴。 扎完以后,再次对她进行人工呼吸。 可容妃像是死了。 云七夕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没人能理解地她此时心中的无力感。 若是容妃死了,皇上“日日盼儿归”的那道圣旨,就盼不回他的儿子了。 突地,她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似是从容妃喉咙里发出来的,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容妃的嘴唇似乎动了动。 云七夕伸手一探,有呼吸了,心中一喜,立刻凑到容妃的耳边。 “容妃娘娘,你醒过来啊,单聪要回来了,你难道都不想见他一面吗?” 这话起了效果,容妃的嘴唇又微弱地动了动,似是想要开口说话。 “把她抬到床上去,地上太冷。”云七夕说。 青黎倒是很配合,她们二人合力将容妃给扶到了床上去,用棉被将她盖了起来。 云七夕从没有想到她会有一天与青黎合作去做一件事情,她不关心青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青黎不想让容妃死这一点她看出来了。 云七夕想给容妃喂点热水,可是这冷宫里竟然连热水都没有,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种潮湿霉变的臭味儿。 趁着容妃睡着,云七夕去生火烧了一些水,给她喂了些热水,容妃咽下几口温热水后,喉咙里的呼吸声才渐渐清晰了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容妃看到云七夕时,有些诧异。 “我还没有死?” 她的声带有损伤,声音很轻也很嘶哑。 “容妃娘娘,你听着,你必须好好活着,因为皇上就要把单聪接回来了。”云七夕趁她还清晰,赶紧给她的打气。 容妃是带着对儿子的思念去的,不甘却只能认命。 听到儿子要回来的消息,她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只因她太过虚弱,那一丝光彩也是稍纵即逝,留下的是更多的不确定。 “皇上要接他回来?” 在她看来,这是多么不真实的事情。 “他毕竟是他的儿子啊,哪有父亲不心疼自己的儿子的?”云七夕说道。 嘴上劝着,她的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容妃不能再继续住在冷宫了,皇后能让她死一次,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可是她又能把她转移到哪里呢?皇宫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带一个人出去? 目光掠过青黎,她突地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 安排好一切,云七夕抱着圣旨,再次去到永和宫,可是张沁雪和单景炎都不在,宫女说他们出宫去了。 云七夕走出皇宫,抱着一线希望去锦绣坊,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张沁雪。 “沁雪。” 张沁雪抬起头,见她面色凝重,立刻放下手中正在绣的一件小衣服,走过来。 “七夕,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云七夕立刻将她拉到一边,握住她的手,“沁雪,能不能带我去太子府见见单云?” 张沁雪皱眉,“单云?废太子妃生的那个小公主?” 云七夕吐了口气,低声道,“实话跟你说吧,她是我和连城的孩子。” 张沁雪吃惊般“啊”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云七夕看着她,严肃地点了点头。 思虑了半刻,张沁雪点头,“正好,我这衣服是给她做的,还差几针,你等我,我们给孩子送衣服去。” 在去太子府的马车里,云七夕把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大致地说了一遍,没再隐瞒单连城还活着的事,毕竟这件事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 假死,失忆,坠崖,死里逃生,归隐,寻子,张沁雪惊讶地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她这一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张沁雪伸手握住云七夕的手,心里有些发酸。 “七夕,你受苦了。” 云七夕轻轻摇头,“我最大的苦,就是与铃兰相见不能相认,不能尽做娘的责任。” 张沁雪虽没生过孩子,可她毕竟是女人,也多少能体会她的心情。 “你放心,我会经常去太子府看她的。眼下战局紧张,我想要不了多久,你们母女就可以团圆了。” 云七夕的眸子里缓缓透出一丝坚定。团圆一直是她的愿望,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奔着这个愿望去的。 张沁雪是四皇子侧妃,她的身份进太子府比云七夕要容易得多。 云七夕一路跟着她畅通无阻地进了太子府,却发现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下人们脚步匆忙,紧紧张张跑得很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张沁雪拦住一个丫头问。 那丫头道,“回四皇子侧妃,小公主病了,太子府的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 云七夕脸色一变,张沁雪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让那丫头下去后,拉住她的手。 “七夕,镇定点,你不是会医术么?我们现在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在院外便听见了韦青青严厉的声音。 “医不好小公主,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进去时,正看到几个太医惶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说着“太子妃饶命”。 “小公主怎么了?正好我带七夕来了,让她看看吧。” 张沁雪一边拉着云七夕快步走进去一边说。 屋子里,云揽月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哭,除了韦青青,卫咏兰也在,旁边站了好些个战战兢兢的下人。 云七夕第一时间看向云揽月怀中的孩子。 铃兰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睡着了,那一张脸红得厉害。 “七夕,你快看看,云儿这是怎么了?” 云揽月哭着向她求救。 云七夕快步走过去,把强烈的担忧和心痛压在心里,表情只是一片淡然。 “把孩子放床上,我看看。” 云揽月立刻将孩子放下,云七夕探了探铃兰的额头,惊得手一缩。 “孩子都烧到晕厥了,你才发现?” 她没控制住情绪,语气里已有责备之意。 韦青青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云揽月愧疚又害怕,“云儿从昨天晚上起,就睡得不太踏实,总是睡一会儿就醒,醒了就哭闹,哄也哄不好,奶娘喂奶也不肯吃,我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我……如果公主有什么事,太子殿下一定会怪我的……” 云七夕没时间再听她说下去,快步走到书桌前,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圣旨放在桌上,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云揽月。 “赶紧让人去煎药,另外,让人拿一些酒过来,要快。” 安排好后,她又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那小小的人儿,发红的脸蛋,心痛如绞。 铃兰,别怕,娘在,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要坚强! 张沁雪知她心中苦楚,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没一会儿,下人找来了酒,云七夕解开铃兰的衣服,一遍遍用稀释的酒液擦她的身体。 熬好的药端来,铃兰太小,又意识不清,根本无法喂服,云七夕索性直接用嘴将药液渡进铃兰的小嘴里。 喂完药,她继续用酒为她擦身。 一个时辰里,她不知道探了多少回铃兰的额头,明知道中药退烧的效果没有那么立杆见影,她还是下意识地这样做。 若是什么也不做,让她枯等,她真的会疯。 一个时辰后,铃兰的体温终于有所下降,云七夕稍微松了口的气。 难以想像,如果今日她不是刚好来了,她还会见得到她的铃兰吗? 云七夕又把喂了一次药。 这整个过程,屋子里都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张沁雪也一直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待,韦青青和卫咏兰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铃兰的哭声响起,她终于醒了。 听着她响亮的哭声,云七夕终于放下心来,欣慰一笑。 “我想她大概是饿了。” 云揽月激动地跑过来抱起铃兰,赶紧唤了奶娘来喂奶。 铃兰一被奶娘抱在怀里,就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看来真是饿极了。 云七夕从床边站起来,觉得好累,累得不是身体,是心。 “七夕,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云揽月感慨地说。 云七夕道,“姐姐,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是不会折腾人的,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早点儿叫太医。” 云揽月点点头,“知道了,我今日已经吓坏了,以后一定会加备小心的。” 离开的时候,云七夕去拿放在桌上的那道圣旨,手却突地顿住。 圣旨被人动过了! 正文 第347章 酒驾不太好吧? “怎么了?七夕。”张沁雪看她出神,唤了她一声。 云七夕拿起圣旨,手指有些发紧,却只道,“没什么。” 出府的一路上,她把刚才在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觉得有动机去动圣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韦青青,一个是卫咏兰。云揽月虽然也有动机,但是她因为担忧孩子,一直站在床边没有离开过。 张沁雪见云七夕一路出来都没有说话,以为她还在挂念孩子的事,上了马车后,她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 “七夕,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经常来看孩子的,我看废太子妃对孩子也很不错,今天的事情应该只是一个意外,你就不要担心了。” 云七夕点头,轻“嗯”了一声,心思却已不在此。 把张沁雪送回宫后,云七夕状若无事地回国公府,关上房门收拾包袱,心里莫名乱糟糟的。 她舍不得铃兰,担心铃兰,可是单连城必须要把这道圣旨送到前线去,而她必须和他一起去。 圣旨的内容有没有泄露她不确定,若是泄露了,有心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思来想去,她觉得她不能再等,必须马上出城,圣旨越早到达前线越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已是黄昏,再等下去,城门就要关了。 不再犹豫,决定马上离开。 她没跟任何人告别,只留下一封信,说要出一趟远门,便拿着包袱出了安国公府。 算着时间,她去找了一趟石小六,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之后,才赶出了城。 出城没走一会儿,天就黑了,她匆匆忙忙地来到单连城的住处,敲了敲门,却没有人。 天已经黑了,他会去哪里呢? 云七夕坐在他的门口,手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风冷得有些刺骨,刮过来像是能把耳朵割掉似的,她双手捂着耳朵,看着夜色越来越深沉,眸色里透出一丝焦虑。 若是圣旨的内容真的泄露了出去,那么凭单子隐的心思,一定会做出防备,阻止这道圣旨公诸于众,阻止五皇子回京,到时候就麻烦了。 不行,等不到单连城,她就是一个人,也要把这圣旨送到怒州去。 又等了大概半刻钟,云七夕猛地站了起来,将包袱挎在肩上。 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一个人影从夜色中疾步走来。 “连城。”云七夕心情激动地唤了一声。 单连城抬起头,看见她,大步走过来,把她揽入怀是,用披风裹住她,伸手捂住她冻红的双手。 “连城,我们得马上去一趟怒州。”云七夕说。 单连城紧了紧她的手,俊眉微蹙,“我已经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发。” “你知道?”云七夕诧异。 “我刚才去了一趟皇宫。” 单连城轻描淡写的话却是让云七夕惊讶又后怕,努了努嘴,她终是没说什么,他入皇宫会有多危险他自己自然知道,但他担心他父皇的身体想去看看也无可厚非,她能理解但不说穿。 稍事准备之后,他们两人共骑一骑出发了。 安静的夜色下,官道上的马蹄声清脆响亮。 云七夕坐在他的身后,紧紧抱着他的腰,他宽大的身材几乎能为她挡住了所有寒风。 在路上,云七夕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我有些不解,皇上想见单聪,为什么要让你送圣旨去前线呢?单聪在前线吗?” 急促的马蹄声下,单连城默了片刻,说道,“其实你见过他的。” “我见过?”云七夕轻轻抬起了头,要着他的后脑勺,好好想了一想。 这位总是听说却从未见过真面目的五皇子,他竟然说她见过? 突地,她脑中灵光一闪,“阿朗?” 单连城轻轻“嗯”了一声,肯定了她的答案。 原来阿朗变是五皇子单聪,其实她早就该猜到的啊。 第一次见到他,不就觉得他的长得有几分面熟么?如今想来,他们几兄弟其实还是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的,所以她才会觉得他面熟。 而且,他说着一口纯正的汉话。 再者,在阴霞山营地的时候,她就觉得单连城与阿朗的互动有些怪异,这家伙竟然当时不告诉她? 马儿跑了一夜,天明时,他们到了洛城,这里到怒州大概还是两天的路程。 他们决定在洛城停下来吃顿饭,稍微休息一下。人可能坚持得住,可马儿跑了一夜,也会疲惫,必须给它喂些草料,再让它休息一会儿。 他们入得一家云来酒楼,将马儿交给迎出来的小二,交代让他喂些草料,便朝着酒楼里走去。 刚走进去,小二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在一处空们上坐下后,云七夕随便点了几个小菜,问单连城的意见,他却要了二两酒。 待小二下去后,云七夕笑嘻嘻地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道,“爷,酒驾不太好吧?” 单连城看了她一眼,轻勾唇角,“酒是好东西,不仅暖身,还能提神。” 他们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不远处一桌独坐的一人侧头看了他们一眼。他桌上的菜刚刚上上来,还半点儿未动,便立刻放下筷子,掏了一绽银子放在桌上,起身走出了酒楼。 跑了一夜,云七夕着实又冷又饿又困,待上了菜,她先二话不说填了个半饱,这才咬着筷子头,眼珠子机灵地转了转,慢条斯理地笑笑说,“我在想,咱们也不用着急了,有些变数是注定的,咱们急也不能改变什么是不?” 她不慌不忙的反应与昨日的急切大不相同。 单连城看她一眼,隐有诧异,“又不急了?” 云七夕打着哈哈笑了两声,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觉得咱们当前最应该做的就是养足精神,保持充沛的体力,这样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吃过了饭,她竟然去开了个房间睡了两个时辰,这才又继续出发。 当他们快马加鞭地往怒州赶去的时候,驻扎在怒州的燕军经历了一次失败,休整过后,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战役。 在主帅的营房里,单子隐坐在主们上,几位大将军分坐两边,气氛凝重。 如今这种对峙状态,下一仗早晚还是要打,失去的两座城池,也必须拿回来。 几个将军都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单子隐却一直坐在主位上,默默不语。 韦正卿坐在一边,也是只听不言,直到所有将军都发表完了,他才慢悠悠道,“作战不是儿戏,需得讲究策略,我们燕军虽然兵强马壮,但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地损兵折将。” 他这话有指责之意,在座的都听得出来。 单子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营房外突地传来一声“报”,紧接着,一个士兵进得屋内,举着一封信函上前来。 “启禀太子殿下,有京城八百里加急。” 单子隐伸手接过,拆开来看。 其他人都看着他,毕竟在这个非常时期,京城的急件更是让人心不安。 大家都知道,皇上病重,坏消息随时有可能从京城传来,大战之时皇位更替,这对大燕来说更是不利。 单子隐看罢,缓缓折起信,看向韦正卿,语气平淡。 “韦将军说得没错,战争讲究策略,明日我就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策略,我们燕军也休整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去递请战书,先头吃的亏,我们必定要反击回来。” 他这话说完,众人都没有吭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信心满满。 从营房里走出来,大家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你说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就要请战,凭什么有信心可以胜过别人?” “是啊,打仗靠的可不是一时激情,可是咱们能说什么呢?连监军都没有说什么。” 当他们的战书递上,乌尔丹与北狄已经爽快地接下了战书。 两军的战鼓已经擂响,在千军万马的嘶杀声里,单子隐与阿朗骑着马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而站。 单子隐今日的状态与上一次有所不同,脸上的淡淡笑意里好像透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不管今日谁输谁赢,看在你从前叫我一声二哥的份上,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阿朗轻勾唇角,没有说话。 单子隐掏出一封信来,让一个小兵送到了阿朗手里。 阿朗接过信,又看了单子隐一眼,这才缓缓地把信展开来。 看了信上的内容,阿朗手心猛地拽紧,信纸在手中变了形。抬起头,怒目瞪着不远处马背上的单子隐。 单子隐满意于他的反应,唇角的弧度更大。 阿朗却突地推动了理智,一拍马背,朝着燕军的方向冲了过去。 单子隐冷冷一笑,一挥手,身边立刻有几个将士领先一步冲了上去,与阿朗嘶杀了起来。 单子隐锐利的眸子,冷漠的表情,都表达着他这一仗必胜的决心。 阿朗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以一敌多,乱了章法,很快就落于了下风,手臂上受了一箭。 “阿朗,回来!”阿古木大喊。 在急躁中,他失了沉稳,又腹背受敌,调转马头奔跑,却已经跑不开燕军的包围,在千军万马中周旋了许久,最终坠落马下。 他只觉一股钻心的痛从腿部蔓延开来,同时,一根长矛横过来,直指他的咽喉。 顺着长矛的锋刃看过去,握住长矛,面色冰冷的是他曾经唤一声二哥的人。</divclass=“alert-c“> 2017伊始,祝大家新年快乐!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都能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正文 第348章 打劫没赶上好时候啊 怒州驿,烈烈的寒风吹得旌旗啪啪作响。 今日的怒州驿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气氛活络了不少。因为今日一战,他们抓住了一名敌军的头目。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件事大大地鼓舞了燕军将士们的士气,前几仗落败,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窝囊气,都期待着一场有力的反击,好出这口恶气。 “听闻今天抓住的那位身份可不简单,是乌尔丹的驸马,这下乌尔丹该投鼠忌器了。” “大家可不要太乐观,毕竟只是驸马,不是王子,驸马没有乌尔丹皇族的血脉,乌尔丹会为了驸马放弃他的野心吗?我看……”说话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伸到篝火边的手又搓了两下,只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 大家都明白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分析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自出征以来,一直连连败阵,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小小胜利,大家还是高兴的,不愿意去想那种未知的扫兴。 “想那么远做什么,如今乌尔丹驸马既然在我们手里,它乌尔丹总要有个态度,我们且等着看就是,若是乌尔丹王子完全不顾忌驸马,恐怕也会凉了将士们的心吧。” “就是!且看吧。” “什么人?”驿站门口突然传来了守卫将士的问话声。 大家都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被拦在了门口。 那男子盯着守卫,语气严肃。 “我有重要军情要面见太子殿下。” 守卫把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语气质疑,“太子殿下可不是随便谁说见就能见的,什么重要军情?” 那男子秀气的眼中透出一丝不屑,“既然是重要军情,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告诉你,你可以不让我进去,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若是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你一颗脑袋可都不够砍。” 那守卫明显是被唬住了,心想莫非他真有什么重要军情? 而起先在聊天的那几个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其中一个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男子。 “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主帅的营房里,单子隐穿着银甲站在沙盘前,盯着沙盘里的怒州,微眯的目光缓缓前移,长指从一边掂起两只写着燕字的三角小旗。 “殿下,有一个从京城来的人,说有重要情报非要亲自见您。” 营房外响起了通报的声音。 从京城来的人? “让他进来吧。” 说音落,他已经将燕字小旗分别插在被北狄和乌尔丹占领的两座城池位置。 营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进得屋内。 单子隐的目光从沙盘里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眼睛一眯。 “你怎么来了?” …… 按正常速度,云七夕和单连城本该上午就到怒州的,可由于云七夕中途任性挥霍时间,休息了好几次,结果到怒州城时就已经是申时了。 两匹马儿停在怒州城外不远处,遥望怒州城门,单连城侧头看了云七夕一眼,眼底有不安。 云七夕扬唇微笑,递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按原计划,兵分两路。” “我不放心你。”单连城说。 云七夕故意板起脸,“你不放心我就是质疑我的能力,这我可不同意,想当初我也是大家公认的巾帼英雄呢。” 单连城又深看了她一眼,在云七夕目光的催促下,他才终于调了调马头,绕过怒州城,朝前奔去。 直到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再也不见,云七夕才定了定神,捏紧手里的僵绳,再次看向那怒州城门。 有许多的百姓携家带口的从怒州城里出来,看样子是准备举家逃难。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这场战役最终的结果如何,也许明天,或者后天,这座城将被血洗,就将不再属于大燕了。百姓们在战乱时逃离,也是人之常情。 云七夕下了马,逆着人流朝怒州城内走去。 逃出来的百姓都纷纷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她。一定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逃,她却还要往里面走。 谁知刚入城门,便突地涌出几个男人将她团团围住了。 云七夕镇定挑眉,眼神一一围着自己的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轻笑,“想不到来一趟怒州城竟然还有这么特别的欢迎仪式?” 几个男人也没料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的,明显愣了愣。 其中一个上前拱手,“姑娘,得罪了。” 话落,她就被几双手推进了早已等待一旁的一辆马车中。 从头至尾,云七夕都没有挣扎半分,甚至没有喊叫一声。 直到跌入马车里,屁股着地有些疼,头也磕在了车壁上,发出呯的一声,她才皱眉摸了摸头被磕疼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那推她的罪魁祸首。 “对女人这么粗鲁是讨不到老婆的,造吗?” 那人唇角狠狠一抽,拿起绳子将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 最后是呯的一声,车门被关上了。 她被抓的整个过程,也有一些百姓看见,可是大家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已的态度,竟然没有半个人出来英雄救美。 哎,人心冷漠啊! 马车走的过程中,云七夕一直闭着眼,一声不吭。 马车内那两个守着她的男人把她看了又看,似从没有看到过像她这样面对变故如此镇定的女人,不过像她这样安静的状态倒是让他们省事不少。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当他们把她从马车里带下来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环境十分荒凉,还没来得及继续把环境打量清楚,她就被推进了一间小木屋里。 啪的一声,门锁上了。 小木屋里一角堆着一些稻草,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满是灰尘,墙角蜘蛛网密结。看样子这间小木屋已经废弃已久。 不一会儿,门锁响动,门开了,橙色的霞光照了进来。 刚才绑她的那个青衣男人带了一个妇人过来,进门看了云七夕,见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稻草上,扭头对那妇人吩咐。 “给我好好地搜。” 妇人应一声“是”便朝着云七夕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她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包括她的那个包。 云七夕被她摸笑了,明知故问。 “我说,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你们这打劫可没赶上好时候啊,如今这兵荒马乱的,都不富裕啊。” 那妇人摸了半天之后,回头对青衣男子低头说道,“没有。” 想要的东西没找到,那青衣男子本就脸色不好,又被云七夕这么一阵嘲弄,顿时脸色都黑透了。 走过来几步,弯下身来,眼神危险地盯着云七夕。 “圣旨在哪里?” “什么圣旨?”云七夕装傻。 青衣男子警告地盯着她,冷冷一笑,“若是忘了就好好想想,最好想起来,否则,当心你的小命。” 嘿,她是吓大的吗? 云七夕却十分认真地点头,“好,我认真想,可是我这饿得头晕眼花的,想不起来啊。” 青衣男子脸上压着怒气,直起身子,转身走了出去,门又被重新锁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果真给她送来了饭菜。 他将一碗饭往地上一放,“吃吧,吃了好好想想。” 云七夕乖巧一笑,一脸真诚地望着他,“好,我一定好好想,可是我这双手绑着,怎么吃呢?总不好劳烦你亲手喂我吧?” 青衣男子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料想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这才走到她身后,用刀挑开了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我劝你,最好别耍花样。” 手脚得了自由,云七夕捏了捏被捆得发红的手腕儿,一面瞟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那碗饭。 白白的米饭上面盖着点青菜,虽然简单了些,但看起来还算干净,并不像电视剧里对待犯人的饭菜那么恶心。 “赶紧吃,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那青衣男子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并重新将门锁了起来。 “好好看着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担待不起。” 青衣男子叮嘱完后,脚步声走远。 云七夕站起来,那双腿被捆得紧,这会儿有点麻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走到窗户边,看见青衣男子的背影走远。 这小木屋虽然破旧,不过这窗户却钉得极为严实,一看就是为了关她特意加工过的。 天已经渐渐黑了,云七夕望着窗外的黝黑眸子随着那渐渐暗下去的夜色沉了下去。 从她到达怒州所发生的这些事看来,圣旨的内容的确已经先一步传到了单子隐的耳朵里。 若他们一直找不到圣旨,他们会怎样? “哎,你说,太子殿下为何要让我们来守这个女人呢?” 外面两个守卫大概也是无聊,聊起了天儿来。 另一个答,“谁知道呢?不过太子殿下既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来这两个守卫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云七夕轻步走到门口去,继续偷听。 “听闻昨日太子殿下在战场上抓回的那个人身份也不简单呢。” “那是,听说他可是乌尔丹的驸马。这一仗,咱们大燕也算是扳回来了一成。” …… 阿朗被抓的消息让云七夕的心情不再平静。 单子隐得知了皇上要召回五皇子的事,他还能淡定么?他会不会趁着圣旨还未送达,先要了他的命?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她必须去把阿朗救出来。 正文 第349章 兵不厌诈 伸手摸了摸肚皮,云七夕往地上那碗饭看了一眼。 还别说,她还真是饿了。 她刚才对那个青衣男子只撒了一半儿的谎,饿是真饿了,只不过吃饱饭不是为了好好想想圣旨在哪里,她当然知道圣旨在哪里,吃饱了是为了好跑路。 这大冬天的,那碗饭早已凉透了,不过云七夕还是决定把它吃下去。她相信这碗饭没有毒,因为他们还指望着她说出圣旨的下落呢。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仔细检查过后,才把那碗饭吃了下去。 米饭冷得难以下咽,云七夕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个光。 咽下最后一口饭,她拿着碗,看向那道门。黑暗里,她晶亮的眸子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突地,她扬手将碗往地上重重一砸,发出哐当一声破碎的声响。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听见动静一惊,赶紧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月光照进去,他们首先看到一地的碎片,而女子已经躺在碎片旁边一动不动了。 “她不是死了吧?”其中有个不安地小声说。 “赶紧看看,要是让她死了就糟了,咱们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另一个也很紧张。 两个人赶紧上前去,其中一人伸手去探云七夕的鼻息。 突地,那原本一动不动地女子睁开了眼睛,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双漂亮的眸子,却散发着绝对会让人心悸的冷意。 两个人吓得大叫,还来不及后退,就被云七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了他们的穴道。 于是,两个人保持着躬着身子伸着手的姿势再也不能动弹了。 云七夕狡黠地一弯唇,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含着笑意的眸底澄亮。 “有一句话呢叫兵不厌诈,看来你们的太子殿下并没有教过你们,今天看在你们这么热情地招待我的份上,我就免费教你们一回,不谢。” 说完,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小木屋,不再理会那两个男人如何抓狂地大吼大叫。 回到大路上,云七夕闭上眼睛,静下心来,让自己的思路回到了最初他们把她推到马车上的时候。 少顷,她蓦地睁开眼,眸子好似如水洗了一般,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了起来。 当时,她在马车的行驶过程中闭上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以为她是认命了,实则,她将马车在路上所有的转弯方向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如今,她心里已经有一张地图,即便他们把她带到袅无人烟的地方,她也可以飞快地跑出去。 其实,这里离集市并不远,但她要去的不是集市,是燕军驻扎的怒州驿站。 跑了一段,看到一个微胖的村妇正从夜色中走来过,云七夕赶紧走上前去问路。 那村妇给她指了方向,她知道,怒州驿离这里其实已经并不远了,而且,那村妇还细心地给她指了一条近道,从她所在的位置过去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道了谢,云七夕便朝着村妇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人烟稀少,不一会儿,云七夕看到一匹马儿迎面奔来,虽是晚上,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抓了她的男人中的其中一个。 她赶紧低下头,拐进阴暗的巷子里,待马蹄声走远,她才从巷子里出来。 看着那马儿跑远,云七夕想,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她跑了,所以她必须加快行动速度。 不到半个时辰,她便看到了一排长长的围墙,围墙内有好几处飘扬着燕字大旗。 这应该就是怒州驿了。 走近时,云七夕看到门口严密的守卫,放缓了脚步。 军队驻扎的驿站不是普通的地方,而且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守卫肯定加倍森严,一个女人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正在她犯难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地朝着怒州驿的方向驶来,就在云七夕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马车内隐隐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哭什么哭,赶紧把眼泪给我擦干了,可不能让太子殿下看出有哭过的痕迹,能够伺候太子殿下,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可千万给我好好伺候着,别给我添什么乱子。” 马车内,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训斥。 那哭泣的女声一边哭一边小声道,“老爷,不是奴婢不肯,实在是奴婢们难懂殿下的喜好,恐又会让太子殿下大发雷霆,奴婢实在不知道殿下喜欢喝什么样的茶。” 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起先那男声再次响起。 “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就算有脾气,你也只有给我听着,不过今日殿下小胜,心情应该会不错,你且小心伺候着就好。” 几番劝说之后,车门打开,两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待他们下车后,马车调转了马头,临走时,马车内的老爷掀开帘子,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好好伺候。” 马车走远了,其中一个镇定点的丫头劝着那哭泣的女子。 “好了,小桃,别哭了,这就是咱们做奴婢的命,若是太子殿下发火,咱们受着便是了,不然还能怎样呢?” 那小桃仍然哭得厉害,眼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 她总不能这样子哭着进去,于是那姑娘只好在一旁等着,等她心情平复了再进去。 云七夕在一旁算是大致听明白了,眯着眼往驿站门口看了一眼,驿站门口两边火把的光映在她的眼睛里,潋滟生辉。 她轻勾唇角,朝着那两个丫头走过去。 “小桃,如果你不愿意进去伺候太子殿下的话,我可以代你进去。”云七夕开门见山地说,脸上带着友好无害的笑容。 两个姑娘闻声回头,小桃的抽泣声嘎然止了,睁着一双泪眼不解地看着她,另一个女子也是好奇地盯着她。 云七夕扬唇一笑,“你们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是不是?其实很简单,不瞒你说,其实我心仪太子殿下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近身接触。” 说着违心的话,她忍下心里的不适感,又故意让自己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羞涩。 这下小桃彻底忘了哭泣了,另一个女子略带轻视地看着她说,“老爷让我们来,是做太子殿下的使唤丫头的,可不是,不是……” 云七夕懂她的意思,展开笑容,“这位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做太子殿下的使唤丫头,能够多看他两眼,我就知足了。” 最后,云七夕的毛遂自荐与小桃的不愿一拍即合,她拿着小桃的东西,穿着小桃的衣服,用着她的名字,顺利地和另一个姑娘阿红一起走进了怒州驿。 阿红有些紧张,一路都在小声地叮嘱她,“你既然来了,你就是小桃了,做事可得仔细点儿,出了错回去受罚的可是小桃,你可别害了她,这驿站里可不比别的地方,除了伺候太子殿下,不要乱跑。” 云七夕一直“嗯嗯”地答应她,可眼睛却在四处瞄。 怒州驿很大,来来往往的巡逻兵也很多,她不知道单子隐会把阿朗关在哪里。 阿红前些天来伺候过几次,所以对怒州驿站里的路线已经很熟了,她一路带着云七夕来到厨房。 “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太子殿下对喝茶极为讲究,所以这两天老爷找遍了整个怒州,把好茶都拿了来,只不知太子殿下中意的是哪一个。” 阿红将带来的茶放在桌子上,有些发愁,虽然她比小桃要镇定不少,但想起太子殿下发怒时的样子,不怕也是假的。 “那就一一试试吧?”云七夕心不在焉地说。 “试试?太子殿下什么身份?岂容我们试来试去?” 在几种茶叶之间翻来翻去,最后阿红还是拿出其中一种来,一边烧水一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一次能让太子殿下满意才好。 云七夕当然知道单子隐喜欢的是什么茶,所以趁着阿红不注意,她在那放好了茶叶的茶杯里加了一点料。 水快烧好的时候,她突然捂着肚子。 “阿红姐,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阿红赐她一个“懒人屎尿多”的眼神,“怎么事儿这么多?呆会儿就要去给太子殿下送茶了。” 云七夕紧紧皱着眉头,痛苦不堪,“不行了,我憋不住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必须先上一趟茅房,呆会儿要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忍不住拉裤子,岂不是太失态了?” 阿红想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道,“那你快些去吧,我等你。” “哎,好。”云七夕答应完,便溜出了厨房,并很快趁着无人找了个暗处隐藏起来。 可是怒州驿这么大,她要怎样才能找到关押阿朗的地方呢? 阿红在厨房里面已经泡好了茶,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云七夕回去,不禁有些急了,要是呆会儿茶凉了,太子殿下又该怪罪了。 正在这时,有人来到厨房,看到阿红呆在原地,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太子殿下送去?” “哦,这就去。”阿红只好不再等云七夕,端上茶碗,战战兢兢地跟着走了出去。 云七夕见阿红离开了,这才从容不迫地从暗处走了出去。 突地,她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来偷看了圣旨的人是她? 云七夕低着头,继续镇定地走。 燕军里虽然有很多都是晋军的兄弟,而且他们大多认识她,可是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她先要做到自己镇定不慌乱。 “站住!” 正当她快要走远时,背后尖锐一喝。 正文 第350章 自投罗网 她认出她来了? 云七夕本着她可能不是在叫她的原则,没有做贼心虚的停下来,脚步沉稳地继续往前走。 “我让你站住,你是聋了吗?”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音量更大,怒气更重。 云七夕终于停下脚步,她感到刺在她背上的那双目光仿佛已经将她看穿。 随着脚步的临近,她的手心在袖子里一点点攥紧,眸子也越眯越深。 “卫良娣,太子殿下唤您过去呢。” 突地有另一道声音将卫咏兰唤住。 卫咏兰一喜,“是吗?” 来人笑着说,“是啊,太子殿下看样子心情还不错,似是很高兴呢。” 卫咏兰再顾不上眼前的人,转身便朝着单子隐的营房方向走去。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云七夕松了口气,只觉浑身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汗。其实她刚才已经银针在手,只要卫咏兰敢过来,她就可以马上让她说不出话来。 在驿站里避着巡逻的士兵走了一圈儿,云七夕注意到有一间营房外有四个守卫在把守,她猫在那营房对面的一个隐蔽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猜想阿朗应该就被关在那里面。 可是守卫如此森严,她要怎样才能进去呢?又如何才能将阿朗带出怒州驿? 卫咏兰来到单子隐的营房时,他正在品茶,喝了一口茶后,说了一声“赏”。 阿红接过赏银,高兴极了,忙跪下谢恩。 “谢太子殿下赏赐。” 谢完恩后,阿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随便挑的品种,竟然就挑到了太子殿下喜欢的。 单子隐入下茶碗,看着卫咏兰,正要说什么,却突地有人匆匆冲进来,慌得都没能提前招呼一声。 看着来人,单子隐眸光微敛,“怎么了?” 那人低着头,硬着头皮说,“太子殿下恕罪,人跑了。” 单子隐面色一沉,先前的和颜悦色已经全然不在。 卫咏兰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背影,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儿不踏实。 迟疑再三,终于说了出来。 “太子殿下,我刚才在驿站里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很像云七夕。” 单子隐微眯的眸子看向她,搭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握紧,眼睛里顿时多了一丝戾气。不过很快,他握紧的双手又缓缓松开,伸手端起茶碗来,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茶,被茶水润湿的唇瓣轻轻牵开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云七夕隐在暗处思考了许久,她觉得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 三十六计她该用哪一计呢?不如再来个调虎离山? 正在想着,突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云七夕立刻退后了些,将自己隐得更深。 来人走到那营房门口,对那四个守卫说了点什么,然后那四个人就跟着他走了,走得还挺急。 天赐良机啊! 趁着周围没人发现,云七夕飞快地钻进了那间营房里。 营房里没有掌灯,很黑。 云七夕进去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依稀看清楚了营房里的环境。 没有?难道她猜测有错?他们并没有把阿朗关在这里? 正当她产生疑惑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于是她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她认出躺在床上的就是阿朗,只是此刻的阿朗看起来却有些虚弱。 “阿朗,你受伤了吗?”她小声问。 听见耳边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阿朗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认出她。 “是你?你怎么来了?” “是皇上让我来接你的,皇上想你了,我已经知道你就是五皇子单聪了。”不知道刚才被叫走的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云七夕有些急,只有简短地解释。 “他要接我回去?”阿朗的声音很轻,语气里透着丝丝的不确定。 云七夕点头,“是,皇上当年把你流放,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具体情况等出去我再跟你细说。” 说着,她去拉他,可黑暗里阿朗伸来的手却阻止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走不了,我腿断了。” “啊?” 云七夕急忙看向他的腿,“是怎么弄的?我帮你看看?” “你走吧,趁着还没被人发现。”阿朗有气无力地说。 突地,营房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营房被包围了。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营房门口被火把照亮,门口的人逆光而站。 紧接着,营房里的灯被点亮了,单子隐负手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就仿佛他早就料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而跟着他进来的卫咏兰一见果然是她,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来怒州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好好招待你啊。”单子隐淡淡笑着。 即便此刻已经无处可逃,云七夕也不想在他面前表露丝毫恐慌。 她站起来,笑颜绽开,“太子殿下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已经招待得足够好了,不仅派人来接我,还给我安排食宿,还要怎样呢?人总不能太贪心是不是?” 她越是镇定不害怕,卫咏兰越是看不惯她,不想再让单子隐与她绕弯子,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少废话,圣旨在哪里?” 单子隐轻轻蹙眉,似是嫌她插嘴多事,不过既然问出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只等着她的回答。 云七夕轻轻抬眸,目光淡淡扫过他们,似笑非笑。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圣旨的内容,那还不赶紧遵旨?” 单子隐唇角荡开笑弧,“是吗?要让人信服,得拿出证据,不然可是会以假传圣旨罪论处的。” 云七夕自然知道圣旨在哪里,但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 “你放了她,此事与她无关,我不会离开的。”单聪说。 单子隐轻笑,“就算你想离开,又能离开得了吗?” 营房里有片刻的安静。 暗淡的光线打在单子隐的脸上,让他投射着阴影的半边脸看起来充满了诡异和阴险。 他的视线浅浅扫过躺在床上的单聪,最后又重新落回云七夕的脸上,唇边的笑容更深。 “北狄公主自投罗网,这难道是天在助我?” 说完,他大笑了几声,转身阔步出了营房里。 那笑声在这夜晚听来有几分张狂。 可云七夕不懂。北狄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当营房里安静下来,烛火摇曳的光影在房间四周晃动, “你是北狄公主?”云七夕的背后传来了一声问话声。 她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什么北狄公主?北狄王不是不曾成婚,没有孩子吗?” 她忆起她在北狄皇城的那一夜,脑海里想起那个病入膏肓的北狄王。 “我听说拓跋洵一直不娶的原因就是为了你娘木锦萝,说你是北狄公主,不无可能。”单聪说。 拓跋洵对木锦萝有情,她是知道的,从他那些画像以及他那天说的话都可以感受得出来,他不止对她有情,而且用情很深。 难道国公府二小姐真是拓跋洵的女儿? 这样说来,她不就真成自投罗网了? 单子隐明知她不是二小姐,却依然会拿她作威胁。而如今,她再对谁说她不是,也没有人信啊,更何况,她不能说。 她记起那夜在北狄皇城,她说她是来找孩子的,拓跋洵说他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他说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却从未看到过一眼。 拓跋洵当时应该就知道她是他的女儿了,所以才会那么尽心尽力地帮她找孩子,最后也没有怪罪单连城闯皇城的事,还把他们放了。 “你不该来的。”单聪轻轻一叹。 云七夕摇摇头,抱着双腿坐一边,陷入了沉思。 其实行动失败并不是她最发愁的事情,她忧心的是如果单连城知道她被抓了,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出来? 主帅的营房里,卫咏兰想起单子隐的话,还是忍不住追问,“太子殿下,你说的北狄公主是什么意思?” 单子隐坐在书桌前,唇角淡淡的笑意表达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我曾无意间听到过父皇与安国公的谈话,知道七夕并非安国公的女儿,当年木锦萝是怀着孩子嫁给安国公的,而她怀的就是拓跋洵的孩子。” 卫咏兰听完十分惊讶,可是对目前的局势还是有些忧心。 “北狄王会为了一个从不在他身边的公主投降退兵吗?还有,圣旨不在云七夕的身上,会在哪里?” 烛火一飘一荡,在单子隐的脸上投下阴影,他阴沉着眸子,轻轻勾唇。 “如今圣旨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退了敌,赢了这一仗。” 次日,两军再次在怒州城外对峙。 清晨的雾气很浓,云七夕被带上城楼。 已经站在城楼上多时的单子隐回过头来,迎上她的一双怒目,颇显无辜地蹙眉,淡淡一笑。 “怎么了?这么生气做什么?” 云七夕实在懒得看他虚伪的笑容,而是把视线投向城门外不远处那同样整齐恢宏的队伍。 单子隐倾过身来,在她耳边轻笑。 “我也不忍心这样待你,不过这也正好可以帮你考验考验他是否真的在意你,你说呢?”</divclass=“alert-c“> 我最近想了一件事儿,考虑结局时在群里为《开棺见喜》献声一曲,咳咳,大家快来拍醒作死的我! 正文 第351章 两道圣旨 北狄和乌尔丹军昨夜便接到了单子隐的信,称乌尔丹驸马和北狄公主在他们手里。 一早,北乌浩浩荡荡的大军便来到怒州城门外。 高高的城楼上吊着两个人,无夜望着那蒙面女子的身影,皱眉低呤。 “七夕?” 阿古木看了他一眼,“他果真挟了晋王妃吗?太卑鄙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夕之间,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关于云七夕的身份,阿古木在无夜那里得到了证实,她的确是北狄王拓跋洵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怒州城楼上,旌旗在呼啸的寒风中啪啪作响。 单子隐站在城楼上,望着今日格外安静的敌军,手指似是不经意地划过吊住两人的麻绳打结处。 “此时此刻,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撤兵,撤出我们大燕的领土去,没有协商的余地。” 然而他这一举动不仅让对面的敌军愤慨,也让燕军将士们是敢怒不敢言,大多晋军将士都多少跟云七夕有过接触,欣赏她的洒脱,佩服她巾帼不让须眉,虽然云七夕北狄公主的身份让大家感到意外,但大家欣赏的是她这个人,跟她的身份没有关系,如今单子隐这样做,大家心里很是不平。 “太子殿下,你这样做就算赢了也不太光彩吧?” 韦正卿站在他的身边,语气里隐有一丝不屑。 单子隐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挣扎的女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为了大业,为了大燕江山,牺牲一个敌国的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拨弄着麻绳结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结头处一抽,看得城楼上的燕军将士们一个个心惊肉跳。 “本太子的耐心是有限的,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一柱香后,你们还是不肯退兵,那就准备两具棺材,替他们收尸吧。” 单子隐唇角浅浅勾起,不慌不忙的语气响在城楼上,听来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 凌厉的风声,呼啸来去,把两军的气氛一下下推向冰点。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可北乌军却迟迟没有给出态度出来,单子隐的手再一次落在了那麻绳上,轻笑。 “原来一个驸马,一个公主,终究比不上你们的野心。” 城楼上吊着的那具原本已经没有力气的娇小身躯听他此话挣扎得更加厉害。 单子隐似是乐意看到她挣扎的样子,唇角荡开笑意,那轻声笑语像是在安抚她。 “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肯放过你们,是他们不肯救你们。” 说话音,他的手再次伸向麻绳。 正在这时,城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大喊“圣旨到”的声音。 单子隐手一颤,大家齐齐扭头望过去,只见一人骑着一匹马,举着明黄的圣旨正朝着城门的方向奔来。 马儿在城楼下嘶一声长啸,骑马之人飞快下马,拿着圣旨很快朝着城楼上跑来。 “圣旨到!太子单子隐接旨。” 来人高举圣旨走上城楼。 “是你?”单子隐看着来人,眉头皱了起来。 “是我,太子殿下,接旨吧!”石小六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城楼上下的燕军将士纷纷跪了下去,就连韦正卿也在迟疑了一瞬之后跪了下去,只有单子隐还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石小六隔着不远的距离站着,表现出极大的耐心等待着。 几番挣扎,单子隐终是屈膝一跪,“儿臣接旨。” 看着当朝的太子跪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明知他跪的是圣旨,不是自己,但石小六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展开圣旨,他朗声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关于圣旨的内容,单子隐心中自然是早就知晓,只是在场的其他将士听到“日日盼儿归”的时候还是纷纷有些吃惊。 尤其是最后石小六收起圣旨时说,“太子殿下,皇上的旨意在此,赶紧把人拉上来吧。” 有许多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被抓的乌尔丹驸马阿朗就是大燕从前被流放的五皇子。 单子隐伸手捧过明黄的圣旨,似是觉得刺眼般微眯起眼,半响才轻轻牵唇。 “儿臣领旨。” 他一手拿着圣旨站起身,一手轻弹衣摆上的灰尘,动作优雅,心情似是并未受到影响。侧头对旁边的守城将领吩咐。 “把五弟拉上来吧。” “是。” 几个守城兵立刻将单聪拉了上来,由于他腿受了伤,只能让他坐在地上。 “还有晋王妃,赶紧拉上来啊。”石小六心急地催促道。 谁知单子隐却是轻轻一笑,看向他,“父皇只说要见五皇子,可没说要放了北狄公主,现在是非常时期,岂敢草率放了敌军俘虏?” “你……”石小六又急又气,拳头捏紧,却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赶紧把她拉上来。”单聪撑起半个身子,怒道。 寒风扫动着单子隐的披风,他不屑地回头扫了他一眼,冷哼,“自己尚且是尊泥菩萨,还有心思管别人?”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地看向对面的军队。 “考虑好了吗?一柱香的时间到了,或者,这个从未在北狄长大的公主对北狄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那吊在城楼外的身影听见他此话,拼命地扭动着身躯,摇着头。 “我数三声,算是给你们最后的机会。” 单子隐说话的同时手朝着那麻绳打结的方向伸去。 “三!” 城楼上下,寒风呼啸而过,两军的旌旗烈烈翻动。 “二!” 城门上那个纤瘦的身影扭动得更加厉害,有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北狄军阵前,无夜盯着那抹挣扎的身影,拳头在捏紧。 单子隐修长的手指已经捏住麻绳一头,只需轻轻一拉,那吊在另一头的人就会从高高的城楼上掉落下去。 后果,可想而知。 整个世界,仿佛除了风声,便没有别的,寒风仿佛吹进了单子隐的眼里,让他的眼中聚起了更深的寒意。 “一”字出口的同时,他面色冷硬地盯着敌军方向,无情地扯开了麻绳。 突地,响亮的马蹄声打破了两军对峙间冰封一般的宁静。 吊有麻绳另一头的人降落了几分,麻绳再次被拉住。 而看到那从敌营里冲出来的人,单子隐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站在城楼上的其他将士看到来人纷纷有些激动。 “是晋王殿下!” “是啊,晋王殿下竟然还活着。” …… 单子隐仿佛听不见这些声音,衣袂飘动中又走上前一步,盯着那奔来的人,眸底含着冰冷的笑,搭上城墙的手却在隐隐颤抖。 马儿一声长嘶,腾起一地冰冷的尘土。 单连城勒马停在城门前不远处,青筋突起的双手捏紧僵绳,沉着眸子看了那吊在城门上的娇躯一眼,抬头与单子隐凉凉对视。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无关的人。” 单子隐冷冷的笑声在城楼上荡漾开来,慢声细语。 “大家都知道晋王殿下已死,你想冒充可没那么容易,你是谁?” 单连城脸上的寒意比这萧瑟的冬天还冷,声音又沉了几分。 “你能不能像是男人?” 单子隐再笑,“燕军上下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从敌军里出来的,就算你是晋王,也是已经叛变的晋王,我们大燕可容不得一个叛变的皇子。” 单连城面色冷肃,“放了她。” 萧瑟的寒风中,单了隐笑着,手指在麻绳上划来划去。 “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不是你跟我提要求的时候,你应该问问我要怎样才能放了你这个叛贼。” 城门外,单连城冷硬着脸立在马背上,捏住那僵绳的手也在点点发紧。 “你觉得凭你的本事真的能击退敌军吗?” 单子隐脸色骤然一变,眸子里顿时噙满怒气,这话有着对他的能力最深的轻视,轻扯唇角,却不见笑意。 “除非他们不要北狄公主的命!不过眼下看来,这女子对你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不知道七夕听在耳里,感觉如何?” 话落,他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松了松,麻绳又往下落了一些,那吊在麻绳上的女子又落了几分,恐慌地摇着头,嘴里只剩“唔唔”声。 单连城仰望着那挣扎中的女子,眸子阴沉,抬起头,迎上单子隐威胁意味十足的眼神,听他笑道,“要我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看在你我兄弟一场,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废武功,永不踏入大燕一步,我便将你心爱的女子拉上来。” 见单连城沉着脸,他又笑着补充,“不过你可得快点儿考虑,我可快要拉不住了” “圣旨到!” 又一道圣旨踏着马蹄声火速地来到了城楼前,马背上的人早已有人认了出来。 “是云将军。”燕军里有人在说。 转眼间,云冲下马,已经举着圣旨来到城楼上。 大家都已经跪下,单了隐仿佛已经洞悉圣旨中的内容,双腿僵直着不肯跪。 云冲看他一眼,展开圣旨。 “……晋王未死,乃朕欺民有罪,而今朕已时日无多,必是老天罚朕。但朕不忍眼见大燕江山毁于一旦,特封晋王为燕军主帅,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令太子火速回京,侍疾床前。钦此!” 圣旨的内容,单子隐是站着听完的,此刻他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紧紧拉住麻绳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而这个消息对燕军大多将士来说,都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楼上下,喊声震天动地。 单子隐另一只手扶住城墙,面部肌肉突地抽搐不已,他表情痛苦,身体下滑,手心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消失,麻绳缓缓地从他的手心脱落了出去。 正文 第352章 我信你 当城楼上的其他人想要去拉住麻绳时,却已是来不及。麻绳另一端的人已经疾速从城楼上掉落了下去。 单连城眉心一沉,从马背上腾起,飞身上前,伸手接住了那从城楼上掉下来的人。 落地之后,他却是将人一放,甚至没有去揭开女人的面纱,便冲进了已经被将士们打开的城门里。 城楼上,单子隐正痛苦地蜷缩在地,身体如抖筛一般地在颤抖。 城楼上的燕军将士们,有人在扶着单子隐,大多数却是冷眼旁观,认为这是恶人的报应。 当看到单连城冲上城楼来时,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纷纷唤道,“晋王殿下!” 单连城径直冲到单子隐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襟,“七夕呢?” 此时的单子隐已经冷汗涔涔,痛苦不堪,可他不想在单连城面前表露痛苦,颤抖着汗湿的手掌扶着冰冷的地面,强撑起半个身子,苍白的唇角尽力扯开笑容。 “原来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单连城的手指又紧了几分,眸子里凝聚着怒气,“七夕在哪里?说!” 越是见到他愤怒,单子隐就越有成就感,笑得越开心,笑声夹杂在他痛苦的抽气声里,听来怪异得很,他明明痛苦却努力想要维持笑容的样子,让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 “我把她送走了。”他的笑声一连串地响起。 单连城手心一紧,又把他拽近了几分,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声音像是冰封的江面吹来的冷气。 “去了哪里?” 单子隐轻笑,欣赏着他临近暴怒边沿的样子。 “去了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她跟我说她不想和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她想念子隐哥哥,要回到子隐哥哥的身边。” 这话单连城自是不会信,不过围观者听着却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都知道,晋王妃最初是指给太子的,说对太子有情,也不无可能。 单子隐满意于他的愤怒,继续胡说八道。 “孩子是七夕生的,我知道,你别认为那孩子是你的?在你入牢的那段时间,七夕一直与我在一起,那是我和七夕的孩子,你没想到吧?你们一直费尽心机想要夺回去的孩子根本与你无关!” “放你娘的狗屁!”城楼上突地响起一道粗鲁却熟悉的女声。 单连城惊喜回头,只见云七夕正站在身后不远处,衣服上,脸上有黑渍,浑身上下看起来有些狼狈,一双眼睛气呼呼地瞪着躺在地上胡说八道的人。 单连城手一松,紧步走过去,把云七夕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七夕,你没事吧?” 她的气息有些急促,脸蛋儿也有些发红。没错,她是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的,却没想到自己上到城楼第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 “我没事,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急着想要解释,单连城却道,“我信你。” 他无条件的信任让云七夕心中一暖。 而此时,另一个哭花着脸的女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城楼,望来望去地四处寻找,看到躺在地上的单子隐时,立刻冲了过去,跪在地上双手握住他的手。 “太子殿下,你,你怎么样?” 她的手腕处有着明显被麻绳勒过之后留下的红红的勒痕。 她正是起先被单子隐临时替换,顶替云七夕被吊在城楼前的卫咏兰。 最初,云七夕已经被带到了城楼,结果单子隐不知为何,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用卫咏兰代替了云七夕。 云七夕被塞进城楼下等待的一辆马车里,马车跑得很急,她不知道他们要带着她去哪里。 可她心里有一个念头,她不能离开,一是怕单连城找不到她,二是她还有任务,她必须要把单聪带回京城去。 她的双手双脚是被绑着的,马车里有一个汉子守着她,车门关得死死的,车门口还堵着两个人,要逃出去并不容易。 “那个,我饿了。”云七夕开口与车内的人对话。 晋王妃的狡猾已经出了名,那人并不打算理她。 云七夕又道,“我身上有银子,你们去给我买两个包子,剩下的银子是你们的。” 那人仍是不理她。 云七夕懒洋洋叹了口气,笑道,“太子让你们看着我,可没让你们饿着我,你们确定不给我吃的?” 听着这话,那人终于看了她一眼,明显有动摇。 云七夕心道有戏,继续游说。 “放心吧,你解开我的手,不解开我的脚不就行了?而且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么?” 那人想来想去,大概觉得她说得还算有道理,若是不答应,倒是显得他们三个大男人无能,怕了一个女人了。犹豫再三,他解开了她的手。 “别耍花样!”他提醒道。 云七夕动了动被捆得发麻的双手,笑眯眯地道,“不会,我哪儿能啊,要对你们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啊。” 说完,她伸手掏出一绽银子,一个火折子也跟着掉了出来,她随意地捡起火折子,将银子递给他,“买两个包子,剩下的就当给兄弟们一路相送的辛苦费了。” 那人敲了敲车门,从半开的门缝里递出银子。 “去,买两个包子。” 外面伸来一只手接过银子。 马车在集市停下来,外面有一个人下车去买包子了。 车内的男人不时谨慎地瞄她,生怕她会耍什么花样。 云七夕靠在车壁上,把玩着手里的火折子,迎上他的视线时,似笑非笑。 包子买来了,马车继续往前走。 云七夕一手拿着包子吃,一手玩着火折子,听着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到了热闹的集市。 她唇角轻轻含笑,眼底闪过一道潋滟的光泽。 轻吹火折子,火折子被点亮,火折子的光映入她的笑眼里,格外闪耀。 在男人警惕地注视下,她将火折子伸到了车帘下,那男人诧异之下来不及阻止,那布做的帘子很快就燃了起来。 “你疯了?”那人一把拍开她手上的火折子,燃烧着的火折子落在软垫上,软垫很快被烧了一个洞,也跟着燃了起来。 男人试图想要扑火,可,布帘子迎着窗外吹来的风烧得很快,再加上马车又是木头做的,火势眼见着就收不住了。 外面的人也发现马车着火了,大叫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云七夕趁着男人扑火的时候,已经飞快地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 马车已经停下,车门被打开,外面的男人并不明白马车为什么突然着了火,云七夕就从车门冲了出去。 着火的马车周围围观的群众很多,那几个男人眼看着云七夕逃走,赶紧追上来。 可是手脚自由的云七夕虽然腿不比他们长,但是比他们灵活啊,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见缝插针,跑得很快。 而在集市上引发大火可不是一件小事,有百姓将那几个男人拦了下来,要求他们将火扑灭。 他们在与百姓的纠缠中再抬头,哪里还看得到云七夕的人影? 云七夕虽然从着火的马车里逃出来,可衣服脏了,脸花了,十分狼狈,但这仍然阻止不了她要立刻赶回城楼的想法。 城楼上吊着的人根本不是她,单连城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谁知刚到城楼,就听到单子隐胡说八道地这么一通。她那满腔的怒意真是挡也挡不住,就那么破口大骂了出来。 骂得在场所以将士们都愣住了。 谁能如此对太子说话?除了这位晋王妃,也是没谁了。 将士们把单子隐和单聪扶下城楼时,单连城抬手替云七夕擦脸上的污渍。 临走时,云七夕扭头看了一眼北乌军的方向,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很牵挂一个人。 从第一眼见到拓跋洵,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说是父女连心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分明不是二小姐啊! 但她知道,就算她不是木锦萝的女儿云七夕,可在拓跋洵的心里,她就是他的女儿吧? 她又怎忍告诉他,其实她的女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呢? 此次北狄攻打大燕,拓跋洵并不要大燕的江山,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迁木锦萝的墓去北狄。 可见,他一辈子对木锦萝用情太深。 城楼上两道圣旨,变故太大,再加上单子隐病发,突然就卧病不起了。 单连城接了皇上的圣旨,重掌帅印,必须留在怒州。可云七夕必须尽快带单聪回京。因为她不知道皇上的身体是否还等得起。 单连城安排云冲护送他们回京。 也是回了京城才知道,单烨亲笔写了一份告罪书,昭告天下,向天下百姓告罪,新口承认晋王死讯一事是欺民之行。 告罪书一出,百姓们并不痛恨皇上的欺瞒,相反他们是高兴的,因为晋王还活着,大燕有望了。 再者,就算皇上出了告罪书,可有几个敢怨怪皇帝的?晋王是皇帝的儿子,皇帝谎报死讯,说来这也是皇家的家事。更何况皇上如今已经卧病在床。他有再大的错,他也统领着大燕这么多年,如今也活不长了。 快到京城时,云七夕想到一事,对单聪说道,“我们先不急着回京城,先去一趟南华寺吧。” 在云冲的帮助下,他们一路扶着断了腿的单聪上山,到达南华寺。 单聪以为她是要去南华寺烧香,为在前线的单连城祈福,可云七夕却并未领着他去大殿,而是朝着南华寺的后院儿走去。 正文 第353章 外患没有,内忧仍在 如今已是冬月,天气已经足够地寒冷。往年这个时候已经下雪,可是今年这场雪却迟迟地没有下,就像是老天爷也在酝酿着什么。 每到接近年关,各种寺庙里头的香火就会格外旺盛,而来南华寺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相比大殿前的热闹,后院就显得要冷清许多。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正从水井里吃力地打水出来,将水倒入旁边的一盆衣服里,不用伸手去试就可知道那水有多冷。 听见走进后院儿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站不远处的人时,手中的水桶顿时落了地,发出呯地一声闷响。 一路上,云七夕并没有告诉单聪,容妃还活着,所以此刻他刻意平静的表情也掩盖不了眼底的那一丝激动。 容妃那冻得发紫的嘴唇抖动着,激动中又有一些难以置信,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就在自己眼前,她是在做梦吗? 也许是容妃命不该绝,也许老天爷也觉得应该给分别多年的母子一个见面的机会,所以那一天云七夕恰巧出现救了她。 那一天,对容妃来说是绝望的一天。 当云七夕把她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想到容妃不能再活着出现在宫里,于是决定把她送出宫。 看到青黎的时候,她很快想到另一个人,惠妃。 云七夕并不知道青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冷宫里,是不是惠妃的指示,又或者青黎跟容妃,甚至跟单聪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惠妃在宫里比较与世无争,她唯一在乎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双儿女,没有那么强势,所以让她帮这个忙,也算是行善积德,她应该不会拒绝。 惠妃那些日子常去南华寺,所以,她的马车进进出出,宫门口的人都已经熟悉了。她很顺利地就把容妃带出了宫,并以一个普通香客的身份安排在南华寺的厢房里住下来。 皇后以为容妃已死,她一定想不到,容妃在南华寺里还活得好好的。 两母子多年不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云冲和云七夕在院子里,把屋子里的空间让给久别重逢的母子二人。 “七夕,你早就知道晋王殿下还活着吧?”云冲问道。 云七夕认真看着他,“是,可我并非故意隐瞒。” 云冲理解地点头,“我明白,总之,这是一个好消息。” 晋王还活着,这对他们来说是好消息,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却巴不得这只是一场噩梦。 单连城如今在前线,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知道,有单连城在,阿古木不会再进攻,无夜也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外患没有,内忧仍在。 大燕皇帝垂暮之际,将迎来重大考验。 历朝历代,皇位更替时,都是不平静的。他们并不想参与这场争斗,他们是被逼的。 离开南华寺,云七夕忍住想去太子府看看铃兰的冲动,决定先把单聪送回皇宫里。 病中的单烨一直盼着呢! 他们回来的消息提前就给宫里头递了信儿,所以,尤万山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关于当年五皇子被流放一事,他是懂皇上的苦心的,只不知五皇子自己是否明白。 他印象里的五皇子还是幼时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五皇子想必也长变了,只怕已经记不得他了。 他紧张,不安,更多的是激动。 当云冲将单聪从马车上扶下来,放在轮椅上,尤万山激动地迎上来。 “奴才尤万山给五皇子请安,您,您可回来了,皇上一直惦记着您呢,这不,听说您要回来,便一早让奴才出来接您了。” 单聪坐在轮椅上,抬眸平静地看他。 尤万山,他当然知道他,总是跟在他父皇身边的那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当初他要年轻不少,如今两鬓已有花发了。 虽然他被流放多年,然则他却并未走远,近两年偶尔也有在京城走动,只是却从未回过这个皇宫。 这红墙碧瓦,庄严肃穆的皇宫对他来说,更多的是陌生,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只存在于记忆里。 那个他曾经唤一声父皇的人,那个无情地将他赶出皇宫的人,也老了吧? 尤万山亲手过来推轮椅,一行人入得金碧辉煌的皇宫。 轮椅碾压着青石板,好似碾过人的心房,碾过这些年,他恨过,怨过,却也念过的孤寂岁月,那轱辘发出的沉闷声响仿佛在叙说着这些年所发生的故事。 皇宫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唯一变化的,只是人心。 至少如今归来的他,与当时离开的他,心境有着太多的不同。 快到承乾宫时,单聪那扶在轮椅两侧的一双手却突地有些发紧,云七夕明白,即便他再怎么装作漠然,他还是紧张的,在意的。 毕竟他与承乾宫内的那个人,有着距离与岁月都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当车轱辘的声音在外殿缓缓响起,内殿里躺在床上的单烨神情激动,目光紧紧盯着门口。 最先进去的云七夕,她走到床边,将单烨扶着坐了起来。 “皇上,我没有辜负您的托付,我把五皇子带回来了。” 话刚落下,尤万山便推着单聪进得了内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人,单烨的呼吸声都急促了起来。 “聪儿……” 他声音颤抖而沙哑,却又略显迷茫地唤了一声。 单聪停在一个远远的距离,阻止了尤万山继续把他往前推。 两父子有多少年不见了?当年的孩子长成了英俊的大男人,而当年那个身强体壮的皇帝,如今病卧床榻,更显苍老。 单聪坐在轮椅上,平静的脸上全是冷漠和疏离。 即便那道圣旨让他了解了皇上的心意,即便在看到皇上如今已经这般苍老虚弱的那一刻,他心中震撼,可是他恨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只为恨而活,那股恨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即便单烨已经主动开口叫了他,可他没有张口唤一声父皇。 他靠在床头,目光一直望着单聪没有移开,他的抗拒,冷漠他都尽收眼底,望着望着,脸上突地有了一丝笑意,因为沙哑而略显苍老的声音悠长一叹。 “聪儿,你长大了,也长变了,可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毕竟是我的儿子,果真长得一表人才。” 单聪沉默了半天,轻轻牵唇,却并没有笑意。 “是,我知道我长得像你,所以我特别恨自己的长相,我宁愿我长相丑陋也不愿意有这一张与你相似的脸。” 在云七夕的印象里,单聪还是阿朗的时候,他说话总是十分温和,她在他手下做人质的那几天,他对她都没什么脾气。可是他此刻面色冷如冰,话更如尖刀一样刺人。 大概,从小被父亲赶出家门这件事,就是他最大的恨。 可是在乌尔丹的时候,他分明还对她说,让她一定要让皇上好好活着的,要说他心里完全没有这个父亲,她不相信。 听他此话,单烨很是痛心。 “你当真如此恨父皇?” 单聪努了努嘴,垂下眸子,没有答是,但也没有答不是。 但他的表情在单烨看来就是。 单烨突地叹了一口气,“哎,如果有下辈子,朕宁愿当个乞丐,也不要再做皇帝了,做皇帝累,做身为皇帝的父亲尤其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的心意。” 他这一番话让云七夕心中微震,她看向单聪,单聪的眸子里明显也有一丝波动。 “是,当年是朕赶你走的,你并不想走,当时你还小,你怕,你舍不得父皇和母妃,但朕不得不赶你走,你从小过分聪明,你知道,身在皇家过分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朕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人,一个聪明的普通人会比一个聪明的皇子要好过很多。可是你恨朕,恨了这么多年,甚至处心积虑地来报复朕。朕难道真的错了吗?” 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情,当时云七夕听单连城一说起,就知道皇上是为了保护他,可是单聪这么多年却想不明白。 如今他回来了,不管他是心甘情愿还是没得选择,他都回来了,让他彻底放下心中芥蒂,彻底想通,不过是时间罢了。 “而连城呢,朕想让他留下来,可他偏要离开,你们一个想走,一个不想走,朕真的很难猜准你们的心思,做父皇的太难了。” 今天的单烨大概太过激动了,话很多,精神也反常地好。 看着他此刻的状态,云七夕却隐隐有些担心。 如此的状态,太像回光返照了。 “皇上,五皇子刚刚回来,赶路也辛苦了,让他早点下去休息吧,您也累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尤万山把单聪带了下去,云七夕又留下来,给单烨扎了几针。 无论如何,单烨不能现在死,她要为单连城保住他父亲的命,让他有送终的机会。 扎完针后,在尤万山的指引下,云七夕来到了离承乾宫不远的永安宫。据尤万山说这里是单聪从小生长的地方。 轮椅停在大殿中间,单聪打量着整个房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云七夕问。 半响,单聪才叹道,“这里的一切,还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的这一句话,终于带上了一点儿感情,他的神情有些怔忡,似是想起了小时候。 云七夕淡淡一笑,“所以啊,皇上是在意你的,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太监尖细的高音。 “皇后娘娘驾到。” 正文 第354章 别忘了,我是个男人 云七夕没想到,皇后的消息来得这么快,这边刚落脚,那边就来了。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得极快,看她那急切的表情,似是非要亲眼见到才肯相信单聪真的回来了。 “果然是你!” 皇后声音尖锐刻薄,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单聪,眼睛里烧着愤怒的火焰。 回到这皇宫里,单聪将要面对些什么,他应该早就想到了,所以面对皇后愤怒的目光,他面色淡然,甚至笑了。 “是我。” 他的态度越发激起了皇后的怒气,她指着他,气息急促,胸腔剧烈起伏着. “你,你怎么还有胆回来?” 单聪好看的俊颜笑意不减,答得平静。 “是父皇给我的胆子。” 云七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起先在承乾宫里他怎么也不肯叫一声父皇,此刻一声父皇脱口而出。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但也只能用眼神杀人罢了。她既然能得到消息,相信也知道单聪回来是皇上的旨意,赶过来不过是为了亲眼证实罢了,她并不能真的把单聪怎么样。 这两天皇后的日子想必并不好过,先是得知单连城还没死,紧接着皇上又接回了五皇子,她儿子稳当的皇位如今突然间变得危机四伏。 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使了多少心计,害了多少人,眼看着皇上一死,儿子就要登上皇位,她也即将母凭子贵,当上太后,谁知形势突然逆转,这让她怎能不急? 相比之下,惠妃这些天的心情却是大好。 有什么消息比得知已经死去的儿子还活着的消息更为振奋人心的?人在失去过才会知道,什么金钱名利,恩恩怨怨,都没有活着重要。她曾无数次地设就想过,如果老天爷给她一个机会,她宁愿什么也不要,只要儿子还活着。 五皇子回宫的消息很快在皇宫里传开了。 单烨不仅让他住回了原来的永安宫,还让人往永安宫里添置了很多的用度,好似要把这些年所欠他的一股脑儿全都还给他。 等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了,云七夕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给他看看他受伤的腿。 说来也挺神奇。去年,他们还是敌对关系,今年,他就成了她的小叔子。其实他一直都是她的小叔子,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去年那会儿,他虽然挟她做人质,不过他不但没虐待过她,反而对她还挺好的,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温柔没脾气的男人。当时她就想过,如果他们不是敌对关系,其实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谁能知道今年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看过单聪的腿后,云七夕的表情很凝重。 单聪读懂了她的表情,淡淡一笑,“我知道我的腿好不了,这没什么,我也累了,不想走路,就这样也挺好的。” 这话虽然洒脱,云七夕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 他毕竟这么年轻,这么优秀,曾经也有过远大的抱负,又怎么可能突然间将所有都放下? 转眼间天黑了,云七夕是在永安宫里吃的晚饭。今天御膳房特意给永安宫里加了菜,也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说是接风洗尘,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她不在,单聪一个人在这空荡的永安宫里,对着这满桌子的菜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吃完饭后,单聪说想出去看看,云七夕便推着他出去了。 在他的指引下,她一直将他推到了钟楼下。 即便离开了这么久,他对皇宫里的路线依然如此熟悉,这说明他的心从未离开过。 单聪抬头望着钟楼上,他的神情告诉她,他想上去。 可是钟楼很高,以他目前的状况要上去并不容易。 云七夕想了想,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吧,我背你上去。” 单聪盯着她瘦弱的背,苦笑,“你背我?” 云七夕回过头来,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朝他笑笑。 “怎么了?瞧不起我是不是?当初我背着阿古木,那么高的红梅峰都爬上去了,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万事皆有可能。” 单聪似是有所触动,“是,万事皆有可能,你连千军万马都能降服,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云七夕笑得灿烂,“对啊,所以我能做到,来吧,这十几步台阶不算什么。” “还是我来吧。”不远处突地响起一道声音。 他们同时回头,只见单景炎正从夜色中缓步走来。 两兄弟对视,彼此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在云七夕看来,没有丝毫敌意。 她猜想,这两兄弟从前就算感情不算深,但也不坏吧,毕竟单景炎是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对谁都不构成威胁,如果单聪的心里硬是对他有什么的话,唯一的一点可能就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吧。 “景炎,你?” 云七夕发誓,她真的不是瞧不起单景炎,她只是觉得他身体太弱。 单景炎走近,望着她的一双笑眼清澈夺目。弯下身如朋友一般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七夕,别忘了,我是个男人。” 说完,他蹲地单聪身前,“上来吧。” 单聪未动,单景炎又道,“又不是第一次。” 言下之意,从前他也是背过他的。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那句“又不是第一次”勾起了他对儿时的回忆,他终于趴在单景炎的背上。 单景炎说得没错,他是个男人,没那么弱不禁风, 其实说来,单聪比他略小,但身体看起来却比他强壮一些,但他背他走这么几步台阶也是毫无压力的。 单景炎背着单聪上钟楼,跟着单景炎来的小太监就紧跟着把轮椅也给搬了上去。 钟楼上风大,却是一个好地方,站在上面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不少,甚至可以看到宫外街道上挂满灯笼的繁华夜景。 单景炎重新将单聪放到轮椅上坐下,单聪的视线朝远处望去,眸子里似有光华闪动。 从前,他也喜欢站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当他再站在这里,心境却已是大不相同。 有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两兄弟这么多年不见,恐怕有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云七夕评论着眼前的美好夜景,两个兄弟才渐渐开始说话。 从他们的对话中,云七夕的脑海里还原了很多多年以前的片段。 单景炎笑着说,“你比我小,却总是抢我东西,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单聪却笑,“谁让你拥有得多,我得不到就只好抢了。”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针锋相对,但看他们的表情都带着笑,云七夕知道,他们并没有针对什么,只是在讲述往事罢了。 单景炎身为皇后的儿子,自然会比单聪拥有得多,而当时身为孩子的单聪有嫉妒心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前的那些事儿,哭的,笑的,争的,闹的,对如今的他们来说,终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再回想起来,也只剩会心一笑。 单景炎心里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争斗和是非,他重情重义,不争名利,所以他的笑容从来都是纯净不带一丝杂质。 相比之下,单聪的笑容却并不那么纯粹,云七夕知道,他并不是真正什么都放下了,毕竟是十年漂泊,这十年,相信他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不是一道召回的圣旨就可以抚平他的伤口的。 也许,只有交给时间吧! 不多时,有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到钟楼上,躬身道,“四皇子,皇后娘娘有事请您过去呢。” 有事请单景炎过去不过是借口,大概不过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与自己恨的人呆在一起罢了。 虽然单景炎的三观与他娘有着太多的不一样,但毕竟他是一个听话的儿子,娘叫他去他不得不去。 他细心地考虑到呆会单聪下钟楼的事,他便把自己身边的太监留了下来,让他一会儿背单聪下去。 单景炎走了之后,那太监在钟楼下等,钟楼上只有云七夕和单聪两人。 单聪当然也能明白皇后什么意思,所以笑了。 “五皇子,如今你回来了,有没有觉得其实宫外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相比宫中,可能还要轻松自在许多?” 单聪望着夜色深处,久久没有回答,半眯着眼,半响才道,“我懂你的意思。” 是,单聪是聪明的,他应该会懂她的意思。 今天不过是他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能够感受到皇宫里这些看他不顺眼的人对他的不友善了,他应该也就会渐渐明白,当初皇上做出那个决定,是有多么地无奈和用心良苦。 “从前我最喜欢这里,站得高,看得远。” “是啊,站得高,看得远。”云七夕紧了紧身上的裘衣,走到钟楼边,同样望着远处。 单聪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处,“幼时,我最喜欢在那里踢球,而后来,我也是在那里被流放的。” 他主动提及了这段他最为伤心的往事,云七夕没有插嘴,静静地听他说。 “这些年来,我只有一个念头,有朝一日,回到这里来,让父皇看看,即使没有他的庇佑,我也可以活得一样精彩。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去把曾经将我踩在脚下的人踩回去。可是可笑吗?如今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何谈去把别人踩在脚下?” 正文 第355章 你的仇不报了? 承乾宫,昏黄的光晕透出。 尤万山匆匆从进得殿内,眉开眼笑地说道,“皇上,五皇子去钟楼了。” 躺在床上的单烨欣慰一笑,“那是他从小最喜欢的地方,他自然是会去的,说明他从未忘记过。” 下了钟楼,单聪由太监送回了永安宫,云七夕打算去怡月宫里看一看惠妃。 惠妃见到她特别高兴,一直拉着她说话,只是多少有些责怪她隐瞒了单连城没死这件事。 奇怪的是,这大晚上的,青黎竟然不在。 不见也好,反正她们彼此都不待见。 然而还有一件事情是惠妃不知道,那就是太子府的单云其实是她和单连城的孩子。 她暂时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打算等到把铃兰抱回来的时候再说,免得她担心。 永安宫里,单聪遣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诺大的宫殿里只余下自己一个人静静独坐。 昏黄光晕下,永安宫的里熟悉的一景一物,朦胧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可如今已经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那种感觉却是无比虚幻。 事隔十年,他再回来,此时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十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仿佛这十年他在乌尔丹所发生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突地,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口灌入的冷风吹得殿内的烛火猛地摇摆了两下。 有脚步声轻步朝他走来,他并没有回头。 “你回来了?” 身后,一道女声响起。 单聪依然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脚步声又近了几步,女人的声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你的仇不报了?” 烛光投在墙壁上,光影晃动。 单聪终于轻轻转过轮椅,看向青黎,表情里没有半点惊诧。 “我的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报了。” “那我的呢?我的仇恨,还有五皇子曾答应过我的事呢?”青黎尾音上扬,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 单聪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青黎,再没有从前面对她时的那种嬉闹之态,表情十分认真。 “你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 青黎惊愕地瞪大眼,恍惚地摇着头,“为什么?” 单聪轻轻牵唇,勾起一个柔和的笑意,“我大概知道他钟情于她的原因了,他的那个她聪慧大气,率真洒脱,招人喜欢,你比不了。” 青黎不住摇头,“我不信,我不甘,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单聪微微仰起头,凄然一笑,“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的事,付出也不一定得到回报,你爱的人不一定爱你,同样,爱你的人你也不一定爱他。” 青黎咬着唇,眼中写满不甘,也含着隐隐泪光,少顷,她轻轻抬起头,固执地收了眼中的泪水,眼睛里透出一抹坚定。 “我不会放弃的!我的仇,我娘的仇,就算五皇子不帮我,我也会亲手报了它。”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永安宫。 永安宫最终还是只剩单聪一人,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当天晚上,惠妃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云七夕便留在怡月宫里睡了。 因为她刚从前线回来,惠妃一直问她单连城的事情。如今云七夕也做了娘,自然能够理解她做娘的心情,那种担心和牵挂,不是任何一种心情可以比拟。 半夜,云七夕听到院门开的声音,以及轻步走进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走进偏房后,整个怡月宫就又恢复了宁静。 她自然知道那是谁。 想起那天在冷宫里见到青黎,而今天单聪回来她却半夜才回来,她心里便有了某种猜测。 次日,云七夕一早出怡月宫,找了一根笔直的木棍简单地削了一个拐仗,拿到永安宫。 单聪一早看到她并不意外,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倒是很意外。 “来,试试。”云七夕笑嘻嘻地将拐仗递给他。 单聪接过,扶着拐仗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云七夕离开几步看他,欣赏地点点头。 其实单家这几兄弟,每一个都长得一表人才,忽略掉他手中的拐仗,他还是一样玉树临风。 “出去走走吧!”云七夕笑着说。 单聪拄着那根拐仗尝试走出去,虽然走得慢,但跟坐在轮椅上的心境绝对是不同的。 一路遇到不少太监宫女,大家都用惊讶的眼光盯着他们。 “这就是五皇子啊,长得真好看!” “是啊,真帅。” 宫女们红着脸小声议论,声音虽小,但还是足以能让人听见。 云七夕很有成就感,笑道,“你看,如今你还是跟从前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很多的目光。这拐仗做得仓促,改天我再给你打造一个精致的。” 她的用心单聪自然明白,眼神温暖地看向她,“谢谢你。” 正在这时,云七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她的心莫名一紧。 “七夕,七夕!” 张沁雪冲到了云七夕的面前,惊慌地抓住云七夕的手。 “怎么了?沁雪?是不是铃兰有什么事?” 张沁雪很急,却又难以开口。 云七夕虽然手心已经出了汗,但还是面色镇定。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起。” 张沁雪这才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今天一早去太子府,打算去看看孩子,可是,废太子妃和孩子都不见了,连太子妃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七夕,对不起,你答应帮你好好看着的,我不过隔了一天没去,他们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七夕的心一瞬间跌落到了底谷。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单聪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安慰她,“别急,不会有事的。” 可是云七夕的想法没那么乐观。若是没有单子隐的指示,云揽月绝不会带着孩子乱走,她院门口的守卫也不会允许她走。 云七夕扭头转身就跑。 这一次从京城去往怒州的两道圣旨挑战了单子隐的底线,他丢了权也丢了面子,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出来?可铃兰只是个孩子啊,他有什么不满可以冲她来,铃兰还那么小,怎么可以? 跑了一段,她又放缓了脚步。 她提醒自己要冷静,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铃兰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出了宫,她本想立刻去趟太子府,想想又觉得不妥,她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让对方看出她的慌乱。 最后,她回到了国公府。 见她回来,单宝珠过来打她说话,表达哥哥还活着她很高兴的喜悦。 可是云七夕的心里乱透了,根本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更没有心情答她的话。 大概单宝珠也看出她心情不佳,以为她是赶路太辛苦,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云七夕在房中坐立不安才思考了许久,最后起身朝苏玉婉的房间走去。 在苏玉婉的印象里,云七夕从未主动去找过她,所以她的到来她是意外的。 “大娘,我有段日子不在,不知道姐姐的脸好些没有,还有云儿,长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她们好吗?” 苏玉婉听她提起云揽月和孩子,神情有异,半响才情绪低落地说,“其实不瞒你说,我昨天去过一趟太子府,揽月和孩子都不在,也没人肯告诉我她们在哪里,我也正担心着呢。” 连苏玉婉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件事情做得太隐蔽了,关键还是在单子隐不在京城的情况下做的,会是谁呢?或者是单子隐授意谁做的呢? 云揽月虽然不再受宠,好歹曾经是太子妃,谁会让她听话地带着孩子走呢? 单子隐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实在太卑鄙了。 若是她不能在单子隐回来之前找到铃兰,那么就等于被他扼住了咽喉,只能任其宰割了。 怒州前线,自单连城接手以后,战场上就好像突然熄了火,没了动静,北乌没有攻过来,大燕也没有攻过去,处于一种平静的僵持之中。 百姓们纷纷猜测,一定是敌军怕了晋王殿下了,毕竟曾经多次是晋王手下的败将,大家料想,如今就坐等北乌军主动退出大燕了。 而不久后传来了单子隐两天后即将回到京城的消息。 云七夕有些心急,在这两天里,她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可能的地方,甚至让张沁雪去了皇后宫中打探,可却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她也和石小六一起去找过向阳,甚至去从前向飞住的地方看过。倒是在赌场里找到了向阳,向阳对他们突然找他感到很诧异,却也很傲慢。不仅没说出孩子在哪里,还趁机嘲弄了一番,说什么不是不承认是你的孩子吗?你紧张什么之类的?云七夕倒还淡定,不屑与他生气,只是石小六气不过,又狠狠地把他给揍了一顿。 两天后,单子隐回京了。 云七夕挤在人群里,在离城门口不远处,等待着单子隐的马车。 待城门口突然安静下来,一辆黑漆镶金大马车缓缓驶进城门,云七夕不再迟疑,二话不说就飞快钻进了那马车里。 正文 第356章 我不过是想找一个人 云七夕身手敏捷,动作极快,就连马车两边的侍卫都没来得及阻拦,甚至没有看清楚闯进马车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女人。 “太子殿下!”马车外响起了侍卫紧张的声音。 “无事,继续走。”单子隐淡淡的声音传出来。 马车内,云七夕用背抵着车门,冷冷盯着坐在软垫上的单子隐。 她的突然出现,他似乎并不意外,反而轻轻撩唇,表情惬意。 “怎么?这么想我?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接我了?” “我呸。”云七夕狠狠呸了一声,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把孩子藏哪儿了?” 单子隐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靠了几分,看着她抓狂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未曾褪下,反而带上一丝玩味。 “什么孩子?” “少装蒜。”云七夕不客气地将他一推,使得他重重靠在车壁上,咬紧牙关凶狠地瞪着他,突地,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恨意缓和了几分,挑眉冷笑。 “在怒州的城楼上,你不是说孩子是我跟你的吗?好啊,那么现在我这个做娘的想她了,你赶紧交出来。” 单子隐先是微微一愕,随后失笑般地盯着她。 “你既然承认了,把孩子交给你自然也合情合理,不过,我担心有旁人来误认孩子,破坏我们,除非你在单连城面前承认孩子是我跟你的。” “你有病啊,想得美!” 云七夕所有的怒气都变成了力气,把他推来搡去,单子隐略显狼狈地偏斜在软垫上,衣服也凌乱了。 论武力值,即便单子隐身体不恙,自然也是强过她不少,不过他没有动她。 而云七夕在面对铃兰的问题时,理智已经荡然无存。 “单子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刚回京城那会儿,她在他面前装作不在意孩子,天知道她当时的心有多苦,如今,他既然早已知道真相,那么她也不必在他的面前伪装什么了。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在意孩子,孩子是她的命,若他胆敢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来,她一定会和他拼命的。 满意于她气愤的表情,单子隐淡淡一笑,轻呵了一口气,从容面对她的威胁。 “好啊,我等着!” 最终,单子隐也没能告诉她铃兰在哪里,还笑着打趣。 “你是想跟我回府吗?” 云七夕白他一眼,忍下想就地将他撕碎的冲动,在中途跳下了马车。 也是在她从马车跳下来的时候,旁边的侍卫才看清原来是她。 她大摇大摆地走开,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旁人只见她潇洒来去,谁能知道,这些天铃兰突然消失,她已经担心得快疯掉了。 单子隐什么意思,他不是想用铃兰来威胁她,而是想威胁单连城,威胁他放弃江山,甚至放弃自己的命。 然而,他们本来就对江山没有兴趣,若不是他带走了铃兰,他们又怎么会回来,又怎么会发生这后来的一切,他的地位又何至于受到威胁? 铃兰失踪的事,除了单景炎和张沁雪知道,她不敢告诉任何人,递给前线的信更是报喜不报忧,提到皇上的身体有好转,宫中梅园的红梅开了,她还带着他去看过红梅;提到惠妃盼着他凯旋,已经为他做好了新衣等他回来穿;提到天气很冷却一直没有下雪,南阳江面都结了一层薄冰,唯一没有提到的是他们的铃兰不见了。 该找的地方她已经都找过了,如今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看单子隐当日在马车上的态度,他就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不会把铃兰交出来了。 但他如果要拿铃兰做威胁,应该不会把铃兰怎么样,只是,她还是很担心。 白天里,她就出去无意识地到处走,抱着一线可以遇到云揽月或者跟他们有关的人的希望。 可是一天一天过去,换来的是一天一天的失望。 云冲知道孩子是她的,身为云揽月的哥哥,他也知道云揽月和孩子不见了,而单子隐的目的,不过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 明明知道事实如何,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一天,云七夕走着走着,走到了城隍庙的门口。 城隍庙前有不少老百姓进进出出,快到年关了,大家会把愿望说出菩萨听,希望菩萨保佑愿望能够实现。 在她站在原地愣神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孕妇在一个老妇人的搀扶下往城隍庙走去。 “英儿啊,几个月前,我去许的愿,希望你早日怀上我们张家的孩儿,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咱可得好好地去给菩萨拜上一拜。” “好的,娘!”那媳妇很是乖顺。 云七夕听见这婆媳两的话心有所动,不由自主地朝着城隍庙走去。 来城隍庙上香的人直到黄昏才差不多散了。 云七夕在一口水井边的桶里净了手,这才缓步踏进了城隍庙。 她用干净的双手拿了三柱香点燃,三拜之后插在香案上,这才笔直地在破旧的蒲团前跪下,虔诚地望着那蒙上了一层薄灰的菩萨。 人世间的尘埃也遮不去菩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气,此刻云七夕衷心希望这菩萨是灵的,她用此生最虔诚的态度在菩萨面前祈求,保佑铃兰平安无事,早日回到她的身边。 从前,她或许有很多的身份,而此时,她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铃兰的母亲。 她从黄昏一直跪到天黑却不自知,暗淡的城隍庙里,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 她相信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菩萨一定能听见她内心的祈求。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安静了许久的城隍庙有了些许动静,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回过头,外面已是夜幕四合。 站在城隍庙门口的是那个老乞丐,他的形象依然没有变,左手一只碗,右手一卷纸。 老乞丐走过来,将破旧的碗伸过来,那碗里放着一只大白馒头。 云七夕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没有伸手去接。 她饿一顿什么,可是他们讨生活着实不易。 城隍庙里,香案上的烛火飘来荡去,还有那正在燃烧的香一闪一闪。 老乞丐大概误以为她嫌脏,收回手去时,那混浊的老眼里有一丝受伤的眼神。 在他收回碗的那一刹那,云七夕飞快地拿起了碗里的馒头,回了老乞丐一个淡淡的笑容,将馒头一分为二,一半重新递回给了他。 烛火的映照下,老乞丐的眼睛亮堂了起来。 老乞丐在旁边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云七夕也由跪的姿势变成了盘腿坐。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嫌弃,她大口地咬了一口馒头,朝着老乞丐笑着说了声“谢谢”。 老乞丐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却带上了一丝笑意,也跟着大口吃了起来,顺便还把酒壶递了过来。 云七夕拿起来晃荡了两下,那里面还真的有酒。 她也不讲究,拿起来就喝了一口,又递还给老乞丐,老乞丐也喝了一口放下。 他们就这样一口酒一口馒头,再简单不过,可不知为何,云七夕倒觉得蛮有滋味的。 云七夕突地想到一事,一口馒头在嘴里有些咽不下去了,回头看了一眼那始终含着笑意的菩萨。 “我们这样子在菩萨面前大吃大喝,他会不会不高兴啊?他一生起气来,会不会不帮我实现愿望啊?” 老乞丐听她此话,笑了一声。 在云七夕听来,他这一声笑有些怪异,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 “你以为菩萨真的能帮你实现愿望吗?反正我是不信。” 这是老乞丐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满满地对菩萨的不屑。 “您何出此言?”云七夕暂时撇开心里对铃兰的牵挂,打算与这位老乞丐好好聊聊。 而且,她也实在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她把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老乞丐又喝了一口酒,用破旧的袖子随意擦了一把流向下巴的酒液。 “我求了他这么多年,没事的时候我就来这里跪着,我还不够虔诚么?可是他还是没能实现我的愿望。” 这种违心的事,云七夕从前本来不信,自有了穿越这件事,她才开始半信半疑,今日会到这里来,会给菩萨上柱香,拜上一拜,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寄托。 “您有什么愿望?也许菩萨不可以帮你实现我可以帮你也不一定?” 在云七夕看来,如老乞丐这样的人,愿望应该十分简单,求个温饱罢了。 可老乞丐听了她的话却是沉默了下来,像是忆起了伤心事一般,神情哀伤。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您如果不想说就不说,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云七夕见他情绪不对,赶紧道歉。 “我不过是想找一个人。”没想到老乞丐却突然说了。 “找人?” 云七夕想起自己先前在菩萨面前许的愿,她也是找人。老乞丐说找了多年也没实现,这让她心里有些发凉,刚被酒液润过的喉咙辣辣的,难受得紧。 “您要找谁?” 既然老乞丐说他找了这么多年,想必是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 老乞丐揉了揉浑浊地老眼,慢吞吞地拿起那卷他一直不离手的纸,看样子是准备打开。 云七夕盯着他的动作,心里莫名有一些期待。 城隍庙里的光线比较暗,再加上有风不时吹进来,烛影摇晃, 借着昏暗的光线,云七夕的视线落在他打开的纸上。 正文 第357章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七夕 那是一张画,更确切地说那是一张寻人启事。 而这张寻人启事她在北狄皇宫里拓跋洵的那一堆画里见到过。 一模一样的一张。 看着这张寻人启事,云七夕心里的震惊不小,她一直不知道,原来老乞丐手里拿的这张画就是十七年前关于岚琪的这张寻人启事。 她的视线缓缓移到老乞丐的脸上,老乞丐盯着画像,神色怔忡。 这画像他一直带在身边,想必不时翻看,周边已有破损,可是画像里女人的面部轮廓还是不难分辨。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云七夕迟疑地说。 老乞丐猛地抬起头,手伸过来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紧跟着大概意识到太过冲动,又赶紧松了手,着急地问道,“她在哪儿?” “我只是觉得跟这画像上的人很像,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失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若是那个阿岚并不是他要找的岚琪,那岂不是让他更失望?所以云七夕提前给了他了一个预防针,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您跟这个岚琪是什么关系?”云七夕好奇地问。 老乞丐将画卷收起来,视线迷茫地望向城隍庙外黑黑的天幕。 “她是我夫人。” 其实云七夕猜到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分开的呢?” 老乞丐回忆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京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做丫头,那夫人对她很好,她嫁给我也是夫人做的主,可是后来有一天,那夫人难产死了,她也突然不见了,这些年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她,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她的下落,我也求过菩萨,可是菩萨从不曾给我半点指示,所以我说求菩萨也是没用的。” 听着他的讲述,云七夕的心呯呯地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真相正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当夜,云七夕回到国公府,辗转难眠。 单烨,拓跋洵,老乞丐,他们都在找岚琪,而那个岚琪到底是不是她娘呢? 如果是,她又为何不认她?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起床上,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从温暖的被窝出去,迎着冬夜的寒风,云七夕冷得一激灵,将身上的裘衣裹紧了些,不知不觉走到了云风烈的院子外。 已经夜深了,可他的书房还亮着灯,看样子是还没有睡。 在书房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她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云风烈发现是她有些诧异,“七夕,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爹,我想跟你聊聊。”云七夕说。 云风烈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进来吧。” 自从假冒了这个二小姐的身份之后,因为怕暴露无遗,她好像还没有主动找过这位名义上的爹说话。 “你想听听关于你娘的事?” 云风烈竟然看穿了她。 云七夕一时无语,云风烈坐下后,又指了指小几对面的一把椅子。 云七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去。 云风烈靠坐在椅子里,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无力。书房里暗淡的光线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沧桑感。 “北狄王为了迁你娘的墓而大动干戈,你一定十分好奇。” 相比二小姐的真正身世,她更想知道的是岚琪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皇上和北狄王都在找她? “爹,我前些日子听人提起一个叫岚琪的人,她是谁?” 她没接着他的话往下问,却突然提到岚琪,云风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才道,“岚琪是当年伺候你娘的一个丫头,当年你娘比较信任她,待她如亲姐妹一般。后来你娘死了以后,岚琪突然失踪,其实我也很想找到她,问问阿萝生孩子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岚琪果然跟木锦萝是有关系的。老乞丐口中的夫人就是木锦萝。 见云七夕良久不说话,云风烈侧过头来看着她。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七夕。” 这话如惊雷一般穿耳而过。 云七夕压下心头的震惊,尽量平静地看过去,她不能慌,因为云风烈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极为平静的。 “其实早在去年晋王殿下的庆功宴上,我便知道你不是七夕了。” 云风烈的思绪回到一年前。云七夕也开始回想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云揽月在太和殿当众质疑她的真假,甚至要让她滴血验亲,可是被她使巧计巧妙地回避了过去,使得验证的结果证实她的确是云风烈的亲生女儿。 如果二小姐果真是北狄王拓跋洵的骨血的话,那么那一晚她所做的一切就完全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那一晚,云冲知道了她的冒牌身份,沉不住气揭穿了她。而那晚过后,云风烈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些许变化。 “您当时为什么没有揭穿了?” 云七夕平静地问道。 云风烈叹了口气,缓缓道,“就如冲儿说的,就算你不是,也宁愿当你是,至少那样,七夕还活着。” “您不怕我有什么阴谋和野心?” 云风烈笑起来,“什么阴谋?什么野心?若真是野心,又怎么会拒绝太子妃的身份?你的思想和行为与七夕有太多的不同,一开始我对你确实有防备,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其实很单纯。我觉得你的出现或许是一种天意。” 云七夕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却没想到其实她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可是他们还是继续让她演下去,没有揭穿她。 “如今您怎么又说了?” 两人说着并不平静的事情,语气却都十分平静。 “当初我娶阿萝的时候,她就怀了北狄王的孩子,如今大燕与北狄陷入僵局,若是七夕还活着,她会站在哪一边呢?我知道你心里有晋王,你一定会站在晋王这边。” 云七夕明白他的意思了,淡淡一笑,“我做出遵从我内心的选择,只不知阿萝她会如何抉择?她是会愿意留在大燕还是去北狄?既然当初她怀了北狄王的孩子,说明他们是两情相悦的,皇上为什么不肯让她走?娶她的人又是您?”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仿佛太过复杂,说她跟他们没有关系,可是她又觉得似乎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若是没有关系,她的妈妈岚琪又该怎么解释? 云风烈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时他和皇上都正年轻。 “皇上年轻时玩心大,时常出宫来玩,对阿萝一见钟情。阿萝当年艳绝京城,虽是舞姬却又不同与一般的舞姬,她如空谷幽兰,清新脱俗,却又冷傲孤高,连皇上都可以吃她的闭门羹。那时喜欢她的王孙公子有很多。” “您也喜欢上了她。”云七夕接口。 云风烈点头,“可我不敢说,我的心思只藏在心里。她越是屡次拒绝,倒越是勾起了皇上的征服欲。那时太后尚在,皇后把皇上喜欢上一个舞姬的事告诉给了太后,太后便不让皇上出宫了。但皇上会让我带信给她,你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明明我也很喜欢她,却还要帮着别人给她传递信件。” 云七夕一笑,“但这也无形中给了你与她多接触的机会啊。” 听她此言,云风烈苦笑。 “阿萝这个人爱憎分明,对皇上不喜,所以他给她的信她从来不看。皇上总问我她看过信什么表情,说了什么,我却不敢告诉皇上她都没有看他的信,只能胡说一气。” 云七夕失笑,“那您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云风烈笑了笑,接着说,“就是在皇上被太后禁足的那些日子,阿萝爱上了来大燕游玩的北狄王子,拓跋洵当年长得风度翩翩,阿萝与他很快两情相悦,并死心踏地要跟他。皇上跟拓跋洵本是朋友,知道此事后,与拓跋洵撕破了脸,并把他赶出了大燕,还差点引发一场大战。” 云七夕不解,“皇上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她又会嫁给您呢?” “当时阿萝已经怀有身孕,太后不可能让皇上娶一个不清白的舞姬,皇上原本打算就算违背太后的意愿也要娶她,可是阿萝不肯,阿萝其实早已看出我对她的心思,问我是否愿意娶她。为了她的声誉,皇上默认我娶了她,但我真的从未嫌过她不清白,但是……” 说到这里,云风烈自嘲地笑了笑。 “阿萝嫁进国公府,我从未碰过她,真的,即便她是有孕嫁过来的,我依然觉得她圣洁不容亵渎,可她的心不在大燕,无论我怎样做都无法打动她的心。我当时以为我近水楼台,有很多的机会,只等她生下孩子,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心呵护她,打动她,却未想到她会离开得这么快。那天我不在京城,却蓦然得知她的死讯,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只觉得天都塌了。” 说到此,云风烈眼角微微湿润,眼中有莹光在烛火中闪动。 云七夕点点头,她当然能够理解那种感觉,骤然生离死别,那是割骨剜心的痛。 云风烈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拓跋洵也是一个痴情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未娶,一心想着要把阿萝的坟给迁到北狄去。可皇上即是皇上,他也有他的傲气,他固执了这么多年,又怎肯轻易放手?” 正文 第358章 玉扳指的来历 原来当年的故事这么缠绵绯恻。 所以说,一切都是有根源的。恩恩怨怨,事必有因。 料想当年若不是单烨阻止,木锦萝一定已经跟着拓跋洵去了北狄。兴许,不会死得那么早,说不定现在还活着。 后来的一切后续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她也就没有机会代替二小姐的身份,那么她还有机会遇到单连城吗? 再设想一下,如果单烨的身份不是皇帝,那么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娶木锦萝吧?可是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 他如今躺在承乾宫里,却还在为了一座坟与北狄僵持。这么多年,是非爱恨,他似乎依然没有想通。 只是不知道谁能坚持到最后。 关于此次北狄发兵为迁一座坟的目的,在大燕民间也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于是,皇上年轻时钟情一个舞姬的风流韵事被重新翻开了。 相比皇后当年在太后面前打小报告的小肚饥肠,惠妃倒是显得要豁达许多。 那一天,云七夕看完单烨,顺便去怡月宫里看惠妃。 一跨进怡月宫,她就从打开的窗户里看到青黎坐在偏厅里出神,连有人进去都没有发觉。 跨进正厅,往偏厅看去,发现青黎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一件未完成的衣服,她手上的动作停了,眼睛盯着手中的衣服,不知在想什么,想出了神。 那是一件男人的衣服,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做给谁的。 云七夕不由想起去年的冬天,青黎捧着一件她亲手做的衣服送到永台大营来给单连城,结果单连城转手就把衣服送给了戈风。 当时单连城的行为,就如给青黎心上捅了一刀,她应该是痛的,恨的。可是痛完,恨完,今年冬天她又拿起了针线,就仿佛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七夕,你来啦。”随着珠帘脆响,惠妃从里屋走了出来。 云七夕与偏厅里面失神的青黎同时回过神来,青黎慌乱之下大概扎到了手,嘶一声后,将手指放到了嘴唇里。 今天天气还可以,难得见到了太阳。惠妃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拉着她到院子里去。 “母妃,大燕与北狄如此僵持,如果您是皇上,您会怎么做?”云七夕问道。 惠妃淡淡一笑,拿起放在墙角的小锄头,给院子里的小花园松土。 “本宫最爱茉莉花,只是花期短,正是因为花期短,本宫越发珍惜,这些年来本宫也总结出来了,只要用心维护,来年它开出的花必定会更加芬芳淡雅。” 惠妃的话与她的问题完全不沾边,但又似乎在暗指着什么。 惠妃慢慢挖了一会儿,大概身体热络起来,抬起头来时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歇息的时候,她这才道,“关于你娘的事本宫知道一些,当时本宫到大燕不久,起初皇上一门心思放在本宫身上,后来他迷上了当时很有名的舞姬木锦萝,也就是你娘。其实本宫当年很感激你娘的,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让他不再一直缠着本宫,本宫也有了一点自由。其实最初来大燕的那两年,本宫是很恨他的。” 这一点云七夕是知道的,恐怕不止是来大燕的一两年,她的恨一直都在心里,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由恨变成了爱。 “男人的感情是很神奇的,女人的心可能只容得下一人,而他们却可以很博爱,那时皇上年轻,喜欢到处游玩,从高寒之地得来一块珍稀的羊脂白玉,做了两只玉扳指,一只给我本宫,一只就给了你娘。” “是不是就是连城手上戴的那一个?”云七夕赶紧问。 惠妃回头看她一眼,“是啊,本宫后来把那只玉扳指给了连城。” “两只玉扳指都一模一样吗?” 惠妃笑着点头,“是啊,为了公平,当然必须得做得一模一样了。” 那玉扳指竟然有两个,这是云七夕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木锦萝的那一只在哪里呢?到底哪一只才是带她穿越的那一只呢。 …… 单子隐回京后去宫里看望单烨,应该是没想到单聪也在承乾宫内。 一盘棋摆在床边,两父子正在下棋。 单烨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倒是好,脸上挂着笑容。 想想,他们两父子有多年没有在一起下过棋了。 单聪虽是在下棋,可脸色看来却完全没有下棋时的惬意,倒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但单看这副画面,还是很和谐的。 单子隐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份和谐。 而单烨脸上原本存在的笑容,也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竟数消失了。 单子隐只当没有感受到室内气氛的变化,缓步走到床前,温和笑道,“父皇,儿臣指到您的旨意,就赶回来了,不知您近来身体可有好些。” 单烨落下一子,抬眸凉凉地从他脸上扫过,“还没死。” 单子隐淡淡一笑,“父皇说笑了,您乃九五至尊,有上天护佑,自会长命百岁的。” 单聪平静地落下最后一子,“父皇,儿臣输了。” 单烨转向单聪时,面色立刻柔和了不少,“朕看你是在让着父皇,今日你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尤万山,伺候五皇子下去休息。” 尤万山立刻上前来推轮椅,单聪抱拳,“父皇,儿臣告退。” 轮椅调转方向,往外缓缓走去,路过单子隐身旁,两道目光短暂对视之后,单聪平静地移开眼,与他擦肩而过。 “五皇子啊,您看,您一回来,皇上的心情好了不少,这人心情一好,身体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尤万山推着他走在宫道上,笑着说。 单聪抿着唇没有说话,脑中想着先前下的那盘棋,他本是不想下棋的,可他来的时候,棋盘已经摆好了。 父皇虽然老了,又卧病在床,在棋艺上却仍是宝刀未老,仿佛一步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单聪走了之后,单子隐也没与单烨说上几句话,关于战场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好汇报的,单烨早已了如指掌。 单子隐从承乾宫里出来,哪儿也没去,就径直去了凤阳宫。 凤阳宫里,宁静中透着一丝反常的凝重和冰冷。 看见单子隐一跨进去,皇后就单刀直入,语气严厉。 “太子,你真是很让本宫失望,你怎的会让那个贱人的儿子活着回来?” 单景炎坐在一边,轻轻地掀着手中的茶碗,表情平静。 单子隐低着头,似乎早在入凤阳宫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面对什么,所以在皇后提出质问的时候,他很是淡然,凄凉一笑。 “母后,那您说儿臣该如何做?难道儿臣还可以抗旨?” 皇后恨恨地握紧楠木椅的扶手,指骨泛白,神情狠厉。 “本宫只是没有想到,皇上的心里竟然一直惦记着那个孽种,本宫更没有想到,天牢那场大火竟然没把晋王烧死,皇上知情却一直隐瞒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单子隐垂着眸子,疲累地轻叹,“母后不必担心,儿臣自有主张。” 皇后抬眸,严厉地瞪着他,“你有主张?太子,你可知,若是这一次晋王凯旋归来,你就彻底失了民心了,即便坐了这天下,你又如何能做得稳当?” 战前易帅,单子隐此次回京,本来就有一种灰溜溜的感觉,他的心里并不好受,皇后再次提及,无非是把他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撕得更大,痛得都失去了知觉。 “母后,儿臣又何尝想看到事情变成这样?” 语气隐有一丝心痛。 在外面受气,他忍着,他强笑着,假装一点都不在乎,可是连自己的母后也质疑自己的能力,难道就没人能相信他真的可以坐好这个天下吗? “母后,二哥身体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单景炎终于说话了。 皇后本来满腔怒火都还没有发泄完,但听单景炎这样说,压下怒火,看向单子隐,见他脸色苍白又明显消瘦,终是将后面的话吞下了。 “好,本宫不说便不说,不过太子你要记住,这天下若是到了别人手里,他们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本宫。” 单景炎将茶碗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放,神情里有一丝烦躁,他平日里最不爱听这些,所以即便永和宫与凤阳宫很近,他也很少来。 他今日来,是知道单子隐会来。 他抬头看着单子隐,隐下那一丝烦躁,笑问,“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二哥,你怎么没把云儿带来?沁雪前些日子经常去看她,挺喜欢那个孩子的,如今多日不见,倒是有些想她了。” 单子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浅浅一勾,眼底划过一道若有似无的邪气。 “我前些日子给云儿算了一卦,说京城的风水对她不好,需得离开京城住一年,才可平安长大,所以我把他们母女带走了。” 皇后微愣,“是吗?还有这样的事?” 单子隐淡淡一笑,“不过母后不必担心,我安排得很妥当,云儿会被照顾得很好。” 单景炎眸子微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睛看出些什么,可是他说得那般云淡风轻,说得就像是真的。 又聊了几句,单子隐说还有些事,告了辞。 单景炎也紧跟着告辞,快步离开了凤阳宫。 谁知单子隐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凤阳宫外的一颗树下,背对着凤阳宫的方向,一动不动。 正文 第359章 你是心疼孩子还是心疼孩子她娘? “二哥不是说有事,怎么还没走?” 单子隐没回头,仰头盯着掉光的树枝上零落的几片叶子。 “你不是有话想问我?” 说完他才侧过头来看他,“做二哥的知道你身体不好,不忍你追得太远,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你把孩子藏在哪里?”单景炎开门见山地问。 单子隐微仰着头的姿势未变,却突地笑了,笑声很轻也很破碎. “景炎,我一直不太明白,到底谁才是你一母所生的亲哥哥?” 单景炎轻轻蹙着眉头,似是有些痛心,“二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单子隐的脸色突地沉了下来,猛地看向他,“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去对你的三哥说,到底是他在逼我,还是我在逼他?” 单景炎发现,眼前的二哥是陌生的。 “三哥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争天下。” 单子隐失笑,“你还真是很了解他,看来他才是你亲哥吧?” 单景炎轻拧眉头,“二哥,云儿她还只是个孩子,她没有错。” 单子隐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紧接着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你是心疼孩子还是心疼孩子她娘?” 这一句话堵得单景炎说不出话来。 他心疼孩子,自然也更心疼云七夕,看到她为了找孩子日渐憔悴,他心里是痛的。 “景炎,我知道你对七夕什么心思,二哥答应你,将来若是我得了这天下,就让你得到她,如何?” 在单景炎复杂的眼神里,单子隐大笑了几声,大步离去。 张沁雪走到单景炎身后,愧疚地说,“都怪我,我就应该日夜守在孩子身边的,如若不然,如今又怎会让七夕如此痛苦?” 单景炎回过头,伸手温和地搭在她肩上,半响才温声道,“不关你的事。” 听闻张沁雪有新消息,云七夕第一时间就往锦绣坊赶去。 然而还没到,就发现锦绣坊门口围着许多人, 她好不容易挤进去,发现城隍庙里的那个老乞丐正死死地拉着阿岚不松手。 “岚琪,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我不相信你已经把我忘了。” 阿岚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掩着面使劲儿想要甩开他的手,嘴里不停地说,“你认错人了。” 老乞丐固执地摇着头,“不,与我同床共枕的人,我怎么可能认错,岚琪,你为什么不肯认我?这是为什么?” 老乞丐此话引来围观群众一阵哄笑。 “要饭的,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老乞丐一身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而阿岚却是整整洁洁,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是一家人。 更何况阿岚一直推他,嘴上不停地说他认错了,大家就更是认定老乞丐是发了疯,随便逮着个女人就说是自己的女人。 云七夕一直站在人群里,旁观着这一幕。 最终,阿岚挣脱了老乞丐,匆匆地跑进了锦绣坊。老乞丐想要跟进去,就被两个高头大马的汉子给扔了出去。 “滚远一点,锦绣坊里都是姑娘,岂是你这种满大街找女人的乞丐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别污了锦绣坊的声誉。” 直到围观群众都散了,老乞丐才落寞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离开。 云七夕走过去,将老乞丐拉到巷子里。 “您确定她就是你要找的岚琪吗?” 老乞丐混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若说他在没找到岚琪之前,他还存有一丝希望,如今他找到了,可是岚琪却不认他,这比找不到更让他绝望。找不到,他还可以抱着希望一直找下去,而如今,只剩绝望了。 他虽没有回答,可云七夕看他这样子,基本也知道答案了。 “您不要灰心,她不认你或许是因为有什么苦衷,毕竟十六年前,皇上在找她,她若是承认她是岚琪,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呢?所以,她或许是有自己的考虑。” 听她这么说,老乞丐迟钝地动了动眼珠子,像是领悟过来了什么,伸到怀里,将那张寻人启事摸了摸,又赶紧藏得更深一些,有些紧张。 “是,不能让人知道她在这里,皇上会抓她的。” 老乞丐转身走出巷子,背影苍凉。 云七夕走进锦绣坊时,张沁雪还没有来,她抬眼四处寻着阿岚,朝着厨房走去。 在厨房外面,她就听见了隐隐的哭声。 那哭声极是压抑,像是怕人听见,却又实在忍不了心底的悲伤。 而这哭声,云七夕却隐约熟悉。 从前,每次妈妈与爸爸吵了架,甚至被爸爸发酒疯打了之后,她都会默默地哭,却又不敢大声哭。后来她渐渐大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时想去安慰她,妈妈会连忙擦干泪,勉强对她笑,假装自己没有在哭,可是她那红肿的眼睛怎么骗得了人? 云七夕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阿岚。 她蹲地一角,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腿上不停地抽泣。 云七夕走过去,蹲在她身前,其实她想抱住她,就像从前她想安慰妈妈时抱住妈妈一样,可是最终她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阿岚抬起头,见到她的那一瞬,泪眼里闪过惊讶,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赶紧抹干眼泪,匆忙站起来。 这个动作太像妈妈从前刻意在她面前隐瞒伤心的样子。 “我马上就做饭,一会儿就好了。”阿岚慌慌张张地走到案板前,开始切菜,叮叮当当的声音凌乱而慌张。 突地,听见她嘶一声抽了一口冷气,云七夕见到案板上的白菜染成了红色,赶紧大步走过去,拿起她的手,发现手指上已经切破了好大一道口子。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 阿岚试图挣开她,可云七夕没有松手。 “您出来,我帮您包扎一下。” 她拉着阿岚出了厨房,让芸姨找来了药箱,与阿岚面对面坐着,替她止血包扎。 芸姨关心了几句,就去教姑娘们刺绣去了。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岚很不安,不时看她的表情,可云七夕从头到尾的注意力都专注在她的伤口上,动作也很温柔,她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在包扎的过程中,云七夕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轻笑道,“从前我母亲做饭时也割到过好几次,我也是这样给她包扎的。” 阿岚只轻轻“哦”了一声。 “我母亲她是一个有什么事喜欢藏在心里的人,受了委屈也不爱说,怕我担心,其实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说才是让我最担心的。” “她吧,经常当自己是个超人,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扛下,所以什么都替我扛着,连我爸骂我,她也替我扛。” 从头到尾,都是云七夕一个人在说话,阿岚默默地听,而云七夕却能感觉到,阿岚原本有些紧张的手指渐渐放松了下来。 “有一次家里煤气灶坏了,她用打火机去点,结果打火机突然爆炸了,把她的手给炸伤了一块,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很久之后她才跟我说这件事,就是这里。” 她突地顺手撩开了阿岚的衣袖,她的手腕处有一块明显的疤痕。 云七夕盯着那疤痕,眸光微微闪动,笑了笑,“真巧,岚姨,你这里也有一块疤。” 阿岚飞快收回手,将袖子拉下,盖住那块疤。 “谢谢小姐,我该去做事了。” 云七夕拉住她,淡淡一笑,“岚姨,你的手受伤了,还怎么做事?我来做吧。” 说完,她就朝着厨房里走去。 “不,不用了。”阿岚追过来,云七夕已经拿起了菜刀,接着切阿岚刚才还没有切完的菜,也继续说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后来她跟我说起打火机爆炸的事,我一直挺怪她的,要是她早些告诉我,那疤痕也不会留得那么深。” “不过如今我自己做了母亲,便能够理解那种心情了。” 她拿着菜刀的那只手突然没有了切下去的力气,大大的眼睛时突地生起一片雾气,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开始往下滴。 “大概是我从前太不听话,总是惹她生气,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如今她不想认我。其实我挺惨的,我的孩子,我多想把她抱在身边,好好地抚养她长大,可是我却找不到她,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挖了别人祖坟的惩罚?” 仿佛所有的伤心都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她的泪水一直往下滴,滴在白菜上,滴在菜刀上,可是她的语气却是极为平静的。 “不过我想,她不认我也许是有她的苦衷的。” 起先,她也是这样劝那个老乞丐的,此刻,她也只有这样劝自己。 说了许久,厨房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没人给她回音。 她放下切了一半儿的菜,擦干了泪,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出了厨房。 她没去寻找阿岚,不过她相信她刚才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张沁雪赶到了锦绣坊,把那天单子隐在凤阳宫里说的话转告给了她。 云七夕皱着眉头,“那他的意思是云揽月和铃兰已经离开了京城。” 正文 第360章 欺君之罪 张沁雪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他是故意这样说,转移大家的视线也不一定。” 仿佛突然间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积压了过来,压得云七夕有些喘不过气。 “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她地离开锦绣坊。 张沁雪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七夕,你也别太过担心,我相信孩子会没事的。” “你放心吧,我没事。”云七夕的声音飘忽得就像来自天边。 出了锦绣坊后,她看到了站在街边等她的石小六。 云七夕立刻收拾心情,朝石小六走了过去,两人一起走到巷尾隐蔽处。 石小六停下来,对她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偷偷地跟踪太子,半点儿也没放松,我基本可以确定,太子自回京以后,很少出门,基本只在太子府和皇宫两个地方来回。” 听着他的话,云七夕陷入了沉思。 单子隐回来不可能不去看孩子,不是因为想念,而是为了安心。可他只在皇宫和太子府来去,那是不是说明铃兰要么在皇宫里,要么仍在太子府里? 相比之下,在太子府的机会更大一些,既然是人质,肯定会在离自己近的地方才更好掌控。 可是张沁雪去过太子府,没找到人,连苏玉婉也没找到,想必单子隐将人藏得很隐蔽。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直在安国公府里呆了没出门,直到第三天,她下定决心入宫,无论铃兰有没有离开京城,云七夕都觉得不能再等了,她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让皇上来帮她。 皇上虽然病了,可是他是这天下拥有最大权利的人,人总是在某些时候才会知道,原来权利还是有用的,所以有那么多的人为了追逐名利拼得你死我活。 云七夕到了承乾宫的时候尤万山告诉她,五皇子和皇上在下棋呢。 听闻这些日子皇上经常与单聪下棋,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云七夕这一刻希望,他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只要他还活着,找回铃兰就有希望,一旦他死了,他和单连城,包括铃兰,就会成了某些人登顶的垫脚石。为了扫平那条登顶的路,他和单连城是首先要被除掉的人。 云七夕在他们的旁边观看他们下棋,说是在看,其实她对下棋不懂,他们慢悠悠地思考后落子,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她的心里不免焦急。 单烨似乎看出来她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七夕,你是有什么事吗?” 听他此问,单聪也看了她一眼,她心中的事他知道。 紧接着,不过一会儿,单聪连连败退,一盘棋很快就结束了。 “儿臣甘拜下风。”单聪道。 单烨抿着唇看了他一眼,笑道,“聪儿,你本可以赢过朕的,只不过后来你心不定了。心定才能掌控大局,其实整盘棋都在你的心里,怎样走能赢你心中早已有数,只不过你后来故意走了几步烂棋,故意输给了朕。” 这一番话像是在分析棋局,却又不像是在说棋,好像有更深一层的含义,而且云七夕觉得,他这话不是说过单聪听的,而是说给她听的。 因为他说完之后抬起头来问她,“七夕,你可看懂了这盘棋?” 云七夕心里惦记着铃兰的事,恍惚地摇摇头,“我不懂棋。” 单烨笑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不懂?” 云七夕实在没有心思再与他讨论棋局,突地一下子跪在床前。 “皇上,其实七夕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她突然郑重的表情让单烨的眼神半眯,脸上的笑意也收了收,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棋子丢进棋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有什么事你起来说。” 云七夕没有起来,笔直地跪着,看着单烨。 “皇上,求你救……” “父皇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云七夕刚出口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给打断,她猛地回头,只见单子隐正含着笑意走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云七夕的脸上,看懂了她的惊诧和怒气,笑容在唇边绽放了。 “父皇的身体日日渐好,儿臣瞧着很是高兴。”单子隐已经走到床前来,就站在云七夕旁边不远处。 单烨面有不愉,没看他,继续看着云七夕,“七夕,你有什么事,说吧。” “父皇,儿臣也有一事想告之父皇,不如父皇先听儿臣说?” 单子隐再一次出声打断。 不知为何,听着他自信满满的语气,云七夕的心突地跳得很快,她有一种直觉,他想要说的事跟她有关,而且,恐怕等他说完,她想要请求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太子有什么事?”单烨不耐地看了单子隐一眼。 单子隐突地一撩衣袍,端端跪下。 “儿臣是来向父皇请罪的。” 听闻请罪二字,单烨的语气又沉了几分,“你何罪之有?” “回父皇,儿臣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难道他要向皇上承认单云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她和单连城的孩子? “说。”单烨脸色更加阴沉,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单子隐脸色突地变得很严肃,一字一句地道,“父皇,其实跪在你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七夕,她只是一个和七夕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这件事儿臣早在去年七夕死而复生时就知道了,然而儿臣却迟迟没有将真相告知父皇,请父皇恕儿臣欺君之罪。” 云七夕万万没想到,他所谓的欺君之罪是这个。若说他犯了欺君之罪,那么她的罪岂不更大?还有单连城,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单烨听完以后,脸色却是反常地平静,并未说话。 而单子隐的控诉还没完,他继续道,“所以说她并非真正的七夕,她根本就不是木锦萝的女儿,其实父皇可以回想一下,自七夕死而复生之后,是否与从前有着太多的不同。儿臣不知她是谁,但是儿臣断定,她冒充七夕的身份,必定包藏祸心。” 包藏祸心?呵呵! 一旁的单聪有些惊诧地看着云七夕,可单烨的情绪依旧没有波动,只是目光转向云七夕,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不是七夕?” 按理说,知道了这么重磅的消息,他应该是激动地,愤怒地,气自己被隐瞒了这么久,不过他的情绪却是反常地平静,这话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迷茫地自语。 他的反应和表情给她一种感觉,仿佛就像云风烈一样,她的假身份其实他早已知晓,他只是一直没有揭穿罢了。 云风烈从那场滴血认亲的事件中都已经得知她不是她了,皇帝知道二小姐的身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如今此事已经被单子隐提出来了,单烨自是不能置之不理。 云七夕不知该如何做答,她不是吗?她是,她的名字就叫云七夕,只不过她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云七夕。 承乾宫里很安静,安静到云七夕的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开始发抖。 皇上若是已经知道真相,那么她该如何回答,欺君之罪岂容她一犯再犯? “皇上,我……” 可是,她能怎么解释?说她来自未来,说她只是跟二小姐同名同脸?说她是受二小姐临终嘱托?谁会相信? “皇上,皇上……” 尤万山突地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看他的样子,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殿内的一切被打乱了,单烨盯着尤万山,“何事?” 尤万山跑过来,那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总之是极为复杂,喘了口气才道,“皇上,岚琪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单烨一下子坐直了。 就连刚才单子隐揭穿她身世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没这么大。 云七夕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皇上找岚琪到底要做什么?会不会治她的罪? “在哪里找到的?”单烨紧声问。 尤万山道,“其实也不是找到的,是岚琪自己来的,她告诉宫门口的侍卫,说她是十七年前皇上写寻人启事要找的岚琪,侍卫来告诉奴才,奴才心生疑惑,就跑去宫门口看,奴才自然是认识岚琪的,去了一看,果然是岚琪不假。” “快让她进来。”单烨激动地说。 “是。”尤万山又跑下去了。 单烨像完全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指着单子隐和云七夕。 “你们别跪着了,起来吧。” 云七夕诧异地缓缓站了起来,单子隐微蹙眉头,站起来时朝云七夕看过来。 他应该没想到他揭发的惊天大秘密收效甚微,结果还被皇上更关注的一件事成功抢了头条。 云七夕此刻的心思也已不在此,岚琪明知皇上在找她,还主动来到皇宫,为什么? 不多时,外殿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岚琪紧跟在尤万山身后进来了。 岚琪进来时将头埋得很低,看样子有些紧张,走到床前就扑通一声跪下,身子伏低。 “民女岚琪参见皇上。”她的声音隐隐发抖。 单烨紧紧盯着她,“岚琪,抬起头来。” 岚琪匍匐的身子缓缓直起来,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云七夕,不过她很快移开眼,只盯着单烨。 单烨长长一叹,“岚琪,果然是你,朕找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出现了。” 正文 第361章 两枚玉扳指 “民女该死,请皇上恕罪。” 若说岚琪刚进来时是紧张的,那么此时她也已经平静下来。 相信她既然决定进宫,就知道要面对些什么,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你是该死,朕找了你十七年,这十七年,你去了哪里?” 岚琪伏下了身子,从容回应,“民女知罪。” 单烨疲乏地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单子隐疑惑地看了一眼岚琪,与单聪先后先后告退。 云七夕正准备告辞,单烨却道,“七夕,你留下。” 其实这正合她的意思,关于岚琪,关于她的身世,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待内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单烨微微往后靠了靠,眯着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岚琪。 “岚琪,起来说话吧。尤万山,看坐。” 岚琪站起了身,坐了尤万山端来的凳子上。 “七夕,你也坐吧。” “是。”云七夕在刚才单聪下棋的那个凳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单烨悠长一叹,说道,“其实朕知道七夕不是七夕,可朕不敢承认,朕怕阿萝怪朕没有照顾好她的女儿,她一定会怪朕的。” 岚琪垂着眸子,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皇上,眼前的七夕虽不是当年的七夕,但她确实是阿萝的女儿不假。” 此话一出,不止单烨震惊,连云七夕自己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她妈妈在说什么?她明明来自未来,怎么可能是木锦萝的女儿?不过,她深想一下就会发现,实在有太多的巧合和蹊跷。 单烨凝眉看了云七夕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皇上,其实当年阿萝怀了一对孪生姐妹,阿萝生下第一个,便托付民女抱着离开了安国公府,去北狄交给拓跋洵。皇上,当年阿萝夫人虽然人在大燕,尸骨在大燕,可是她的心早已去了北狄,她的心一直在拓跋洵那里。” “朕……” 岚琪说出了单烨一直知道却不肯承认的一个事实,竟然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说道,“朕以为朕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挽回她的心,却不曾想她竟然去得那么早,一点预兆都没有。岚琪,你告诉朕,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岚琪神情有些恍惚,记忆仿佛回到十七年前的那个七夕夜。 “阿萝夫人的死对民女来说也是很突然的,民女没想到她生下第二个孩子就死了。当夜,安国公府的两个夫人生产,大夫人的院儿里先添了千金,阿萝夫人紧接着就有生的迹象了,一开始她还说,应该当夜是七夕夜,所以孩子生下来就取名叫七夕。她大概预料到什么,所以把第一个孩子交给民女。国公府里除了民女,没人知道阿萝夫人生了两个。后来那个据说也被取名叫七夕,大概是安国公为了遵夫人的遗愿吧。” “原来当年阿萝真的生了一对孪生?那么你后来带着孩子去了北狄吗?找了拓跋洵?” “不。”岚琪低着头,似是有些难以开口,“皇上,有些事情民女无从解释,民女只能告诉您,民女没有带着她去北狄,只是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把她养大了。” 岚琪所不能解释的,云七夕却仿佛明白了。而单烨似乎也并不想深究这些了。 “岚琪,她是不是一直在怪朕?” 岚琪微微一笑,“恕民女直言,她确实一直在怪您。” 听着岚琪的话,单烨长长一叹,“难道朕真的错了?” 岚琪没有再回答他。 爱一个人,没法去判定他的对错,从不同的角度看来,就会有不同的答案。 爱一个人或许没有错,可是他爱的方式错了,更何况,爱一个人不是占有她,强迫她,而是让她得到幸福。 对单烨来说,这中间还是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对云七夕亦是如此。 单烨叹了口气,无力地抬了抬手。 “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想睡一会儿,想做一个梦,梦里去问问阿萝,可还恨着朕?” 尤万山听着心里发苦,眼角发酸,上前去将单烨扶着躺下来。 “皇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您可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大燕的江山还得您来指点啊。” 云七夕和岚琪退出了承乾宫,这一次,岚琪没有逃避她,刻意等了她一道。 看到云七夕疑问的目光,岚琪的眼眶一下子憋得通红。 “夕儿,你别怪妈。” 听到这一声夕儿,云七夕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柔软地撞击了一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皇宫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宫再说吧。” 芸姨知道岚琪来了宫里,一直不放心,在宫门口等着,直到看到她们出现,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岚琪,你总算出来了。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岚琪摇摇头,“没有,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更何况,皇上为难我做什么,皇上更关系阿萝是怎么死的。” 云七夕在一边默默听着,有些事情没有拆穿。 所以芸姨早就知道阿岚是岚琪,可是第一次她问起岚琪的时候,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如今想来,也许是出于对岚琪的保护吧。 岚琪平静地道,“走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们回去慢慢说。” 回到锦绣坊,芸姨,岚琪,云七夕三人平心静气地坐在房间里,才终于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夕儿,当初夫人生下你的时候,让我带着你离开,还把当初皇上给她的那枚玉扳指给了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这枚玉扳指能保护你,让皇上对你网开一面。” 岚琪说着将一枚玉扳指拿了出来,云七夕伸手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跟单连城那只一模一样。 按理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玉器,即便是同一块玉,按照同样的图做出来造型一样的玉器,在玉的纹路和细节上,也会有些许不同。当时她盗墓的时候,发现了那只玉扳指,只记得它的造型,知道它材质不错,并没有仔细去看它的纹路。所以到底哪一只才是带她穿越的那一只,她分辨不了。 “后来呢?”云七夕摸索着那只玉扳指问。 岚琪道,“后来,我是准备遵照夫人的意思带你去北狄的,可是走了不远便得知了夫人的死讯,皇上更是出了寻人告示到处找我,我很恐慌,害怕不能完成夫人嘱托就被皇上找到,于是我把那玉扳指套在你的手上,到时皇上万一抓住我,发现你手上的玉扳指,兴许会动侧隐之心,不会对你怎么样。” “然后玉扳指带着你我穿越了?”云七夕基本可以猜到后来发生的事了 岚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玉扳指一下子把我们带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没有皇上,那是一个和平的社会,我想这或许是天意,又或许是夫人在天有灵,让我带着你避到另一个时代去,避开皇上的手,好好地把你抚养长大。” 一直在一边静静听着的芸姨摇摇头,一脸地不可置信,“岚琪,虽然你早就跟我说过你是怎么离开的,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岚琪淡淡一笑,“我也不能相信,可这是一个事实。” 她看向云七夕,“夕儿,你在那里呆过,你知道那个时代跟这里有多大的不同,但是夫人当初对我有恩,我当时就有一个信念,为了夫人,我也必须要把你好好养大。名字是夫人给你取的,我怕你被人说闲话,又怕你长大了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给你找了个姓云的爹。” 云七夕动容地握住她的手,她非常清楚,她把她带大受了多少的苦,有多少的心酸和委屈。 “妈,你辛苦了!” 岚琪摇摇头,“阿萝夫人才是你的亲娘。” 云七夕轻轻一笑,“养者为大,您养了我这么多年,付出了多少我都知道,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娘。” 岚琪突地泪花涌了出来,“夕儿,你原谅我,刚开始在这里见到你,我不是不肯认你,实在是不想连累你。”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您又是怎么回来的?” 说起这个,岚琪回忆道,“你突然失踪了多天,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要是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夫人临终的嘱托?后来,我报了警,警察查到你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座墓室里,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你的人。我心中无望,想着回到夫人坟前,向她谢罪。我不确定这玉扳指能带我回来,却没想到我真的又回到了这里。听说了晋王妃的事,我便知道你是我的夕儿。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既然这只玉扳指在岚琪的手里,那么她当初盗得的那只就应该是单连城手上的那只了,可是单连城戴了那么久,为什么他就没有穿越呢? 解开了很多的疑问,又有疑问冒了出来。 前线的信三天两头地传回京城,北狄的目的依然不变。可单烨依然不松口。 自打单连城接手了主帅以后,将士们的士气高涨了不少,前头连连败退,都想好好地挫挫敌军的锐气,把失掉的面子打回来。 可是,单连城始终不发兵,保持沉默,而敌军也突然间没了动静。 正文 第362章 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将士们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还是不免小声议论。 “你们说晋王殿下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是晋王殿下的作风,北狄和乌尔丹那般猖狂,连占我们两座城池,我们不是应该立即反打回去,把他们赶出大燕吗?” “是啊,我也觉得晋王殿下如今变了。” “照这样下去,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其中一个突地放低了声音,“你们说,晋王殿下那天怎么会从敌营里出来?不会真的如太子殿下所说的……” 旁边一个人猛地将那人的嘴捂住,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骂道,“你不要命了?这话可能说得?我相信晋王殿下可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跟了晋王殿下这么多年,我也相信他。”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妥,狠狠咽了咽唾沫。 “我不说随口这么一说?” 主帅的营房里,炭盆里的炭火轻爆。 单连城坐于书桌前,手里翻看着从京城来的信。 这几封信他总是不是拿出来翻看,不太好看的字迹一笔一画却透着一种温暖。 突地脚步声匆匆而入,“殿下,北狄又有信件送来。” 单连城抬眸,看着小兵双手递上来的信,没有接过。 “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那小兵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道了声“是”。 而如今的大燕皇宫,因为战争的阴影,再加上皇上身体的每况愈下,整个皇宫都仿佛被一层凝重而压抑的阴云笼罩着。 病重的皇上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上朝,接旨回京传疾的太子不见在帝王床前侍候,却自动分担起了这些日子堆积的朝廷事务。 皇上病重,太子代理朝政,这是符合情理的事情,没人敢有非议。有意见的只是皇上自己。 从尤万山口中得知太子这些日子在太和殿代为批阅奏折,躺在床上的皇上冷冷一哼。 “他倒真是迫不及待了。” 尤万山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的野心他怎能不知?可他还是只能劝着单烨。 “皇上,太子殿下知道您身体不好,不想您太劳累,主动为您分担是他的孝顺。再说,别人不清楚,奴才是知道的,您这些年为了大燕付出了多少,有多辛苦?您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让太子殿下早日熟悉朝政事务,您早日得个清闲,不是挺好的么?” 单烨气息有些紧促,“朕看他是巴不得朕早些死。” 尤万山心里直发酸,只能轻轻一叹。 他知道,旁人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皇上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单子隐每日批阅完奏折,也会来承乾宫里看一看,可他每次来,单烨基本都闭着眼。 他每次都会在床前温和地说上几句话,一个儿子对病重的父亲该说的话。 “父皇,您好好休息吧,儿臣如今可以帮您了,儿臣会代您守护好这大燕江山。” 尽管他始终不睁眼,他也自顾自地说,他知道,他能听得见。 在听见脚步声离去的时候,单烨才睁眼,盯着单子隐离开的颀长背影,眼睛突地模糊了。 他想起许多年前,太子还是个孩子,没有这般高大,却已经会在他的面前表现乖顺讨巧的一面。 他不过六岁,就已经爱上了那把龙椅。当时他趁着太和殿里无人偷偷坐上去,兴奋激动的样子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更记得他被他发现时立刻表现出来的讨巧,他说将来长大了,他一定要为父皇分忧。 他真的不相信一个孩子与生俱来就会口蜜腹剑,表里不一。不过是有人从小就把野心的种子种进了他的心里。 人家都说慈父严母,可他觉得他对他的儿子们都还挺宽容,因为他觉得他的儿子都挺优秀,没必要过分严格对待。 可是他有一个严厉的母后。 那一天,他发现八岁的单子隐从尚书房回去之后被罚跪在雪地里,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读书的时候,三弟和五弟被父皇夸奖了,而他没得到夸奖。 单聪当年冲撞皇后导致皇后流产的真相他不是不知道,可身为皇帝也有无奈的时候,为了息事宁人,为了保护单聪,他选择让他离开皇宫。 世人都认为皇帝的手真的可以掌控一切,谁能知道他面对自己的家事也会有太多的无奈。 尤万山入得内殿时,看着躺在床上的单烨睁着眼,有两行泪从眼角流出来,顿时心里一揪。想到先前看到太子离开了承乾宫,猜测皇上是在伤心太子的事,嘴巴努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皇上,您可别难过,您一难过,奴才这心里也不好受啊。” “前线又来信了吗?”单烨有气无力地问。 尤万山赶紧掏出信来,“是,皇上,前线的信又来了。” 单烨泪眼盯着帐顶,轻轻一叹,“想不到啊,拓跋洵他还真是够固执。”说到此,他嘲笑般地笑了两声,“真是一个死脑筋。” 听到此处,尤万山伤感地低下了头。 论固执,恐怕都是彼此彼此吧。 “尤万山。” “奴才在。”尤万山应。 “扶朕起来,朕要去看看阿萝。” 尤万山扶着单烨出门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仿佛来得有些迟。 尤万山有些犹豫,“皇上,下雪了,要不改天再去吧。” 单烨站在承乾宫的门口,望着空中飞扬的雪花,眼神迷茫。 “不必多言,备车吧。” 天干冷得厉害,山上一片凋零,薄雪还没有积垫,只有零零星星地雪沫子在空中狂舞。 木锦萝的坟墓四周,一圈儿堆积的阿芙蓉已经干枯,艳红的花瓣变成了暗红,贴近地面的枝桠和花瓣已经腐烂。 花儿终究会谢,四季轮回更替,这世间万物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坐在坐在坟前的人对坟里的人的那颗固执的心。 “阿萝,你可知大燕的河山已经因你而战火纷飞?你怎可还躺得如此安稳?” “你躺了这么多年,你看,你的女儿都到了当年你那如花似玉的年纪了,长得真像你,可你都不肯看一眼。阿萝,你真狠心。” 岚琪和云七夕都站在他的身后,尤万山站在另一边。 三人默默地听着单烨对着一个冰冷的墓碑说话,墓中的人给不了回应,墓碑给不了他回应,可墓碑上的木锦萝三个字却仿佛可以让他清晰地看到那张冷漠的容颜,幽怨的眼神。 “阿萝,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你还是那般年轻,可是朕却老了,你还是一个样,不肯跟朕说话,你脚步轻盈,在前面走得很快,朕怎么也追不上你,朕真是老了啊。” 单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恍惚,就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他眉头皱了起来,就像是阿萝的身影就在眼前,可是他就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阿萝,虽然你一句话也没说,可是朕看得出来,你看朕的眼神是怨恨的,你在怪朕,你认为朕是罪人。阿萝,难道你在大燕真的就从来没有快乐过吗?难道朕真的有这么不堪吗?就讨不得你的一点欢欣吗?” 单烨的话近乎低声下气,哪里像一个帝王说出来的?尤万山听着默默抹眼角。 他很早就跟随单烨,明白他对木锦萝的感情,也许他的方式是有错,可他付出的感情没有错,而他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云七夕听着也是不免唏嘘。 这个世界公平么?你爱的人不一定爱你,爱你的人你也不一定爱他,两情相悦实在难得。 所以她算得上是幸运么?虽然跟单连城也经历了不少坎坷,可是至少他们的心是一直在一起的。 单烨说着话,不知是激动地还是怎的,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尤万山忙上前去轻抚着他的背。当瞧见单烨捂着嘴的帕子有一团血时,更是吓得当即就跪地哀求。 “皇上,您可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啊。” 单烨倒觉得没什么,将染血的帕子握在手心里,平静地吩咐。 “尤万山,修书一封给拓跋洵,休战吧!大燕与北狄的恩怨到此结束吧!既然拓跋洵要带阿萝走,而阿萝也愿意走,那就让她走吧,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单烨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微微有些震惊。 这是大家期待的结果,为了一座坟,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灵魂而让百姓生灵涂炭是不明智的。 战争僵持这么久,是他对爱情的执着,是他帝王的颜面,而如今,他终于松口了,决定让阿萝离开。 爱不一定要占有,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悟不透这个道理,而单烨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终于大彻大悟了。 为了在阿萝面前赎罪,为了大燕的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他放弃了。 放弃有多难,爱过的人才会知道。放弃一生的执着,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放弃是一种割舍,会痛。至少有这一刻,云七夕目睹单烨在割舍之后,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瘫坐在椅子上没了生气。她的眼角突地有些微微发酸,喉头发紧。 她知道,他是痛的。 “岚琪,你护着阿萝去北狄吧。” 正文 第363章 到底是父子 岚琪当年也亲眼见证了皇上对木锦萝的执着,更听闻拓跋洵一直在等她,知道这场战乱只因一木锦萝一具骨骸。能亲耳听到单烨说放她走,她心里的震撼和激动不小。 泪光盈盈地望着那墓碑,她激动地道,“夫人,你终于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突地噗一声,单烨喷出一口血来,血溅在了墓碑是,拜台上,以及他自己的衣摆上。 “皇上。”尤万山惊呼一声,大步上前。 单烨咧着染了血的唇轻轻一笑,眼睛依旧执着地盯着墓碑。 “阿萝,朕这样做你可还满意?别怪朕了,好不好?” 迎着小雪,单烨被紧急送回宫,再躺回承乾宫的床上时,虽然他还是醒着的,可是身体状况却不太乐观。 宫里的太医们都赶来了,云七夕也一直没有离开。 单烨一定不能有事,否则单连城见不到他父亲最后一面了,更严重的是恐怕会天下大乱。 所以,云七夕没有出宫,皇后来看了一眼,像是知道单烨已经油尽灯枯,不能再对她怎样,她脸上的冷漠已经越来越明显,就好像躺在床上的不是她的丈夫似的。 单聪也来过,一屋子的太医他都没问,却只问云七夕情况如何。 此时宫内宫外,朝廷上下都关注着皇上的身体,各有各的计划和盘算,说出去的话得负责任,太医们都不敢当众轻易开口,搞不好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事。 所以当单聪问她,单景炎问她,云冲问她,单宝珠问她,甚至惠妃问她,她都只有两个字“还好”,或者四个字“有待观察”。 她如果告诉他们,单烨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恐怕只会弄得更加人心惶惶。 当夜,惠妃来承乾宫里陪着单烨,云七夕静静坐在不远处,靠着窗,不想去打扰他们。 这一夜,雪突然间下得很大,温度骤然间又下降了好几度。 承乾宫里倒还暖和,惠妃一直守在床前,两手将单烨的手握在手心里,就着内殿昏暗的烛光和单烨说话。 “皇上,你还记得那一年您去猎场狩猎吗?就是收获最丰的那一年,您猎了五只紫貂,后来您把紫貂赏给臣妾做了冬衣,就是这件。” 她握着单烨的手轻轻抚过自己身上的那件裘衣,让他感受那油滑的皮毛。 单烨的手被动地抚摸,眼底波光闪动了一下,似有些触动。 “皇上,那时候您真是很威风,皇子和将军们都不是您的对手。骑着马驰骋在猎场上,英姿飒爽,十分帅气。皇上,等您身体好了,来年开了春,暖和了,您再带臣妾一起去,好不好?” 单烨从惠妃的衣服上滑下,摸索着找到惠妃的手,轻轻握住,眼神迷茫地盯着她。 “惠妃,你不恨朕吗?” 惠妃温柔一笑,看着他。 “皇上,您如果在二十年前问臣妾这句话,臣妾只有一个字的答案,那就是恨,可是如今已经这么多年了,臣妾是代国人没错,可是臣妾在代国生活了十六年,却在大燕生活了二十年,臣妾虽然长在代国,可是许多成长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倒是这二十年来的记忆,更加让人刻骨铭心。皇上,有时候爱与恨不过是一线之隔。” 单烨的手又缓缓地抬起来,颤抖地去摸惠妃的脸,可如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是十分吃力。 惠妃察觉到他的意图,便握住他的手掌,让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你还是那般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惠妃抿唇一笑,轻轻垂下眸子,眸底掠过一丝娇羞。 “皇上,您尽会说好听的,臣妾如今都老了,还什么美不美的?” 听着惠妃娇嗔的话,单烨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在他的眼中,惠妃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年轻貌美,娇羞可人。 他一直是爱她的,可是他也对她存着几分防备,却没想到临终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倒流到二十年前,他一定会做出很多的不一样的决定和选择。 得不到的又何需执着?正拥有的未尝不是幸福! 云七夕坐在窗边,听着他们说话,看着烛光下的这副画面,觉得很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很温馨,也很让人心酸。 有些话为何不能早点说?有些事为何不能早点做?非要等到来不及时才悔恨蹉跎了太多。 她站起身,轻步走出内殿,走出承乾宫。 尤万山正领着一个端药的宫女朝承乾宫走来,看到云七夕朝雪中走去,唤道,“晋王妃,您去哪,下着雪呢,仔细别着凉了。” 自从晋王没死的消息公布以后,他又唤她晋王妃了。 她喜欢这个称呼。 “没事儿,我就是在里面闷了,出来走走,不会走远。”云七夕抱着双臂,将斗篷的帽子戴起来,回过头来回他的话。 “哎,好,那您仔细着点儿。”尤万山又叮嘱了一句,这才领着宫女进得承乾宫。 云七夕并未走远,而只是站在空地上,望着从夜幕飞来的雪发呆。 怒州也下雪了吧? 自单连城在皇上的告罪书下“活”过来,乌尔丹停止讨伐是一定的,阿古木会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而北狄继续僵持的原因只因一座墓,如今单烨同意了北狄的要求,战争也结束了,单连城该回来了吧? 单连城,你可得快点回来,再晚,就见不到你爹了。 还有铃兰,你到底在哪儿?娘真的很想你,很担心你。 惠妃一直陪单烨聊到深夜才回去。 云七夕以为单烨已经睡了,走进去时脚步很轻,却没想到他还大睁着眼睛,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 “七夕,你过来。”他唤她。 云七夕走过去,坐在床边。 单烨转过眸子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七夕,你是北狄公主,如果你想去北狄,那便去吧,带走朕的儿子朕也没意见,连城不愿意做晋王,或许愿意做北狄的驸马也不一定?” 他的唇角轻轻含着笑,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怪之意反有几分宽容和理解。 可是,云七夕蹙起的眉头无法舒展。 走?她是很想走,可是铃兰还在大燕,还在单子隐手里,她能去哪里?她哪里也去不了。 如今单烨这样的状况,她已经不能再求他为她做主了,她不能让他受刺激,她得让他活着,等单连城来见他最后一面。 “皇上,我跟连城哪儿也不去了。” “不走了?”单烨似有不解。 “不走了。”云七夕答得肯定。 单烨点点头,轻叹,“不走也好,其实,朕还挺舍不得你们的。你虽然是另一个七夕,但是古灵精怪,有胆有谋,虽然你有时也很让朕生气,但是朕同时也很欣赏你。至于连城,朕很亏欠他。” 提到单连城,单烨的喉咙似是有些发哽,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尤万山。 “尤万山,信上说连城什么时候回来?” 尤万山赶紧上前来,“回皇上,晋王殿下来信说,等北狄人来把木锦萝的棺材迁走,他就带着燕军回来了。 单烨缓缓扭回头,动作缓慢如放慢镜头一般,空洞地目光不知在望着哪里,飘浮的声音仿佛从很远传来。 “修书让连城早些回来,朕等他。” “哎!”尤万山应了一声,眼泪却是眼眶里直打转。 “等他”的意思很明白,他留着一口气,也想见儿子最后一面。 到底是父子啊! 大燕与北狄和平休战,北狄很快就派了人来迁木锦萝的墓。 北狄也算礼仪之邦,即便前一秒还在与大燕打仗,如今休战,来到大燕,还是按照礼节,先来宫中探望皇上。 也是直到北狄人都入了宫,云七夕才知道,原来领着人来的是拓跋无夜。 拓跋无夜去承乾宫里探望过皇上出来,看到云七夕站在花园里,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你在等我?”无夜在她身后问。 “嗯,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云七夕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大王他,想见你。”无夜问得有些迟疑。 想起那个同样卧病在床的拓跋洵,他是她亲爹,一个很温和善良,却也很顽固执着的人。 他看她时那慈爱的眼神,温和的笑容,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温暖,如今想来,那大概就是父爱的味道吧。 “我暂时不能回去。”云七夕道。 拓跋无夜理解地点点头,“临走时,父王吩咐过,你去或者不去,任凭你的意愿,不可强求你。如今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也不多说了,我即刻就带着你娘的棺木去北狄。” 不可强求? 真正的父爱如是这般,护儿女护到心上,宁肯自己委屈,也不肯让儿女委屈,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希望儿女幸福。 云七夕最终没有随着拓跋无夜去北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过,她终有一天会去的。 就在北狄人带走木锦萝棺木的当日,单烨突然出现了晕厥,太医们聚在承乾宫,气氛凝重,一个个大冬天的还直冒冷汗。 正文 第364章 仇恨与生俱来 这些天,所有人都关注着承乾宫内的动静。 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又立马齐聚到承乾宫,表面上每一个表达的都是关心,但是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皇宫里的气氛就像是突然被拉紧的弦,再稍一用力,恐就会断了。 这种关键的时候,最应该在场的太子却不在,据说太子这两天身体欠佳,并没有入宫来。 单烨经过云七夕的扎针抢救,倒是醒过来了,可是精神却变得十分恍惚。 他仿佛已经记不得很多事情,只是每天念叨阿萝,念叨宛如,宛如是惠妃的小名。仿佛只记得许多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正年轻。 他总爱问的一句话是“连城回来了没有”,尤万山只能含泪回答他“快了,快了”。 单烨床前围着的人心思各异,看到单烨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只有云七夕从单烨的絮叨里,从他茫然又期待的眼神里,明白他不过是这口气不肯落下。 来了的人陆陆续续又散了,惠妃守了一天一夜,双眼都布满了血丝,被云七夕劝了回去,最后留下的就只有单景炎,单聪和云七夕。 单聪已经回来好些天了,宫里的每一个人也都适应了这位五皇子的存在,可是对他自己而言,完全接受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毕竟这十年的流放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看到单烨病重卧床,他心中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的,但他的情绪只放在心里,不肯表露出来。 就像现在,单景炎坐在床前,握着单烨的手说话,那状态,表情都非常自然,这才是儿子与父亲的状态,可是单聪却总是隔着一段的距离,与父亲下过几盘棋并不能马上拉拢他们之间十年含恨岁月所隔出来的距离。 单烨盯着单景炎的脸,他一直以来都是他最省心的儿子,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地方就是他从小体弱多病, 老天总是这样不公平的。 他又侧过头来,望向隔着几米远坐在轮椅上的单聪。 看着看着,他轻声一叹。 他的一声叹息听来是这般地虚弱无力。 他的一生,有过别人仰望的辉煌与成就,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不但什么也没有留下,却反而失去了很多的东西。 至高无上的金钱和权力难得,可有很多东西却是金钱和权力也换不来的。 “景炎,聪儿,七夕,你们都下去吧,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你们不用一直守着朕。” 自单烨晕厥后醒来,还难得有如此清醒的时候。 云七夕确认过他的身体状况后才离开。 单景炎本不想走,但父亲发了话,他一向都是听话的乖孩子。又呆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开,不忘推着单聪一起。 单烨眯着混浊的眼,一直追逐着单景炎推着单聪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走出内殿。 他抖了两下嘴唇,就有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了出来。 其实他对他儿子的期望很简单,毕竟同根连枝,如这般相扶相携,就很好。 这些日子,他总是莫名流泪。 身为帝王,脚踏万里江山,接受世人仰望,表面风光,实则很多时候是故作坚强。大概所有的脆弱到了临死的时候终于集体爆发,有时只是那么简单地一瞥,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就仿佛触动了泪腺,一发不可收拾了。 “尤万山,连城回来了吗?” 这两天,尤万山最怕他问这句话,他总是不敢看他过分期待的目光,更怕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可是他不能欺君啊,于是他只能说。 “皇上,快了,晋王殿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本是快了,不过听闻这两日雪下得太大,大雪封了路,所以他们被迫停在了半道上。可是他怎么敢把真相说出来,若是把真相告诉给皇上,他心中的希望就没了。 “尤万山,你扶我起来。”单烨突地抬起手朝尤万山伸了过去。 尤万山倾身上前,劝道,“皇上,夜深了,您好好躺着吧。” 单烨却十分固执,“你扶朕起来,朕要拟遗诏。” 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十分费力了,他却要起来写遗诏。 尤万山虽然心疼,但是他也知道,正是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再拖了,才要写遗诏啊。 他没有劝阻,只能将他扶起来,扶到书桌前。 单烨接过尤万山递来的笔,手却是颤抖的,仿佛连拿笔都已经十分吃力了。 尤万山含泪磨墨,单烨借着风中摇曳的火烛一笔一笔写下。 云七夕出了承乾宫,径直朝着怡月宫的方向去,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大多时候都住在怡月宫里。 在快要走到怡月宫的时候,云七夕眼尖地瞥到不远处一个隐蔽的墙角隐隐有亮光一闪一闪。 待她停下脚步仔细看清,这才确定,这亮光是火光,火光前似乎还蹲着一个人。 这么晚了,谁还在那里? “谁在那儿?这么晚了,烧什么东西?” 云七夕正要走上前去,却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于是脚步又收了回来。 “竟然在宫里烧冥币,皇上这两日病重,你竟然做这么不吉利的事,你找死?” 云七夕看清,走过去的是一个宫女,听这口气,应该是在宫里有一定资历的女官儿。 “对不起,这位姐姐,我,因为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奴婢才斗胆烧些冥币来祭奠我娘,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奴婢知错了。” 这声音一起,云七夕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同时看向已经从一堆燃烧的冥币前站起来的那个身影。 青黎? “你也是运气好被我碰上,得我提醒你两句,看你也是一片孝心,不去告发你,你要是碰上别人,还不立刻把你拖到皇后娘娘那儿去?” 那女官儿虽然语气严厉,可还是仁慈地放过了她。 “是的,奴婢知道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多谢姐姐开恩。” 青黎语气极为小心诚恳,可云七夕永远也忘不了她在她的背后突然出现,冷沉的眸中充满杀气的样子。 “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吧。”那女官烦躁地说完,便走开了。 青黎道一声“是”,七手八脚地把燃烧的冥币踩灭,纸灰都捧作一堆,埋在了一边花坛的泥土里。 做好这一切,她环顾四周,这才提步朝着怡月宫走去。却在怡月宫门口与云七夕撞了个正着。 “今天是你娘的祭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娘的祭日在秋天,青黎,你到底有几个娘?” 云七夕淡淡地语气毫不留情地将青黎的谎言戳穿。 青黎本就是趁着半夜无人出来,没想到会被人看见,更没想到会正好遇到云七夕。 她过分犀利的话让她一时答不上来,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会儿,没有答话,继续往怡月宫里走。 云七夕也跟着往里走,轻笑,“青黎,你随便一出口就是谎言,你的嘴里可还有实话了?” 青黎顿住脚,回过头来,不太友善地盯着她。 “我是说谎了,可是那跟你有关系吗?” 云七夕眯起眸子,丝毫没有怯意,语调很轻松。 “你祭奠的是大燕的仇人,大燕的仇人就是连城的仇人,没关系么?” 青黎冷冷瞪着她,云七夕也毫不畏惧地回视她,雪花从她们眼前飞过,冷不过两道交汇的目光。 “七夕,是你回来了吗?” 直到惠妃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她们才各自转身朝里面走去,青黎回了房,云七夕去了惠妃的房间里。两人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惠妃这两日照顾皇上,担忧着皇上的身体也累了,待云七夕进去,她只问了一下皇上的身体状况,便又把脸侧向里面,睡了过去。 而云七夕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青黎祭奠的人不可能是她娘,会是谁? 她记得单连城说过,青黎是代国人,所以从血统上来讲,她与大燕与生俱来就有着深仇大恨。 越想,云七夕越觉得毛骨悚然。 单烨写这一封遗诏,仿佛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当他重新躺回床上时,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毫无生气。 尤万山心里惶惶担忧着,一直守在单烨床前。又不时去挑一挑灯芯,好让烛火把内殿照得亮些。 他所担忧之事他不敢提,但他也已经是活了半辈子的人,知道即便很多事情不甘愿,却也是人力所不能阻止和挽回的。 单烨知道他的想法,气若游丝地发笑。 “你放心,朕还不会死。” 这一夜,单烨没睡多少时间,尤万山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偷偷地去探过几次单烨的鼻息,生怕他就这么睡着过去了。 还好,他虽然看起来太虚弱,可是那一口气始终还在。 单子隐有几日没来,今日倒是来得早,一跨进来,尤万山看过去时,面有惊异。 不是惊讶太子来看皇上了,而是太子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几日,他似乎也消瘦了不少。 单子隐在床边坐下来,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单烨。 一直闭着眼的单烨听见动静吃力的睁开眼,只能看见眼前一团模糊的影子。 “连城,你终于回来了。” 单烨迷糊的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尤万山心知不妙,偷偷去看单子隐的脸色。 而单子隐的脸上一瞬间犹如阴云密布,眼底划过一道残忍的冷光。 正文 第365章 遗诏 “连城!”单烨还在盯着眼前的人,含糊自语。 单子隐恼怒至极,一把抓住朝着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 “父皇,你看看清楚,我不是连城,是子隐,是你当初亲封的太子。” “太子?”单烨喃喃重复,脸上的失望那么明显。 也正是看到了单烨失望的表情,令单子隐额间青筋暴起,平日那温润孝恭的表皮已经全部撕下,此刻的他面目狠戾,如一只被激怒,濒临发狂边沿的考虑,捏住单烨的那只手紧得指骨都白了。 而对于单烨来说,身体的疼痛对他来说已经毫无知觉了,因为心上的痛早已盖过了身体的痛。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您不要啊……” 尤万山惊慌不已地跪下,生怕单子隐一个冲动之下做出犯下什么大错。 “太子殿下,皇上如今意识不清才会认错了您,您可千万别跟皇上置气啊。” 单子隐崩紧了牙关,那如狂风暴雨将至一般乌云密布的脸色僵持了好一阵,才缓缓地转为平静,最后,他所有的狠戾都已经消失不见。 尤万山再抬头看时,他眉头舒展,脸上又挂上了那如沐春风般温和的笑意,轻手掀开被子,将单烨的手放进被子里,还细心地替他掖好了被角。 “父皇,天儿冷,手就不要放到外面了,今儿儿臣得了信,三弟不日就要回来了,您别老是挂心着,自个儿的身体重要。” 说完,他侧过头来,看着已然愣在当地的尤万山。 “尤公公,着人给炭炉里的炭添足一些,这两日雪下大了,又冷了几分,别让父皇冻着了。” 单子隐面色平静,语气温和,而起先那张近乎狰狞的面孔,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尤万山惊愕地跪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低低伏下身子。 “是。” 待单子隐走了之后,尤万山才悲痛地扑到床前去,料想经过刚才那一番,皇上必定是极为伤心的,可是皇上平静的眼底一丝波澜都没有。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瞧着尤万山的心里更是难受了几分。 而在这个关键时刻,民间也传出不少舆论的声音。 古代的百姓更关心政治,毕竟什么样的人当皇帝,决定他们能否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就连花街柳巷,赌坊这些娱乐场所的人气都减了不少,而京城西边,一个茶楼里的人气倒比平时还旺。 外面是漫天大雪,茶楼二楼上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虽说有些敏感话题讨论得不好会丢命,但是八卦是人的本能,从古至今都是一样。即便是冒着砍头的危险,大家也是忍不住要讨论两句。 此时,一众人的中间,正有一个宽脸塌鼻的男人说得龙飞凤舞。 “据我一个在宫里当差的表弟说,皇上的身体可真是不行了,指不定就是哪一天的事儿。大家说,这晋王殿下要是回来了,太子还能顺利坐上皇位么?” 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插嘴。 “太子殿下可是皇上封的,是储君,自然是要继承皇位的,晋王殿下也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啊。” 那宽脸男人像是知道内幕一般,阴笑了两声。 “那可不一定,你看皇上前些日子那告罪书是什么意思?还看不懂么?” “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很明显皇上护着晋王殿下啊。” “是啊,说不定到时候皇上就改变主意了呢。” …… 不远处的一桌坐着几个男人,并没有围拢来参与讨论,但是大家的话却是一字一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向公子,你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若是太子殿下当上了皇帝,你可不也跟着飞黄腾达了么?到时可别忘了咱兄弟几个啊。” 其中一个讨好地提起茶壶给向阳面前的茶碗里续茶,小声地对向阳说。 向阳抿了一口茶,将茶碗放下,面色却并不轻松。 那一群人虽然是闲来无事,胡侃一通,但有些话也不无道理。 皇上为什么写告罪书,让晋王重掌帅印?听闻皇上卧病在床,日日念叨晋王殿下,难道皇上心里果真有什么主意? 若是太子倒了,他还有活路么? 老天爷就像是刻意跟人作对似的,雪一日比一日下得大,尤万山总是站在承乾宫外,苦着脸望着上天祈祷。 “老天爷,求你不要再下了吧,再这样下下去,晋王殿下何时才能回来?” 还有一句话,他只在心里说。 皇上可就快要等不及了。 与尤万山一样,云七夕望着漫天大雪也很焦急。 就算她可以算得上是神医,可是她不是神。 单连城,如果你再不回来,可就真的见不到你父亲最后一面了。 太子府中,单子隐站在窗前,欣赏着雪景,倒有几分惬意。 卫咏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站在窗前的人。 他在看雪,她在看他。可他的眼里没有她,视线未在她的身上停留半刻。 可她还是心疼他,即便他当日在怒州那般对她,毫不留情地将她吊在城楼上,可她此时看到他越发苍白又日渐消瘦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尤其那晚,她看见到他在书房的地板上挣扎,冷汗直冒,难受得要拿刀割自己的手,她恨不得代他痛。 可是她不敢走近他,因为她爱他,也怕他。还因为他的心里没有她。 一件裘袍披在了单子隐的身上,捏着裘袍的那双素手轻轻将裘袍上的褶皱抚平。 “殿下,这风口上冷,把窗户关上吧。” 韦青青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只因穿得比较厚,所以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 单子隐侧过身来,盯着韦青青,视线从她的面颊缓缓滑向她的腹部,轻轻抬起手,手掌覆盖在她的腹部上。 “青青,一定要替我生下这个孩子。” 说话时,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锐光仿佛是凝聚着某种决心。 韦青青的眼神不着痕迹地黯淡了一下,垂下眸子。 “殿下,你放心吧,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青青,你如果为我生个儿子,将来我登基以后,便立他为太子。” 单子隐说这话时,眼神望向窗外,没有焦距,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只有紧崩的咬肌表示,他言辞很认真。 韦青青平静地别开眼,淡淡一笑,“殿下,现在说这些还尚早,如今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要不就亲自去一趟红梅峰,求求华神医吧。” “不。”单子隐态度坚决,“现在我哪里都不去,都不能去。” 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哪里都不能去。因为就在当天下午,宫里就来了人,皇上急召太子速速进宫。 单子隐转身,背对着漫天飞雪的窗户,盯着那太监说完,眯子缓缓地眯起。 皇上急召,可他却并不着急,直到太监走后许久,他才挪动步子,去厢房里面更衣。 他张开手臂,韦青青亲自为他整理着装,临走时,他走到铜镜前,摸着自己消瘦的脸,失神地问道,“青青,我看着可还精神?” 韦青青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铜镜。 “殿下,很好。” 单子隐这才直起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到宫门口时,刚好碰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单宝珠和云冲也接到了皇上的旨意,火速进宫。 掀起帘子的单宝珠正好看到另一辆马车上的单子隐,迟疑了一下,唤了一声,“二哥。” 单子隐轻轻点头后很快放下了帘子。 承乾宫内,等待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少。 单景炎,单聪,云七夕,皇后,惠妃,还有几个朝廷重臣。 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单子隐和单宝珠,云冲最后赶到。 今日,单烨被扶着坐在外殿的主位上,面色苍白如纸,整个身体都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连直起身都困难,完全再没有了往日呼风唤雨的帝王威风。 “参见皇上(父皇),皇上(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单烨眼睛没有力气地半眯半合,视线扫过跪在大殿里的一众人,像是已经进入了混沌的状态。 响亮的参拜声后,便是令人感到压抑的安静。 大家都紧紧低着头,只有单聪因为腿不方便,得过允许可以不用跪,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极为复杂的。 皇上在这个时候把所有人召集过来,会是什么事,大家心中都已经有了猜测,只是那结果一刻没有宣布,就都提着一颗心。 云七夕总觉得,皇后不时看向她的眼光充满了敌意,可是,云七夕觉得自己的心格外平静。 皇上要宣布什么,她真的不在意,不关心,她只关心单连城什么时候回来,单烨还能活多久,他还能不能见到他爹最后一面。 “尤万山,念……遗诏。” 就这么简短的几个字,单烨都断了好几次才说完。 所有人保持跪伏的姿势没有抬头,一片凝重的阴云就仿佛笼罩在大家头顶的一方空间里,而单子隐撑在地上的五根手指地不由颤抖了一下。 “是。”尤万山站在单烨身边,一脸悲伤地将诏书打开。 正文 第366章 死不瞑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承乾宫内跪了一地的人,却只能听见尤万山响亮而略带悲凄的声音。 “朕在位二十余载,励精图治,我大燕一直稳固繁荣,百姓安乐。大皇子三岁夭折,二皇子为长,朕于天宝十二年立嫡长子单子隐为太子,十余年栽培,十余年观察,发现太子无忠君爱父之念,无兄弟友爱之意,结党谋权,心狠手辣,实难托付祖宗之宏业,朕深思熟虑,痛心废除太子储君之位。晋王单连城南征北战,鞠躬尽瘁,博学多才,雄韬伟略,深得百姓爱戴,实乃储君之不二人选,即日起,朕传位于晋王单连城,望其宏扬祖宗之基业,保大燕百姓千秋万世,永享太平。钦此!” 这封遗诏,字字血泪,由尤万山念出来,句句都能那般沉痛,可想而知,单烨在拟诏书时,是怎样的一种痛。 而这一道诏书,是最直接的那根导火索,使得一连串的变故终于不可控制地发生了。 听诏书的有一屋子的人,可是大家都听出来了,这道诏书打的只是一个人的脸。 诏书念完很久,单子隐都还跪在地上,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皇上,太子哪里错了?您怎能如此?” 到底还是女人沉不住气,单子隐还没说什么,皇后就忍不住质问起来。 皇上的话从来不可违抗,哪由得人去问为什么?他这一辈子下了那么多的旨,他的旨意要过不少人的命,若是人人都问他为什么,那他岂不是太累? 可是皇后问了,问得近乎强势。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从前,大家在皇上跟前说话做事无不小心翼翼,但如今,皇上已然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老虎,不具攻击性和杀伤力。 所以,皇后不惧了。 皇上会做出这番决定,云七夕也没想到,看皇后那般激动,其实她想说,他与单连城并不想要那皇位,但如今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不接也得接下。不过,她若真的在这个时候这样说,皇后会气疯吧? 为了避免内乱和兄弟争斗,皇上想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一锤定音,这是他活着唯一还可以做的事。他并不会知道,这道违背了某些人意愿的遗诏,才真正点燃了他们兄弟之间正面的战争。 僵跪了半天的单子隐终于缓慢地直起了身子,在所有的目光注视中站了起来。 他的面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平静得就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一步一步朝着主位走去,眼睛盯着单烨,他是自己的父皇,当年他一手封了他,今日他又一手废了他。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单烨胸口起伏,尽量将眼睛睁大,维持着自己的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 “是不是不服?”他问他。 单子隐唇角噙笑,盯着自己的父皇。 “为什么?” “为什么?”单烨低低重复,似是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 “皇上,您喝口水。”尤万山贴心地递过水来,服侍单烨喝上了一口。 单烨这才转眸,不知盯着何处,沉沉说道,“打小,朕就知道你是你们几兄弟中最有野心的那一个,朕以为,给你想要的,你就会知足和感恩,哪知你仍然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先是逼朕流放了聪儿,后又一再地陷害连城,你以为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朕通通不知么?朕只是在给你机会,希望你有一天能改过自新,哪知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非要将他们一个个赶尽杀绝。都是朕的儿子,朕岂能容忍你如此?” 听着单烨的这一席话,单子隐竟然笑了,“原来父皇早就看儿臣不顺眼,想废了儿臣了,那父皇为何不早些这样做?非要等到现在,不嫌太迟了么?” 单烨冷冷地盯着他,大概是被他这态度给气得,胸口起伏得很快,还猛地咳嗽了起来。 尤万山急忙上前,替他顺着气。 “皇上,保重龙体啊!” 单烨冷冷一哼,“朕就是要等到临死才改遗诏,朕就是要让你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 单子隐突然大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他此生最好笑的笑话。 而他此时的言行在众人看来实在过于张狂,那笑声也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二哥,父皇旨意已下,你就不要再气父皇了。”单景炎实在忍不住出口劝道。 “是啊,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单宝珠也忍不住质问。 单子隐的目光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凄笑着直点头。 “好,你们都是父皇的好儿女,只有我,我不孝,我无忠君爱父之念,无兄弟友爱之意,我十恶不赦。” 他喃喃重复遗诏上对他的讨伐,越重复越想发笑,可当他笑着再次看向自己的父皇时,神情却有些悲凉。 “父皇,原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立我为太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抚我,防着我,我真是怎么也没想到,父皇,原来你真正防的人是我,你防了我一生,父皇,你竟然防了你的儿子一生,哈哈哈哈……” 他笑着,从尤万山的手里夺过了诏书,盯着上面的内容,再次发笑。 单子隐此时的状态让大家都感到了恐慌,就连皇后,也都隐隐不安。 他拿着诏书走到烛台边,点亮了蜡烛,随后将诏书放在火苗上,很快点燃。 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万山急得直跳脚,想冲上前去把诏书夺下来。 “太子殿下,不可以,您怎么可以这样做?” 单子隐一脚就朝着尤万山的心门踢了过去,怒目赤红。 “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面前说不可以?” 尤万山被他踢得一倒,头也磕在地上,可他爬起来还要上前去,与此同时,单景炎也走上来要夺去他手中的诏书。 单子隐像疯子一样舞动着手上燃烧的诏书,不允许他们靠近。 单烨盯着他疯狂的举动,气得突然呼吸困难,张口大力地喘着气,颤抖着手指着他。 “你,你个孽障!” 听着自己的父皇骂自己孽障,单子隐又笑了起来,将已经烧得差不多的诏书往他跟前一丢。 “是,我是孽障,看来我不做点孽障该做的事出来,都对不起这个名号了。” 听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单烨一口血猛然喷了出来,云七夕立刻起身上前,蹲在他身边,一手为他把脉,另一只手掐住他的救命穴位。 那张诏书是否被烧毁,她并不关心,她只关心单烨的身体还撑得了几时。 单子隐突地快步走到书桌前,从书桌下的暗阁里将另一封诏书取了出来,拿到单烨的面前。 “父皇,这封诏书不是你多年前就已经拟好的么?儿臣几年前就无意间看到了,我还一直天真地等着你念出来,父皇,为何你今日念的不一样,父皇你说,你是不是念错了?” 怎么又有一封诏书?众人都有些懵。 “小路子,念。” 单子隐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一同随行来的小路子。 云七夕回头看了小路子一眼,小路子从单子隐手中沉稳地接过诏书。 小路子已不再是当年的小路子,小路子如今面对如此惊变,依然能够如此冷静,甚至念出来的声音都不会抖。 那张诏书是单烨从前拟的,没有什么悬念,写的是传位于太子单子隐。 就在小路子念完诏书的时候,单烨连喷了几口血,染血的手指指着单子隐,抖得像筛子,喉咙里因为急切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哑声音,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 最终,他后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手就沉沉地垂了下去。 “皇上!” “父皇!” 一时间,大家纷纷跪下,承乾宫里哭声一片。 单烨终究是死不瞑目,眼睛还死死地瞪着单子隐的方向,嘴唇和下巴染着血,看上去无比骇人。 云七夕也仿佛失去了力气,跪坐了下去,扭头看了一圈儿。 尤万山跪在不远处,哭得极是伤心,皇上病重的这些日子,他在皇上面前佯装笑脸,背地里却很是难过。他虽只是个奴才,可是却是陪伴皇上最多的人,比他的女人,他的儿女陪伴他的时间还多。他大半辈子都围着皇上打转,皇上的悲喜他最能懂,如今看见皇上被自己的儿子气死,如此死不瞑目,让他怎能不伤心? 惠妃也在哭,哭得仿佛要断了气,单宝珠一边扶着她,自己又忍不住一边掉眼泪。 单景炎紧紧崩着脸,没哭出声,可是眼泪却是无声地流。 而单聪呢,他没有流泪,可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瘫在椅子上的单烨没有移开。 云七夕知道,他是伤心的,只是他的伤心放在心里。 云七夕也很伤心,她伤心单连城没能与他爹见上最后一面。可她的伤心,也只放在心里。 此时此刻,再大的伤心也无用了不是吗? 看着单烨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单子隐有一瞬间的茫然,茫然之后他明白,有些事既然已经开始,便无路可退了。而且,他早就已经下了决定不是吗? 突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正文 第367章 她赌的是他能言而有信 承乾宫内的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对一地挟持了起来,除了太子一党的所有人瞬间都变得十分被动。 也是到此时此刻,大家才明白过来,单子隐其实早就谋划好了一切,此刻所有的局面早在他的掌控之中。 刚刚断气的单烨还软在椅子上,尸体还没有冷却,然而承乾宫之变却已经开始。 “太子,你已经逼死了皇上,你还想做什么?”扑在皇上身上痛哭的惠妃抬起头来,双眼赤红,一句话喊得声音近乎嘶哑。 单子隐蓦地转头,那双猩红的眸子有着一抹嗜血的残忍,更有着一种仿佛要颠覆一切的狠戾。是云七夕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他微微一愕。 只见云七夕在大家神色各异的注视下缓缓站起了身。身后的侍卫生怕她有所举动,立刻将她抓住,然而她只是捏了捏酸痛的双腿,扬唇轻笑。 “母妃,你喊错了,太子已经被废,又哪儿来的太子?”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一个事实,然而圣旨已经被毁,真真假假,空口无凭,相比之下,单子隐拿出的另一道遗诏反而更有可信度。 单子隐此刻如一只浑身血液躁动的魔兽,随时都有可能发狂,他紧紧抿着凉薄的唇,眯着一双阴鹜的眸子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云七夕能够感觉到那缓缓逼近的浓烈杀气,可她挺直了背脊,浅笑着,并无半分畏惧。 “二哥!” 单景炎上前一步,拦在云七夕前面,阻止他接近。 可单子隐抬手一把将他推开,阴冷的眼神始终没从云七夕身上移开, 所有人都或紧张,或不安,或看好戏似地看着他们。大家都知道,刚才云七夕的那句话无疑是在挑战单子隐,而已经失去理智的单子隐会怎样做? 他对视着她,瞧着她略显清瘦的小脸微昂,眼底却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她明媚的笑眼却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想要什么,想说什么,他懂。 单子隐突地唇角一边勾起,缓缓埋头,嘴唇凑近她的耳畔。 “你在跟我讲条件?你在威胁我?” 云七夕唇角笑意不减,用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道,“跟您的不要脸比起来,我这一点小小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 单子隐稍微抬起头来,近距离地盯着她,目光里闪过一丝奸猾的光芒,唇角轻轻一勾,轻声道,“放心,很快就让你见到你女儿。” 云七夕从容地还给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赌的是他至少还要一点脸,能够言而有信。 什么皇位,什么权力她都不在乎,她相信单连城也不会在乎,他们只在乎铃兰。只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信任了。他临终改遗诏,试图给大燕百姓找一个明君,这是他能为大燕江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然而,尸骨还未冷,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自古皇家无亲情,在自己父亲的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之下,他仍然可以为了权力和地位,做出这般违背圣意,天理不容的事情来。可见利欲熏心是多么地可怕。 单子隐的视线无意间划过已经驾崩的皇帝,皇帝虽死,可那一双眼睛却仿佛是活的,就那么死死地瞪着他,瞪得他终是有几分不安,于是他很快别开眼。此时此刻,他的眼里除了那把龙椅,什么也看不见。 “二哥,父皇驾崩,尸骨未寒,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一次说话的是单宝珠,她十分痛心地看着单子隐,实在忍无可忍才终于出声质问。 躺在椅子上的单烨不是单子隐一个人的父亲,是他们共同的父亲,他可以做到那般冷血无情,可其他人做不到,即便是与父亲有着十年隔阂的单聪,看着父亲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眼里的痛心也是有的。 可他也是皇上的儿女中,最说不了话的人。 那个最有话语权的人还在回京的路上,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该会难过吧? “二哥,你不能如此。”单景炎皱着眉头说。 单子隐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地扫过,只是轻轻一笑。 “大家紧张什么?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把大家怎么样。” 皇后此时此刻也回过了味儿来,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向单子隐时,那眼神充满了夸赞的意味。 在她看来,儿子的能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没辜负她的厚望。 突然,承乾宫外再次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以及兵器铿然的声音。 不一会儿,单宏带着御林军出现在承乾宫的门口,一眼看见躺在椅子上死活不明的单烨,他眉头一蹙,目光找到尤万山。 “尤公公,怎么回事?” 尤万山如看到了救星一般,朝着单宏的方向爬了几步,可是一抬头迎上单子隐阴冷的眼神,又匆忙低着头,痛哭道,“皇上驾崩了!” 单宏猛然一惊,神情闪过一抹痛色,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单烨,膝盖缓缓弯曲,最终扑通一声跪下,痛喊了一声“皇兄”。 再一看其他人,或恐慌,或害怕,或痛恨的状态,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站起身来看着单子隐。 “太子,你反了吗?” 单子隐垂着眸子,缓慢地看向单宏的方向,将手上的一道圣旨抖了抖。 “三皇叔,你现在是在用一种什么态度跟朕说话?” 单宏明显一怔。 “怎么?莫非三皇叔不相信吗?” “二哥,你气死了父皇,你更改了父皇的旨意,父皇明明是要将皇位传给三哥的,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遣吗?” 单宝珠泪眼哭诉。 天遣? 听着这两个字,单子隐很想笑。 “你们是不是都不服?难道你们敢说这圣旨不是父皇亲笔?”他扬着手中的圣旨。 单宝珠从小没应付过什么大场面,若不是今日痛到了极点,她也不敢开这口,她无助时想到了云七夕,在她的心目中,云七夕是很聪明的,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嫂子!” 她喊了一声,可是云七夕低低地垂着头,不发表一言,任由单子隐颠倒黑白。 “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单宝珠十分着急。 单宏也看向云七夕,再看向其他人,希望能看出一点什么来,可是,承乾宫内气氛怪异得紧,没人站出来说什么。 有人认命,有人得意,有人不关心,有人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对云七夕来说,是不在乎。 “太子,皇上究竟是怎么死的?”单宏最后把视线定在单子隐的身上,以太子长辈的身份厉声质问。 单子隐轻笑出声,将圣旨递给小路子。 “父皇遗诏在此,三皇叔为臣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君臣之礼吗?你若再敢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就别怪朕不念叔侄之情。” 单宏从小路子手中接过圣旨,看了又看,他对自己皇兄的字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双手发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惠妃想要站起身,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云七夕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举动,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惠妃伤心地看着她,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又重新软下身子,将自己的哭颜埋在了单烨的身上。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也不会想到,第一个跪下去的人是云七夕,跪的人是夺她夫君皇位的人。 在众人的印象里,她一向口才很好,大家认为,她应该言辞铿锵地去揭穿单子隐的丑陋行为,可是她没有,她不但没有,还反而用她的行动承认了他新君的身份。 众人皆是不解,甚至震惊。 单聪不解,但他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而单景炎对她的行为却是十分理解,他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她要的是什么,什么权力地位,皇位江山,恰恰是她不想要的。 单宝珠虽不解,但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反转已成定局,一个女人,柔弱之躯,能做什么呢? 而对云冲来说,云七夕此举反而让他安心不少,他没有机会劝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相比她的妥协,他更害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让自己陷入过分不利的境地。 尤万山紧紧闭着眼,将痛苦的一张脸埋下。他很能理解身不由已这个词,就如他现在这般,尽管知道这一切违背了皇上的遗愿,他也不得不跟着下跪,跪一个夺位之人。 不管大家是出于什么心理,真服还是假服,在云七夕领头跪下以后,大家也都跟着一一跪下了。 看着一个个跪下去的人,单子隐唇角的得意在放大,皇后那珠环翠绕的头颅,又昂起了几分。 单宏收起圣旨,面色复杂的纠结了一阵儿,终是膝盖缓缓弯曲,跪下沉声喊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都跪下了,只有单聪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虽然没跪,单子隐却无法责怪他不跪。 单聪平静地看完这场夺位大戏,只字未言。但服与不服,彼此心中都十分有数。 对云七夕来说,她这一跪也挺值,因为事后他真的让她见到了铃兰。 正文 第368章 吃了不长肉还得折寿 皇上驾崩这件事,虽然百姓心中早有准备,但骤然传出消息,还是令朝野震动。 连日来,雪一直就没有停过,四处白茫茫的,更添了几分萧瑟与悲凉。 这一个年也是大家过得最压抑的一个年。临近年关,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喜庆热闹。整个大燕都笼罩在一片沉痛悲哀的气氛里。 伴随着皇上驾崩的另一件大事,是皇上传位于太子之事。在这之前朝野上下都有很多的猜测,然而皇上还是将皇位传给了太子。有很多人都感到意外,感叹圣意难测,也有人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太子的身份不就是储君么? 关于皇上驾崩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早已被单子隐悄然地掩盖了痕迹,没有证据,没人会拿猜测的事情去说事,尤其是关于皇家的大事,搞不好就是会掉脑袋的。 所以,朝野上下平静地接受了太子即位这件事。 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此时大燕京城的气氛就像是一个只剩一层软皮的鸡蛋,每一个人都紧张而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那层软皮戳破了。而即将回京的晋王就像一个日渐接近京城的定时炸弹,最有可能戳破那一层皮,让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燕面临颠覆甚至毁灭。 而这一切的一切,云七夕通通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单子隐准备怎么安排皇上的葬礼,也不知道朝野上下面对变故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单子隐如何去圆他的弥天大谎,不知道单连城何时能回来。 因为那日从承乾宫里出来,单子隐确实让她见到了铃兰,但也借机将她软禁了起来。也同时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铃兰确实还在太子府里。 这是太子府里一个隐蔽的地下密室,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此时云七夕就在这一间地下密室里,但她的心情不错,因为她的怀里抱着铃兰。 想想,她真是有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地抱她了,即便之前有几次接触机会,可她为了隐藏铃兰是她的孩子这回事,一直忍着不在铃兰面前表露感情,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么痛苦,有多么想好好抱抱她,亲亲她。 如今,她终于不用再隐藏心底的感情了。可是铃兰却对她陌生了,来到她的怀里就一直哭闹。 “还是我来抱吧。” 呆坐在一边的云揽月,用了好长的时间才消化了孩子是云七夕和单连城的这回事,一直震惊着,这会儿孩子的哭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看着在云七夕怀里哭闹的孩子,虽然如今已经知道她不是单子隐和任何女人生的孩子,不是单子隐的骨血,可她毕竟带了她这么久,自从单子隐把孩子交给她,她基本日夜与孩子呆在一起,自然也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已经根深蒂固,不会因为她的身世就一瞬间全部消失。 云七夕不愿接受铃兰已经不认得她这个残忍的事实,虽然她是跟孩子分开了几个月,可是她在她肚子里呆了七个月啊,不是母女连心么? 难道孩子一点都感受不到,此刻抱着她的是她的亲娘么? 铃兰的哭声让云七夕很心痛,尤其是云揽月突然说话,铃兰听见她的声音,就立刻寻声望过去,哭得更狠,伸手要抱抱的样子,让云七夕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身为娘亲,终是不忍,只好将铃兰递给云揽月。 可她的内心是不好受的,更令她不好受的是,铃兰一到云揽月怀里就不哭了,不一会儿,眼泪还没干,就朝着云揽月咯咯地笑了起来。 地下密室的空间并不大,一面墙壁最上方有一个极小的窗口,人绝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但却可以通过这个小窗口看到外面的天,听见外面的动静。 云七夕猜想,窗口外面应该是太子府最隐蔽,最僻静的地方,至少她来到这里这两天,没听到窗外有过任何的动静。 “你别想着逃走,在这里你是逃不掉的,再说了,如今天下都下他的,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云揽月见云七夕站在窗户下仰望,以为她动了要逃走的心思。云七夕没有解释,也未回头。 “我刚开始到这里来的时候,也很心灰意冷,还好有云儿一直陪着我,日子长了,我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清静。” 云七夕突地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她。 “她不是你的云儿,她是我的铃兰。” 云揽月的眼睛从孩子的脸上抬起来,看着她,淡淡一笑。 “可她不认得你?” 这话是在往云七夕伤口上撒盐,不过她却意外地没有生气,而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不得不承认,云揽月比起从前,性情淡泊了不少。这一年多来,她所经历的,都已将她身上原本存在的棱角一点点磨平。如今的她,看起来要柔和许多,可爱许多。 “她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她终有一日会记得我的。”云七夕固执地说。 在这密室里的日子,虽然行动受到了局限,不过倒不会把她们饿着,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并且伙食还不错。奶娘也会按时来喂奶,喂完就走,看样子,奶娘的行动也并不自由,似乎是被软禁在离密室不远的另一个地方。 当晚,密室门锁响动,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卫咏兰,她俨然一副得胜者的姿态,高傲地昂着头。云七夕知道,来者不善。 卫咏兰手里端着茶盘,茶盘里托着饭菜,一步步走进来,放在了密室里的小桌子上。 “卫良娣亲自来送饭,这可如何使得?吃了不长肉还得折寿吧?”云七夕不咸不淡地道。 卫咏兰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既而把这密室打量了一圈,也是淡淡一笑。 “从前晋王妃对我,以及我哥诸多照顾,如今晋王妃有困难,不正是我报恩的时候么?” 她再度提及她那个蠢哥哥,让云七夕不想笑都想笑。 若不是她那个蠢哥哥死了,她与单子隐难道还真的认为他能干出一番什么大事业,能立下多大的战功吗? “那便多谢卫良娣了。”云七夕不想与她多说,只轻描淡写地道。 卫咏兰笑容不减,视线缓缓移向云揽月怀中的铃兰。 自打卫咏兰进来,云揽月一直都没有说话,只低头哄着怀里的孩子。 她的太子妃身份废了好些时候了,大概也早就习惯了卫咏兰盛气凌人的样子,所以也就索性不理。 心境平和了,心里自然就没有了那么多的计较。 卫咏兰突然提步朝着云揽月的方向走了过去,云揽月明显紧张,抱着孩子的手都紧了紧。云七夕表面虽然平静,可内心也是紧张的,面对孩子的事情,她总是淡定不了。 卫咏兰走到云揽月面前顿住,目光落在铃兰的脸上,铃兰此时心情不错,竟还朝着她笑。卫咏兰也在笑,只不过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怪异,像是冷笑,又像是嘲笑。 “长得真乖!” 她突然放柔了声音,同时伸手摸了摸铃兰的脸蛋儿。云七夕亲眼瞧着她白皙的手指轻轻从铃兰的脸颊上划过,直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背脊阵阵发毛。 卫咏兰在密室里并没呆多少时间,离开时,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晋王不愧是晋王,听说他发动将士们一路清扫道路,排除障碍往回赶,明日就该到了。晋王妃应该很期待吧?” 提到单连城,云七夕的心不由漏了两拍,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皇上驾崩的事,只是一想到他迎着大雪,带着大军风尘仆仆地往回赶的情景,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若他还不知,那么当他到达京城的时候,蓦然得知皇上驾崩,该有多难过。若他已经知道,他在风雪中拼命往回赶,却心知已经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他在路途上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们父子俩好不容易敞开心扉真正接受彼此,转瞬间便已经阴阳相隔。真是天意弄人! “小路子,锁门!”卫咏兰的声音拉回了云七夕的思绪。 当她再朝门口看去时,卫咏兰的脚步声已经远了,小路子拿着钥匙出现在门口。 这些日子,下人来送饭菜,开门关门都是小路子的事儿,单子隐既然能把钥匙交给他,说明他已经十分信任他了。当年那个胆小怯弱的小路子能走到今天,也是不易。 小路子却并没有急着锁门,反而将门推开走了进来,顺手在角落里抓起一把沙子,走到桌子边,二话不说就将沙子洒进了卫咏兰刚刚端进来的饭菜里。 他的这一举动让云揽月感到很惊讶,而云七夕却显得很平静。 小路子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沙子,朝着云七夕看了过来。凉凉的眼神不带丝毫的感情。 “让卫良娣来亲自给你送饭,你配么?你凭什么?你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晋王妃?如今整个大燕可都是皇上的,你在等着晋王来救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晋王能不能踏进这京城大门都还不一定呢。” 正文 第369章 中毒 小路子已经离开了许久,云七夕想想都还忍不住莞尔。 小路子虽然长相依然很嫩,可语气和眼神俨然已经十分老道且有深度,有力量。 铃兰在云揽月的怀里睡着了,云揽月轻轻将她放回床上,这才走到桌子边,看了一眼那被洒过沙子的饭菜,拿起筷子来轻轻将上面的一层沙子拨掉。 “如今可不比从前,讲究不得那许多了,有口饭吃就不错,无论要做什么,都首先得保证自己活着不被饿死。” 这话倒是让云七夕颇为意外,挑眉看过去。 云揽月自认已经拔拉干净,坐下来就要把饭扒进口里。云七夕两步过去将她手中的饭碗打翻在地。 云揽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眼底腾起一丝怒气。 云七夕眯起精光潋滟的眸子,唇角浅浅一勾。 “你说得是不错,无论要做什么,首先得保证自己活着不被饿死,吃下这碗饭,你一定不会饿死,你只会死得更快。” 云揽月的脸霎时白了,盯着那被云七夕打翻的饭菜,嘴唇抖动了两下,眼里写满了后怕。 虽然她只是废太子妃,可她带着孩子,她不认为单子隐会要她的。如今,她成天呆在这间密室里,根本不在人前碍眼,也不具备任何地威胁性,她也从未想过有人会想要她的命,所以她根本没有丝毫地防备。 而云七夕知道,卫咏兰要针对的不是云揽月,是她。 看着小窗口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想着明天单连城就要回到京城,云七夕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怎么也静不下来。 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她并不担心单连城斗不过单子隐,她只是担心她和铃兰会成为他的软肋。 当日在承乾宫,在单子隐早就布局好了一切,她根本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她没有第二个选择。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够争取到见到铃兰的机会,已是单子隐在发疯无情的情况下,残留的仁慈了。 他会趁机软禁她,恰恰说明他在与单连城的博弈上缺乏信心。单连城一定不怕与他拼命,可是有了她和铃兰,就不一样了。 可无论你愿或者不愿,明天终会到来!是生是死,是悲是喜,终有定数。 云七夕再次抬头看向那个小小的窗口,天已经彻底黑了。 雪天,从那个小小的窗口灌进来的风也夹着雪花,寒冷刺骨。 云七夕起身,移动着僵硬的双脚朝床边走去,将铃兰的被子压紧,又摸了摸她的脸蛋。 密室里的那盏油灯很暗,火光被风吹得一摇一荡,让整个密室显得越发阴冷。 “姐姐,我给你的人皮面具怎么不见你戴了?”云七夕突地问道。 一直呆坐在床边的云揽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越发黯淡。 “如今,我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算有天仙一样的美貌,又给谁看呢?他不会有心思多看我一眼。” 云七夕不由一笑,这下倒是真的彻底想通了。可当初那个废尽了心机要嫁到太子府的人是谁呢? “如果老天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不会有不一样的选择?你还会想要嫁给他吗?” 在这个密室里,孩子睡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长夜漫漫,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想到即将发生的事,都没有睡意。如果不聊聊天,这日子还真是难捱。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的,谁能想到从前彼此那般不对付,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如今会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呢? 云揽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抓在衣服上的手指有些泛白。 “如果老天爷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想要嫁给他的。从小,我就很喜欢他,立志要嫁给他。就算皇上已经定下了你跟他的婚事,我还是不肯死心,从前,我认为他心里是有我的,我宁愿相信他心里是有我的,但入太子府这一年多来,想通了,看透了,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可我喜欢他的心不会变,无论他怎么待我,他都在我心里。” 云揽月何时说过这么感性的话?好像一年的时间让她长大了十岁,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 云七夕从前对她的评价确实不好,不但不好,还可以说是很差。刁蛮任性,高傲,自以为是,智商不高,很多差评的词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而且,如今她已经知道,那个死掉的二小姐是她嫡亲的孪生妹妹,是云揽月害死了她的孪生妹妹。可云揽月如今的心里不会有半分罪念,因为她不认为她害死了人。 若不去细想她从前做的坏事,她对她的恨也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这几个月她照顾铃兰,照顾得很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功过相抵,虽然换不回她妹妹的命,便也算是赎了不少罪。 抛开从前所有不谈,单看如今,单看她嫁到太子府来所经历的种种,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之人,满腔痴心都错付了。 “可是你从何时移情别恋爱上晋王的?你从前可是很喜欢子隐哥哥的。” 这个疑问压在云揽月的心里很久了,她就是不懂,为什么她能说放下就放下,重新开始一段感情那么容易,而她自己却一心只能系在一个人的身上?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缺乏理性,但也要看值得不值得,明知是个错,为何还要继续?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资格爱和被爱,若只是一味地付出,会很累。” 长夜漫漫,实在无聊,她竟然跟她探讨起了爱情。 要知道,从前,她从来都不相信爱情的。更不相信自己会遇到那份至死不渝的感情。可是她爱上了单连城。 她从未想过她不但会爱,还会爱上一个霸道高冷的男人。因为单连城,她开始相信爱情。又因为她娘木锦萝的故事,因为她爹拓跋洵一生孤独地坚守,她开始相信爱情。相信这世上真的是会有真爱的,能否遇见,得看缘分。 如今想来,初次在二小姐墓中遇见单连城,虽然惊险无比,但从此她便与他牵扯不清了,她想,那应该就是属于她与他的缘分吧。 说到一味地付出,她想起了楚凌云。 对楚凌云,她是有亏欠的,她很多时候都觉得她不配得到他的爱。想起楚凌云的时候,她又觉得,有时候爱情是无奈的,并不是全心的付出就可以得到回应。 两个人平和地聊着天,像是都完全没有睡意,直到铃兰突然哭了起来,才打断了他们。 密室里很安静,又是晚上,铃兰哭起来格外响亮。 云七夕和云揽月都条件反射地去抱,还是坐得近的云揽月动作要快一些,先一步将人抱了起来。 “这才睡下多久,怎的就醒了?以往她都要睡到大半夜才会醒的。”云揽月不解地皱眉,伸手摸了一下,发生尿布湿了,这才柔声哄道,“哦,云儿乖,不要哭,娘知道,是尿湿了,娘这就给你换哦。” 云七夕已经习惯她称铃兰云儿,称自己娘,也不再纠正她的用词。 可是换了干净的尿布,铃兰却依然在哭,并且哭声越来越大,哭得也很急。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一直哭个不停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云揽月抱着铃兰走来走去,十分着急得。 “我看看。”云七夕说。 云揽月立刻将孩子交到她手里,她将孩子抱到油灯下,让光照在孩子的脸上。 “咦,孩子的脸上是什么?”她突然狐疑地问。 听她这么一说,云揽月也立刻凑过去,将油灯拿近一些。 借着很近的光源,可以看得更清楚。此时铃兰的一边脸颊到下巴的位置长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她一边哭还一边用小手去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的红点啊?”云揽月又惊又急。 云七夕毕竟是大夫,比云揽月要平静一些,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道,“这红点看着像是中毒。” “中毒?”云揽月惊了,瞪大眼睛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怎么可能?孩子吃的是奶娘的奶啊,一直都没有问题,怎么会中毒呢?” 云七夕盯着铃兰的脸道,“中毒分很多种,不一定是食物中毒,铃兰这像是皮肤中毒。” “皮肤中毒?可是,接触过孩子的就我跟你,还有奶娘三个人啊。”云揽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云七夕眯着眼,油灯的光闪烁在她的眼睛里,她轻轻摇头。 “不,还有一个人。” 听她这么一说,云揽月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不一会儿,她的眼睛缓缓睁大,十分震惊。 云七夕知道,她想起来了。 最终,铃兰的哭声引来了单子隐。 云揽月哭着将白日里卫咏兰来,摸过孩子,此刻孩子皮肤中毒的事情告诉他。 然后,单子隐把铃兰和云揽月转移出了密室。 可他没打算放云七夕离开密室,临走时,云揽月抱着孩子先离开,单子隐在门口回过头,唇角还牵开了一个笑容。 “你放心,我会让太医治好孩子的脸。” 看着云揽月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云七夕淡淡一笑。 “君无戏言,我当然放心,谢皇上。” 正文 第370章 燕军归来 单子隐亲手将门关上,并上了锁。门合上时,他看她的那一眼很深,眼神里那一丝丝凝重和疲惫出卖了他。云七夕知道,他虽然登上了高位,可他此时背负着旁人难以想像的压力,并不轻松。 铃兰的哭声渐远,单子隐的脚步声也远去了。云七夕回到床上坐下,看着铃兰起先躺过的位置,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扯着,痛得钻心。 她缓缓将手翻过来,昏暗的光线下,仍然可以看出,那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些粉质的东西。 她起身,走到一边的水盆中,将手指放入水盆里去洗手。水盆里的水冰得刺骨,可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因为心太痛了。 铃兰,对不起,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有一句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谁让你爹是晋王呢?既是皇族血脉,就注定是不平凡的。 单子隐身为新皇,事务繁多,又加上皇上的后事还需要处理,他本应该住在皇宫里了,可是他没有,就算再忙,再晚,他也要回到太子府里去住。 从密室里把云揽月和孩子带出来,太子府的所有太医都聚集了过来,看过之后证实孩子的脸上是有中毒迹象。 虽是半夜,但动静闹得很大,原本已经睡下的韦青青和卫咏兰也披着衣服赶了过来。 在路上,卫咏兰便隐约听闻了中毒二字,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可是,当她知道中毒的是孩子的时候,不由心生疑惑。 云揽月一见卫咏兰出现,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卫良娣,想不到你如此心狠,连一个孩子都放过。” 面对她的指责,听着孩子的哭声,看着一屋子神色严肃的太医,卫咏兰紧张地收紧了手指,故作镇定。 “你在胡说什么?” 云揽月冷冷一笑,“胡说什么?你就不要装了,今日只有你来过,只有你碰过云儿的脸,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不过是个孩子啊?对你有什么危害,你非得这样害她?” 卫咏兰紧张地看了单子隐一眼,见他坐一边,静静地听着云揽月的控诉,紧抿着唇不说话,她急忙解释,“太子殿下,我……” 她刚一出口,单子隐立时严厉地扫了她一眼。 卫咏兰反应过来,立刻改口,“皇上,皇上,这事儿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确实是去过,不过臣妾只是去看看孩子,并没想过要害孩子啊。” “是吗?你从前从来都不关心孩子,今儿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看看孩子了?”单子隐语气凉凉地反问。 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明显就是不相信她的解释。 “皇上,您不相信臣妾?”卫咏兰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语气悲哀,神情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单子隐并未答理她,回头看向几个太医。 “如何?” 其中一个太医转过身来,恭敬地拱手道,“请皇上不必太过担心,小公主的确是中了毒,不过好在毒性不大,又只是在皮肤上,待老臣开一些解毒的药膏,擦在小公主的患处,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太医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卫咏兰尤甚。虽然孩子皮肤中毒并非她所为,但单子隐明显不信,如果孩子真有什么差池,想必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如今确定没什么大碍,那就再好不过了。 后来孩子的脸上擦过了药,大概也哭累了,变成了小声地哼哼,奶娘又喂了一些奶,才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 单子隐走近,看了安静下来的孩子好一会儿,突地转头看向韦青青。 “青青,以后照顾云儿的事交给你了。” 韦青青微微一愕,不过她很快就点了点头。 “好。” 云揽月十分诧异,想到要和孩子分开,她也十分慌张。 “为什么?云儿一直都是我在照顾的,皇上是嫌我照顾得不好吗?今天的事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否则也不会发生,我保证以后一定更加小心地照顾孩子,求皇上不要让我和孩子分开。” 云揽月有许久都不敢在单子隐面前争取什么了,为了孩子,她鼓起勇气发声。这些日子都是孩子在陪伴她,她怎么能离开孩子呢? 单子隐沉默了好一阵,淡淡地看着她道,“揽月,你照顾了孩子这么久也累了。” 云揽月立刻摇摇头,“不,我不累,求皇上不要让我与孩子分开,我离不开孩子,孩子也离不开我,她很认生,换了照顾她的人,换了环境她会不习惯的。” 单子隐突地脸色冷漠下来,不带感情地看着她。 “难道太子妃的房间还不比上那间小小的密室?” 云揽月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他突然冷下来的脸色,听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她终是不敢再吭声。 她怕他! 从前,她对他只是爱,并不怕,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十分怕他了,也许是从他废掉她的那一刻起,她明白,太子始终是太子。更何况,他如今不再是太子,而是天子,他手上的权力更大,哪容得她说不? 看着孩子被抱走,云揽月咬着唇,眼泪直往下落,她本想追上去再多看一眼孩子,可是院子的门被锁了起来。 当门锁啪的一声打在门上,她知道,单子隐不止不相信卫咏兰,他也不相信她了。 韦青青接手了孩子,由于孩子刚刚出了事,她也不敢睡,一直坐着观察孩子,盯着孩子的眉眼看了许久,看着看着,就有另一张脸与之重合在了一起。 很像,真的很像! 这两日,单子隐把云七夕软禁起来,并让她与孩子呆在一起,孩子的来历已经瞒不了她。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这个孩子对单子隐来说十分重要,她也知道如今单子隐将孩子交由她照顾,这个任务有多么艰巨。 所以,她不敢合眼。 好在孩子涂了药以后,消停了许多,大概因为太困,也睡了几个时辰,后来又醒了一次,按照太医的吩咐,她又给孩子涂了一点药。可这孩子何其聪明和敏感,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同的人和不同的环境,又开始哭闹起来,怎么哄也哄不好。 太医再次被传了来,经过仔细检查,确认孩子不是身体不舒服,而只是认生。 后来单子隐来了,即便孩子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他依然不松口让云揽月过来或者把孩子抱过去。 “认生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他道。 韦青青没吭声,对于认生的孩子,的确是只能任由她哭,这几个月大的孩子,她没有反抗之力,还能怎么办呢?只有等哭累了,就不会哭了。对于陌生环境的恐惧,总有一日会适应的。 云七夕在密室里坐了一夜未眠,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她总是听见铃兰的哭声,那似真似幻的声音扰得她心神不宁,同时对铃兰的愧疚越来越深。 “铃兰,别哭,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因为内心煎熬,所以这一夜变得很长,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窗口才又慢慢亮了起来。 抬起头,她看到一只鸽子从窗前扑腾着飞过。 与此同时,单连城带领着燕军扫除一路的障碍,终于抵达了京城。 当天,狂风卷起,雪花肆虐。京城的大门紧闭。 单连城带着燕军等候在京城门外,已经连续三次派人到城门前,容请开启城门迎大军进城,可一直都未得到回应。 大军立在大雪之下,不一会儿一个个都变成了雪人。 为了战役离乡背井,如今归来却被冷落在城门口,刺骨的寒风吹疼了将士们的脸,也吹冷了,吹疼了将士们的心。 此时的单子隐明明早已得到消息,他没在宫里守灵,也没去往城门口,却在太子府里悠闲地品着茶。 “皇上,燕军已经在城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 守城官终是看不下去,硬着头皮地来提醒这位新皇。 燕军出征,为的是大燕的太平,百姓们的太平盛世是前线的将士们由鲜血换来的,如今凯旋归来,却被关在城门外不得入城,看着怎不叫人寒心呢? 守城官说完之后,将头埋得很低。 今日之事,太子存着什么心思,大家都能猜到几分,可是大家却只能装作不懂。 过了好一会儿,单子隐才将茶碗放下,看向这个勇敢的守城官。 “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守城官的头埋得更低。 他敢有什么意见?他不过是看大雪天的,燕军将士们行军辛苦,又在城外受冻,起了恻隐之心,才冒死前来提醒一下。 “下官不知,但凭皇上安排。” 单子隐轻笑了一声,竟起身走过去伸手扶起他来。 “怎么?你怕朕?” 这话含着笑意,可那守城官却是一惊。 他不知道该说怕还是不怕,说怕又担心这位皇帝不喜欢别人怕他,说不怕又有指皇帝没有威严之意,他一时唯唯喏喏,不知该如何作答。 单子隐却突地笑开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朕稍后就亲自去趟城门口。”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给个态度了,那守城官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打发走了守城官,单子隐便出了书房,朝着韦青青所住的院子走去。刚走到半道上,却看到韦青青慌慌张张地朝他跑来,差点摔一跟头,还好被他及时扶住。 “皇上,不好了,孩子不见了!” 正文 第371章 孩子失踪 单子隐眉心一沉,双手将她扶正。 “怎么回事?” 韦青青虽是练武之人,可是毕竟怀有身孕,跑得太快,此刻气喘得急。 “是四皇子侧妃,一定是她,刚才只有她来看过孩子。可她明明已经离开了,我是等孩子睡着后离开了房间一下,不过只是一会儿,她一定是趁我离开房间的时候,折返回来把孩子抱走了。” 韦静静将事情的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她脸上的慌乱一点也不假,因为她实在知道那孩子的重要性,可孩子竟然在她手里不见了。 单子隐紧紧锁着眉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沉声一喊。 “来人。” 程奎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站在不远处拱手。 “皇上。” “四皇子侧妃刚刚离开太子府,应该还没有走远,去把她寻回来。”单子隐缓缓地说,眯着的一双眼睛里闪着一丝精锐的光。 “是。”程奎应了一声,很快就退了下去。 韦青青小心地看了单子隐一眼,微微地低下头。 “皇上,这件事是臣妾的失职。” 单子隐轻轻放开扶住她的双手,眼睛缓缓下移,落在韦青青的腹部上。 “不必在意,你仔细着自己的肚子。” 即便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没有发火,甚至声音很温和,可在刚刚得知消息的那一瞬,他的脸上明明也有一丝凝重和不安的。 单子隐视线微微一转,瞄到了正好从不远处的廊檐下走过的小路子,喊道,“小路子。” 小路子闻声立刻小跑着过来,打了个千儿。 “皇上。” 单子隐盯着他的头顶,淡淡道,“小路子,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密室的钥匙给朕吧。” “是。”小路子立刻将钥匙摸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单子隐接过钥匙,捏在手心,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小路子应一声“是”,转身退了下去。 单子隐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眯起了一丝深意。而站在一边的韦青青也终于明白孩子丢了他为什么能这么淡定了,孩子虽然不见了,可孩子的娘还在啊。 百姓们只看到几个男人从太子府里出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大家看一眼都感到害怕。 张沁雪抱着孩子走得极快,能从府里出来不被发现已是幸运,但她知道,如果单子隐发现孩子不见了,是一定会派人来找的,所以她必须要走快一点。 当她抱着孩子闪进锦绣坊的时候,芸姨立刻将锦绣坊的门关了起来,很快,他们就听见有脚步声匆匆走过。 “有没有见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个男声在问。 “没有。”男人问得那般凶,百姓们早已吓坏了,哪里还有清醒地头脑去想见过什么人,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匆匆远去。 直到脚步声再也不见,张沁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孩子一交到芸姨的手里,她退后几步扶住桌子才没有让身子软了下去。 张沁雪也是名门闺秀,从小行为举止都十分端正,何曾干过这等事情,过了很久她的双手双脚都还在发抖。 “孩子是救出来了,可是七夕我没有见到,她会不会有危险?”她一面紧张一面又忍不住担心。 芸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张沁雪往内院走去。 “七夕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只要孩子脱离了魔掌,她就会少一分顾忌,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脱险的。” 张沁雪捏紧汗湿的手心,看了芸姨怀里的孩子一眼,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 “但愿是吧,只是对方没有找到孩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城门又是关着的,他一定想得到,孩子还在京城里。” 芸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孩子已经救出来了,就已经成功了一大步,后面慢慢地想办法。” 张沁雪在椅子上坐了许久,心跳才总算平复了一些。 芸姨将孩子放在床上没多久,那孩子就醒了。可是那孩子就像是明白此刻的处境似的,竟然不哭不闹的。 张沁雪走到床边,盯着孩子一直看,忍不住感叹。 “若不是后来七夕告诉我,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她和晋王的孩子。如今看来还真是很像,这眼睛长得像七夕,鼻子和嘴巴长得像晋王,是个美人胚子。” 今日芸姨特意给那些学艺的姑娘们放了一天假,岚琪又护送木锦萝的棺木去了北狄,所以此时锦绣坊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沁雪盯着孩子,芸姨却盯了她。 “沁雪,苦了你了,你冒险救这个孩子出来一半是与七夕的姐妹情,一半是为了四皇子,是不是?” 张沁雪眼神闪躲,眼底却难掩一丝落寞。 “姨娘,我……” 芸姨轻轻一笑,“沁雪,你不必瞒我,在姨娘面前你也不必觉得难为情,四皇子喜欢七夕,早在去年的七夕节,姨娘就看出来了。你真是个傻姑娘,这般地委屈自己。” 张沁雪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芸姨,认真摇头。 “姨娘,我不觉得委屈,就算四皇子心里没有我,可是我能守在他的身边也觉得幸福。” 芸姨叹息了一声,“傻姑娘,缘分是需要等待的,也许属于你的那份感情还没来呢?” 张沁雪将孩子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 “不,我觉得景炎就是属于我这辈子的缘分,就算不嫁他,我也不可能再喜欢上别的人,因为我的心已经被他占得满满地了。我没有得到那份想要的感情,他也没有得到,所以我很能理解他的那种心情,他为她担心,为她难过,为她痛,我都能够感同身受。为了让他不痛,为了让他开心起来,我不怕付出,我心甘情愿付出。” 芸姨听了,好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无奈一笑。 “你说的我懂。” 说着她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随她一起看着外面的雪花。 “其实姨娘当年也爱过,所以我非常明白你说的,一旦爱了就不可能再爱上别人,这是真的。沁雪,你的命运跟姨娘当年那么像,姨娘当年也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那男人喜欢上了我的姐妹,即便后来我那个好姐妹没能嫁给他,他也没有娶别人。” 张沁雪震惊地回过头看着她,“所以姨娘你一直不嫁,也是因为再无人能替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芸姨轻轻点头,“是,与其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不如自己一个人过。我不恨我的姐妹,也不恨他,爱一个人没有错,爱的人刚好也爱着自己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只是,沁雪,我们姨侄两个都是不幸的。”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张沁雪看得出来,那份爱还在芸姨的心里,她唇角含笑,没有半分悲伤,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可见她已经释然了。 或许就像她说的,她从来就没有恨过怨过,相信一切都是缘分注定。 “那一天,岚琪护送阿萝离开,我也去送了她一段。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我只是爱的人不爱我,她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被迫要嫁给不爱的人。可她又是幸运的,拓跋洵对她执着了一辈子,听闻拓跋洵的身体也不太好,当年他们的感情我是见证,我亲眼见到他们爱得轰轰烈烈,如胶似漆,当时我真的很羡慕,而如今,想必全天下的人都被他们的爱触动了,连皇上都最终想通了,选择了放手。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真心替阿萝感到高兴。” 芸姨一眨眼,就有两行泪从脸上无声地滑落,可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固执地重复着。 “真的,我真的为他们高兴,想着拓跋洵终于了却了一生的心愿,他一定是十分开心的,能与阿萝在一起,他一定也是幸福的,我真开心!” 芸姨这些年来,一直独身一人经营这间锦绣坊,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极为坚强且果敢的女人,在张沁雪的心里也一直十分佩服她,她从不知道,从前还有这样的故事。原来她的心里也一直住着一个人。 “所以姨娘你帮着七夕是为了阿萝,也是为了拓跋洵?” 芸姨抹掉脸上的眼泪,抬起头让眼中的泪水收回,再低头看向张沁雪时,她已经收起了更多的感性,扬唇一笑。 “如今姨娘又多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为你。” 此时的大燕京城,依然风雪交加。 燕军又在城门外的风雪里站了两个时辰,在城门上望去,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雪人,十分壮观。 那个起先去过太子府的守城官搓着手在城楼上走来走去,眼睛都不敢朝城门外望。 看着将士们冷在风雪下,他心里不好受。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尤其是答应来城门的新皇一直都还没有来,他心里琢磨着是否是新皇改变了主意。若真是这样,这可如何是好?燕军的将士们要站到何时才是个头? 正想着,他终于看到一个人影朝城楼上走来。 正文 第372章 以命换命 城楼上的所有守城兵都立刻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 “平身吧!”单子隐不急不徐地走来。 这是燕军抵达京城后,单子隐第一次出现在城楼上。 站在风雪里已经几个时辰的燕军将士看到他出现,纷纷有些激动,队伍有些躁动。 提着命出征,带着命回来是幸运,眼看着家门在望,尤其是将近年关,谁不想早些见到自己的家人,谁不想阖家团圆?可如今一道城门,阻隔了他们归家的脚步。 他们急啊!委屈啊!他们为了大燕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就是这等冷漠? 燕军里的每一个人,都偷偷地去瞄过前面那一道立在马背上的披着黑裘的背影。他一直静静地,挺直地立着,好像几个时辰都没有变换过姿势。 想到此时此刻晋王的心里要比他们不好受千倍万倍,其他人也就终是只剩沉默了。。 当城楼上单子隐的身影终于出现,穿过风雪,四目相对,单连城眸子微眯,目光冷沉,单子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居高临下,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将士们凯旋归来,是我大燕之荣光,令人痛心的是,父皇已不能再亲自为各位将士犒赏,父皇驾崩了。” 此话一出,全军震惊。 皇上驾崩虽然已经是几日前的事,不过由于连日大风雪封了路,即便有人有心想传消息出去,也没有机会。所以今日燕军将士们包括单连城是初闻皇上驾崩的噩耗。 还记得离开的那一夜,云七夕在他门前等他,而他偷偷潜进了宫里去见了单烨一面。 却没想到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 当时的单烨虽然病重,但见到他时精神却很好,他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会走得这样快。 “皇上……” 燕军将士们悲痛地唤了一声,下马的下马,齐齐地朝着京城跪下,一个个低着头,男儿的双膝砸在冰冷的雪地里。 唯有那披着黑色狐裘的身影依然还端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看着跪下去的一大片,单子隐薄唇轻勾,笑意凉薄。直盯着那唯一还立在马背上的人。 “晋王,你为何不跪?” 单连城捏紧僵绳的手指骨节分明,盯着城楼之上,一张冷漠的脸竟是萧瑟的寒意,寒过这漫天席卷的风雪。 “待到了父皇的灵柩前,本王自然会跪。” “哈哈……” 单子隐突如其来的笑声在城楼上回荡,听得跪在城门前的燕军将士们暗暗惊心。 “你凭什么跪在父皇的灵柩前?你一个代国的余孽,大燕的叛贼,有什么资格跪父皇?有什么资格入得大燕的京城来?” 这一声声听似好有道理,实则十分可笑的质问让城门口的风雪里有了一丝硝烟的味道。 一方想要入城,一方却紧闭着城门,这样僵持下去,若没有一方退让的话,迟早会是一场恶仗。 “没有资格?那他们有没有资格?”单连城冷冷一哼,大手指向身后跪着的那黑压压的一片。 “将士们为了大燕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也没有资格?有许多将士为了大燕把命都留在了战场上,他们也没有资格?若没有他们你此刻还能安稳地站在这里?” 单连城句句都说在将士们的心上,大家跪在地上,心里的触动很大。 可,单子隐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将士们的功劳朕自会好好犒赏,但,你说得这么伟大,你是在夸将士们还是在为自己邀功?” 这一席话一出,大家只注意到一个重点,那就是单子隐自称朕。也就是说,皇上驾崩,晋王未归,而大燕就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所有人都注意得到的关键点,单连城自然也不会忽略,于是他的眼眸越眯越深。 “朕若让一直想要复国的代国余孽活着回了京城,父皇定会死不瞑目,那是朕之不孝。但你有反心,虽是不仁,但朕与你虽非血亲,却也是二十年兄弟,朕不能不义,念你带军有功,便给你个自行了断的机会。”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仁义,听来多么地皇恩浩荡啊!好似一句自行了断已是恩赐,人家就该跪舔着谢恩似的。 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太子与晋王一直不睦也是众所周知的,这场戏码大家都看得明白,新皇就是想借由头铲除晋王这个心腹大患。当然,将士们只知是晋王的能力一直压过太子,所以太子一直视他为死敌,却不知太子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皇上最后留的那份遗诏才是他势必要斩除他的真正原因。 在大家的眼中,晋王血性阳刚,即使不要命也是在战场上与敌人你死我活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因一句话就自行了断。 不止晋王本人不服,燕军上下的人也不服。包括城楼上的那些将士们听着单子隐的话同样不服。 无论传言怎样地诬陷晋王的身份,晋王这些年在他们心目中竖立的形象都是正面的,是他们欣赏的,崇拜的。真要说晋王有什么反心,他们不信。若真是如此,已故的先皇又怎么写告罪书? 可是如今这位新皇就要这样颠倒黑白,就要欲加之罪,明摆着就是非要置晋王于死地不可,半强权,半威逼,意思很明白,若是晋王不自行了断,单子隐也是不会开城门放其他将士们入城。 即便在铁打的身子,谁又能在这刺骨的风雪下捱多久呢? 明知单连城不会自行了断,可一部分将士们还是纷纷紧张,“晋王殿下,不可。” 单连城立在马上,冷冷地盯着单子隐仿佛胜券在握的笑颜不语。 “朕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朕给你时间考虑,你也许不愿用你个人性命换燕军将士们平安回城,但你也许会愿意用你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呢?” 此话一出,单连城眸子里顿时射出一道寒光。 “你敢碰她?” 成功看到他的情绪波动,单子隐唇角的笑弧更大。 “如今这大燕的江山在朕的脚下,大燕的一切都在朕的手中,你说朕敢不敢?” 他的语气并不重,甚至很轻柔,可是却很狂妄。 有很多人是明白的,这位新皇之所以能够如此狂,并不是他真的有多大的实力能与晋王抗衡,也不是他手上挟着晋王妃就真的百分百能赢,而是他必须要在气势上压晋王一头。 单连城紧崩着脸,盯着单子隐的狂妄模样,眼神冷如刀锋。 单子隐又笑了,“不过君无戏言,朕既说了要给你时间考虑就会给,但你考虑的时间不多,看在你立了战功的份上,朕给你两个时辰。” 他侧着脑袋,似是思考了一下,接着道,“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再加一个时辰,三个时辰,该足够了吧?” 说完,他笑声爽朗地转身,走下了城楼。 刚下城楼,程奎便迎了上来,欲言又止。 “说。” 单子隐早已收了笑,盯着程奎面色多了一丝凝重。 程奎不敢抬头,低声道,“没找到。” 单子隐眉头一挑,“没找到?城门紧闭,她出不了城,难道还能飞了?” 程奎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吭声。 “通知京城府尹,全城搜查。”说完,单子隐已经大步离去。 皇上亲自下旨,官府哪里敢怠慢,火速便展开了搜查。与此同时,单子隐入了一趟皇宫,径直去了灵堂。 如今的皇宫里一片缟素,人人都悲痛着一张脸,就算心里不痛,脸上也得痛。 灵堂内跪着的人见到单子隐进去,都磕下了头。 “参见皇上。” 只有三个人没动,跪在火盆前的惠妃,惠妃身边的单宝珠,以及跪在另一边的单景炎。 不仅没有磕头,听见大家的参拜声,惠妃泪痕未干的脸抬起来,带着恨意的目光投了过去。单宝珠亦是如此。 单景炎没有看他,一动不动,表情漠然。 单子隐径直走到单景炎面前,“你跟朕出来。” 说完,他先一步走出了灵堂,单景炎直直地跪着,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起身跟了出去。 在离灵堂不远处的走廊里,单子隐开门见山地问,“你的侧妃呢?” 单景炎缓缓看向他,依旧没有表情。 “二哥何时关心起我的侧妃了?” 尽管很多人都改口称他为皇上了,按理他也应该称一声皇兄,可是他叫不出口。 单子隐此刻在意不了这些细节,上前一步,紧盯着他。 “她带走了云儿。” 听完此话,单景炎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颇为意外的眼神看上去还有几分惊喜。 “是吗?沁雪原来这般聪明。”他夸赞道。 这话明显激怒了单子隐,他紧紧地盯着他,冷声警告。 “聪明的人活不长,景炎,你侧妃自己找死,就别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你何时念过?”单景炎冷笑。 这话呛得单子隐虽怒,却说不出话来。半响,他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大步离去。 与此同时,官府的搜查工作已经拉开。 醉酒飘香的二楼,大家都凑到窗口来,看官兵气势汹汹地穿过大街,问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的下落。 “听说是皇上亲自下令搜查,你们说这女人和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divclass=“alert-c“> 快过年了,确实事情多,更得少,请大家见谅! 正文 第373章 你知道他会输 “这恐怕得问向公子了,当今的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向公子可是他跟前的红人。” “是啊是啊,向公子真是生得一双慧眼,跟对了人了。” 那几个围在向阳身边的人不停地拍着他的马屁,而向阳的神色却不如从前那般得意轻松。 都知道晋王殿下已抵城门,晋王与新皇如今正处于僵持状态。虽然太子坐上了皇位,看起来是占了上风,可是论实力,谁更胜一筹,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说了半天,向公子,你倒是给咱们透露透露,这皇上如此大动干戈地找人,那女人和孩子到底是谁啊?” 向阳站在二楼窗口处,抱着双臂,盯着那一群官兵从大街上挨家挨户地搜过。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皇上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哪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随意猜测的?” 旁边那些拍马屁的男人笑得谄媚讨好。 “向公子说笑了,我们怎敢猜测?可是向公子您不一样啊,您在皇上面前可是有地位的。” 向阳笑笑,却什么也没有透露,从醉酒飘香里面出来,他哪儿也没有去,听闻单子隐从皇宫出来回了太子府,他便直接去了太子府。 “参见皇上。”向阳跪下时,朗声参拜。 自上一次被云七夕使计挑拨,单子隐一度对他不太信任。最终事实证明,他没有错,孩子确实是晋王与晋王妃的。所以他此次前来,心里又有了些底气。 可单子隐坐在书桌的雕花大椅上,盯着桌上的一只沙漏,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 “听说你有重要的事要找朕?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若是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耽误朕的时间,当心你的脑袋。” 向阳点头哈腰,满脸讨好的笑意。 “皇上,草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 单子隐抿着唇,依然没有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向阳心下有些忐忑,咽了咽口水,才道,“皇上,草民斗胆问一句,您要找的莫非是草民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话一问完,单子隐终于缓缓把目光从沙漏上移向了他,眸子里仿佛骤然聚起了一丝冷意。 向阳只看一眼,就慌张地低下了头。 那个孩子的真正身份别人不知道,可是向阳却是十分清楚的。而单子隐留下那个孩子的原因,向阳自然也是知道的。 然而此刻单子隐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太子,他成了皇上,主宰天下的人。 向阳知道的秘密越多,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但他必须要来。 “皇上,草民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单子隐要铲除单连城的态度坚决,向阳亦然。单子隐与单连城的这场博弈,若是单连城赢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仅如此,恐怕性命不保。所以,他只能坚定地站在单子隐这一边,博上一博。 当初选好了战队,如今就容不得他更改了。这天下的归属决定着他的生死。 向阳离开后,单子隐一直坐在原地未动。 三个时辰看似是他对单连城的逼迫,实则对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三个时辰之后,将要面临什么,会有什么改变,他不得而知。 韦青青端着茶走到门口时,见他正坐在椅子上出神。她轻步走进来,将茶碗放下,却并未急着离开。 “有什么事儿,说吧!”单子隐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韦青青走过去几步,微微垂着头,小声道,“皇上的决定必定有您的道理,臣妾不敢有异议,可臣妾的爹毕竟已不年轻,这冰天雪地的,臣妾真的很担心。” 是的,被关在城门外的,还有他的岳父,也是他的舅舅。 单子隐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韦青青面前。 “青青,这一次委屈舅舅了,你放心,朕答应你,以后会对舅舅给予他该有的奖赏和补偿。” 韦青青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可单子隐已经提步朝外面走去,没有给她再多说的机会。 三个时辰看似很长,可有时也显得很短,尤其是天下格局即将翻天覆地的时候。 转眼间到了酉时,天色已渐渐暗沉了下来。温度仿佛也跟着下降了好几度。 云七夕在密室里,望着那小窗口外的一片天从暗到亮,再从亮到暗。 一天就快要过去了,昨天小路子说,单连城今天就会到,他该是到了吧? 外面的情况是什么样?他知道皇上驾崩又会是什么反应,她关在这个小地方,通不了外面的消息,心越来越乱。 突然,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 她平静地看过去,只见单子隐端着碗站在门口,也同样平静地看着她。 云七夕突地扬唇一笑,“皇上亲自来给我送饭,这不是折我的寿么?我怎么敢当呢?” 单子隐走进来,将碗放在桌上,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他回来了。” 云七夕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可面上却依旧平静得如一汪清池。 “你想见他吗?”他又走近了几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云七夕毫不退缩地迎视他,浅笑嫣然。 “想,可我不急。” 单子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后轻轻一笑。 “你是不急,可他似乎很急,不过急也无用,除非他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而站,寒风从那一方小窗口上吹进来,吹在两个人的头顶上,吹起了细细的发丝。 不大的密室里,两人的语调都很平静,静得就像是冬天已经凝固的海面,激不起任何的风浪。可这种平静的表象之下,却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 云七夕笑容轻浅,“他的本事大着呢,你可能对你这个三弟了解得实在太少。” “是吗?”单子隐冷哼了一声,眸子缓缓眯起,“那我等着。”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云七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猜想大抵是他明白他这个朕字在她这里有多么可笑吧? 单子隐走了之后,云七夕并未动桌上的饭菜。不是怕有毒,而是真没有食欲。 想着他离她已经并不远,她的心跳得很快,始终静不下来。 再次抬头仰望那一方小天空,云七夕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似有光芒闪烁。 看着看着,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她多日未见却从未忘记过的俊脸。 在她的心里,他真的是可以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呢! 望着望着,那小窗外出现了一双脚,以及一方绣着碎花的素色衣摆。衣摆随风轻拂,只看这冰山一角,便可知道是一个貌美高雅的女子。 “你终于来了。”云七夕笑着。 那双脚定在小窗外,女人的声音传来。 “时间不多,我不想拐弯抹角,晋王已经抵至城门,只有单子隐亲口下令或者有他的令牌才能开城门,而令牌只有我能拿得到。” “所以呢?”云七夕依然在笑。 她这云淡风轻的语气似是让外面的人愣了愣,半响,才语气强硬地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云七夕实在好想笑哦。 “然后呢,你再顺理成章地嫁给他?登顶皇后之位?” 她的表情和语气里都全是笑意,相信对方一定听得出来。 可随后她又缓缓收了笑意,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单子隐当上皇帝,你不很快就是皇后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知道他会输,他斗不过单连城,所以你急着想给自己找后路。你不相信你的夫君,可我相信我夫君的能力,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这一席话让窗外好一阵都没有声,可那双脚没有离开,云七夕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不一会儿,外面终于又传来了冷冷的声音。 “不是因为结局谁输谁赢,而是因为只有他配得上那个位置。从前,我真的以为晋王妃与晋王之间情比金坚,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情始终都比不过命。” 说完,那一双脚踩着有力的步伐离开了。 云七夕望着越发暗淡的天色,冷笑,再冷笑。 什么叫情比不过命?他们的情早跟命融合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分享。 当窗外的最后一点亮光已被吞噬,一个多时辰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 当然,这些都是云七夕不知道的,但她有强烈的心灵感应,她觉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要努力将命运的锁打破。 于是,她想唱歌了,深吸了一口气,她张口唱了起来。 “我曾怀疑过,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才张开翅膀,风却变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 她的声音很嘹亮,从那一方小窗传出去,回荡在夜空中,是安静的夜色下,再也不能被人忽视的存在。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地活……” 终于,她听见脚步声一步步朝着密室走来。 吱呀一声,密室老旧的门开了。 密室里没有掌灯,可她一直呆在这环境里,早已适应了黑暗。 如她所愿,站在门口的人是小路子。 “小路子,放我走。” 小路子盯着她,表情凝重,“王妃,时候到了吗?” 正文 第374章 这就是你为君的作风 约定的三个时辰只去了一半,单子隐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来到了城楼上。 此时天已黑尽,视线越发不明朗。可夜色并不影响听觉,城楼上那婴儿的啼哭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嘹亮。 城门外燕军上下,自然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单连城脸色发寒,相反,单子隐听着这哭声却像是听着世间最动人的乐曲,脸上带着笑意。站在他旁边,抱着孩子的向阳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知道自己这回又押对了宝,也是好不得意。 他手上抱着的自然不可能是铃兰,因为官兵一直还在京城各处寻找,至今还没有孩子的下落。可是单子隐找孩子什么目的他是知道的,他当时给的建议就是另外找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毕竟城楼这么高,单连城根本无法看到孩子的面容。 “朕念你有多日没见到孩子了,特意将孩子带来,让你听听她的声音,不用谢恩,毕竟兄弟一场,朕也不会太过无情,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这话说得是十分好听,但他的险恶用心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人人心中恼恨,可是又能如何?一道城门仿佛成了立在将士们面前的一座山。 不是这道城门有多么地坚不可摧,相反,燕军想要破这一道城门并不难,将士们等待的是单连城的态度。只要他一声令下,城门可破。可单连城一直隐忍等待,未有动作。如今大家算是明白了,他是被人掐住了要穴,不能反抗。 孩子的哭声声声牵动人心,即便是与孩子无亲无故的将士们,听了也是心痛,更何况是单连城。 等待的这一个多时辰,单连城长久立在风雪中,好似冻成了一座雕塑,直到这一刻听到孩子的哭声,才微微抬头,朝城楼上看去。 夜色下,他们彼此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对方什么表情都能想像得到。 “这就是你为君的作风?” 听着单连城冷冷的嘲讽,单子隐笑得不以为意。 “为君之道当如何,还不需要你来教朕。” “太子,你的行为实难服众。”这次说话的是韦正卿,白日里,大概念及与单子隐的关系,未曾说什么,此刻,却是忍无可忍了。 单子隐缓缓把目光转向他,凉凉一笑。 “舅舅,岳父大人,你为臣多年,该是晓得这君臣之礼的吧?你刚才唤朕什么?朕念在你是朕的舅舅,又是朕的岳父的份上,姑且不计较这一次,还望好自为之。” 他说完拢了拢衣服,转身离开时最后提醒了一句,“还有最后一个时辰。” 他走得匆忙,向阳不由诧异地看了过去,发现他脸色不对。 “皇上,您,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单子隐未答他的话,面色僵硬地匆匆下了城楼。 另一边,官兵依然没有停止找人,街边店铺一间间被敲开。 整个京城,从白天到晚上,一直不消停。 张沁雪知道,官兵总会找到锦绣坊来的。果然,锦绣坊的门被敲响了,敲得很重很急。 “官府搜查,开门!” 张沁雪紧张地看了芸姨一眼,快步走到床边,将孩子抱了起来,再来到芸姨身边,眼神坚定。 “姨娘,一定不能让他们找到孩子。” 敲门声还在持续,芸姨纠结了一会儿,才终于点头。 “那好,那你从后门离开,不过此时外面应该到处都有官兵,你得小心一点。” 张沁雪不由抱紧孩子,重重点头。 “好,我会的。” 芸姨很快将她带到后门,打开门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无人,才让了她出去。 “沁雪。” 看她抱着孩子匆忙离去,芸姨突然唤了她一声。 张沁雪回过头来,芸姨望着她,最终压下心里的不安,叮嘱道,“当心些,若是万一被官兵发现了,你可不能逞强。” 张沁雪心知芸姨是关心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姨娘,你放心吧。” 说完,她抱着孩子转身快步离开,芸姨看着她的背影淹没在夜色里,听见前院的敲门声仍在持续,官兵粗鲁的声音表达着耐心已经用尽。她这才立刻关好后院儿的门,走到前面去开门。 官兵一冲进来,一边骂咧开门太迟,一边就四处搜了起来。凳子被粗鲁地踢翻,每一扇门都推得啪啪作响,搜查无果离开后,整个锦绣坊好似灾难现场。 张沁雪抱着孩子四处躲,有时甚至能听见官兵离她很近很近,她很紧张,也很害怕,可她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能让官兵找到她们,一定不能。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密室里,小路子已将门打开。 云七夕道,“小路子,放我走。 小路子问,“王妃,时候到了吗?” 云七夕郑重地点头,“时候到了!他已经出招,只等我们接招了。” 小路子快步走过去,说道,“单子隐先前已经从奴才这里拿走了钥匙,应该是心存怀疑,开始防着奴才了,不过还好奴才早就去配了一把钥匙。” 云七夕赞赏地看着他,“小路子,越来越聪明了。” 小路子一张脸因为紧张崩得很紧,“王妃,要走就赶快,刚才奴才亲眼看着他出了府,走得挺匆忙的,不知道何时会回来。” “好。” 云七夕随着小路子走出密室,思绪却回到年初的那个元宵夜。 那一夜,没有单连城,她独自一人参加了元宵宴。象征着喜庆和团圆的元宵宴,带给云七夕却是冷落和孤独。那一夜,她被卫咏兰推下长长的楼梯却无人敢上前去扶,若不是楚凌云突然出现,她不知道她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站起来。 那一夜,楚凌云带着她离开,后来传出单连城的死讯后,楚凌云陪她回了一趟晋王府。他们从晋王府出来,在院墙外看到了小路子。 他一个人靠墙而坐,神情悲凉,直到云七夕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眼睛一亮,扑通一声跪在云七夕的面前。 “王妃,奴才的命是晋王殿下和王妃您救的,若不是你们,奴才根本活不到现在,你们是好人啊。可是老天爷不开眼,竟让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反而活得逍遥自在。” 那时的云七夕,正处在单连城刚刚去世的悲伤时刻,看小路子这般,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从包里拿出两绽金子来递给他。 “小路子,你是无辜的,拿着这些金子,离开京城,好好过日子吧。至于今日的仇,我记下了,总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可小路子拒不接收,擦了擦眼泪,站起来,眼神透着一种决心。 “王妃,这些金子奴才不能要,爷的仇就是奴才的仇,奴才已经想好了,奴才这就去投靠太子殿下,总有一日,您还会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您的恩情,奴才一定要报。” 小路子极是聪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单子隐捣的鬼,他只是不知道其实一切都在先皇和单连城的掌控之中,当然,那时云七夕也是不知道真相的。 “不可,太危险。”云七夕当时是拒绝的。 可小路子也是倔脾气,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王妃,若您要报这个仇,奴才会一直在京城等着。” 当时云七夕的心里全是仇恨,报仇同样心切,小路子这一番言辞,也让她本就不平静的心瞬间波涛汹涌。 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单连城的仇,她是一定会报的。 所以,她默认了小路子这样去做。而小路子这一年来,确实也没让她失望,成功得到了单子隐的信任。 当然,单子隐向来是一个多疑的人,要得到他的信任并不容易,相信小路子一定吃了许多她想象不到的苦。 云七夕初回到京城时,曾经的晋王府里见过小路子,虽然他对她冷言冷语,可她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眼睛,便知道,他还是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为晋王报仇的那个小路子,他并没有变。 未免引起单子隐生疑,她自回京以后,从未单独与小路子见面交流过,但她对小路子的信任一直坚定。她相信她识人的眼光,不会有错。 日日在仇人身边,分分钟想报仇,又因为明知时机未到不得不压抑着自己,这恰恰最是磨练人的意志。小路子一直隐忍着今时今日,如今,终于到了他体现价值的时候了。 “铃兰在哪儿?”云七夕挂念着铃兰,要离开太子府,她必须要把铃兰带走。 小路子停下脚步,小声道,“孩子应该是被四皇子侧妃抱走了,奴才猜她没什么坏心思,该是不用担心。” 云七夕诧异了一瞬,铃兰被张沁雪抱走了?若真是这样,她就放心了。 小路子在太子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对太子府的各种情况和路线都摸得很清楚,知道怎样走最容易避开守卫。 密室的位置离后门距离远,还得路过单子隐的房间,因为知道单子隐不在,所以他们走得较为大胆,却不想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人声。 “皇上,您忍着些。” 他们立刻躲在隐蔽处,看到两个人扶着单子隐进了他的房间。 很快,房间里亮起了灯,一阵动静后,有人道,“皇上,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不必了,你们下去吧!”单子隐的声音听来有几分隐忍。 两个下人退出房间,离开后,云七夕和小路子正准备轻步从暗处出来,却又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来到了单子隐的房门口,直接推门而入。 正文 第375章 背叛我者,死! “皇上,您又不舒服了?”韦青青关切的声音响起。 听她这话,云七夕突然想笑。 表面关心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却装着别的男人,她怎么做到的? 韦青青用又字,说明单子隐这样的状况已是常事了。云七夕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怎么回事。 雪依然在下。 小路子瞧瞧四周,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催促道。 “王妃,赶紧走吧!” 可云七夕不但不离开,还鬼使神差地朝着单子隐的房间走去。 “王妃。”小路子紧张地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 云七夕回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轻步走到那亮着灯的房间外,贴耳细听。 单子隐轻哼的声音传了出来,听来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云七夕轻轻沾湿手指,在窗户纸上润湿一个小洞看进去。 只见单子隐躺在榻上,而韦青青正拿着一张帕子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皇上,您这般痛苦,臣妾还是去找太医过来吧?” 单子隐闭着眼,浑身在抽搐,似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她什么了。 “皇上,皇上……”韦青青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一边唤一边轻轻地摇动。只不知她是真心想唤回他的意识还是想试探他有几分清醒。 可无论她怎么喊,单子隐都紧皱着眉头,没有再回答她。 “您不找太医也行,不过您既然不舒服,就把衣服脱了再睡吧。”韦青青轻轻放下手上的帕子,双手去解单子隐的衣服,而单子隐并没有阻止。 抽开玉带,一颗颗扣子解开,单子隐的外衣敞开,韦青青再次看了单子隐一眼,将手伸手他的衣服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从云七夕的角度看,韦青青是背对着她的,可是她仍然察觉得出她的紧张。 “皇上,臣妾去给你拿一床被子过来。”韦青青说着站起身,却突地被单子隐捏紧了手腕,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别说是身为当事人的韦青青,饶是站在屋外旁观的云七夕都紧张了一把。 “放下令牌,饶你不死!” 单子隐蓦地睁开了眼睛,眼里射出一道寒光。可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看得出来,他在克制着痛苦。 已经被识破,韦青青也不打算再伪装了,料想以单子隐目前的状态,并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她甩开单子隐的手。 “令牌我是一定会拿走的,看在你是孩子的爹的份上,饶你不死。” 单子隐一定不会想到,韦青青会用同样的话回敬回去。 韦青青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顺利拿着令牌离开才是要事,她转身正要走,却不想原本已经虚弱无力的单子隐竟突地腾起,一拉一拽,就将她压在了地板上。 “背叛我者,死!” 单子隐掐住她的脖子,因为强压着身体的痛苦,因为他心里的恨,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韦青青虽是练过武的,但单子隐毕竟是男人,又处于暴怒状态,她没那么容易反抗。挣不开他掐住她脖子的手,她只能攻心。 “你杀了我可以,你要连你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种一起杀吗?” 此话一出,单子隐眼睛眯了眯,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手劲儿已经下意识松了。 韦青青趁机翻过身,逃出了他的压制。 单子隐反应也不慢,再次拉住她,韦青青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在地上扭扯了一会儿,单子隐突地不知从哪里抽来了一根绳子,将韦青青的手绑在了桌脚上。 绑好以后,他才浑身虚脱地往一边一躺。料想他刚才也是拼尽了全力,否则凭他的状态怎么可能制得住韦青青。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云七夕心头一震,转过头来。 小路子反应更快,双手一推将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卫咏兰抵在了梁柱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卫咏兰瞪大眼睛,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卫咏兰刚才那一声音量不小,相信屋子里的人一定也听见了。云七夕一咬牙,转身一把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先发制人,点住了单子隐的穴位。 至于韦青青,她被绑住了,倒是给云七夕省了不少事。 两个人都不能动弹,只能瞪着她。 云七夕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令牌,吹了吹它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似笑非笑地再次看向两人。 “想不到我临走时,你们还要送我礼物,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说完她便将令牌纳入了怀中。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呢,我便告诉你一件事作为交换吧。” 单子隐躺在地上气息急促,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应该是没想通她怎么会从密室里出来,还敢有胆出现在这里。 “你现在是不是心里特别地难受?感觉像是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在体内爬?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将血管撑爆了似的?你想喝茶,你一直对沉香阁的那种茶念念不忘?那个被阿芙蓉粉浸泡过的茶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你知道阿芙蓉吗?盛产自北狄的一种娇艳的鲜花,其实大多人都不知道,它还有另一个更为好听的名字,叫罂粟。初尝罂粟,会让你觉得很美好,可慢慢地,你就会离不开它了,离开它有多痛苦问问你现在的感受就知道了。” 云七夕笑着说完,欣赏着他此刻如此恨她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可她知道,她不能逗留太久,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她起身,不理会单子隐杀人的目光,以及韦青青眼中满满的恨意,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路子,走吧!”云七夕说。 小路子没将卫咏兰放开,而是一路挟着卫咏兰朝着后门走去。 卫咏兰好几次想张口呼救,可小路子总能察觉她的意图,匕首贴近她警告。 “再叫要你小命。” 脖子碰上冰凉的刀刃,卫咏兰就再也不敢吭声了。 还好一路并没有再碰到守卫,他们顺利地出了府。 出了后门,小路子一把将卫咏兰敲晕。云七夕将令牌递给他。 “小路子,你是太子府的人,这件事只有交给你了。” 小路子小心地接过令牌,郑重地点头。 “王妃放心,奴才一定不负您的重托。” 与此同时,单景炎骑马出了宫,径直来到了锦绣坊门口下马。 敲门不久门开了,芸姨看见他好生惊讶。 “四皇子,您怎么来了?” “姨娘,沁雪在你这里吗?”单景炎开门见山地问。 芸姨明白过来,垂下眸子,轻轻摇头,“她不在。” 单景炎皱了皱眉,“她真的不在吗?” 芸姨让开了一步,“四皇子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进去看。” 单景炎最终没有进去看,只是笑道,“我也只是担忧沁雪,还请姨娘不要见怪。” 他转身正要离开,芸姨却一把拉住了他。 “四皇子。” 单景炎诧异回头,芸姨一脸的心急如焚已经无法掩盖。 “四皇子,你一定要救救沁雪。” …… “皇上有令,大开城门,迎晋王殿下和将士们回京。” 小路子一路朝城门方向跑,眼看城门在望,他便举着令牌,大喊了起来。 安静的夜,小路子的喊声格外清晰,城楼上的那个守城兵纷纷诧异地回头看,只看到一个人影朝城门方向跑来。 “皇上有令,大开城门,迎晋王殿下和将士们回京。” 小路子终于跑到城门,跑得气喘吁吁却难掩心中激动,喊声都在发抖。 前一刻新皇是什么态度,这些守城兵自然是最清楚,突然间就让大开城门,实在很可疑。 尽管如此,大家却都没过问什么,毕竟这些守城兵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早已对城门外那些将士们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却有一个人质疑,那就是把赌注全部押在单子隐身上的向阳。 “皇上下令开城门?这怎么可能?” 小路子将令牌一亮,“皇上令牌在此,耽误了将士们回京,谁担当得起?” 这责任自然是没人敢当,已经有几个守城兵下楼去,准备大开城门。 “等一下!”向阳大喊,盯着小路子手上的令牌。 “你这手上的令牌一定是假的。” 小路子冷哼一声,“敢质疑皇上的令牌,胆子不小。” 向阳毕竟没有一官半职,说的话没人会听。只听厚重的吱呀声,城门已经缓缓开启。 小路子站在城楼上,激动地望着单连城,高喊,“皇上有令,大开城门,迎晋王殿下和将士们回京。” 这变故,不止向阳没有想到,就连燕军将士们都是没有想到的,明明前一刻,单子隐还提醒晋王只有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了,这会儿就让回京了? 瑟瑟风雪中,单连城立在马背上,目光望向城楼上,同时抬手一挥,将士们接受到指令,便朝着城门涌了过去。 人群都在往城门内涌,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城门内冲了出来。 她跑得那样急,生怕再晚一点,城门就又被关上了。 外面的人成千上万,可她的眼里只有那一道立在马背上的英姿。 向阳跑到城楼上,眼见局势已经不可控制,急得跳脚,却突然眼尖地在人流中认出了云七夕,大叫,“快关城门,有诈。” 正文 第376章 他终究是斗不过他 别说是那些守城兵不会听他的,此时燕军的将士们如潮水一般涌进城门,就算是想关门也关不上了。 云七夕逆着人流奔出来,尽管人多,尽管夜色昏暗,可借着城楼上的火光以及三三两两的的火把,单连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在寒冷的风雪下呆了太久,浑身早已僵住了,可是在看到那日夜思念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周身的热血还是瞬间沸腾了起来。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皇,皇上……” 向阳眼见着局面已经不可控制,急得声音都喊哑了。毕竟晋王不倒,意味着他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却突然看到单子隐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冲上城楼来。 “谁让开城门的?” 单子隐冲到城墙边,看着如潮水般涌入的大军,扶住城墙的双手都在发抖,而那一双赤红的眼睛,如沉睡中被偷袭惹恼的猛兽,仿佛随时都可以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 “谁让开城门的?” 单子隐咆哮着,一拳重重砸在落了雪的城墙上。雪沫子从城墙上飞了下去。 向阳吓得一抖,紧闭着嘴,不敢吭声。 单子隐突地扭头,视线定在不远处的小路子身上,看到小路子手上的令牌,他眸子里冷光一闪。 “是你?” 他一步步朝小路子走了过去,一步一晃,不太稳当。 小路子记得起先单子隐在太子府已经犯了病,他当时的状况根本不具威胁,可是他竟然又赶了过来,可见他的意志力超强。此刻,单子隐双目腥红,一脸戾气。小路子还是难免心生惧意,步步后退。 其实的人都早已下了城楼,只有向阳,他如今走到这一步,便没有后退路了。于是他上前扶住单子隐,添油加醋地说。 “皇上,就是他假传圣意,让人开了城门,其他将士们进来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不能让晋王进城啊。” 单子隐如醉酒的人猛然清醒,再次把目光投向城门外,并很快捕捉到了那逆流而出的人影。 “拿弓箭。” 他沉声一喊,向阳就动作迅速地取了弓箭递过去。 看单子隐举弓,向阳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盘棋还没有死,只要单子隐与单连城死磕到底,赢了这一局,他就有活路了。 单子隐举起弓箭,瞄准了那一道奔跑的身影。他是那般地努力保持沉稳,可是额头流下来的汗却出卖了他,他不过是在强撑着做最后的挣扎。 他粗粗地喘着气,双眸无比坚定地望着城外,仿佛箭还未到,那眼神已经化作冷箭,刺穿了人的心脏。 小路子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突然间勇敢起来,冲上前去抓住单子隐手里的弓。 “你不可以!” 单子隐猛地将他甩倒在地,狠狠瞪他。 “你想死?” 当羽箭再次搭上长弓,小路子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去抓住单子隐的胳膊。 “你走开。” 向阳上前来帮忙,拉走了小路子,并狠狠地踹了他两脚。 当小路子再爬起来时,单子隐手上的箭已经飞了出去,他惊恐的目光追随羽箭而去。 云七夕逆着人流奔跑,想要扑进那宽大的怀抱里的心情是如此急切,她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七夕,小心!” 单连城一声惊喊,正要腾空而起,一道人影比他更快地来到云七夕身边,抬刀挡掉了那只箭。 云七夕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盯着落在地上的箭。 站在她身边的是戈风,他拿着刀,严肃坚决地站在她身后。 “王妃,属下护着你,你快走。” 云七夕点点头,不再迟疑,继续往前跑。 单子隐一箭未中,又接连发了几箭,都被戈风给挡下了,恼意更重,捏住弓箭的指骨都发了白。 “二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单子隐正要再抽出一箭,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动作。 单子隐重重一哼,推开单景炎。 “你错了,他是代国的孽种,我与他本就不是同根生,自小却是天敌,如今,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景炎,你若要执意帮着他,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单景炎皱着眉头,痛心地盯着他。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再说什么都无用了。若能劝得住,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城门外,云七夕终于冲出了人流,单连城跳下马,快走几步迎上去,双臂一伸。 云七夕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刚触到他冰冷的盔甲,她的眼眶就热了。 他浑身的银甲似冰块儿一样冷得刺人,可却是她永远眷恋不舍的存在。 单连城带着薄茧的冰冷手指抚上她消瘦的脸颊,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七夕,你受苦了。” 云七夕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听着千军万马从身后涌进京城,直觉浑身被冰冻的血液都被唤醒了。 她就那样望着他,恨不得这一刻就是永恒,不知不觉已经泪光盈盈。 “连城,皇位是你的,江山是你的,你的父皇信任你,在乎你,他真正想把江山托付的人是你。” 单连城抚摸着她的双颊,喉咙有些发哽,轻轻点头。 单景炎站在城楼上,望着人流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心情复杂得紧,涩涩的,却又无比欣慰。他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当单子隐又一箭射出时,他没来得及阻止。 他的视线追随着那只箭而去,那箭的方向明显不是云七夕的方向,所以,他放下了心。可是当他亲眼见到那只箭直直射进了另一道抱着孩子跑出城门的瘦弱背影时,他僵在了风中。 “沁雪……” 单景炎喃喃地唤着那个名字,心仿佛空了。尤其是他看到风雪中的人影明明中了箭却依然没有停止往前脚步,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他一直以为她是柔弱的,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坚强的一面。回过神来时,他想问一声为什么,可是眼前的人影也终于倒了下去。 盯着单景炎悲痛的表情,单子隐躺在冰冷的地面,笑得邪肆。 “逆我者,都得死!” 可他的笑容已掩盖不了他身体的痛苦,他的身体在抽搐,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让他的笑容很快就再也维持不住。 “七夕!” 云七夕恍惚听见背后有人唤她,她转过身去,只见张沁雪正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朝着她微笑。 云七夕知道张沁雪怀中抱着的是铃兰,那一刻,她是那般惊喜,以至于她都没有察觉出张沁雪的异样。 她往回跑到张沁雪身边,从她的手中接过孩子。一双目光锁定在孩子的脸上,舍不得离开。 一家三口团圆,这一刻,她盼了太久,太久! “七夕,我总算把孩子平安交到你的手里了。”张沁雪温柔含笑。 云七夕抬起头,万分真诚地对她说,“沁雪谢谢你!” 张沁雪微笑着轻轻摇头。 云七夕想回她一个笑容,可是她的笑容僵在了唇边。因为她看到有鲜红的血从张沁雪的唇角溢了出来。 “沁雪,你怎么了?” 云七夕抱着孩子,慌张地看着张沁雪终于倒了下去,落入了一道有力的臂弯。 “沁雪,你怎么样?” 张沁雪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关心,心里是暖的。轻轻抬眸,看到单景炎一脸的担忧,她竟连背上的痛都忘了。 在她的记忆里,他从不曾如此担忧过她!所以她真的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景炎,我总算做了一件大事,我替七夕救出了孩子,七夕不再痛苦,你也就不会再痛苦了。” 单景炎盯着她,紧紧锁着眉头,一时哽咽无言,只能摇头。 云七夕忙将孩子交给单连城,蹲下去察看张沁雪的伤势。 “沁雪,别怕,你要坚持住,有我在,你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的医术。” 张沁雪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可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 “没事,人总是要死的,我不怕。” “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 云七夕回着张沁雪的话,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张沁雪背上的箭有多深,有没有伤及要害,这些都不得而知。首先第一要事是要把箭拔出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若张沁雪真的因此丢了命,她会内疚一辈子。 她不想失去她,在这个时代,她的真心朋友不多。 “沁雪,你少说话,保持体力,我们现在得立刻把你转移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我一定要救你。” 单景炎也给她加油打气,“是,沁雪,你要坚持住。” 燕军在城门外等候了几个时辰,此时城门开启,无论开门的圣旨是真是假,将士们都等不及地涌进了城。 城门内外,乱作一团。 城楼上,单子隐躺在冰冷的地面,盯着那漆黑的夜幕,任雪花落在脸上,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从城楼下穿过,心里凄凄。 原本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向阳见势不妙,也离开了。此刻城楼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知道,这大好的江山,他一直以来苦心经营谋划的一切,终究毁于一旦了。 他终究是斗不过他!斗不过! 这一次,他输了!输了江山,输了一切。 他躺在那里,只等着束手就擒,却模模糊糊看见一人朝他走来。将他扶起,娇弱的身躯拼尽最大的力气扛着他,将他带离了现场。</divclass=“alert-c“> 春节诸事繁多,更新太不规律,请大家谅解!从明日起,作息应该会慢慢恢复正常!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正文 第377章 天翻地覆的一夜 本是回家的路,却走得这般曲折。如今阻拦的这道城门打开,将士们再无迟疑,纷纷蜂拥入城。 云七夕安排了人将张沁雪转移到就近的一家医馆治伤。 与此同时,云冲带着部分亲兵也来到了城楼前。此时局势已定,却遍寻不见单子隐的身影。 小路子把城楼上上下下都找了好几遍。 “奇怪,起先他明明是倒在这里的,我看他应该是犯了病,绝对跑不了的,这一转眼怎么就不见了呢?” 城楼下,单连城抱着孩子立在风中,周围的火把让城门前的一片亮如白昼。在各路人前来回禀搜查无果时,他紧紧抿着唇,脸色在明灭的火光下又冷硬了几分。 突听不远处传来求饶声和孩子的哭声,很快,石小六拽着一个人来到近前,猛踢了一下他的腿弯,直接让他跪在了单连城的面前。 “说,单子隐去哪儿了?” 向阳手里抱着一个孩子,与单连城怀里的铃兰差不多大,孩子在如此冷的天气,如此喧闹的环境下,早已是哇哇大哭。 “晋王殿下饶命,晋王殿下饶命,草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一圈儿的火把围着向阳,照得他仿佛无所遁形,越发惶惶,他倒是识时务,此刻不停地求饶。 城门口,地上的雪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脚步压得紧实,向飞跪在雪地里也与跪在硬石板上无异。看到单连城的一双黑靴移动,提步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他的眼前,他低垂着头,整个身子抖得更是厉害。 他不肖抬头去看单连城冷漠如冰的脸,也可以感受到他仿佛要冰冻一切的冷意。 “你若现在说出实情,可留你一个全尸。” 单连城的话说得缓慢,却很是清晰,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分明是要定了他的命。向阳吓得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惧,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直往下滴。 “草民真的不知,真的不知!求晋王殿下饶命!” 他低着头,徒劳地求饶。惊慌的眼神四处瞄,瞥到左边一个缺口,求生的本能让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飞快起身抱着孩子从那个缺口处跑了出去。 没有人追上去,眼见他逃开,单连城甚至都没有下过抓他的命令。 向阳跑得飞快,没有听见追上来的脚步声,他心里多少有些庆幸,可是没跑多久,前面就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将他堵住。 “还往哪里逃?” 向阳猛地顿住脚,惊慌不定地看着来人。 “哥,哥,我是你亲弟弟,你饶了我,饶了我。” 向飞手提长刀,一步步逼近他,面对他的惊惶,他的求饶,他紧紧抿着唇,冰冷的眼神透着恨意,还有一抹怒其不争的痛心。 向阳步步后退,惊慌间回头,单连城,云冲,戈风等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一下子跪在向飞的面前。 “哥,孩子还给你,你饶了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爹娘不在了,哥,我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向飞冷哼一声,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一下子从黑暗处窜了出来,冲过去,从向阳的手中夺过孩子。 小蛮虽不会说话,但她抱到孩子以后那凄冽的叫声以及她满脸的泪痕可以表达她的激动。 年后,云七夕去看向飞和小蛮,虽然知道那只鹦鹉的事是小蛮做的,但她仔细回想前后所发生的事,再加上小蛮被无辜剪了舌头,不用细想也知道她是受人所迫,所以她没有怨怪他们,让他们离开,过自己的日子去。 不过向飞和小蛮却没有走远,一直在京城郊外不远处。这一年来京城所发生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向飞对单连城和云七夕一直心中有愧,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去赎罪。 这一年来,他们背负着罪过,过得并不踏实,唯一的快乐莫过于孩子的出生,却没想到向阳竟然把手伸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 向飞早已与向阳恩断义绝,这一次,向阳是趁着向飞不在,假意去看孩子,小蛮心软中了计,才使得他有机会偷偷抱走了孩子。 孩子是他们唯一的慰藉,孩子丢了,小蛮简直要疯了。 关于自己的这个弟弟,向飞一再容忍,可惜他屡教不改,无情无义,做出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忍。 向飞的刀缓缓地举了起来,那刀刃在火光下发着森冷的寒光,向阳吓得往后一坐,如蚯蚓一般后退。 “哥,不要这样,我错了,我可是你亲弟弟,嫡嫡亲的亲弟弟啊!” 向阳的大叫声没有让向飞将他手中的刀放下,刀尖已经指向了他的鼻尖,终于冷冷开口。 “若你不是我的亲弟弟,我根本不能容你活到现在,可是你连我和小蛮的孩子都不放过,如你这般的祸害,留在世上也只能祸害别人。爹娘不在,长兄为父,今日我便替爹娘收拾了你这个孽障。” “不,不……” 可是向阳的求饶声最终变成了一声尖叫。 现场突然变得极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雪地里那只流血的手臂。 向阳断了手,大叫着蜷缩在雪地里,雪白的雪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看似残忍,实则已是仁慈。以向阳的所做所为,的确是死不足惜,可是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砍下这一刀,向飞的手在发抖,手上那把染血的刀也在抖,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地落在雪地里。 有的人,天生可以不认六亲,无情无义,可他终究是不能做到手刃自己的亲兄弟,只要了他一只手。 向阳在雪地里直叫唤,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可他知道,他的命留下了,他想要爬起来离开,可是他痛得没有力气。 他满头大汗地半睁着眼,盯着向飞,抖着嗓音说,“哥,谢哥不杀之恩。” 他这边话音刚落,突地一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只看见剑光一晃,一把锋利的剑直朝他刺来,他没有力气躲闪,直到剑已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才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拿着剑柄的小蛮。 在他的印象里,小蛮是个软柿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小蛮这样一个软弱,甚至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女,一剑就要了他的命。 鲜血从他的唇角涌出,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瞪大眼睛看着小蛮,喉咙里咕噜了两声,似想说些什么,可终是什么也再说不出来了。他终是身体往下一软,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小蛮松开了剑,良久良久,她抱紧手中的孩子,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向阳的尸体,半响,突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转身就跑。 向飞及时拉住了她,终于报仇血恨的她这一刻已是泪如泉涌。小蛮努力想要挣脱向飞的怀抱,她不敢抬头看她,只能拼命地挣扎摇头。 向飞自是不可能放她走,他是理解她的,她的恨,她的容忍,还有今天的不能容忍,他一直都是理解的。 当然,他更能理解她此刻不敢面对他的心情。 看着小蛮满脸的泪痕,向飞也是心如刀割,他只能将孩子和她紧紧抱住。 “小蛮,别走,别怕,我不怪你,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向家对不起你,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让我好好地补偿你。” 不能说话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诚如小蛮现在这般,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表达,最终也都只能化作泪水,汹涌地流出。 其他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坏人终究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按理说,向阳作孽那么多,能死得这么痛快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向飞好不容易安抚着小蛮平静下来,这才松开小蛮,朝着单连城走去,在他的面前重重跪下。 “晋王殿下,属下前来领罪了。” 单连城淡淡看着他,说道,“起来吧!我大燕需要你。” 向飞惊讶抬头,神情万分激动,抬手抱拳。 “是,属下唯殿下马首是瞻,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 于是这一夜,成了大燕有史以来,最天翻地覆的一夜。晋王带着千军万马终于入得京城,而那个坐上皇位不过短短几日的新皇,却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当夜的京城,虽不及前线那般战火纷飞,但大家都知道,虽无明火,可是那隐形的战火早已烧得极旺,整个京城都弥漫在一片无形的硝烟里。 对比宫外京城的繁杂喧闹,宫内就更是显得尤为冷清了。 深夜的凤阳宫没有掌灯,每一扇窗户都大开着,凭由风雪卷进去,窗帘翻飞狂舞,呯的一声,打翻了放在窗边小桌上的一只插着腊梅的青药瓷瓶。 满室的腊梅清香四窜。四处帷幔翻飞,珠帘摇摆脆响。 书桌上的一本书被风翻得啪啪作响。放在屋子中央的一个炭盆里面的炭不多,被风吹得火星子乱窜。 “娘娘,奴婢还是去把窗户关起来吧,这么冷的天,仔细着凉啊。” 稍晚还有一更 正文 第378章 梦该醒了 因为冷和静,这凤阳宫显得死气沉沉。 皇后的贴身婢女素心实在是冷得发抖,看着炭盆却不敢靠近,实在忍不住,抱着单薄的双臂小心地规劝着一直独坐在椅子上的皇后。 皇后像座雕塑似的坐着,好久好久都没有动过一下,素心的话打破宁静,才缓慢地侧过头,视线落在素心身上。 “本宫就是要开着,你还胆敢有异议?连你这个贱婢也想骑到本宫头上来作本宫的主? 皇后原本缓慢平淡的声音,到最后骤然拔高,吓得素心扑通一跪。 “奴婢不敢。” 皇后冷冷一哼,移开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黑暗处。 “自小,本宫对儿子就极其严厉,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本宫是很怎么,可是自古以来,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懂吗?” 素心没料到皇后会突然发问,忙附合点头,“奴婢懂。” 皇后却是一哼,“你懂?你若是懂,就不会一直做奴婢了。” 就懂也不对,说不懂恐怕更是不对。今夜皇后的状态有些怪异,素心不敢再随便吭声,只能默默地听着。 “景炎从小性子温和,很懂事听话,但他的心里与本宫有距离,本宫知道。相反子隐就不同,虽然本宫对他比对景炎要严厉得多,可他反而比较听本宫的话,他有野心,很听话,又很聪明,摔跤了,受欺负了,会喊母后救命,找本宫来帮忙。本宫如今耳朵不好使了,不开着窗户,若是他唤本宫听不见,你可担待得起?” 单子隐若真是在宫外唤什么,他们身处在这凤阳宫里,又哪里能听得见呢?开窗与不开窗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素心不敢顶嘴,只能应下。 “是,奴婢知错了。” 风似是越来越大了,屋里屋外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无数只哭泣的冤鬼在横冲直撞,不肯离去。 从桌上刮起的一张宣纸飞上空中,在凤阳宫里飞来飞去,最后刚好落在了炭盆里,纸一接触到烧红的炭火,就很快燃了起来。接着燃烧的纸又被刮了起来,若是点燃了别的的东西,必定会若大祸。素心“呀”了一声,赶紧追上去抓住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素心,你出去打听打听,看那个乱臣贼子是不是已经冻死在城门外了?” 素心跟了皇后这么久,自然知道皇后所说的乱臣贼子是指谁。可是晋王殿下什么人物?无数场战役都胜了,天牢那场大火的劫难也过来了,哪那么容易就冻死呢?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能应是。走动一下也是好的,周身真的快被冻僵了。 今天是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吧?素心这样想着,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听见凤阳宫外传来了脚步声。 谁这么晚了会到凤阳宫来呢?如果是来通报消息的,脚步不会这么缓慢,而且,听这脚步声,不似正常人的脚步,还有木棍落地的声音,应该是…… 正想着,脚步声已经踏进了凤阳宫来。 “奴婢参见五皇子。” 虽然明知自己的主子与这位五皇子不合,素心身为奴婢,还是不能没有该有的礼数。 “你来做什么?” 皇后的口气十分不好,像一只刺猬突然间竖起了周身所有的刺。 虽然凤阳宫里没有掌灯,不过借着大开的门窗透进来的昏暗光线,还是可以看清彼此。 单聪背着月光立在门口,虽是拄着一支拐仗,却丝毫魅力英姿。他并不在意皇后的冷淡,淡淡一笑。 “我是在想,皇后娘娘是否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凤阳宫,我是来帮忙的。” 皇后抓住椅子扶手的手指骤然握紧,眼底划过冷芒。 “搬?凤阳宫是本宫的地方,本宫凭什么搬?” 单聪听罢,发出一声低润的轻笑。 “哦,确实是不需要搬的,因为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皇后重重一哼,“这皇宫,这大燕都是本宫的儿子的,你一个贱人生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宫说话?本宫要让皇上把你赶出去!” 单聪再笑,“梦该醒了!想坐那位置得有那本事,没有本事就别往上爬,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皇后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单聪,低吼。 “你给本宫滚出去。” 她越是愤怒,单聪脸上的笑弧越大。 “该滚的人不是我,是你和你那不争气的儿子,你心里清楚,你们早该滚了,挣扎到今天,不过是让你们滚得更难看罢了。” “滚!” 皇后冲着他大吼出声,气得不轻。 单聪拄着拐仗走到窗口,看着漆黑的天幕上那轮皎洁的月亮,微微一笑。 “你不是想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我是来好心告诉你的,三哥已经入城了,你儿子吓得不知逃到了哪里去,看来是连你这个母亲也不要了。” 他收回目光,回过头来,收敛了笑意,神情里多了几分认真。 “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抢来的也不会长久,一定是父皇在天的护佑,让心怀不轨的人终究不能得逞。” “啊……”皇后突地大声尖叫,双手捂住了耳朵。 “你给我滚,滚出去!滚!” 素心看皇后此时犹如疯癫的状态,吓得直发抖,不敢近皇后的身,只能站在不远处小声劝道,“娘娘,不要这样。” 皇后抬手挥落了桌上的所有东西,又一脚踢翻了火盆,里面火红的炭火滚得到处都是,有几块一直滚到素心脚边,吓得素心连连倒退。 单聪满意于皇后此时的状态,含着一丝清冷的笑意,转身走出了凤阳宫。 而凤阳宫里,尖叫声,怒吼声,砸碎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夜深人静的皇宫里听来,犹为刺耳。 单聪走出凤阳宫不远,迎面出现了一个女人。他拄着拐仗,继续往前走,离她越来越近。 “他回来了!”青黎盯着他。 单聪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她,“是,他回来了。” 青黎突地十分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单聪,你不是想做皇帝吗?我帮你。” 单聪轻轻挣开她的手,“我并不想做皇帝,只想要一个公道,当我知道,原来当年的事情,公道一直在父皇心中,我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青黎向来都是平静的,可她此刻却淡定不了了,她突地扑上去,抱住单聪的脖子吻住他。 单聪一只手推开她,淡然地看着她。 “你不是一直在意他,怎么他赢了你不满意?” 单聪的过于冷静也让青黎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轻轻地放开抓住单聪的手。 “是,我是在意他,可是他不能做大燕的皇帝。” 她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她并未多停留,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夜色下,她僵直的背影透着几分固执。 先皇驾崩也有好些天了,灵柩却一直放在灵堂还未下葬。单连城当夜回宫,把孩子交给惠妃以后,便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跪在灵堂守了一夜。 在灵堂里,尤万山哭着把先皇最后那段日子对他的牵挂,包括那道圣旨所表达的遗愿都转达了。 当日皇上驾崩时,有很多见证人在,大家都知道皇上的心意,所以晋王入城,单子隐失踪被许多人看来就是畏罪潜逃,于是单连城继位显得那么地顺理成章。 相比之下,单连城做皇帝得到了更多人的拥护,这些年来,他的能力,功迹都在大家心中,民心也从未丧失。不同的人做皇帝将决定百姓过不同的日子,所以一夜过后,江山易主,对大燕的百姓来说,是拍手称快的。 云七夕没有马上跟着回宫,张沁雪的伤势十分严重,她必须拼尽全力救她。 单景炎也一直守在医馆没有离开。他坐在床边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张沁雪中了箭却还抱着孩子继续跑的那一幕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此时张沁雪已经失去意识躺在床上,昏黄的光线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从没有认真地看过她,只知道她长得不差,性格也很温柔,为他付出不少。此时认真看她,才发现,她也同样瘦弱惹怜。 他的视线从张沁雪的脸上又移向床前那个一直忙碌的背影。 这一晚,是不平静的一晚,可云七夕处理伤口一直如此冷静,冷静到仿佛这件事就是唯一。 至少,目前,治好张沁雪是她首当其冲要做的事。 虽然单连城带着军队连夜才入城,可是一切并没有显得十分凌乱,在云冲的协助处理下,街道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可宁静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有一个人急匆匆地冲进了医馆,到了单景炎面前就扑通跪下。 “四皇子,四皇子……” 来人是一个小太监,看样子跑得很急,可见到单景炎却半响吐不出话来。 云七夕刚好也处理好了张沁雪的伤口,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怎么了?”单景炎正色看着小太监。 那小太监吞吞口水,看看云七夕,又看看单景炎,突地表情悲痛。 “四皇子,太后娘娘她,她上吊自尽了。” 正文 第379章 匿名信 上吊自尽? 云七夕愣了足足有十秒钟。 当然,她并不会难过,更不会悲痛,她只是感到唏嘘。 当初皇后赐给容妃一条白绫逼她去死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用同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云七夕第一时间去看单景炎,他还算平静,就好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 “四皇子。”小太监见单景炎不说话,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知道了。” 单景炎声音很轻,没有激动,也没有伤感,一句话夹杂着一声叹息。 小太监跪在地上,有些不可所措。 初发现皇后自谥,小太监找不到单子隐,只好来找单景炎。 可是单景炎只是简单三个字,便再无下文。这让他该怎么办呢? 小太监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单景炎再开口,只好告辞离开。 云七夕念及皇后好歹是单景炎的生母,说道,“景炎,你回宫去吧,这里有我。” 单景炎站起身,走到床前来,看着依旧晕迷不醒的张沁雪。 “回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看起来如此平静,可是他的脸色却明显苍白了不少。 而在先皇的灵堂里,早有人来将皇后自谥的事禀告了。身为新皇,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呢。 当时单连城并未多做考虑,便道,“召告天下,先皇驾崩,太后与先皇结发情深,难抑阴阳相隔之痛,终随先皇而去,此举感天动地,阖国齐哀。” 在灵堂里守了一夜的单连城清晨起身,从灵堂出去时,早已等在灵堂外的三皇叔单宏第一个跪拜了新皇。 相比皇上驾崩当日,单宏对单子隐的口服心不服,单连城当皇帝,他是真的服气的。 身为手握兵权的皇叔,在这个动荡的关键时刻,许多人也在看着他的态度。他此举恐怕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忠心。 单宏这一跪,让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朝臣也明确了态度。 单连城离开灵堂,径直去了怡月宫,宫里的人是很有眼力见,已经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大家都已经改口称单连城为皇上了。 一路上,面对这些变化,单连城脸色冷漠,情绪难辨。直到在怡月宫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神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怡月宫的院子里,那一株株脆弱的枯枝被白雪压弯了枝头。 单连城穿过院子,还未进屋,青黎便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爷,你回来了。”她浅淡微笑,将手里的一个暖手捂递到单连城手里。 单连城轻“嗯”了一声,听见孩子的哭声唇角轻轻牵动,提步朝里屋走去。 小路子慢了一步,待单连城进去后,才看向青黎,压低声音提醒道,“青黎姑娘,该改称呼了,爷不再是爷了,你这称呼要是再不改,可是会引来麻烦的。” 青黎看了他一眼,淡然且固执。 “我不改,可我的心里一辈子都是有爷的。” 里屋里,单连城从惠妃的手中接过了孩子。 他有许久没有这样抱过孩子了,自铃兰失踪以后,都没有过了。 “连城,你和七夕真是瞒得本宫好苦,生了孩子竟然都不告诉本宫,本宫还是你的娘亲么?”惠妃第一句话就是责怪。 “母妃,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如今知道了也不晚。” 单连城亲手给孩子喂粥,孩子竟然不哭了,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他抱孩子和喂孩子都十分娴熟,看得惠妃都十分诧异,最终叹了一口气。 “还好啊,这一切都过去了,孩子没事,七夕和你都没事,否则,你让我这个当娘的可怎么活啊。” 两母子难得有坐在一起聊一聊的时候,如今多了一个孩子,仿佛又多了几分温馨。 以往青黎一定会进去沏茶,或者帮着喂孩子,可是今日青黎一直没有进去。 她坐在小偏厅里的一只炭炉旁,捧着自己的膝盖上,指尖用力往里扣,可那是一种痛到骨子里的痛,她想碰碰不到。 平日里下雨天,她的双腿也会痛,不过那还算是轻微的,一旦到了冰天雪地的时候,对她来说是极其难捱的。 可是如今,没人能在意到她的痛了。她仿佛是永远都不会被引起重视的存在。 她皱着眉头抬头去看窗外漫天的白雪,想起很多事来,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她和他都还只是个不大的孩子。 两日后,张沁雪的伤情最终稳定了下来,云七夕和单景炎将她带回了宫中。 也就是说自那一夜张沁雪将铃兰交到了她的手里,她与铃兰又分开了两日了。这两日,她并非不想孩子,她很想,想孩子,也想孩子的爹,可是张沁雪的伤势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她如今已经知道孩子是安全的,至少是放心的。 回到宫中,有其他太医帮忙,云七夕终于得空去看了一眼铃兰。 不得不说,云揽月将铃兰照顾得真的很好,尽管在那间简陋的小密室里呆了那么久,可铃兰依然是白白胖胖的,格外招人喜欢。 关于云揽月,听去太子府搜查的人回来禀告说,太子府已经空了。单子隐不在太子府,云揽月也不在,就连当日被单子隐绑在椅子脚的韦青青也不见了踪影。 听说韦正卿不相信,还亲自派人去找过一次,却仍是失望而归。 去搜查的人倒是带回来了一个人,那就是红雨,听闻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躲在厨房的一角瑟瑟发抖,应该是吓得不轻。若不是搜查的人仔细了一回,想必都发现不了她。 她一个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那一夜的变故,吓到了她也在情理之中。被带回来后,她见到谁都不肯说话,倒是看到云七夕跟突然见到亲人似的,眼泪一滚就出来了。 云七夕知道红雨是唯一知道那一夜太子府情况的人,可她不急,只是把红雨安顿下来,等她心情平复,再来细问。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皇上和皇后的葬礼。 帝后合丧,举国齐哀。朝野上下,人人缟素。就连仅五个月的铃兰,身为皇上唯一的曾孙,都量体裁衣了一身孝服。 帝陵早已建好,下葬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八。 临近年关有国丧,大燕百姓这个年不敢欢乐。 腊月二十六,云七夕突然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想要单连城坐稳皇们,亥时到皇陵来,不来必悔。” 亥时邀她去皇陵,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对云七夕十分不利。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陷阱,可是云七夕还是决定要去。 先皇下葬是单连城继位办的第一件大事,她不能让这件事有任何的差池。她必须让他坐稳当了这个皇位,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只有自己手握大权,才能谈得上给家人安稳。 对单连城这种生于皇家的人来说,权力与安稳是相辅相成的。 傍晚时,云七夕正准备用晚膳,却听有人来报说张沁雪醒了,于是她一口也没顾上吃,便放下碗去永和宫看她。 虽然知道张沁雪的生命体征稳定,可是毕竟古代不比现代医疗技术发达,她不醒过来就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当云七夕看到张沁雪真的醒了,并且在宫女的伺候下可以吃一些流食了,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从永和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离那封匿名信约定的亥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自回宫以后,她和单连城好像都各自很忙碌,不仅是帝后先后离世,还有许多被丢下的朝廷政务需要处理,一夕之间,又换了皇帝,朝臣百姓都需要安抚,所以他们竟然都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大概是一股思念的力量带着她走到了承乾宫的门口。看着承乾宫里透出来的光,她心里是暖的。她知道,他在里面。 此时已是晚膳时间,传膳的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小路子给拦住了。 “皇上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你们都不要去打扰他。” “是。”那些传膳的宫女退了下去。 “他睡了?”云七夕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有些失望,又有此心疼。 小路子点点头,叹了口气,解释道,“皇上自从前线回来,一路劳累奔波,又在城门口受了冻,一回来一大堆的事务等着皇上去处理,皇上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地睡过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云七夕点点头,却还是提步朝着承乾宫内走去。 小路子没有拦她,由着她进去。 承乾宫内殿的灯光不太明亮,云七夕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榻上的人。 他在榻上合衣而眠,一脸的倦容是那样地明显。 明知道他睡了还要进来,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云七夕轻步走过去,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痴望了他一会儿,心里忍不住叹息。 所以这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哪有做老百姓来得轻松自在?这么累的一个位置,为什么总有人要争来争去? 想着与某人约定的亥时,她不再多做停留,正准备转身离去,却突地被一双手臂拉入怀里,再用力一带,两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正文 第380章 阖家团圆,只缺你了 这榻上,还有他睡过的温度。 “七夕!” 单连城压在她的身上,近距离地望着她,唤那一声有些嘶哑,却听得出他对她的思念。 云七夕盯着他,摸着他下巴上的青胡茬,有些心疼, “不是累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单连城没有回答,只是就那样望着她,有些眷恋不舍。半响,才轻滚喉结。 “我想你!” 听着他这过分感性的话,云七夕脸颊发热,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于是她总结出来一个道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眼前这张脸都会带给她如初恋般的悸动。 他眸子暗了暗,头微微低下来,轻轻地怜惜地吻着她。 碰到他干涩的唇,云七夕的脑袋里有了短暂的空白,同时,眼眶却有些发热。 为什么他们会活得这般惊天动地?每一次都好像在与命运顽强抵抗,每一次都好像再也见不到面了?所以这样一个吻甜中有苦,像是绝处逢生后,老天爷的一点恩赐,显得那般珍贵。 昏黄暖灯下,他们抱紧彼此。 他冷酷血性,唯有对她万般柔情;她洒脱独立,也只依恋他的怀抱。 他们好像怎么也吻不够,像是生怕对方突然消失。他们吻得认真,为了证明这真的不是一场幻觉。 他熟悉的味道,甚至他的每一声呼吸,都会让她觉得安心。 只要有他在,什么都好。 他的手缓缓爬上她的盘扣,解开了她领口的扭扣,她想到亥时皇陵的约定,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他离开她的唇,鼻尖对着她鼻尖,呼吸有些急促,可他的眼神没有怨怪,更多的是理解和爱。他轻轻倒在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脸颊。 “这些日子你也累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七夕正好她不知道如何解释,便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误会。 离开承乾宫,云七夕径直出了宫。 “戈风,跟上她。” 单连城站在承乾宫门口,看见云七夕走向宫门口的方向,对一边的戈风吩咐。 戈风应一声“是”,飞快地跟了上去。 云七夕出了宫,看着亥时还早,倒也不急,跟过锦绣坊,顺道进去看看芸姨,跟她说了一下张沁雪的身体情况,想必她也是很关心的。 戈风一直隐在锦绣坊外不远处,可他只见到人进去,却迟迟不见她出来,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戈风终于察觉出不对,冲进了锦绣坊。 “你找谁?”芸姨问得还算镇定。 戈风未答,紧张地四处找人未果,这才急问,”刚才进来的人呢?” 芸姨耸耸肩,“你说的是谁?我是做生意的,我这锦绣坊进进出出的人可多了,你……” “你知道我说的谁。”戈风冷声打断。 芸姨沉默了,戈风看了她一眼,心头已经明白了几分。他转身继续往后面走,很快发现后院还有一道后门,而且是开着的,从后门出去,却哪里还有人影。 其实云七夕出宫时就发现有人跟着她了,她知道他是担心他,想保护他,可是她不能让他跟着,那封信特别强调了,只能只身前去。 不管是不是有人戏耍她,捉弄她,甚至想陷害她,为了先皇能顺利下葬,为了单连城皇位稳固,她都必须要去。 戈风跟丢了人,急得满头大汗,在京城各处都找了个遍,却哪里还找得到人。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宫里。 “皇上,属下无能。”戈风跪在单连城面前,不敢抬起头来。 这一夜,在旁人看来是平静的,没人知道云七夕不见了,也没人知道单连城秘密安排了人把京城找了个遍。 单连城熬了一夜,直到天明,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也不见人回来。 可是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好不容易一切都过去了,她没有理由离开他,更没有理由离开铃兰。 就算他有什么不对,惹了她不高兴,她要走也会留一张纸条,跟七夕楼失火那次一样,不会这样一句话也不留,一走了走。 他担心的是她会出事,尤其是单子隐至今没有下落,他清楚地知道云七夕是他的软肋。 可他并不知道,江山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唯有一人而已。 表面上,皇宫里一切如常。 腊月二十七,帝后下葬的事已经在着手准备。 一整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当天夜里,雪下得格外大。单连城站在窗口望着漫天白雪,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爷,你找我?” 良久,单连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青黎低着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只手绞在一起,有些不安。 “她在哪儿?”不知过了多久,单连城的声音终于响起。 青黎缓缓抬起头,盯着单连城的后脑勺,神色平静。 “谁?” 单连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凉凉。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平静,可以当她接触到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一颤,垂下了眸子。 “七夕,她在哪儿?” 青黎轻轻摇头,“奴婢不知。” 单连城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推到青黎面前。 “这是宫门口记录的每日进出宫记录,腊月二十六,也就是昨天,申时过半,你出了宫,去哪儿了?” 青黎手指一紧,很快又缓缓松开。 “奴婢去买栗子了。” “深冬还有栗子卖?” 青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解释道,“奴婢听那个卖栗子的小贩说,他有一些储藏栗子的经验,可以把新鲜的栗子储藏到冬天。所以奴婢知道他有卖的。” 四周安静得出奇,只有窗外的簌簌落雪声格外清晰。 青黎觉得自己的解释合情合理,可还是分明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声。尤其是她正看到单连城一步步地朝她走近。 她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影子完全罩住了她。青黎只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头顶压下,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青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说谎?” 单连城的语气虽没有多大起伏,却是让青黎身子一颤,再也维持不了冷静,忙回道,“奴婢不敢。” “不敢?” 单连城眯着的眸子里映着摇曳的烛光,凉薄的唇角牵起半分嘲讽的轻笑。 “那你又怎么敢利用雪儿害七夕?你又如何敢烧了七夕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手,你说你不敢?” 青黎猛地抬头,眼底写满了震惊。 “爷……” “说吧,她在哪儿?”单连城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青黎咬着唇低下头,还是摇头。 “奴婢不知。” 单连城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抽出抖开在她眼前。 “这是你的字吧?尽管你努力想要改变字形,可是你左手写字的笔锋不同,没有人能模仿,你还有话说吗?” 青黎近乎崩溃地扑通一声跪地,嘴唇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单连城缓慢折起信,虽然他从头到尾语气平淡,可正是他这不疾不徐的语气,以及他凉凉的眼神,才更是让人心里发寒。 缓缓地,青黎镇定了下来,闭了闭眼,再睁开,挺身跪得笔直,平静且坚决地道,“奴婢不能告诉爷她在哪里。” 单连城盯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来人!” 戈风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 单连城一字一句地道,“把青黎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戈风意外地抬了下头,才应一声“是”。 青黎从地上站起来,一脸凛然,走到门口,回过头来。 “爷,明日下葬时,带我去皇陵,我会告诉你她在哪里。” 天牢冰冷的墙壁摸上去像冰块儿一样,青黎坐在天牢里潮湿发霉的稻草上,双腿钻心的痛都已经毫无所觉,因为再痛也抵不过心痛。 那信是张沁雪派人送来的,云七夕临走时将信交给她,特别交代,如果她二十七晚上还没回来,就将这封信交到单连城手里。 这一夜,承乾宫里彻夜掌灯。单连城把铃兰接了过来亲自照顾,待铃兰睡着以后,他走到书桌前,翻开那本日记本,提笔蘸墨。 腊月二十七,阖家团圆,只缺你了,七夕。 次日,帝后下葬的大日子。 文武百官身着孝服,仪仗队伍一路护送着前往皇陵,将两副棺材停在了帝陵前。 雪依然在下,白色灵幡随风飞舞。 帝陵前跪了很多人,该来的,都来了。连暂住在南华寺的容妃也被接了过来。 在满朝文武百官的注视下,青黎被两个侍卫押了上来。 惠妃不明所以地看看青黎,又看看单连城。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单连城未言,青黎也很平静,丝毫不惧地望向单连城,淡淡一笑。 “爷,可否容许奴婢烧一把纸?” 单连城朝押着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松开了她。 青黎动了动僵硬的胳膊,走到帝陵前,取了一把冥币,就着香烛点燃,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跪下,拜了三拜。 正文 第381章 就算下地狱,你也要走在我前面 寒风呼呼地吹,刮得那些燃烧的冥币飞上了天。 青黎拜完最后一拜,捡起几张还未燃尽的冥币站起身来。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轻轻侧过身,摊开手心,手中的冥币就顺着风飞了出去。 她站得离棺材不远,那冥币正好扑到了棺材上,令人惊讶的是,那棺材一接触到火,竟然轰地燃了起来。再加上风大,火势很快就不可收拾。 众人慌了,现场乱了,有人尖叫着躲开,有人上前去扑火。 谁也没想到帝后下葬如此凝重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而这时,青黎却突然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棺木外有一层松油,一旦点燃就没那么容易扑灭。” 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一切都是青黎的计谋。 有人大叫,“保护皇上!” “把这个妖女抓起来!” …… 于是有一群侍卫朝着青黎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黎收起笑容,快速退到墓门口,手搭上墓门左边的一个方形凸起。 “你们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拧动帝陵机关,到时整个墓就塌了。” 青黎所言非虚,在场有不少的知"qing ren"。帝陵在建造的时候,确实为了防盗墓贼,设计了不少的机关。 “这先皇还没入陵,这帝陵可塌不得啊,是要遭天谴的。” “是啊,若是这帝陵真的塌了,可怎么得了啊!” “姑娘,你若真的让这帝陵塌了,就做了大孽了。” 听着大家的议论,那几个侍卫停了脚步,可青黎看懂了他们半信半疑,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 “我知道,墓塌了可以再建,这不要紧,关键是墓里还有一个人,若是整个墓塌了下去,帝陵便成了她的藏身之地,不过,能在帝陵里长眠,这倒是便宜了她了。” 先皇的棺材最终还是扑灭了,大家在猜测墓中的人是谁,青黎只笑看着单连城,她知道,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他也是知道的。 单连城眼睛死死地盯住她,面色黑沉可怕。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要的答案。 “青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惠妃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温顺听话的青黎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青黎身子摇摇晃晃地惨笑,“惠妃娘娘,您说这是为什么?您与大燕的血海深仇都忘了吗?就算您忘了,可是青黎一辈子也不会忘。” 青黎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每一个人都盯着她,盯着她的手扶在帝陵的机关上,谁也再不敢轻举妄动。 青黎可笑地觉得自己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虚荣,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这样关注过,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多的人情绪因她而动。 “当年,是谁率领大军破了代国?是谁的军队杀了我爹,杀了我族人?娘娘,这些您都忘了?” 青黎神情凄然地望着单连城,眼底泛着泪光。 “爷,当年皇后陷害你,趁你被掳走,派人追杀你,我娘为了救你,让我女扮男装代替你,他们把我错认成你,将我关在冰窖里。爷,你知道那有多冷吗?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是你。我时常在想,幸好冷的不是你。爷,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说到此,有两行泪水从青黎的脸上滑落,她凄然一笑。 “虽然最后我得救了,可是我娘为了拖住他们被杀了。我的爹娘惨死在他们二人手里,爷,你说这仇要不要报?我要烧了他们,我要让他们死无全尸,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我以为爷一直记得,我以为爷总有一天会报仇,所以我等着,我不怕等待的时间长,十年,二十年,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复国的。爷,你若复了代国,青黎做牛做马服侍你一辈子,可是,你做了大燕的皇帝,你就是青黎的仇人,青黎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爷,青黎求你,不做这个大燕皇帝好不好?烧了这两具棺材,我们回代国,好不好?” “青黎,你不能如此,连城是先皇的骨肉啊。” 提起当年的往事,惠妃也是十分痛苦,可是有这么多文武百官看着,她不能让人再怀疑单连城的身世。 青黎拼命摇头,“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爷不是,爷是代王的儿子,他是要为代王报仇的。” 惠妃叹了一声,“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一个事实。” “不,我不信,绝对不信。” 青黎太过激动,那只按在机关上的手也在发抖。看得每一个人都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按动了机关。 “青黎,你不要激动,你不要伤害七夕,有话好好说。” 惠妃想尽力安抚她的情绪,可是青黎此刻哪里能听得进去?看惠妃如此关心云七夕,却反而冷笑起来。 “娘娘,以前我娘刚刚去世的时候,您怎么说的?您说会让我跟着爷一辈子,让爷一辈子对我好,可是,自从云七夕出现,您和爷就都变了。今日就算我死,我也会拉着她陪葬。我不能再留她在爷身边祸害爷了。啊……” 青黎突地一声低叫,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箭飞过去,青黎虽然反应过来侧了身,却还是射中了她的肩膀。 谁也不知道这只箭是从哪里飞来的,青黎此刻本就情绪激动,这一箭很有可能彻底激怒她。 “谁敢轻举妄动?”单连城抬手,一声低喝。 青黎虽然受了伤,可手却仍是固执地按住机关的位置,她看着众人,惨兮兮地低笑。 “我原本就没打算能活过今日,你们认为我会怕死吗?死也有人作伴,我怕什么?” 单连城一张脸布满阴霾,警告地盯着青黎,“青黎,伤她即是伤我。” 听着这话,青黎瞬间崩溃,仅存的坚强荡然无存,神情凄楚哀伤。 “爷,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护着她,我最恨你护着她,我可以为你伤,为你痛,甚至可以为你死,可是这一次,我不能如你所愿了。”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神情里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最后只剩下眼神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她缓缓抬头,望向单连城,轻牵唇角,却有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显得她的笑容凄凉而悲哀。 突地,她眸子一沉,“今日,我就是要让她死!” 死字一出,她的手也同时用力一拧。 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有女人尖叫了出来。 可是…… 墓纹丝未动,青黎不敢相信地又拧了好几下,可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怎么可能?她明明亲耳听到修墓者描述这帝陵的机关的,而且,她偷偷看过帝陵的地图,上面也有明确标注。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墓门突地开了。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过去,只见云七夕倚靠在门口,在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抬手挡了一下外面的光线,适应了光线后,这才伸了个懒腰,抄着双手缓步走出来。 见她安然无恙,轻松自如地从里面出来,青黎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出来?” 云七夕一脸同情地看向她,耸了耸肩。 “我是很想配合你,让你装一个满分的逼,不过演戏可以,用生命去演戏,我还没到那种境界。” “你怎么能出来的?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封了暗道,你根本不可能出来的。”青黎完全不相信她所看到的。 云七夕轻笑了一声,吐出的一口气在她的眼前变作一团白雾。 “青黎,你失算了,想要困住我有千万种方法,可惜你竟偏偏选择了最烂的一种,实话跟你说,这些机关暗道对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你之所以能在这里演这么久,那是因为我念在你精心布局,煞费苦心,所以给你一个表演机会,毕竟戏没开场就谢幕,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一点。” 青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一切,竟然最后成了一个大笑话。她以为她就算逃不过也可以与她同归于尽的。 “你必须死,必须死!” 青黎尖叫着朝云七夕冲了过来,不过还没近云七夕的身,就被冲上来的侍卫制服了。 她在侍卫的钳制下疯了般地挣扎和吼叫。 “云七夕,你该死!你必须死,我诅咒你下地狱……” 云七夕冷笑,“就算是要下地狱,你也要走在我的前面。” 一边有人在提醒单连城,先皇下葬的时辰不能耽误。 于是青黎这场戏落了幕,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改变什么,云七夕没有死,帝后也顺利下了葬。唯一的结果就是她暴露了她的心思,她再也不能在单连城面前伪装了。 有时不得不感叹风水轮流转这件事!去年除夕,被关在天牢里的是单连城,云七夕陪他在天牢里跨年,那个年过得特么太心酸。 今年,单连城当上了皇帝,谁也不能再轻易地欺负他们了。依然有人在天牢里过除夕,这个人是青黎。 正文 第382章 我只是在容忍你 以为就算死也可以惊天动地,可是青黎最终还是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在这个方寸之地,等待着她的判决。 她还会在这个天牢呆多久,她还有多少天好活,单连城会赐给她一个怎样的死法?这些都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已经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若是没有这最后一击,她可以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默默地守望他一辈子。就算他不曾多看她一眼,可是这不影响她对他的爱。 可如今,他永不会再原谅她了。 可她不后悔,如果不为了报仇拼命一回,她首先不会原谅的是自己。 除夕夜,举家团圆的日子。 青黎坐在天牢潮湿的稻草上,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动静。 不过她可以想象,今年的除夕,热闹不到哪里去。 这个敏感的日子,最是令人容易回忆过去,可她只想起她的母亲,因为她从没有见过她爹长什么样子。 在大燕破了代国时,她那个身为将军的爹牺牲了,那时她娘才刚刚怀上她,她是她爹的遗腹子。 她虽没有见过她爹,可是她从娘的描述中渐渐还原了爹的样子,她想像他一定是一位英气威武的大将军。 从小,有许多人都在不断地告诉她,大燕的三皇子是代王的遗腹子,她是深信不疑的。那时她还没有见过大燕的三皇子,但她已经知道,她与他背负着同样的血海深仇长大,不止有家仇,还有国恨。 她始终坚信,他有一日是要复国的。 她从小长在那群立志复国的代国余党中,扶持三皇子复国成为她很小时就立下的志向。 那一年,年仅八岁的单连城被他们策谋成功带离京城,在带回代国的路上,有两路人在追他们,一路在寻找三皇子,而另一路人却是追杀。 她娘为了让单连城摆脱追杀,便将她女扮男装。她只比单连城大几个月,那时都是孩子,身形差不多,要扮男装很容易。 当时她虽然有些害怕,可是那种复国的使命已经在他们长久的灌输中根深蒂固。正是这种使命让她勇敢。 假扮单连城的她成功引开了追杀的视线,却很快就被他们抓住了,可能是怕大燕的皇帝追究,所以他们把她丢在冰窖里,预备冻死她。 她在冰窖里呆了两个时辰,浑身都麻木了,当时的她真的很想哭,可是她觉得似乎连眼泪都冻住了,流不出来。而且她认为三皇子是不会哭的。因为她娘在把女扮男装的她推出去的时候,她匆匆地看到了三皇子一眼。尽管被掳被追杀,各种凶险,可是当时还是孩子的他神情却是镇定的,镇定得不像个孩子。 而且,他长得真的很漂亮啊!她发誓她从没有见到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只一眼,他的模样便刻在了她的心里。她觉得那么漂亮的人不该早死,只要想起那张镇定且漂亮的脸,她就觉得就算代他死也是幸运的。 她当时真的以为她会在冰窖里被冻死,可娘还是来救她了,身为娘亲,又怎么可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她当时整个人都冻僵了,根本跑不动,没跑多远,那些人就又追了上来。她没想到三皇子会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背着她跑,当时她娘为了拖住那些人丢了命。 后来大燕皇帝的人找到了他们,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再没有机会。原本他们是要立刻带着三皇子离开,可三皇子却执意要将她娘安葬。 见她无依无靠,他把她带回了京城,后来从惠妃的口里才得知,原来惠妃跟她娘当年也是很好的姐妹。 那时惠妃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还经常跟她讲她爹娘从前的事情,她一直以为,惠妃也是要报仇的。 可是结果,单连城的身世只是一个误会,他根本就没有立场为代国报仇,更罔论复国。 他不报,她得报,当年爹娘惨死,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可是她终究是失败了,不仅没有报仇,一切的一切,她都失去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回到他们还在逃亡的时候,那时哪怕每日都活得胆战心惊,就算永远不能报仇,最起码那时的她与他是一条战线的。 青黎闭着眼睛,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一年,她匆匆一瞥时他的样子,他漂亮的脸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镇定,所以那时便可看出他绝非池中之物。 那时的他,所有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她却没有料到,他无论有多强大,最后都只能站在对立的地方。 虽然从前互相拯救过,一起逃亡过,可是终究不是一条战线的人,她一直都错了。 可是,无论怎样,她对他都恨不起来,只有爱,卑微到尘埃里的爱。 突听牢外有了动静,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竖起耳朵,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 当一道人影终于出现在牢房外,原本一直平静坐着的青黎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你来做什么?你来看我笑话的?” 云七夕站在牢房门外不远处,淡然地看着青黎坐在地上,拿一双怨愤的眼睛盯着她。 “去年的除夕夜,我来天牢陪他,那时,重重的困难摆在我们面前,未来充满了太多的未知。到如今整整一年,换你呆在这里了。人生的际遇是不是很奇怪?” 云七夕淡淡地说着,语气里没有嘲讽,也没有得意,只有平淡。 青黎冷冷一哼,别开眼看向别处,不想与她对话。 云七夕不理会她的冷漠,继续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当我傻?” 青黎再次看向她,情绪有些激动,“知道又如何?有种你就杀了我。不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杀字在我所接受的教育里,是一个很严重的字眼,我不是不敢杀你,我只是一直在容忍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盯着青黎微微惊愕的表情,云七夕道,“因为他说你不一样。” 青黎眼底划过震惊,既而缓缓地被一种伤心所取代,秀气的薄唇微微地抖动,接近崩溃的边沿。 “因为他在容忍你,我觉得他能忍,我也能忍,在乎一个人,不止是做他喜欢的事,还要强忍着不做他不喜欢的事。” 泪水从青黎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云七夕漠然地盯着她,继续说。 “别告诉我你有多么在意他,我不相信,若是真的在意他,你会这般逼他,让他为难吗?让他痛苦你很开心吗?他不是代王遗腹子,他如今是大燕的皇帝,这是事实,上一代的恩怨跟他有多大关系?你的仇人不是也已经长埋地下了?” 青黎没有答,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他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他不能轻易地放了你,就算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做过的一切,可单是你想烧帝棺,毁皇陵的罪名,就足以将你凌迟。我这个人喜欢一分为二地看问题,你和你母亲当年对他的付出,我谢谢你。你有什么遗愿就说吧,我能做到的尽量满足你。” 青黎抱着双膝,终于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 空荡的天牢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听来十分凄凉。 在云七夕的印象里,青黎在人前从来都是一个得体的人,她也在她面前有过凶狠的一面,却绝没有过这般的脆弱和崩溃。 人吧,在命不久矣的时候,大概都会这样,把从前压抑的泪水全部流干。 云七夕转身缓步离开,走了一段,听见青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求爷把我葬在代国,葬在我娘身边,我这一生从未尽孝,让我陪陪她吧。” 云七夕脚步未顿,走出了天牢。 青黎终于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云七夕却并不觉得有多么解气。 出了天牢,她一刻不停地朝承乾宫走去,脚步匆忙,显得过分急切。 小路子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见她跨步走了进去。 径直入得内殿,一眼就看到单连城站在小床前,背对着她站着,铃兰躺在他的臂弯里。 云七夕快步扑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连城,你知道吗?其实去年在七夕号上,我还有一个愿望,我当时害怕不能实现,没敢说出来。” 单连城将熟睡的铃兰放回床上,转过身来,抱住她,抬起她的小脸。 “是什么?” 云七夕红着眼盯着他,“我当时许的愿望是希望给你生个孩子,我懂医,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怀上的机率小。” 单连城轻笑,“可是如今我们不是有了铃兰了吗?说明老天爷是照顾我们的。” 云七夕皱着眉头,眼神有些茫然。 “我们一家三口真的在一起了?为什么我感觉跟做梦一样?连城,你快点打我一巴掌,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单连城扬唇一笑,突地低头吻住她的唇,双唇相贴,他哑着声音说,“这不是梦。” 云七夕嘤咛一声,软在他的怀里,迷糊地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更像是梦了。” 正文 第383章 那你便给我生个儿子 这是她在大燕,不,是有生以来过得最温馨的一个除夕夜。 有他,有他们的孩子。 虽然等到这一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可,总算是等到了。 即使什么也不做,只两个人坐在摇床边,一同望着孩子睡觉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很美。 终于回到爹娘身边,铃兰大概也有些兴奋,没睡一会儿就醒来了。 单连城抱着孩子,云七夕偎在他身边,望着孩子唱歌。 这样的场景,在一切未有定数的时候,她真的不敢想。 铃兰虽然只有五个多月,可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目光在爹娘的脸上打转,看起来,竟有几分睿智。 云七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她对他们是陌生的,这件事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这是一个事实。 这几个月,在铃兰小小的心灵里,一直有一种误会,误会云揽月是她的亲娘。 因着云揽月悉心照顾铃兰的这几个月,她已经对她不恨了,甚至心存了几分感激。可是她消失了,单子隐也消失了,韦青青,卫咏兰,统统都消失了。 云七夕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真正在乎单子隐的,那就是云揽月了。 他们是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方,还是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云七夕只知道,单子隐的消失就像一颗隐形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除夕夜,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大燕,都平静得没有丝毫年味儿,呼呼的风雪刮过京城的上空,似乎也在唏嘘感叹。 一子定乾坤,一剑换江山。斗转星移中,便换了天地寰宇。看似大局初定,但骨子里并未真正的风平浪静。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大燕朝臣们审时度势的拥护下,皇帝的宝座终换了人。现实不允许他们后退和放弃,最终将单连城推向了顶峰。 那一天是正月初六,他第一次穿上精绣的龙袍,雍容地踏入太和殿,在朝臣们山呼万岁的恭贺声里,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于高高的大殿上俯瞰伏地的众人,且不说他们是否心服口服?是喜?是怒?是骂?是恨?只这双膝一跪地,便有了君臣之别。 这一天,云七夕鬼使神差地跑去大和殿门边偷看,只为一督单连城初登皇位的雍容风姿。 她小心躲在门边,像初恋的女子偷偷去见自己的男朋友,紧张且期待。他的魅力,不止是他英俊的外表,还有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华以及举手投足间显露的王者气场。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甚至他们昨夜还在一起,直到清晨才分别,可是见到这样的他,她依然会心跳加快。 也许他天生就有指点江山的能力,可是云七夕知道,那把宝座,并不是他的追求。她也知道,那把宝座,虽代表着至高无尚的权力,却也有着常人难解的压力与孤独。他不愿却不得不坐,因为权力与安稳相辅相成。 这一年,是为天启元年。 扫去旧时明月,迎来新的星光,整个大燕变换了新的格局,朝野上下在忐忑中有着隐隐的期待,期待新的帝王带着大燕走上更加鼎盛的时期。 单连城登基以后,连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便是大赦天下以及减免税赋,旨意一下达,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称帝王英明。 青黎原本已经在天牢里等死,可因着大赦天下的旨意,她也得到了赦免。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在帝陵前的滔天罪行朝臣上下共睹,她活在京城始终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于是单连城将她遣送回了代国遗址,派人将青黎母亲的墓重新修整了一番,在墓园边建了一间小木屋,让她住在那里,做她母亲的守墓人。 当日云七夕从天牢里出来,有将青黎的遗愿告诉单连城,他如今这样的安排,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了。 青黎虽然没有死,云七夕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甘,别人不了解他,她是了解的。世人都知他冷漠肃杀,晋王殿下南征北战的历史,是一段血淋淋的传奇,却不知他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即便青黎做了再多的错事,可她当年和她母亲对他的救命之恩不可磨灭,如今青黎成了守墓人,日日孤独地与她母亲的坟墓为伴,既是罚,又是恩,他的处事方式,理性中又有感性的一面,恰恰是她欣赏他的地方。 而那些一直复仇之心不死的代国余党,也被单连城全部释放,送回了代国。 释放他们,没有任何的阻力,因为除了先帝和单连城,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从永丰大营背后的那间暗牢里,又被转移到更加秘密的地方,他们应该从未想过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更没想到,等到回归自由的一天,他们的仇人已经长埋地下,而他们一直坚持拥护的人已经成了大燕的皇帝。 整个天下都仿佛已经改天换地。 尽管他们在见到单连城时还喊着“代国复兴”的口号,但当年复仇的斗志,早在阴湿的暗牢里被日日消磨,仅余的一丝不甘随着单烨的驾崩入土,也终于是烟消云散了。当终于重新站在阳光下自由地呼吸,他们才发现,自由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们自不会与单连城为敌,虽然单连城并非代王的遗腹子,可是他们终究拥护了他这么多年,在他的身上寄予过希望,也投入了感情。而且,单连城释放了他们,把他们送回故土,并拨款恢复当地的农业和经济,也彰显了他的仁义。已经不存在的代国与大燕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代国终究成为历史上尘封的一页,放下心中执念,做个普通人,耕织劳作,看冰雪初融,万物复苏,看四季变换,斗转星移。有很多原本执着的东西,变得不再重要,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活在当下,才是人生的主题。 第二道圣旨,单连城封赏了很多人。封了单景炎为景王,单聪为瑞王,云冲为定国候,所有在前线的有功之臣,统统都行了赏赐。石小六着实功劳不小,单连城封了他为统领。 第三道圣旨,单连城册封云七夕为皇后。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人。诸臣轮番谏言,为了江山社稷,理当充盈后宫,绵延子嗣,甚至有人雷厉风行地送美到君前。那些姑娘乃是经过精心挑选,自不会差,据小路子说,她们都出自名门,个个生得标致,但单连城都不曾看过一眼,就完璧归赵了。 受了伤的张沁雪在日渐恢复中,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云七夕去永和宫看她的时候,她还打趣说,“想不到皇上还真是痴心,皇后娘娘,以后我可得仰仗你了。” 云七夕朝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敢再这样叫我跟你急,皇后又怎么样,我是真不稀罕。” 张沁雪笑,“是,皇后这个头衔你不稀罕,可你稀罕皇上这个人啊,而且,皇后的权力可大了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有权了不起啊?” 张沁雪一脸认真地凑近她,眨巴了两下眼。 “你不觉得有权确实很了不起吗?” 云七夕微愣。 是啊,在这个封建社会,有权确实很了不起呢,至少现在没人敢低看她一分,更没人敢随便欺负她了,尽管她从不是被欺负的主。 可是,有权也不全是好的。 单连城既已身为皇帝,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他属于整个大燕。 “皇上,臣妾为你张罗一次选秀吧?” 这一天,云七夕与单连城共进晚膳时这样说。 她这话看似突然,实则已在心里酝酿了很久。 单连城的筷子顿在空中,随后又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看向她。 云七夕朝他淡淡一笑,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吃饭,表面十分平静。 “好!”单连城不动声色地道。 云七夕忍住想要摔筷子走人的冲动,笑眯眯地看向他。 “那皇上喜欢什么样的?胖的还是瘦的?高的还是矮的?腰细的还是胸大的?喜欢白皮肤还是健康色?” 单连城放下了筷子,眼底蓄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起身走到书桌前,从细瓶颈的青花瓷瓶里抽出一副画像来展开。 “我喜欢这样的,拿去参考吧。”他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朕。 云七夕心里酸溜溜的,特别不是个滋味儿,放下筷子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那画像,心里的阴云才算散去。 而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云七夕故意低下头去仔细看画像,然后一本正经地点头。 “皇上,您的眼光不错啊!只是这样的美人儿恐怕难找吧?” 单连城将她扳正,宠溺地看着她,“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其实当云七夕看到这副画像,也明白了单连城的意思,可是,这些日子朝堂上的事她多少听小路子说了一些,她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 云七夕收起玩笑,严肃地看着他,“那些臣子们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是皇上,将来江山总得有人来继承,铃兰是女孩子,担不了这重任。” 单连城幽深的眸子暗了暗,圈紧她,“那你便给我生个儿子。” 云七夕脸颊一烫,没好气白他一眼,“你以为说生就生啊,我能怀上铃兰已是侥幸。” 单连城轻笑一声,云七夕只觉腰身一紧,下一秒,已被他拦腰抱起,朝殿内走去。 “那我们便多多努力。” 正文 第384章 红梅峰脚 这一晚,他像是为了惩罚她提及选秀的事,又像真是为了造人这个目标,他真的很卖力,直到折腾得她张口求饶,他才总算是放过了她。 当云七夕累得香汗淋漓的时候,其实她很想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造人这件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并非量的积累,她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不过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从前不敢想像的,所以,应该感恩。 这一夜,她睡在他的怀里,格外地安心。 次日清晨,单连城已经去上朝了,云七夕起身时直觉腰酸背痛。可是当她摸到身边的余温时,所有的不适都被心里升起的幸福感所取代了。 自单连城登基以后,云七夕一直亲自照顾铃兰,为了弥补这几个月来对她的亏欠。惠妃也帮着照顾了不少。昨夜,铃兰就睡在怡月。 云七夕用过早膳,去看了一眼铃兰之后,便出了宫。 雪已经停了好些天了,地面的积雪慢慢地开始融化,枯木发出嫩芽,天气也渐渐地变得暖和了起来。 视线所触及的,全是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 戈风一直跟着她,如影随行,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上一次她在锦绣坊把他甩掉的事,恐怕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云七夕拿了一些吃穿用度去城隍庙,想去看看那个老乞丐,却被人告知,他已经不住在城隍庙了。 她使了银子,请了个识得路的乞丐带路,乞丐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院落外,指着里面。 “老洪就住在这里。” 云七夕想起来了,城隍庙里的那些乞丐都称老乞丐为老洪。 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云七夕却有些迟疑,她意识到自己的到来有些唐突。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里面破旧的门打开了,老洪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他们,意外地愣了愣。 “进来坐吧!”他忙着腾出一块儿干净地儿,拿一块布把凳子擦了又擦。 看得出来,他很有些不知所措。 云七夕走进去,将整个院子打量了一番。 这院子,这房子,应该有不少年成了。 “这是我和岚琪的家,自从岚琪失踪后,我四处找她,时间越长,越发心灰意冷,不愿一个人回到家里来,因为家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会让我更加难过。”老洪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云七夕并不意外,而且看得出来,这院子是长期无人打理,才会显得凋零破败,实际房屋建得不差,也挺宽的。岚琪当年身为安国公府的丫环,待遇自不会差的,比普通的农家小户应该要好过许多。 打量完院子,云七夕又去看老洪,他不再是当初她初见他时的那个老乞丐形象,头发梳了起来,衣服也干净了,最关键的是,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不少。 老洪说,岚琪去北狄之前,来找过他,也承认了她就是他要找的岚琪,她已经答应他,她会回来的。 云七夕也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一个玉扳指,无端将他们隔在了两个时空,一分别就是这么多年。这些年,岚琪一直在养育着别人的孩子,云七夕如今忆起来,她偶尔会看到岚琪偷偷掉泪,如今想来,她哭的原因,除了在现代的那个爹太渣以外,还有对这个遥远的时代的思念吧。 虽然这个时代比不上那个时代发达进步,可是这个时代有她的家人啊。 岚琪再次穿回来,却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是逼不得已。云七夕相信,等她从北狄回来以后,她们一定会更加珍惜时光,珍惜彼此,好好地度过余生。毕竟两个人已经错过了太多的光阴了。 说起岚琪去北狄的事,云七夕又想起了拓跋洵,他终究得偿所愿,应该是很高兴吧?他是她爹,木锦萝是她娘,两个人都是那般地传奇,也是同样执着,一生让人感慨。 忆起那次离开北狄皇城,拓跋洵的身体已经不好,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虽是那时匆匆离开,可是她也会偶尔想起他,当时以为是他和蔼可亲的原因,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血浓于水吧。 老洪应该并不知道,她已经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因为他感慨着,感慨着,话就多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城隍庙,与她一起坐在蒲团上说话的那个晚上。 道别了老洪,走出那个陈旧的院子,云七夕想着,等过些日子,她也该去北狄看看了。相必与拓跋洵再相见时,心境一定是不同的。 …… 大燕边境的红梅峰脚,从官道的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走,大概走上一柱香的时间,便可见得一个围着栅栏的小院儿,小院里坐落着一间小木屋。 这里人烟稀少,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系着围裙的女人端着装满衣服的木盆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水井边放下,将打水的水桶丢进水井里,吃力了打了两桶水倒进木盆里。 化雪天也是极冷的,这个天洗衣服简直就是活受罪。 女人蹲在木盆边,似是鼓起了勇气才将双手伸进木盆里,那刺骨的感受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摸着木盆里的衣服,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她似乎又来了勇气,咬着牙认真地洗了起来。 她的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手部的皮肤原本是很细嫩的。若是不碰冷水,过些日子,天气渐渐暖和了,冻疮很快就会好。 可是不碰冷水怎么做得到? 实在冷得受不住,好似手指都要断了,她不得不把手从水里拿起来,放在嘴里呵几口气,如此反复,虽然过程艰难,她还是将衣服洗好。 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藏青色的男装被她牵得平平整整地,她又望着衣服发了一会儿呆,似是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 突地,木屋里传来了一声脆响,女人一惊,赶紧朝着屋子里跑去。 屋里一张简陋的床上,一个男人正躺在上面捧着脑袋直打滚,放在床边矮凳上的一只碗也被他碰掉在地,地上一滩浓黑的药水,一地的碎片。 “子隐哥哥,你又难受了吗?”女人扑到床前,手足无措,恨不得代他痛。 住在这间木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单子隐和云揽月。 如今的单子隐,已经被折磨得十分消瘦,不止是毒瘾的折磨,还有败给单连城后,心灵上的挫败感。 “啊……”他突地一睁眼,大叫了一声,吓了云揽月一跳。 “子隐哥哥,我,我知道你难受,你不要这样。” 单子隐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飞快地下床就要冲出房间去,云揽月拉不住他,只好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苦苦地哀求。 “子隐哥哥,你不要这样,不要出去,你要做什么,让揽月代你去做,你出去太危险了。” 单子隐大口地喘着气,用力地挣扎,可云揽月死活抱住不放。 “我已经废了你,何时轮到你来管我?你让我出去,我要疯了,疯了!” 他的话云揽月统统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不松手。 “子隐哥哥,你再忍一忍,我已经打听到,华神医过两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求他的,无论他有多么地刁难人,我都不怕,我一定会求到他肯治你为止。” 可云揽月毕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力气终究是比不过男人,再加上,单子隐此刻毒瘾发作,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就更是没了轻重。 “啊!”单子隐抓住云揽月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把甩开了她。云揽月摔倒在地,头磕到了桌子脚。可她很快就爬了起来,比单子隐快一步冲到门口,将门关了起来。 她背靠着门板,虽然有些怕单子隐,却很坚决。 “子隐哥哥,你不能出去,你忍一忍,忍一忍,好不好?” 她恳求地望着他,决然的眼神里有着隐隐的泪花。 单子隐原本烦躁暴怒的目光扫过她的额头时,有一瞬间的愕然。她的额头撞出了血,她自己大概全然不知。 单子隐有些愧疚地别开眼,缓缓蹲了地,抱着自己的头,他没再发出声音,可他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看他这般痛苦,云揽月也很痛心,可她不知道要怎样帮他,除了等待华神医回来,她别无他法。 “揽月,用根绳子,把我绑起来。” 单子隐突地抬头,看着云揽月,近乎恳求地说。 云揽月咬着嘴唇,轻轻摇头,“不,子隐哥哥,我不能这样做,那样你会受伤的,你如果难受,就打我,折磨我,咬我,都没关系,只要你不要冒险出去,只要你不折磨你自己,只要你能够好受一点,我真的没有关系。” 她最终没有捆他,而这一次他也终于又熬过去了,整个人再次躺在床上,如虚脱了一般。 自从那一天夜里,云揽月从城楼上带走了单子隐,他们先是隐蔽在京城外,后来为了求医,又辗转来到这里。这些日子,他们形影不离,单子隐的这种状况,出现了好几次,每一次挺过去,就好像打了一场大仗一般。 云揽月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单子隐毒瘾发作的时候造成的。可她并不后悔救了他,也更加坚定了要为他求医的决心。 正文 第385章 皇上去逛窑子了 单连城当了皇帝,从前晋王党的一派跟着加官进爵,风光了。不一一细说,单说小路子,如今被提升为太监总管了,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话说回来,这一次若是没有小路子,云七夕没那么容易逃出来,他取得单子隐的信任也不容易,功劳确实不小。 从前这个位置是尤万山的,自先皇驾崩以后,单连城体恤他已经年迈,便允他告老还乡了。 想想尤万山当年也是正年轻时就跟在了单烨身边。如今的小路子,走的正是当年尤万山的路。 尤万山走时还特意拍着小路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和他交谈了一番。 “小路子,人这一生啊,选择很重要,你选对了路,说明你有一双慧眼,前途无量啊。不过这个位置虽是风光,你可别飘了,你要记住,皇上赏识你,信任你,你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一辈子都要记得一个“忠”字。” 小路子很是虚心,尤万山身为前辈,对他的提点都是在帮他,他自然也是明白的。当即就在尤万山面前跪下。 “尤公公,多谢您的指点,如果您不嫌弃,就收下我这个干儿子吧,让小路子照顾您的下半辈子。” 这一幕,云七夕正好在不远处看到,于是她对小路子又多了几分欣赏。 在宫里做太监并不容易,不仅身体受到伤害,还经常受到人背后非议,最关键的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最后只能孤独终老。所以很多太监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收养一个儿子给自己养老,可是实在难找到那种忠心又孝顺的人。 尤万山当即扶了小路子起来,云七夕虽然看不见他说了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很是激动。 想来尤万山对小路子是喜爱的,否则也不会费口舌来给忠告了。 一直以来,尤万山都对云七夕不错,她也希望他可以安享晚年。 如今这样,挺好的!如小路子这般聪明且有实在的人,相信他以后也会有好报的。 晋王党的风光了,太子党一个个变得很低调,他们在怕,怕太子失踪,他们会成为太子的炮灰。 可是,单连城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他不会轻易给人定罪,虽然有党派分别,可大家说到底都是大燕人,以前站错了队只能怪他们眼拙,更何况,这件事没有对错可言,谁赢了谁就是真理,所以谈不上什么改过自新,只能说是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即使如此,他们也该感恩了。 可单连城并非妇人之仁,初登皇位,他除了一个仁字让人称道以外,从前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在朝廷上也有体现。 他即位的第一件事便查帐,这些官员大概没有想到单连城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会是这个,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查起来的时候,亏空严重的几个官员才慌了,可是想要立刻填补亏空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被查出的腐败官员,全部被革了职。 云七夕相信,单连城此举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应该还是有漏网之鱼,不过这番大动作让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就算蛀虫没有清理完毕,量他们也不敢再顶风作案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单连城这一把火烧得旺啊!对百官都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谁也不敢再轻易触碰他的底线。 单连城这些日子清理朝廷蛀虫忙得不可开交,有些日子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了,就连跟她吃上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不怀疑他是喜新厌旧,相信他是真忙,毕竟后宫就只有她一个人。 关于他这些日子忙的事儿,云七夕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拍手叫好。 无论在哪个时代,社会风气都很重要,为官的思想和作风决定这个国家能走多远。 作为在21世纪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人,跟这些古人比起来,真可谓是见多识广,云七夕有一种优越感,觉得可以凭着那些先进的理念,去做好单连城的贤内助。 可是她一想到他一忙起来几天都见不到人,又实在想吐槽下皇帝这职业,不仅要脑力,还要体力,还得十项全能,整天跟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似的,太特么累了。 于是她觉得,她应该找他谈谈人生了。这一天,她掐算着他下朝的时间,便来了承乾宫。 小路子也知道单连城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见到云七夕来,想着能陪皇上聊聊天,解解乏闷也是好的。 云七夕本是很高兴地进门的,可是没多久就出来了。 小路子瞧着她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无视他从他身边走过,他赶紧追上去。 “皇后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没。”云七夕只答了这一个字,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小路子没再追上去,但他断定,一定有事。他借着端茶倒水的功夫去观察承乾宫里面那位。 见他只是低头看奏折,看出来喜怒来。不过这位爷向来心思藏得深,就算有什么也是看不出来的。主子的事情他不敢过问,唯有行事更加谨慎。 单连城一直呆在承乾宫里批阅奏折,直到天黑才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以为这位爷是看久了,出来散散心,小路子便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谁知单连城径直朝宫门方向走去,看样子是要出宫啊。 “皇上,您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小路子小心翼翼地问。 “怡红院!” 这三个字惊得小路子半天合不拢嘴。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爷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莫非是今日与皇后娘娘赌了气的原因? 小路子结结巴巴,“皇上,您,您别啊,就算是跟娘娘赌气,您也不至于这样糟蹋您自个儿啊,您是知道的,那种场所的姑娘……怕都不干净呢。再说了,若是被人瞧见了,也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瞧见就瞧见了,朕就是要让他们瞧见。” 这话在小路子听来,就是有点赌气加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啊。 正当他愣神之际,就已经落下了一大段,小路子一拍脑门,赶紧跟上去。 他记得尤万山对他说过,在他这个职位,要能体察皇上的心思,不仅要替皇上分忧,还要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得劝着他不去犯不该犯的错误。 这一次,小路子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劝一下。 “皇上,奴才知道您在和娘娘置气,您先消消气,有什么话咱先回去再说,您可不能一时冲动啊。” 单连城突地停下脚步,朝他看过去,瞧得小路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还不去备马车?” 小路子在心头一叹,看来今儿主子爷是非去不可了。 罢了,他可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去备马车去了。 而这一边,云七夕正很悠闲趴在桌上写字。 外面传来了急匆匆地脚步声,伴随着巧儿火急火燎的呼喊。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自云七夕被册封以后,她就把巧儿接进了宫。 “什么事儿啊?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遇事要淡定。”云七夕头也没抬,依然一笔一画地写着,写得十分认真。 讲良心,她从没有这么认真地写过字。 巧儿可不能像她这般淡定,冲过来,想到小路子起先趁着去备马车的时机对她说的事儿,她就觉得淡定不了了。 “娘娘,是大事儿,天大的事儿。” “说吧!”云七夕依旧没有抬头。 她的面前摆着一把折扇,她正在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写字,折扇上写字可不好写,对于她这种干不了细活的人,还真是难为她了。 巧儿看她慢吞吞,半点不急,干脆一口气把话说完。 “娘娘,听小路子说,皇上要出宫去逛窑子了。” “哦。” 就这样?巧儿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他去的哪一家啊?”云七夕问得平静,直起身子,欣赏着自己的字迹。 “小路子说,皇上去了怡红院。” 云七夕将折扇拿起来,把上面的墨迹吹吹干,笑嘻嘻对展示在巧儿面前。 “怎么样?风花雪月!写得还不错吧?” 巧儿不识字,也不懂字,只是感觉云七夕的反应怪怪的。 云七夕将折扇收起,啪一声打开,在胸前慢摇慢摇,缓缓道,“既然他去怡红院,我就去翠柳居吧。” “啊?”巧儿瞪大眼睛。 云七夕没理会她,很快去换好了一套男装,再拿着折扇站在巧儿面前。 “怎么样?是不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巧儿完全摸不着头脑,“娘娘您这是真要去翠柳居?” “当然,骗你干嘛。”云七夕对着铜镜,觉得十分满意后,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摇着扇子,昂首挺脑地走了出去。 巧儿准备跟上,云七夕回过头来,折扇一挡。 “巧儿,你就不用去了,我有伴儿了。” 看来真如小路子所说,娘娘与皇上这是在赌气啊。可她了解云七夕的性子,决定的事谁劝也没用。 她苦着一张脸,“娘娘,这天儿拿扇子不太合适吧?” 云七夕讳莫如深地一笑,“这扇子不是用来煽风的。” “那是?” “是用来装逼的。” 正文 第386章 他去怡红院,我去翠柳居 已是二月,最寒冷的冬天已经接近尾声,京城上空的硝烟味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淡了。尽管还是很冷,不过京城大街小巷的夜生活俨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云七夕出宫没走多远,迎面便走来一个人。 她的眼神顿时浅浅眯起笑,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打趣道,“不错啊,石小六,打扮打扮也是人模人样的嘛。” 这话石小六就不爱听了,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我这是天生英俊好吗?更何况,我如今好歹是一个统领了呢。” 云七夕轻咳了一声,“啊对,你如今已经是统领了呢,那么石统领,我们出发吧。” 两人径直来到最繁华热闹的那条街,遥望翠柳居时,云七夕路过怡红院,特意扭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皇后娘娘,您确定您要这样做?”石小六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云七夕为什么要来逛窑子。 云七夕斜瞄他一眼,“石小六,注意你的称呼。” 石小六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是,小七。” 转眼间,他们来到了翠柳居的门口。 “哎哟,大爷……” 听着这千回百转的柔-软音调,云七夕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她愣是还做出一脸享受的样子。 已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朝他们扑了过来。 “两位公子,第一次来啊!” “阿嚏!” 那粉红的手绢扫过来,浓浓的脂粉味儿愣是让云七夕鼻子一痒,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石小六伸手将他身边那姑娘揽向自己怀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云七夕 只见云七夕“啪”一声打开折扇,故意将“风花雪月”四个字展示在人前,朝女人露了个颠倒众生的微笑。那女人顿时一脸娇羞,拉着她就往里走。 跨进翠柳居,云七夕用折扇挡住脸,飞快凑到石小六耳边。 “你请客!” 石小六脸皮子一抽,不乐意,“凭什么?” 云七夕慢摇慢摇地晃着折扇,晶晶亮的眼睛打量着翠柳居里的一派热闹。 “享受福利的是你,又不是我。” 石小六苦着一张脸,“你一堂堂……那啥,何苦压榨我等小老百姓?” 云七夕侧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石小六,你如今可是统领了,何必妄自菲薄呢?” 石小六身边那姑娘把重要信息听了去,甜腻腻的声音道,“原来是统领大人,统领大人,我叫桃红,您可要记得啊。” “记得,记得。” 石小六正心疼着自己的银子,回答得心不在焉。 两个姑娘直把他们往楼上拖,看来是准备直奔主题的意思,可是云七夕却指着台上一个正在跳舞的女人。 “身段儿不错啊,舞也跳得好,就坐这儿吧。” 说完,她已经挑了位置坐了下来,石小六也跟着坐下,两个姑娘只好作陪。 云七夕一只手折扇轻摇,另一只手轻扣桌面,懒洋洋欣赏着台上的舞蹈,不时喊一声好,看起来完全是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样子。 石小六本是有些郁闷,不过想着来都来了,银子也花了,总要花得值吧,于是也欣赏起舞蹈来。 来逛窑子的,无一例外,都是有钱人,不是官,就是商,或者是地主土豪暴发户。 无论穿得有多么地人模狗样,这会儿望着那舞台上的舞妓也是一脸淫相。舞妓那撩人的舞姿不时掀起下面阵阵欢呼的声浪。 整个翠柳居里,叫好声,大笑声,还有对那舞妓喊出的不要脸的调-戏声,女人的娇声软语,混为一谈,简直一派乌烟瘴气。 云七夕不时拍手叫好,看似看得认真,谁能知道,其实她的心思并不在此,她已经不着痕迹地把她视线能触及的范围都打量了一个遍。 在这一堆男人里,她看到一些熟面孔,当然,他们正玩得欢,自是不会注意到这位俏公子其实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所以当一道与环境不太和谐的呼救声插-入进来时,只有云七夕听见了。 循声望去,云七夕刚好看到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架着推入了后院,之后所有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了。 她目光微闪,收起折扇,站了起来。 “做什么?”石小六问。 “上茅房”。 石小六没有多想,继续欣赏舞蹈。云七夕则慢摇折扇,缓步往后院儿走去,没人注意到她。 后院要安静许多,隐约能听到前厅里的喧哗声传来。房间不少,稀稀疏疏地亮着灯,云七夕很快听到其中一间隐约有声音传出来。 她看四周无人,便假装随意地接近那间房,于是房内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老娘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在我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些天,老娘可不是白养你的,还敢不听话?给我打。”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不屈的咒骂。 “你们如此作恶,是会下地狱的。” 云七夕一怔。 这声音?好熟悉! “下地狱?若不是老娘花银子买了你,你早就被那些想女人想疯了的乞丐轮番践踏了,不识好歹的东西。来我们翠柳居的,好歹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还得感谢老娘给你一口饭吃呢。更何况,你又不是姑娘家,不是早已被男人干过了?装什么贞洁烈女?我看你强硬到什么时候,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最后还不是都得乖乖听话?” 老-鸨阴恻恻哼了哼,“我不怕你不听话,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收拾你,不过我还是劝你早些想通,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我呸!有种你就杀了我。” 尽管那老-鸨说了一大摞,那女人还是油盐不进。 云七夕却是越听越觉得这女人的声音十分熟悉,而且,她仿佛已经猜到是谁了。 “好,给我继续打,除了脸上不打,其他地方都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服为止。” 房间里再次传来了残暴的殴打声,以及女人连连的尖叫。 只听一声脆响,大概有什么瓷器被打碎了,老-鸨大叫一声“住手”,殴打声顿时停止。 “好,真好,你竟敢划花你的脸,我看你烈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没了这张漂亮的脸蛋,老娘就没招了吗?你不知道有些男人就喜欢女人的伤口和淤青吗?哈哈哈哈。”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云七夕一跳。 她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云七夕的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云七夕嘿嘿一笑,啪一声将折扇打开。 “我是来找茅房的,可这翠柳居实在是太大,不小心就迷了路了,嘿嘿!” 男人审视地打量了她一番,似是不太相信她的话,云七夕淡定地摇着折扇,似笑非笑。 “你,引着这位公子去茅房。”男人伸手一指正走过来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那女人看了云七夕一眼,羞涩一笑,“公子,跟我来吧。” 云七夕摇着折扇,跟在女人后面。 走到一段,女人指着茅房。 “公子,就是这儿了。” “好的,谢谢你哦。”云七夕故意凑近那女人,半调-戏地在她耳边说。 女人伸手轻捶她的胸膛,“讨厌!” 云七夕吹了一声口哨,朝茅房走去,而这女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茅房是那种半封闭的,人进去可以看得见头的那种。 云七夕关上门,正准备条件反射地蹲下,可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人,于是动作刚起,就稳住了,然后直直地站着,一边假装尿尿,一边愉快地吹着口哨。 出来时,云七夕往前厅方向走,快走出后院时,她又回头朝刚才那个房间望了一眼。 “皇……小七,你怎么去这么久?上火啦?”石小六与云七夕接触久了,也了解她了,所以有时也敢跟她开开玩笑了。 云七夕收起折扇,敲了敲她的肩膀,坐下来。 “你连我的姓都改了?” 石小六嘿嘿一笑,“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是习惯叫你小七。” 云七夕也是一笑,“这名字好是好,可不高大上啊,不太符合我此时的形象吧?” 百度@半(.*浮)生 —穿越之开棺见喜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侃着,旁边的两个女人不时给他们倒酒,云七夕却一滴未沾,石小六架不住女人的软磨硬泡,只好应付性地喝了两杯。 舞台上,先前那个舞妓已经下去了,这会儿是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人在弹唱,一边唱一边不忘给下面的男人抛媚眼,引得男人们淫-笑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瞄到一边,眼神顿住了。 只见老-鸨从后院儿走了进来,她的后面跟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女人身后紧跟着两个壮汉。 那女人穿得极少,甚至赤着脚,下-半-身只着了一条白纱裙,走动间两条细白的长腿在飘动的纱裙里若隐若现,纱裙只及她的膝盖,她细-滑的小腿,精致的小脚完全暴-露在人前。 虽是看不见女人的脸,可单看这双莹白如玉的双-腿,便可知是尤-物啊。 有更多的男人注意到了她,一个个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人家就再也挪不开了。 正文 第387章 天价拍卖 在21世纪,各种露胳膊露腿儿,露-胸露肚皮云七夕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在思想封建的古代,女人这样穿实在算是比较大胆,迎风拂动的薄纱下,那两条大白腿着实诱-人! 老-鸨径直将女人带到了舞台上。 明亮的灯光照在女人的脸上,尽管她戴着面纱,可还是看得出她那一双眼睛很漂亮,只是眼睛里有着恨意和不甘。 果然是她! 云七夕很好奇,老-鸨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就将她说服了?明明起先还誓死不从的,这会儿就不反抗了? 当老鸨说要拍卖女人的初-夜的时候,云七夕笑了。 老鸨明知道她已经不是处-女,却扬言要拍卖她的初-夜,想必她一定有一套成熟的方法可以瞒天过海。 兴许,他们经常这么干! 台下的男人们兴奋了,早已被女人的两条大白腿撩得心痒难耐,一个个跃跃欲试。 “一百两!” “二百两!” …… 大家争先恐后要在美女面前表现得财大气粗,谁也不肯轻易服输。 可大家也知道,喊价的时候痛快,到时候拿出来的可是真金白银。既想与美女共赴巫山,又肉痛银子,这是一个挣扎的过程。最终拼的还是财力。 一个个男人在竞价的过程中不甘地放弃,最终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从八百两一口气喊到了两千两的高价,于是现场,再没人出声了。 那男人长得满脑肠肥,腆着圆滚滚好似怀胎七月的肚皮,看大家都被他的财气压了下去,好不得意,眼睛看着台上蒙面纱的女子,想像自己将女子压-在身下的情景,笑眼泛着淫-欲之光,垂-涎地舔了舔嘴唇。 老-鸨看起来对这个价格很是满意,笑得那脸上厚厚都脂粉都快掉了。 “朱公子果然阔气,看来对我们牡丹是势在必得了。还有哪位公子要加价吗?我倒数三声,若是没有的话,牡丹的初-夜就是朱公子的了。” 老-鸨越说,那个“猪公子”越是兴奋得不行,色-眯-眯的眼睛滴溜溜地直在人家身上打转。 “三!”老鸨开始倒数。 “猪公子”高傲地昂着头,扫视着周围的一群男人,虽然很多人的脸上都写着不甘,但是没人再敢叫价与他拼财力,于是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得意了。 “二!” “猪公子”双眼放光地望着那个叫做“牡丹”的姑娘,觉得老-鸨倒数三声的程序实在太过多余,而且她倒数得慢吞吞地,越发让他急不可耐,他压抑着心底烦躁,只等老鸨吐出一个“一”字,他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老-鸨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故意长了些,可也没等来更高的价格,眼底有一丝不明显的失望一闪而过。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突听现场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等一下!” 老-鸨眼睛一亮,把差点儿蹦出喉咙的“一”字又压了回去,激动地指着云七夕。 “公子可是要加价?” 随着老-鸨手指的方向,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云七夕看了过来。 那“猪公子”略有不满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生,又身板瘦小,眼底顿生不屑,不相信她的财力能比过他。 “小兄弟,你劝你还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云七夕“啪”一声打开折扇,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腿上,折扇慢摇,笑盈盈地看着那个“猪公子”。 “猪公子提醒得是,您已经在胖子界登峰造极了,小弟又怎敢造次?” 人群里有人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那些险些憋出内伤的人也就再也忍不住了,现场哄然大笑。 大家刚才被那“猪公子”压了一头,心头本就不爽,这会儿云七夕一句话倒是替他们解了气了。 那“猪公子”被大家笑得脸色难看,努力想将自己的肚皮收一收,可那一肚子的肥膘又哪有那么容易隐藏得住。 他腆着一脸横肉,笑得咬牙切齿。 “小兄弟,我看你是太年轻,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要加价是吧?好,我陪你玩到底。” 老-鸨适时出来打圆场,客气地看着云七夕,“这位朱公子已经开出两千两的价格,不知您准备加多少?” 云七夕还没说话,那“猪公子”冷哼一声,不屑地瞪着她。 “要加就快加吧,别磨磨蹭蹭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云七夕没理会他的催促,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个正被当做商品一样在拍卖的牡丹。 而此时,牡丹的眼睛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惊愕不已。 云七夕唇角弯起弧度,正要开口,却被身边一只手扯了扯衣袖,石小六底气不足的声音传来。 “小七,两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说了,你拍下也无用啊。” 云七夕回过头来,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再朝他笑着眨眨眼,低声道,“怎么会无用?不是可以拍下来给你享用?” “两千两,我可以娶多少房媳妇了?什么样地找不到?”石小六小声地嘀咕着。 云七夕不理会他,笑容淡淡地扫过猪公子气愤的脸,扫过牡丹惊慌无助的眼神,再迎上老-鸨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 “两千零一两。” 她甫一出价,围观众人又乐了起来,觉得这出戏实在有意思。 老-鸨的面色有些尴尬,“猪公子”的脸则是青白交加。 “小子,你是哪家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故意玩我呢?” 云七夕皱了皱眉,并不看他,只是笑看着老鸨问,“我这不算坏了规矩吧?” 老-鸨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朱公子,“您,您这确实不算坏规矩。” 云七夕满意地点点头,挑衅地再次看向猪公子,“猪公子,价我已经加了,你还要继续吗?” 猪公子自是输不了这口气,当即一拍桌,那脸上的横肉因着他的动作抖了三抖,豪气开口。 “两千五百两!”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看向云七夕。 “两千五百零一两!”云七夕没有犹豫地淡笑接口。 石小六不安地双手交握在一起,手心冒汗。 猪公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重重一哼,“三千两!” “三千零一两!”云七夕皮笑肉不笑。 在众人看来,这两人是杠上了。大家看戏的不嫌事儿大,一个个兴奋得很,连起先被那“猪公子”压了一头的憋闷都不在了。私底下都在猜测着云七夕的身份,很希望她能好好挫一挫“猪公子”的锐气。 “四千两!” “四千零一两!” 云七夕叫价一次,石小六的心肝儿就颤一次,他再次拉住云七夕,小意相劝。 “小七,你这加价加得痛快,我可没那么多银子啊,照你这样加下去,请你进趟妓-院,我倾家荡产都不够,非得卖身不可。” 云七夕笑眯眯看向他,“好主意啊,石小六,又一生财之道啊。” 石小六脸皮狠狠一抽,就听那“猪公子”再次喊价。 “五千两!” 他一口气加了一千两,老-鸨兴奋得两眼放光。 “猪公子”挑衅般地看着云七夕,刚才石小六与云七夕窃窃私语的样子,他自然都看在了眼里,猜测着他一定不敢再加价了。 谁知云七夕依旧轻摇折扇,淡笑开口,“五千……零一两。” 石小六冷汗直下,想到他负债累累的人生,狠狠闭眼,痛不欲生。 两个人加价的过程把整个拍卖推向了高-潮,周围的人围了个里三层的外三层,都想亲眼目睹拍卖的最终结果。 “好,这位公子已经加到了五千零一两,不知朱公子是否还要加价?” 老-鸨适时出来掌控局面,那朱公子现在是骑虎难下,双拳紧握,眼睛怒红。 此时已经不单是拍卖一个女人的初-夜的问题,这已经完全上升到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这么多人看着呢,银子事小,面子事大。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被很多人看不起?那他以后在京城还有何颜面立足? 石小六哭丧着一张脸坐在云七夕身边,此时的心情是复杂而痛苦的。他既希望朱公子加价,又希望他不要再。不加吧,他就得付五千零一两银子,那简直要了他的命了。他若加吧,他又怕云七夕不止境地加下去。 本以为这位皇后娘娘邀自己出来玩耍是无尚的荣幸,没想到却是跳入了一个大坑里,他在坑里要是爬不出来,还不如把自己给活埋了了事。 站在台上的牡丹扭头想跑,却被身后的两个壮汉拦住。 穿越之开棺见喜: 二月的天穿成这样想必很冷,但更冷的应该是她的心。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还不如去死! 正在这时,那“猪公子”咬着牙,紧崩着一张脸,大声地坚定开了口。 “八千两。” 哗!现场沸腾了!连围观的男人们都热血澎湃了。 八千两就这样甩出去了,多壕啊! 老-鸨激动得差点给跪了,牡丹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她本只想小赚一笔了事,起先的两千两她就已经很满意了,谁知道竟然抬到了八千两,要知道,一个姑娘的初-夜,从没拍过这么高的价格,这简直就是天价了。 大家激动完,再次把目光投向云七夕,却见原本一直坐着的云七夕收起折扇,缓缓站了起来。 正文 第388章 想花我的银子,想得美 云七夕半点没有输了之后的颓丧和气馁,微微笑着向“猪公子”拱手。 “猪公子阔气,人是你的了。” 此话一落,一旁的石小六那颗提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了。 他的清白可算是保住了。 猪公子不知是兴奋过度没回过神来还是咋地,整个表情有点懵。 他本是被云七夕一次次地抬价逼红了眼,到最后已然完全没有考虑拿出去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只想着不争女人争口气。 哪能想到,云七夕突然不抬价了?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好像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看猪公子那一脸懵逼相,云七夕心里暗暗好笑,端起桌上一杯酒,走到猪公子面前。 “猪公子,您今日的阔气亮瞎了我们所有人的眼,小弟实在是佩服不已,这八千两想必对猪公子是小意思。小弟先前自不量力,与猪公子争,如今想来,无非是以卵击石而已。小弟在这里敬猪公子一杯,权当小弟给您赔罪了。相信猪公子大人有大量,必不会与小弟我计较的。猪公子花了八千两抱得美人归,小弟着实羡慕啊。” 八千两就这样甩出去了,任谁都得肉痛,可云七夕这番话把那猪公子捧得心情舒畅。在众人的围观下,他状似大度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云七夕看了一眼那见了底的酒杯,高深一笑,竖起大拇指。 “猪公子,有气度。” 猪公子想起自己八千两换来的女人,既然花了大价钱,必然得从女人身上讨回来才行,让他好好爽快爽快才值当。 他盯着牡丹那双撩人的大白腿,眼神越来越热,冲到台子边就去摸牡丹的脚,吓得牡丹直跳脚,尖叫不止。 围观众人虽是自己得不到,却也看得眼热,看牡丹那莹白的双-腿在台子上直跳,大家哄然大笑,人性好-色的本能,都恨不得那猪公子当场就把她给办了,他们也好看一场现场直播啊。 那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想必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当然,老鸨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她虽然是经营着风月场所,对那种污-秽的事情已是见怪不怪了,可是她还得把控好尺度,不能允许太出格的事发生。这毕竟是在京城,在天子脚下,来这里的也多是达官贵人,过分乱了,档次就低了,她不能污了贵人的眼。 于是她下得舞台来,借着给猪公子拍马屁的由头委婉拦住了已经兽性大发的猪公子。 “猪公子,您可真是最阔气的主,您别急,您既然如此喜爱咱们牡丹,牡丹也一定会把您给伺候好了。我这就让人把牡丹送到房间里去。” 说完她扭头朝那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立刻拉着牡丹往楼上走去,牡丹转身时,眼神复杂地云七夕短暂对视。 云七夕淡然笑着,笑得云淡风轻。 牡丹上楼时已没再挣扎,只是那一步步抬得极其艰难,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认命地挪动。 那老鸨又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猪公子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望着牡丹被送进房间,狠狠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迫不及待地上了楼去。 云七夕坐下时,石小六直擦汗,“好惊险,总算不用卖身了。” 云七夕笑睨他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 石小六叹了一声,“我哪儿能您比啊,我可还没娶媳妇呢,我也老大不小了,我们石家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我不得先攒钱讨一房媳妇么?” 云七夕剜他一眼,“这样说来,银子直接关系到你能不能娶到媳妇,更关系到你石家有没有后代了。” 石小六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如此。” 云七夕笑哼一声,“这倒是严重了,花了你的银子将直接导致石家无后,这个责任我可担当不起。算了,今儿你就管好你的钱袋吧。” 石小六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不要脸地贱笑了两声。 “那便让您破费了。” 云七夕撩着唇,斜眼看他,“想花我的银子?想得美。” 石小六被噎住了,“那是……” 云七夕笑得神神秘秘,“你看着吧,呆会儿我们一两银子都不用掏。“ 不知想到了啥,石小六表情有些震惊,凑过来小声道,“莫非您是要嫖霸王妓?” “去去去!”云七夕挥开他,眼睛眨了眨,“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情我能干吗?你也别问了,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七夕鬼点子多,石小六一直都是知道的,她越是神神秘秘地不说,他的心里就越是有些不踏实。 “先说好,我可不卖!” 云七夕好笑地瞅着石小六双手抱着自己的胸,一脸戒备的样子。 “石小六,你当真看得起你自己。” 被她这么一损,石小六顿时焉儿了。 那两个姑娘一个劲儿地劝酒,尤其是看到起先云七夕喊价那般阔绰的时候,更是打定主意要绑上这个金主了。 可是云七夕很有原则,愣是滴酒不沾,就连桌上的茶水也没喝过一口。 摇着折扇,她的视线慢悠悠地观察着翠柳居楼上楼下的动静,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地站起来。 “石小六,时候差不多了。” 石小六闻言,顿时严肃了不少,也跟着站起。 那两个姑娘本是想跟着起身的,云七夕却用折扇将旁边那姑娘的肩膀一按,顺带拿折扇调-戏般地抬了抬那姑娘的下巴,朝她坏笑着眨眼。 “乖乖在这儿坐着,等哥哥们回来。” 那姑娘娇羞地轻轻推她。 “那公子可早些回来啊。” 云七夕笑得迷人,“那是自然,怎好辜负了美人与春宵良辰呢?” 石小六真是服了她了,比个男人还会调-戏女人,这辈子真是投错了胎了。 云七夕风-流潇洒地转身,摇着折扇,领着石小六往二楼走去。 她走得缓慢,路过起先牡丹被带进去的那个房间,房间里似乎并无动静。她的眼底很快眯了一丝浅笑,缓慢地朝着回廊深处走去。 据石小六提前打探得来的消息,越是深的房间价格越贵,那些有钱有身份的人,稍微聪明一点的,来到这种场合都会选择低调。 她径直来到最后一间,站在门口,便听见有笑声传出来,听得出来,里面很是热闹,似乎男男女女有不少呢。 云七夕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邪气的光芒,轻咳了一下,拿折扇轻轻敲了敲门。 不知是里面闹得太欢了,还是敲门声音太小了,敲了几下,竟然没有反应。 云七夕无奈地叹了一声,退后几步,朝石小六使了个眼色,石小六意会,走上前去,一脚就踹开了门。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石小六当先跨进去,看着那一屋子淫靡场景,简直震住了。 “他-妈的谁啊?活得不耐烦了?”有人大声啐骂。 “不是他-妈的,是你-妈的。”石小六竟然接得极溜。 云七夕刚一跨进去,就被石小六这一句话给逗得笑喷了,同时她也被屋子里的场景都吓到了。 宽榻上,椅子上,床上,各种姿势地躺着七八个男男女女,女人们都不怕冷地穿得极少,白白长长的腿与男人交-缠在一起,男人们的衣服凌-乱,衣襟敞-开着。有女人正靠在男人怀里,将柔若无骨的手伸入男人的衣襟里,摸得男人一脸舒畅。也有女人正用嘴将酒液渡进男人的口中。更有甚者,女人正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做着运动…… 啧啧啧,果然,京城繁华的外表下还是隐藏着这么不堪的一面。 那个正被喂酒的男人被突然闯入的人吓得呛住,此刻咳嗽不止。 而起先暴粗的那个男人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赵大人,叶大人,雷大人,真是好兴致啊!哎哟,还现场直播呢。” 云七夕这么一出口,那个正要冲过来的雷大人顿住了。 这个雷大人官职六品,其他两位分别是朝中五品官员,云七夕少与朝中人接触,并不是人人都认识,之所以能够这么顺溜地叫出他们的姓氏,只因她先一步让石小六做过了解和调查。 “你谁啊?”这个雷大人虽是没再冲过来,语气却也不怎么客气,很明显,他不认识云七夕。 可另外两个就不同的,云七夕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赵大人,谁是叶大人,总之他们两个着急忙慌地撵开身边的女人,一边狼狈地爬起来,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 “皇,皇后娘娘!” 很好,还有人认识她,说明她这个皇后当得也不是那么没有存在感。 想到那个做运动的无疑是被吓得阳萎了,她在心里暗暗念了一声“罪过”。 那个雷大人听见其他两个这么称呼,神情有了几分惊慌和心虚。 “你,你真是皇后娘娘?” “你觉得呢?”云七夕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来。 那个赵大人和叶大人已经整理好仪容,走上前来,心虚又讨好地问,“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云七夕眼睛晶亮,愉快地弯着唇,眉梢一扬。 “我啊,扫黄!”</divclass=“alert-c“> 推荐好友墨紫辰的文《不要相信任何人》,直接搜索即可,这是一本悬疑文,作者笔力很棒,情节环环紧扣,写得很好,值得一看! 正文 第389章 论功分钱 于是,由皇后娘娘亲自策划实行的扫黄运动便首先在大燕京城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大燕从此迈入了史上最牛逼的新纪元。 话说当时,那几个大人初听“扫黄”二字,是一脸懵逼,二脸茫然。 最后当云七夕的各项扫黄政策出炉了以后,他们才算是明白了。总之,以后就得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就是了。 当日那几个大人灰溜溜地离开翠柳居,云七夕却是不慌不忙地找到了翠柳居的老-鸨凤霞。 云七夕这事儿办得低调,所以凤霞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意正将面临倒闭的威胁,想着先前云七夕开价的阔绰,猜想他兴许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所以那态度是十分地谄媚讨好。 “公子啊,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喜欢我们牡丹姑娘,只可惜……” “只可惜那猪公子财大气粗,势在必得,本公子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啊。”云七夕笑着接过了她的话。 凤霞也是一笑,“是啊,八千两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咱们翠柳居可不止牡丹一个好姑娘,公子你……” “连你也觉得八千两不少了是吧?”云七夕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凤霞俨然不知自己已经钻进了她的套路,下意识地点头,“是的,朱公子确实很是看得起牡丹。” 云七夕轻笑摇头,“若是没有我的抬价,牡丹的初-夜顶多只能卖两千两,是么?” 凤霞毕竟是老江湖,点了两下头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干笑了两声,“公子,我还有些事,您慢慢玩着。” 云七夕一把按住她,似笑非笑,“急什么?难道我算不上是你的客人?” 凤霞赔着笑,“公子您说笑了,您当然是我凤霞的贵客。”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我呢,你倒是说说,若是没有我,你是不是不能收得八千两?”云七夕不依不饶。 凤霞的面色有些复杂,“是倒是,不过……” “是就行了。”云七夕再次打断她,“今晚这场拍卖,我也算是立了一功,你觉得八千两全放你一人兜里你过意得去?” 到此时,一直在旁听的石小六也终于懂了云七夕的套路了。 “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凤霞装糊涂。 云七夕眯着眼一笑,“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不明白呢?既然有我的功劳在里头,你不觉得这八千两应该分我一份么?” 提到利益瓜分,凤霞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打量了云七夕一番。 先前她之所以对她客气,是因为她以为他是一棵摇钱树,没想到他还反而打着她的银子的主意。 她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轻蔑。 “公子,可没有这样的理,我开这翠柳居这么多年了,可还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呢。” 云七夕并不理会她的态度变化,依旧笑着。 “没听说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我啊,你以为随便一个人来抬抬价,那猪公子就会傻乎乎地一路往上跟么?抬价是要谋略的,若不是我拉仇恨拉得好,让他急红了眼,他会下这个血本?” 好像越说越有理,凤霞好像无话可说了,可是她也是个精明的人,到手的银子要让她拿出来瓜分,这怎么可能? 她霍地站起身,态度也不再客气。 “公子,你别再说笑了,若是来我翠柳居玩耍的,我欢迎你,若是来找茬的,我也不是个怕事的主。” 云七夕自然明白,这翠柳居能在京城开了这么多年,必然是有底子的,看凤霞的态度,恐怕她还有很硬的后台。 当然,云七夕是不怕什么后台的,因为她的背后有着大燕最硬最强大的后台。 正如张沁雪说的,有权确实很了不起呢。 不过,她自是不会急着把身份亮出来,那就不好玩耍了。 云七夕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笑道,“你不愿意分享也没关系,我便在这里等猪公子出来,有两件事,我想我还是很有必要告诉他的。” “公子,请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凤霞突然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她一紧张,云七夕唇角的笑弧就更大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要对她说什么?”她明知故问,随后不再看她,“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可不习惯抬着头和人说话。” 凤霞纠结了一会儿,终是又重新坐了下来,毕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她虽不怕事,但也知道有些时候要懂得适时地退让。 “公子,咱们就不要绕圈子了,你之前的话,我就只当听了个笑话,我们翠柳居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我并不想与任何人撕破脸皮。” 云七夕眨了两个眼睛,笑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呆会儿就告诉朱公子两句话,第一名,我跟你们是一伙的。第二,那个牡丹,她根本就不是处。你说如果朱公子知道了这件事,你那八千两银子还稳当吗?” 凤霞顿时一脸震怒,虽说她第一句是在胡扯,可是第二句却是一个事实。 若是朱公子知道了这件事,不但八千两白银没了,恐怕还得把翠柳居给砸了。 好歹是老江湖,受人威胁,却还镇定。思来想去,她咬了咬牙。 “好,我就分你一百两。” 云七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百两?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凤霞受人威胁本就不爽,这会儿更是激动,声音也不由提了起来。 “一百两银子一个叫花子可以活大半辈了了,有这样打发叫花子的?” 云七夕也不反驳,只是摇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一千两!” “……” “二千两!”凤霞语气已重。 “……” 云七夕翘着唇不表态,很明显对这结果并不满意。 凤霞又吸了口气,按耐住情绪问道,“好了,五五分总可以了吧,公子,我是生意人,做生意赚钱并不容易。” 云七夕瞟了一眼她那不悦的神色,缓缓开口,“上阵打仗,都论功行赏,我们就不能论功分钱?” “论功?怎么论?” 云七夕清了清嗓子,极是耐心地解释道,“你看啊,在我开口之前,原本两千两已经一锤定音了,那两千两没我的功,我也不揽,可是之后那朱公子一再加价,最后直接加到八千两可全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那两千是你的功,之后加的六千是我的功,你能否认吗?” 凤霞明白了她的意思,显然是不同意的,重重一哼,“公子,你这样可是太过分了。” 云七夕轻笑,“我过分么?我只是拿走我应得的一部分,哦,对了,货是你的,这样吧,我再让出一百两,我只拿五千九好了,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凤霞的肺都快给气炸了。 这叫公平!这叫公平? 凤霞一拍桌子站起来,她为了那八千两银子乐呵了半天,这会儿要让她吐出来,简直做梦。 “公子,我看你是存心来找茬的,来人啊!” 她这话音一落,就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几个壮汉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这翠柳居里养的打手。 这种娱乐场所,为防有人滋事,也为了治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养几个打手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这样的戏码,云七夕想说,她在电视剧里看得实在太多了。 石小六条件反射地挡在了云七夕的面前,“要动手是吧?来啊,左右你们翠柳居也快关门大吉了,趁早砸掉了事。” 这话听得凤霞眉头一皱,又不动声色地将云七夕和石小六两个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她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京城里稍有背景的人她都认识,这两个男子着实面生。她真的不相信他们有什么背景,可是云七夕那高深莫测的笑意让她隐隐不安。 “凤霞姐,你闹这么大的动静,是想把朱公子给引下来吗?” 凤霞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朱公子所在的那个房间。神情里的那一抹心虚没能逃过云七夕的眼睛。 “凤霞姐!”有壮汉大概是看不下去云七夕的嚣张了,喊声里有催促她下令的意思。 云七夕依旧半点不惊慌地慢摇折扇,语调平静。 “凤霞姐,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钱都不能解决的问题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问题,你说呢?” 那壮汉一个个横眉怒眼,拳头紧握。 “凤霞姐,何必听她废话那么多,先收拾了这小子再说,敢来翠柳居滋事,不想在京城里混了。” “奶奶的,凤霞姐,让我马上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正在这时,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地从门口冲了进来。 “李大人,你们这是?” 领头的是京城府尹李厚良,凤霞心知不妙,走上前去打招呼,可那李大人并不理她,而是面色凝重地径直向云七夕迎了去,态度小心谨慎。 “下官……” “见过李大人,李大人叫我小七就好。” 云七夕比李大人先一步行了礼,石小六也及时提住了李大人想要跪下去的身子,补充道,“我们都叫她七公子。 “七,七,七公子……”李大人低着头,冷汗直冒。 正文 第390章 老公,干得漂亮 看这李厚良对云七夕的态度,凤霞心头暗暗吃惊。 莫非这七公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李大人这是……”云七夕明知故问地看着整齐肃立在两边的官兵。 “回皇……”李厚良顿住,猜想云七夕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清了清嗓子,及时改了口。 “七公子,如今百姓生活淫靡奢乱,世风日下,不利于大燕的长治久安,本官为官数年,也有不察不罪,如翠柳居这般地淫-乱场所,实在有必要好好地整顿清理。” “整顿清理?”这四个字把凤霞姐惊住了,她开了翠柳居这么多年,何时听说过需要整顿清理。 她处变不惊,赔着笑地走上前来,“李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我们家水仙惹了李大人您不高兴了……” 李厚良咳嗽一声,阻断了她继续说下去,心虚地瞄了云七夕一眼,朝凤霞重重一哼,“不必多说了。” 云七夕暗暗好笑,听凤霞那话的意思,这李厚良也是这翠柳居的常客了,而今日突然亲自带兵闯进来,扬言要将翠柳居整顿清理,凤霞应该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李大人,您看能否借一步说话。”凤霞上前一步,意有所指地低声道。 李厚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此时此刻,当今皇后坐阵在此,他哪敢轻易放水? “不必说了,去,把你的那些姑娘们都叫下来,一个都不能落下。” 凤霞见李厚良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好照做。心头却在暗暗猜测,这七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李厚良见到他都十分恭敬,甚至还带着几分畏惧? 凤霞朝身边的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去,按李大人说的做。” 几个壮汉只好去把姑娘们一个个地都叫了出来,那些的姑娘边下楼梯边整理衣服,看样子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很快,姑娘们便站了一大排。 “都在这里了?”李厚良问。 凤霞心虚地点点头,“是,都在这里了。” “至少还少了一个吧?”云七夕懒洋洋地扫向凤霞。 凤霞自是知道她指的是谁,也明白自己可能得罪了大人物了,看了旁边那汉子一眼,那人意会,上得楼去,把牡丹叫了下来。 牡丹还是先前的一身打扮,穿得十分清凉,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面纱下的眼睛略带紧张和不安地看着大厅里的一切。 带她下来那汉子强势地将她推着站在了姑娘们一堆,然后在凤霞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凤霞脸色顿时一变。 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云七夕轻轻撩唇。她虽是听不见,却能猜到那汉子说了些什么。 想必刚才他去叫牡丹的时候,一定看到那猪公子睡成了死猪。 牡丹站定后朝云七夕看过来,那一眼眼神很复杂。她不是个笨女人,一定猜得到猪公子之所以睡死了,跟先前云七夕敬他那杯酒有直接关系。 “李大人,你看姑娘们混生活并不容易,还请你……”凤霞还想争取什么,李厚良坚决地抬手拦住了她。 李厚良从一排姑娘们面前缓步走过,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听好了,当今皇上圣明,为了肃清大燕风气,特令清理妓-院等淫-乱之地。从今往后,京城里不得有妓-院,女人不得在各种场合卖身,若有违背着,必当严惩。” 李厚良那铿锵有力的声调将自个儿都感染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正是那世上最刚正,清廉的父母官儿。 凤霞的脸色顿时白了。 而好些个姑娘听完却是突然愁眉不展。 有人在小声嘀咕。 “我们不做这个做什么呢?女人谋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呢?” “是啊,是啊。”好些个也跟着附合。 其中一个姑娘看着李厚良说道,“李大人何必这样赶尽杀绝呢?” 睢她看李厚良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云七夕猜测,她应该就是凤霞口中的那个水仙了。 李厚良躲闪着她的目光,轻咳了一声,“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燕的长治久安,下定决心肃整风气,大家不必多说了。” 自单连城上位以后,走的第一步棋就是清理官场蛀虫,整顿为官作风。 扫黄是在云七夕建议之下的第二步,在她看来,封建社会,男人不但可以三妻四妾,还可以大方出入风月场所,实在对女人来说不公平,也不利于家庭的和睦。尤其她今日还亲眼见证了一起逼良为娼的事件,就越发觉得封建制度对女人的不公。也更加坚定了她要走这一步棋的决心。 她早就料到,扫黄政策会让男人们哀声一片,因为这意味着他们那任君风-流的日子到头了,可她是万万没想到,女人也有反对的声音。 古代的女人,一入风-尘,名节尽失,便没有洗白的一天了。她们该何去何从?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咳! 云七夕清咳一声,“李大人,可否容小弟说一句?” 她自称小弟让李百姓良受到了惊吓,微低着头,“七,七公子,您但说无妨。”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既不违背皇上的意思,又不用解散翠柳居。” “哦?”李厚良不懂。 云七夕平淡的视线移向凤霞的脸,意味深长地道,“只是不知道凤霞姐想不想保住这翠柳居了?” 先前那凤霞与云七夕闹得不得不痛快,差点儿大动干戈,谁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而此刻听这七公子的意思,她似乎可以挽救翠柳居的生死? 凤霞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转圜的机会都递到了她的眼前,她自是不能轻易放过。 “七公子,您请说!只要能不解散翠柳居,我凤霞一定会好好感谢七公子的。” 凤霞这话意有所指,云七夕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李厚良说道,“李大人,整顿风气是皇上英明,可是这些姑娘们该何去何从,该如何谋生,确实也需要考虑。” 这话说到了姑娘们的心坎儿上,她们纷纷点头,“是啊,我们总要吃饭吧,如我们这样的人,都是被人瞧不起的,靠不住任何人,只能靠自己,如果这口饭都没得吃了,我们就真是只要等着饿死了。” 大家都看出这个七公子不是一般人,甚至能左右李大人的决定,又听她说有办法保住翠柳居,都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云七夕淡淡一笑,“其实很简单,改行就是。” 姑娘们对她所说的改行似懂非懂,凤霞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黯然,“大家都没有一技之长,改行谈何容易?” “不懂没关系,可以培训上岗啊!”云七夕笑道。 培训上岗,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又是一个新鲜词。 云七夕的视线扫过那一排在巨大变故下神色各异的姑娘们,最后定在牡丹的身上。 “这样吧,在场的姑娘们,有想离开的,就自由离开,若是觉得无处可去,想留下来的,也随自己的意愿,李大人回去向皇上禀明这一切,请皇上着人安排这些姑娘们学习一技之长,好为以后谋出路?” 皇后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李大人哪敢有何异议,当即便点头。 “是,七公子确实想得很周到,这样的处理方式也非常合理,本官明日就将此事奏请皇上。” 李厚良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牡丹就突地朝门外冲了出去。 她还光着脚丫子,却跑得那般利索。 刚才云七夕已经说得很明确,是走是留,全凭个人意愿,不得强迫。所以她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却没人敢拦她。 最后,这些姑娘们走了五六个,还剩下七八个无处可去,选择留了下来,等待云七夕所谓的那个培训上岗。 那些当天在翠柳居快活的男人倒了霉,被李厚良带来的官兵带了回去,关押七日,杀一儆百。 离开时,凤霞找了个机会将个小木匣子塞到了云七夕的手里。 “七公子,先前是凤霞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七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七公子以后多多照拂。” 云七夕掂了掂那小木匣子,并未打开,只是冲她微微一笑,赐给她一个“挺识时务”的眼神,便潇潇洒洒地出了翠柳居。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云七夕已经是皇后了,按理是啥也不缺了,可她这贪财的本性显然已经是根深蒂因。 曾经有人总结过,她爱的不是财,爱的是敛财成功后的那份成就感。 说得还挺有道理! 石小六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对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翠柳居斜对面的怡红院同样盛况空前,门口站了一排衣衫不整的男人,有些不乏是非常有身份的朝廷官员,个个低着头不敢见人的样子。 白日里,云七夕提议扫黄的时候,简直与某人一拍即合,并当即决定分头行头。她从承乾宫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头就开始谋划行动细节了,所以被小路子见到一脸心事重重,产生了误解。 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怡红院里走了出来,一身尊贵英姿,走到哪里就像是发着光似的,简直让人不能忽视。 云七夕当时心情特别好,一时激动,奔过去就搂着某人,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老公,干得漂亮!” 然后,在一部分人震惊且尴尬的目光里,她似乎才想起来,她这会儿是一个男人。 正文 第391章 已经没有什么对我很重要了 于是那日以后,坊间隐隐流传着一些传言。 说皇上之所以除皇后以外,再不纳后宫,是因为皇上喜欢男人。 当然,这些话是不敢往宫里传的。云七夕是听小路子说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有人自作聪明地给单连城挑了几个样貌姣好的小倌儿送来,以为是投其所好,结果被恶狠狠地轰了出去。 听完之后她差点没笑死!想他一高冷尊贵的皇帝形象就这样被生生地破坏了。 这事儿怪她,可她真不是故意的! 再说那日由皇上和皇后亲自查办的扫黄事件,当时被查到的官员有不少,由于此事来得突然,一个个简直措手不及。 当然,那种花街柳巷的风-尘场所,在古代这种大环境下从前是被允许的,这么多年来,男人在外风流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来了个“扫黄”,一石击起千层浪。 女人们高兴了,男人们痛苦了。 云七夕觉得,没下一道“一夫一妻”的政策都已经是手下留情。她明白,治病跟治国是一样的道理,这药不能下得太猛,得一步一步来,政策的制定得符合整个国家的国情。 过惯了风流日子,突然要让那些男人们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岂不是跟受刑似的?所以也有人会顶风作案,被查到的结果是什么,既要关押,又要罚款。所罚之款项全部用来资助下岗再就业的培训工程。 云七夕首先扩大了芸姨的锦绣坊,让愿意学习女红的女子去免费学习。另外又开设了一些就业上岗培训,而很多的职业对这些古人来说都极其新鲜,比如,美容师,营养师,产后护理等。 那些因政策下岗的妓-女们,云七夕根据各自所长,培训她们的才艺,为她们量身打造了一些职业,比如车模,马模,服装模特儿。 从前那些生意人,只知道卖自己的东西,哪里知道卖个衣服,卖匹马还可以让模特儿来造势? 不仅发展了工商业和服务业,朝廷也支持农业大力发展。 所谓民以食为天,农业才是国之根本。不但减税,还有奖励,这大大调动了百姓们务农的积极性。 总之整个大燕都因为这位皇后娘娘,有了很大的改观。一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东西经过试行,证明效果很不错。 从此,整个大燕的风气正了,女人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再只靠着男人。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就得付出努力,整个社会都是满满的正能量。 这一刻,云七夕心中的成就感不是从前的任何成就可以比拟的。所谓一人富不叫富,大家富才是富,大燕也进入了最鼎盛的时期。 春暖花开,百花齐放,新兴行业的影响力从京城蔓延开来,直到覆盖了整个大燕的版图,连其他的邻国也争相效仿。 春耕时节,整个大地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充满了朝气,也充满了希望。 唯有跪在红梅峰脚的那个女人,她似乎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希望。 日暮西下,又是一天过去了,她再一次失望了,只好站了起来。 由于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了,起来时她险些站立不稳,靠着山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挪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单子隐站在水井边,听见脚步声,看见那抹纤瘦的身影踏着暮色归来,神情悲伤。 这些日子,日日重复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失望,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将手中的水桶丢进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往屋里去。 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云揽月看见这一幕,一惊,慌忙跑过去,要将水桶从他手中抢过。 “子隐哥哥,让我来,您怎么能做这么粗俗的事情,会脏了您的手。” 单子隐却没有放手,平淡一笑,“我怎么不能做?这些事本来就应该由男人来做,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废人,什么也做不了?” 云揽月慌乱地松了手,“不,不是,我……” 单子隐提着水桶往里走,倒入了厨房的水缸里。 云揽月有些难过,“子隐哥哥,您是何等尊贵之躯,如今却过着这般贫苦的日子,实在是太委屈您了。” 单子隐手中提着空桶,背对着她,背影有些苍凉。 “普通人家不都是这般过日子的?可我连普通人都不如。” 云揽月摇着头,咬着嘴唇,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子隐哥哥,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打动华神医的,他一定同意治你的。” 单子隐缓缓地转过身来,自嘲地一声冷笑,“已经不重要了。” 云揽月一时激动,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大概又觉得不妥,才又几分局促地松开了。 “子隐哥哥,你千万不要放弃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其实这些日子,她日日说这句话,如今说得自己都快没有信心了。 华千秋已经回到红梅峰好些日子了,她每日去红梅峰苦苦哀求,可他真如传言那般古怪,始终不肯现身,她想上山去,就被他的徒弟拦在了山脚,根本不给她机会。 每次单子隐难受的时候,她都多么想代他难受,她恨自己太过没用,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今她们身上能当的东西都已经当得差不多了,可是求医的事却一直没有进展,再这样拖下去,他们就快要没米下锅了。 这些情况,云揽月虽然没有说,但单子隐也是知道的。 次日,单子隐递给她一块玉佩,“去当了吧。” 云揽月盯着那玉佩使劲儿摇头,“不,不可以,这玉佩对您很重要,绝对不能当的。” 单子隐唇角微动,牵开一抹苦涩的笑意。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对我很重要了,如果人连活着都困难,又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去吧,当了在村里的酒坊里买两坛子酒,我酒瘾犯了。” “子隐哥哥,你身体不好,不要喝酒吧?”云揽月小意劝他。 单子隐凝视了她一会儿,黯然地别开眼,轻轻一叹。 “你可以不去的,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没有权力命令谁,你也可以不用服从我,说到底,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 这话说得严重,吓得云揽月赶紧接过玉佩,“我去,我去!” 临走时,她在那块破了一角的铜镜前戴好了那张人皮面具。 但凡是要出门,她都必然会戴上人皮面具,以免她的脸引起旁人的侧目。 去集市一个来回得走大半天,取了酒回来时,已经快天黑了。 刚走进院子里,便闻到了一阵肉香。 云揽月已经有很久都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了,突然间肉香入鼻,五脏庙都开始闹腾了。 她加快脚步朝着炊烟袅袅的厨房走去,脚步却顿在了门口。 透过薄烟弥漫,云揽月怔怔地望着那坐在灶头前,正往灶里添着柴火的人。 他从前英姿风华,尊贵无双,受万人景仰。在她的眼里,他从来都是最优秀,最耀眼的。他从来十指不染阳春水,可是此刻,他挽起半截衣袖,拿起柴块儿往灶里送。 云揽月甚至觉得,他此刻像一个夜幕降临时烧热了锅灶等待女人回家的普通男人。 她抱着酒坛子看呆了,看得眼眶有些发热。 单子隐被灶里突然钻出的一阵烟呛得直咳嗽,就站了起来,准备去揭锅盖。云揽月的“小心”二字还没出口,便见他刚触到锅盖的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云揽月赶紧放下酒坛子,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有没有烫到?” 单子隐轻轻摇头,那丧气的表情像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云揽月将他推到一边,“我来吧。” 她手里包着一张帕子,捏着锅盖鼻子将锅盖揭开,顿时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哇,好香啊!子隐哥哥,是鸡啊。” “今天我在院子后面发现了一只野鸡。” 云揽月回过头来,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子隐哥哥,你好厉害啊,不仅抓到了野鸡,还能炖得这么香。我从来不知道子隐哥哥你的厨艺这么棒,我闻着这味儿,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她故意夸张的语气让单子隐有些尴尬。 他从不会下厨,云揽月刚开始也是不会的,可他们总要吃饭,被一群下人们伺候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多不会的东西都得学起来。 这些日子,单子隐偶尔看云揽月下厨,也了解了大致步骤,今日炖这一回鸡汤,他是很忐忑的,很怕做得难吃。 从前身居高位,处理过很多的大事,他都没像这样忐忑过。 云揽月兴奋地拿着筷子尝了尝味道,单子隐仔细地盯着她的表情。 尝过之后,云揽月的眼睛微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我觉得呢,吃鸡要喝汤,有必要熬上一大锅汤,嗯,就是这样。” 说着,她掺了两大瓢水进锅里。 而单子隐也是明白了,想必是咸得下不了口。 当鸡汤终于端一了桌,云揽月将酒坛子抱过来。他们刚刚落坐,还没来得及开动,便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divclass=“alert-c“> 推荐好基友提莫莫提的文《站在阳光观望爱情》,喜欢现代言情的可以去看看,故事不错! 正文 第392章 这都只是命 单子隐眉目一沉,捏紧手中的筷子,警惕地盯着门口。 云揽月也是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们来到这里这几个月,一直活得小心低调,除了她有时去集市上买些东西,他们基本从不与陌生人接触。 来人会是谁? 难道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敲门声已经急促响起。 “屋里有人吗?”一个颇有力量的女人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云揽月与单子隐对视一眼。 屋子里点着灯,厨房里恐怕还有余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来人肯定是知道屋里子有人的。 敲门声越来越重,来人似乎越来越没耐心了。 单子隐给云揽月递了个眼色,她才咽了咽口水,嗓音发紧地回了一句,“谁啊?” “我是张婶儿。” 来人一回答,云揽月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关于张婶儿,她是知道的,是一个村子的人。云揽月出门时碰见过几次,听见别人叫她张婶儿,所以知道她。 他们的住处很偏,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家,相对来说,这个张婶的家算是离他们近的。可是她与她从未有过交集,这个点儿已经不早了,她上门来做什么? 云揽月起身去打开了门,那个穿着粗布衣衫,身材微胖的张婶儿不怎么客气地就冲了进来。 “哟,在吃饭呢?吃的什么东西呢这么香?” 她说着几步走到饭桌前,往桌上那么一瞧,瞧见那汤钵里的鸡爪子,双眼一横,顿时就骂咧开来。 “杀千刀的,果然是你们偷了我的鸡,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的鸡,就被你们给炖了,你们简直不要脸啊?” 鸡? 云揽月和单子隐同时望向桌上的那一钵鸡汤。 不是野鸡么? 看二人那一脸茫然的状态,那张婶儿叉着腰,横眉怒目地指了单子隐又指云揽月。 “怎么?有胆做没胆承认啊?看你们长得倒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手脚这么不干不净,鸡汤都摆在这儿了还想耍无赖是吧?” 云揽月是绝不会相信单子隐会去偷别人的鸡的,即便饿死,他也不会这样做。 他虽然如今落魄了,可是他仍有他的骨气和自尊。 “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轻轻来到我们村子里好吃懒做,啥也不干,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莫非你们也是你娘偷人偷来的?偷得脸都丢尽了从"pi yan"儿里生出来的吧?” 张婶儿的话一句比一句粗俗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云揽月看着她眼神直飙火,双拳也不由握紧了。 单子隐是什么身份,从前是太子殿下,是坐拥江山的皇帝,受万人景仰,如今却被一个村妇指着鼻子辱骂。 听着张婶儿粗俗刻薄的骂语,单子隐一双薄唇抿得死紧,神色有些难堪,更有几分被张婶儿骂得不知如何回应的窘迫。 云揽月涨红了脸,既气愤,又委屈,她替单子隐感到委曲。 “你凭什么说是你鸡?你今天丢了鸡,见我们家今天刚好炖了鸡,就说是你家的,你凭什么断定?有什么证据?有你这样随便侮辱人的吗?” “证据?”那妇人语调尖锐,斜她一眼,嘲讽冷笑,手往门外一指。 “我眼还不瞎呢,褪下的鸡毛还在院子里摆着呢,我那黑毛母鸡就是被你给们残害了,不要脸的东西,你娘偷人偷来的,把你们生残了,生了三只手是吧?” 张婶儿一骂就简直没完没了。 她提到鸡毛,难道这鸡真是张婶儿的?云揽月忐忑不安地去看单子隐。 “今日这只鸡是自己走到我屋子后面来的,我以为是一只野鸡,并不知是你的鸡。” 张婶儿骂了这么久,单子隐第一次开口解释。 解释完张婶儿却是夸张地哈哈大笑。 “哈哈,你可真是笑死人了,长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野鸡家鸡都分不清么?你要撒谎也找个像样儿一点儿的借口,三岁小孩子儿都唬不住。” 单子隐从小长在宫廷,分不清野鸡家鸡不是正常么。 云揽月心中被一腔怒火塞得都快爆炸了。她真是很想大声告诉她,站在她面前的是先皇的亲骨肉,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可是这话她不能说,若是说了,必然会惹下大祸。 “今儿这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鸡被你们给炖了,你们今儿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就报官去。” 不,她不能报官! 这件事若是惊动了官府,那他们就暴露了。 “你别报官,我们确实不知道是你的鸡,这样吧,这鸡就当我们买了。” 云揽月说着拿出钱袋来掏银子。 今天那个玉佩当了不少银子,买了两坛酒,还剩下不少。 张婶儿的目光在二人脸上看来看去,看出提到报官,他们有些紧张,不由露出一抹算计的奸笑,并不接过云揽月递过来的碎银子。 “我那黑毛母鸡我可喂了一年多了,还指望着它下蛋呢,我自己都没舍得杀,你们就这么给我炖了,拿这点银子就想了事?” 她一边说一边贪婪地看着云揽月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目测里面应该有不少银子。 “张婶儿,你可别太贪心了,我给你这银子,买几只鸡都够了,你还嫌少?” 云揽月看出了张婶的贪婪,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钱袋。 那玉佩已经是他们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还指望着这一袋银子呢。 过了这么久的清贫日子,她俨然已经学会了精打细算。 张婶冷冷一哼,“我那黑毛母鸡可不是一般的母鸡,若不是被你们炖了,它还不知道要下多少蛋呢,更不知道要孵多少的小鸡呢?就你这点银子,自然是抵不了的。” 云揽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张婶儿。 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算帐的,关键那张婶儿还说得一脸理所应当。 “如果你们不肯赔的话,那我也只好报官了。” 张婶儿说完作势往外走。 云揽月紧张地一把拉住她,“别,张婶儿,你别报官,这样,我再多给一些。” 她赶紧打开钱袋子,又拿了一块儿碎银子出来,可张婶儿明显还是不满意。 而云揽月手上的银子却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银子只有这些,远远超出了你那只鸡的价值,这个我想你是清楚的。” 单子隐手指捻着指尖的银子,慢悠悠地看向张婶儿,语调不急不缓。 可正是他这不紧不慢的语气却是让张婶儿的底气不足了,恍惚觉得面前这男人不简单。可她哪里又肯轻易放过这个发横财的机会?更何况,她断定他们是害怕她去报官的。 于是她再次挺起了腰干,哼了哼。 “我说了,我那黑毛母鸡不是一般的母鸡,既然你们不想出银子,我也不想多说了,公堂上见吧。” 她再一次提步离开,这一次,她被一只更有力的手臂捏住。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满意要去报官,可以,那我不介意多一条罪名。” 张婶儿正茫然不解地看着单子隐,就突地觉得手腕吃痛了起来。她见他明明用了很大力气,可他面色却依然平静,眼神无波无浪。 感到手腕儿好似要断了,张婶儿这时心里才真的感到了害怕。 “你,你想杀人灭口?” 单子隐轻声冷笑,凉凉的目光瞥着她惊惶的样子。 “并不是没有杀过。” 张婶儿吓得浑身发抖,嘴巴都不利索了。 “我,我,我不报官了,我也不要银子了,你,你放过我吧!” 见她求饶,单子隐这才缓缓松了手。 “炖了你的鸡是我无意,既然鸡是你的,银子你该拿着。” 说着他将她的手心摊开,把那碎银子放在了她的手里。 张婶儿捏着银子,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逃也似地就跑了出去。 “这人可真是好笑,一只鸡还想讹我们多少银子?”云揽月看着张婶儿逃进夜色里的背影,想到她先前的粗俗骂语,还是气恨得紧。 单子隐已经走回饭桌前坐下,好似先前的一切不曾发生,淡淡一笑。 “过来吃饭吧,这鸡是我们花银子买的,吃得不亏心。” 云揽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关好门坐了过去。 话说是这样说,可云揽月夹在他碗里的几块鸡肉他却并没有怎么吃,倒是酒喝了不少。 他一个人静静地喝,一碗接着一碗。 起先云揽月闻见鸡汤的香味儿觉得口水都快掉出来了,可是这会儿见他只是喝酒,她也吃不下,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是她感觉得到他的苦闷。 如今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太过委屈。可真正委屈的还不是他如今受着这样的苦,而是他从小到大所执着的,所付出的,如今都只化为一声叹息了。 命,这都只是命! “揽月,觉得苦吗?”不知喝了多少之后,他突地开了口,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平静。 云揽月心中本是思绪万千,他突地发问,她有些茫然。见他又是一笑,拿出一只空碗,倒满酒推到她的面前。 “你不必再去求华千秋了,你也不必再跟着我过这样的苦日子,喝了这碗酒,明日你就走吧。” 正文 第393章 只为当年那一眼 云揽月一惊,条件反射似地使劲儿摇头。 “不,我不走,子隐哥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都能过这样的日子,我也可以。” 说到此,她像是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眸子,轻声补充。 “只要有你在,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觉得苦。” 单子隐的唇角淡淡的笑容微有涩意,他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放下碗时,酒液滴过他的下巴。 “可是我觉得苦。” 此时的单子隐还很清醒,口齿清楚,眼神也很清亮,他说的不是醉话。 一个皇子如今过着连普通村民都不如的日子,当然会苦。云揽月望着他,心疼和愧疚的情绪在心里反复交加。 “是我没用,我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连吃好穿好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我真没用。” 单子隐突地笑出了声来,视线穿过昏黄的光线看过来。 “是你没用还是我没用?能过什么样的日子是男人的本事,日子过得不好只能说明我没有本事,从前那些辉煌,那些赞誉并非因我这个人,只因我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离开了那个宫廷,我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他低低地重复着,原本还有着一丝光彩的眼睛缓缓黯淡了下去,他摇头轻笑,笑得很凄苦,也很无奈。 云揽月心里酸涩不已,“子隐哥哥,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揽月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单子隐又是自嘲地一笑,“那是你眼神不好,如今跟着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没用的人,吃了这些日子的苦,你就该迷途知返了。” 云揽月幽幽地望着他,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扬起了一抹笑容来。 “子隐哥哥,我还记得七岁那一年,那是我第一次去猎场。你骑着马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远远地招手。马背上挂着的猎物在奔跑中摇摇晃晃,那些都是你的荣耀。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的笑容,真好看。那一年,你便在我心里了,一住就是很多年。” 她仿佛又忆起了那一眼,柔情似水的眼睛里闪动着惊-艳的光泽。 提到那一年,单子隐似乎也想到了那一年,微哽的嗓音里有着涩意。 “那时,我也以为自己很厉害,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出去,跟在一路的下人总能捡到猎物回来,可有时我明明看到猎物是跑了的。当时那丰收的猎物让我眼热,我实在想听到父皇的夸赞,想看到所有人仰望和惊叹的表情,我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那些真是我的成果。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母后提前安排好的。”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仰脖子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提起酒坛子又要再倒,云揽月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担忧地望着他。 “子隐哥哥,不要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单子隐的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还有更多的落寞,孤寂和苦楚。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醉了好啊,醉了比醒着好,醉了就会忘记很多事情,我确实想好好地醉一回。揽月,成全我!” 云揽月如被烫了手,猛地缩了回去,心头如被一根针狠狠地扎入。 他这话竟像是在放低姿态恳求她,让她的心阵阵地抽痛,再无法去阻止他。 或许,让他醉一场,暂时忘记一切,也是好的。 忘记了,就不痛了! “好,揽月陪你喝!”她提起酒坛子往自己的碗里倒满了酒。 可她终是很少喝酒,猛地喝了几口,就咳嗽不止,觉得喉咙口辣得慌,这辣味儿仿佛刺激了她的某一根敏-感的神经,让她的眼睛也跟着潮湿了起来。 她终是没喝多少,大部分的酒都被单子隐喝下了肚。当他再提着酒坛子往碗里倒时,却已经倒不出来了。 “来人哪,拿酒来!” 他似是有些醉了,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恍惚还是在太子府中,从未离开。 云揽月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毕竟不是太子府,她真的再拿不出酒来。 单子隐一手扶着空酒坛子,含着醉意的眼睛恍惚掠过那摇晃的火光,还有那桌上满满的几乎未动的鸡汤,大概又清醒了过来。 他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低低地苦笑,“我真是糊涂了。” 云揽月起身走过去,她虽是没有喝多少,却也有些醉意。 “子隐哥哥,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单子隐没有抗拒,任由她扶着往床边走,两个人都走得摇摇晃晃。到床边时,单子隐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倒在了床上,而云揽月则扑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实在眷恋,她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自打她的脸毁了之后,他们就不曾有过亲密的接触了,他似是嫌弃她,让她变得很自卑。后来他为了纳新太子妃,又将她废了,她更是连见他一面都奢侈,若不是有那个孩子,她几乎就见不着他了。 那一-夜,她把他从城楼上带走,辗转来到这里,却从来都没有睡在一起过。往往就是他睡床,她在地上打地铺,从不敢有逾越的想法。 可是她终究是爱着他啊,她也曾是他风风光光娶进门的妻啊。 如今的日子虽然苦了些,可对她来说,却也很幸福,至少,他是她一个人的,虽然,他大概已经忘了她是他的妻了。 思绪万千过后,她准备去打水来给他擦把脸,可她刚一起身,就被他伸手抱紧。 “别走!”他沙哑的声音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紧张地扑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的心跳声,可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更大。 她轻轻抬起头来去看他,只见他阖着眼,一动不动,就好像他说的不过是一句梦话。 是的,就算不是梦话,也是醉话。 可就算是醉话,也让她心神荡漾,血液翻涌。 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呼吸均匀,表情平静,像是已经醉得睡了过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云揽月近距离地打量着他。他一如既往的那般俊美,他的眉,眼,唇,鼻,他的轮廓依然是最美好的样子。 她有些贪婪地凝望着他,有些舍不得移开眼了。 盯着他呼吸清浅的双唇,他不由想起那个新婚之夜,这双唇也曾热烈地吻过她,吻遍了她的全身。 那是她的第一次,很痛,却也很快活。 想到这些,她的喉咙干得仿佛快要燃烧,脸颊越来越烫,脑袋恍惚,心跳加快。 她真的想他,这种想并非只是人生理的一种本能,而是因为他不是别人,是唯一的他,她爱的他。 缓缓地,她身体上移,凑近了他。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她对他的想法实在不算是一种亵渎。可是她却脸红心跳,偷偷摸摸地像在做什么坏事。 可是她已经阻止不了自己,觉得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诱-惑她去接近。 再次看了下他紧阖着的眼,她大着胆子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温温的,软软的,带着清咧的酒香。 只是轻轻一触,她已醉了。 人是贪婪的动物,总是得到了就还渴望更多,只是一下,远远不够。 正当她想要再来一次的时候,却不想单子隐突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得就好像从来没有醉过。 云揽月吓了一跳,“我,子隐哥哥,对,对不起……” 她惊慌地,羞窘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下意识想要逃走。腰身却已被扣住,一个大力地翻转,转瞬间已经变成了他在上她在下的姿势。 她还想解释什么,他已经低下头,一个火-热的吻代替了一切语言。 云揽月脑袋轰地变得一片空白了。他灼灼的气息,夹杂着清咧的酒香,几乎瞬间让她所有的感官都已沉醉。 他吻了她许久,吻得很动情,也很认真。 他该是醉了,如果是不醉了,又怎会吻她?可他那股认真劲儿却又不像是醉,那一丝不苟,或深或浅,时而怜惜温柔,时而激灵狂-野的动作,让人觉得,他并非只是酒后兽性发作,而是真的动了情,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动了情的。 吻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她,醉眼迷离地望着她,二人相顾无言,云揽月想到起先自己的行为可能已被他发现,还是窘得厉害,对上他的视线,跟触了电似的,想要避开,视线却又好似被吸住了。 单子隐突地抬手,修长的带着温度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她的发际。 察觉到他的意图,云揽月紧张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不要。” “别怕!” 单子隐带着酒意的声音哑哑地,安慰似地,很轻柔地抚过她的心尖儿,诱-人深醉。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未这样温柔地与她说过话。 “子隐哥哥,我,我怕吓着你。” 单子隐没有答话,却很坚持。 心里挣扎了半天,云揽月终于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 单子隐的指尖寻到那边沿一角,缓缓掀起了那张面具。 云揽月紧紧闭着眼,心里好似揣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紧张得都快要蹦出胸腔来了。 正文 第394章 只要有他,逃到天涯海角都可以 久久地,都没有动静,云揽月忐忑不安地缓缓睁开眼,只见单子隐正无比认真地打量着她那褶皱的半张脸。 “别看!”她紧张地伸手捂住。 单子隐低润一笑,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 “揽月,我发现……” 他磁性低哑的声音让她的骨子都酥了,可他欲言又止的话又让她很是紧张不安。 “什么?” “我发现你更美了!” 单子隐说得有些动情,云揽月心里一荡,却是黯然地垂下眸子,有些神伤。 “子隐哥哥,你又何必说这样好听的话来安慰我?” 单子隐轻笑摇头,“这不是安慰,再美的容颜也有衰老的时候,女人的美,美在心里。” 她还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他的唇就已经轻轻落了下来,落在她那褶皱地皮肤上,让她的心一下子缩紧,浑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微温的唇细细密密地吻过她的脸,好似是在用吻抚平她的伤。 清洌的酒香落在她的鼻端,让她升起一波双一波的眩晕之感。 他的唇从她的脸颊移到她因为紧张而不停颤动的眼睫上,再点过她的鼻尖,全程的动作都是轻轻地,充满了怜惜之感。 云揽月是爱他的,这样的亲密接触她何尝不想?她像是突然有些动情,一仰头,便噙住了他的唇。 他微微一怔,伸手取下了她的发簪,将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中,更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手轻轻摸到了她的盘扣,尽管不是第一次,她还是很紧张,连贴着他的那双唇,都傻傻地忘了动作。直到他的舌滑了进来,引得她身子直哆嗦。 与此同时,身上的束缚层层剥离,她羞涩难当,脑子一片空白,既被动又期待地颤抖着缩在他的胸膛下。 她虽然伤了脸,可身子还是美好的,十六七岁的年纪,曲线玲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白嫩如玉,光滑如瓷,有一种羞-涩的红晕从皮肤深处透出来。 他的唇一点点移下,熨过她精致的锁-骨,她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热。 她攀着他的脖子,羞-涩又难-耐地扭-动着玲珑的身躯,不经意间已是千种风-情,万般销-魂。 接下来的一切,是那样的顺理成章,鱼水相融,鸳鸯互戏。 简陋的屋子,简陋的床,没有暖炉却温暖如春。而此她身下的床已经化作一叶扁舟,漂浮在平静的大海上,轻轻地,一摇一晃又一荡。 没有江山,没有争斗,有的只是人间烟火,是平凡夫妻最美好的契合。 他一步步引领着她登上巫山,她好似看见了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美好风景。 他们浅浅地叹,低低地呤,或柔或狂,似泣似愉。 这一.夜,他是沉醉的,沉醉于并不完美的自己。他说,她更美了,他说,女人的美,美在心里。 风雨平静之后,她静静缩在他的臂弯,觉得今夜实在像一场旖旎的,温暖的,不真实的梦。 她也回想起很多的从前,那时,她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她恨不得驱开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可是她终究是管不住,她越抓得紧,他离她越远,他娶了一个又一个,她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那时,为了得到他,她也做过很多如今想来很荒唐的事情,那时她的心说大也很大,想当太子妃,甚至想做皇后,说小也很小,她的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她争斗,尖锐,刻薄,统统都是为了他。想来多么地可笑。 如今,条件不同了,她的想法也有所不同了。每日计划着过日子,想着如何利用着有限的银子让生活过得好一点,这就是穷人与富人的不同。 虽然清贫,可是反而比锦衣玉食的时候幸福。 她已经不奢求更多,有他在,平平淡淡地,就很好。 如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治好他的病,别无他求。 话说这几个月来,虽然她一直都没有求来华千秋给他治病,可是单子隐犯病的次数却反而少了,身体状况看起来也明显比之前好了一些。 兴许是老天爷垂怜吧,见他如今已经够落魄,不忍再让他受更多的磨难吧! 这一.夜,屋外的风吹得屋后的竹林沙沙作响,就像是催眠曲似的,使她睡得格外安稳。 更重要的是,有他在身边,他的心跳让她安心。 天还未明,云揽月睡得很沉,单子隐却在黑暗地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翻身坐了起来,将衣服裹在云揽月的身上,抱着她出了后门。 云揽月的肩露在外面,被风吹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此时他正扛着她往后面的竹林深处去。 她茫然地看着屋子越来越远。 “子隐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别说话。”单子隐低低地说。 走了一段,他终于将她放了下来。他们此时所在的地理位置略高,可以看见几簇火把正朝着他们所住的院子走来。 “官爷,就是这里,我张婶儿绝不诬陷人,是那人自己亲口承认自己杀过人的。” 张婶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紧接着便是粗鲁的踢门的声音。 “大人,没人!” “怎么可能?他们昨天晚上还在呢,这不,炖的鸡汤还放在这里呢,官爷,我可没有说谎啊。” 云揽月想起单子隐昨天是说了一句“并不是没有杀过”,没想到这个张婶儿就报了官。已经给了她不少银子,她竟然还是报了官,实在太可恶了。 若是他们此时还睡在屋子里,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单子隐倒还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淡淡道。 “将衣服穿起来吧,我们得离开,这里不能再住了。” “哦。”云揽月将衣服一层层地穿了起来,借着竹林里依稀的月光,她看见了自己身上异样的痕迹,不由又是脸颊一热。 她穿好衣服抬眼去看他,只见他靠在一根竹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院子的方向,虽是沉默不言,却不难看出他的苦涩与无奈。 平静的日子不长,他们又要逃亡了。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她不怕苦,不怕逃,只要有他,逃到天涯海角都可以。可他的心里应该多多少少会有些难过吧? 那些官兵们没找到人,有些火大。这个点儿本应该在温暖的被子里睡觉,却出来白白地跑了一趟,像是闹了一场乌龙,谁的心情也好不了,把那张婶儿一顿数落。张婶儿虽是很冤,却也只能忙不迭地道歉。 好不容易把官兵们打发走了,张婶儿过了一会儿,才后一步离开。 待整个院子都平静了,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们从竹林里下去,收拾了简单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拿走那张面具。 看到桌上的那钵鸡汤不见了,想必是被那张婶儿端走了,云揽月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真是!” 他们趁着天还未明,离开了这个他们已经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能去哪里呢?他们不得而知。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他们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料不准哪一天就被抓住了,那么他们的命也就到头了。这个事实两个人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有说穿。 再说大燕京城,一个小太监拿着一封信风风火火地往望春亭跑。 如今天气很好,春暖花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坐在望春亭里喝茶。 那个小太监在望春亭外打了个千儿。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瑞王殿下。” “起来吧。”云七夕道。 那太监看着单聪,“启禀瑞王殿下,您的信。” 单聪身边的太监走过去将信接过来,递到他手中。 只看一眼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单聪的神色里便有了一瞬间的复杂,这才将其打开。 云七夕笑眼瞥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聪慧的光。 “瑞王殿下,是你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吧?” 单聪淡淡一笑,坦然地将信展开放在她的眼前。 “是阿善,她说她要来京城找我。” 看着信上的字迹,云七夕突地乐了起来。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我写字还难看的女人,还是个公主,我这心里可总算是平衡了。” 单聪也是一笑,笑眼里波光闪动。 “阿善的汉语和汉字都是跟我学的,她刚开始耐心还好,后来嫌汉字难写,就不肯学了,能写得出来这样一封信,已是不容易了。” 是啊,对阿善这样一个外族人来说,确实不易了。 这封信阿善写得很简单,意思也很明了,这辈子无论他在哪里,她都跟定他了。 “阿善公主也是一个痴情之人,女人肯远走他乡,离开自己的亲人朋友来追随你,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你可别再辜负她。” 单聪优雅一笑,望着亭子外不远处的一簇迎春花。 “她真傻!” 坐了一会儿,云七夕起身离开,单聪侧过头去看她走在万花丛中的背影。一个背影,好似已令百花都失了颜色。 春暖花开,阳光普照,一切平静而安详。 京城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知道,同一时刻,不同的地点,正在发生一件大事。 正文 第395章 爷想与你对对子 一日后。 一人策马狂奔直入京城,在宫门下马,一刻不停地直接冲入正在上朝的太和殿,一路大喊。 “启禀皇上,虎城八百里加急!” 原来一日前,大燕临近乌尔丹的边境虎城发生了地动,也就是后世人称的地震。 这就是通讯落后的悲哀,直到一日后,虎城地震一事才被这封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城。 虎城,云七夕并不陌生,当日单连城出征乌尔丹,她跟着辎重营去找他,又计划送他一件大礼,当时就是在虎城实行的。 从大燕到乌尔丹,虎城是必经之路。 虽说古代人口并不密集,也没有高层建筑,不会因房屋坍塌造成大面积的人员伤亡。但听说地动引起了山体滑坡和南阳江江水暴涨,引起了严重的水涝灾害,如今虎城的陆路和水路都已经阻断,大批灾民从虎城逃出来。 这是自单连城登基以后发生的第一件棘手的大事。 当时在太和殿里,单聪主动请缨揽下前往赈灾的重任。 单连城本是考虑到他双-腿不便,想另择他人,可单聪很坚持。 “皇上,阿善信中提到她这两日便要从乌尔丹启程前往京城,臣弟怕她是被陷在了虎城,很是忧心,还望皇上成全。” 是的,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阿善确实极有可能刚好遇到了虎城地震。 若真是如此,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想必很难面对。 云七夕原本在花园里逗着铃兰玩儿。她将一只绑着彩带的藤球抛来抛去,一边被巧儿抱着的铃兰,视线骨碌碌地追随着藤球,不时咯咯地笑个不停。 早过了下朝时间,她才看到单连城回到承乾宫来,身后跟着几位重臣,个个面色严肃,问了小路子才知道了虎城地震的事。 他们应该一直在商量赈灾相关事宜,直到天黑都没人出来。整个承乾宫内都充斥着一派严肃紧张的气氛。 晚膳摆上来,冷了,云七夕却一直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地站起来,吩咐巧儿将铃兰抱去了怡月宫,自己径直朝承乾宫走去。 里面隐隐传出说话声,小路子站在门口,瞧见她跟瞧见救星似的。 “皇后娘娘,皇上自得到虎城地动的消息,一直滴水未进,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见小路子的话,云七夕不由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直接走了进去。 “皇上,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突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里面的讨论,大家都齐齐地回过头来。 历来后宫不可干政,可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很是不同。自单连城登基以来,颁布了很多利国利民的改革政策,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政策出自这位皇后娘娘之手。她的思想总是与众不同,除了扫黄让部分人心中暗暗不快以外,其他政策的确收效显著,所以大家对她是尊敬的。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惊觉时辰已晚,很是愧疚和不安。 “皇后娘娘说得有理,是臣等的不是了,皇上,您先用膳吧。” 单连城看向云七夕,神色里有一丝疲惫,原本严肃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什么都可以等,灾民不能等,你先吃吧。” 云七夕并不意外,淡淡一笑,“皇上真是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的明君。皇上可以饿着,臣妾饿一顿又如何?” 单连城继续指向桌上的地图,却似是断了片儿,忘了要说什么,终是无奈一叹。 “先用膳吧。” 云七夕面上宠辱不惊,两根手指却在身后愉悦地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他俩都是固执的人,可是他越来越固执不过她了。 单连城看出了她眼睛里的得意,不由苦笑,这大概就是被一个人吃定了的感觉吧。 “皇上,关于赈灾的相关事宜都已经商讨得差不多了,不如臣等先行下去分头准备吧。” 说话的是韦正卿。 在场的朝臣,单宏,单聪,单景炎,云冲,向飞,戈风都不是外人,其他人也都原本是晋王党,只有韦正卿是个例外吧。 在云七夕的印象里,韦正卿从前是一个孤高的人,如今看来,他也是一个沉着睿智,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他虽是已故皇后的亲哥哥,是单子隐一党的人,可自单子隐倒了之后,他很低调,没有为太子鸣不平,也没有在皇后死后哀泣。他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出了他对单连城的认可。 当然,也由不得他不认可,单子隐倒台已成事实,但凡他还有任何反心,都必然不会有好的结果。 单连城思虑了一下,点点头,“也好,虎城地动关乎众多百姓安危,各位爱卿辛苦了。” 待他们离开以后,小路子让人传了膳上来。 整个吃饭的过程挺安静的,两个人都好像在想着事。 吃完饭后,云七夕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单连城当先说道,“你不用说了,我不同意你去。” “……”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为什么?” 单连城看着她,用沉默表达了一切。 可云七夕也很坚持,“我不能不去。地震,也就是你们说地动,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尤其还发生了水患,极有可能连带着引发瘟疫,如果瘟疫起了,将一发不可收拾,大量百姓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你是皇上,你难道不在乎他们的命么?而且,地动过后,地质结构会发生一定的变化,该迁移的要迁移,有些事要未雨稠缪。”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一大摞,可单连城却始终沉默不松口。 云七夕情绪不佳地垂着眸子,又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他侧过头来询问地看着她。 “虎城离乌尔丹很近,离北狄也很近,我想处理好虎城的事以后,顺便去一趟北狄。” 她说得很认真,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嘻笑。 若说先前的任何理由他都可以拒绝,那么这个理由他却是怎样都无法拒绝了。 单连城伸手将她拉到近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臂圈着她的腰身,盯着她。 “七夕,你可以等过了这一阵再去北狄,现在水路和陆路都断了,那里很危险。” 她当然知道他是关心她,可是这个时代还有比她更适合去处理这件事的人么? 在他的怀里扭了扭身子,她故意忽略掉身体每一次接近他都会不争气地发软的反应。 “你说得对,那里很危险,可是你还有很多的子民在那里,他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面对天灾,他们伤的不只是身,还有心,他们很恐慌,很害怕,需要被营救,被安抚。我身为你的皇后,是你最好的代言人,皇后如果派皇后亲自去灾区安抚灾民,他们会觉得皇上是一个好皇上,你是知道的,民心很重要。” 她调侃似地眨眨眼,斜眼瞅他,“你如今可是皇上了,觉悟得提高啊。” 那放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着痕迹地紧了几分,同时他看她的眼神莫名浓烈了,声音低沉到蛊惑人心。 “我不想要民心,我只想要美人心,没看出来?” 云七夕没想到他也会在说正经事的时候这么不正经,顿时脸一红,压下心中羞臊,她傲骄地抬高下巴。 “美人心怀天下苍生,无心儿女情长,没看出来?” 玩笑般的一问一答,让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也松缓了下来。 软玉温香在怀,她的身上那种只属于她的女儿馨香实在让人心猿意马。单连城不由收紧双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也不知道虎城那里具体情况怎样了,赈灾物资至少也得一两天才能送到,到时那里又变成了什么样?百姓们是否能撑得住?” 云七夕心里惦记着虎城的事,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直到她说了半天都未有回音,她才偏过头去看,却见他正闭着眼用鼻尖摩挲着她的衣料,英俊的面容下,表情很沉醉。 “你……” 云七夕与他夫妻不是一日两日,自然明白他这会儿已经对她起了歪心思了。 谈着赈灾如此严肃的问题,他竟然如此不正经?想来,他在说美人心的时候,心思就可能已经跑偏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哦?” 云七夕想趁他色令智昏一锤定音。 单连城睁开眼,伸手扳过她的下巴,懒洋洋地凝视着她。 “历朝历代,从没有人当皇后当得像你这么辛苦,会不会太累?” 云七夕听罢,顿时眯起了眼,“怎么?你这意思是在委婉地表达后宫不可干政?” 单连城凑近她,气息有些重,“爷的朝政之事你还干预得少么?就差把龙椅让你坐了。” 他的薄唇隔着一根汗毛的微妙的距离在她的脸颊上徘徊,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云七夕身子发酥,却故作镇定。 “我的那个时代,比这里先进,我能处理很多你们处理不了的问题,你信不信我?” 他的移到她的耳畔,声音十分低哑性-感,“信。” “那我……” “七夕,爷想与你对对子。” 他这话来得不着边,云七夕懵了。 “啥?对对子?” 正文 第365章 赈灾 单连城抬手用他略微粗糙的手指抚摩着她的脸颊,眼睛有些发红,视线灼热。 云七夕就诧异了,这状态是想对对子? “你进来时不是出了一句上联?” 经他提醒,云七夕仔细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你说的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 “嗯。”他冷不丁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再加上他性-感的声音,云七夕直觉骨头都快酥了。 “你的下联是?” “妻是虎,爷是狼,一宿不睡想得慌!” “……” 云七夕到这一刻才蓦然发现,这位爷哪里是高冷啊,他根本就是闷-骚啊! 在某人抱起她往内殿走的时候,她下了结论。 “爷,你变坏了!” 单连城瞅着怀中那张有些郁闷的小脸蛋,眼底噙笑。 “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云七夕勾着他的脖子,饶有兴味。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的坏是跟我学的?” 单连城挑了挑眉,递她一个“难道不是”的眼神,将她放倒在了床上,人顺势就压了下来。 见他猴急,云七夕故意用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笑嘻嘻地打岔。 “爷,你还听过一句话吗?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已经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沙滩是什么知道吗?想来你是没有见过的,真可怜,啧啧,唔……” 他终是受不了她在关键时刻喋喋不休,不得不用这种屡试不爽的方式堵住她的唇。 在他火一般狂烈的细吻下,她终是很快沉醉其中。转眼间已是被翻红浪。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初歇,半刻,他却很快卷土重来。 云七夕觉得他今日跟磕了药似的,特别亢-奋。更像是一个久病之人,急于在她身上寻找到那求生的灵药。 她怎知,她的确就是他的药,她红润的脸颊,额前头发汗湿的模样,还有累极之后的喘吸声,都是催化他内心激-情的药。 两道急-促的喘息声很快又交织在了一起,整个内殿里都飘荡着丝丝甜腻腻的暧-昧味道。 “七夕,过了今夜,又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与你相见了。” 他突地附在她的耳畔,吻着她的耳廓,沙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这么一说,云七夕才又发觉,他的吻,他的气息,他卖力的态度,像及了在表达一种眷恋不舍。 在混沌中,云七夕领悟了半天才恍惚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唇角也翘开了。 “这么说,你同意我明日跟着他们一起去虎城了?” 单连城没有答话,只是热吻沿着她的发际线往上,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你说了那么多的道理,如果我不答应,倒是显得我不通情达理了。更何况,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会有很长的日子不答理我?” 他这话竟然说得有些可怜兮兮,言下之意是,他怕她不答理她。 他如今可是一国之君啊,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纳入后宫来,他却怕她不答理她。 云七夕的心里暖融融的,被触动,也被感动了,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不想自己的感动被他看出来,还嘴硬得说。 “那当然了,你若是不答应,说明你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不仅如此,还说明你自私,连我想去见我爹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你都不让我实现,我铁定一辈子不理你了。” “一辈子?”单连城突地停了所有的动作,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七夕,一辈子这三个字很严重,我要一辈子跟你过下去,你却一辈子不理我,那我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他一本正经地顺着她的话在调侃,听得云七夕的心里却是微微有些发酸,她却故意笑得明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说是你比较难熬还是我比较难熬?” 单连城似是思考了一下,盯着她,“你开心就好,别把自己憋坏了就是。” “哈哈哈哈……”云七夕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是啊,他真是太了解她了,她是一个害怕沉闷的人,而他却是一个相对安静的人,如果真的一辈子不理他,她一定会闷死的。 不过他先前说得那般肯定,表示不会同意,最后还不是同意了。 她能感到他的无奈,更能体会到他的那份宠爱,就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让她顺心,不想让她心头有一丝不快的那种宠。 想到此,她心中动容,抬起眸子,目光落在他突起的喉结上,那属于男性的特有弧度性-感且很有张力,她往上爬了一点点,趁他不备,突地吸住了他的喉结。 听见他闷哼一声,同时喉结上下滑动,她低低地一笑,小口恶作剧般地追逐着。 他刚刚平息下去的呼吸声又渐渐地急-促了起来,抱住他的那双手臂紧了又紧,恨不得把她溶进他的身体里。 她的唇如蛇信子,浅浅吐出幽浅却炙-热的呼吸,每一次都好似要融入他的骨髓里,好像身体已经被她彻底掌控,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无法再清醒过来。 他嘶哑且微颤的气息声,就如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人,在极度缺水的状况下张口大声呼吸着。 云七夕的身体与他紧密贴合,自然是能感应到他的变化。 她不遗余力地挑-逗着,低笑一声,心头有一种勾-引得逞的得意。 听见她的笑声,单连城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压下。 “小妖精,是你自找的。” 他哑得不像话的声音穿耳而过,云七夕还没来得及傲骄地回上一句什么,他新一轮的攻势再次掀起。 这是一种人生最独有的节奏,它最平凡,却也最动人,因为有爱,有怜惜,有不舍,因为对方独一无二,身心都只属于彼此。 这一晚,承乾宫内春宵帐暖,小路子在外面自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见到路过的太监和宫女,他都远远朝他们作手势,让他们自觉避让。 不因别的,只是不想旁人误会什么。 今日得了虎城地动的消息,本是一件悲痛严肃的事情,皇上和皇后却仍在承乾宫内寻-欢作乐,这若在外人眼里,必然会有看法,认为皇后狐媚,皇上昏庸。然而小路子自然是明白的,他们之间不只是爱欲。 起先他们交流了些什么,他一直站在承乾宫外,自然都很清楚,皇后娘娘是心怀天下的巾帼女子,皇上虽是不舍,却又知晓皇后娘娘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有理想有抱负,是不受束缚的女子,所以虽是不舍,却又更是尊重和理解。 在他看来,这帝后二人与寻常人家的夫妻也没有多大区别,他们也有爱欲,也食人间烟火。因为要分别,所以才更加不舍。 他虽只是一个太监,可是他懂。所以他听着皇上与皇后二人的韵事,也会听出一丝感动来。 赈灾的物资已经连夜准备好,次日一早,便在宫门口集结,准备出发了。 云七夕的出现多少让大家有些意外。 灾区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皇后却要亲自前往灾区? 不过,大家想想也都释然了,皇后娘娘自不是一般女子,她是吃得了苦的,去年不废一兵一卒打的那次胜仗,至今还被大家津津乐道。 赈灾之事不可耽误,云七夕上了马车。 她掀开帘子看出去,只见单连城与一众官员站在宫门口。 二人视线相撞,她能感到他沉着下的一丝不安。 昨夜说得多么潇洒,可是他终是不放心她,她是知道的。 她展开一个笑容,希望能令他安心。 负责押送的是石小六,他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 戈风也被安排随行,他只是来保护她一个人的。 直到马车拐过了弯,云七夕才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内的单聪看着她淡淡一笑,“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哪里危险往哪里去,老天爷一定是把你投错了胎,应该把你生成男儿身的。” “你怎么知道?”云七夕笑着接口,“老天爷还真是把我投错了胎呢,据一个算命的跟我说,我原本应该是一个丞相家的儿子,是当大将军的料呢,谁料投抬的时候跑偏了。” “哈哈……”单聪被她逗得大笑了起来,“你总能让人笑起来,怪不得皇上跟你在一起,都变了许多。” “那是,别忘了我是小神医啊,治抑郁这种小症,自然是没有问题。” 到达虎城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还未到虎城,在临近虎城的白州,便看到了很多的难民。 询问过那些难民才知道,虎城被淹了大半,这两日水已经褪下去了不少,但不少虎城的百姓已经无家可归了。估计以后水退了,家也没有了。 他们在白州与虎城的交界处的余溪镇停了下来,一面调查灾情,一面找寻阿善。 他们的人划着小船把虎城周围都找了个遍,却一直没找到阿善的下落。 听闻这一次地动涨水时,有好些百姓来不及逃,被大水给冲走了,有些找到了尸体,还有很多一直下落不明。 正文 第397章 有救了 单聪坐在小船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眉宇间笼着淡淡的愁绪。 “你也别担心,我相信阿善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阿善她从小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我估计她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哭呢。” 云七夕抬了抬眼尾,斜睨他一眼。 “你可别小瞧了一个女人,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可能是娇滴滴的,可是在面对困难,面对挫折的时候,不见得就不会坚强,尤其是她想着来找你,爱情的力量会让她信心备增,无论什么困难都拦不住她。” “希望是吧!” 两个人都在往好的方面想,谁都没有说穿,其实还有很大的一种可能是阿善已经被大水冲走了。 但谁也不希望事实是这样的,单聪不希望,在他的心里,且不说他是否对她真有感情,如果阿善因为来找他而出了事,他至少会内疚,他至少认为她不是一个坏女孩。 而云七夕自然也不希望阿善有事,虽然阿善曾经因为单聪对她有些敌意,但那都是她爱他的表现,如今身份明朗了,她又看了她的那封信,从前心里对她的那几分成见也没有了,反倒还挺佩服她的勇气。 除了寻找阿善,云七夕也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虎城的真正目的。她在余溪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搭起营帐,先将难民们都安顿了下来,然后一一检查他们的身体,提醒他们注意饮食饮水的卫生。 另一方面,她让石小六安排人手处理不幸遇难的难民以及很多家禽牲畜的尸体。 腐烂的尸体往往会成为瘟疫的源头,所以这一环节她亲自指挥监督,特别小心仔细。 这一日,云七夕在戈风的陪同下划了船去查探处理情况回来,已是天色已晚。 净了手,洗了把脸,正准备吃饭,却突然听见有人叫喊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云七夕这边刚端上碗筷,还一口没吃,听见叫喊声,心里一凉,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 那间营帐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晕倒的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不时口吐白沫。 云七夕经初步检查之后,面色很凝重。 “皇后娘娘,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孩子他爹啊?孩子还这么小,他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一旁一个消瘦的女人跪在晕倒的中年男子身边,她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女人哭得好不凄婉,那小男孩虽是有些懵懂,却也在跟着掉眼泪,场景看着着实让人揪心。 单聪也过来了,云七夕与他对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站了起来。 “在远一点的地方搭一座帐篷,把他移过去。” 听她这样一说,单聪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吩咐了几个人立刻照做。 “呆会我会让人煮一锅药水,凡是接触过他的人,都要用药水洗手擦身体,身上的衣服最好也不要了。” 那女人越听脸色越白,“皇后娘娘,孩子他爹,他,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云七夕不忍告诉她真相,视线一一扫过恐慌不安的百姓。 “只要大家相信我,我会尽力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地放弃任何一个。” 那个晕倒的男人叫铁柱,转移了铁柱之后,所有人都依照云七夕说的做了消毒处理,连铁柱之前所呆的那个帐篷的人也全都都搬了出来,拆了。 云七夕是知道瘟疫的厉害的,尤其是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也有她这个小神医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她才强烈要求要亲自过来。 她自认已经十分小心仔细,可,她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旦瘟疫蔓延,将关系众多百姓的性命,甚至包括她自己。她当时在单连城面前吹的牛逼,将成了一个很大的笑话! 所以,她彻底失眠了。 事情已然发生,郁闷不能解决问题,必须拿出解决方案来才行。 …… 离余溪不远处的一座山的山腰上,有一座破旧的庙宇。 布满灰尘的桌案上点着一只只余小半截的红烛,明明灭灭的光照着庙里一群零零散散,或坐或躺的人。 庙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子,正抬头望着夜幕下的繁星。 大概是冷,她抱紧双臂,打了个寒噤。 一个女子来到她身后,温声相劝。 “公……小姐,夜露重,您进去吧,别在这外面坐着了。” 可女子姿势未变,神情有些淡淡的忧伤。 “珠儿,你说山下的水要何时才能退啊,我要何时才能见到阿朗呢?” 不错,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单聪和云七夕找寻多日一直未有下落的阿善。 他们把虎城周围和白州都找了个遍,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呆在这山上的破庙里。 “小姐,你也不必丧气,水总是要退的。这几日是委屈了您呢,可眼下也没有办法啊。” 阿善突地站了起来,焦躁地跺了两下脚,胡乱地踢打着。 “连老天都阻止我,可恶!讨厌!啊……” 她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台阶上,痛得一声低呼,顿时整个人就更狂躁了。 “啊,连石头也欺负我!” 珠儿忙拉住她,生怕她再伤到自己。 “小姐,你别这样,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兴许明天水就退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阿善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这水明天自是退不下去,再烦再急也得在这儿好好呆着。 最后,她只好在珠儿的好心劝说下又重新回到了庙里。 她一个堂堂的公主,让她睡稻草,挨饿受冻,她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坐在一堆稻草上,她越想越心酸,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庙里其他的人都差不多睡了,只有另一边角落里坐着的一男一女还睁着眼。 男人靠着墙而坐,微昂着头,表情若有所思。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肩膀上,眼神里有一丝幸福的光。 阿善盯着那男人瞧了好一阵,总觉得这男人看着有些眼熟,虽然穿着普通,可是那眉宇间透出来的一丝贵气,让人不能忽视。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长得跟阿朗有几分像?是因为她太想阿朗了吗? 一定是的! 阿善倒是挺羡慕那个女人的,看得出来,她很依赖那个男人。如果阿朗也在她的身边,即使只是呆在这破庙里,即使挨饿受冻,她也会觉得幸福的。 可是阿朗在哪里呢?他收到她的信了吗?知道她被困了吗?他会想见到她吗,正如她如此想见他一样? 这样的环境,又冷又脏,又有这么多的陌生人,她根本就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桌案上的那截红烛已经越来越短,一滩红蜡凝结在蜡烛的尾端,时而吹进来的风让烛光飘飘浮浮。 突地,安静的环境下传来了女人紧张的低问,“怎么了?你又不舒服了?” 阿善再次看过去,只见那男人紧崩着脸,脸色十分苍白,身子也在微微发抖,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 大家都是来避难,谁也不会睡得很踏实。女人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让不少人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一个个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那男人似是受不了别人好奇的目光,蓦地站了起来,朝庙外走去。 他身边的女人也紧跟着站起来,似是想唤他,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只是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子隐哥哥,那种痛苦的感觉又来了吗?我记得你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过了,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让你好过?” 走到破庙背后,云揽月才喊出了声,扶住靠在墙上的单子隐,心痛又难过。 单子隐低声笑了出来,“揽月,我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天爷自是不会让我好过。” 云揽月含泪摇摇头,拿出绢帕来温柔地替他擦汗。 “不,子隐哥哥,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单子隐紧紧闭着眼,声音里因克制着痛苦而十分暗哑。 “揽月,你别管我,离我远一点,我不想伤害你。” 云揽月自是不肯走,“子隐哥哥,说什么我也不会不管你,你是不是想喝水,我去给你取水来。” 她说着正要起身,一个水囊已经递到她的眼前。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姑娘,有些诧异,“你……” 阿善已将手中的水囊放到她的手中,“拿去吧!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呢。” 云揽月也不再推拒,打开水囊凑到单子隐嘴边。 “子隐哥哥,快,水来了。” 单子隐却没有张口,只是盯着阿善。 “姑娘,这山上没有干净水源,这水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本公……那个,既然给你,你喝了就是了。”阿善说完已经转身离去。 珠儿看阿善愉悦的表情,很是不解,“小姐,你为什么要把水给别人啊,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破庙里呆多少天呢。” 阿善瞥她一眼,扬眉笑道,“阿朗以前说过,希望我像我的名字一样善良,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大概快天明时,单子隐和云揽月才回到了破庙里来。 次日,有下山打探情况的人兴奋地跑来,边跑边喊。 “有救了,有救了!” 这话振奋人心,大家从破庙里一涌而出。 那人说道,“听闻瑞王殿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来了虎城,就驻扎在余溪,说是专程来救咱们的。” 瑞王殿下四个字一入耳,阿善豁地站了起来。 正文 第398章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自铁柱被隔离以后,没人透露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紧接着,又有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被送到了隔离区。 为了避免交叉感染,云七夕又在隔离区里隔了一块重症区出来,而铁柱是唯一住在重症区的人。 整个避难区,安静到压抑,看着朝廷的人都在默默地忙碌着,人人如临大敌,这一群百姓隐隐感到了恐慌。 云七夕正站在热气腾腾的大锅边,将一味味药材亲自放进大锅里。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匆匆靠近营帐,一个少年掀帘而入,面色凝重。 “皇后娘娘,又一个,第四个了。” 云七夕手指一张,手中的一把药材落入冒着热气的锅中。 她转过身来,看着来人,平静的神色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童喜,你怕吗?” 来人正是从前在晋王府里跟顾远学医术的童喜,童喜很像当初的小路子,身世很可怜,从小无父无母,自去年晋王府被封以后,本就年迈的顾远告老还乡了,他便一直在一个药铺里面打杂。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云七夕遇见了他。 顾远的医术虽然跟云七夕不能比,可是在当下来说,他确实也称得上是医术高明。童喜跟了他许多年,也学到了不少,只在药铺里打杂,确实有些屈才。所以云七夕把他带回了宫,安置在了太医院里。这一次把他带出来,也是有心栽培他的意思。 童喜很快摇摇头,笃定地说,“皇后娘娘,如果我们都怕了,百姓们岂不是更怕,我相信皇后娘娘的医术,一定可以将他们治好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云七夕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得仿佛来自天边。 “我不是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自来到了这个时代,她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对自己超越古人很远的医术,她一直有一种狂妄的自信,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感到一种空前的无力感。 江山,百姓,是单连城的责任和使命,她自告奋勇地来到灾区,是有心想分担他的责任。可现实如此残忍地给了她一耳光。 若是这一次的瘟疫不可收拾地蔓延下去,她担心的不是她会承受多少骂名,而是史书上会如何记载单连城的这一笔?后世之人是不是会骂他无能,甚至觉得先帝当年将江山付错了人? “等这药熬好了之后,给大家分下去吧,每个人都要喝,不要遗漏了任何一个。” “好。”童喜乖乖地来到锅边守着药。 云七夕刚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抱住了她的双腿,像是为了这个机会已经守候了已久。 “皇后娘娘,您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您让虎子见见爹吧,虎子想爹了。” 虎子是铁柱的儿子,自铁柱被隔离以后,云七夕确实下过令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 虎子娘也跟着在虎子身后跪了下来,直抹眼泪。 “皇后娘娘,孩子的爹是家里的天啊,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见一见吧?” 云七夕轻轻摇头,朝站在一边的戈风使了个眼色,戈风就立刻上前将虎子拉开了。 “你们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在铁柱没痊愈之前,你们谁也不能去见。” 说实话,虎子和他娘的哀求让她心里很不好受,可是为了让他们好好活着,她不得不残忍地打断他们的念头。 她套上自制的手套和口罩,径直走向了重症区。 戈风当先一步拦住了她,“娘娘,这里很危险,您不能进去。”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执意朝里走,“我不去看他们,难道让他们自生自灭?” 戈风跨前一步再次伸手拦住,“娘娘,您若有三长两短,属下恐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 云七夕淡淡一笑,转身正面看向戈风。 “戈风,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他的,征战沙场那些年,他在乎过自己的安危没有?若是这一次,我不能拿出解决方案,任其蔓延,后果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我如何向他交代?他又如何向天下交代?到时我和他是不是要自刎谢罪?” 其实事情的严重性她不说戈风又怎能不知?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他的使命就是保护她,他不忘! 但她的固执他也是知道的,决定的事通常都不会改变。 戈风不知道如何说服她,只知道僵硬地伸着手。云七夕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推开他的手走了进去。 这重病区的营帐里,只有铁柱一个人。 云七夕进去时,他正斜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精神萎靡不振,眼睛半睁不睁地盯着手中的东西出神,待她走近才看清,他手里里是一只用草叶编织的草蚱蜢。 “药喝了吗?”她站在不远处问。 铁柱抬起头时略显吃力,看见是她,惶恐不安地想要下床来。 “躺着吧。”云七夕说。 铁柱迟疑了一阵,这才又躺了下去,神情悲伤,声音有气无力。 “喝了,喝与不喝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皇后娘娘,草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死也没什么,草民只是……” 七尺男儿说到此处似有哽咽,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完,“只是放不下虎子和他娘。” 云七夕又想起虎子先前抱着她的腿求她时的情景,以及他和他娘的眼泪,一颗心也仿佛突然被揪住了。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一家人却不能得见,这确实是一种悲哀,但,也是一种无奈。 “悲观的情绪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好好吃药,会有好起来的机会。” 顿了一下,她神情严肃,声音也沉了几分,“假如你真的有事,我会安排好他们母子的。” 身为一个医者,她不该对一个病人说这么直白到残忍的话,可是她猜他应该很想听她这么说,所以她说了,无非是想让他安心。 铁柱听罢,果然释然了不少,感激地看着她。 “那草民便谢过皇后娘娘了。” 看完铁柱刚走出来,站在不远处的石小六大步朝她走来,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 “你进去了?” “我不进去怎么了解他的病情?”云七夕平静地反问。 虽然铁柱的病没对百姓们公布,但他们自已这几个自然都是清楚得很。 尤其是看到接二连三的人倒下,人人恐慌不安,都离隔离区远远地,可石小六却偏偏看到她从重症区里走出来,一时情急都忘了身份了。 云七夕倒没在意他的态度,也知道他是关心她,又软下声来。 “没事,我是大夫,该注意些什么,怎样预防,我都知道,不必担心。” 她从他身边离开时,听见他在她身后嘀咕。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云七夕听他这一刻的语气挺孩子气,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回过头来,丢了三个字。 “你不懂!” 是的,他不懂!如果她不累的话,单连城就会更累,她替他累一点,他就会少累一点。 从前,她只知权力与安稳相辅相成,如今,她又有了不一样的领悟。 权力的背后除了安稳,还有责任和压力。 今天的水退下去了不少,又打捞上来一些百姓的尸体。可是仍然没有找到阿善。 单聪拄着拐仗站在水边,望着水面,僵得就像一座雕塑。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云七夕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单聪回头看她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水面上,半响才点点头。 “你说得对。” 铁柱最终还是没撑过去,当天晚上就去了。而这个结果云七夕已经料到了,所以白天的时候她才会对他说那些话,好让他走得安心一些。 消息传出来后,入睡的百姓们全都起来了,明亮的火把遥遥地照着,百姓们远远地围着隔离区,看着两个穿着特制隔离服的人将铁柱从里面抬了出来。 铁柱一被抬出来,虎子娘凄冽的哭声就响了起来,她想冲上去被拉住了。 大家只顾拉虎子娘,没有注意到虎子突然冲了过去。 “爹,爹……” 孩子虽小,却跑得很快,边跑边哭,还没接近铁柱就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他还要爬起来追上去,就被戈风给抱住了,虎子在戈风的怀里又哭又闹,又打又踢,甚至用手去抓他的脸,可戈风却一直死死地抱住他,没有松手。 在这一刻,孩子的伤痛,完全可以被理解。 在场的百姓无不动容,火光的照映下,悲痛和害怕全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铁柱的尸体,包括他碰过的所有东西都在一个山坳里被焚烧掉了。 这一夜,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虎子在戈风的怀里折腾了好久,直到累了才安生。 次日,云七夕一早便看见虎子坐在小山坡上,望的方向正是昨夜焚烧铁柱的那个山坳。 小小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抱抱他。 云七夕轻步来到他身后,隐隐听见了哭声,她心中一叹,走近几步,正在考虑说点什么安慰孩子,低头就看到他小手里躺的东西,心顿时一沉。 正文 第399章 好像少了两个人 “虎子,这东西你哪儿来的?”她说着就要去夺。 虎子飞快地将东西藏在身后,怯怯地看着她,支支吾吾。 “这是我,我捡的。” “捡的?”云七夕满脸狐疑。 虎子手里的是一只草蚱蜢,云七夕清晰记得,昨天她去看铁柱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一只草蚱蜢。 云七夕指着跟随其后的戈风,对虎子说,“虎子,你把这只给我,我让这个哥哥给你编十只。” 虎子使劲儿摇头,并站了起来,大声说。 “我不。” “给我!”云七夕急了,就要去夺。 虎子拔腿就跑,边跑边喊,“这是我捡的,但是是我爹留下的,我不要给你。” 跑到营帐外,戈风把他抓住了,他挣扎个不停。 云七夕强硬地从他手里夺走了那只草蚱蜢,随手就扔进了旁边的火堆里。 虎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虎子娘听见哭声也赶了过来,戈风松了力,虎子挣脱了他,扑到了他娘的怀里。 “娘,她扔了爹给我编的东西,她是坏人,坏女人。” 虎子娘惊慌下捂住虎子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话已出口。 在场有好些人,大家在震惊之下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 虎子娘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哭求道,“皇后娘娘,虎子不懂事,他胡说八道,求皇后娘娘开恩,您,您原谅他吧,虎子他爹已经没了,虎子是我的命啊……” 虎子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双眼睛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地瞪过来,竟把云七夕给瞪笑了。 “我以为在你们的眼里我应该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没想到却只是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活阎王,原来一直是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这时单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云七夕说,“童言无忌,如果皇后娘娘跟一个孩子计较,她就不是她了。” 云七夕扯了一个无奈的笑,回头对戈风说,“戈风,给虎子编十个。” 戈风愣了一下,方点点头,“是。” “我不要!”虎子的脾气也上来了,在他娘的怀里留着泪,哭着吼了起来。 “十个有什么用,又不是爹的。” 虎子娘抱歉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只是淡淡一笑。 她知道,她今天的行为无疑是在孩子受伤的心灵里又划了一道,这孩子一定是狠狠的记住他了。 “阿朗!”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激动的声音。 大家同时朝声音源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单聪。 这一下冲击力不小,单聪没站稳还往前冲了一步。 不过,他像是知道站在她背后的是谁,神情也微微地僵住了。 “阿朗!我终于见到你了。” 阿善那双手抱得紧紧地,竟是在他的后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听着她的哭声,单聪的神色也一下子柔软了不少,缓缓转过身,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没事了,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可是一直没找到你,我好担心。” 阿善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真的吗?你真的很担心我?你还在找我?” 单聪含笑点头,“当然是真的。” 阿善顾不上旁边有多少又眼光,再一次扑进了他的怀里,把眼泪都往他身上蹭。 “阿朗,我真的好想你,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早就想来找你的,可我又有些害怕,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没想到又遇到了这种事,我都怀疑是不是老天爷都在阻拦我。” 云七夕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瑞王殿下,我看阿善公主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带她去营帐里,你们慢慢说吧再说了,总不至于要在这里说给我们大家听吧?” 听云七夕这样一说,阿善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红着脸松开了单聪,瞧见他手中的拐仗,表情一痛。 “阿朗,你的脚怎么了?” 单聪无谓地一笑,“没事,进去慢慢说。” “等一下。”阿善回头朝之前跑来看方向看了一眼,那里还站着好些人。 阿善指着他们,“阿朗,他们也是从水灾里逃出来的难民,当时我们一起逃到了山上的一间破庙里。” “原来你上了山,怪不得我们四处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我也真是笨,怎么就没想到上山找一下呢?”单聪有些懊恼地样子。 阿善却突然“咦”了一声,小声嘀咕,“好像少了两个人。” 少了别人她可能会不记得,可是那两人给她的印象很深,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我记得我们都是一起下山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阿善带来了一大群人,总的应该有二十来个,单聪让人将他们一一安顿。 阿善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时候,样子有些狼狈,衣服也脏了,脸也花了,可是那脸上的笑容却特别真实动人。 大概也饿了,一连扒了两大碗饭,想来如她这样的公主从不缺衣少食,应该从没有饿得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 看来真是饿极了! 单聪在一边看着她吃,不时劝她慢一点,阿善一边吃一边讲述她这一路来的辛苦历程。 “阿朗你知道吗?我又饿又渴,要是再找不到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公主,谁让你把水给那个不认识的人的。”珠儿忍不住在一边插了嘴。 阿善白了她一眼,意在指责她多事,看单聪询问地看着她,这才解释道。 “那个人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跟你长得有几分像。”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就笑了,“大概是我一直与你不得见,所以把对你的感情转嫁到了他的身上,所以我看到他很难受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去同情。” “哦,竟然跟我长得有几分像?”单聪的眸光眯了眯,转头与坐在另一边的云七夕对视了一眼。 阿善笃定地点点头,“对了,就是我说不见了的那两个人,一男一女。”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细问,石小六突然匆匆起来,面色不好。 “皇后娘娘,瑞王殿下,不好了,那个孩子,虎子突然发热,看起来,看起来跟那些人的症状有些像。” 云七夕心狠狠一缩,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来到了虎子所在的营帐里。 虎子娘在一边哭得都快断了气,“虎子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爹刚走,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大家都出去。”云七夕冷声吩咐完,大步走向虎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心里一阵揪心。她没来得及戴手套,口罩,就把上了他的脉,同时吩咐童喜,把药端过来。 虎子的症状不算是太严重,可是他是孩子,抵抗力自是不如大人。 早上时他还顶撞她,还瞪她,此刻就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眼神涣散。 云七夕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轻,虎子的视线定住她,突地就直往床里缩。 “你是坏女人,你走开,我不要你碰我。”小子没什么力气嘴却还硬得很。 云七夕见他还有力气顶撞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啊,你不想让我碰你,那你就自己好起来,用你自己力气来把我撵出去。” 那虎子果真过来推她,虎子娘忙上前想要阻止他被云七夕拦了下来。 “没事,虎子娘,你也出去吧,你放心,我不会把虎子送到隔离区,但是这里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再进来,由我来亲自照顾他。” “不可以!”石小六和戈风同时表示不同意。 单聪沉吟了一阵,也道,“确实不妥,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可不知如何向皇兄交代。” 云七夕起身就要撵人,谁的面子也不给。 “你们统统都给我出去,这里我最大,我说了算。” 她挺不喜欢拿权力来压人的,尤其是这些与她关系不错的人,可眼下,她只好这样做。 “那我留下来帮您吧。”童喜说。 云七夕摇头,“不用,你只需要每天把药送到门口就可以了,谁敢不听话迈进来一步,我……” 她的喉咙好似突然被堵住了,她想起她离开前的那一夜,她说,他若不答应她,她就一辈子不理他了。 可是这种威胁,大概只对他一个人有效吧,她还真不知道如果他们一个个地都不听话,她要怎么办。 “总之,你们不能再进来说是了。” 有一点她说对了,她是这里最大的,她最终还是把所有人都清理了出去。 可她没想到虎子有那么不好对付,又是推她骂她,又是砸碗。云七夕耐着性子哄他,她发誓,如果对方不是一个生着重病的孩子,她早一耳光煽过去了。 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不是么?还是一个对她有怨恨的孩子! 听见营帐里的动静,石小六忍不住有探进头来,又被云七夕给瞪了回去。 虎子坐在床的最里面,怨恨且戒备地盯着她,云七夕站在床前不远处,面前的地上全是碗的碎片。 两个人一坐一躺,云七夕看着他双眼中那两簇小火苗,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你走,我不要看到你。你这个坏女人。” 虎子举起枕头就又要砸过来。 云七夕抱着双臂,笑得怡然自得。 “虎子,你还有力气砸东西我很高兴,你继续砸,你越砸我越开心,好久没看到这么暴脾气的孩子了,小子,你很有前途嘛,我看好你。” 虎子听她这样一说,手中的枕头缓缓放下,反而不砸了。 他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能做让她高兴的事呢? “虎子,你也看见了,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娘,他们都很怕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云七夕开始下套路。 单纯的虎子盯着她,倔强地不肯说话。 云七夕就自问自答,笑道,“因为我是最厉害的人。” 虎子不屑地一哼,“我才不相信,你是最坏的人。” 云七夕也是一笑,“不信啊,要不我们来比比?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正文 第400章 意外的收获 虎子虽是不愿与她对话,可他毕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注意力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牵走,哼了一声。 “比什么?” “比谁不怕苦,如何?”云七夕笑得十分无害。 “我们一人一碗药,看谁先喝完,喝得快的自然就是不怕苦的,怎么样?敢不敢比?” 虎子被她这么一激将就上了当,当即昂起小小的头颅,“比就比,以前娘也喂过我药,我都喝得很快的,输的肯定是你。” 云七夕忍住得逞的笑意,故意拿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他。 “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满,谁赢谁输,不是要比了才知道吗?” 说完,她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很快,两碗药就送来了。 虎子很在意这次的输赢,接过碗就开喝,云七夕喝了一口,还真苦,她从碗沿处悄悄看过去,只见虎子为了赢她,大口大口地直往下灌。 “我喝完了。”虎子第一时间亮了碗底。 云七夕故作惊讶地瞪大眼,“这就完了,这么快?” “那当然!”虎子好不得意。 云七夕懊恼地耸耸肩,“哎,没想到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孩子,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呢?” 她越这样说虎子越得意,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 “比吃苦女人怎么可能跟男人比,我爹以前就跟我说过,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一定要能吃苦。” 明明就一小屁孩,还偏偏一口一个男人,云七夕忍住没笑抽,可虎子说完之后脸色却是变了,可能是因为提到了他爹的原因,一下子伤心了起来。 云七夕一时有些无措,忙上前安慰他。 “好了好了,你赢了,我输了,起先也没说赌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满足你。” “我要我爹!”虎子瘪着嘴,含着泪,可怜巴巴地说。 云七夕的心一揪,同时自嘲一笑。 这不,就算权力通天,不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她上前去轻轻将虎子揽在怀里。 “虎子,那您爹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虎子的哭声蓦地收住了,抬头泪眼看她,云七夕朝他温和地笑。 “你刚才也说了,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遇到伤心事,女人可以轻易掉眼泪,可是男人不可以,所以,你爹不在了,你娘可以哭,可是你不可以,不但不可以伤心,你还得替你爹好好安慰她,照顾她,因为她是女人,你是男人,你说呢?” 虎子懵懵懂懂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像下了重大决心似地,抬起袖子狠狠擦眼泪。 “我不哭了。” 云七夕欣慰点点头,心里却并不好受。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男儿有泪不轻弹”后面还有一句,叫“只应未到伤心处”。 面对生离死别,每个人都有伤心的权力,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不大的孩子,如何要求他如大人一般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可是他真的很懂事,擦干了眼泪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也没有任性地闹过,反倒变得懂事了许多。听话按时喝药,用药水洗澡。 他说,“我要快快好起来,因为我还要照顾我娘,我娘不能没有我。” 这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云七夕虽然一直与虎子呆在一起没有出去,但石小六和童喜都会每天来汇报外面的情况。 南阳江的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可是被淹了这么多天的虎城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面貌。大量的百姓还是无家可归。 单聪联系白州及附近几个知县的知府,让他们安排地方和物资,接济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远离疫区,以免更多的人感染瘟疫。 尽管做得这样小心,隔离区还是又添了五个人,原本在隔离区的那几个病患有一个被转移到了重症区。虽然有人陆续在发病,但云七夕知道,从这蔓延的速度看来,疫情已经算是控制得很好的了。 可是目前,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每天用药量过大,带来的药材,包括从附近州县调来的药材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如果药材接续不上,前面的治疗将前功尽弃了。 “七夕姐姐,该你了。”虎子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这两天,她怕虎子一直呆在营帐里太沉闷,就自制了一盘飞行棋教他玩。 起先虎子跟着其他人一样叫她皇后娘娘,她听着实在不舒服,便允许他改成了这样的称呼,听着顺耳。 如今形势严峻,她根本没有心思下棋。 云七夕放下棋子,看着虎子说,“虎子,我得出去一趟,但是你不能出去,你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能赢过我,要是赢了我有奖励。” 虎子本来就一直输,尽管云七夕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让了多少步,可他还是输,输得他大男人的面子都丢光了,所以云七夕知道,他这两天没事就拉着她下棋,就是一心想要赢一局挽回些面子。 虎子郑重点头,“好,我一定要赢了你。” 云七夕笑了,“我期待。” 说完她走出了营帐。 这时天已经黑了,由于云七夕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座营帐,所以此时外面没人。 她趁着夜深人静,拿着工具偷偷地溜上了山。 带来的药里面有一味药非常地稀有,早就用光了,所以后面所熬的药里一直少一味药,效果明显差了很多,她必须上山去找这味药。 这里的山路她并不熟悉,月光也不是很明朗,还好她带了神器,她的小手电。 刚往山上走了不久,就听见天空中轰隆隆作响,像是要下雨了。 云七夕无奈地望了望天,“老天爷,你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吧?” 老天爷一惯任性,它还真就不给面子,很快就下起了雨来。 可雨并阻止不了她,既然已经来了,她绝不能打着空手回去。 冒着雨她继续往山上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冷兮兮,惨兮兮,可她一直不肯放弃,打着手电到了山顶,仍然一无所获。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失望得很。手电随意地这么一扫,却突然在某个地方定住了。 她眼睛一亮,大步走过去,将石缝下的一株植物小心地连根拔起。 “哈哈,就说老天爷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的。” 紧接着,她在那石缝边上又接连发现了一大片,乐得她连冷都忘了。 雨并没下多久,下山时就渐渐停了。 本想偷偷地溜进营帐,却不想被恰巧来到她营帐外的石小六逮了个正着。 她此刻浑身湿透,头发也没了形,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石小六看得愣住了,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七夕拧了拧头发上的水,略显尴尬地说。 “别瞪了,皇后娘娘这么狼狈的一面都被你看到了,你就不怕被挖了眼珠子。” 石小六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你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还出去,胆子真是不小。” 云七夕掀开帘子,回头朝他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应该知道我胆子一向不小的,而且,晚上才是我的舞台,你不懂。对了,让人给我送洗澡水来。” 石小六道,“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在江边发现一条船,船上放了很多的药材,童喜说,那些药材正是你需要的。” 云七夕正要进去的脚步一滞,缓缓转过身来。 “真的?” 她可没向阿拉丁神灯许愿啊,是哪路神仙能感应到她的愿望还是咋的? 是不是她想要一座金山,明天一早就会出现一座金山啊? 石小六又说,“可是不知道那条船是谁的,所以我们一直不敢动船上的东西。” “管他谁的,先拿回来再说啊,先斩后奏嘛,追究起来我们拿银子买下就是了。” 云七夕看他的目光很嫌弃,她没想到石小六平日里看着油腔滑调的,关键时候这么死板。 石小六领悟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转身快步去了。 云七夕本想跟去看看,可她这一身实在需要先换一下。 进去时,虎子已经睡下了,棋子还在他的手里。 云七夕轻轻将他手心的棋子拿掉,又替他盖好了被子。 等洗澡水送来以后,她快速将湿衣服脱下来,便缩进了热水桶里。 那种温暖的感觉,如电流一般穿身而过,周身特别舒畅。 虽然今晚出去淋成了落汤鸡回来,不过好在有收获。石小六带来的消息也很振奋人心,若真如他所说有一船的药材,那么他们短时间内就不用愁了。 心情好了,泡个热水澡也能感到幸福。 她又记起起先石小六的话,其实她可能天生就属于昼伏夜出的动物,上学那会儿,一上课就想要睡觉,可是一到了晚上却又出奇地精神,有好几次睡觉都被老师抓包,十分尴尬。 那时候,她就想,如果老师能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她美美地睡一觉,那该就多幸福啊。 可老师总是会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敲他的桌子,要么一根粉笔头精准地扔到她的头顶上。 “咚咚咚!”老师敲她桌子的声音总是无比熟悉。 云七夕睡眼惺松地抬起头,只见历史老师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云七夕,起立!翻到课本第25页,你做梦呢?” 正文 第401章 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云七夕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迟钝地翻到25页。 历史老师推了推她脸上那副老式刻板的黑框眼镜。 “你来告诉大家,天启元年,大燕朝,历史上发生的大事件是什么?” 天启元年?大燕朝? 她猛地拿起课本,只见课本上这样写着: “天启元年,大燕南部虎城县发生重大地震,造成南阳江涨水,随后瘟疫大爆发,当时在位的帝王单连城却贪恋女色,日日后宫寻欢作乐,不问政事,导致瘟疫快速蔓延,数以万计的百姓死于这场瘟疫……” “不!”云七夕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是真的,历史记载出了错,他根本不是这样人,他也没有不问政事!他是一个明君,仁君。历史怎么能这样写他?” 此话一出,全班哄堂大笑。 历史老师轻咳一声,颇为有趣地看着她。 “云七夕,梦还没醒呢?”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她心里乱极了。 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包的狼狈竟然这般真实?同学们的笑声也很真实。她不是应该在天启元年的大燕朝吗?她不是正在虎城与瘟疫做斗争吗?历史怎么会把一个好皇帝写成这样?是谁抹黑了他? 她越想越觉得脑袋沉重,眼睛一睁一合间,不同的场景在她的眼前切换。 努力睁眼,浴桶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不远处的床上,虎子睡得正香。 可是再一眨眼,耳边又响起了同学们的笑声,眼前依然是大家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 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她恍惚听见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有人在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七夕!醒醒!”这是一个熟悉且温暖的男声。 “云七夕,你还睡?这次期末要是不及格给我请家长来!”这是历史老师严厉的声音,“ 她的脑袋越来越混沌,眼皮沉重,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道略微熟悉的影子朝她走来。 “七夕,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这声音仿佛来自记忆深处,在听见这道声音时,她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之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了,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她终于睁开眼时,没有历史老师,没有嘲笑她的同学,还是那个营帐里,空气里飘浮着她所熟悉的药香味儿。 不远处有一道忙碌且熟悉的背影,身材和童喜差不多,可他不是童喜。 听见背后的细微动静,那人转过身朝她走来。 “您醒啦?” “小雨,怎么是你?” 其实云七夕并不是很惊讶,因为她恍恍惚惚好像听见了楚凌云的声音,当时她以为是在梦里,既然小雨在这里,那说明楚凌云的声音并不是梦。 小雨正要说什么,一道人影掀帘而入,楚凌云在门口顿了一瞬,才端着药碗走进来。 “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该醒了,所以热好了药给你端了过来。” 与楚凌云分别的时候,她刚刚生下铃兰不久,还没有出月子,到如今也有大半年了,可是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因为分离变得陌生,彼此熟悉得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我下过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他们没有告诉你?”云七夕皱着眉头,略有责怪。 楚凌云将药碗放在床边,柔和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略有一丝尴尬地笑道,“你晕倒在了浴桶里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来,你难道要一直泡在水里?你现在撵我我也不会走的,等你好了,有了力气,再来惩罚我违抗命令之罪吧。” 他的话让云七夕的脸一寸寸地红了起来。 照他这样说,是他把她从浴桶里救起来的?那么,她岂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润的轻笑,云七夕红着脸看过去,楚凌云像是看懂了她尴尬的心思一般,笑着解释。 “是我把你从浴桶里抱出来的,当时那种情况,我顾忌不了太多,不过我用了衣服将你裹住,非礼无视的道理我懂,你与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应该相信我的。” 小心思被看穿,云七夕更窘了。 楚凌云是正人君子,她当然相信他,而且,他也是为了救她,她本就不是一个拘小节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去责怪他,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太矫情了? “你们怎么会来的?”云七夕决定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楚凌云毫不避讳地盯着她,浅笑道,“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这话她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仿佛也听到过一次。 不,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话,元宵节那夜,她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他如天神一般来到她的身边,也是这样说的。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有些灼热,仿佛连带着让空气也升了温。 云七夕假装不经意地移开目光,突地不知想到什么,惊讶地道,“所以那一船的药是你带来的?” 楚凌云一笑,“不然呢?你认为这天底下还有哪里有比红梅峰更齐全的药材?” “那你拿了红梅峰的药材出来,华老若是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啊,会不会罚你?”云七夕想起华千秋对弟子那严肃的样子,就有些替楚凌云感到担心。 楚凌云心中一暖,笑了,“放心吧,我师父他老人家……”他轻咳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老人家虽然是古怪了一点,但他其实是一个很慈悲的人,这一次,师父也来了,还包括几个师弟。” “真的?”云七夕惊喜地盯着他。 这次的瘟疫事件如果有了华千秋和楚凌云他们的帮忙,再加上他们的药材,一定能很快控制下来。 她兴奋得很,就要起床来,大概是动作太大,只动了一下,就觉得脑袋好重,好像抬不起来。 楚凌云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你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 “我……” 云七夕刚醒来时,见到楚凌云太过震惊,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是医生,此刻经楚凌云一提醒,再结合自己的感受,她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也染上了瘟疫。 楚凌云端起药碗来要给她喂药,云七夕朝里面挪了挪。 “我自己来吧,你离我远一点。” 楚凌云却并没有动,坚持地看着她,“如果我怕,就不会进来了,我甚至希望我也染上,若是不能代你病痛,我愿意与你一起承受病痛。” 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总觉得这一回见到楚凌云有些不一样,他说话越来越感性了。他时而看她的目光灼热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见她迟迟不接过他喂给她的药,楚凌云轻轻一笑,抿着好看的唇看着她。 “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云七夕伸手接过他的碗,“我自己来吧。” 楚凌云的视线却没有从云七夕的脸上移开,看着她将整碗药咕噜咕噜喝完,他都仍未转移视线。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云七夕故作夸张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楚凌云温和地笑了,“没有,就是想看看你,毕竟我有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像是隔了几千几万年。” 他的语气里有丝丝的委屈和无奈。 “那时在山上分别,我没想过你们还会回到宫廷里去,我知道,你们不得已。所以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再怎么逃也逃不开命运。” 这话说到了云七夕的心坎儿上,她轻轻点头苦笑。 “以前我不信命的,如今我也开始相信了,可能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楚凌云轻轻一叹,“那段时间大燕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想帮你们,可是我被母妃关在宫里出不来。还好单连城没让我失望,他赢了。” 是啊,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回想起来真是传奇,更像是一场梦。 她又想起起先她做的那个梦,当时梦里历史老师的声音以及同学们的笑声那么真实,仿佛她在大燕的一切才是一场梦,这个认知让她很难过。 她不甘心只是一场梦!因为在这场梦里,她那样真真实实地爱过一场! 有几颗脑袋在门口好奇且八卦地探来探去,云七夕一眼就认出他们就是那几个师兄弟,去年她去红梅峰上求医时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凌云,你的师弟们找你,你去吧,辛苦你们了,以后药送到门口就是,不要再进来了。” 楚凌云站起来,却很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每天来看你,把药送到你的手上,看着你喝下去。” 他语气很温和,态度却很坚决。 大概再温和的人都自己的坚持吧,所以云七夕也就没再说什么。 后来又听楚凌云说,大家知道华神医来为他们治病了,顿时信心倍增。 天下的百姓没有人没听过华千秋的大名的,他的医术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大家自然相信他的医术胜过她一个女子。 许多人都自发地来帮忙,就连平日里娇生惯养的阿善都忙前忙后地帮着。 北狄和乌尔丹拨了一批物资过来,救济这些受灾的百姓。 云七夕在这个封建社会,第一次体会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温暖。 又过了一日,童喜前来汇报情况,提到一件事。 说隔离区里多了一个病患,是个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是自称染了病,自己进入隔离区的。 正文 第402章 求让我们自生自灭 华千秋来过一次她的营帐。 讲真,江湖人都称他刁钻古怪,可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却是绝对地和蔼可亲。 “华老您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但你却总是给人古怪的印象,世人都误会您了。”云七夕笑着说。 华千秋坐在床前,听她这么一说,捻着胡须高深地笑了笑。 “你错了,世人并没有误会我,我的确是一个古怪的人,在这世上我有三治,三不治。” “哦,是哪三治?哪三不治?”云七夕来了兴趣。 “一治勇者,二治智者,三治良善之人。” “那三不治呢?” “三不治,一不治贪官污吏,二不治强盗土匪,三不治奸滑小人。” 云七夕点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 “华老,您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我佩服您。不过您此次过来岂不是违背了您的原则了?” 华千秋捋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老了,相反徒弟们长大了,我那大徒弟凌云一定要拉我来,想来这些受灾的百姓,也算是良善之人,不算坏了我的原则。” 云七夕眨巴两下眼睛,笑了起来,“华老,有一个hold不住的徒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她这话里有些词华千秋可能不懂,不过他大概也能从这句话整体了解出她的意思,笑了笑。 “其实,凌云是我所有的徒弟中最聪慧的一个,顽劣的时候也是有的,但还不至于不听话,只是……姑娘,他对你的心思你是明白的,他总是在面对你的问题的时候,就失了方寸。” 说到此,他惋惜似的又是一叹,“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们有缘无分啊。” 云七夕想不到华千秋连这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禁有点小尴尬。 “华老,我与凌云是很好的朋友。” 华千秋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她意思他自然一听就懂,含笑点点头。 “我知道,我早就跟他说过,你是属于天下的,如今看来,我是说得没错,你如今不是母仪天下了?只是凌云与我毕竟师徒多年,有时,做师父的难免心疼他,尤其是见到他越来越喜欢买醉的时候。” 云七夕心里微微一疼,仔细想来,自认识楚凌云以来,他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 刚开始,他还是云七的时候,他是一个极为阳光还甚至有点痞的男人,可这一种痞并不影响他的魅力。而如今,他虽然也时常带笑,可那笑容却好似总透着一丝苦涩。若说以前楚凌云是站在阳光下的,那么如今他更像是站在阴雨里强颜欢笑。 她不愿意他有这样的改变,如他那般优秀的男人,应该被更好的人爱着。 后来的两天,她好几次想去看看隔离区的情况,因为她听闻又多了几个病患,十分地不放心,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是特例,也应该到隔离区去。 可是楚凌云不允许她下床,更不允许她出去,一日三餐包括药都亲自给她送来,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让小雨送来。 一日,小雨把药送到她手里后,并没急着离开,欲言又止的样子,云七夕一眼就看穿了。 “小雨,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她笑道。 小雨吞了吞口水,在心里默默组织了语言,一脸认真地说道,“云姑娘,不,皇后娘娘,传言您有一个孪生姐妹是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间问这个,云七夕点头,“是啊,怎么了?” 小雨的神情变得伤感,“您如今已经是大燕的皇后了,你跟王子殿下根本没可能了,可是别的女子入不了王子殿下的眼,在西凉的时候,把王妃气得不轻,还将他关了起来,我想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王子殿下会接受吧?” 小雨平平淡淡的每一句话,却让云七夕的心里狠狠一痛,她艰难地说,“可是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小雨一脸难过,“难道王子殿下注定要孤独终生吗?王子殿下被王妃关起来的那些日子,就成天作画,画了不少您的画像,也作了不少写给您的诗,可画再多画,写再多诗,他也终究是一个人,小雨替他感到委屈。” “小雨,多事!”门口传来一声轻斥。 云七夕抬头,只见楚凌云正站门口。 小雨不敢看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你先出去吧。”楚凌云说。 小雨这才低着头走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些怪异。 楚凌云轻声一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别听小雨胡说,月老不会忘记我的,他应该只是没想好红线的另一头要放在谁的手里,我一点都不急,缘分是需要等待的。” 云七夕觉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口好似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难受得紧。 药碗一直捧在手里,忘了喝下去。 虎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突地跑了进来。 虎子的病已经好了,所以他已经搬了出去。 “虎子,你别过来。”云七夕忙说。 虎子见她半天不喝,如大人般的口气劝道,“云姐姐,药虽然苦,可是良药苦口啊。” 他以为她没喝是怕苦,实在让云七夕哭笑不得。 “哦,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她咕噜咕噜端起来喝完了药。 这两日,单聪和石小六也经常来看她,不过云七夕只允许他们远远地站着。 童喜也时常会来汇报一下治疗的情况,他这孩子本就对医术感兴趣,这些天有机会与闻名天下的华神医近距离接触,看他如何治病,自是兴奋得不得了,听他自己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云七夕自己觉得自己与晕倒刚醒过来那会儿相比精神好了不少,于是这一日晚上,她趁着大家都睡了,决定去隔离区看看情况。 想不到华千秋竟还没有睡,还在隔离区里察看那些病人的情况。 云七夕刚走到门口,见华千秋正一个个地检查他们的身体,正好走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面前。 谁知那女人竟突地在华千秋面前跪下。 “华神医,我没病,我只是想求求你救救我的夫君,他病了好些日子了,我也在红梅峰下等了您许久,可惜一直与您不得见,华神医,我知道您是一个好人,您就行行好,救救他吧。” 华千秋面色冷怒地甩开她的手。 “既然没有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是找死么?” 那女人又复拉住华千秋的衣摆,苦苦哀求。 “华神医,求求您,求求您了。” 云七夕却是在听到女人声音的那一瞬呆住了。 隔离区营帐里的光线不好,可她还是依稀可以看见女人的面容。 是她? 云七夕一步步地走了进去,女人大概是听见脚步声,侧过头来看到来人,慌乱之下忙站起来,背过身去。 云七夕走到她身后,看着她僵硬的背影一会儿,回头对华千秋笑道,“华老,您辛苦了,这么晚还不休息,您早些休息吧。” 华千秋见到她面色柔和了不少,点点头,“皇后娘娘身体还未痊愈,还是不要到这里来为妙。” 云七夕点点头,“多谢华老。” 华千秋走后,那个女人提步朝更里面走去,云七夕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 “你还真是不要命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擅自闯进来?” 那瘦弱的背脊一僵,迟迟地没有动静。 云七夕转身朝外面走去,“出来吧。” 一直走到较偏僻的山脚下,云七夕回过头来,女人也跟了上来。 “姐姐,你不觉得这一步棋真的走得很差劲吗?这里是瘟疫隔离区,你来很有可能染上瘟疫,再者你的身份暴露了,他也就跟着暴露了。更何况,你冒险来求华千秋,他也不一定会答应你,你怎么想的?” 云揽月凄楚地垂着眸子,“七夕,不,皇后娘娘,求你看在我帮你照顾女儿的份上,就当没看见过我好吗?” 云七夕冷冷一笑,“就算我是一个瞎子,我也没有失忆,如果不是他抢走了我的女儿,我用得着你照顾?他所做的一切我没那么容易就忘了。我一向就不是什么圣母,你是知道的。” 云揽月面色惊慌,似是也有些后悔自己来了,手足无措下就要跪下去,被云七夕给捞了起来。 “你别动不动就跪,跪我你真的服气吗?” 云揽月凄凉一笑,“没什么服不服气的,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们却在苟且偷生,这虽然残忍,却是一个事实。可他如今被病痛折磨,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了,傲气被磨没了,野心也被磨没了,我不求别的,求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云七夕又是冷笑,“自生自灭,我们想要自生自灭的时候,他不是依然不肯放过我们?我也多想在一个袅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地活着,是他逼我们回来的。” 云揽月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了丝泪光,突地凄凉一笑。 “你知道吗?虽然从小到大我都过着荣华宝贵的生活,可是这几个月清贫的日子才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有他。” 正文 第403章 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这话让云七夕的心里隐隐有些触动。 千错万错,爱一个人的确是没有错的。愿意共患难的爱情,想必一定是真爱。 “你不用求华千秋,他的病无药可治,只能凭自己的意志力去扛。” 云七夕突然说。 云揽月诧异地抬头看她,“你打算放过我了?你不怪我们了?” 云七夕冷冷扫她一眼,“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认识吗?”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越过她大步朝燃着火的营帐处走去。 关于她见过云揽月的事,她没向任何人说,若问她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自己清楚,她并不十分善良,而且睚眦必报,她这一年多承受了不少的痛苦,都是单子隐给她的,如今她都不敢回想那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单子隐染了毒瘾,她最清楚不过,听云揽月的意思,他这些日子恐怕也不好过,给他一个了断是便宜他了,让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可能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最终还是在华千秋和他的众弟子的帮助下,控制住了,有了他们的那些珍稀的药材,患者很快得到康复了,隔离区也撤了。 如果他们的药早些到,或者铁柱不会死,虎子也不会成了没爹的孩子,只能说铁柱是最不幸运的。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幸与不幸,有时候就是命。 云七夕时常会想起她的那个梦,历史把单连城写得那般不堪,可那不是事实,虽然她们已经如此努力地去挽救,可是地震和瘟疫必定会带来一定的损失,他们尽力了,功过留给后人评说吧。 水退了以后,在单聪的安排下,当地的官府着手修葺被毁坏的房屋,以及被洪水冲起来的泥沙等。 别说是古代,就是发达的21世纪,一场天灾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被伤害的不止是一座城,还有这座城里住着的每一个人的心。 恐慌,害怕,痛苦,伤心,这些种种的情绪都在他们的心里层层地辗过,留下的伤痕只待时间才能平复。 一切结束了,单聪要带着队伍返回京城,云七夕则同戈风准备出发去北狄。 大队整合完毕,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见到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大家同时都震住了。 单子隐一步步朝他们起来,面色平静如常。 他应该会知道他主动出现会是个什么结果,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任何人能对他放水。 可是他出现了,双手横着云揽月站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神色平静得好像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在云七夕的心里,他给他们使过最多的绊子,他很坏。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有一种甘心赴死的壮烈。 “我知道你们在找我,我跟你们回去,求皇后娘娘救救揽月。” 在场的人都很震惊,单聪,石小六,戈风,楚凌云。 阿善更是震惊不已,“怎么是你们?她,她怎么了?” 云七夕虽知道他们就在附近,还是一时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震惊的不是他的出现,她震惊的是他们的感情在磨难中增厚到可以为彼此舍命的地步了。 那一夜,云揽月以身涉险,只为求华千秋救单子隐一命,而今日,单子隐抛开了自己的命,只为求她救下云揽月。 所谓患难见真情,大概就是如此。 “凭什么救?”云七夕压下心里的澎湃。 单子隐静静盯着她,“她好歹为你照顾了几个月的孩子。” 呵呵!云七夕突然想笑。 看来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云七夕虽然嘴上说得无情,到底还是安排了一辆单独的马车给云揽月,整个队伍不会因为她一个病人停留,只能边走边治将她带回京城。 石小六和戈风上前去绑单子隐的时候,他半点都没有挣扎,甚至伸了双手,配合他们用铁链将他的双手锁住。 “我可以和她一个马车吗?”他平静地问。 众人惊疑地看着他,他就算再笨,也应该知道,云揽月染上的不是别的病,是瘟疫,可他却主动要求要与她一辆马车? “你们放心,我既然选择了与你们正面相对,我就知道结局是什么,我不会反抗,也不会逃,我只想陪着她。” 云七夕想不到从前那般冷血无情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终,云七夕还是允许了他们呆在一辆马车里。 因为这变故来得突然,云七夕不得不改变线路,先回了京城,以后再找机会去北狄了。 楚凌云说,“我原本是打算跟你道别的,如今看来,我得跟你一起去京城了,我不放心你。” 他的视线看着单子隐上马车。 云七夕明白他心中所想,微笑道,“我们大燕京城自然是欢迎你,只是不要耽误了你自己的大事就好。” 楚凌云回过头来,暖暖地看着她,“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大的事。” 这次再见,他真的很直白,甚至不避讳其他人。云七夕除了感动,并不觉得难为情,他们是坦荡的。 在半路休息的时候,云七夕戴上手套和口罩朝云揽月所在的马车走去。 楚凌云拦住她,“我去吧。” 云七夕摇头,“你毕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清,总是不太方便的。” 说完,她固执地亲自上了马车。 马车里,云揽月躺在软垫上,单子隐坐在她身边,靠得很近。见云七夕上去,他让开了一些,脚下的铁链发出声响。 其实虽然他与她从来都是对立的,可是此刻看到他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唏嘘。 她想起那个除夕夜,他一副“时合岁丰”的字得到了单烨的夸奖,迎得了满堂喝彩,那时他是多么威风,而此刻,他却成了阶下囚。 不得不说,命运真的很像一盘棋,明明一步一步都尽在自己的掌控,可最后却发现前面的一步步其实是把自己困入了死局。 云揽月迷迷糊糊中喊着“子隐哥哥”,单子隐倾过身去,伸手为她擦汗。 因为双手有铁链锁着,所以做起这个动作来有些吃力,可他仍然努力为她擦着,擦得很认真。, “你不怕染病?”云七夕忍不住问。 单子隐的手一顿,坐回去,淡淡一笑,“若真是这样,那就是老天爷垂怜了,要让我早些上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不能拖累她。” 云七夕收回为云揽月把脉的手,不禁感叹。 “人总是在患难的时候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如果早些看清,如果心不那么大,要的不要太多,就会很容易满足,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单子隐从容地看着她,轻轻勾着唇,“从小,母妃就告诉我,我必须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强,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每次父皇一夸他们,我总会得到母后的一顿训斥,所以从小我的努力,都只为得到父皇和母后的一句夸赞。后来母后对我说,他们想抢我的东西,我不能被他们抢,她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说到此,他的笑容里有了几分苦涩与无奈。 “自小,我懂得的很多道理都是母后教我的,她教我的比尚书房的先生教我更多。她总是很自豪的告诉我,她能母仪天下是自己的本事,我从小就觉得,母后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也要像她一样。” 云七夕默默地给云揽月喂药,听他慢慢说着,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心中的震撼不小。 所以,人之初,性本善,什么都是根源的,爱与恨往往都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 或者爱恨并没有那么清楚的界线,只因一份执念,所以爱就无法自拔,恨就更加彻底! 第二天,云揽月在摇晃的马车里悠悠醒转,睁眼时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恐慌。 “子隐哥哥!”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很快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 她反抓住他的手,摸到了冰凉的铁链,心也跟着一凉,意识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过来。 她扭过头,看清了单子隐手上的铁链,眸中一痛。 “子隐哥哥,怎么会这样?” 察觉是在行走的马车上,她艰难地爬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单子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躺下,“别动,好好躺着,你生病了。” 云揽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确是突然间失去了意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看单子隐手脚上的铁链,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掀开车帘,她看到了前面的马车,以及在马车边上策马行走的石小六和戈风,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心里顿生一股内疚。 “子隐哥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单子隐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到底是谁连累了谁?我与你,不必要清算得如此清楚。” 云揽月突地紧紧抓住他的手,“子隐哥哥,你不能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正文 第404章 我有桃花运 单子隐依然笑得从容。 “没什么,这种四处逃亡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我很高兴。你毕竟是她的姐姐,云将军的亲妹妹,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否则她也不会救你。” “那你呢?”云揽月的眼泪顿时滚落 其实这话她不必问,他不被抓住也就罢了,一旦被抓了,必定就没有活路了。 单子隐抬起被铁链绑住的手,替她擦掉眼泪,温和地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结局,我的结局也许早是命中注定,只是……”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似是有些哽,喉结轻滚了一下,好一阵才继续道,“只是,你是一个意外!我一生坏事做尽,没想过落难的时候会有人陪着我。揽月,你的情,我只有下辈子还了。” 云揽月早已哭得不像样,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子隐哥哥,我不该去找华千秋的,我错了。” 单子隐长长一叹,“我说了,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一切都在我们投进娘胎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是的,一切早已注定好了,云七夕也这样觉得。 去给云揽月检查过后回到马车上,她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她没想到,云揽月竟然怀孕了。在知道这件事后,她再听单子隐那一番话,更觉得是天意弄人。 她猜云揽月自己也应该是不知道的,她也终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人毕竟是自私的,她有自己的私心在,她有她的顾忌,和她想要保护的人。 听单子隐的语气,他似是已经认命了,如果他知道云揽月怀了他的孩子,他沉睡的那份斗志会不会重新苏醒过来?虽然他如今已为阶下囚,可她不敢冒险,那样整天担惊受怕,看不见未来的日子,她不想再重复一次,所以她最终选择了瞒下这件事。 到了京城时,云揽月的病情已经趋于稳定,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有将她送回国公府,而是将她安顿在了较为偏僻的一个独院儿里,让童喜在此照看她。 照看,既是照顾,又是看守。 让她下马车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拉着单子隐的衣服怎么也不肯走,强行拉下马车,关进小院儿后,她也一直又哭又闹不安生,还跪在云七夕的面前苦苦哀求。 “皇后娘娘,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你跟皇上求求情,皇上最听你的了,让他饶了子隐哥哥吧,他们毕竟是兄弟啊。” 云七夕冷漠地一笑,“他当初有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手下留情吗?” “子隐哥哥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也不会再跟皇上争什么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跟他只想做个普通的老百姓,平平凡凡地过日子。” “只想做个普通老百姓,平平凡凡地过日子,你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是不是?当初我们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可他不同样不肯放过我们?是他把连城逼上皇位的你知道吗?” 这每一句句反问逼得云揽月再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求也无用,缓缓冷静下来,盯着地面。 “那让我跟他在一起吧,无论他是被关天牢,还是被砍头,都让我跟他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云七夕看了她良久,点点头。 “你不怕死,可以,你要把他留下的种也带走?” “什么?”云揽月震惊地望着她。 云七夕倏地站了起来,并不看她。 “你怀了他的孩子,你还想跟他一起死吗?” 云揽月瞪大眼睛,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腹部,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 这一刻,她的表情极为复杂,有喜,有悲,更有痛。 “你认为这个时候我有心情跟人开玩笑?”云七夕说完看向童喜。 “童喜,她如果要活,按时给她吃药,如果要死的话,千万别拦着她,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又不多她一个,不对,是一尸两命,两个。反正跟我无关。” 说完,她不再停留半刻,走出了小院儿。 皇宫门口,单子隐从马车上被押下来,脚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冗长且刺耳的声音。 入了宫门,他抬眼打量着皇宫的一切,那是一种久违的目光,视线缓慢且迷恋地扫过那一砖一瓦。神情里有一种好似游子终于归家时的动容与欣慰,却并没有半点对命运的恐慌和挣扎。 “你当初辗转卖给我的那些茶的确是好茶,好久没喝到了,想得慌。” 单子隐突然回过头来,含笑对云七夕说。 云七夕直直地盯着他未言。 在京城发生重大变故的那一夜,她从太子府里逃出去时,便已将那茶的玄机告诉过他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死?” 单子隐淡淡地笑,笑得很儒雅,一点也不像一个落魄的人。 “将死之人,总是更容易怀念一些难忘的味道,死之前若能再次品尝,哪怕它是毒药,哪怕吃了下一刻就会倒下,也会觉得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 云七夕不知道这几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发现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人总是在太晚的时候大彻大悟,若是他早些有这样看透一切的感悟,又何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他们入宫时,正值下朝。 许多朝廷官员正陆陆续续从太和殿的阶梯上走下来。 走到一半,大家都突然惊慌地退了一边,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 单连城穿着一身玄黑的龙袍出现在了台阶的最顶端,衣袂飘动间,英姿无双。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和殿广场的所有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整个广场上,只有单子隐没有跪。 他被铁链烤着手脚,却站得笔直,望着那站在最高处的人,唇角勾着一丝凉薄的笑。 “平身吧!”良久,单连城才说道。 “谢皇上!”众人高呼。 单连城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边走边道,“大家长途劳累奔波辛苦了,此次皇后与瑞王赈灾,治瘟疫有功,朕定会论功行赏。” “谢皇上。” 下到广场上来,单子隐始终不卑不亢地站着,单连城的眼神冷漠地落在他的身上,再冷漠地离开。仿佛从来不识。 倒是单子隐,一直面带微笑地盯着他,好像是见到了多年的老朋友。 单子隐被送进天牢的时候,云七夕在想,他去年千方百计地设计单连城,想击垮他,让他在天牢里过年,可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一天? 他也许更不会知道,其实单连城和单烨根本没有中他的计,他们不过是将计就计。 如果他知道了这些真相,他还会如此淡定么? 正在云七夕愣神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已经适时牵住了她。她回过头,与单连城的目光相对。 他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一路带着她回到了承乾宫。 有的时候,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一只有力的手,一个温暖的眼神,就可以传递一切。 单连城见到楚凌云的时候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在,或者料到他会出现。 “七夕,你瘦了!” 入得承乾宫,单连城说了第一句话。 “何止瘦了,还病了,差点连命都没了。”楚凌云接了口。 云七夕不知道楚凌云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夸张,笑道,“看相的人曾说我是长寿的命格,才没那么容易丢命呢?” 单连城看着她,目光变得深沉,突地伸手将她拉近。 因为有楚凌云在,所以云七夕有些不自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伸手想要推开他。 “那看相的有没有说,你有帮夫运?” 此刻云七夕基本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他在宣告他的主权,他在吃醋。 云七夕突然间就想逗他了,眼角一挑,笑嘻嘻地道,“看相的倒是没说我有帮夫运,却说了我桃花运不错。” 单连城眸子一沉,盯着她的目光里就添了一丝危险。可云七夕料定,有人在场,他不敢怎么样,他还得顾忌他皇帝的形象不是? “皇后胆子可真不小,竟然敢在爷面前炫耀自己的桃花运,晚上爷再好好收拾你。” 旁边突地传来一声轻咳,楚凌云面带尴尬地站在不远处。 “皇上和皇后还真是恩爱得让人羡慕。” 听着这略带酸涩的话,云七夕心中顿生懊悔。 他们在他面前秀恩爱,无疑是在虐他。 她想说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种尴尬,楚凌云就已经无所谓地笑笑。 “你们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承乾宫。 云七夕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竟无意间伤害了楚凌云这般的好人。 “还看?”单连城扳正她的脑袋,强迫她看着自己。 云七夕盯了他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咋闻到你满身的酸味儿?” 单连城似是有情绪无处发泄,蓦地低头就噙住了她的唇。 “七夕,我很想你!”他这样说。 云七夕被他吻得脸红扑扑地,张着晶莹的唇呼吸着,轻轻“嗯”了一声。 正文 第405章 万里江山,不如红颜一笑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与瘟疫作斗争的那些日子,她也很想他,想到她不能让他在历史上留下灰暗的一笔,所以她很痛苦,很不安,害怕斗不过,害怕自己帮不了他。 “如果我真的丢了命,你会怎么样?” 云七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大概在他的面前,她就变得和普通女人没有什么分别,她也跟她们一样,期待一个满意的答案,让她心满意足。 “我知道你有能力,你不会。”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沙哑地说。 “我是说如果。”云七夕却在这刻突地较起了真儿来。 单连城抿着唇,有些拿她没办法似地盯着她,好半响,才道,“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走黄泉路的。” “放屁。”云七夕激动之下,爆了粗。 她想起她生铃兰的时候,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她红着眼睛瞪着他,“你一辈子都不要再有这样的念头,听见没?” 单连城再次拉她入怀,将她搂得更紧。 “那你告诉我,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云七夕很后悔自己的问题带出了这么心酸的对话,她反手抱住他。 他的身体很魁梧,她双手根本抱不住,相反他很轻易地就搂住了她的腰身。 “就算没有我,你还有你的娘,还有铃兰,还有江山,还有百姓……” 单连城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 “万里江山,不及红颜一笑,你就当我是贪慕女色的昏君好了。” 这一刻他深遂的眼底仿佛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云七夕心动,也心痛。 其实,她早陷在了他的柔情,他的正义,甚至他那一份别人看不穿的孤寂里,无法自拔了。 “若是没了我,你会怎么样?”单连城反问她。 云七夕想了想,像是故意要逗他,扬眉一笑,缓慢的语调说道,“若是没了你,那我肯定立刻改嫁。有人愿意娶我呢,你是知道的。” 云七夕以为他听完会勃然大怒,可是她错了,单连城只是平静地听她说完,半响才轻轻“哦”了一声。 “好。” 好?云七夕认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挺好的,至少你不会孤独。” “呸呸呸,我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都还好好的吗?只要我们今天还好好地,何必去担忧未知的明天?” 单连城点头,一遍遍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然后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了?”云七夕终于察觉出他不太对。 “没,就是想你。”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丝丝委屈。 云七夕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感动。 “我回来的速度已经算快了,我都没有机会去看我爹。”。 单连城松开她一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去的。” 云七夕只能在心里感叹,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嫁到异国他乡,回一趟娘家也是不容易。 于是她想到了阿善,她初来乍到,皇宫规矩又多,应该会有很多的不适应吧? 好在单连城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给单聪和单景炎分别赐了府邸。在自己的府上自然要比在宫里自由许多。 五月的天气暖融融的,和煦的阳光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舒畅。 铃兰已经十个月了,可以扶着桌椅单独站立了,只是还不会说话。 云七夕记得在后世的时候,那些这么大的孩子有的都会叫爸爸妈妈了,可是父皇母后这两个词这么难,不是难为她吗? 于是云七夕偷偷地教她喊爹和娘。 在她的刻意调教下,铃兰最先喊的是爹,一个字,已让云七夕欣喜不已,邀功似地抱到单连城面前去。听到铃兰稚嫩的声音发出那个爹字,单连城因为疲累而皱起的眉头总是能舒展开来。 他没有觉得叫爹有任何的不妥,云七夕心里猜想,其实他在小的时候,应该很希望能叫一声爹吧,而不是冰冷的好似没有温度的“父皇”两个字。 铃兰如今脾气也大了,要什么东西不给就哭个没完。 楚凌云来的时候,铃兰正哭得惊天动地,谁也哄不好。 楚凌云笑着伸手,“我来试试。” 云七夕不抱希望地将铃兰递给他,奇怪的是,铃兰在他的摇摇晃晃中,竟然渐渐收住了哭声。 云七夕不由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铃兰躺在楚凌云怀里,一边吃着手指,一边目不转睛地瞧着正抱着自己的这个美男。 谁说铃兰没遗传她的基因来着?不是遗传了她花痴的本性么? 铃兰啊铃兰,你这是把你娘往火坑里推啊,楚凌云虽然长得帅,可是你爹也不差啊,你爹抱你你哭个没完,楚凌云一抱你就不哭了,你没看你爹脸都绿了,小心挨屁股啊! “看来,小公主很喜欢我。”楚凌云补了一刀,单连城的脸就更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云七夕总觉得如今的楚凌云有些不一样了,他在她面前毫不遮掩他的感情,而面对单连城也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正在这时,小路子突地匆匆走了过来。 “皇上,韦大人来了。” 单连城站起来,看向云七夕。 云七夕了解地点点头,“你去吧。” 单连城离开后,楚凌云又哄了一会儿才将铃兰送回到了她的手里。 “七夕,明日出宫来吧,我给你个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 “你来了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楚凌云像是生怕她不去,还卖了个关子。 云七夕猜不到他会给她什么惊喜,不过即使他不卖关子,她也不会不给面子。 次日,云七夕出宫后,先去了一趟国公府。 云揽月痊愈后,她已经让人人将她送回了国公府。却一直没有撤走童喜,并特意吩咐过,让童喜注意她的饮食。 自去年太子府出事以后,云揽月一直失踪,苏玉婉因为担心着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她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希望找到云揽月,又不希望,因为云揽月是太子的人,而如今大燕的皇位已经换了人,能不能放过太子的人,她不能肯定。 而如今,云七夕不仅将人送回来了,还安排人照顾她。 这一切的一切,既让她惊喜又让她意外。 所以当云七夕来到国公府的时候,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对皇后该有的尊敬,还多了几分真诚。 云揽月很执着,一见云七夕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七夕,我求求你,姐姐求求你,求皇上放过子隐哥哥一命吧。” 苏玉婉自是会审时度势的人,忙将她拉起来。 “揽月,你在做什么?你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她这话是说给云七夕听的,当然,也是她的真心话。 如今的局势,谁还敢跟太子有什么牵扯?她必须趁机表明态度和立场。 不过云七夕倒没想这么多,她知道,云揽月之所以这么执着,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 “我很同情你,可是做过的事,犯下的错,该赎罪的还得赎罪,你如果真的在意他,就生下他的孩子。” 苏玉婉似乎还不知道云揽月怀孕的事,听完明显一惊。 “揽月,你?” 云七夕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我的观念里,没有父债子偿这一套说法,所以,好自为之吧。” 她相信她能懂,就算云揽月不懂,苏玉婉那么精明,也应该懂她的意思了。 走出云揽月的院子,云七夕一眼看到云冲站在不远处,应该是在等她。 “哥。”她走了过去。 云冲温和地看着她,“七夕,听闻你在虎城也生了病,没事吧?” 云七夕摇头,“我可是小神医,怎么会有事?” 又寒暄了一阵,云七夕告辞离开。 “七夕。”云冲在她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又喊了一声。 云七夕回过头去,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放揽月一马。” 云七夕淡淡一笑,“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你相信吗?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是她自己救了她一马,也是老天爷救了她,就算她再有什么不是,孩子是无辜的,你说呢?” 听她说完这一席话,云冲愣了好久,眼神也一点点明朗起来,感叹道,“你母仪天下,当仁不让。” 离开国公府的一路上,云七夕都在想云冲这句话的意思。 他在说她有皇后的仁善吗?不,她一点也不善良!她也有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时候。 只是,从前的那些恨,好似在一日日时光的流逝里,消减了不少,尤其是看到他们如今已不再复往日的风光,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她心里其实释然了不少。 虽然他们劫走铃兰的那段时间,是她最痛苦的日子,可是他们也没有伤害过铃兰,而如今,铃兰成长得很好,在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这么一段灰色的记忆。 她不想做个善人,因为善人总是用自己的委屈去铸就一种伟大。但她也不想做一个恶人,她很爱放狠话,却做不了太狠的事情,发过的狠不能改变过去,也并不会让心更加平静。 “七夕,这里。” 云七夕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打起帘子喊她的正是楚凌云。 她快步走过去,上了马车。 “现在可以说什么惊喜了吧?”云七夕狐疑地看着他。 楚凌云依旧不说,只是笑,“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的大道上,穿过热闹的集市,周围安静下来。 似乎起了一阵风,车帘子被吹起,吹进来的风有些凉。 云七夕从吹起的帘子望出去,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南阳江边。 “江边来做什么?”云七夕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楚凌云看过来,那一眼很深,也很认真。 “带你回西凉。” 正文 第406章 下辈子我已经有约了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云七夕说着就要去推车门。 “你快停车,我要回去了。” 楚凌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眼神里却有几分受伤,声音里也有一丝伤感。 “如果我不停车,你是不是打算跳下去?” 云七夕想要挣开他的手,楚凌云却反而握得更紧,没有如她所愿地松开。 “凌云!”她无奈地喊了一声,看她的眼神颇有几分幽怨。 楚凌云终于轻轻牵开一个笑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别紧张,跟你开玩笑的。 “……” 正在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可以下车了。”楚凌云说话同时也松开了手。 云七夕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白他一眼,“这种玩笑能开吗?” 她并不觉得他刚才是在开玩笑。 她跳下马车,顿时愣住了。 江边停着一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船。 正在她愣神之际,几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上了岸,一字排开地站在她的面前。 “参见皇后娘娘!” 云七夕激动不已地一个个看过去。 东子,翠翠,二鬼,春桃…… “你们?” 二鬼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道,“我们带着七夕号又回来了。” 云七夕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可以见到七夕号以及七夕号的小伙伴儿们,她一直以为七夕号早已不存在了。 “这个惊喜喜欢吗?”楚凌云盯着她惊讶的表情,温和地问。 “太喜欢了。”云七夕使劲点头,并立刻冲上了七夕号,把里里外外都跑了个遍,最后停在甲板上高兴地冲他们喊。 “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凌云,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楚凌云暖暖地看着她,“你喜欢就好了。” 突地,云七夕的目光定在了翠翠的身上,更加惊喜,激动地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翠翠,你怀孕了!” 她叫得很大声,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翠翠红着脸低着头,摸着隆起的腹部,只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该说点什么呢?好事一来就扎堆地来,我的小心脏都快承受不起了。”云七夕高兴地抱住翠翠,都语无伦次了。 后来他们讲起与他们分开这大半年所发生的事情。 自汝安劫狱逃亡之后,云七夕一直很担心翠翠他们会不会被官府抓住,可官府要抓的不是他们,所以根本没人在意他们的去留。 没多久楚凌云来找到了他们,并带着他们连同七夕号一起到了西凉。 这大半年来,他们一直在西凉经营着七夕号,生意一点也没有落下。 这一次,他们接到楚凌云的飞鸽传信,他们就驾着七夕号回来了。 原来楚凌云在与他们道别之后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一直在默默付出,可她却并不知道。 云七夕对他的愧疚更多了几分,“凌云,当初开七夕楼的时候,你也有参与策划,也算是幕后老板之一,而在七夕号落难的时候,你又将它扶持了起来,说起来你功劳挺不小的,以后每年给你分红。” 楚凌云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把玩着手中茶杯,微笑地聆听完,笑道,“七夕号在西凉很受欢迎,我本想把他们留在西凉,可我又觉得不能太自私,而且你一定想看到他们,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甚至想把七夕号继续经营下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朝云七夕看过来,眸光里有一道一闪而过的受伤,牵开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 “起先我开玩笑说要把你带回西凉,你的反应很强烈,不过这也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西凉,所以我只好让他们回来了。” 楚凌云以前从不开玩笑的,而且他当时说得那么认真,她当然不会认为他是开玩笑的。 云七夕一时说不出话,楚凌云却已经笑着打破了沉默。 “大家久别重逢,是不是应该喝几杯庆祝一下?” 大家一听,立刻鼓掌赞成。 翠翠当即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准备,晚上,我们在七夕号聚了聚吧。” 云七夕庆幸的是,虽然如今她的身份变了,可是大家与她并没有距离感。 “我把连城叫上。”她答得很溜。 楚凌云眸光不由黯淡了一瞬,喝了口茶,“好。” 云七夕回宫以后,立刻去了承乾宫,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分享这份惊喜。 可他似乎很忙,连她已经轻步来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觉,依然看奏折看得很认真。 云七夕突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吻突如其来,让某人简直受宠若惊。 “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单连城看着她,神情里有一丝倦怠。 云七夕将他手上的奏折放下,往他腿上一坐,重新勾住他的脖子,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 “你说对了,确实有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高兴得我今晚都想不醉不归了。” “什么事?”单连城语气淡淡的,好像对她所谓的高兴事并不感兴趣。 可云七夕太高兴了,并没有察觉,忍不住又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我的生意,我的心血,我的七夕号,还有七夕号上的小伙伴,他们回来了。” 紧接着,云七夕就把七夕号如何去了西凉,又如何回来了的过程大致给他讲了一遍。 “大家约好今晚在七夕号上聚,你去吧?” 单连城迟疑了一会儿,“今天朝堂上有些事,我就不去了。” 他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去?” “我应该不放心……吗?”单连城深看着她,那个“吗”字意味深长。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 他前几天还醋坛子翻了又翻呢,这会儿就这么放心了?这不太正常啊! 单连城拍拍她的肩,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去吧,你开心就好,不过,少喝些酒。” 为毛他突然不吃醋了她心里反倒还有一些不习惯呢?人说吃醋表示在乎,不吃醋是不是表示不在乎了? 而且她看出了他眉宇间的一丝凝重。 “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吗?” 她说着就去翻他的奏折,单连城却伸手按住。 “没有,去吧!我让戈风陪你。” 云七夕真觉得他挺反常,明明就是有什么,他只是不想说,也许是不想让她担心吧。 她没再多问,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跟戈风一起出了宫。 到七夕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大家围坐下来后,菜陆续上桌,云七夕都吓到了。 菜式整得格外地丰盛,甚至有好些新菜式她都没有见过。 听翠翠说有几道菜是西凉的特色,还是楚凌云特意请了西凉宫廷的御厨亲手教的。 楚凌云在一旁听着,夹了几样菜到云七夕的碗里。 “七夕,你尝尝,这些都是西凉的宫廷菜。” 她是个爱吃辣的人,可大燕的菜式却多以清淡为主。此刻看着那油亮的肉块,以及上面裹着的辣椒,云七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我必须得好好尝尝啊。”她迫不及待地就吃了一块。 楚凌云满心期待地看着她,只见她眼睛越瞪越大,咽下之后叹道,“好吃,真好吃。” 她的肯定让楚凌云由衷高兴,与大家开怀畅饮起来。 从前共患难的朋友,久别重逢,自然是亲热得很。 经历了寒冬,他们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 再没有逃亡,没有争斗,有的只是繁花似锦。 当晚,大家喝得很高兴,甚至戈风在云七夕的强迫下也喝了不少,只有翠翠怀了孕不能喝酒。云七夕便陪着她说话。 关于翠翠怀孕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所以老天爷还是会给好人更多的眷顾的。 不知说了多久的话,云七夕才猛然间发现楚凌云不见了。 二鬼和东子他们大概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边喝边聊个个都已经满脸通红。戈风靠在椅子上,似乎也有了一丝醉意。 云七夕找了一圈儿,才在船舱外的甲板上找到楚凌云。 他姿态随意地靠着船舱而坐,身边已经倒了好几个酒壶。 当他手中的酒壶再次举起时,云七夕伸手按住了。 “凌云,你少喝一点。” 楚凌云面色绯红,眼神因为醉意也有几分迷离,朝着她笑了笑。 “没关系,我开心。” 云七夕很严肃地看着他,“喝好不喝倒,这样喝下去会醉的。” 说着她要拿走那几只还未开启的酒壶,却被楚凌云一把拉住。 “听你的,我不喝了,陪我一会儿。”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让云七夕不忍拒绝。而且她总觉得他好像藏着什么心事。 他没松开她的手,只是靠着船舱,望着天空中那轮朦胧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夕,你说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他突然问。 云七夕想起她生铃兰的时候,灵魂好像真的到过黄泉路,奈何桥,还有孟婆与那女人的对话,一切都特别真实。 “也许有吧。” 他抓她的手微微发紧,侧过头来望着她,声音低哑。 “下辈子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很轻,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和忐忑,以及傻傻的一丝期待。 云七夕不忍去看他的眼睛,反醒自己一是态度不够坚决,以至于他还始终抱着一丝希望。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 “下辈子我跟连城已经约好了。” 楚凌云的醉眼里明显闪过一丝痛意,连连苦笑了好几声。 云七夕说出这话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残忍,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楚凌云一把拉近,强势地封住了唇。 正文 第407章 我这辈子只为你一人傻过 一股酒气灌入口中的同时,云七夕已经被压在了甲板上,楚凌云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使劲地推他,可是力量悬殊,她根本推不开,她唯一的呼吸全被他夺走了。 “凌云,你放开我!”她好不容易从夹缝中挤出几个字,拉回了他的一些理智。 楚凌云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却没打算放开她,只是很痛苦,很受伤,又很心疼地看着她。 “七夕,你相信吗?我对你的爱不比他少,我相信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最不想让你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他单连城。” 他的呼吸里全是酒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咬得很重, “凌云,你喝醉了!”云七夕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隔开一段距离。 可楚凌云像是没有听见,手指温柔地划过她的脸颊,自顾自地继续说。 “可是七夕,你知道吗?我楚凌云这一辈子心里只装过你一个人,已经被你填得满满的了,再也容纳不下别人了,我该怎么办?” 他此时的语气听来真的充满了无奈和无助。 “我时常在想,如果那一次我迎娶你的时候,没有放手,会怎样?我真的无数次地后悔过,真的很后悔,强势一点又会怎样呢?可是我又不忍对你强势,我怕你没嫁到喜欢的人,一辈子不会快乐!我只想要你快乐,看见你笑,我就打心眼里高兴,我是不是太傻了?嗯?” “凌云……”云七夕不知该说什么,此时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推他的双手突然就没了力气。 爱而不得很痛苦,可辜负一份真爱,同样会很痛苦。 “七夕,我这一辈子只为你一人傻过,也只会为你傻!七夕……” 楚凌云一双满是伤痛的眼睛里滑出了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向她的耳际。 她心中很震撼,也很难过,以至于当楚凌云缓缓低头,颤抖的唇贴上她时,她再没了可以残忍推开他的力量。 船舱里,大家的笑闹声还在继续。 楚凌云的吻与单连城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没有吻技而显得有些慌乱,他并不懂得探入,温柔地,轻轻地,像是怜惜,更像是不舍。 “皇上!”不远处响起戈风有些惊慌的声音。 云七夕的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同时她感到楚凌云也僵住了。 她微微侧头,很轻易地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他浑身散发着仿佛能冰冻一切的寒意,这样的寒意她有许久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了。 下一秒,楚凌云已经被大力地甩了出去。 云七夕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看到单连城的拳头狠狠地落在了楚凌云的脸上。 楚凌云并没有还手,又任由他打了好几下他的腹部,终是承受不住,跌坐在了船沿边。 大概是听见了打斗声,船舱里的所有人都出来了,震惊地盯着这场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唇角有了一丝血淤,可看向单连城时竟然在笑,只是笑得太苦。 “单连城,你气什么?当初七夕与我是先皇亲口答应的亲事,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夺了我的未婚妻,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又在气什么?嗯?” 云七夕站起来,盯着单连城的不断起伏的背脊,有些不敢接近。 “连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七夕,不用解释。”楚凌云打断她,看着单连城,“单连城,若有什么不满意,甚至想休了七夕?可以,我等着!等七夕自由了,我立刻带她回西凉去,我保证让你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云七夕狠狠闭眼,他这话无疑是在火上烧油。而他喝醉了,此刻挑衅正怒火中烧的单连城,无疑是在找死。 果然,单连城大步朝他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在大家惊讶的叫声里,二话不说就将他甩了出去,只听“咚”的一声,楚凌云已经落入了江中。 云七夕一下子扑到船沿上,却已经看不见人的影子,她回头瞪着单连城。 “你干什么?凌云他喝醉了,你想淹死他?” 单连城此刻看她的眼神很陌生,也是她许久不曾见过的冷怒。 “怎么?心疼了?” 云七夕的心狠狠一堵,“单连城,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她转身就跳进了江里,单连城慢半拍地伸手却已是来不及,最后化作一拳重重地砸在船沿上。 目光紧紧地盯着渐渐平静的江面一会儿,他终还是一跃跳进了江里。 紧跟着,戈风和二鬼也跳了下去。 其他所有人都靠在船沿边,紧张地盯着江面。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看到江面冒出一个头来。 单连城抱着云七夕,戈风和二鬼拖着楚凌云,而楚凌云已经晕了过去。 上得船,云七夕气愤地挣开某人后,立刻扑过去看楚凌云,探到他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按压出他腹部的水后,他依然没有醒,像是醉过去了。 “二鬼,东子,把凌云扶到房间里去。” 二鬼和东子连忙过来扶人,云七夕一眼也不多看某个人,也跟着进去。 “戈风,请皇后娘娘回宫。”只听单连城冷得好似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说。 云七夕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不回去,等凌云醒了我再回去。” “戈风!”单连城喊这一声明显加重了语气。 戈风十分为难,明知道两人是在赌气,他总不可能真的强硬地去“请”人。 云七夕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他的面前。 两人此刻都是湿透的,头发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 “单连城,你真的很冷血!是你把他扔下去的,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能安心?”说到这里,她又冷笑了一声,“你从前是战神,死在你手上的人自是不少,就算他有事,你也一样能回去睡得安稳是不是?我做不到。” 单连城眉心狠狠一跳,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你不回去?” “我不回去。”她一字一顿地说完,在他近乎想要撕碎她的眼神里,大步地走进了船舱里。 他有他生气的道理,她也有她固执的理由。 云七夕回到房间里时,二鬼他们已经将楚凌云的湿衣服放下了,可他依然没有醒过来,几个人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翠翠走上前来,担忧地拉着她的手,“我那儿有衣服,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会生病的。” 云七夕点头,去换衣服回来,听二鬼说,单连城和戈风已经走了。 听说戈风也带走了,云七夕的心里痛了一下,戈风是他特意安排来保护她的,他既然把他带走了,那说明他已经不在乎她的安危了。 后来云七夕一直坐在离床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瞪着大眼,没有半丝睡意。回想起先前单连城突然出现时所看到的场景,此刻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生气的。可后来她还与他杠上。他那么怒气冲冲地离去,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理她了? 她得罪了皇帝,这问题严重了,是不是从今以后,她就失宠了? 或者就真像楚凌云说的,单连城放不下他男人的面子,休了她? 云七夕烦躁地揪着衣袖,想这些做什么呢?如果他们之间这么经不起考验,只能说明他们不够相爱而已。 “七夕!”是一声微弱的喊声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来。 她看过去,只见楚凌云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很清明,说话也很清醒。 “七夕,你不该留下来的。” 云七夕走过去,“你还没醒,我怎么放心走?” 楚凌云淡淡一笑,“我哪儿那么容易死?” 看出云七夕兴致不高,楚凌云歉意地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云七夕勉强笑笑,“没有,如果他是那么不懂我的单连城,那么他就不值得我爱。” 楚凌云没说话,长久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中间,显得有些尴尬。 “看来我得戒酒了。”他突然说。 云七夕明白他的意思,她也知道,楚凌云一向是有自制力的人,如果不是喝醉了,他之前一定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来。 “你一定是觉得七夕号的酒不错,生怕喝不着了,所以才拼命地喝,是吧。”云七夕用开玩笑的语气来缓解彼此之间的尴尬。 可楚凌云没有笑,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是,可能以后都喝不到了。” 云七夕的笑容僵住,疑问地看着他。 “我明天就要回西凉了。” 他说完一直盯着她,兴许是期待着她能说点什么,不过最后她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低着头,再无更多的语言。 最后他只有自嘲地笑了笑。 对云七夕来说,他离开大燕,回到西凉,也许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这很好。 次日,他们在南阳江边道别。 为了不那么伤感,云七夕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凌云,以后有机会再来大燕玩,大燕和七夕号永远欢迎你。” 楚凌云淡笑着,苦涩地抿了抿唇,“会来的,不过下次再来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母妃已经为我选好了王子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云七夕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有些变了,也理解了他为什么昨晚酒后会失控,明白他说的那句“再容不下别人了,该怎么办”。 是认命之前最后的不甘与疯狂吧! “好,那就一起来!”云七夕展开一个笑容。 楚凌云良久地看着她,终是微笑着点点头。 云七夕目送他的马车离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想到单连城可能还在生气,她的头也是挺大的。 她并不知道,一夜之间,很多东西已经改变了。 正文 第408章 你是如此聪明 云七夕一踏进皇宫,就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 宫女太监们看到她,除了恭恭敬敬,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而且偷偷看她的眼神总有一些怪异。像是有什么事情他们知道,她却不知道,并且这件事情跟她有关。 走了一段回廊,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回廊另一头向她走来。 “想跟你说说话,方便吗?”单景炎笑问。 自她做了皇后,可能是为了避嫌,单景炎几乎没有单独找过她。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七夕耸耸肩,“没什么不方便的。 两人放缓脚步走了一段,单景炎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不是说要说说话么? “景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承受得起。”云七夕干脆停下来,直截了当地说。 单景炎也停下脚步,看着她,那迟疑的表情像是在琢磨该如何开口,好一阵才道,“七夕,你知道吗?做皇帝其实除了有至高无尚的权力,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已。” 这个暗藏着玄机的开场白已经让云七夕的心不再平静。 “为了江山社稷,他应该广纳后宫,为皇室血脉开枝散叶,是不是这样?” 听着她刻意平静的话单景炎极为震惊。 “七夕,你是如此聪明!” 云七夕轻轻吸了口气,“是不是朝堂上那些刻板刁钻的朝臣又给他施压了?” 单景炎点点头,“其实连日来,每天都有很多的奏折提到请皇兄充盈后宫,绵延子嗣的事。” 近几天她确实发现他心事重重,好像特别疲惫的样子。而且昨天她想看奏折,他还不让她看。想必就是这件事带给他的压力吧。 那么昨天晚上在七夕号上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火上烧油了。 “那些迂腐的糟老头子。”云七夕忍不住低骂道。 “他下朝了吧?我去看看他。” “七夕。”她转身时单景炎叫住她。 云七夕回过头,只听他有些艰难地说,“今天早朝时,皇兄已经答应了选秀的事,并已经着人去登记符合要求的秀女名册了。” 云七夕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单景炎说得很慢很清晰,一个字也错不了。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他做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 他在跟她赌气么? “七夕,自古以来,没有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的先例,皇兄也有他的难处,你要理解他。” 云七夕明白了,单景炎找她说话,铺垫了大半天,就是怕她贸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接受不了。 她的心痛得像是被刀划过似的,却还状似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角,“你说得对,他有他的难处,我当然会理解他。” 她的笑容过于勉强,以至于单景炎听见她这话反而眉头皱得更深了。 云七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感觉整双脚都是飘的。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仿佛暗藏着什么情绪,或许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看她这个曾经独享帝王专宠的人,如今成了一个笑话。 巧儿自然也听说了朝堂的事,看她回去时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云七夕一直呆坐到晚上,晚膳上桌,凉了,巧儿只好按照她的吩咐撤下去。 感情的事情最怕误会,她不能让一个误会横在他们中间,来破坏他们的感情。她觉得,她有必要去跟他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是要先低头的,昨天的事,他有他气的道理,她应该跟他解释清楚,当时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无法沟通,如今事情都过了一天了,也都冷静下来了,她应该去跟他解释一下。 人生苦短,让一个误会破坏他们的感情,不值得。 想通了,云七夕便起身朝着承乾宫走去。 去了她该怎么跟他说?从何说起?先将误会解释清楚,再告诉他她接受不了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他一定还在生气,他会听她解释吗?君无戏言,他会为她改变决定吗?如果不能,她又该怎么办? 太多太多的问题,以至于让云七夕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走到承乾宫的门口,她觉得像是走了几千几万里。 在爱情面前,有时候是可以没有尊严的,不是吗? 小路子远远地看见了她,便迎了上来。 “参见皇后娘娘。” “小路子,皇上在吗?”云七夕盯着灯火如昼的承乾宫。 小路子陪着笑,“皇后娘娘,皇上在呢,只是今儿皇上累了,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先前还吩咐过,谁也不能来打扰他,所以……” 谁也不能来打扰他?她也不能了? 果然是不一样了,以前她来承乾宫是从来不需要通报经过他的同意的。 云七夕不忍为难小路子,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 小路子自是也瞧出了她脸色不对,可是皇上发了话,他不敢不从,只是轻轻“哎”了一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离开后,才匆匆走进了承乾宫,入了内殿。 内殿里很安静,棋子落下时发出的轻响都格外清晰。 “她走了?” 单连城穿着一身袭衣,外披一件软袍,独坐在小几前,盯着面前的棋盘,一手执黑,一手执白,眼眸都未抬半分。 “是。”小路子应道,察言观色后,他斟酌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皇后娘娘她,看起来似乎精神不太好,巧儿悄悄跟奴才说,皇后娘娘今儿晚上晚膳也没吃。” 单连城捏住棋子的指甲盖有些发白,从容地落下一子后,才轻“嗯”了一声,“下去吧。” 小路子只能轻轻一叹,退了下去。 昨天晚上,主子回来时脸色就不对,而今天突然宣布要选秀,看刚才皇后那脸色,恐怕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一两年来跟着他们,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很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前些日子皇上顶着各种压力也坚持后宫除了皇后,不纳别人,旁人不理解,他却非常能理解,因为他是看着他们经过大风大浪走到今天,感情也是从血泪中堆积起来的。 可朝堂上那些老臣纠着这个问题不放,今天皇上总算是称了他们的心意。皇后听了这个消息自是不好受,可依他看来,皇上自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许多苦水都往肚里咽,看着就叫人难受。 之后两天的时间,云七夕也没再去承乾宫讨没趣,当然,那个将要广纳后宫的皇帝也没再来找过她。 两个人之间好像突然隔了一条河,谁也不肯再先踏过那条河去。 期间张沁雪入宫来过一次,目的很明确,也是因为选秀的事情来安慰她的,无非是说单连城是皇帝,选秀女纳妃都是必然的。 云七夕失笑,“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你们一个个地都忙着来劝我?” “七夕,你真的想得通?在我的心里,你是一个刚烈的女子,应该容不下这样的事。”张沁雪不认为她说的是真心话。 云七夕逗着怀中的铃兰,笑了笑。 “我应该想不通吗?因为我是皇后,我得称得起皇后这个名。” 张沁雪总觉得她这话有哪里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道,“你想得通就好。” 那些朝臣像是生怕单连城会变卦,办事效率出奇地高。 三天之后,就安排秀女们入宫了。 那一长排红红绿绿的身影走在宫道上,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云七夕站在钟楼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真正相信了选秀不是说说而已,它已经成了一个事实。 一面定终生,她始终觉得这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可这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悲哀。 可能这些秀女并不觉得,只觉得这是自己的命运,甚至是自己的荣幸。 自单连城登基以后,后宫只有她一人,显得整个皇宫都比较冷清,如今这场选秀,倒是让皇宫难得地热闹了起来。 所谓皇宫,也许就该有这么多的女人才是皇宫该有的画面。 秀女甄选的地方在储秀宫,听说很多人都去了那里。太后,单景炎,单聪,三皇叔单宏。 当然,身为主角的皇帝更是不会缺席。 由此可见,大家多么重视单家血脉的传承,也可见得,单连城如今只育有一女,他的压力有多么大。 十五六花一般的年龄,怀着一种或期待,或忐忑的心情来到皇宫。今天这场选秀,将决定他们的去留。 这也是身为官家闺秀的庆幸或悲哀吧。也许有人会庆幸有机会被一国之君选中,更有机会与君王共枕,也许有人心有所属,却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斩断情丝,去接受未知的命运。 云七夕想起甄嬛,想起太多宫廷剧的主角。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储秀宫里,响起了清脆而整齐的声音。 “平身吧!” 大家起身后都低着头,坐在大殿之上的君王她们不敢看,但那厚重磁性的嗓音却已是让她们脸红心跳,越发紧张。 “倒是都生得标致可人。”从前的惠妃,如今的太后这样夸赞道。 “皇后娘娘驾到!”储秀宫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正文 第409章 这一次,我不想瞒你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门儿,一道迤逦的身影已经盈盈款款地跨过了储秀宫的大门。 云七夕没有浓装艳抹,没有珠环翠绕,简洁的服饰,简单而不失雅致的发髻,依然轻易吸去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站在中央的秀女们有些紧张地立刻退立到两边,将中间的道路让了出来。 这些秀女们中不乏一些天资国色的貌美女子,个个精心妆扮,可不知为何此刻却忍不住自卑,也许是源自云七夕身上散发出的那份从容与自信。让人觉得即便她穿着粗布衣衫,依然让人不能忽视。 云七夕从她们面前稳步走过,目不斜视,视线只与那坐在最高位上的人长久地对视。 单连城的目光不带一丝情绪,亦或者是他不肯表露太多的情绪。而她亦然,甚至扬唇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觉得她真的不在意,特别不在意。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没有任何不妥。 停下脚步时,她款款欠身,“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母后。” “平身吧。” 这道声音平静中有着令人陌生的疏离感。 “谢皇上!”云七夕含笑直起身,就听太后温和说道。 “皇后来得正好,选秀这件事本因皇后来亲自操持,不过哀家听皇上说你身子不爽,所以也不想让你太过劳累,不知皇后身子可有好些?” 云七夕的视线轻飘飘地从单连城的脸上划过,淡淡一笑。 “谢母后关心,臣妾的身体事小,皇家的血脉传承事大,臣妾怎敢因个人原因误了大事?”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皇后能与大局为重,是皇上及大燕之福。” 云七夕笑而不语,她想起太后还是惠妃的时候,曾经为了搓和她和她儿子,费尽了各种的心机。如今为了儿子能开枝散叶,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她很能理解她身为一个母亲,尤其是皇帝的母亲的心情。 她上得台阶,在单连城右侧的位置上坐下来,微笑的目光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秀女,以及旁边那些隐隐私语的朝臣们。 早先就一直传言皇后善妒,所以皇上才一直不纳妃。而她刚才的表现无疑是粉碎了这些谣言了。 一个个秀女就跟商品一样,一一上前来展示自己,接受挑选。 可在这个即将决定自己终身命运的场合,面对的又是一国之君,紧张是必然的。 一个秀女跳舞时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摔倒了,其他秀女幸灾乐祸地窃笑,大概觉得失了面子,她当时眼泪一滚就出来了。 云七夕一直淡淡含笑地看着这一切,即便是坐下不久身体就真的开始不舒服了,可她的笑容依然没有垮下。 她也曾假装无意地去看单连城的脸色,他倒是一直在看秀女们的展示,可表情很漠然,无论多么惊艳,还都没能引起他太大的情绪起伏。 “陈湘。”秀女们都展示过后,太后突地喊起其中一个秀女的名字。 只见一个着粉红色衣裳的秀女含羞低头走上前来。 “臣女陈湘儿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后娘娘。” 这女子长得极是标致,刚才那一曲舞跳得极好,此刻羞羞怯怯,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吧? 可单连城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是陈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太后明知故问. 陈湘儿点点头,小声应道,“回太后娘娘,正是。” 听闻那个陈尚书在朝中的势力不小。太后在这种关键时刻提到她,必有她的深意。 古代宫廷里的女子,娘家的背景实力往往决定自己能否在后宫立足。 “皇后,哀家看这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倒是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不知皇上以为如何?”太后突地询问地看过来。 忍着强烈的不适感,云七夕缓缓看向身侧的人。 像是有一种默契,一直未有任何情绪的单连城此刻也正好看向她。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云七夕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白。只看到单连城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刻,眉头皱得很深。 “挺好的。”她牵动唇角,声音轻飘飘地说。 “皇后,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毕竟,太后一直是一个细致的人,她终于看出她的不对。 云七夕脸色苍白,额头在冒冷汗,却勉强扯了扯唇,“是,母后,臣妾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能奉陪了。皇上,臣妾告退。” 她如是逃离一般地起身,跨出去的脚步却不太稳当,踉踉跄跄地下得台阶。 坐在一边的单景炎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终是沉默了。 她这般强烈的反应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妒忌和吃醋的表现。于是当她走过陈湘面前时,她看到她轻轻抬起了下巴,漂亮的丹凤眼里划过一丝得意。 她是在跟她耀武扬威么?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云七夕现在没功夫理她,只想快速逃离,她并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的脆弱和狼狈。 可是迈出了每一步都越来越艰难,腹部强烈的痛感让腰身渐渐挺直不起来。 突地,一双手臂从背后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熟悉的薄荷香气钻入她的鼻尖。单连城冷俊的脸庞近在咫尺,盯着她的眼神瘟着怒气,想到这几日她心里憋着的不痛快以及两人的冷战关系,云七夕伸手推他。 “皇上,你放臣妾下来吧,臣妾自己可以走。” 单连城并不理她,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去,沉声喊道,“小路子,备姜糖水。” 关于这几日两人的冷战关系,小路子自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一个旁人看着心里都苦,劝也不是,不劝又难过。这会儿看皇上分明对皇后还是关心的,心里不禁欣慰不已,跑起来脚步也轻快不少。 “皇上……” 跨出储秀宫时,太后唤了一声,可单连城并没有停下脚步。 一堆秀女还等着他去决定命运,可他就这样任性地离开了? “皇上怎好冷落了那些秀女?”云七夕缩在他的怀里,有气无力说出的话却是酸得紧。 单连城稳稳抱着她,低头瞄她一眼,“不舒服还来?” 云七夕想起先前太后说单连城说她身体不爽,不禁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个乌鸦嘴,本来没有不舒服的,就是被你咒的。” 谁敢打皇上?谁敢骂皇上乌鸦嘴?放眼整个大燕,大概也只有这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一人而已。 单连城表情未变,只轻哼了一声。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还不是很痛?” “谁说……” 话说一半她收住了。 她想说,谁说不是很痛,她痛得都想在地上打滚了,可她没说下去,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尤其是她不会忘记,他们还在冷战,前一刻,他还在选秀女。 单连城的臂力毕竟好,一路穿过御花园,将她抱回床上放下,脸不红气不喘地。 云七夕在床上痛得缩成一团。 这几日她心里堵得慌,大姨妈还来折腾她,真是身心受折磨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后来她变得有些迷迷糊糊,恍惚感到有人将她抱入怀中,还给她擦汗,亲手喂了她药,一双热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腹部上,让她好受了不少。 是他吧?他还是关心她的吧? 云七夕想趁机给他解释解释,奈何痛得神志不清,后来大概是痛了太久,好不容易缓解下来,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已经天黑了,他已经不在身边了。让她觉得她所感受到的一切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娘娘,您醒了。”巧儿拿着一块帕子上前来。 “皇上走时特意吩咐过,让奴婢把这帕子烤热捂在您的肚子上。” “他走了?去了储秀宫?”云七夕有些心痛加失望。 巧儿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皇后娘娘,听闻太后娘娘很是喜欢那个尚书大人的千金陈湘,皇上走后,太后娘娘就作主把她留下了,另外还留了好几个秀女下来。还有……” 巧儿咬着唇,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云七夕紧紧盯着她。 巧儿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听闻皇上今夜召了那个尚书大人的千金侍寝。” 云七夕的心猛地一沉。 侍寝? 她这边还没醒过来,他那边就召了别人侍寝? 他是个自制力超强的人,他不会这样做的。他若真的这样做了,他们之间就没有以后了。 只听巧儿又叹道,“奴婢听小路子说,皇上今儿晚上喝了不少酒。” 酒后乱性,什么理智都没了。不行,他不能让他在酒后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云七夕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巧儿阻止不及,只好跟上她。 刚刚被大姨妈折腾过,她整个人都是软的,可她跑一路朝承乾宫跑,跑得很快。 两个人之间,谁先低头又有什么关系?她必须去向他解释,告诉他她是在意他的,她不能与别人共享他。 在回廊的拐角处,她结结实实地撞入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 “皇,皇上!”跟上来的巧儿紧张地喊。 “连城,你不能……” 云七夕抬起头,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此刻的单连城与白日里并不相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赤脚上,随后又缓缓上移,与她对视。 此时他的眼神里柔和中透着微微的疼惜。 一只手将她揽紧,另一只手中的信函拿到她的面前来。 “七夕,上一次,七夕楼失火,我瞒了你,你一直怨我,这一次,我不想瞒你。”</divclass=“alert-c“> 本文没有番外,所有人的故事我都会在正文里全部交代完,很多亲认为,该结束了,是的,每个人走向他的结局的时候,就该结束了。但还有一些没有交代,比如,消失的韦青青,七夕的爹北狄王,天牢里的单子隐,楚凌云的感情归宿,单连城幼时救的那个女孩是谁?之所以还在波折,是因为这些与他们的结局都息息相关。这个故事就像我的孩子,我希望她从头到脚都是完美的!而不是成长得过于潦草。欢迎加群讨论:281482 正文 第410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单连城没让她再赤着脚多走半步,一路将她抱回了承乾宫,放在了榻上。 内殿里还荡着淡淡的酒香,和身前这个男人身上的酒味儿融为一体。 云七夕盯着手中那封信函好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将它打开,看完之后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单连城在她身边坐下,温暖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七夕,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让戈风送你去北狄。” 云七夕只感觉眼睛酸酸胀胀的,只是眼泪掉不下来。 这封信函来自北狄,传来的是拓跋洵的死讯。 当时在北狄,她就觉得他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如今想来,是因为血浓于水吧。 两父女虽然缺乏相处,没有平常父女间的深厚感情,但亲情是一种天性,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好似心被割去了一块,好痛。 她前些日子去虎城,原本是想去看看他的,只是后面改变了行程。还想着以后找机会再去呢,可惜如今,纵然她在他的坟前哭上三天三夜,他也听不见了。 云七夕第一次体会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沉痛。 “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娘,没有爹,也没有你。” 云七夕低着头,眼睫轻轻一眨,两行泪水就滑了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令他手指一颤。 单连城一把将她搂住,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喉头有些发紧。 “七夕,你还有我。” 他熟悉的气息熏得她眼眶发红,可她想到这场选秀,想到他今晚还召了别人侍寝,心头就堵得慌,轻轻推开他。 “我说过,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既然选择了别人,我们就完了。” 单连城一把抓紧她的肩膀,“完了什么意思?” 云七夕抬起头,哀伤地盯着他。 “完了就是,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敢?”单连城拔高声音瞪着她。 云七夕挂着眼泪苦笑,悲怆地望着他,“是,我不敢,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如今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有任何能力可以与你抗衡?” 她沙哑的声音让他眸中一痛,将她搂得更紧。 “七夕,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完?你是想铃兰没爹还是没娘?我是你一个人的,选秀是为了你不被推到风口浪尖,为了你不受伤害。” 云七夕身子一震,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是在跟我赌气吗?” 单连城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好久才无奈一叹,“七夕,我生气才是正常的,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才生气,不是吗?” 云七夕没好气地看着他,“所以你就拿选秀来堵我的心?” 单连城摇头,“不,只是两件事正好碰到了一起,我原本就想当晚告诉你这件事的。” “那你母后已经为你选好了人。” 单连城让她靠在他的肩头,一只手安抚般地摩擦着她的手臂。 “她们进得来后宫,进不来我的心里,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一个人的。” 云七夕起先那么急地往承乾宫赶,已经做好了在他面前低头的准备,可是他还是先了一步。可能是突然收到拓跋洵去世的消息,他知道她已经足够伤心了,于是不忍再与她继续赌气。 “我跟凌云没有什么,他当时喝醉了酒,所以做了些冲动的事,但仅限于你看到的那样。他已经回西凉了,听他说他很快就要纳王子妃了。” 单连城扶她坐下,缓缓低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 “七夕,别再让别人吻你,你是我的。” 他这话并不强势,倒像是在恳求,让云七夕的心里有些发酸。 云七夕伸手抱住他,在他的怀里说,“连城,如果你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单连城轻轻拍着她的背,“七夕,我在你面前,从来就不是一个皇帝。” 可是皇帝是他的身份,一个权力通天,却又令人疲惫和无可奈何的身份。 云七夕一整夜未眠,想到明日就要出发去北狄,她有些睡不着。在单连城的怀里睁着眼睛等天明。 即便权力通天,不也有无可挽回的事么?比如生死。 当时,二小姐留给她了三件遗物,日记,免死金牌和一枚玉佩。 云七夕出发前,特意找出了那枚玉佩。如今仔细看,这枚玉佩上的花纹很像她在北狄宫廷里见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案。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枚玉佩一定与二小姐的身世有关,二小姐的身世就是她的身世。 与戈风一起出发时,云七夕才知道此次北狄之行还有一个老朋友陪同,他就是从前辎重营五分队的队长袁毅。原来这封从北狄来的急函就是袁毅送来的,袁毅并非大燕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北狄人。 所以当初无夜其实安插了不少人在大燕,袁毅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 沉香阁在京城立足并非一朝一夕,无夜能把被阿芙蓉粉浸泡过的茶叶推销给单子隐并被他认可,还不被人发现其中的猫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无夜恐怕早已知道单聪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与他的交情,有一部分原因恐怕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 这一件件的事情只能说明,她爹拓跋洵精心布了一个长局,只为了能够迁回木锦萝的骸骨。 这一切太过纷繁复杂,还好都已经过去了,单聪解开了心结,放下了仇恨。无夜也为拓跋洵达成了毕生心愿。 在与袁毅的交谈中,云七夕才知道,原来当初她混入辎重营去前线的时候,无夜就特意找过他,让他务必对她多多照顾。 仔细想来,那一路上,袁毅确实对她很是照顾,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是女人,甚至知道了她的身份。 还有,在她们混入余嘉岭的时候,她被抓了,阿朗,也就是单聪不知是吓唬她还是真的,作势要欺负她,是后来突然收到一封信才没继续下去。她还记得当时阿朗说“有人不让我碰你”,据袁毅说,这封信就是他送来的,信是出发前无夜交代的,他说如果她落在了乌尔丹的手里,就把这信交给阿朗。 所以无夜在背后默默地做过很多,他应该早就知道国公府的二小姐是拓跋洵的亲生女儿。 马车走到城门口,遇到了锦绣坊的俏芸,巧的是她说她也要去北狄,希望能同行。 “芸姨,你去北狄做什么?”云七夕问。 俏芸笑了笑,“老朋友走了,我也想去送他一程。” 见云七夕疑问地看着她,俏芸这才含笑道,“我跟你一样,去送拓跋洵。” 云七夕这才明白,俏芸去北狄并不是巧合。 路途中,云七夕与俏芸聊天,俏芸大大方方地讲起了当年的那一段故事。 原来当年拓跋洵来大燕的时候,她便对他一见钟情,可惜拓跋洵爱上了她的好姐妹木锦萝,所以,她只能将这份爱偷偷地放在心里。 俏芸的心态很好,对于这份感情,她不强求,不抱怨,相信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那时候她亲眼见证了拓跋洵与木锦萝两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她甚至想帮他们。 可惜平民不能与帝王相抗衡,当时的北狄也不能与大燕相抗衡,所以他们就这样错过了一辈子。 他们走了三天才到达北狄,加上袁毅快马加鞭送信到大燕的两天时间,入得北狄皇城时,已经是拓跋洵去世的五天后。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云七夕在路上就在担忧,生怕见不到拓跋洵的最后一面,他们就迫于这炎热的天气急急将他下葬。 直到见到垂着白布的灵堂,她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走入灵堂,一眼便看见了放在前方正中的冰棺。 无夜穿着一身孝服,立在冰棺旁,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了进去。 冰棺里,拓跋洵闭着双眼,很是安详,像是静静地睡着了。 他是她的父亲,可是在他身前,她与他只有两次接触,如今再见,就已经是阴阳相隔了。 若是她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就及时地来看看他,或者他能走得更加无憾。 可惜人生有许多事情就是不允许人去后悔的。 俏芸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走到冰棺前,看向冰棺内的人,两行泪瞬间就从她的一双眼睛里滚了出来。 自认识俏芸以来,云七夕一直觉得她像一个女强人,脆弱的一面从不轻易示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 “芸姨!”云七夕握住俏芸的手。 虽然她自己这一刻眼睛也是酸酸的,可是她却觉得俏芸在这一刻的悲伤更大。 “芸姨,我想我爹他应该去得很安详,而且,他再也不用承受病痛的折磨,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俏芸任由眼泪一滴滴落在冰棺上,含泪摇摇头,“我伤心不是因为他死了,人都要死,想来也没有什么可悲的。我伤心的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让我用尽一生的力气去爱了。” 听完俏芸的话,云七夕忍了好久的眼泪突地就来了。 每一个人,活过不一样的一辈子,都会有不同的人生感悟。 这就是芸姨爱了一辈子的感悟,拓跋洵的死,带走了她寄托在他身上从未得到过回应的感情,也随之让她失去了再爱一个人的能力。 不久的以后,云七夕也终于真切的体会到她这句话的含义。 正文 第411章 这样的相聚,来得何其艰难 云七夕通过无夜和岚琪的讲述还原了拓跋洵这大半年来的日子。 岚琪将木锦萝的骸骨送到北狄,原是打算看着她在北狄皇陵入土就回大燕。 可是就在木锦萝下葬的那一天,拓跋洵大抵是太过激动,突然在木锦萝坟前咳血不止,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了。 无夜当时就想修书一封到大燕来,希望云七夕能来见拓跋洵最后一面。可拓跋洵不允,他说单连城初登帝位,还面临着很多变数,凭她的聪明才智,她可以辅佐他。 而后来他们确实听到一些来自大燕的传闻,说大燕的皇后实施了一些对百姓非常有利的新政,拓跋洵甚感欣慰,经常夸她聪明。 所以直到拓跋洵去世,无夜才写信通知她,也造成了云七夕没有见到她爹最后一面的遗憾。 当夜,云七夕在灵堂里守最后一夜,灵堂里只有她与戈风两个人。 风吹起垂挂的灵幡,灵台上的白烛也跟着摇摆,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大概是因为拓跋洵给她的印象一直和蔼可亲,所以她此刻呆在他的灵堂里内心平静,并不觉得害怕。 没过多久,无夜来了。 什么也没有说,就在她身边的蒲团上跪坐着,与她一起将冥币一张张往火盆里丢。 “哥,我爹她会跟我娘葬在一起吗?”云七夕问。 无夜从火光中抬起头来,他这些日子应该很累,眼里的红血丝很重。 “会,这是父王的遗愿。”他说。 云七夕轻轻点头,扬起一丝欣慰的笑,“这样很好,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七夕,我想单独与你说会儿话。”无夜说完看了站在云七夕身后的戈风一眼。 云七夕懂了他的意思,回头对戈风道,“戈风,你不用守在这里了,去休息吧。” 戈风却不动,警惕地看了无夜一眼。 “放心吧,去吧。”云七夕又道。 戈风迟疑再三,说道,“那属下就在外面,娘娘有事叫我。” 云七夕知道他死忠,便点了点头。 戈风走后,无夜将一张冥币丢进火盆里,看着冥币燃烧起来,很快燃尽了,这才问道,“七夕,你在大燕过得好吗?单连城对你好吗?你总是承担很多女人不该承担的东西,会不会太累?” 原来她在大燕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 为单连城做了那么多,她并没觉得累,反而因为分担了他的累,她觉得很快乐。可是她想起前不久和单连城的冷战,想起后宫添的那几个女人,她心累! “还好。” 云七夕并不知道,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已然能让人听出她的累。 无夜认真看向她,“父王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我,让我转告你,如果有一天,单连城欺负你,你不快乐,随时可以回北狄来做快乐的公主。” 这话让云七夕的眼睛一阵发热。 这就是当爹的心,为了女儿快乐,可以忍受思念之苦,担心女儿受欺负,又随时想着做女儿的后盾。 云七夕苦涩地抿着唇,“哥,希望你能做好新的北狄王,若我真有这一天,也才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无夜扯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火光在他的眼睛里闪闪烁烁。 “我不会辜负父王的。” 后来无夜那个叫姜释的人,他在大概两个月前已经被问斩了。 姜释企图谋反,被拓跋洵先发制人,制住了。拓跋洵虽然病了,可眼睛还是明亮的,对于姜释的野心自是早有察觉。 关于这个姜释,云七夕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阴勾鼻子,衬得他满脸的阴险狡诈之气。那时候他想利用给拓跋洵找大夫的机会下毒,实在狠毒,被问斩了也是大快人心。若是还留着他,一定后患无穷。 他们正说着话,却突然听见灵堂外传来了打斗声。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只见灵堂外的空地上,戈风与一个女子过起了招来,云七夕仔细一看,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婉兮。 “婉兮!”无夜喊了声。 “戈风,别打了。”云七夕也赶紧叫停自己的人。 两个人这才分开几步远的距离,婉兮却依然冷眼瞪着戈风。 “婉兮,这不是我们北狄的待客之道。”无夜轻声斥责婉兮。 婉兮气愤地解释,“公子,他偷听你们说话,我让他站远一点而已。” 戈风听完婉兮的控诉,皱着眉头,坦荡地道,“在下担着保护皇后娘娘的责任,无心偷听,更无心冒犯姑娘你。” 婉兮冷哼一声,“你们大燕的皇后娘娘是我们北狄的公主,在我们北狄皇城还需要你的保护?” 戈风道,“在下只知,娘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我大燕的皇后娘娘,不敢掉以轻心。” “呆!”婉兮毫不客气地啐道。 戈风平日里哪里跟女人吵过架,当下就不知该如何回嘴了,有点尴尬地握着剑立在了原地。 “婉兮,不得无礼。”无夜严肃地斥道。 云七夕看看被婉兮骂得有些窘的戈风,再看看依然气呼呼的婉兮,都被气笑了。在她的印象里,婉兮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可不像眼前这样,而戈风却一直是这样的“呆”。 不过转眼看见灵堂两边随风飘动的白幡,就有些笑不出来。 无夜原本是想留下来陪她守灵的,不过云七夕听说他好几夜没合眼了,便劝他去休息了。 无夜走了,岚琪和俏芸来了。 两人静静坐下后,俏芸出神地望着冰棺叹道,“今夜是最后一晚,我守他一夜吧。” 云七夕看着坐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岚琪,心里有些酸。 “妈……” 岚琪摇摇头,“别这样叫,大王听着呢,我不是,很惭愧。” 云七夕拉着她不松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妈,在那个时代,我只知道你是我妈,是从小爱护我,照顾我的人,为了我,你付出了很多很多。” 听她这么一说,岚琪的眼睛也湿了,在火光里闪着光。 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哽。 “七夕,当年你爹和娘两人是很相爱的,可惜没有缘分在一起。若是那时他们在一起,我也就不必带着你逃亡了。”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岚琪点头,“大王也是一个痴情的人,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 一旁的俏芸也是一叹,“是啊,他是一个痴情的人,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 而她自己,知道等不到,还是爱了一辈子。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凄婉的笛音,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应上这素白沉重的环境,就更添了几分悲伤。 这笛音像是陪了她们一整夜。 次日,拓跋洵下葬。无夜按照他的遗愿,将她与木锦萝合葬。 云七夕将拓跋洵画的关于木锦萝的所有画像在坟前焚烧。 看着那些画像上的貌美女子渐渐被火光吞噬,她却又仿佛看见了火光里一张真实的美丽容颜,一只纤纤素手伸了过来,与拓跋洵紧紧握在一起。 云七夕相信,虽然木锦萝早走了将近二十年,可她一定没有走远,她一定站在奈何桥上,固执地不肯喝孟婆汤,她在等,等那个人和他一起。 他们错过了太多,下辈子一定会好好在一起。 看着一张张画像在眼前幻化成火影,云七夕笑了,她恍惚看见二人携手远去的背影,她真心为他们高兴。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这样的相聚,来得何其艰难!却又何其地悲痛,却总算是等到了。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矛盾,婉兮一直看戈风不太顺眼。戈风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总不能和一个女子计较。 决定返回大燕的头一天,云七夕与无夜坐在皇城的阁楼上喝茶。阁楼外是一片荷塘,荷花开得正好。 “哥,北狄就交给你了。”云七夕说。 无夜认真地看着她,苦笑,“北狄其实是你的。” 云七夕淡淡一笑,欣赏着大片的荷叶被风掀起绿色的波浪。 “我的心有时很大,有时很小,我真的并不贪心。北狄交给你,不过我想问你要一个人,不知道你能否答应我?” “谁?”无夜好奇地看着她。 “婉兮。” 无夜怔住,下意识望向阁楼下。 此时戈风与婉兮都站在楼下的花园里,一个站在这一头,一个站在另一头,各自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我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功夫不错的女人,毕竟女人跟女人之间要方便得多,就是不知哥舍不舍得?” 无夜回过头来,释然一笑,“如果婉兮自己没什么意见,我当然没话可说。” 后来的结果没什么悬念,婉兮跟着他们启程回了大燕。 婉兮虽然也有很多的不舍,不过,有两个字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叫顺从。 而俏芸却决定不再回大燕了,并将锦绣坊交给了岚琪。 俏芸给他们送行的时候说,“我想北狄的风土人情更适合我,我一直很想在北狄生活,他活着的时候,我不好意思来,如今,我不怕了。” 云七夕想,并非北狄的风土人情更适合她,而是北狄有拓跋洵,虽然他不在了,可是有他的气息,有他曾经走过的脚步,有他无数的影子。 俏芸孤独了一辈子,就算她到了北狄依然孤独,可她至少有了精神寄托,或许她会经常去拓跋洵和木锦萝的坟前看看,陪他们说说话。这应该是她想要的生活。 正文 第412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回大燕的路上,戈风和婉兮两个彼此不睦的人不得不坐同一辆马车。 婉兮虽是女子,可是看她晚上那两下子,功夫不会比戈风差多少,两人换着驾马车,一路上,尽管婉兮一直板着脸,戈风还是表现得很君子,这大概让他在婉兮心中的印象有所改观。甚至后来,云七夕还偶尔听见两人说话了。 本就没有什么大仇恨,不过是点小误会而已,很容易就化解了。毕竟是江湖儿女,不会那般地揪着一个问题不放。 岚琪一路上开导了她不少。 她是在21世纪生活过的人,知道那个时代的思想与古代有着多大的不同,知道这个时代有多少云七夕不能接受的东西。 其实看过了她爹娘的艰辛爱情,云七夕心境开阔了不少。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当下的,应该珍惜不是吗? 人生有时候,差的就是“想通”二字。 所以她回去以后自动忽略掉了后宫里多出来的那几个人,一切就当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他说他的人他的心都是她的,至少她相信,他在说的那一刻是真诚的。 后宫那些女人倒还懂事,只有一人不太安分,正是那陈尚书的女儿陈湘。 据小路子说,她去北狄的这段时间,单连城召过她两次,引得其他几个秀女很是羡慕,以为她当真爬上了龙榻。但身为皇帝的贴身太监自然知道实情,每次陈湘去承乾宫,小路子都会按照单连城的吩咐,将两本书交给她,让她在一夜之间看完。她甚至连单连城的面都不得见。 面对大家的羡慕,她自是不敢说出实情,只能任大家误会下去,说出来丢人的是自己。 自云七夕从北狄回来以后,他们的冷战也彻底结束了,他又恢复了从前对她的好,甚至对她更好。 或许他是觉得她已经没爹没娘,够可怜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她都欣然接受,她已经不想去想太多,珍惜当下就好,只要当下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在意她的,又何必庸人自扰? 对于她带回来的婉兮,他倒没说什么,只是依旧在她每次出门的时候派戈风跟上。 她有时会去七夕号看看,看到七夕号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她很开心。 不管怎么说,带领一群人成功脱贫致富了,她很有成就感。 另外她有空也会去国公府看看,那毕竟也是她的娘家。 单宝珠变了许多,那些阴暗的过去仿佛已经慢慢从她的心里淡去了。 云冲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自单宝珠嫁给他以后,他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的,努力带她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未曾有过半分嫌弃。 单宝珠如今高兴起来也会放声大笑了。有时云七夕恍惚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她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时候,她是个装傻的小公主,却痴痴地,傻傻地爱上了她的云哥哥。 其实换个角度想,单宝珠的遭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若是她没有恰巧在成婚的那一天出事,或许云冲没那么快从内心里接纳她。 云七夕不知云冲如今是否真心接纳了她,但至少表面看来是的。他做到了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呵护,这就够了。 就算云冲对单的感情是从同情开始,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日久生情远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云揽月,她如今像是与单宝珠互换了角色一般,变得很像宝珠刚出事那段时间的样子,成日郁郁寡欢,将自己闷在房间里,不与任何人交流。孩子大概是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力量。 “你的情绪是会影响到你的孩子的,知道吗?”云七夕淡淡地说。 云揽月原本木然坐着,听见她的话回过头来,突地又朝她跪下。 “皇后娘娘,我不求你放了他,求你让我见见他好吗?让我给他送些吃的,送些干净衣服,我想他,我担心他,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其实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可云七夕不能贸然答应,又不想看她太过失望的样子,只道,“你先起来吧,我想想。” 关于单子隐,自打他入了天牢以后,单连城从没有去过天牢,更没提到过此事。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打算怎么处置。 每一次看到云揽月如今的样子,云七夕都会忍不住心软,可每当想起他们所做过的一切,她还是会恨。 关于单连城与单子隐,有一句话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还有一句话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其实单连城的心思云七夕多少能猜到一些,若是直接处置了单子隐,必然会引来一些不好的言论,若是放他一条生路,又是后患无穷,他们在单子隐的设计下分分合合,历经磨难,实在怕了,不敢再冒任何的风险。 有好几次,云七夕话都到了嘴边,想问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单子隐,可最后还是选择忍下。生怕这个不愉快的问题会一石击起千层浪。 两个月后的七夕节,是公主的一岁宴,也是身为皇后的生辰。朝野上下齐来道贺。 头一天,云七夕特意去看了云揽月。 “姐姐,明天是我的生辰,也是你的生辰,虽然从前的十几年,我的生辰通常都被忽略了,可过去的我不想再提了,明天一起进宫来吧,我送你一份礼物。” 苏玉婉听着这话有些难为情,“皇后娘娘,从前是我考虑不周,可能有忽略了你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云七夕轻笑了一声,“我若跟你见识,就不会特意来邀请姐姐了。” 七夕节当天,皇宫里十分热闹。这是单连城登基以后第一次大办宫宴,朝野上下能来的都来了。 令云七夕意外又惊喜的是,尤万山也来了。 自尤万山离开皇宫以后,她再没有见过他,如今再相见时,他脱下那身太监服,像是苍老了许多,不如之前精神了。 他站在不远处,远远地看着奶娘怀里抱着的铃兰,脸上含着慈爱的笑意。 云七夕从奶娘手里接过铃兰,走到尤万山面前来。 “尤公公,你能来我由衷地高兴。” 尤万山笑着摆摆手,“皇后娘娘可不要再这么叫我了,我也再不是当年的尤万山了,如今我就是一介草民。本是没理由来的,可我又实在想看看小公主,所以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云七夕笑了,“尤公公,您随时来我随时欢迎,谁要敢拦你,我肯定治他的罪。” 尤万山笑开了花,眼睛慈爱地落在铃兰的脸上。 “这小公主长得可真漂亮,和皇后娘娘你当年长得很像。” 提到当年,他似乎就想起了当年。 “那时候啊,你娘生了你就去了,先皇伤心欲绝,你在一边哭的声音好大,先皇觉得你好可怜,还亲手抱了抱你。当时先皇就把免死金牌放到了你的包被里,想保你一世平安啊。” 说到此,尤万山的声音有些发颤。 关于单烨,该怎么评说呢?他算得上是一个明君,可是错错对对的事他也做了不少。如今她似乎对他有一些理解了,身为帝王,确实有很多的不得已之处,脚下踏着江山,每走一步,都得好生斟酌,终究顾虑太多,以至于难免错乱了脚步。 尤万山望着铃兰,一双浑浊的老眼里竟有泪光在闪动。 “小公主如今长得这么可爱,只可惜先皇看不到。” 云七夕知道,先皇抱的婴儿一定不是她,应该是她的孪生妹妹。 “我相信父皇在天之灵会保佑她的。” 还有她的母亲和刚刚去世不久的父王,他们都会保佑铃兰的。 后来又有很多女眷来看小公主,云七夕便抱着铃兰过去了。 这些女眷们如今忙着对她曲意逢迎,可好笑的是,有那些还是从前单连城入狱后趁机落井下石踩过她的人。如今一个个把铃兰夸了又夸,说她长得漂亮,又有福相,所有好听的话都说了个遍。 云七夕只是淡淡地笑着,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耍猴戏,时而与一边的张沁雪和单宝珠闲说两句。 阿善是外族人,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些坐立不安,云七夕特意让单宝珠把她带过来,与她们坐一起,以免她一个人在一旁单机太尴尬。 云揽月一直坐在苏玉婉身后,低着头,她的落寞与现场的笑闹声完全格格不入。 直到身边地些奉承的人散去了不少,单聪的母亲才走上前来。 “皇后,这是我给小公主亲手做的一件袄子,希望她今年冬天能穿得上。” 云七夕看着她手中那件绣功精致的小棉袄,用的上等布料,针脚细密,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云七夕在冷宫里救了她一命,后来辗转将她送到南华寺,直到单连城登了基,才将她接回宫里来,如今又跟着单聪去了瑞王府。 她如今活得很低调,这一次若不是她主动走到她面前来,云七夕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云七夕大概懂她的心思,死里逃生已是幸运,如今又母子团圆,这些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的心中应该存有一份感恩吧? “谢过太妃了。”云七夕含笑双手接过了这件衣服。 虽然当初她已经被废,不过云七夕还是客气地称她一声太妃。 待容太妃坐回原位后,云七夕却突然在人群外看到一个人。 欢迎大家加群:281482103 正文 第413章 遇到了命中的克星 “你做什么?”婉兮伸手拦住了她。 “随便走走。”戈风用同样一句话回呛了她。 “你……” 婉兮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这个呆子呛得无力反驳。 戈风还要继续往里走,婉兮自然不会放行,可戈风却是非要进去不可,于是两人很快又过起了招来。 婉兮虽然身手不弱,可打了半天,却没讨到什么便宜。 而且更气人的是,戈风与她打架明显没有用尽全力,跟玩似的。 “你什么意思?让着我?认为我打不过你是不是?”婉兮不服气地瞪着他。 戈风淡淡看她,“好男不跟女斗。” 婉兮冷哼一声,“好男?你还真是抬举你自己,打赢了再说吧。” 说完她再次出招。 戈风似是有些不耐烦与她再打下去,可婉兮却是不依不饶。他平日里鲜少与女人有过多的接触,一辈子跟随单连城,心头只有一个忠字。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他竟然有些拿她无可奈何。 两人都没拿武器,打斗间难免肢体接触,每一次指尖透过她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她肌肤的柔软,都会让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糟糕的是,在他失神之际,他的手竟然无意间划过了婉兮的胸部。 戈风震住的同时,婉兮的脸蛋儿刷地一红,恼羞成怒地扑打过来。 “你个登徒子,竟敢轻薄我?”” 戈风只想喊冤,可这件事他虽不是故意的,却也有点惭愧。所以他只能步步退让,并不想伤了她。 可女人被男人碰了那种敏感地方,已经羞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更何况戈风打架不像打架的样子,在婉兮看来就是一种调戏。 婉兮的攻击因为抓狂失去了章法,戈风为了制住她,无可奈何将她从身后抱住,婉兮又羞又急,情急之下回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嘶”! 头顶传来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听戈风咬牙道,“松口!” 婉兮一辈子打架没用过这样的招术,遇上一个占了她便宜她还打不过的男人,她只好如此。 婉兮又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口里都窜入了血腥味儿才松了口。 看到戈风脖子处的两排血牙印,她总算有了一点成就感,可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戈风猛地一推,壁咚在了墙上。 “你干什么?”婉兮瞪着他。 戈风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倒扣在头顶,一只腿压着她的双腿,身躯紧紧贴着她,让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看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戈风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威胁她。 “再闹,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轻薄。” 婉兮眼睛一提,“你敢?” 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呆子竟然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 戈风自己也不清楚这话是怎么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换以前,他一般都与女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更不会有半点无礼之举。可目前的情况很明显不是一般情况,眼前的女子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戈风眯起眼,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头压低下来,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停下来。 “你说我敢不敢?你是不是跟皇后娘娘在一块儿久了,把她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去。” 婉兮知道他指的是她刚才咬他的事,这事儿这会儿回想起来也不太像她能干出的事儿,可她竟然干了。 这会儿两人肢体相擦,戈风的呼吸就喷在她的额头上,实在暧昧,让她的脸变得滚烫滚烫的。 “你敢这样说皇后娘娘,找死?” “戈侍卫这是怎么了?”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让两人同时一震。 婉兮红着脸,越过戈风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韦正卿。 戈风并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打算马上放开她的意思。是婉兮强烈地挣扎了两下,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婉兮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戈风不慌不忙地回过头去,只听韦正卿笑道,“原来戈侍卫也有风流的一面。” 戈风道,“韦将军不在太和殿吃酒,到这里来做什么?” 婉兮对这些朝廷的人不太熟,但听刚才韦正卿那一句话,就莫名对他没了好印象。 韦正卿缓步走过来,含笑道,“今日本官在宴席上向皇上主动提出继续驻守漠北一事,皇上已经答应了。” 戈风淡淡“哦”一声,“那祝韦将军好运。” 韦正卿沉吟了一会儿,笑看着他,“眼看着就要出发了,本官来是想见见前太子殿下,如今沦落至此,是他咎由自取,可他毕竟是本官的侄子,临走前想见他一面,这要求不为过吧?” 戈风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韦将军,皇上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入天牢见他。” 婉兮心里咯噔一下,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能去见前太子殿下,如果呆会儿云揽月出来,撞个正着的话,那岂不是尴尬了? “戈侍卫当真不给这个面子?”韦正卿虽是在笑,可眼神却是冷了不少。 戈风依旧面不改色,“韦将军请回吧。” 韦正卿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响,见他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重重一哼,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看到他离开,婉兮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没过一会儿,云揽月红着眼睛从天牢里出来了,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先是一愣。大概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云揽月看着婉兮说,“不该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她便离开了。 婉兮知道这事儿在他这里瞒不住了,那表示在皇上那里也瞒不住了。 感受到他的视线,婉兮索性抬头直直瞪着他。 “看着我干什么?事已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 直到亥时,宫宴才散,参加宴会的人陆陆续续出了宫,皇宫又恢复了宁静。 单连城和云七夕刚回到承乾宫不久,小路子就进来通报。 “皇上,戈侍卫和婉兮姑娘来了。” 云七夕抬头与单连城对视一眼,就听他道,“让他们进来。” 小路子应一声“是”退下后,戈风与婉兮紧接着一同走了进来。 “何事?” 单连城这边刚一发问,婉兮那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民女知罪。”婉兮虽是跪下了,神色却很平静。 “哦,你何罪之有?”单连城淡淡问。 婉兮一眼都没看云七夕,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皇上,民女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解释的,只求皇上赐民女一死。” “戈风?”单连城询问地看向戈风。 戈风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有些失神,听到这一声喊才回过神来,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挣扎,好一会儿,他缓缓跪下,拱手道。 “皇上,皇后娘娘,婉兮姑娘带了前废太子妃去天牢里探望前太子,恰巧被属下发现了,属下不敢包庇。” “咦,戈风,你脖子怎么了?”云七夕突然问道。 戈风不知道为什么东窗事发皇后不但一点不紧张,还关注到了他的脖子。 “娘娘,这……”他实在尴尬。 婉兮也因这一问突然红了脸。 “你那看起来像是被咬的啊,皇上,你看是不是?”云七夕不依不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听她这么一说,单连城倒真的朝戈风的脖子上看去,弄得戈风低着头,整个儿尴尬到了极点。 因着这牙印背后的原因,空气中尴尬的气氛里还夹杂着丝丝的暧昧。 “是我咬的。” 婉兮像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索性脖子一横,自己承认了罪行。 戈风没想到她会主动承认,眉心顿时狠狠一跳,尴尬再次升级。 “哦?” 单连城丝毫没有追究婉兮之前所谓的罪行,此刻倒像是来了兴致,“戈风,以你的身手,竟然能被婉兮姑娘咬住脖子,看来婉兮姑娘确实身手不凡,怪不得皇后看中了你。” 单连城与云七夕的反应实在让他们诧异,云七夕完全没有背着做事被发现的紧张,单连城也没有因此事而有半分怒气。 “此事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单连城道。 婉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确认皇上是真的不追究,这才站起了身。 “对了,戈风。”云七夕突然叫了一声。 戈风回过头,“皇后娘娘。” “你那脖子上的牙印也别擦药了,是你开窍的象征,看着挺带感的。” 戈风再次被这位皇后娘娘给逗红了脸,而婉兮早已是窘得不行,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云七夕翘着唇看向单连城,朝着摊出手来。 “怎么样?皇上,你输了吧?五十两,拿来。” 单连城挑了挑眉,“何以见得?这才刚刚开始。” 云七夕一副老江湖的样子看着他,“戈风跟了你那么久,你对他的身手了不了解?你认为他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婉兮咬到了?” “什么意思?” 云七夕分析道,“很明显戈风的功夫在婉兮面前有所保留,以至于婉兮有了咬他的机会。爷,你那呆板的贴身侍卫,可能遇到他命中的克星了。” 单连城突地拉她入怀,“克星?那你是爷的克星,是不是?嗯?” 他带着淡淡酒香的温热呼吸凑了过来。 , ! 正文 第413章 这世上,他最想除掉的人是我 昨天漏了一章。 是多日不见的小蛮。 她抱着孩子站在一边,像是很想靠近,可又缺乏一点走上前来的勇气,更何况她一直被挤在外围,根本靠近不了。 而那些人很明显是故意的。 “哟,这不是向夫人吗?向夫人,你看我这也没看见,挡住你了可真不好意思,你也不说一声。哦,我忘了,向夫人似乎不会说话。”那女人说完掩嘴直乐。 紧接着,又一个女人大惊小怪地接口,“哎呀,我听说这哑病是会遗传的,这孩子将来不会也是哑巴吧?”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有些人就喜欢以踩踏别人的自尊为乐。她们刻意拔高的音量成功把大多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小蛮的身上。 小蛮抱紧手中的孩子,紧紧咬着唇,沉默地忍受着她们的侮辱。 可这些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听闻向将军很是宠爱向夫人呢。” “是吗?不过向将军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夫人一直不说话,也会感到沉闷吧?” “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骂不还口不是?” 几个说完又是一阵笑。 小蛮似是忍受不了她们的轮番言语轰炸,准备转身走人。 “小蛮!”突然响起的喊声让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云七夕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目光一直停在小蛮的身上没有移开。 以前就有人听闻,这个向夫人从前是晋王府的丫环,皇后娘娘当年像嫁女儿一样地把她嫁了出去,不过她却恩将仇报,据说晋王入狱都跟她有莫大的关系,因此后来晋王妃将他们赶出了京城。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女人才肆无忌惮地欺负小蛮,以这样的方式来巴结云七夕。 此刻她们看到云七夕慢悠悠地走,赶紧让出了路,兴奋得眼睛放光。在她们看来,仇人相见,必有一出好戏。 小蛮对云七夕是有愧疚的,所以她不敢抬头去看她,只能紧张无措地盯着地面。 “小蛮,等你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云七夕说完,很自然地伸手去抱她的孩子。 小蛮诧异之下,将孩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宝宝长得很好,好漂亮。”云七夕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小蛮看着云七夕,那么地不可置信。 云七夕抱着小蛮的孩子往回走,顺便回头对小蛮说,“过来吧,我们姐妹难道相见,大家一起坐一坐。” 小蛮眼泪花花地点头跟了上去。 而围观看好戏的那些女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小蛮跟在云七夕后面走过去。 先前被她们踩在地上的小蛮此刻被云七夕捧在了云端,云七夕在告诉所有人,小蛮与她的关系不一般,也算是给了她一把保护伞,让人以后再也不敢随意地欺负她。 小蛮的女儿据说只比铃兰大半个月,但这么大的孩子,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当初向阳才会想着拿小蛮的孩子来顶替铃兰去威胁单连城。 “小蛮,孩子叫什么名字?”云七夕让小蛮坐在自己面前,将孩子递还给她的时候顺便问道。 问完又才发觉自己的可笑,小蛮不会说话,又怎么会回答她呢? 谁知小蛮端起茶杯在桌子上倒了一滴水,然后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两个字。 “向铮?向飞给她起的?”云七夕念完问道。 小蛮点点头。 这是一个有点男性化的名字,铮应该取自铁骨铮铮的铮,这个字表达着向飞对这孩子的期许,即便她是一个女孩,也希望她有一身铮铮铁骨,不屈不挠的硬气。 “好名字!”云七夕赞叹道。 这个名字应该也有向飞对此生的一些感悟吧! 听着她的夸赞,小蛮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蛮,这字是向飞教你写的?”云七夕问。 小蛮点点头,看着桌上的字,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摆手,大概是自己写得不好。 云七夕却道,“写得很好。” 这一天,铃兰一岁,云七夕十八岁,其实她并非十八岁,可大概是在这个时代久了,她真的恍惚觉得自己才十八岁似的。 随后大家一起去到太和殿。 宴席开始,美酒飘香,歌舞升平,恭贺声不断。 宴席过半,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半分的醉意下,姿态也越发随意起来。所以当坐在角落里的云揽月悄悄离席时,除了云七夕,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出了太和殿,云揽月揣着一颗因为紧张而扑通乱跳的心,快步离开。 看到不远处月色下立着的一个背影,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婉兮姑娘,我来了。”云揽月道。 婉兮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婉兮将她带到天牢门口,打开天牢的门时让她进去时,又特意低声提醒道,“别忘了娘娘的叮嘱。” 云揽月停下脚步,伸手抚上腹部,黯然地点点头,“是,我不会告诉他孩子的存在的。” 说完,她快步走入了天牢里。 宫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每一个人都想去喝两杯小公主和皇后娘娘的生辰酒。守天牢的侍卫早已被婉兮打发了去喝酒了,此刻婉兮一人守在天牢门口。 太和殿离这里较远,那边的热闹完全听不见。 因为紧张,因为期待,还有更多的激动,云揽月下台阶时脚步都乱了,下天牢后,她很快找到了关押单子隐的牢房。 这间牢房不同于其他牢房,有一床一桌,虽然简陋,却还算干净整洁。 “子隐哥哥。” 云揽月双手扶着牢房的木柱,望着牢房里背对着她而坐的那个背影,哽咽地唤出了声。 单子隐缓缓回过头来,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你来啦!” 他起身朝她走来,握住她扶在木柱上的手,展开她的手心,将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 “揽月,生辰快乐!” 云揽月的手心里躺着一个用稻草编成的簪子,一根稻草杆连接着一朵用稻草编成的小花,虽然是稻草编成,却格外地精致,看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 “子隐哥哥,好看,我好喜欢。” 单子隐的手穿过木柱伸出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不嫌弃就好。” 云揽月赶紧摇头,“子隐哥哥,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单子隐笑了起来,“傻,身体好些了吗?” 云揽月点头,“已经好了,子隐哥哥,你放心。” 望着此时的单子隐,云揽月的心头说不出的疼。虽然他轻松地对她说笑,可是他略显凌乱的头发,他下巴长出的青胡茬,掩盖不住他的落魄和憔悴,瞧着着实让人心酸。 她似想起什么,赶紧将带来的包袱取下来打开,一件件东西递进去。 “子隐哥哥,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来,你放好,别被他们发现了。” 那是一大包的牛肉,几个大白馒头,还有两套干净的衣服。 单子隐看着这些东西苦笑,叹道,“你别担心,他在吃食上不曾亏待过我。” 可是谁会相信昔日的仇人会善待自己呢? 云揽月揪紧包袱,心里难过得紧,她小心放好那只草簪子,站起身,伸手进去握住他的手。 “子隐哥哥,你要好好的,我……” 她多想告诉他,她有了他们的孩子,这是他们的希望,可是她不能说,说了以后便再也没有来见他的机会了。 “揽月,皇后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再对付你,你自己好好的,别念着我。”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低头轻吻她的手背,他的胡须扎在她的皮肤上,也扎在了她的心里。 “子隐哥哥!”云揽月望着他眼泪滚滚而落。 “皇上既然没有把你怎么样,说明他心里还念着一份兄弟情。”云揽月心存希望地说。 单子隐苦笑一声,“揽月,你想多了,这世上,他最想除掉的人就是我,之所以现在不除,是为了得一个仁字。” 今日的皇宫里热闹非凡,天牢却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所有的热闹都与这里无关。 婉兮靠在天牢门口,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已经到大燕两个月了,也渐渐适应了大燕的环境,云七夕对她很照顾,甚至有时跟她像朋友一样,完全没有一点皇后的架子。 可她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念北狄,她不知道当初云七夕为什么会要了她跟她一起回来,真的是为了给自己找到女侍卫吗?她不觉得,皇上对皇后太好,没人能把皇后怎么样,而且皇后自己就是一个非常聪明能干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太强烈的保护。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窜出的一个声音一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婉兮回过头,只见戈风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婉兮心头一惊,顿时站直了身子,“你来做什么?” “是我先问你的。”戈风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带云揽月来天牢,是一件秘密的事情,除了皇后,就只有她知道。皇后更不想让皇上知道,这是肯定的。 原本以为今天这种场合,没人会注意到所以才冒险一试,没想到恰巧被他看到了。 他知道了就等于是皇上知道了。 婉兮第一次在戈风面前显得有点紧张。 “我随便走走。” 她撒了个不太拙劣的谎言,而戈风那如同已经看穿了她的眼神让她有些心慌。 他没再多问,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便提步朝天牢里走去。 昨天漏了这一章,造成情节衔接不上,抱歉,今天补上 正文 第414章 遇到了命中的克星 “你做什么?”婉兮伸手拦住了她。 “随便走走。”戈风用同样一句话回呛了她。 “你……” 婉兮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这个呆子呛得无力反驳。 戈风还要继续往里走,婉兮自然不会放行,可戈风却是非要进去不可,于是两人很快又过起了招来。 婉兮虽然身手不弱,可打了半天,却没讨到什么便宜。 而且更气人的是,戈风与她打架明显没有用尽全力,跟玩似的。 “你什么意思?让着我?认为我打不过你是不是?”婉兮不服气地瞪着他。 戈风淡淡看她,“好男不跟女斗。” 婉兮冷哼一声,“好男?你还真是抬举你自己,打赢了再说吧。” 说完她再次出招。 戈风似是有些不耐烦与她再打下去,可婉兮却是不依不饶。他平日里鲜少与女人有过多的接触,一辈子跟随单连城,心头只有一个忠字。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他竟然有些拿她无可奈何。 两人都没拿武器,打斗间难免肢体接触,每一次指尖透过她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她肌肤的柔软,都会让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糟糕的是,在他失神之际,他的手竟然无意间划过了婉兮的胸部。 戈风震住的同时,婉兮的脸蛋儿刷地一红,恼羞成怒地扑打过来。 “你个登徒子,竟敢轻薄我?”” 戈风只想喊冤,可这件事他虽不是故意的,却也有点惭愧。所以他只能步步退让,并不想伤了她。 可女人被男人碰了那种敏感地方,已经羞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更何况戈风打架不像打架的样子,在婉兮看来就是一种调戏。 婉兮的攻击因为抓狂失去了章法,戈风为了制住她,无可奈何将她从身后抱住,婉兮又羞又急,情急之下回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嘶”! 头顶传来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听戈风咬牙道,“松口!” 婉兮一辈子打架没用过这样的招术,遇上一个占了她便宜她还打不过的男人,她只好如此。 婉兮又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口里都窜入了血腥味儿才松了口。 看到戈风脖子处的两排血牙印,她总算有了一点成就感,可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戈风猛地一推,壁咚在了墙上。 “你干什么?”婉兮瞪着他。 戈风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倒扣在头顶,一只腿压着她的双腿,身躯紧紧贴着她,让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看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戈风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威胁她。 “再闹,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轻薄。” 婉兮眼睛一提,“你敢?” 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呆子竟然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 戈风自己也不清楚这话是怎么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换以前,他一般都与女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更不会有半点无礼之举。可目前的情况很明显不是一般情况,眼前的女子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戈风眯起眼,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头压低下来,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停下来。 “你说我敢不敢?你是不是跟皇后娘娘在一块儿久了,把她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去。” 婉兮知道他指的是她刚才咬他的事,这事儿这会儿回想起来也不太像她能干出的事儿,可她竟然干了。 这会儿两人肢体相擦,戈风的呼吸就喷在她的额头上,实在暧昧,让她的脸变得滚烫滚烫的。 “你敢这样说皇后娘娘,找死?” “戈侍卫这是怎么了?”身后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让两人同时一震。 婉兮红着脸,越过戈风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韦正卿。 戈风并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打算马上放开她的意思。是婉兮强烈地挣扎了两下,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婉兮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戈风不慌不忙地回过头去,只听韦正卿笑道,“原来戈侍卫也有风流的一面。” 戈风道,“韦将军不在太和殿吃酒,到这里来做什么?” 婉兮对这些朝廷的人不太熟,但听刚才韦正卿那一句话,就莫名对他没了好印象。 韦正卿缓步走过来,含笑道,“今日本官在宴席上向皇上主动提出继续驻守漠北一事,皇上已经答应了。” 戈风淡淡“哦”一声,“那祝韦将军好运。” 韦正卿沉吟了一会儿,笑看着他,“眼看着就要出发了,本官来是想见见前太子殿下,如今沦落至此,是他咎由自取,可他毕竟是本官的侄子,临走前想见他一面,这要求不为过吧?” 戈风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韦将军,皇上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入天牢见他。” 婉兮心里咯噔一下,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能去见前太子殿下,如果呆会儿云揽月出来,撞个正着的话,那岂不是尴尬了? “戈侍卫当真不给这个面子?”韦正卿虽是在笑,可眼神却是冷了不少。 戈风依旧面不改色,“韦将军请回吧。” 韦正卿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响,见他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重重一哼,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看到他离开,婉兮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没过一会儿,云揽月红着眼睛从天牢里出来了,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先是一愣。大概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云揽月看着婉兮说,“不该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她便离开了。 婉兮知道这事儿在他这里瞒不住了,那表示在皇上那里也瞒不住了。 感受到他的视线,婉兮索性抬头直直瞪着他。 “看着我干什么?事已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 直到亥时,宫宴才散,参加宴会的人陆陆续续出了宫,皇宫又恢复了宁静。 单连城和云七夕刚回到承乾宫不久,小路子就进来通报。 “皇上,戈侍卫和婉兮姑娘来了。” 云七夕抬头与单连城对视一眼,就听他道,“让他们进来。” 小路子应一声“是”退下后,戈风与婉兮紧接着一同走了进来。 “何事?” 单连城这边刚一发问,婉兮那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民女知罪。”婉兮虽是跪下了,神色却很平静。 “哦,你何罪之有?”单连城淡淡问。 婉兮一眼都没看云七夕,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皇上,民女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解释的,只求皇上赐民女一死。” “戈风?”单连城询问地看向戈风。 戈风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有些失神,听到这一声喊才回过神来,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挣扎,好一会儿,他缓缓跪下,拱手道。 “皇上,皇后娘娘,婉兮姑娘带了前废太子妃去天牢里探望前太子,恰巧被属下发现了,属下不敢包庇。” “咦,戈风,你脖子怎么了?”云七夕突然问道。 戈风不知道为什么东窗事发皇后不但一点不紧张,还关注到了他的脖子。 “娘娘,这……”他实在尴尬。 婉兮也因这一问突然红了脸。 “你那看起来像是被咬的啊,皇上,你看是不是?”云七夕不依不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听她这么一说,单连城倒真的朝戈风的脖子上看去,弄得戈风低着头,整个儿尴尬到了极点。 因着这牙印背后的原因,空气中尴尬的气氛里还夹杂着丝丝的暧昧。 “是我咬的。” 婉兮像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索性脖子一横,自己承认了罪行。 戈风没想到她会主动承认,眉心顿时狠狠一跳,尴尬再次升级。 “哦?” 单连城丝毫没有追究婉兮之前所谓的罪行,此刻倒像是来了兴致,“戈风,以你的身手,竟然能被婉兮姑娘咬住脖子,看来婉兮姑娘确实身手不凡,怪不得皇后看中了你。” 单连城与云七夕的反应实在让他们诧异,云七夕完全没有背着做事被发现的紧张,单连城也没有因此事而有半分怒气。 “此事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单连城道。 婉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确认皇上是真的不追究,这才站起了身。 “对了,戈风。”云七夕突然叫了一声。 戈风回过头,“皇后娘娘。” “你那脖子上的牙印也别擦药了,是你开窍的象征,看着挺带感的。” 戈风再次被这位皇后娘娘给逗红了脸,而婉兮早已是窘得不行,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云七夕翘着唇看向单连城,朝着摊出手来。 “怎么样?皇上,你输了吧?五十两,拿来。” 单连城挑了挑眉,“何以见得?这才刚刚开始。” 云七夕一副老江湖的样子看着他,“戈风跟了你那么久,你对他的身手了不了解?你认为他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婉兮咬到了?” “什么意思?” 云七夕分析道,“很明显戈风的功夫在婉兮面前有所保留,以至于婉兮有了咬他的机会。爷,你那呆板的贴身侍卫,可能遇到他命中的克星了。” 单连城突地拉她入怀,“克星?那你是爷的克星,是不是?嗯?” 他带着淡淡酒香的温热呼吸凑了过来。 , ! 正文 第415章 变故 云七夕推他,“喂,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不能欺负我。” 单连城瞅着她,突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很是好看,瞧得云七夕心里一荡。 “爷不欺负你。”他说。 “那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呢。” “不是已经答应了让你姐姐去天牢?” 单连城一边说一边在她脸上和耳边嗅来嗅去,弄得她脸上发痒,不由咯咯笑出了声,推开他。 “这不算,我又没得到什么好处。” 单连城点点头,似是觉得她也说得挺合理的,“你想要什么?” “嗯……”云七夕认真思考中。 “一颗种子如何?”单连城突然道。 云七夕懵了,“种子?什么种子,如果是摇钱树的种子可以考虑考虑。”她狡黠地眨眨眼。 单连城眸子危险地暗了暗,一寸寸逼近她,云七夕一点点后退,最后直接被他逼得倒在了榻上,他也顺势压了下来。 云七夕自是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故意伸手撑着他的胸膛。 “喂,你还没说什么种子呢?该不是南瓜种子吧?你身为一个皇帝,老婆过生日也不送点上档次的?太小气了吧?” 单连城拿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热热地气息吹在她的耳畔。 “可以变成孩子的种子!” 云七夕脸一烫,扬手捶他。 “你个大流-氓。” 只听单连城轻笑了一声,突地吻住了她的耳垂,引得她一阵颤栗。 “怎么样?爷的这份礼物够不够上档次?” “你耍无赖!”云七夕假装恼怒地瞪着他。 “无赖?”单连城撑起头来看她,“好,既然你给我扣上了无赖之名,那我就无赖给你看。” 说完他就低头擒住了她的唇。 夏夜,明亮的月光洒满大地,承乾宫的内殿里,美人榻上春-光无限。 在他一波又一波的攻-陷里,云七夕气息越来越急。 “喂,我感觉你的侍卫要把我的侍卫勾跑了,怎么办?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单连城突地停住,眯着眼,汗水淋漓地盯着她,“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想别的问题,嗯?” 说着他猛地一撞,云七夕只觉浑身一麻,没有防备地叫出了声。 单连城像个孩子似地裂唇笑了,邪恶的笑容里有着几分成就感。 “你坏死了。”云七夕扬起双拳就去打他,不过,很快,她的双手就失去了力气,沦陷在了他的强势攻击之下。 他们将战场从榻上转移到床上。 再没有更多的语言,只剩下两道粗重的呼吸及破碎暧-昧的低呤。 “七夕,明天带着铃兰去南华寺吧。”事后,单连城将她搂在怀里说。 “嗯?” “铃兰一岁了,带她去找南华寺的主持为她祈福。” “好。” 次日,天启元年七月初八。 头一天才同铃兰一起过完生辰,到第二天云七夕都还沉浸在幸福之中。 她从来没有想过,七月初八这一天,会成为锥心刺骨的一天。 他们出宫时,马车停在宫门口,韦正卿前来与他们告别。 昨夜,云七夕也听单连城说了韦正卿主动请命去镇守漠北的画。 毕竟他在漠北呆了数年,那里是他熟悉的地方。单连城答应了他,他今日就要出发了。 “韦将军,漠北乃边疆苦寒之地,你辛苦了。”单连城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站在外面的韦正卿道。 韦正卿拱手,淡淡道,“皇上挂心了,守护大燕是臣等的职责。” 韦正卿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漠北?京城的条件比漠北好得多,傻子也会选吧?他是个精明的人,这样做的目的一定不是忠心爱国这么单纯。 不过,她能想得到的事,单连城一定也能想得到。可他依然答应了他的请求,毕竟有自己的把握。 客套完了,韦正卿坐上另一辆马车出发去漠北,他们则出发去南华寺。 为小公主祈福也算得上是大燕的一件大事,有很多人一路随行。包括单景炎和张沁雪,单聪和阿善。一路浩浩荡荡,很是壮观。引得京城的百姓都涌到街上上来围观。 百姓们感受到了天家的气派,也纷纷感叹皇上对小公主宠爱备至。 一行人行至南华山脚,大家下得马车,行走上山。 “七夕,我来!” 上山时,单连城体恤她抱孩子爬山辛苦,主动将孩子接了过来。连戈风想要帮着抱,都被他拒绝了。 皇上亲自抱着小公主上南华寺,足见皇上对小公主的喜爱和重视。 单聪这些日子的腿有好转,不过依然离不开拐仗,这时只能由一个太监扶着往山上走。 阿善小心地扶在另一侧,左右看看,突然用胡语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单聪就笑了。 云七夕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心想这阿善明明会说汉语,却偏偏用胡语说话,摆明了不想让其他人懂。 单聪大概觉得没什么,看着云七夕解释道,“阿善说,乌尔丹没有佛,不知道这佛祖是不是真灵?她从前从没给它烧过半柱香,她要是许愿的话,它会不会听。” 阿善见单聪把她的话解释了出来,红了脸,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云七夕则是好奇,“阿善,你想许什么愿?” 阿善本也是一个洒脱的女子,这会儿见云七夕已经问了,她想想,说道,“我有两个愿望。” “哦,哪两个愿望。”云七夕来了兴致。 见单聪在这一刻也看向她,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希望阿朗的腿能早日好起来。” 单聪眼里波光涌动,像是有些动容,还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还有一个呢?”云七夕追问。 阿善的脸更红了,眼梢含情地瞅了单聪一眼,扭了扭身子。 “还有一个,我不说。” 即便她不说,可看她那羞涩的样子,云七夕心中也了然了,打趣道,“瑞王妃,我们大燕的佛祖可不懂你们乌尔丹的语言,你要跟它许愿,别忘了说汉语。否则,它可听不懂。” 阿善自然知道她这话是逗她的,只是挽着单聪,笑笑不说话。而自己心头想的却是,她到时用汉语说一遍,再用胡语说一遍,它总能听得懂一句吧? 南华寺的主持与寺里的人早就等在寺门外,迎了一行人进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时,张沁雪望着那高高的佛像有些失神,差点绊住摔一跤,低叫了一声,还好走在她身边的单景炎及时扶住了她。 “当心些。” 单景炎温和的声音让张沁雪有些小感动。 虽然他向来温和,可她知道,只有这一刻,他的温和是为她。 云七夕走在前面听见张沁雪的叫声下意识回头,视线却扫到了张沁雪身后不远处探出的一个头。 当她还想要仔细看的时候,那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难道是她眼花了? 而且,她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呢?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祈福仪式还没开始,大家可以自由到佛前去许愿。 张沁雪许愿时回头看了单景炎一眼,可单景炎的目光却落在云七夕的身上,她有些心酸地回过头,回头看向佛祖,双手合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阿善也走过去在蒲团上跪下,学着张沁雪的样子,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云七夕从单连城手中接过铃兰,望着高高在上的佛祖。其实她是个有点贪心的人,平时总觉得有很多事要去做,有很多的愿望想实现,但真到了这一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佛祖说,从哪一条说起。 佛祖每天都会收到很多的愿望,或许它根本就忙不过来吧? 后来,有小沙弥引着云七夕去了内堂。 她抱着铃兰而坐,而那个披着袈裟的主持就坐在她的对面,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口中默默地念叨着什么,具体念了些什么她不懂,只是觉得备感无聊,昏昏欲睡。 其他人有些还在寺里,有些则在厢房里休息,要么在各种看看风景。 单连城从寺里走出来,负手站在山边。 南华寺的地理位置较高,站在这里便可以看见整座京城。 于高处俯瞰,江山尽在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小男孩朝他冲了过来。站在一边的戈风挡得及时,拦住了他。 “做什么?”戈风凶巴巴的样子大概把孩子吓到了,他有些不敢吭声,只是盯着单连城。 “让他过来吧。”单连城不觉得一个孩子对他能有什么威胁。 戈风这才松开了他,那小男孩走到他面前,塞了一张小纸条到他手里。 “有人叫我把这个给你。”说完他便跑开了。 单连城展开纸条看过,将其捏在手心,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提步离开时,戈风紧跟上,单连城回头对他道,“不必跟着。” 戈风有些为难,可看单连城看似平静的脸色却骤然冷了几分,便只好止步,看着他离开。 单连城一直走向后山,脚步沉稳,面色严肃中泛着丝丝的冷。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打中了他的穴位,他顿住了。 即便如此,他的神情里也未有半丝慌张。 只听见脚步声从他身后靠近,紧接着,一双纤细的手臂从他背后伸过来,将他抱住。 , ! 正文 第416章 我要的不是生路,是你 “想要保云七夕和小公主,就只身一人到后山来。” 纸条上这样写的,没有落款。 “你果然来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看来你真是很在意她,为了她你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她到底有哪里好,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她,你说?” 背后女人激动得抱得很紧,可声音却难掩悲哀。 “因为她是她。”单连城镇定自如地说。 “呵呵!” 女人笑了,松了手,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来,望着这张她日思夜想的俊颜,眼睛噙着半分清雅的笑意,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我知道,我怀着你敌人的孩子出现在你面前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可我还是来了,因为想见你。” 是的,她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失踪不见的韦青青。 她缓缓抬起温柔如水的眸子,含情脉脉地望着单连城,就像望着自己许久不见的"qing ren",就像完全感受不到他眼中的冰冷。 “单连城,或许你一直不知道有一个我在默默地喜欢着你吧?兴许是知道,只是不关心。” 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或许从来我就觉得战场上的男人是魅力无穷的,尤其是你,大燕的战神,你在马背上的英勇与冷酷女人见了应该都会心动吧?” 韦青青的脸上全是坠入爱河的女子该有的那份柔情,大概想到那个画面,她漂亮的脸蛋儿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痴了,又或许你从来就在我的心里,但从前觉得与你的距离太遥远,一直不敢去奢望,直到那一次我领着辎重营前来,在阴霞山下见到你,你的睿智,你的能力,甚至你的一往情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从此就再也忘不掉了。” 她说到这里似是有些难过,蹙着秀眉,神情楚楚地望着他。 “可是你从来都不曾多看我一眼,还狠心地拒绝了先皇的指婚,你知道你的拒婚不仅践踏了我的自尊,还伤了我的心。最后我顺从地嫁给了单子隐,可是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我嫁给他也是为了帮你,你懂吗?” 看着单连城漠然不语的表情,她又是苦笑了好几声。 “我知道你是懂的,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贪心,哪怕你的一个温情的眼神,我就能满足,可是,你连这样的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我,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我不甘心!” “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别伤害她。”单连城终于说话却是极冷的语气。 韦青青微怔,笑得凄凉,“你看,你是多么在意她,把你的这种在意分一点出来都不行。” “当然不行,在意我你不服?” 一道女声突地在单连城背后响起。 韦青青神色一变,扭转视线,便看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云七夕,以及跟在她身边的单景炎,张沁雪,戈风。 而就在她转移视线的时候,她突觉肩头一痛,就再不能动弹了。 “你?”韦青青不可思议地看着单连城。 单连城退后两步,冷淡地看着她,“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被你暗算,那我不叫单连城。” 韦青青咬着嘴皮子,眼神里全是不甘。 他们走上前来,与单连城并肩而站,扫了一眼她的腹部,轻笑道,“你躲了这么久,都快生了你躲不住了?” 韦青青冷下脸,眸中带恨地盯着她,“人活一辈子,就该总是听从么?难道我就不能做一件顺着自己心意的事?你做事从来任性妄为,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你是你,我是我。”云七夕想也没想接得飞快。 这话与刚才单连城答她的话如出一辙,更是让韦青青心中愤恨不已。 单景炎与张沁雪也走上前来。 当初先皇后曾一心想搓和单景炎与韦青青两个人。当初,韦青青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她的舞姿曾惊艳过很多人,自那夜京巨变之后,她消失了,如今临盆之际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身为前太子的人,她出现的结果是什么,她知道,可她还是来了。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既然选择来,我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韦青青昂着头,丝毫没有半点惧意,她此刻的样子倒很像一个视死如归的英雄,抛开她前太子妃的身份,抛开她一心单恋着单连城这一层。云七夕会觉得她也是一个值得钦佩的女子。 她那绝然的表情会让人觉得她已认命,可当戈风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冲了几步,拽过了离她最近的张沁雪。 “都别动,再动她就没命了。”韦青青已经用匕首抵着张沁雪的脖子。 谁也没料到看似认命的她依然选择做最后的挣扎。 张沁雪吓得脸色苍白,僵着脖子不敢轻易地动一下。 也是,能上战场的女子都绝对不是会轻易认命的人。 “沁雪。”单景炎唤了一声。 “你别伤害她。”云七夕骤然冷声。 单连城眼神里有警告,“你是知道的,伤了景王妃你今日也逃不过去,放了她,朕给你一条生路。” 看出所有人的紧张,韦青青冷冷地笑,“我今日既然选择过来,你认为我会怕死?我可以暂时不伤害她,可到底会不会把她怎么样看我的心情。” 她用匕首逼着张沁雪步步后退。 云七夕她们就隔着一定的距离步步紧跟。 直到韦青青退到了山崖边,退无可退。 “韦青青,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相信你挺着大肚子搞这一出戏也不是为了送死来的。”云七夕拿起冷静地谈判状态。 “送死?”韦青青嗤笑,“你凭什么这么狂妄?” “那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云七夕崩着冷脸。 韦青青冷哼,“你认为我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当然不。” 云七夕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的腹部,“你应该快生了,但凡你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我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非要明目张胆地出现,就这么不甘寂寞?” 不甘寂寞四个字刺激了她,韦青青怒极反笑,“是啊,不正是不甘寂寞么?所以要走黄泉路也得拉个伴儿。” 她激动之下匕首抵得更紧,逼得张沁雪抬了几分下巴,刀刃贴上了她的脖子,痛是其次,怕是真的。毕竟从没有一刻,让张沁雪感到离死亡如此近过。 云七夕暗自握紧拳头,镇定地说,“你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 韦青青却似不为所动,缓缓摇头,“不,你们都是我的人质。” 当看到她缓缓摸出来的东西,云七夕震惊了。 那竟然是她亲手研制的火雷。细想应该是她那一次随辎重营去前线的时候遗留的了,没想到会有一个到了她的手里。 韦青青威胁一般地展示着手中的神器,满意地看着云七夕眼中的震惊,笑道,“云七夕,这东西你应该很熟悉吧?听说是个好东西,威力不小呢,就这么一个小东西,足以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吧?” “你别冲动。”云七夕心脏狂跳地盯着她。 单连城自然也知道那是什么,顿时眉头蹙得死紧。 “皇上,景炎,七夕,你们别管我,快走吧。”张沁雪不知自己哪来叫喊的勇气,或许是每一颗想要保护爱人的心都会变得很勇敢。 “别废话!”韦青青恶狠狠地抵了她一下,张沁雪的脖子上就冒出了血珠来。 “别伤害她。”单景炎沉声喊道。 “你放了她们,我给你一条生路。”单连城冷冷地说。 韦青青的眼神里全是汹涌的痛楚,“我要的不是生路,我要的是你。” 云七夕吸了口气,像是已经做下决定,上前一步,面色凝重地盯着她。 “韦青青,你痛恨的人是我,别伤害无辜的人,你放了景王妃,我过来任你处置,要死还是要活,我都作陪。” 韦青青挑眉冷笑,“当初的晋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我又怎么会轻易地相信你了。” “你信我,火雷在你手里,我不敢耍什么花样,真的,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手上有太多的人命,更何况,还有连城,你想他死吗?” 云七夕望着她,眸子里好像带着点蛊惑的力量,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提步向她走去。 她走得极缓,每一步落脚都很轻,眼睛紧紧盯着韦青青,生怕她一个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出来。 “七夕!”单连城唤她,她只当作没有听见。 “青青,你别伤害她们!” 单景炎说这话的时候,盯着的是云七夕的背影,张沁雪看到了,韦青青自然也看到了,连连笑出声。 “景王殿下,这么紧张做什么?是让我不要伤了她,还是不要伤了她们?你也喜欢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们男人都要为她神魂颠倒?是眼瞎了吗?” 说完她眼睛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主意。 “皇上,景王殿下,现在这事情有趣了,我其实也不想伤害你们,但我总得让一个陪我去死,她们俩谁死谁活,不如你们选?” 正文 第417章 戒痴 韦青青这话让本就紧张的局面陷入了一种难堪。 “我死!放了沁雪。”云七夕想也没想就说。 看到面色同时沉下的两个男人,韦青青笑了,“不,你可没有决定的权力,皇上,景王殿下,你们决定,不过可别考虑太久,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张沁雪噙着泪水望着单景炎。 他爱七夕,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可是这件事被"chi luo"裸地揭开,她才是最难堪的那一个。 单景炎此刻的眉头皱得很深,显得特别无助。她真的不希望看到他愁眉不展,她希望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笑容,哪怕那笑容不是为她。 “皇上,皇上……”遥遥传来呼声,只见山下已经有一群人寻了过来。 韦青青心知不妙,威胁地扬起手中的火雷。 “若是做不了决定,就同归于尽。” 就在话落下的这一刻,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对劲,拿着手雷的那只手捧住了腹部。 云七夕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对她道,“韦青青,你快生了,投降吧,我还可以给你接生。”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韦青青自是不可能轻易屈服。于是她笑了,“投降?可我不觉得我输了。” 看着那群越来越近的人,她深吸了几口气,看向单连城时,泪水涌进了眼眶。 “起先让你们选你们不选,现在晚了,单连城,不能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也觉得是很幸福的事。” 她说这话时已经有些吃力,阵阵宫缩的强烈阵痛让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云七夕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那种痛。 “韦青青,就算你不在乎生死,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马上就要来到这个世上了,你还没见过他,我猜他一定很可爱。” 云七夕试图说服她,并尝试着再次靠近。 而那群人也已经围了过来,人人警惕地盯着站在崖边的的人。 韦青青白着脸笑得惨兮兮,崖上的风挺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知道,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她看着云七夕,笑得身子发颤,像是疯魔了一般。 “云七夕,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好,我若天真地信了你,你在他面前就又立了一功是不是?你想得美!” 最后一句她发了狠一般吼出来的同时,她拿着手雷的那只手就要扔出去。 “不要!”张沁雪惊叫出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韦青青手上的那枚火雷上,谁也没有料到张沁雪会在关键时刻拉着韦青青一起跳崖。 “沁雪!”云七夕凄喊一声,奔过去跪在崖边,徒劳地伸着手,却已经什么也无法挽回了。 没有听到该有的爆炸声,可并不算低的悬崖还是看起来让人发晕。 “沁雪……”她喃喃地唤着,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单连城来到她的身后,如同拯救一个突然坠入了冰窖的人,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大掌握住她伸出去仿佛已经完全僵硬的那只手,缓缓收了回来。 “戈风,带人下去找,务必要找到景王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极缓,极沉重,云七夕却觉得那个死字像重锤一样砸着她的心。 景王妃三个字让她下意识抬头,捕捉到同样站在悬崖边的单景炎的身影。 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眼睛始终盯着悬崖下,眼神迷茫到有些恍惚,像是到现在还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下去,生死可以想见,可大家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不见到尸体都尽量不往坏处去想。 其他人都下去找人了,单连城扶着云七夕回到南华寺去休息,静静地等待着大家的消息。 这个过程是煎熬的,既希望快点得到消息,又害怕得到消息,至少在没有消息之前,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的。 铃兰一直由婉兮抱着,云七夕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看她一眼。 消息终于来了,他们抬回来的是张沁雪冰冷的尸体。 尽管在等待的过程中,云七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面对残酷事实的那一刻,她还是心痛致极。 据戈风说,他们找到张沁雪的时候,她还剩最后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单景炎听完就落泪了。 云七夕没问她说了什么,这是一道很深的伤口,慢慢会凝结成疤,没有必要她一辈子都不想去揭开。 奇怪的是,所有人找遍了崖底,却始终没找到一同坠下去的韦青青。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活着的可能性不大,有人猜测她或许被野兽叼去了。 而这些,云七夕已经不关心了。她痛恨她突然出现闹了这么一出,害死了张沁雪。就算她已入了野兽之口,也是她的报应。 张沁雪原本只是景王侧妃,在单景炎的要求下,追封她为景王妃,并葬入了皇陵。 下葬这一天,艳阳高照。 夏天的天气是炎热的,可云七夕却感觉仿佛已入了冬,直冷到心里。 当大家都散了,只有她和单景炎还站在墓前。 单景炎的身材并不如单连城那般结实,由于长年体弱多病,他甚至有些单薄。就是这样一个单薄的背影一直立在那里,仿佛被冰冻了一般,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云七夕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看着单景炎的背影与张沁雪的墓碑重叠在一起,想起很多的事来。 最初因为单景炎,张沁雪对她有些误会,可是最终都释然了。 她始终是个善良的姑娘啊!可惜好人命不长,为什么? 尤其她帮她从太子府偷出铃兰的那一次,想想一个从来都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要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可她做了,甚至为了把铃兰送到她的手里,差点儿丢了命。 好不容易把她挽救回来之后,云七夕还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是,后福没见到,她依然去了。 直到夜幕降临,云七夕才挪动僵硬的腿走上前几步。 “老天爷有时候跟瞎了似的!”一直堵在心头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七夕,老天爷听得见,老天爷会计较的。”单景炎沉默了一天,开口时声音有些干哑。 云七夕侧过头去看他,他的目光一直专注地盯着墓碑,身影半分未动。 “沁雪临走时跟我说,她在佛祖面前许愿,希望用她的命来换我余生安康。” 云七夕有些震惊地张着嘴,所以佛祖很快就帮她完成了心愿,那么她走的时候,应该没有太多遗憾吧? 如果佛祖真的有那么灵,那么云七夕也想为张沁雪许个愿,希望她下辈子爱的人也正好爱着她。 自张沁雪下葬以后,单景炎一直没有早朝,听闻单聪去找过他一次,都被他拒之门外了。 云七夕没打算去劝他什么,一道伤口总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单景炎就算对张沁雪没有爱,至少会有愧疚。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她没想到的是,十天后,巧儿急匆匆地来告诉了她一件震惊的消息。 “皇后娘娘,景王殿下去了南华寺,说是要落发为僧。” 听说这个消息后,云七夕骑了一匹马,马不停蹄地赶往南华寺,一路上心里乱糟糟的。 单景炎的命运绝不该是这样的,他是那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他干净,阳光,帅气,善良,与世无争,老天爷应该给他更多的福报。 到了南华寺,单景炎却拒不与她相见。她苦等了三个时辰,才收到了小僧转交给她的一封信。 “施主,戒痴已入佛门,是不会出来见您的,他要说的话都在这封信里,您请回吧。” 戒痴?云七夕鼻子一酸。 她又在佛前站了许久,才终于下了山。 一路上,她总是想起在单连城的庆功宴上,她见到单景炎时的样子,他的眼睛那般纯净澄澈,仿佛连一粒尘埃都不忍落入其中。他生于皇家,却天生与世无争。他就像是皇宫混沌的暗流里的一汪清泉。 他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这不公平! 回到皇宫里以后,云七夕才坐在窗前将信拿出来。 早就摸了信封里除了信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倒出来才发现是一只耳坠,正是她丢失的那一只。 缓缓地,她展开了那封信。 “我的一生,只喜欢过一个女子,她不是最美,却自带一缕霞光,我喜欢她,用尽了一生所有的爱,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爱别人。我累了!我的余生将与青灯古佛为伴,不问红尘,只为一个用生命去爱我的女人超渡。” 云七夕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信纸上,字迹在泪水中晕染开来。 单景炎的字迹非常好看,可她难以想像他是怎样写下这一字一句的。 一只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拥进怀里。 “七夕,不必难过,这是景炎自己的选择。”单连城的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也许不被旁人理解,但自己一定明白为什么,也许为了一份执念,也许为求一份心安。 那天同时坠崖的还有韦青青,虽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她一尸两命,被野兽叼走的传闻却已经不胫而走。越传越变了样,明明想像出来的事情说出来就像是亲眼所见。 刚刚离开京城前往漠北的韦正卿应该早已得知了消息,但他却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平静得就仿佛死的人不是他的女儿。 这一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云七夕在房中翻看单连城从前给她画的画像。 看着画像,云七夕觉得有点儿自卑,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美,而且画中的她笑容很温婉,她觉得她不曾有过这样的笑容。 婉兮面色凝重地进来,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云七夕点点头,收好画像,穿了一件斗篷,便朝着天牢走去。 正文 第418章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婉兮说,单子隐要见她。这是他入天牢之后第一次找她。他还说他想说的她一定有兴趣听,不去必悔。他这话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就算明知他是为了诱她过去,她也去了。 天牢门口的侍卫见到她,齐齐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云七夕点点头,吩咐他们开门。 走进天牢,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阴冷湿气迎面扑来。在一步步靠近牢房的时候,云七夕的脚步却变得有些迟疑。 她是不是不该来?有些真相是不是应该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 在踌躇中,她最终还是来到了单子隐的牢房外。 单子隐盘腿席地而坐,面朝着她,像是已经等候了多时也像是知道她必然会出现,唇角扬起一丝微笑。 “你还是来了。” 云七夕站在牢房外,斗篷下的脸面无表情,视线透过梁柱的间隙看着他。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的时间不多。” 又长了几分的胡须让单子隐看起来苍老了几分,他淡淡一笑。 “我相信你会耐心听我说完。” “别卖关子了。”云七夕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七夕,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云七夕转身就走,“我没时间听你讲故事。” “一个跟单连城有关的故事,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单子隐缓慢的声音里有一种自信,就像是笃定她一定会留下来。事实确实如此,云七夕最终还是停下,又走了回去。 “不过你得拿一个东西作为交换。”单子隐含笑对她说。 半个时辰的时间,云七夕听完了他讲的故事。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走出天牢的,仿佛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躯壳。 出去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 “娘娘,属下去给你取一把伞来。”天牢门口的一个侍卫说。 云七夕轻轻摇头,就踏进雨里,声音轻得像来自天边。 “不用了。” 她淋了一身的雨回去,进屋时婉兮见她脸色不太好,小心劝道。 “娘娘,你衣服湿了,仔细着凉,赶紧换下吧。” 云七夕点点头,“婉兮,你去让人给我准备点热水来,我想沐浴。” 婉兮应了一声正要走,云七夕又问,“铃兰呢,她在哪儿?” “在皇上那儿呢。”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眉梢扬了起来,“对了,皇后娘娘,听闻今天小公主突然会走路了,只是走得还不太稳当,皇上高兴极了。” “哦。” 铃兰一岁多了,也该会走了路了。 云七夕应这一声淡淡的,像是完全提不起兴致。婉兮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有问,下去准备洗澡水了。 等婉兮回来时,云七夕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把周围都找遍了,依然没找到人,想到云七夕先前苍白的脸色,心事重重的样子,婉兮不再迟疑,赶紧朝着承乾宫赶去。 她急匆匆走到承乾宫门口,戈风拦住了她,看到她因为没有打伞而湿掉的头发和衣服,以及她有些惊慌的眼神,皱了皱眉。 “何事这般急?” 婉兮听见承乾宫内传来孩子的笑声,觉得有些不敢说,可她仔细回想这前前后后,觉得事情可能大了,又不得不说。 “皇后娘娘不见了。” 婉兮是一个稳重的姑娘,能让她如此紧张地说出这句话,那说明她把宫里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 小路子硬着头皮进去将事儿禀告了,很快地,单连城大步走了出来。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声音极冷地问。 他极冷的声音和脸色让婉兮心生畏惧,不敢看他。 “回皇上,先前娘娘淋了一身雨回来,脸色不太对,娘娘让奴婢去准备热水沐浴,可是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娘娘已经不在房中了。” “宫里都找过了?” 婉兮点头,“是,宫里奴婢该找的地方都找了。” 单连城崩着脸,眯眼看着廊檐下如柱的雨水,半响,突地眸光一凝,沉声道。 “戈风,派人手,把皇宫各处都找一找。小路子,去宫门口问一问,看皇后是否出了宫。” “是。”大家赶紧分头行动。 没多久,小路子的消息来了。 “回皇上,娘娘确实出宫了,听宫门口的守卫说,娘娘当时骑了一匹马冒雨出宫,走得挺急。” 听罢,单连城眉心一沉,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再次抬头看向漫天的大雨,他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地低语。 “她或许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说,去宫外找找吧。” 戈风和小路子领了命刚又退下,他又突然道,“不,朕自己去找。” 承乾宫内突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单连城迈出去的脚又顿住了。 奶娘抱着铃兰从里面战战兢兢地走出来,铃兰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奶娘的怀里哇哇大哭个不停。 铃兰的眉眼像极了云七夕,看她突然哭成这般样子,单连城的心就不知不觉软了,回头几步将她抱在怀里。 “皇上,让属下们去找吧,说不定娘娘去了七夕号呢。”戈风道。 铃兰在单连城的怀里依然哭个不停,哭得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想想点点头。 “好,去吧,还有国公府,锦绣坊,每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 “等等。” 单连城唤住戈风,轻轻拍着铃兰的背哄着她,哑着声道,“若是找到她,就告诉她,铃兰想娘了,让她快些回来吧。” 戈风不再迟疑,他拱手,“是。” “我也去。”婉兮道。 戈风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单连城哄了好久,铃兰才终于收住了哭声,慢慢地睡着了,他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才走到窗前来。 雨仿佛一直都没有停过。 两个时辰后,戈风回来了,他的浑身已经湿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印下一个脚印。 在单连城听见脚步声回头的那一瞬间,戈风看到了他眼中恢复冷然之前的那份期待。 “找到了吗?”单连城问。 戈风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皇上,城门口得来消息,娘娘骑着马出了城。” 单连城面色骤然一沉。 戈风硬着头皮继续道,“娘娘确实去过锦绣坊,听岚琪说,娘娘去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她以为她是淋雨着了凉,还劝娘娘早些回宫,让太医开几副药。娘娘大概是去过锦绣坊后,就直接出了城。” 单连城再没迟疑片刻,提步就往雨里冲,小路子在一旁底气不足地喊“皇上”,戈风没有喊,两人之间的感情他自是懂,他明白劝也无用。 单连城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倒回来,大步朝凤仪宫走去。 入得凤仪宫,他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似是鼓足了勇气才颤抖着手将其打开。 看完顿时倒退了两步。 一直放在盒子里的那只属于她的玉扳指不见了。 是的,云七夕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那只玉扳指。 她骑着马冒雨出了城,一路狂奔,雨水打在身上,脸上,她也毫无所觉,因为她已经太过心痛,痛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那脸上奔流的,早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跑了一段,她沿着某处小路上了山,来到了一座墓前。 这座墓的主人叫云七夕,对,就是她的孪生妹妹。 是的,这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天意! 她云七夕虽是年轻,却自认智商不低,唯有穿越这事儿却是把自己坑大了。 回想自穿越以后,她简直活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就是因为这座墓,她第一次遇见了单连城,从此,她的命运跟他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虽然她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可另一个时代她更为熟悉亲切。如果一直以来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这个时代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唯有铃兰,她有些割舍不下。 不过她是尊贵的小公主,应该会活得好好的。 云七夕走向墓室,那墓门上的几个手掌印仿佛还模糊可见,她轻轻地伸出手,手指与那个手掌重合在一起。 墓门是冰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云七夕一步步走进去,当初遇到他的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明明是亲身经历,却恍如像一场梦。 最后,她躺进了那口石棺里,深吸了几口气,她拿出那枚玉扳指来。 走吧,就当从来就没有来过。 或许这真就只是一场梦也不定! …… 一直以来的好天气都因为这场大雨破坏了,像是破了天,怎么也停不了。又像是老天爷遇到了伤心事儿,流着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 宫里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宫外把整个燕军都惊动了,只为找寻突然失踪的皇后娘娘。 “谁若有皇后的消息隐瞒不报的,杀无赦。” 有许久,大家都没有听到过皇上如此冷漠的声音了。 自云七夕失踪以后,婉兮一直很不安,当时她确实看出云七夕情绪不太对,却没有多想,难道是…… 正想着,门突地被推开了。 湿透的单连城大步走进来,那阴冷的表情看得人心底一颤。 “七夕最后跟谁见过面?”他平静的透着致命的寒气。 正文 第419章 曾经心动 婉兮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吭声。 “说。”单连城加重了语气。 婉兮身子一抖,缓缓抬起头来。 “回皇上,皇后娘娘她去过天牢。” 单连城的瞳孔骤然一缩,转身大步朝着天牢走去。 “皇上……” 如今宫内宫外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不见了,天牢的两个守门侍卫看见单连城杀气腾腾地走过去,吓得远远地就跪下了。 “开门。”单连城声音冷怒。 “是。”其中一个侍卫抖着双手,因为紧张,钥匙插了很多次才插进去。 门打开后,单连城大步跨进去,很快来到了单子隐的牢房前。 单子隐盘腿坐在床上,看到他的出现半点也不意外,微抬着下巴,笑道,“你终于来了。” 哐当一声,单连城已取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缓步走进去,隔他几步远的距离站着。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自我回来以后,你第一次来见我。”单子隐那带笑的语气,像是在叙旧一般。 “你对她说了什么?”单连城单刀直入地问。 单子隐迎上他满是怒气的眼睛,依然是笑。 “没什么,我只不过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单连城两步跨过去,一把提住他的衣襟,将他从床上提起来。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可 单子隐笑容不减。 “怎么了?反应这么大?难道她果真离开你了?嗬,这姑娘性子可真烈!” 他勉强站稳,伸手将单连城的手指一根根扳开,离开几步,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说得慢条斯理。 “没什么,我只不过跟她讲了一个晋王殿下幼时英雄救美的故事。” 是的,前不久,云七夕听的就是这个他一直想告诉她却又忍着不说,一直忍着今日才讲出来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它是一直放在云七夕心里的一个疙瘩,一个虽然被她刻意忽略,实际却一直存在的隐形炸弹。 那一年夏天,单连城十二岁,单子隐十三岁,他们随着先皇去望岳山庄避暑。 那时,父皇疼爱国公府的二小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去望岳山庄把她带上,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一年,那个叫云七夕的姑娘八岁,聪明可人,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很是招人喜欢。 那是她第一次去望岳山庄,见到什么都很稀奇,有一天,她在后山上玩,突然有一只漂亮的鸟儿从她的头顶飞过,那只鸟儿不但漂亮,叫声也很好听。 可惜她当时只是一个八岁的姑娘,喜欢却抓不到,她追了半座山,最后只能失望而归。 她回到山庄里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只鸟笼子,里面正是她白日里一直苦苦追着的那只漂亮鸟儿。 她当时既惊喜又激动,不知道这鸟儿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这时单子隐正好路过。 “子隐哥哥,这鸟儿是你抓的吗?”云七夕喊住了他。 单子隐看了一眼桌上的鸟笼子,虽然先前他明明看到这鸟笼子提到单连城的手里,可他还是撒了谎。 “是我,白日里,看你追了半座山,应该追的是它吧?” 其实白日里有许多人都看到国公府的二小姐在追一只鸟儿,可真正帮她把鸟儿抓回来的是单连城。 单连城做事闷不吭声,不喜欢邀功,所以这件事在她这里成了一个永远的误会。 以至于以后她的桌子上时而出现一些水果,一只兔子,她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这背后的人是单子隐。 两年后的夏天,他们再次一起去到望岳山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最终让某些事情尘埃落定。 一天黄昏,云七夕一个人跑到后山上玩,却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她所处的位置偏僻,她哭了很久都没人听见。 更可怕的是,当时她亲眼看到一条蛇从陷阱口滑了下来,速度很快,眼看着蛇就到了脚边,她吓晕了,在晕过去之前,她恍惚看到一个人影从陷阱口跳了进来。 当她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山庄里,单子隐站在她的床边,手臂上绑着白色纱布。 “子隐哥哥,你手怎么了?” “没关系,被蛇咬了一口。”单子隐撒了一个谎,为了这个谎,他特意让太医把他并没有受伤的手臂包了起来。 那一刻,云七夕认定单子隐就是她晕过去看到跳下陷阱的那个影子。 那一天,她只不过受到了一些惊吓,后来有很多天她都不见单连城,还问过。 “这几天怎么不见连城哥哥呢,他去哪儿了?” 她不会知道,其实真正救她的人是单连城,当时他虽然杀死了蛇却也被蛇咬伤了,那是一条毒蛇,他当时也晕了过去。单子隐不过是刚好经过,将她带了回去。 而单连城因为中毒,差点死掉。 她并不知道,在她误会单子隐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她好感日益递增的时候,单连城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养伤。 即使他知道了这一切,也并没有解释,而是选择了沉默。 那一年,单烨看云七夕和单子隐走得近,也看出两个年轻人互相有意,就定下了两人的婚事。 云七夕到死都不知道,当年默默为她做过很多事,甚至为她被蛇咬伤的人是单连城,不是单子隐。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皇子们也已经长大成人,单烨也给单连城指过几门亲事,不过都被他拒绝了。那时,任何女子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唯有看到国公府二小姐的时候,目光会多停留片刻。 所以一惯冷漠的单连城并非没有动过心,他爱过,爱过国公府的二小姐云七夕。 这是永远也不被说穿的秘密。 看着单连城几欲喷火的眼神,单子隐连连发笑。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敢说我讲的这个故事不是真的?你敢说最初你对她的另眼相看,不是因为她长着一张和七夕一模一样的脸?这对她是不公平的!我忍到现在才说出来你应该感谢我了。怎么?是不是很想杀死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来,眼里噙着笑。 “我用了这个故事换来了这个,本来我可以早点去吧,不过料想你也会来见我最后一面,毕竟兄弟一场,就见见吧。不过你这火气来得挺没有道理,这故事是真的,离开你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单连城的双手青筋暴起,“你明知道她性子刚烈,你还要说给她听,你故意将她激走!” 单子隐点头承认,“对,我就是故意的,我知道她性子刚烈,知道她受不了做一个人的替身,我才说给她听的,我知道,她听了之后一定会离开你,哈哈……” 猛地一拳止住了他的笑声,他的人已经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随后滑坐在地。 尽管唇角已经溢出了血,可他仍然在笑。 “你就是拳头上的本事,你那么能,当年怎么不告诉七夕那些事情是你做的?怎么不告诉她是你救了她?这件事你怎么不向她坦白,你怕失去她?你要知道,你告诉她跟我告诉她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说到底,你在感情面前,就是个懦夫!” 单连城大步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连续几拳落在他的腹部,打得他口中喷血,又将他推倒在地。 “我不该留你。”单连城愤恨地瞪着佝偻在地上的单子隐。 单子隐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笑得血腥。 “是,你说对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处死我,哈哈,不需要你动手了,我自己来。” 他摸出药瓶,抖着手,在单连城的注视下,仰着脖子,将药瓶里的药尽数喝下。 丢掉的药瓶在地上滚了好远,他笑着露出染血的牙齿,微昂起头看着他。 “你让我失去孩子,我让你失去女人,这很公平。” 天启元年,七月二十,前太子单子隐在天牢里服毒自尽。 自云七夕失踪以后,单连城已经免朝多日,这几日,他亲自去找过很多她可能去的地方,直到七月二十五,失踪五天的云七夕仿佛在这个世界蒸发了,任他找遍大燕的各个角落,也没有半点儿她的下落。 这几日,他将铃兰送到怡月宫里,不敢去看她一眼,更不想听见她的哭声。 夜里,他多少次从梦中惊醒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一切都没有改变的错觉,仿佛她还睡在他的身边。当他下意识伸手,身边没有那软软的身子,熟悉的温度,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七月二十八,云七夕失踪已经八天,他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于是留书一封,将朝廷的事务都交给了景王,便只身骑着一匹马出了宫。 这些日子,大概是他登基以来,最任性的日子。 如果一直找不到她,他还会继续任性下去。 什么江山,什么皇位,他都从来没有在乎过。之所以当了这个皇帝,不过是因为一份责任,也曾希望权力能给她更多的安稳。 然而如果没有她,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天启元年,大燕的皇帝为了找皇后动静闹得很大,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云七夕都不会知道。 正文 第420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单连城去过锦绣坊,七夕号,可是岚琪给他的信息跟戈风说的一样,除了离开当日,云七夕浑身湿透地来找过她,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七夕号上的人也都表示没有见过她。 他去了汝安,去了当年他们住过的那个小院子,在集市上看到卖的摇床,愣了很久。他想起七夕失忆的那段日子,小财迷的本质却一点也没变,总是跟他算银子,不过那样的七夕是极其鲜活的,提到银子她的眼睛会发亮,从没有女子如她这般,不爱争权夺利,却很爱银子。可这就是七夕,他独一无二的七夕。 如今想来,失忆与失去相比,要好得多。 他去过北狄山上的那间小木屋。 很多往事就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想想在这里短短的日子大概是他们过得最平实,最温馨的日子。 那时云七夕生铃兰差点丢了命,在她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他心里的恐慌压迫着他,他真的以为他失去她了。所以当她最后醒过来的时候,他简直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他多希望在某一刻,她就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在逗他,在考验他,毕竟她从来思维都异于常人,他的七夕是不一样的。 他站在木屋外不远处,盯着门口出神。他多希望她能突然从这小木屋里走出来,看到他时展开一个笑容,然后张开双臂奔来,扑进他的怀里。 小木屋依然空着,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只是却已是物是人非。 没有,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真的失去她了吗? 任马儿在一边吃草,单连城躺在小木屋旁的山坡上。 他真的累了! 从京城到汝安,他不眠不休地跑了整整三天三夜,一刻也没有停息过。唯一支撑着他的就是可以找到云七夕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甚至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都会激动和疯狂。但都不是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已。 天气很好,天空湛蓝,白云从他的头顶飘过。微风拂面,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怪不得七夕喜欢远离宫廷,无拘无束的日子。因为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朝政,没有争斗,只有天空与白云,青草和野花,美得那么平静,那么温柔。 可是这样的日子应有七夕作伴,才是最美的日子。或者应该说,因为有七夕,日子才是美的。 他要继续去找,无论天涯海角,找到她为止。 后来单连城去了北狄,北狄是她的娘家,她若是想离开他或许会来这里吧? 无夜听闻云七夕不见了也很震惊,他告诉他。 “父王死后七夕来,我确实告诉过她父王的遗言,如果在大燕过得不好,就回北狄来,可是她并没有来。” 听完无夜的话,单连城垂着眸子,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 “她真是好狠心,竟连娘家也不要了。” 无夜皱着眉头,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单连城摇摇头,轻声道,“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气。” 离开北狄,他甚至去了西凉。换来的只是楚凌云的一个拳头,把当天在七夕号上的那一拳加倍地还给了他。 “单连城,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嗯?” 单连城被打了一拳,却像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继续问,“楚凌云,她真的没有来西凉吗?” 楚凌云只是冷笑,“你认为呢?她既然没选择我,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不会考虑来投奔我,看来你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 “那他会去哪里呢?”单连城近乎失魂落魄地自语。 楚凌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单连城颓废地垂着手,没去挣扎,声音也很无力。 “我对她还不够好么?我恨不得把心掏给她看。” 楚凌云一把将他推开,红着眼,“单连城,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不顾一切地带着她离开。” 单连城苦笑了两声,转身丢给他一个落寞的背影,凄凉的声音越来越远。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要什么天下,要什么江山,一切都丢下好了,带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管世人怎么骂我,管历史怎么写我,只要她不离开我,就好。” 一无所获地回到大燕,他整个人就像是废了,什么事都不管,只呆在云七夕的房间里喝酒。 太后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酒气冲天,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他。 他坐在地上,身边已经躺了很多只酒壶,他的衣服已经有多日未换了,头发也乱了,胡子也长出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见他这般样子自是心疼的,可又忍不住斥责他。 “皇上,你可是皇上,为了一个女人颓废成这个样子,你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单连城看向她,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多少日失眠造成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什么大任,什么江山,那把龙椅,谁爱坐谁坐,我不稀罕。” “皇帝!”太后急得跺脚,“就算你不将江山放在眼里,你别忘了,你还有铃兰,你连铃兰也不要了吗?” 提到铃兰,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一个小小的身影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一双天真无辜的小眼睛四处望着。 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还有她这副天真的样子,像极了她的娘亲。 “铃兰!”单连城扑过来将铃兰抱住,大概是他身上的酒气太熏人了,铃兰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有点要哭的意思了。 单连城一松开她,她就转身几步,抱住了太后的腿。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得像什么样子,连你的女儿都快不认得你了。”太后将铃兰抱起来,又是斥责。 单连城再次坐在地上,靠着墙,闭着眼睛,“母后,你带着铃兰先出去,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你一个人呆得还不够久吗?” 单连城不再回答,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再抱着铃兰离开。 承乾宫里终于再次恢复了宁静,他缓缓睁开眼,眼睛却湿了,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 七夕,你到底在哪里? 以前的很多事都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从相遇到相知,从相知到相恋。 他缓缓将手伸手眼前,看着大拇指上那只剔透的玉扳指,那时七夕对这玉扳指很执着,一心想要得到。他曾经一直觉得玉扳指在她心里的地位比他更重要。 在她生铃兰的时候,她终于把玉扳指的事告诉了他。 “连城,其实我是被……一只玉扳指带来的,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来自千百年后……的未来,一开始,我是真的……很想要到玉扳指,我想回去,那里有我的母亲,有我的朋友,我所熟悉的所有所有……都在那里,可是后来我爱上你了,我舍不得走了,那个时代……再好,可是……没有你,但是此刻走不走……可能由不得我了……” 想到云七夕生死一线时说下这些话那一幕,他仿佛依然能感受到那一刻的惊心动魄。那时,他害怕失去她比害怕输掉一场战役更加强烈。 七夕,你难道真的回到了那个千百年后的未来吗? 七夕,你说过你舍不得的,你一定不会这么狠心是不是?就算你气我,你也不会狠心丢下铃兰是不是?你生铃兰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又怎么会这么狠心?你怎么忍心让她成了没娘的孩子? 如果这玉扳指真的有那样神奇的本事,为什么不把他带走?就算她离开了他的世界,他去她的世界找她又有何不可? …… 滴嗒!滴嗒! 耳边的声音一直在持续着。 云七夕仿佛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才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周围的环境慢慢地在她的眼中由模糊转为清晰。 入眼是放在床头的闹钟,先前她所听见的声音就是闹钟发出来的声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茫然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被风吹起的透明窗纱轻轻拂过她的脸,那痒痒的感觉那般真实。 她缓缓摊开手心,手心里躺着那只玉扳指。 床底下,是她妈妈亲手为她勾织的拖鞋,图案是一只大黑猫。她穿上拖鞋走下床来,神思恍惚地走在这熟悉的环境里。 书桌的电脑处于待机状态,指示灯在闪闪烁烁,白色的瓷杯子里,黑色的咖啡还剩下一半。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她嗓子堵得厉害,鼻子酸涩,眼眶热得厉害。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涌进她的心里。 她真的回来了吗? 还是,在大燕的一切,单连城,楚凌云,单景炎,张沁雪,她的铃兰,她的七夕号,她所有的爱和恨,都只是一个绵长且疼痛的梦? 不,至少生铃兰的那一刻,她的痛是那般真实,这不是梦,而是她真的回来了。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照得她眼睛一眯,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听到了熟悉的城市喧嚣,以及阳台上她养的那只猫发出的喵喵的叫声。 她真的回来了?回来了! 我的心是痛的! 正文 第421章 她爱他是真的 回来了! 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么?可心里为何痛得厉害? 她难过的,是大燕的一切,她所经历的曾经,转眼已与她相隔了千百年,一个遥不可及的时空距离。 云七夕打开阳台的门,那原本趴在角落里的黑色大肥猫懒洋洋地撑起身子,扭着肥臀朝她走来,然后趴在她脚下的拖鞋上,伸出软软的舌头舔了两下她鞋面上的那只黑猫。 它叫“呆呆”,是闺蜜桃子家里的母猫下崽儿的时候,云七夕抢过来养的,因为它不像其他猫那船活跃,总是呆呆的,所以她便给它起名叫呆呆,不过五年的时间,就长成了这等肥样子。桃子怪她给它吃太好了。 云七夕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在怀里,它“喵”地叫了一声,特别温顺地趴在她的怀里,它对她的熟悉和依赖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云七夕看了一眼它的食槽,里面还有没喝完的牛奶以及新鲜的鱼片。 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立刻回到屋里,坐在书桌前,把呆呆放在腿上,一只手着急地晃动着鼠标。 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缓缓亮了起来,云七夕紧盯右下角。 八月三日,正是她盗到玉扳指穿越的那一天。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那一天是早上八点从家里出发的,也就是说,这个时间,她穿越回了她最后一次出发去盗墓之前。 “七夕啊,起床吃早餐了。”敲门声伴着熟悉且亲切的喊声,将云七夕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起身时,呆呆从她的腿上跳到了木地板上。 打开门,正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的岚琪盯着她,眼睛越瞪越大,见鬼了一般。 “七夕,你怎么穿成这样?” 云七夕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在大燕时的那套古装。如今她穿着这一身站在这样的环境里,是那样的地格格不入。 这样说来,她确实是穿回来了。她的心又仿佛被重创了一下。 “桃子她们单位搞节目,演一个话剧,让我去客串。” 云七夕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岚琪也没多问,只是盯着她的脸。 “七夕,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云七夕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没睡醒。” 岚琪一笑,“也是,你实在难得这么早起,既然起来了,就下来吃早餐吧,总是不吃早餐,胃会坏掉的。” 说完,岚琪就下楼去了。 云七夕轻“嗯”了一声,关上房门,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是陌生的,至少在大燕的时候,她从没有在镜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看得如此清楚过。 发了一会儿呆,呆呆大概也看不下去了,走到云七夕的脚边来磨蹭着她的腿。 云七夕回过神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随便挑了一件白衬衣和一条牛仔裤。 她换好了衣服,梳了个简单的马尾,洗漱完就下了楼。 餐桌上,豆浆还是热气腾腾地,岚琪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云七夕坐下来,刚刚喝了一口热豆浆,不知是不是豆浆的热气熏的,她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七夕,怎么了?”岚琪端着包子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 云七夕揉了揉眼睛,“没事儿,只是好久没喝过妈磨的豆浆了,觉得特别亲切,好喝。” 岚琪把包子放在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七夕,你糊涂了吧,什么好久?至少昨天早上,你还喝过。” 云七夕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对我来说,隔了一天就是好久,想得慌。” 当她吃完早餐出门的时候,岚琪在她身后喊,“七夕,你不是说要去客串桃子单位上的话剧吗?” “我把衣服带上了。”云七夕随口回了一句。 “那早些回来啊,我中午炖猪脚汤。”岚琪又道。 听到这句话,云七夕的神思变得有些恍惚,她记得她盗了玉扳指穿越的那一天,出门时妈妈也曾这样在她身后说,可是她却没能再回来。 今天,她一定会回来喝妈妈炖的猪脚汤的,至少,那个遥远的大燕,已经跟她再没什么关系了。 走入车水马龙,曾经如此熟悉的一切如今却觉得好陌生。 过马路时,绿灯忘了走,红灯又才疾步往对面走,已经开始走动的车队从她身前身后走过,她只能无措地站在马路中间。 有司机打开车窗骂她。 “找死啊你!” “自己想死别拖累别人。” …… 听着车子从耳边呼啸而过,云七夕站在马路中间完全无所适从。 她已经习惯了骑着马儿奔跑的狂野与不羁,这个时代的规则对她来说已经陌生了。 云七夕并没有去桃子的单位,那个话剧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她出来直奔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她穿越的那一天盗的那个墓的位置。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墓应该是单连城或者他的子孙的。 是她自己选择了离开没错,可她终究还是爱他的!就算她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替身,可是她爱他的感情是真的啊。 如今想来,当初在妹妹的墓室里遇到单连城根本就不是一种巧合,而应该是他听闻了国公府二小姐的死讯特意来看她的吧? 早就知道单连城幼时救过一个女子,她猜测过是青黎,却从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孪生妹妹。 所以,这是上天在捉弄她么? 这两年,他们经历过很多,有金戈铁马与烽火狼烟,也有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单连城,你可曾有一刻的真心只是为我?而不是把我当作替身? 心绪繁杂地朝着目的地走,地址并不远,一路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再搭乘出租车走一段小路,上一段山,就到了。 云七夕在山脚下往上望,脚步却顿住了。 那座古墓外已经拉起了警界线,许多人在进进出出。 也就是说,这座古墓已经被发现了。 云七夕走到警界线外,看到古墓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石棺也露了出来 “一,二,三……”几个人齐心协力去推石棺的盖子。 “小心点,大家小心一点。”有一个应该是考古专家的人叮嘱着那些人。 棺盖被推开的时候,灰尘到处飞。云七夕的心也跟着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她紧盯着每一个盯着石棺内的人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的细节。 “这是什么?”其中一个人讶异地问出的同时,已经拿出照相机,对着石棺里一通咔嚓地照。 然后考古专家戴着白手套的手伸了进去,拿出一个小册子来。 云七夕看到那小册子,脑袋轰地炸开了。 再顾不上什么警界线,疯了一样地冲过去。 站在一边的警察很快将她拦下来,云七夕却死命地往里奔。 “别动那东西。” 她激动的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考古专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更是好奇地盯着手中的册子。 云七夕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的意思是这本子可能时间比较长了,若是动得不好会粉掉,这里面可能是有很要的历史线索也不一定?” “你谁啊?秦博士可是资深的考古专家,可不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来指点什么。”秦博士旁边站着的那个大概是他的助理,有些不悦了。 秦博士却是摆摆手,深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说得不错,这东西小心收起来,轻拿轻放,它可能非常有考古价值。” 云七夕强迫自己镇定,没再冲动向前。 “请问秦博士,这墓是哪朝哪代的?” 那秦博士只是笑笑,“这个暂时不好说,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们中华上下五千年里,曾经记录缺失的朝代,这一次的发现非常有价值,有具体消息,我们会及时官方发布的。” 缺失的朝代?大燕就是不存在的朝代。 “姑娘,你是考古专业的学生吧?”那秦博士看她一眼,猜测着。 云七夕点头,撒了谎,“是。” 随后她亲眼见到有人将那只玉扳指小心地放进真空袋里,出土的还有一些珠宝,瓷器,还有几副画像。 其中一个人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让一副画像掉落在地,那人及周围的几个人,包括那个秦博士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要知道,毁坏文物的罪名可不轻。 那画像掉在地上已经展开,云七夕只瞧一眼,眼泪就涌了出来。 这墓是单连城的,没有错。 云七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睁眼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好闺蜜桃子一张放大的脸。 “七夕,你终于醒了。”桃子见她睁开眼睛,咧嘴笑了起来。 “我怎么了?”云七夕有些茫然地打量着病房。 桃子一叹,“还说呢,你说你没事儿跑那么远去干嘛,我知道你平时就喜欢倒腾一些古玩,可你不知道古墓也很晦气的嘛,你说你平时身体挺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晕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经桃子这么一说,云七夕算是想起来了。 紧接着,桃子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眨眨眼。 “说说,什么时候有情况的?” “什么跟什么?”云七夕完全一头雾水。 桃子腻歪地推了她一下,“你还给我装,老实交代,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正文 第422章 桂花坞 孩子? 云七夕呆住了,“你说什么?” 桃子看她的反应,也跟着收笑容,狐疑地盯着她。 “我说,你自己是医生,你不会不知道你自己怀孕了吧?” 云七夕仿若被定住,一时间,或惊,或喜,或悲,或痛,太多复杂的情绪从她的眼底流过,好半响,她才缓缓将手伸向腹部。 怀孕了? 这是一个多么荒诞却又令人惊喜的玩笑。 “你说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你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么?你不会学着别人去借精生子什么的吧?那你可就真是玩大了。” 桃子还在嘀咕,可云七夕已经全然听不进去,心里像是有无数次爪子在纠,在抓,在扯。 她以为她的离开,除了带走莫大的心痛和绝望,什么也没有带走,可是,她竟然带走了他的孩子。 她想起最后一个七夕节,她与铃兰过生辰的那一夜,他说要送她一颗可以变成孩子的种子。当时她心里被幸福填满,不曾想过会和他分开,不觉得会有任何外力可以让他们分开。 可是他们还是就这样分开了,当她听单子隐说出当年的那个故事,她已经再没有可以留下来的理由。 她走了,以为时空能斩断情丝,时间会治愈一切,终究,她会什么都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天意弄人,即便是时空也斩不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七夕,你怎么了?说话啊。”桃子伸手在云七夕的眼前晃了晃。 她该怎么说呢?她能怎么说呢?告诉他们她与孩子他爹隔着千百年的时空?可她在晕过去之前曾亲眼见到孩子他爹的墓被挖掘了出来。 没人能理解她当时的那种心情,当爱一个人爱到极致的时候,是希望他能长命百岁的,明知死是人类永远也逃不开的主题,她还是希望老天爷能对他格外关照。 她从大燕离开,是生离,而当她看到他的石棺被挖出来,却有一种强烈的死别之痛。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岚琪拿着一个暖水瓶走了进来,看云七夕已经醒来,她松了口气,将暖水瓶放在床头。 “手机给你拿来了,你说你出门也不带个手机,出了事儿联系不上多叫人担心。” 岚琪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云七夕有些茫然地接过手机。 说实在的,手机这东西她已经陌生了。 “七夕,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是谁的?” 岚琪终还是问了出来。 云七夕的眼圈突然憋得发红,她难过的是,不仅铃兰没有娘,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爹。 “妈,你别再问了。” 岚琪有些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可有些话她又不得不说。 “七夕,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这都怀上了孩子,难道那个男人不该出来负点责任么?若他是个没责任心的男人,或者说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那妈劝你最好不要这个孩子。” 云七夕猛然抬头,盯着岚琪,牙关咬得死紧,眼眶越来越红,半天才十分坚决地憋出几个字。 “妈,孩子我要。” “那也得让那男人出来负责任啊,难不成你准备当单亲妈妈?” 桃子这嘴接得快,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小心地瞧着云七夕的脸色。 云七夕纤瘦的手指将被子抓得死紧,垂着眸子,半天才轻声说道,“妈,桃子,你们别说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岚琪和桃子都知道她的脾气,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所以尽管觉得有太多的不妥,也忍下没有再劝。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问,“桃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桃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瞪,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七夕,你没毛病吧?还时辰,文绉绉的,你可笑死我了。” 云七夕明白过来她在笑什么,没回她,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起手机来打开,急急地刷来刷去。 “七夕,你干什么?”桃子好奇地凑过来。 “考古官方微博?七夕,你能不能别成天关注这些东西?关注点正常的好吗?” 云七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着手机不放手,不停地刷新手机屏幕,等待着官方的消息发出来。 “七夕,我觉得你咋变了?你以前多逗比啊,你,你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吧?”桃子故意夸张地抱着双臂抖了抖。 “我还是我。”过了好半天,云七夕就回答了她这么四个字。 桃子寻思了一会儿,凑过去揽着她,“七夕,你说我们是不是好闺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跟我说说,兴许我还能跟你出了主意?” 云七夕轻轻摇头,“这件事儿你帮不了我。” “怎么帮不了?是不是那男人不想负责任,你说,你要是真心喜欢他,我们找几个姐妹上门去,逼着他娶了你。” 云七夕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想急死我啊?” “他不在了。”云七夕幽幽地说。 这下桃子彻底愣住了。 “不,不在了?” 然后她很快自动脑补了白血病,车祸什么的狗血剧情。 “那看来是我冤枉他了,那啥,七夕,既然他都已经不在了,你伤心难过也无用是不是?” “我想出院。”云七夕说。 桃子点头,“那好,医生也说你可以出院了,注意休息就行,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出了医院,笔直的大学路,两边的桂花都开了,空气中暗香浮动。 云七夕一路都紧紧地捏着手机,像是生怕有什么消息她错过了似的。 路过一间花店,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花店门口走去。 “七夕,你要买花啊?”桃子紧跟上来。 云七夕在一盆花前蹲下,看着眼前的花,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一滴滴落在花盆里。 桃子不知所措了,“七夕,你,你哭什么啊?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哭啊?别哭了啊,喜欢咱就买下来,好不好?” 花店的老板娘正好出来了。 桃子问,“老板娘,这个什么花,我们要了。” 年轻的老板娘笑着迎上来介绍。 “这是铃兰,是象征幸福的一种花,它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桃子眼睛一亮,“这不错,这喻意好,这花我要了。” 桃子掏钱买下了花,老板娘把那小花盆交到了云七夕的手里。 云七夕紧紧捧着,眼眶红红的。 桃子揽住她的肩膀,自以为很理解她心情似地安慰她。 “七夕,你别难过了,人这一生呢,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或许不会陪你很长,但是能遇到就是缘分,而且,桃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老实说,如今这个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你我可真是不习惯啊,我希望这盆铃兰给你带来幸福,让从前那个逗比的七夕早点归来。” 云七夕看向桃子,“桃子,谢谢你。” “谢啥啊,咱们好姐妹嘛,我今儿心情好,请你吃烤串,喝啤酒吧。”桃子笑着将云七夕拉到路边的一家烧烤店。 点好了菜和啤酒,等的过程中,桃子不停地跟她说话,云七夕没开口,一手捧着花盆,一手拿着手机,眼睛只盯着屏幕。上桌的烤串她一点也没动。 桃子给她拉开一罐啤酒,倒进杯子里,递到她面前,她也半口未动。 “七夕,你怎么不喝啊?” 云七夕盯着那冒着泡的啤酒,淡淡道,“我已经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了。” “那你喜欢喝什么?自己点,我请客。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你怀孕了,不能喝酒的,是吧?” “我想喝桂花酒。”云七夕突然说。 桃子一挑眉,“想喝酒?桂花酒?” 她想了想,一拍桌案,“成,我们就去喝桂花酒,我刚好知道有一家桂花酿特别有名。妈要喝酒,肚子里的宝贝当然也得陪着,以后说不定生下来就是酒神了,哈哈。” 点来的烤串甚至被桃子一个人吃了,结完帐他们准备冲着桂花酿去。 听桃子说那家桂花酿很远,桃子为了节约车费,喊了一个最近苦追的她的一个小子来当免费司机。 是个长得还算帅气的小伙子,桃子介绍说他叫秦宇。 “就是那家有名的桂花酿是吧?那里我去过,听说他家用的桂花全是自己亲手种的,尤其是到了这个桂花盛开的季节,慕名而去的人不少,有的为酒而去,有的为花而去。” 这秦宇大概是为了在桃子面前博好感,不但担任司机,还一路充当解说和导游。 他们一路坐着车出了城,走了好远,直到走到了长江边上,才停下来。 还未下车,就闻到了一股桂花香气迎面扑来。 路边停了不少的车,云七夕他们往里走的时候,也有人从里面出来,有的拿着桂花,也有人捧着酒坛子。 空气里能闻到那夹着桂花香气的酒香了。 这里的建筑是那种仿古建筑,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古老的村庄,入口处高高的牌坊上写着“桂花坞”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本没什么稀奇,可云七夕注意到了它旁边的log,于是缓缓停下了脚步。 正文 第423章 老祖宗的故事 这个log是浮雕式的,背景是一艘木船,船上在一只很大酒坛子,上面写着“桂花香”。 “七夕,你在看什么?”桃子也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 云七夕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log很特别。” “听说这个桂花香有很悠久的历史了,是老字号。”秦宇又适时地做起了解说。 “走吧,我们进去吧。”桃子拉着云七夕往里去。 越过牌坊往里走,桂花的香气便越来越浓郁,穿过一个圆形的拱门,一大片的桂花树便出现在了眼前,棵棵开得正好,呈现金黄的一大片。 “哇,真美。”桃子感叹道。 这桂花园里游客真不少,有不少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正在提着篮子摘桂花,他们服装上的log跟先前在牌坊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应该是桂花香的工作人员。 另外还有专人在给大家做解说。 “我们桂花香所选用的桂花全部是新鲜采摘,再经过严格挑选,然后提纯出来的精华,我们开放桂花园,也是为了让大家了解我们的工艺,而且我们每一批次的桂花香都会标注封存日期,保证开封的每一坛酒都经过了足够时间的沉淀和发酵,我们桂花香力求做到,到消费者手中的每一坛酒都是我们的精品。” 做解说的美女一直面带亲切的微笑,声音也非常动听,吸引了很多人驻足。 随后,解说员带着大家一路往里走,来到一间仿古的酒舍里。 这间酒舍离江边不过十米,在外面就可闻见酒香四溢。进去才发现,这酒舍很大,里面摆放了很多张八仙桌,坐了不少人,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小杯酒。 有一位老者坐在一把藤椅上,正在给大家讲着桂花香的由来。 云七夕和桃子三人也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便立刻有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倒了一小杯酒。 这酒杯很小,但特别精致,上面依然带着桂花香的log。 云七夕知道,桂花香无论是从服务还是品质,甚至是一些小细节上,都在表达他们精益求益,追求完美的精神。这对现代社会来说,确实是非常稀缺珍贵的东西。 “若要提到我们桂花香的源头,那可就早了。” 云七夕的思绪很快被那个正在讲说的老者吸引了去。 “听闻在一千多年前,酿桂花香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姑娘,那姑娘不但酿出了独一无二的桂花酒,还在船上开起了酒家……” 听到此,云七夕浑身一震,她看到老者提到船的同时拿起了桌上的一只船的模型。 “在那个时代,懂得创新的商人并不多,我们桂花香的祖宗却是极其聪慧的。后来这桂花香成了宫廷御酒,为什么呢?因为这姑娘后来成为了当朝皇后。” 云七夕抱紧手中的花盆,努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切,瞎编的吧?一千多年前的故事流传到现在,早已不知变了多少个版本了。”桃子很不以为然地小声嘀咕,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倒是挺会炒作的,现在的品牌都喜欢打情怀牌。” 那老者看起来身体不大好,说了一会儿话就咳嗽起来,随后他站起身。 “大家慢慢品尝,我得去休息一会儿了。” 老者在一个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出了酒舍,云七夕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这桂花香既然传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当年很珍贵的东西留下来呢?” 酒舍里突然有人问道,云七夕寻声望去,愣住。 问话的就是那个被称为秦博士的考古专家,那日在古墓前其实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深,而他今日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西装,仔细看来才发现也不过三十来岁,举手投足很有一种绅士的儒雅。 他们与她隔了三张桌子的距离,同桌的另一个是他的助理,还有一个男人背对着云七夕坐着,她看不见他的长相。 “是啊,有没有啊?我们也好开开眼界呢。”这话题也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老者走了之后,现场依然有不少的工作人员及解说员。可能他们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所以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当然有了。”随着一道声音,一个穿着夹克衫的青年男人步入酒舍中来。 他手上端着一只小酒壶,走路的样子及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不羁。 “鸿少。”那些工作人员齐喊了一声。 那个被称作鸿少的人在刚才那个老者坐过的藤椅上坐下,看着大家好奇的目光,高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手中的酒壶。 “我现在手上的这只酒壶,就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这可是当时我们那位酿酒的祖先用来装酒的。” “哇,一千多年了。” “那是古董了啊。” 在座发出了不少感叹的声音。 云七夕冷笑了一声,下意识朝秦博士看过去,她相信他对古董什么的应该很有研究。 “哦,一千多年的酒壶,不知可不可以给我们看一看?”没出她所料,秦博士开口问了。 鸿少脸色微微一变,将酒壶往身前收了收。 “这可是一千多年的古董,价值连城,碰坏了怎么办?” “碰坏我赔。”秦博士的笑容十分谦和有礼。 鸿少却是冷哼一声,“赔,你赔得起吗?” 在座的客人,无论是冲着桂花园来的,还是冲着桂花香这酒来的,都一直接受着被尊为上宾的待遇,而这会儿这鸿少的态度却是引起了大家小声的议论。 云七夕不知道这鸿少是什么身份,猜想也许是这桂花香的少东家,因为他的语气和动作实在像个纨绔子弟。 几个工作人员见鸿少跟客人这般对话,都有些尴尬,明显觉得不妥,可又不敢说什么。 “鸿少,这东西卖吗?” 云七夕突然开口的声音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大家齐齐朝这边看过来,包括那个秦博士。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亮了亮,看样子他还记得她。 鸿少看着云七夕,唇角勾着一丝纨绔的笑,“这位小姐,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买得起?” 云七夕已经站起身,信步朝他走过去。 “鸿少,不如你开个价?” 那鸿少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手指抹着嘴皮子,瞅了那酒壶一眼,迟疑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 “少说也要五千万。” 此话一出,现场立即响起了惊叹的声音。 “鸿少。”站在鸿少身后那个美女解说员轻声喊了一声,似是想说什么,鸿少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只好将话都忍了下去。 “怎么样?小姐,买吗?”鸿少挑衅地看着云七夕。 “买。” 云七夕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字时,似是看到秦博士皱着眉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云七夕只当作没看见,似笑非笑地看着鸿少。 “一千多年的古董,五千万绝对不贵,不过既然鸿少要卖古董,应该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假一赔十。鸿少,这个你没意见吧?” 听她这样说,鸿少的脸皮子抽了抽,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 “我这当然是真品,不过,你能拿出五千万吗?要买东西先付了钱再说。” 桃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云七夕的身边,小心地扯了扯云七夕的衣袖,用只有云七夕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 “七夕,你别开玩笑了,五千万呢,你上哪儿拿去啊?” 鸿少大概也看出了什么,底气也足了不少。 “怎么样?小姐,你可不能空手套白狼啊。” 云七夕轻轻挣开桃子,上前一步,“不过五千万,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要先验货。” 听见验货二字,鸿少皱了皱眉。 “是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不错,不过买货之前不得先验货么?”秦博士走过来时说。 其他人也帮着说话,“是啊,先验货,再付款,合情合理。” 这下子鸿少骑虎难下,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将手中的酒壶递过去,却再三叮嘱。 “可要小心些,弄坏了你可得赔。” 云七夕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酒壶,有好奇者也跟着凑了上来。 “小姐,不如我帮你看看?”秦博士儒雅地笑着说。 云七夕看他一眼,淡淡一笑,手指缓缓松开,那酒壶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众人瞪大眼睛盯着地上的碎片,安静极了。 鸿少倏地站起来,气愤地指着云七夕,“这话我可早就说在前头的,弄坏了你得赔。” 云七夕冷笑一声,蹲身捡起一块酒壶底部的碎片站起来,盯着鸿少说,“大家都是外行人,我就不说什么釉面,瓷层这些专业词汇来,至少大家都认识汉字,谁来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来。”秦博士含笑伸手,云七夕将瓷片交到了他的手里。 秦博士看了手上的瓷片一眼,抿着的笑意深了几分,念道,“景德镇瓷器2015。”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桃子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笑起来,“鸿少,你拿个现代瓷器要卖五千万,这太搞笑了吧。” 那鸿少此刻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却听云七夕慢悠悠说道,“鸿少,你卖假货也多少带点儿诚意吧?你这东西,连当赝品的资格都没有,假一赔十,五千万的十倍,这道数学题不难算吧?” 大家看戏的不嫌事儿大,有好些附合着要鸿少给个说法,那秦博士朝云七夕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许赞许。 “鸿儿,你又来胡闹,破坏客人们的雅兴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一响起,现场就安静了。 正文 第424章 我不是你碰得起的 第424章 人群排开,刚才那个老者走了进来,严厉的眼神一直落在鸿少的脸上没有移开。 那鸿少似是有些怕这位老者,气焰明显消了下去。 “爷爷,我就跟客人们闹着玩玩。” 原来这个鸿少是这位老者的孙子。 老者已经走到眼前来,盯着鸿少怒声一哼之后,看向云七夕,立时神色柔和了不少,随后视线扫了一圈,淡淡开口。 “做人讲究诚信,要做生意先做人,我桂花香里的任何人是例外,既然假一赔十,鸿儿,你该怎么赔给这位姑娘,自己好生算算。” 那鸿少眼睛瞪得老大,“爷爷,您,您没搞错吧?” 云七夕只是垂着眸子,淡笑不语。 老者手中拐仗顿了顿地,重重一哼,“搞错?在场这么多证人呢,你难道还想抵赖?” 鸿少整个人都不好了,“爷爷,我刚才就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已,她要真出五千万,我也不会卖啊。” 老者一哼,“不卖?那岂不是言而无信?” 鸿少撇了云七夕一眼,嘟囔着,“我不才不信谁会真的那么傻出五千万买个酒壶,我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玩笑有那么好开的吗?我桂花香的声誉都被你给败坏了。”老者满目怒气。 “老先生,算了,鸿少也说了,他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我也只是逗逗他而已。”云七夕说道。 她并没真想让他赔钱,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这话算是帮鸿少说话了,可她说是逗逗自己这话让鸿少心头有点郁闷。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识趣认错。 “爷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跟顾客们开玩笑了,还不成吗?” 老者平复了呼吸,斜他一眼,“今天是你运气好,遇到这位小姐大人大量,才不跟你计较,否则可饶不了你。” 老者让那鸿少顺着云七夕给的台阶下来了。 想来老者刚才那一出也不过是想挽回几分声誉罢了。这位老者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目光里透着一份睿智,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云七夕不是冲着钱来的,笃定她不会真让他赔。 老者谦和地看着云七夕,“小丫头有胸怀,我很佩服,不过今天确实是我孙儿有错在先,即便刚才的事只当是一个玩笑,我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这样,我桂花香的百年陈酿送小姐两坛,只当赔罪。” 听说桂花香的酒价格不低,尤其是百年珍藏,价高不说,关键存留的数量有限,这位老先生能一口气送出两坛给她,真是十足的诚意了。 “那便谢谢老先生了。”云七夕也没拒绝,她本意也是想买两坛回去的。 工作人员很快把两坛酒送过来,云七夕交给桃子和秦宇抱着,自己仍不忘抱回那盆铃兰。 步出酒舍时,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回头一看是秦博士。 “你好,今天上午你在山上晕倒了,没事吧?” 云七夕没想到他会真记得她,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没事了,谢谢。” “老秦,你跟这美女认识啊?” 一个轻挑的声音窜出的同时,一个男人从秦博士背后走了出来。 云七夕看到他的那一刻,僵住了。 “她是考古系的学生,今天在古墓现场见过一面。”秦博士回答。 “美女你好,我叫向寻,方向的向,寻找的寻。” 向寻说着便朝着云七夕伸出手来。 云七夕瞪着这张和向阳一模一样的脸,觉得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阴坏都像极了。 云七夕没与他握手,秦博士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怒意,向寻自然是也看出来了。 “美女,我没得罪你吧?”向寻有点尴尬地收回手。 云七夕懒得多看他这张脸一眼,转身就走,秦博士却又叫住了她。 “我觉得我们能一天之内两次遇到,也是缘分,我想请你吃个饭,不知你是否赏光?” “吃饭啊,一起啊。”向寻不要脸地又凑了上来。 有这个向寻在,云七夕哪有胃口吃饭。虽然心里知道向阳和向寻只是有着同样的一张脸,但就是对他这张脸不爽。 “不了。” “小姐,你看你对考古很感兴趣,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们今天发现了什么?”秦博士又及时补了一句。 云七夕有千万个可以拒绝的理由,却因为这唯一的理由留了下来。 最后,她让桃子和秦宇先离开,自己坐上了秦博士的车。 桃子一开始有些不放心,云七夕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她从来不知道她还认识这号人物。云七夕好不容易才把她劝走。 “对了,我还不知道小姐你贵姓。”车上,秦博士问。 “我姓云。” 秦博士点点头,“云小姐,我叫秦旭。”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向寻突然回过头来,“姓云啊,那跟这桂花香还挺有缘的,听说桂花香的老板就姓云。” 云七夕懒得答理他,看向车外保持沉默。 他们到了一家高档中式餐厅,秦旭绅士地将菜单递过来。 “点你喜欢吃的吧。” 云七夕又将菜单推了回去,“我不挑食,随便。” 谁知向寻一把将菜单夺过去,“你们都不点那我点了啊,秦旭,今天我非吃穷你不可。” 等菜的功夫,秦旭问道,“云小姐,其实我好奇的是,你今天怎么会刚好去到古墓的位置,我们勘察的位置,挖掘以前都是绝对保密的。” “刚好经过。”云七夕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回答没毛病,这天底下就是有太多太多的巧合了。 秦旭倒没深究,却是笑着说道,“今日在桂花坞,我看云小姐遇事镇定,与在古墓时的激动完全判若两人。” 秦旭虽是考古专家,可是云七夕不认为他能看出她来自古代。 “没什么,纯粹是对中国历史以及文物的虔诚。” 秦旭明白地点点头,“我只是有点好奇,很少有女生喜欢考古的。” 云七夕觉得如果再与他交谈下去,可能就要穿帮了,正好这时菜也上上来了。 “我觉得有点饿了,秦博士你呢?” 秦旭点头,“我也觉得有点,先吃饭吧,希望这些菜能合你的胃口,另外,云小姐,你叫我秦旭就可以了。” “我点的菜肯定合云小姐的胃口。”一直没人理的向寻趁机插话进来。 云七夕没想答理他,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想。 所以说,有些人一见面就不爽,那就是前世注定。 向寻跟秦旭喝的啤酒,云七夕喝的饮料。 吃一半的时候,秦旭去了一趟洗手间。 向寻举起杯子来,“云姑娘,赏个脸,碰个杯吧?” 云七夕不想理他,闷头吃着自己的饭。 “你真的想知道古墓里有什么发现?”向寻提及她感兴趣的话题,云七夕终于抬起了头,冷冰冰地看着她。 向寻自认为找到了她感兴趣的点,眯着一丝奸笑,抹了下嘴唇。 “能进入考古工作室的可不止秦旭一人,大家都称我向博士,我刚好需要一个助理,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参加研究?” 说着,他的手不老实地伸了过来,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云七夕抽开手,瞪着他,“拿开你的脏手。” 看她生气,向寻却反而笑了,“姑娘,现在这个社会,单凭你一个人的一腔热血是很难拼出前途的,这世上有个词叫潜规则,潜规则,懂么?” 云七夕警告地盯着他。 “你敢碰我,当心你的脑袋。” 向寻哈哈大笑了两声,“口气不小啊,怎么?当自己是女皇啊?这可是法制社会。” 云七夕冷笑,“没错,法制社会,法律也不介意惩治一些衣冠禽兽。” 向寻对她的嘲讽丝毫不在意,突然一眯眼,“你不是考古系的。” 云七夕淡淡抬眸,“那又怎么样?” “不是考古系的人却对考古感兴趣,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 云七夕没说话,向寻以为她被吓到了,又往她身边挪了一点,手从桌子底下搭上她的腿。 云七夕起身利落地将饮料往他头上泼去,杯子重重一放。 “我不是你碰得起的。” 秦旭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 向寻闭着眼抹了把头顶上流下来的液体,竟没发火,反而自嘲一般地笑了。 云七夕二话没说,转身就走。秦旭赶紧跟上来。 “云小姐,是不是向寻惹你生气了?” 走出餐厅,云七夕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看着他。 “秦博士,你那个同事就是一个人渣。” 秦旭听完,低头笑了,“向寻他平时不怎么着调,工作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是吗?我不相信他这种浪子能有什么好的工作态度。” “云小姐,别生气,我代他跟你道歉。这样,你看天也黑了,你打车也不方便,我送你回家吧。” 云七夕最后还是让秦旭送了她。 “方便留个电话吗?如果到时有了新的消息,我也可以及时通知你。”秦旭问。 为了可以得到单连城的一切消息,云七夕还是将号码留给了秦旭。 老实说,她对秦旭的印象并不坏,只是那个向寻让她开始怀疑整个考古界的风气。 到了地点,车内的秦旭看着云七夕进了院子的门,这才拿起电话来。 “我看到她了,那个谎称自己是考古系学生的女人。” 正文 第425章 他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连日来,找寻皇后的动静简直惊天动地,宫内宫外,茶余饭后,大家都有了各种猜测。 “你说这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谁知道呢?这好好的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而且出动了那么多人,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这皇后娘娘的性子本就不同于一般的女子,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假山背后,两个宫女闲来无聊在小声说话。 “你说这皇后娘娘会不会已经不在了?要不怎么找不到呢?” “不会吧?死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呢?”一道尖锐的声音自她们背后响地,吓了他们一大跳。 回过头看见来人,脸色霎时白了,赶紧起来,战战兢兢地福了福身。 “湘妃娘娘。” 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经太后作主,册封为妃的陈湘。 “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皇后娘娘的事情也可以任你们私下议论?掌嘴。”陈湘语气十分严厉。 两个宫女不敢不从,这后宫自皇后走了之后,除了太后,就是这湘妃最大,很快就响起了打脸的声音,还不敢打轻了,每一下都打得极响。 打肿了一张脸,她们无意间瞧见了立在另一边的人,当即就吓得跪了。 “皇,皇上。” 单连城这些日子要么呆在承乾宫,要么呆在皇后曾经住过的凤仪宫,整个皇宫因为皇上的情绪变得阴沉沉的,人人谨小慎微,谁也顾不上谁。这两宫女没想到今日憋不住偷偷议论两句竟会巧不巧地被陈湘给听见了,而且,看皇上的样子,恐怕站在那里好久了,想必刚才她们的话也都听了去。 谁都知道皇上在乎皇后娘娘,如今她们议论皇后娘娘被皇上听见了,她们还有活路么? 想到这些,两个宫女的身体直发抖。 “臣妾参见皇上。”陈湘也像是刚刚才看到单连城似的,端正地欠了欠身,款款地走了过去。 “皇上,您这般憔悴,瞧在臣妾眼里着实心疼,您可得保重龙体啊,臣妾想,皇后娘娘她,无论在哪里,都还是担忧着您的。” 单连城没理会陈湘,却是一步步走向那两个宫女。 “你们刚才说什么?”他的语气气压很低。 “没,奴婢们没说什么。”两个宫女异口同声地说。 “欺君之罪你们担当得起?”单连城冷斥。 其中一个宫女顶着打肿的一张脸苦苦求饶。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们错了。” “你们刚才说皇后娘娘怎么了?说。”单连城的声音冷沉带怒。 眼看避不过,宫女挣扎之下只好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们不敢去看单连城的脸色,却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漠如冰的寒气。 而站在侧后方的陈湘却是将他的悲痛看得清楚,寻思了半刻,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盈盈走上前去,铿锵说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 单连城蓦地回过头,一掌捏住了她的脖子,陈湘迎上他如寒冰一般的眼神,心里就慌了起来。 “皇上,皇上,臣妾说错了什么吗?臣妾也是不希望您太苦啊。” “再敢咒她,朕一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单连城说完,手掌狠狠一推,陈湘后退了好几步,扶着假山才站稳,刚才喉头里那股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几乎觉得她会死在他的手里。 陈湘很不解地盯着单连城离开时的落寞背影。 云七夕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会那么爱她? 而且,大家心头都清楚,她十有八九就是死了,如果她没有死,为什么找遍天下都找不到? 戈风远远地跟在单连城身后,不敢靠得太近,总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沉痛的气息,像是把自己固封在一个别人无法进入的世界里。 他已经隔绝了外界多日,今日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大家都是高兴的,谁知会碰到这么一幕。 尽管大家都知道,云七夕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世了,可是谁敢在单连城面前说呢?一直伴随着他的小路子和戈风是明白二人之间的感情的。只要一日死不见尸,单连城就还抱着一日的希望。 有时候,有希望总比绝望好。 单连城静立在钟楼上。 钟楼是皇宫里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看得很远。 单连城举目远眺,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多么希望在某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哪怕她又不记得他了,那也没关系,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地让她恢复记忆,或者,让他们重来一次,从陌生到熟悉,他有一生的时间。 七夕,你回来好不好?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从景王妃坠崖去世,到景王出家,再到皇后失踪,不好的事情一个接一个,若说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那就是瑞王的腿有了明显的好转,勉强可以离开拐仗行走了。 自皇后失踪后,皇上不理朝政,将政事全都交给了单聪。 没人敢来劝单连城什么,这一日,单聪却是来了。 入得承乾宫里,他见到单连城正在执笔作画,十分认真,他不用走过去看,也可以猜到他画的是什么。 “皇兄,今日闲得无聊,想找皇兄下盘棋,不知皇兄可有雅兴?” 单聪说着走近,看到桌案上,那画上的女子模样已经完成。 单连城放下笔,抬起头,盯着单聪手中的棋盘,冷不丁问,“会下五子棋吗?” 单聪皱眉,“五子棋?” “朕教你。”单连城已经从桌案后走了过来,接过单聪手中的棋盘,放在小几上。 这转变颇为出乎单聪的意料之外,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或许会拒绝他,甚至赶走他什么,却没想到他要教他下棋。 单连城教得很认真,单聪也学得很快,却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但他喜欢下,他陪他下也没什么不可。总比谁都不理要好得多不是么? 单连城下得格外认真,每落一子都认真琢磨,像是眼下的棋盘是他心里最大的事。 “皇兄,皇后她……” “她还会回来的。” 下了几盘,单聪试图劝几句,却被单连城平静打断。 “她还会回来的,等她气够了,就会回来,她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舍得铃兰。” 单聪却听出了其中的信息,“气?她在气什么?” 单连城又落下一子,“无论她在气什么,肯定都是我错了,我跟她认错就是了,她爱听什么我就跟她说什么,只要她回来,她高兴。” “他们的感情到底是有多深呢?” 站在门口的戈风听到这段对话都失了神,却是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回头一看,婉兮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也正望着大殿内正在下棋的两个人。 戈风平日里是一个不多言的人,可这些日子看着单连城这么痛苦,他哪怕走遍天涯磨破双脚也想把皇后找回来,可是找不到,一直都找不到,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婉兮这么一问,他像是连日来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终于一吐为快。 “说来好笑,皇上跟皇后最初的时候像冤家,那时候皇上还是晋王,皇后是国公府二小姐,当时皇后性格刁钻任性,我并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晋王妃,可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后来我才明白,我们旁人所看到的皇后是很表面的,其实皇后她善良,聪明,直爽,不拘小节,皇后跟皇后的感情是在磨难中建立起来的,皇上为了皇后愿意放弃江山,皇后为了给皇上生下孩子,差点儿丢命,不,其实当时皇后真的脉象都没了,不知怎的,又活了过来,也许是老天爷的垂怜吧。他们一路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 戈风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婉兮也在戈风简单的描述里还原了那份从惊涛骇浪中建立起来的深情,心中震撼。 “可是皇后娘娘又为什么要离开呢?前太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是大家心中最大的疑问,尤其是婉兮,她是最清楚的,当日云七夕是去过天牢之后回来情绪不对,后来就突然离开了。 关于这个问题,戈风也是不解,“皇后的性子与旁人不同,虽然大多时候不拘小节,可有时候又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当初皇后在嫁给皇上之前,开了一间酒楼,后来那酒楼失火,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皇上许是怕皇后知道之后难过,所以没有告诉她,可皇后还是知道了,她怨怪皇上隐瞒了这件事,一气之下一走了之,皇上找了很多日才找到。” 关于七夕楼失火的事,婉兮是知道的,她没告诉戈风,其实当初云七夕就在他们的沉香阁里。 这些事情如今想来,仿佛已经很久远了。 婉兮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可是皇后能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戈风回答不了,他也很想知道。 , ! 正文 第426章 不强求,只是放不下 这些日子,皇上找寻皇后找得惊天动地,见证过程的每一个人都有很深的感触。 “当年大王与木锦萝就错过了一辈子,遗憾了一辈子,这种遗憾总是很让人揪心,明明两个人都很在乎对方,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珍惜呢?” 由感而发后,婉兮抬起头,却发现戈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里藏着一丝难解的深意。 婉兮犹如触电般地低下头,脸颊却是微微地红了起来。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他们下棋一直下到了天黑,还突然下起了雨来。 雨丝吹进檐下,打在身上,略有些凉。 婉兮抱着双臂,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我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戈风喊住她,“我送你。” 婉兮已经走入雨中,没回头,说了一句,“不用。”。 走了一段,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心头存着期待,却一直没听见脚步声追上来,不免跺了两下脚,暗骂了一声“木头”。 头顶的雨却突然停了,婉兮扭过头,戈风正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撑着伞。 “我,我刚才去拿伞去了。” 婉兮猜想他是不是听到她骂的那声“木头”,所以才要这样解释一声。 戈风身材高大,一把小小的油纸伞根本不能同时遮住两个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人,所以他手中的伞倾斜得很厉害,只遮住她一人即可。 雨下得有些大了,婉兮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衣服都湿了。” 戈风尴尬地笑了笑,“无妨,我是大男人,这点雨不算什么。” 婉兮皱了皱眉,又想骂他一声木头,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眉宇中泛起一丝不悦。 “这点雨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说完,她大步走出伞下,戈风一把将她拉住。 “女人不比男人,还是撑着吧。” 婉兮回头,板着脸瞪着他,“女人哪点儿不比男人?你小瞧女人。”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戈风慌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你什么意思?”婉兮不依不饶。 “我……”戈风嘴巴钝得要命。 要让他上阵杀敌,他绝对干脆利落,可,面对一个女人,怎么比上阵杀敌还难呢? 婉兮见她不说话,转身就走。 戈风再次将她拉住,“我不想让你淋雨,着凉了怎么办?药很苦,女人不都怕苦么?” 背对着戈风的婉兮唇角轻轻勾起,转身时,却已经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连挨刀子都不怕,会怕苦?再说了,着凉是我的事,喝药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婉兮说完之后紧紧盯着戈风。 戈风抿着唇,这一刻连看都不敢看她,总觉得她像是在刻意刁难他,可即便是刁难他,她这一刻的眸子在夜色下却是晶亮动人,看一眼就莫名心乱。 婉兮见他始终不语,正要转身离开时,戈风匆忙开口了。 “我宁愿着凉的人是我。” 缓缓地,丝丝甜蜜在婉兮的心里荡漾开来。虽然不是什么动人的话,但能让这根木头说出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概连老天爷也动容了,雨竟然停了。 婉兮回过头,眸光难得地柔和。 “雨停了,回去吧,赶紧把湿衣服换了。” 说完,她转身很快跑入了夜色里。 戈风忘了收伞,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 他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正在发生着不一样的变化,这变化不知何时起的,来得没有预兆。 头晚下了雨,次日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单连城一大早穿了便装出了宫,别的地方没去,径直去了南华寺。 禅房里,香炉袅袅,单连城盘腿坐在一方矮几后的蒲团上,面前放着小沙弥沏好的茶,可他未喝一口,双手搭在膝盖上,背脊挺直,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耳旁传来寺庙的钟声,还有隐隐的敲木鱼的梆梆声。这声音仿佛能洗去内心烦杂,让人心境平和。 不知过了多久,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出家人迈步而入,径直走过来,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伴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木鱼声,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单景炎长得好看,即便是没了头发,穿着僧衣,他漂亮的五官依然是出类拔萃的。 “她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单连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语气里夹杂着沉痛和无奈。 单景炎神色宁静,就像在听着一个无关的人说着无关的事。 他双手合十,垂着眸子,语气淡然疏离。 “施主,缘起缘灭,缘聚缘散,皆是命中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单连城视线空洞,不知在望着哪里,薄唇抿着一丝苦涩。 “不强求,只是放不下。” 单景炎终于缓缓抬眸,平静地看着他。 “放不下有时只是人的一种执念,当放下时须放下,放得下有时是无可奈何,当无可奈何成为一种习惯,也就真的放下了。” 单连城跨出禅房时,耳边还回响着他的话。 可是真能放下吗?他觉得他不能,他的心已经被她填得满满地,谁也不能替代,即便日子再久,她也在他心里,一直都在。 这些日子以来,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压抑着,大气也敢喘,今日单连城不在宫里,天气又好,大家都走了出来。 已是八月,桂花园的桂花都开了,后宫的女人们聚在桂花园的凉亭里,赏花谈天。 太后坐在凉亭里,眼睛一直盯着在园子里一摇一摆迈着小步的铃兰。 小孩子一学会了走路,就以为自己特别能,不愿意呆在大人怀里,也不愿意傻傻坐着,就喜欢到处走。 巧儿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瞅着她要摔跤了就赶紧将她扶住。 “湘妃,你入宫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太后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其他女人都朝着陈湘看了过来,陈湘低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知道,她是他们这一批进宫的秀女里,位份最高的,也是唯一侍寝过的女人,若是让她们知道,其实皇上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到现在都还是完璧,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母后,是臣妾的肚子不争气。” 太后叹了一声,“也怨不得你,孩子这事儿也是看缘分的,有时你想要,他却迟迟不来,不想要的时候,偏偏一次就有了。” 在座的都还是少女,未经人事,可太后这话说得直白,大家羞红了脸,同时每个人的心里又都怀着一份期待。如今皇上只有一个小公主,若是谁能为皇上诞下皇嗣,想必一定母凭子贵。 可是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皇上对皇后用情至深。不过找遍天下也没有找到皇后,她们相信皇后是回不来了,也许时间长了,皇上对皇后的感情也就淡了,她们这些女人也就有机会了。 “母后,臣妾前些日子给公主做了一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臣妾想带着公主去试试,不知母后是否放心臣妾。” 陈湘一开口,其他女人都暗地里翻白眼,知道她是趁着机会亲近公主,同时拍皇上和太后的马屁。 太后淡笑,“有什么不放心的,铃兰大了,总需要一个母亲来照顾,陈湘,平时你多与铃兰亲近亲近,你们啊,就是不知道怎么去讨男人欢欣,皇上除了在意皇后以后,不还有公主么?” 大家好似被太后点醒了什么,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可这亲近公主的事明显已被陈湘占了先机,陈湘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看着她们脸上明显的不服,神色傲慢。 “不过话哀家可说在前头,虽然如今皇后不在了,可皇后当初生铃兰吃了不少苦,皇上跟皇后是一路风风雨雨过来的,所以他们感情深,你们没法比。皇上疼爱铃兰,哀家也是一样,不因她是女儿身而嫌弃过她半分,让你们为皇上开枝散叶只是江山需要人来继承,你们懂吗?若是让哀家知道你们暗地里耍什么手段,让铃兰受委屈,无论是谁,哀家绝不会放过。” 太后这话说得严重了,陈湘的反应总是快人一步,赶紧起身跪下。 “母后请放心,臣妾一定视公主如已出,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是啊,臣妾们不敢。”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 之后大家散去时,陈湘抱走了铃兰,心里有些得意。 太后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皇上可以不在乎别人,但不会不在乎公主,只要她能照顾好公主,与皇上亲近的机会自然就多些。 “铃兰,乖,叫母妃。” 陈湘在御花园里将铃兰放下,蹲在她身前,迫不及待地教她改口。 铃兰正是学说话的年龄,模仿能力很强,大人教什么她自然就学什么。 陈湘教了几遍,她果真跟着她学,虽然吐词不是很清晰,但已让陈湘欣喜若狂。 “铃兰乖,再叫一遍,叫母妃。” “爹。” 铃兰没唤母妃,却脆脆地叫了一声爹。 陈湘浑身一震,胆战心惊地回头,却看到单连城正负手立在她身后,深邃的眸子里有暴风雨凝聚。 正文 第427章 他不是逃不出来,他是不想逃 血浓于水的亲情始终改变不了,铃兰虽然如今已经不怎么认生,但毕竟陈湘与她接触是临时抱佛脚,始终还是跟自己的亲爹要亲一些,这会儿一见到单连城,就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 “爹。”铃兰又稚嫩地叫了一声。 陈湘听她这么叫,惊慌得不得了,“公主,你应该叫父皇,叫父皇才是。” 单连城弯下修长的身躯,将已经走到脚边的铃兰抱起来,目光落在铃兰的小脸蛋儿上的时候,明显柔和了不少。 “乖。” 随后,他的视线再看向陈湘时,就只剩锋锐和冰冷。 “铃兰不需要你教,她只有一个母后。” 说完他便抱着铃兰转身离去。 陈湘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到那抹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的表情缓缓转为不甘,直到那抹背影再也不见,她才抓狂地狠狠跺了两下脚,所有的恼意都踩在脚下。 云七夕她凭什么?凭什么? 单连城抱着铃兰在宫道上走着,回想起铃兰出生的那段日子。 在云七夕还没醒来的时候,他抱着铃兰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的,他无时无刻不期望着她能赶紧醒过来,他生怕她醒来后责怪他没好好照顾孩子,所以他用心地学着去做一个好父亲,抱她,喂她,洗她,哄她。即使如今,他仍然可以回想起当他抬起头,看到云七夕已经睁开眼睛时的那一刻的惊喜。他愿意跪谢苍天,把七夕还给了他。 这样的惊喜,多希望能再来一次? 七夕,铃兰的名字是你娶的,你说过,每一种花都有它的语言,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七夕,前些日子,我因为想你,把铃兰忽略了,我向你认错,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你看在我表现还好的份上,早些原谅我,早些回来,好不好? 七夕,铃兰一天天长大,我也会一天天变老,别让我等太久,我怕你嫌我老,我怕我等不到。 从这一天起,单连城把铃兰接回了承乾宫,亲手照顾她。这在旁人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皇上竟然亲自带孩子,但戈风不惊讶,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他们的感情,他懂。 太后听闻了此事,再加上陈湘当日受了委屈之后就去诉苦,不得不亲自来一趟承乾宫。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小路子一声喊,太子跨门而入,看到的场景是单连城正在喂铃兰吃饭,动作很小心,每一口都轻轻吹过之后再送到铃兰的嘴里,一边喂还一边不时擦掉她嘴角溢出的汁水。 太后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自已一手带大的儿子,是一国之君,是曾经征战沙场,铁骑踏遍大江南北,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他有胆识,有谋略。可这样的耐心和细心,她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看到过。 “皇上,你是一国之君,纵多朝政国事等着你去处理,宫里有宫女,有奶娘,铃兰何需你亲自照顾?” 单连城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着,说道,“儿臣不相信任何人,七夕说过,没人能取代亲爹亲娘的照顾,如果没把铃兰照顾好,她会怪我的。” 太后无奈至极,“又是七夕,哀家知道,你和七夕感情深,七夕走了,你心痛,哀家也同样不好受,可是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止是七夕一个人的,你还是皇上,朝臣上下,包括大燕所有的子民都在看着你。” 单连城将碗放下,替铃兰擦好嘴,将她抱在怀里。 “母后,请恕儿臣不孝,皇位没有铃兰重要,更没有七夕重要。” 太后已经不知道可以怎么劝说他了,但是,如今的他相比前些日子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成日酗酒的他要好得多,至少他重新拾起了部分的责任,也许,日子长了,痛就没有那么深了。 自从单聪陪单连城下过一次五子棋后,他便经常来找他下棋,可如今他手上多了个孩子。铃兰总是爬在榻上把棋盘搅得乱七八糟的场景实在让单聪感到很无奈,单连城看她的目光是很宠溺的,半点责怪也没有,仿佛只要孩子开心,怎样就好。 运气好的时候,遇上铃兰睡着了,才可以安静下一会儿棋。 这一日夜晚,铃兰睡得早,单连城与单聪正在殿外下棋,婉兮却突然从外面惊慌地冲进来。 “皇上,皇上……” “是不是七夕回来了?”单连城紧紧盯着她,眼底的那份期待很浓郁。 婉兮愕然之后,回道,“风仪宫失火了。” 单聪脸色一变,就听到单连城嘴里喃喃了一句“七夕”,紧跟着便冲了出去。 “皇兄。”他喊了一声,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赶紧丢下棋子跟了上去。 远远望见凤仪宫的方向,火光已经照亮了半边天。 许多宫女和太监们在忙着扑火,可火势来得太猛,想要扑灭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单连城往里冲时,戈风和单聪将他拉住了。 “皇上,里面危险,别进去。” 可这会儿单连城像是入了魔,不停地低低念叨着七夕,死命要往里冲。 “皇兄,皇后不在里面,你忘记了?” 可单连城听不进去,甩开他们就冲进了火海里,他的背后是所有人焦急的呼喊。 “皇上,去不得啊。” 戈风见拉不住,只好跟着他一起冲进火海。 刚刚赶到现场的太后正好看到单连城冲进去的那一幕,吓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在宫女的搀扶下站稳,抖着手指着那些侍卫。 “快,救皇上,救皇上。” 许多侍卫冲了进去,而一根根房梁在垮塌,阻止着继续冲进去的人。 太后眼睛死死地盯着火海,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全是焦急。 “连城,你可不能有事啊。”她低喃的声音里几乎都带着哭腔。 陈湘匆匆忙忙赶来,听闻单连城冲进了火海,当时就哭了出来,看见太后站在一边望着火海里,又赶紧过来,一边自个儿抽泣一边体贴地顺着她的背。 “母后,别急,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侍卫才终于将两个人抬了出来,大家第一时间围上去,单连城和戈风都已经晕了过去,而单连城的手里还死死地拽着一个包。 “太医,太医快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太后急忙地喊。 早已待命在现场的太医赶紧冲上去,查看完后,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请宽心,皇上只是晕过去了,没有大碍。”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单连城往承乾宫转移,一大波人跟在后面。 回到承乾宫,宫女,太监和太医一直忙前忙后地忙个不停。 听那两个把单连城救出来的侍卫说,发现他们的时候,单连城躺在凤仪宫内殿的床上,手上一直抓着这个包。而戈风靠坐在床边。 单聪听罢一叹,“他不是逃不出来,他是不想逃出来。” 太后听着这话看向他,眼神顿了好一会儿,恍惚明白了什么,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单连城时,眼神就说不出地悲凄。 熬好的药端来了,可单连城处于晕迷状态,根本没办法将药喂进去。 陈湘接过药碗,亲自一勺一勺地喂,看着喂出去的药又流出来,赶紧拿绢帕来擦,那语气说不出地心疼。 “皇上,您可得把药喝下去啊,您这样子,臣妾瞧着真是心疼极了。” 在太医的协助下,好不容易把药给喂了。 太医说,单连城并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晕了过去,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可他身上的衣服需要换下来,手上脸上很多污渍得擦洗,平日里单连城几乎不让宫女近身伺候,所以宫女们打来了热水,却红着脸有点不知所措。 “母后,请允许臣妾来伺候皇上。”立在一边的陈湘突然盈盈朝太后施跪,红着脸低着头说。 太后没有多做迟疑,点点头,“陈湘,由你来伺候皇上最为合适,其他人都下去吧。” 站在床边的小路子却觉得有所不妥,“还是奴才来吧。” 这话刚落句,就接到了陈湘一记冷眼。 太后几分严厉地看着小路子,“哀家说了,都退下吧。” 说完她自己也站了起来,“湘妃,皇上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伺候着。” 陈湘压抑着满心的激动,重重点头,“请母后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 小路子一步一回头,觉得今晚主子指不定要被这个女人占便宜了,可他只是一个奴才,改变不了什么,最后只能叹气,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人都退得差不多了,就余下陈湘和两个宫女。 陈湘对两个宫女说,“把水放这儿就好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两个宫女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陈湘这才把目光缓缓移向床上的那个男人,拧了帕子走过去,坐在床边,为他擦着脸。 擦干净脸上的污渍,他又恢复了以往的英俊不凡。 这是一张让人一看就难以忘怀的脸。 陈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缓缓地勾勒着他的眉,眼,鼻,唇。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就算是隔着衣料,她也可以感受到他身材的力量。 她将手缓缓伸向他的玉带,轻轻地抽了出来,一层层打开他的衣襟,他麦色的肌理很快露了出来。 陈湘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仿佛都快要跳出胸腔来了, 有很多人关心结局是怎样,我只能说,是圆满的结局! 正文 第428章 七夕她会生气的 陈湘嫌他手中那个已经被烧坏的破包碍事,一把扯掉扔在地上。 再看向那坚实的胸膛,她脸上顿如火烧。身体窜起的那种感觉很奇怪,让她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视线上移,看着他的脸,鼓起勇气伸出手去,轻轻摸着他的脸颊。 进宫的那一天,她的爹娘跟她说,她才貌双全,一定是所有秀女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肯定备受器重。 其实选秀那一天,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从前,但凡有宫宴,她爹都会带着她入宫,早在皇上还是晋王的时候,她就见过她了。 虽然几位皇子们个个都很优秀,但单连城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他比旁的人多了一份血性和阳刚。这是最令她抗拒不了的地方。 陈湘摩挲着她的唇,眼睛半刻也不想从他脸上移开。 她曾于人群里无数次偷偷看他,可是,他的视线却从来未在她身上有半刻停留,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云七夕。 得知她可以参加选秀的那一刻,她是兴奋的,觉得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是当在储秀宫里看到皇上不顾旁人的目光就抱着皇后离开的背影,她的心好痛。 失落之下,她又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得到了太后的认可,得到了别人羡慕不来的位分。 当夜,传来召她侍寝的消息后,她既紧张又期待。以为他至少在尝试着接纳她,以为他看到了她的好,可是,他没有,他连手指头都不曾碰不过她一下。 陈湘一遍遍抚摸着这张此刻紧闭双眼却依然牵动人心的脸,心中的不甘更甚。 为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云七夕? 在她看来,云七夕就是一个粗俗的女人,没有半点女人该有的端庄与高雅。他到底喜欢她哪一点?还喜欢得这么疯狂? 陈湘缓缓地低头,越是接近他,心跳就越快。 此刻,他终于属于她了,哪怕他醒来之后责怪她,惩罚她,能换来一夕温存,那也是值得的。 云七夕已经不在了,他应该来试着熟悉她,喜欢她,就从今夜,从熟悉她的身体开始。 他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再多往下一寸,她就可以吻上他的唇,此刻,陈湘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着火了,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在这关键时刻,她竟然有些害怕,想要退缩。 不,不可以,她好不容易得来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可以就这样让机会溜走。 她突然直起身体,视线一扫发现放在桌案上的酒壶,她大步走过去,拔开就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那种辛辣刺激得她直咳嗽。 她赶紧捂住嘴,生怕动静惊醒了他,可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她将一整壶酒都喝了个精光才终于放下。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源于内心的羞涩,她的脸颊红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感觉飘乎乎的。 酒精真的可以壮胆,她一步步地走回床前,每一步都更加坚定。 立在床边,她目光温柔地盯着床上的人,缓缓将手移向自己衣服的盘扣,一颗颗解开,一层层衣服脱了下来。 衣服越来越少,她却感到越来越热,脱到仅剩一条肚兜时,她甚至开始冒汗。 她一鼓作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生怕再多犹豫一刻,她就不敢再继续下去。 静待了片刻,确定他没有醒过来,她压抑着狂跳的心脏,缓缓撑起了身子。 望着这张绝美的俊脸,她鼓起勇气将手伸进了她早已-露的胸膛,当手心触到他坚实的肌肉,她的脑袋轰地炸开了。 那股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撩-拨着她,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在诱惑着她,再加上有另一个自己一直提醒自己机不可失,她仅有的几分理智也就荡然无存了。 她一点点移向他的唇,当终于吻住他的唇的那一刻,她的脑袋就彻底一片空白,再舍不得让机会溜走。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回应的吻,可这并不影响她的陶-醉,她爬上他的身体,双手从他的胸-膛滑过,攀住他的腰身。如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数日,干渴无比的人突然找到了水源,吻得如痴如狂。 突地,单连城的鼻子里窜出气音。陈湘有些惊慌地停下来。但他却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低低地好似呓语似地唤了一声“七夕”。 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便单连城醒了,她也无法再退缩,只能勇敢向前。 她满是柔情的眸子凝望着他,声音也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皇上,我是你的七夕,我回来了。”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上前,她不在乎他把她当作她,只要能得到他,她什么都不在乎。 当她重新吻上他的唇时,他的嘴唇似是颤了颤。 “七夕?”他好似呓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不确定和压抑的激动。 “我在。”陈湘柔声回应他。 他依旧没睁眼,像是梦游般地伸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回吻了她。 陈湘内心狂喜,看着这双好似迷醉一般闭着的眼眸,片刻便沉沦了下去,攀着他的腰身,疯狂地回应他。 体内的躁-热已经让一切停不下来,可他却突然推开了她,“你不是。” 陈湘急了,捧着他的脸,呼吸急促地说,“臣妾是的,臣妾是皇上的,心是皇上的,人也永远是皇上的。” 单连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陈湘对上他平静的眼睛,无比心慌意乱,却仍存着一丝期待,幽幽地低低地说,“皇上,臣妾是你的人。” “滚!”一个冰冷的字眼自单连城的喉咙里蹦了出来。 陈湘不甘,不舍,还想继续争取,“皇上,是母后让臣妾来伺候皇上的,让臣妾……” “滚!”单连城冷怒地将她推下了床。 只着肚兜的陈湘跌在地板上,又痛,又狼狈,又委屈,眼泪一瞬间就滚落了出来。 “皇上,臣妾到底是哪里不好,您告诉臣妾,臣妾可以改。” “东西呢?”单连城突然坐起,两只手四处摸,神情很紧张。 陈湘收住哭声,傻傻地望着他,就见他猛地掀被下床,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提起来。 “东西呢?” 陈湘回想起他先前一直紧紧拽在手里的那个包,指了指地上,“在,在这里。” 单连城一把松开她,走过去捡起那个包,拍了又拍。 “皇上!”陈湘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边,鼓起勇气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皇上,皇后已经不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您的身边不是只有皇后啊,您还有我。” “滚!”单连城甩开圈住自己的那双手臂,连一个眼睛都吝啬于给她,依然只有冰冷的一个滚字。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三次叫她滚,陈湘觉得自己好可悲,好可笑,好可怜。 到底是自己哪里魅力不够,脱成这样也勾不起他的兴趣。 她缓缓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身上。 单连城坐在桌案前,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倒出来,那些东西都在火中被熏黑了,他一件件地擦,那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儿在他的眼里就好像天下至宝,呵护得那么小心翼翼。 陈湘穿好衣服,擦干眼角的泪水,福了福身。 “臣妾告退。” 单连城像是未闻,未有任何回应。 小路子见陈湘突然离开,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的样子,赶紧进殿内去看看,看到主子已经醒了,心下十分欣慰。 “皇上,您可把奴才给吓坏了,既然没事了,夜也深了,就早些歇息吧。” 单连城没回答,十分执着地擦着。 小路子知道,桌上那些东西都是皇后的,皇上拼了命地进去,就是为了救这些东西。他把这些皇后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小路子劝不住,只好退了下去。顺便把皇上已经醒了的消息通知给太后,好让她放心。 次日,单宝珠听闻了风仪宫失火,单连城晕迷不醒的事,特意来宫中看他。 小路子把她领进去的时候,他依然坐在那里擦,就好像一夜都没有动过。 “皇上,宝珠公主来了。”小路子小声提醒皇上。 单连城只嗯了一声,手上擦拭的动作没停。 小路子叹了口气,单宝珠朝他招手,示意他先下去。 “皇兄,你在做什么?”她走过去,语气故作轻松。 “怎么办?” 单连城突然问出的语气太过茫然无助,让单宝珠心里一揪。 “怎么了?” “七夕的东西脏了,擦也擦不掉。七夕回来看到了,肯定会生气的。” 单宝珠心里一阵心酸,轻声劝慰,“哥,嫂子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她不会的。” 单连城拿起那只小手电,继续擦。 “你不懂,这东西以她来说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 她曾经千方百计想要从他这里讨回这个东西,她并不知道,他不给她,只是不想与她断了联系,后来给了她也是想挽回她,从来,他什么都可以不争,但单单七夕,他不舍得放手。 云七夕失踪已经好些日子了,单宝珠也一直陷在疑惑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 云七夕自那日从桂花坞里回来以后,便整天坐在电脑前查消息,查资料,等秦旭的电话,可是一直没等到 关于大燕,关于单连城,网络是查不到半点消息。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却听到楼下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正文 第429章 终于等到结果 在争吵的声音里,云七夕听见一个她熟悉却又极其厌恶的声音。 当她关掉电脑走下楼去,正看到岚琪被某人点着鼻子骂。 “老子要你拿两个钱出来,你给老子利索点儿,这是你母女两个欠老子的,要不是老子当年收留你们,你和那野杂种能活到现在?” 这话云七夕没听八百遍,也至少有七百九十九遍了。 从前,云七夕只以为是这渣爹没有口德,一时生气才骂她野杂种的,如今她知道了,她原来真的不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才会一直这么难听地骂她。 而这个渣爹一般情况下不出现,出现必是要钱。 “上次才给了你一千块钱,这才几天,云鹏,我的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岚琪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敢辩驳两句。 云七夕如今也总算明白,她妈为什么总是忍气吞声,她是古代人,有着男尊女卑的旧思想,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那个渣爹又嫖又赌,各种渣得离谱,她还是大多时候忍着,扛着,认命了似的。 “少他妈废话!你那女儿不是很会来钱吗?说没钱老子不信。”云鹏叉着腰,一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样子。 “云鹏,你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地不去赚钱,你指望着我的钱,七夕的钱,七夕赚钱又容易吗?”岚琪小声地吐着怨气。 云鹏像是被伤了自尊似的,火爆极了,一脚踢在岚琪的肚子上,岚琪的背撞在墙上,痛得弯下了身。 可云鹏并不解气,走上去不停地拿脚踹着岚琪,边踹边骂。 “那他妈老子养的就是废物,当年真该把你们两母女卖了,你个贱婊-子,生的杂种也是个小贱人……”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这话还没骂完,他就被一把推开。 云七夕冷若冰霜地扫他一眼,走过去将岚琪从地上扶了起来。 “妈,你没事吧?” “没事。”岚琪紧紧抓着云七夕的手,朝她摇头。 岚琪怕她与云鹏正面冲突她知道,每次她与云鹏闹矛盾的时候,她宁愿自己被打被骂,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只听“咔嚓”一声,云鹏一把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挥倒在地,气得跳脚大骂。 “你个小贱人,翅膀长硬了是吧?敢对老子这种态度?老子是你老子。” “你不是。”云七夕说得平静,用一种完全看不起他的眼神看着他。 “幸好你不是,我若是身上有你这种人渣的基因,我会觉得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和耻辱。” 岚琪很震惊地盯着云七夕。 从前,她从没有对她说过她的身世,却没想到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云鹏的女儿。 以往云鹏骂人的时候,云七夕好歹还念在他是她爹,所以不怎么跟他顶,今天她这话把云鹏都给骂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个小贱人,你说什么呢?”云鹏撸起袖子朝云七夕走过去。 岚琪生怕他打云七夕,赶紧冲过去,如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地护在她身前, “云鹏,你不可以打七夕。” 云鹏脸上掠过奸滑的笑,抹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 “好,老子不打她,老子操-死她,这小贱人是头白眼狼,将来反正要便宜别的臭小子,不如先让老子过过瘾。” 他一手滑向皮带扣,步步凑近。 岚琪愣住了,她没想到他还打着云七夕的主意。 云七夕稍愣之后就淡定了下来,将身前的岚琪扶到一侧。 “妈,你让开。” 岚琪不肯让,一手紧抓着云七夕,眼睛也死死盯着云鹏。 “云鹏,你不可以这样,七夕她好歹喊你一声爸啊。” “妈,叫这个人渣这么多年爸我觉得恶心。”云七夕也不客气。 “七夕,你可别再这样说了。”岚琪生怕她继续惹恼云鹏,让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出来。 毕竟云鹏长得人高马大的,她真要干什么,她们母女俩个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云鹏却是真怒了,一把将岚琪掀开,嗞拉一声,皮带已经从他的腰间抽了出来。 “小贱人,老子今天就要操哭你。”说着云鹏手中的皮带就朝着云七夕抽了过来。 岚琪大叫着扑下来,却看到云七夕已经将他手中的皮带稳稳抓住,再将云鹏一拽,反身抵在墙上。 云鹏此刻只能干瞪着眼,因为他已经动不了了。 “小贱人,你给我做了什么?” 云七夕吹吹手中的银针,扫他一眼。 “你应该知道,我是中医大夫,我目测你这是火气太旺,给你下下火。” “你个小贱人,赶紧给我解开。”云鹏大叫着,却是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云七夕的目光自他脸上扫下,停在他胯下某处,“解开?我看你家兄弟似乎是有点狂躁,要不我也帮你治治?” 这话来得太狠,云鹏看着云七夕手中那根明晃晃的银针,是真的被吓住了。 “你,你个小贱人,你快点放开我。” 云七夕轻声一笑,“哟,你身上的问题零件还真不少,这嘴巴也不太干净呢,治了你的兄弟,再缝上你这张嘴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岚琪像是也被吓到了,扯着云七夕的袖子。 “七夕,别,只要他不再乱来,你就放了他吧。” 云七夕举着银针在云鹏面前晃一晃,他额头上的汗都吓出来了。 “小……丫头,你别乱来,爸刚才就跟你闹着玩儿的,不是真的。”云鹏终于在言语上妥协了。 “云小姐!” 院子门口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云七夕回头,看到穿着西装站在门口的秦旭,心里一瞬间燃起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秦博士,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她已然忘了刚才的一切,心里全系着古墓的事儿。 “哎,丫头,你先放了啊。”云鹏看她要走,着急得大喊。 知道有外人在这里,他也不敢再怎么样,云七夕这才走过去,解开了他的穴道。 云鹏得了自由,脸上不服,兴许是看到同样高大的秦旭在场,才捡起皮带离开,走了几步远还不忘回头放下狠话。 “小贱人,你等着,你今天敢算计我,我不会让你们母女俩好过的。” 云七夕没想到他还能这么猖狂,眼神一瞬间阴冷下来。 “刚才真该把你的嘴封了,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云鹏似是心有余悸,拿手警告地指了指岚琪,又指指云七夕,才愤愤离开。 云七夕闷了半天,才舒了口气,“秦博士,让你看笑话了。” 秦旭笑着摇摇头,“不,我倒是看到了云小姐睿智和果敢的一面,非常欣赏。” “七夕,这位是?”岚琪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后,把秦旭看了又看。 云七夕看岚琪打量秦旭那眼神,恐怕是怀疑他跟她之间有什么猫腻。 “妈,这位秦博士是我的朋友,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了,你自己把院子门关好,那个云鹏再来闹事,你也别理她。” 岚琪的视线还定在秦旭的身上,点点头,“好。” 出门后,秦旭说,“云小姐,上次请你吃饭结果不欢而散,今天我再请一次,为上次的事情向你赔罪吧。” “是不是你们的研究有什么结果了?”云七夕单刀直入地看着他问。 秦旭从她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希冀的光,他能感觉到,这样的目光与一个考古爱好者对结果的期待是完全不同的。 “是,我顺便可以给你看些东西。” 他们最后去了一家法式餐厅,等菜的空档,秦旭将一叠资料递到她面前。 “云小姐,你可以先看一看。” 云七夕迫不及待地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快速拆开。 “我一直很好奇,云小姐为什么会对这座古墓这么感兴趣,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对不对,我至少觉得不单纯是对考古的热爱吗?” 秦旭端着茶,轻轻吹着气,像是随口一问。 云七夕将资料抽出来,一边翻开一边平静地说,“秦博士觉得我是为什么?” 秦旭笑着耸耸肩,“这个问题,我当然是不得而知,所以才会感到好奇。” 因为那座墓里,葬着她孩子的父亲。云七夕心里默默地回答。 可是这个理由听来实在荒唐不是吗? 厚厚的资料里,有这些挖掘出的一切东西的图片,也有专家们分析出的文物及历史资料。 云七夕一张一张翻过,有挖掘现场的图片,墓室的构造,石棺,再到丰厚的陪葬品,包括她曾经见到过的书画,那本册子,玉扳指,甚至是骸骨…… 这些她曾经所熟悉的东西,原本隔着时空的距离,如今却以出土的方式重新展示在她的面前。一张张翻过,她的眼睛越来越热。 后面一篇关于墓主人的简介引起了她的注意。 专家们根据有限的考古资料初步分析,此墓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墓主人及有可能是历史上的一位帝王,同时出土的一本帝王日记给了非常重要的线索,成为专家们了解这段历史的重要资料…… 看到最后一句,云七夕的眼泪一滚而落。 单式帝王,登基四载,卒于天启四年冬月。 正文 第430章 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天启四年,不过是她离开后第三年。 可那时他也才二十多岁啊,他身体向来健康,又怎么会…… “云小姐,你……怎么了?”秦旭喊她,眼神里带着半分不解,递过来一张纸巾。 云七夕茫然抬头,泪水还挂在脸上,接过纸巾时说了声“谢谢”,擦掉才淡然地说,“没什么,我只是为他感到惋惜,不过登基四年,古代的皇子为争帝位无不经过残酷争斗的过程,可是不过短短四年而已,我挺替他感到难过的。” 秦旭了解地点点头,“的确是很让人唏嘘的,所以人很多时候爱去追求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其实在追求的过程中已经丢失了生命的意义。至少没有谁能决定自己的一生能走多长,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云七夕想到那些权谋诡计下的艰难,那些甘苦与共的日子,心酸无以言喻。 “人生有很多时候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已,身不由已地去争,去夺,可悲的是,那争夺的东西也不一定是自己的追求,不过一切都是身不由已。” 秦旭似在回味他的话,半天才笑开,“云小姐年龄不大,可好像对人生的感悟很深啊,倒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在很多年后,回味自己一生才能发出的所感所悟。” 云七夕看向他,眼神里有一种无声无息的平静。 “经历与年龄没有关系,决定一生能领悟多少东西的,是生命的宽度,而不是长度。” 秦旭有些震撼地盯着眼前这个年龄不大,偏瘦弱的女人,觉得这一刻她平静的表情里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光芒。 “这本日记里写了些什么?”云七夕指着资料上那本小册子的图片,压抑着心中波动问。 秦旭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握,“这应该是一个非常痴情的帝王,里面记载了很多他与自己的结发妻子之间的故事,但是具体记了些什么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云七夕的心里早已为那“痴情”二字波澜起伏,眼神里的丝丝动容让秦旭也有所触动,却又因他的不能告诉而略显黯然。 他解释道,“因为之前我把这个古代帝王的故事讲给一个影视公司的朋友,他对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并高价买下了故事的影视版权,要把它改编成电视剧,我们签了保密协议,这故事由他们独家改编,所以我们不能把内容泄漏给第三人,抱歉。” 云七夕垂下眸子,那点点的失落莫名让秦旭有些于心不忍,又宽慰道,“不过现在电视剧的制作周期都比较短,他们有好几个编剧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加工剧本,力求尊重事实,不过分艺术加工,选角的工作也在同步进行,估计年底就能上映。到时你能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了,我相信等这部电视上映的时候,应该会引起一番不小的轰动。” 云七夕的手指轻轻滑过一张张图片,轻轻摸过那张骸骨的图片,眼睛里酸涩得很,过了好久才不舍地将资料推回秦旭面前。 “谢谢你,秦博士。” 秦旭又道,“这座古墓的发现,可能会给中国的历史添上非常重要的一笔,估计过段时间,博物馆会搞一次关于这个缺失年代的文物展览,全国各地很多历史和考古爱好者都对这次的发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估计到时候人会不少,云小姐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云七夕点点头,“我会来的。” 吃过饭,秦旭提出送云七夕回去被她婉拒了。 他们在餐厅门口分手,秦旭靠在自己的车门上,摸了根烟点起来,讳莫如深地看着云七夕远去的背影。 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从餐厅里走出来,径直朝着秦旭的方向走来。 “秦哥,照了不少。”那人把相机递给秦旭。 秦旭碾了没抽几口的烟,接过相机来,一张张地翻看。 “各个角度的都有。”那人说道。 秦旭点头,“照得还不错。” 把相机丢给他,秦旭转身打开车门,“上车。” 那人打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秦哥,现在去哪儿?” “回工作室。” 云七夕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那句“登基四载,卒于天启四年冬”,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外滚,心情怎么也无法平复。 她离开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早? “咦,云小姐。”突如其来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那张厌恶的嘴脸顷刻间便闯入了她的视线。 云七夕别开眸子,打算当他是根木头,继续绕过他走。 可向寻是个脸皮厚的,一路跟着她。 “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说出来让哥哥我帮你报仇。” 云七夕走到公交车站台,正好公交车来了,二话不说就上了车,谁知向寻竟然也厚颜无耻地跟了上来,还一屁股在云七夕的身边坐下来。 “滚远一点,臭流氓。”云七夕故意毫不客气地大声吼他,引来车上的人频频侧目。 向寻一时间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十分无奈加委屈的样子。 “好了,别生气了,吵架归吵架,咱们有什么回家好好说,好不好?” 云七夕真没想到他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旁人听他这话,又看她眼睛红红的,以为是小两口闹矛盾,也就不再多事了。 云七夕突然侧头,啪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毫无预警地落在向寻的脸上。 “向寻,你要点脸好不好?你是弯的你却一直瞒着,被你坑了我认,我求你一路弯到底,别来纠缠我了行不行?” 这话比刚才那话来得更猛,几乎是公交车上的所有人,视线顷刻间就甩了过来,甚至包括司机都回头看了一眼。 向寻这下子是彻底尴尬到底了,他没想到云七夕能使这么狠的招,现在车上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纵使再厚脸皮也有点呆不下去了。 为了不被大家戳脊梁骨戳死,他只好在下一站下了车。 不一会儿,云七夕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云七夕接了起来。 “云小姐。”电话那头又那厌恶的声音。 云七夕从车窗望出去,只见向寻正站在站台旁不远处,拿着手机盯着她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奸滑。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 向寻笑了,“你的电话号码在秦旭的手机里,我想要知道很容易。” “有多远滚多远。”云七夕怒吼的同时,用一种极冷的目光透过车窗盯着向寻。 她说完正要挂电话,向寻却道,“等等,云小姐,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 “滚。”云七夕吼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公交车重新启动,向寻的笑脸很快从她眼前倒退。 车上的人不时打量的眼神,充满了对她的同情,云七夕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看着渐次倒退的街景,心里始终难以平静。 她又想起秦旭那句“痴情的帝王”,可是他的痴情到底是为谁呢? 秦旭回到考古研究工作室以后,召集所有人到会议室,立刻打开幻灯片,将先前拍摄的那些照片放出来。 “大家看看,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女人。” 秦旭站在一边,将照片一张张翻过,会议室五六个人仔细盯着看。 “还真是很像啊。”有人感叹道。 “是的,真像。 秦旭再调出画像,将画像与一张颇为清楚的正面照放在一起。 “这样一对比,就不是很像了,而是一模一样啊。” “秦博士有什么想法,难道觉得她是画像中的人?可这也太神奇了。” “我觉得这世界那么大,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很正常吧。” 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秦旭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寻思着说,“是,天上之大,的确不排除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是,她还有些很奇怪的地方,首先是,那天在挖掘现场,她的激动超出常人,然后是我今天看到她用银针点穴对付一个恶人,老实说,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谁真有这本事。” “或许她是学中医的?”有人猜测。 秦旭点头,“我已经查过了,她的确是中医大夫,而且她的确不是考古专业的学生,那么那天在古墓,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还有,我今天给她看资料的时候,她竟然哭了,我觉得就算是考古爱好者,也不可能有这么激动的反应。” “所以秦博士的意思是,这个女人与这座古墓有渊源?” “难道是这位帝王的后人?” 秦旭摇头,“不,你我都是千百年前的祖先的后人,可如果你们的祖先被挖出来了,你们会很激动吗?” “只是有些好奇吧,好奇大过激动。” 秦旭一边无意识地翻看着照片,一边抿着唇思考片刻,说道,“我去过她晕倒以后的那家医院,我想我已经有了找寻答案的方向。” 正文 第431章 呆子,我喜欢你呆呆的样子 风仪宫的那场大火,惊动了很多人,好在单连城当夜就醒了过来,可是同是从那场大火里被救出来的戈风隔了一天还没醒。 太医来过好几次,都说没事,可一直不醒过来,还是难免让人忧心。 自戈风出事以后,婉兮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前。一天一夜的时间,仿佛十分漫长。戈风始终一动不动地躺着,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恐慌的平静。 也是在这一天一夜里,婉兮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内心强烈期待他能醒过来的心情,那种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的恐惧,压在她的心底,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这一天一夜漫长的等待里,婉兮回想起当初他们从初相识走到如今的一幕一幕。 他们所谓是不打不相识,而后来来了大燕,总是打来打去,她那时好像总看他不顺眼,而他呢,嘴巴笨得很,有时被她逼得不得不接招。如今想来,还挺可笑的。 女人的心是敏感的,她仿佛能理解当初云七夕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大燕来了。很多次云七夕刻意给他们制造碰撞的机会。包括那次送云揽月去天牢,之后戈风又刚好去了天牢,两个人在天牢门口为了对彼此主子的忠心,就又打了起来。 后来她才隐约明白,这原来不过是两位主子的一个暖心的圈套,意在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跳下去。 戈风的脖子上到现在还看得出牙印,那是她的杰作,想想她当时下口还真狠。 婉兮伸手轻轻抚过那个牙印,心里生出许多的内疚。 “戈风,对不起,我不该咬你这么狠,你醒过来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打架了。” “戈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想你能醒过来,挺怕你不醒过来的。” 看到一动不动的戈风,婉兮的心里酸得很,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担心过,原来这就是牵肠挂肚的感受,她仿佛能理解单连城想念云七夕的那种感情了。 婉兮低头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包了半天的眼泪却不期然就滚了出来,润湿了他的衣服。 “你快醒过来吧,我能听得见你的心跳,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婉兮鼓起勇气更低声地说,“戈风,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你快醒过来。” 后来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默默地流泪,仿佛无声无息。 突然,她感到有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头发上。 婉兮震惊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到戈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你醒了?” 这一瞬间,婉兮又是惊,又是喜,又有些窘。 戈风看着她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原本还想多听你说会儿话,可又不忍心让你哭。” 婉兮眼一提,想到刚才情不自禁吐出的真心话全被他听了去,婉兮的心里躁得慌,又十分生气,“你早醒了还,还让人家……”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却被戈风一把拉住了手。 “婉兮,别走,我错了!” 婉兮想要甩开他的手,戈风用力一拉,她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戈风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婉兮,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不该让你担心。” 婉兮羞躁得厉害,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她,可戈风抱得很紧,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婉兮,我第一次尝到被一个人如此担心的感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婉兮,我喜欢你。” 婉兮背对着戈风,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她知道,嘴笨如他,能让他说出这一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婉兮,我喜欢你,我想想应该早些告诉你,我不想像皇上和皇后那样,错过一辈子。” 背后的胸膛火热,婉兮听得出来他说这话时的难为情,唇角忍不住弯起弧度,心跳早已不规律了。 她突地转身,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戈风先前背对着她能说出那番话,可这会儿却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婉兮看他眼神躲闪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笑骂,“呆子。” 在戈风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时候,婉兮突然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呆子,我喜欢你呆呆的样子。” 说完,婉兮已经飞快跑了出去。 戈风整个人好似触电般地呆住了,望着婉兮的背影消失,手轻轻摸过自己的唇,那种感觉依然恍惚得像梦。 而离起火已经事隔一日,一个宫女匆匆地跑到正坐在凉亭里的陈湘面前。 “湘妃娘娘,不好了。” 正在吃着葡萄的陈湘将葡萄籽一口吐出来,瞪她,“冬云,什么事情这么毛毛躁躁的?” 冬云上气不接下气地答,“湘妃娘娘,听闻皇上在查凤仪宫起火的事。” 陈湘面色一变,当即踢了她一脚,低骂,“皇上查便查就是了,你跑来告诉本宫做什么?你嚷嚷得恨不得整个皇宫都听见,你是想害死本宫么?” 冬云吓得跪了地,紧紧低着头,“奴婢不敢。” 陈湘下意识伸手去拿果盘里的葡萄,拿了一颗,好似突然没了吃的兴致,又烦躁地丢了回去。 “滚。”她低吼了一声。 “是。”冬云赶紧起身来下去。 可自冬云走了之后,陈湘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今日阳光正好,凉亭里也被照得暖烘烘的,可此刻陈湘却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连手指都是隐隐地发抖。 她起身走回自己的宫里,刚才被她撵回来的冬云见到她怯生生的,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怎么不见冬雨?”陈湘问。 冬云小心地答,“奴婢也不知道,一早便不见她了。” “去,传太医来,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爽。”陈湘吩咐道。 冬云应下,不敢耽搁就去了。 没过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如今后宫没有皇后,这湘妃就是最大的,谁也不敢怠慢了。 太医在给陈湘把脉的时候,她抚着心口,状似有气无力地说,“本宫最近这心口总是闷得慌,时不时就提不上气来,你给本宫瞧瞧,本宫这是怎么了?” 太医把过脉后,恭声回道,“回湘妃娘娘,按照您说的这症状,臣估摸着,兴许是娘娘气弱血虚,待臣为娘娘开几济补方,娘娘服用之后,应该会有所改善。” 陈湘虚弱地点点头,“好,有劳太医了。” 待太医走了之后,陈湘把先前冬云叫进来,对她说,“你去一趟怡月宫,告诉太后本宫身体不适的事,就说本宫病中想见我爹,望她恩准。” 冬云点头应是,陈湘半躺要床上,只穿了一层的寝衣,盖着薄被,却有冒汗。 冬云回来时,看到陈湘的额头都汗湿了,吓到了,赶紧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汗。 “娘娘,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会这样?” 陈湘挡开她的手,“不要擦,太后怎么说。” “太后娘娘倒是一口允下了,而且巧的是陈尚书大人刚好进宫了,这会儿在皇上那里呢。” “什么?”陈湘的脸刷地白了。 “娘娘您怎么了?”冬云看她的脸色着实有些担心。 半响,陈湘木然地挥手,“去,去外面守着,本宫要休息一会儿,谁也不能来打扰。”说完她就缩进了被窝里,背对着那宫女。 冬云悄声退出房门。 陈湘闭着眼,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是她觉得心颤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人声。 “路公公,湘妃娘娘今儿身体不舒服,刚才太医才来瞧过了,这会儿正在休息呢。”宫女说。 只听小路子道,“无妨,皇上说了,湘妃娘娘若是不舒服,就找轿撵来把娘娘抬去。” “这……” “冬云,别为难路公公了,本宫去。” 陈湘坐起身,对着外面大声说。 小路子含笑语声响起,“还是湘妃娘娘识大体,那奴才就等着您了。” 陈湘起身穿衣梳妆用了很长时间,出来时,小路子依然没有不耐烦,有礼地颔首。 “娘娘,走吧。” 陈湘与小路子走了一路,低声问道,“路公公,不知皇上找本宫是有何事?” 小路子微微侧头,笑了笑,“奴才自是不能知道皇上的心思,待娘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远远望见承乾宫,陈湘觉得双腿有些发软,跨过门槛时都显得有些吃力。 进去时,她看到了自己的爹。而她爹正拿一种仿佛要吃掉她的眼神瞪着她。 而她的另一个宫女冬雨正跪在地上,紧紧低着头。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去看坐在上首的人,却接到单连城那比冰雪还刺骨的眼神。 看到这一切,陈湘的心几乎沉到了底,所以慌乱的大半天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逆女,还不赶紧向皇上磕头认错。”陈尚书未等单连城开口,就抢先先骂了出来。 陈湘紧紧揪着衣服,低着头,“女儿不知道爹说的是什么。” 陈尚书没想到她能这么顽固,指着她还想再骂,就听单连城冷冷道,“湘妃,凤仪宫的火是你放的?” 七夕与连城还会再见的,快了! 正文 第432章 展览馆里再相见 陈湘身子一僵,与单连城冰冷的视线短暂接触,觉得他的目光就像一根尖利的刺,直直地就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很快低垂下头,揪着自己的衣服,“臣妾没有做。” 单连城从鼻子里喷出嘲讽的气音,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难掩怒火。 “你的贴身宫女已经认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湘一眼刺向身边的冬雨,垂死挣扎,“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冬雨,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本宫?” 冬雨伏在地上的身体抖得厉害,听陈湘这么一说也不敢抬头,只是连连磕头,“皇上明鉴,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当晚湘妃娘娘原本是指使奴婢和冬云去放火的,奴婢自是知道此事做不得,娘娘恐是又怕奴婢们笨手笨脚误了事,才亲自去放了那把火。” “冬雨。”陈湘原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霎时白得像纸,不可思议地盯着冬雨。 “湘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者朕应该再把那冬云叫过来对质?” 单连城冷然无情的声音听得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陈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逆女,还不赶紧磕头认罪?”陈尚书在一旁急红了脸,一根手指恨不得点在她的脸上去。 陈湘瘫坐在地上,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反而不再挣扎什么,只是平静地看向大殿之上的那抹她日夜思念的俊颜。 “是,是臣妾做的。” 听她终于承认,陈尚书闭上眼,将眼底的痛心掩去。 陈湘幽幽地继续说道,“可臣妾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皇上思念皇后都消瘦了,臣妾瞧着既难过又心疼,臣妾不想看到皇上这么痛苦,只是想断了皇上的念想,臣妾有错吗?臣妾也是因为爱皇上啊。” 单连城沉默片刻,冷然开口,“湘妃,你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还不知悔改,朕以为将你处死也不为过,不过朕念在陈尚书为官多年,一直为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便饶你一命,你去冷宫好好反省反省吧。” 事实如此,陈湘确实犯了大错,陈尚书不敢为她求情,当既跪下,重重磕头,“谢皇上恩典。” 陈湘心灰意冷,望着单连城,却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皇上,您为何如此执着?皇后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尚书猛地扣紧了嘴巴,眼神警告地瞪着她,回头对单连城说道,“皇上,臣这就亲自把这逆女送到冷宫里去。” 说完,他捂紧陈湘的嘴巴把她往外拖。 陈湘的眼神里透着不甘,却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陈尚书给拖了出去。 承乾宫里终于安静了,单连城拿起桌上的那个小手电,看着上面的污渍,又拿起布来擦了擦,可始终擦不掉。 他轻声叹了一声,语声内疚。 “七夕,对不起,我太没用,连你的东西都保管不好,你要是生气,就骂我,怎样都可以。” 立在一边的小路子听着这话心里也难过得紧。 皇后到底去哪里了呢?他觉得皇上应该愿意拿一切来换皇后回到她身边。 次日,单连城出了宫,来到了南阳江边。 云七夕走了,七夕号还在。 七夕号也经历了云七夕失踪之后的难过时期,如今大家都已经振作起来,认为把七夕号经营好才是云七夕的期望。 今天的七夕号格外热闹,翠翠诞下千金。东子与翠翠结婚几年,难得有个孩子,得了一个千金,自然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宣称今天来七夕号的顾客全部免费送酒,沾沾喜气。 看到走进来的人,二鬼瞪大了眼睛,“皇,皇……” “我是来沾沾孩子的喜气的。”单连城望着物是人非的一切,平静地说。 二鬼直点头,赶紧把单连城引到一个包房里。 翠翠还在月子里,不能出来见客,倒是东子听闻单连城来了,也赶紧赔着小心地跟过来,紧张得不行。 “我是代七夕来看看你们的孩子的。”单连城淡淡的语气很像是在跟朋友说话,半点架子也没有。 东子惊讶得不行,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是,草民这就去把孩子抱过来。” 没一会儿,东子就把用小棉被裹着的小婴儿抱过来了。 “孩子叫什么名字?”单连城看着那有些发红的小脸,想起铃兰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柔和一片。 东子挠了挠后脑勺,“草民不识字,翠翠倒是读过些书,可还没想到好名字。草民打小没了父母,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草民都跟翠翠商量好了,就让孩子跟着皇后姓,姓云,我们如今的好日子是皇后给的,她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单连城点点头,盯了孩子一会儿,“不如就叫云朵吧?希望她像云朵一样自由快乐。” 东子受宠若惊,连忙抱着孩子跪地,“谢皇上赐名,相信云朵有皇上和皇后的福泽庇佑,一定会快乐成长。” 之后东子和二鬼退下了,单连城喝着七夕号的酒,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 他看向窗外被凉风吹皱的江面,心头思绪万千。 七夕,七夕号还在,七夕号的酒还是从前的味道,七夕号上的孩子跟着你姓,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你有关。 可是,你在哪里呢? …… 一个月后,是秦旭所说的那个文物展览,听说这一次特别火爆,全国各地想要来参观的人特别多,为免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主办方对参观人数进行了限制。实行在网上报名,随机抽号的形式。 所以这一次,能够进入展览馆的人,都是幸运的。 而秦旭给云七夕开了个后门,给了她一张内部门票。 展出的当天,展览馆的门口停了很多的车辆,还有警察在做安保。 听说今天有不少专家过来,还有很多大人物,大家都对这一次的重大发现十分重视。 云七夕拿着票很顺利地经过了检票口,一走进去,一股厚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云七夕脚步放缓,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展览馆里有很多人,但却很安静,大家都默默地欣赏着这些古文物,肃穆的表情表达着对历史的尊重。 秦旭说让云七夕来了之后来找他的,说要亲自给她作解说,可是云七夕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人,就自己先随意地参观了起来。 这里有着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物,一个破碗,把柄长剑,一块门匾,一本陈旧的书,一卷竹简…… 云七夕看着这一切,仿佛走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见证了岁月风霜,朝代更替的残酷与挣扎。 展览馆按朝代分为几个区,有一片区域人特别多。比起其他区域的安静这个区域显得有热闹不少,好像还有解说的声音和大家小声的议论。 云七夕一步步走过去,一种预感让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然后她听见了秦旭的声音,原来他在这里给所有的参观者作解说。 关于这个被新发现的历史朝代,大家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云七夕挤到前面,秦旭看见了她,朝她点了点头后,继续给大家作解说。 云七夕没心思听他解说,却被那些展示出来的文物吸引了去。 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像,云七夕有一瞬间的窒息。她立在画像前,看着画像上的一笔一画,甚至可以想像出他执笔作画时的样子,眼眶不由潮湿了起来。 “咦,小姐,你跟这画像上的女人长得好像啊。”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女人突然发出感叹,引得旁边不少人回头,看看画像又看看云七夕,纷纷表示惊奇。 “是啊,真是挺像的。” 云七夕赶紧低下头,退出人群,走了几步又放缓脚步。 她在紧张什么呢?难道还会有人相信她来自古代么?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参观下去。 看到玻璃柜里的那枚玉扳指,她难掩内心激动。 玻璃柜四角的灯光柔和地照在玉扳指上,显得更是晶莹剔透。而玉的周身,好像还散发着一种光泽,灵气掩藏不住。 “这真是好玉啊。”周围的人在感叹。 云七夕心想,这的确是个好东西,恐怕还没人能知道他的奥妙所在。更没人知道,这样的玉扳指有两个。 不知道看了多久,云七夕才依依不舍地挤出人群,继续朝里走。 很快,她的视线锁定一个水晶棺,眼眶猛地一红。 水晶棺里的这具骸骨身材很长,就算只是一具骸骨,她却早已在脑海里还原出他的本来样子。 云七夕的手缓缓抚过水晶棺,在她的眼里,这不是一具骸骨,而是有血有肉,她曾无比熟悉的人。 他的眼曾经与他深情凝望,他的唇曾经与她热烈纠缠,他的手曾经牵过她,也曾放在她的肚子上,温暖她的身体。 云七夕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滴在水晶棺上。 不远处,有人拐了拐秦旭的胳膊,抬下巴指了指云七夕的方向。 秦旭望过去,正看到云七夕望着骸骨,双唇抖动,激动落泪,随后她似是情难自抑,突然趴在水晶棺上嚎啕大哭。 正文 第433章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围观的人都似是被云七夕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小姐,你没事吧?”有人关心地问。 云七夕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听不进,只紧紧抱着水晶棺崩溃大哭。 这些日子,她一直压抑着对他的疯狂想念,直到这一刻见到他的骸骨,她所有的坚强突然就溃不成军。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秦旭排开众人走过来,扶着云七夕。 “云小姐!你太激动了,我扶你下去休息一下吧。” 云七夕不肯走,秦旭无奈地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这样会影响正常的次序的,再哭下去,呆会儿保全就要过来了。” 最终,秦旭把云七夕扶到了休息室坐下。 秦旭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她,“云小姐,喝口水吧。” 云七夕接过,却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处,不喝也不说话。 秦旭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才彬彬有礼地说道,“云小姐,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喝点水,然后我送你回去。” 云七夕这会儿的状态已经冷静不少,她喝了一口水,对他说。 “秦博士,谢谢你。” 秦旭笑容阳光,“云小姐客气了,叫我秦旭就好。你喝点儿水休息一会儿吧,我这会儿有点事儿,先出去一下,呆会儿就送你回去。” 云七夕点点头,“今天你应该很忙,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秦旭离开后,云七夕又坐了一会儿。 这里是展览馆的内部休息室,应该是只有内部人员才可以进入的地方。而这里离前面的展厅比较远,安静得很。 云七夕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到展厅,可当她起身时,脑袋却突然晕得厉害,视线也很快模糊起来,在她快要倒下去时,她仿佛看到秦旭突然进来接住了她。 “云小姐,你怎么了?” 云七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她很快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云小姐,云小姐。”秦旭喊了两声,确认云七夕已经彻底晕过去,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拦腰将云七夕抱起,走进电梯,随电梯下到负二楼。 等云七夕醒过来时,她发现她躺在先前那个休息室里,而秦旭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在低头看手机。 虽然已经醒了过来,可云七夕仍觉得脑袋沉重,忍不住拿手敲了两下。 听到动静的秦旭抬起头,见她醒了,赶紧放下手机,大步走过来。 “云小姐,你醒了?” 云七夕撑着身体坐起来,按着发涨的太阳穴问,“我怎么了?” 秦旭说,“也许是你先前情绪太激动,导致精神过于疲惫,所以刚才晕睡了过去,我怕有人来打扰你,一直坐在这里陪着你。” 云七夕隐约回想起来,她似乎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间脑袋发晕,失去意识的。 难道是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关系?可是,脑袋为什么会这么沉重? “我睡了多久?”云七夕问。 “大概两个小时吧。”秦旭说完,又笑着补充,“云小姐,你平时得注意休息啊。” 云七夕点头,“展览已经结束了吗?” 秦旭点头,“上午已经闭馆了,得下午两点以后再开放,云小姐还想继续参观吗?” 云七夕摇摇头,“不,不用了。” 说完她从床上下来,“我得回去了。” “那我送你。”秦旭说。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谢谢你。”云七夕的话很客气,态度却很坚决。 秦旭将她送出了展览馆,直到看到她上了公交车才返回。 云七夕坐在公交车上,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脑子太重了,根本无法思考。 突然一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云小姐,巧啊。” 云七夕侧头一看,又是向寻这个厚脸皮,冷冷道,“不巧。” 向寻半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冷漠,笑了笑,“是的,这的确不是巧合,我是特意来找云小姐聊聊的。” 云七夕把脸别向窗外,“我跟你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无论云七夕什么态度,向寻都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也许我要说的事你会感兴趣呢?” 云七夕保持沉默,不再理他。 向寻翻了两下手机,把手机递到云七夕面前。 “先给你看张照片吧。” 云七夕没觉得他的照片能引起她的兴趣,可是她就那么随意一瞥,却是定住了,然后猛地夺过向寻的手机。 “你看,我说你会感兴趣的吧。”向寻洋洋自得地往后一靠。 照片上,是秦旭抱着她站在电梯口,像是在等电梯。 所以秦旭带她离开过休息室,照片证实,他先前对她说了谎,为什么?他带她去过哪里?为什么她睡过去的这两个小时里,她完全没有一点意识?她一向睡眠浅,他抱她她不可能没有感觉。 云七夕滑动了一下照片,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没想到下一张是一个女人的半裸照。 向寻猛咳了几声,赶紧把手机收回去。 “没有了,只有一张,但是这一张应该已经足够让你看清秦旭这个人的人品了吧?我相信他肯定没告诉你他带你离开过。” 云七夕表面淡定,其实心里挺震惊的。 “云小姐,你想不想知道秦旭背地里在搞什么鬼?跟我合作,我帮你。”向寻笑嘻嘻凑过来。 云七夕觉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奸滑,摔倒开他。 “向寻,我的事情跟你无关,你最好滚远一点。” 向寻撇撇嘴,“云小姐,你看你,我刚刚才给你透露了那么重要的信息,你这翻脸就不认人了,不太合适吧?” 这时公交车正好到站停车,云七夕站起来越过他,直接下了车。等向寻反应过来想要追下来的时候,车门已经关上。 “开门,老子还没下车呢。”向寻这么一吼,车门才又重新打开。 可等他下了车,却看到云七夕坐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他来不及追,就对着云七夕吹了一声口哨,“云小姐,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的。” 出租车开了一段,云七夕接到了桃子的电话,叫她去参加同学聚会。 云七夕有些疲惫地望着车窗外,“我就不去了,有些累。” 桃子立刻乍乎开了,“什么累啊,以往你不都是精力十足的么?几天不睡觉你也不喊一声累。” “桃子,我真的累了。”云七夕扶着额头说完,车已经到了家门口。 她没想到桃子就在她家门口。 等她下车,桃子直接过来挽着她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有喜了,身体不能跟之前比,但同学会大家就是唱唱歌,聊聊天,又不废什么体力,是不是?而且,大家都希望你去,聚会少了你这个开心果,都没意思了,你不去,我也觉得没个伴儿,跟他们都不是很熟,多尴尬啊。” 最后,云七夕拗不过她,还是被她给拽去了。 在ktv的包房里,难得见面的同学们都玩得很嗨,云七夕却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 她一直在回想白天在展览馆的事,然后想起了秦旭递给她的那杯水。 莫非是那杯水有问题? 甲同学说,“你知道吗?我家男神又接新戏了,宣传片都出来了,年度重磅催泪电视剧,还原历史上最痴情的帝王。” “最痴情的帝王?爱新觉罗.福临吗?”乙同学问。 “屁,你看新闻应该知道最近那个考古大事件吧,原来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还有被遗失的王朝。那位帝王可比福临痴情多了。真是好期待啊。”甲同学作一脸花痴状。 一直沉默的云七夕这时却被他们的讨论声吸引了去。 桃子扑过来,将麦塞她手里。 “七夕啊,以往的麦霸怎么今天一首都不唱啊,没人跟我抢麦我都觉得没意思了,赶紧地,给大家来一首。” “我不想唱。”云七夕又把麦递过去,桃子却抄起手不接。“不唱就是不给面子,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唱歌那么好听,不献唱一首怎么行?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啊,七夕,唱吧。”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云七夕想到白天在展览馆见到单连城的骸骨,心中有所触动,就走到点唱机前,点了一首《星月神话》。 百度@半(.*浮)生 —穿越之开棺见喜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紧紧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大家都在这过于忧伤的歌声中安静下来,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其实云七夕早已泪流满面。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如果当初勇敢地在一起,会不会不同结局,你是不是也有千言万语,埋在沉默的梦里。”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大家都诧异地看了过来,桃子握住她的手。 “七夕,你怎么了?你别伤心啊,咱不唱了,不唱了啊。” 云七夕突然丢掉麦冲出包房,桃子赶紧跟了出来,只留其他人一脸懵逼。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载着云七夕和桃子再次来到了展览馆的门口。 正文 第434章 我不是来盗文物的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展览馆早就闭馆,玻璃大门紧闭。 云七夕下了车就直奔展览馆,桃子付了车费,追着她一路爬上展馆前的一排台阶,累得不行,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七夕啊,你慢点啊,我跑不过你,你要干什么啊?” 云七夕趴在玻璃门上,此时里面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他就在里面,离她只有一门之隔。 她拍打着玻璃门,突然哭得像个孩子。 这动静搞得挺大,桃子着实吓到了,赶紧上去拉着她劝。 “七夕你别这样,呆会儿人家还以为我们盗文物的呢,那罪名可就大了。” 可云七夕此刻情绪太过崩溃,哪里听得进去。 “谁?谁在那儿?”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手电筒的光就刺了过来。 桃子慌子,拉着云七夕的手臂就拖,可云七夕死死地拽着玻璃门的把手,因为桃子拉的力量,门上的那把粗链子锁哗啦哗啦直响。 很快,几个保安围了过来,每个人的手电都往两人的脸上扫。 “大半夜的,干什么的?”质问的人很严厉。 桃子知道这事儿闹大了,赔着笑脸。 “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 桃子赶紧拉着云七夕要走,却被两个保安拦住。 “不能走,你们两个人大晚上在这里鬼鬼祟祟,行迹可疑,必须接受调查。” 半个小时后,她们被带到了警察局。 而那几个保安在送她们上警车的时候说了一句,她们疑似文物盗窃者,正是这话引起了警局的极大重视,甚至已经睡进被窝的高层都亲自过来审讯了她们。 桃子和云七夕被放在两个审讯室里,桃子一问三不知,被警察以为是装傻,她真是好想喊冤啊。 而云七夕已经在审讯室里坐了两个小时,审讯她的人换了好几波,她都始终没有开过口,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自称是警察局的局长。 “姑娘,觊觎国家文物,这个罪名可不小,你还这么年轻,又是个姑娘,老实说,我不相信你是盗文物的,好好想想,你今天晚上去是准备干什么?” 局长口气不严厉,相反非常地语重心长,一听就比较善于攻心。 云七夕终于抬眼,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是来盗文物的。” 这是她被带到警局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终于肯开口了,局长暗地里松了口气。 “那么你可以解释一下你是去干什么的吗?” “找人。”云七夕说。 “找谁?” 她要看的是那具千年的骸骨,可没人会相信他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爹。 “秦旭。” 短暂的沉默,局长的视线一直在云七夕的脸上没有移开,似在审判她言语中的真假。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局长接着问。 云七夕抿着唇,还没回答,审讯室的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警员进来在局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局长看了云七夕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门重新被打开,一个警员对她说,“云小姐,你可以走了。” 云七夕微愣,刚才还把她当她重点疑犯在审讯,还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她就可以走了? 从审讯室里出来,坐在走道椅子上的桃子立刻站了起来,她脸色有点白,估计今天晚上应该是被吓到了。 而云七夕视线一转,很快定住。 秦旭穿着白衬衣,西装裤靠在墙壁上,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听见动静正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秦博士,我们也是职责所在,例行公事,不要介意,我们并不知道云小姐是你女朋友。” 起先审讯云七夕的那个局长笑着拍了拍秦旭的肩,看样子他们早就认识。 桃子眼一瞪,看看云七夕又看看秦旭,眼神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八卦的味道来。 秦旭朝着局长握手言笑,“王局长,不好意思,半夜打扰了你,辛苦了。” 王局长摆手笑笑,扭头看向云七夕,“不过云小姐这性子可得收一收啊,两个闹别扭归闹别扭,冲动之下犯了大错可就不好收拾了。” 云七夕没吭声,并不解释什么,她知道,秦旭是为了解救她们。 秦旭笑说,“王局长说得是,这事儿是我不对。”说完他柔和地看向云七夕,“走吧。” 出了警局,先前还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桃子这会儿就来了精神。 “七夕,你什么时候的情况?可以啊,都瞒着我。” 云七夕看了秦旭一眼,对桃子说,“不是的,秦博士是为了救我们才这样说的。” 秦旭笑了笑,没解释,却道,“这会儿不早了,你们饿了吗?我请你们吃宵夜吧。” 桃子立刻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正好我饿了,你知道吗?恐惧特别消耗能量,我刚才可害怕了,七夕,都是你害的,你必须得陪我补充能量。” 云七夕盯着秦旭,想起向寻手机上的那张照片,总觉得秦旭彬彬有礼的外表是一层面具,他的真实面目是什么? “桃子,上次带回去那两坛百年的桂花香还在吗?”云七夕突然问道。 桃子点点头,“在啊,一直搁我家放着呢,要是别的东西我肯定早替你消灭了,这百年老酒难得,我怕独吞了你跟我绝交,这样吧,我们买点儿下酒菜到我家里去,反正我家里就我一个人。秦博士,你也去吧?也算是答谢你今天把我们捞出来。” 云七夕没想到秦旭会答应。 他们在一家排档里打包了很多吃的后,就直奔桃子家。 他们没上餐桌,直接把吃的东西扔在茶几上,桃子把那两坛子酒都抱了出来。 进厨房去拿碗筷时,桃子把云七夕堵在了厨房里,还贼兮兮地关上了门。 “七夕,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人,你给我老实交代,秦旭是不是就是孩子她爸?你今天确实就是去找他的对不对?你之所以那么伤心,是因为之前你们闹了矛盾,是不是?” 云七夕盯着桃子,深深地被他的想像力给折服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桃子明显不信,“不是吗?为什么我就感觉你们之间有猫腻呢?就算你跟他没什么,可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要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警局来捞我们?” 说完她把厨房半开,抬下巴朝着正坐在茶几前的秦旭点了点。 “就算不是,我看这秦旭人不错,长得又高又帅的,最关键人家工作还高大上,考古博士啊,受人仰望的职业,你看那警察局局长都给他面子。而且,你不是爱好考古么,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啊,七夕,机会难得,你可得抓稳了。” 云七夕这会儿总算是明白桃子为什么要把他们拉到她家里来了,是为了当月老,牵红线。 “桃子,我的事儿你不知道,你别乱来,他不是孩子的爹,我跟他也没可能。” 桃子身子粘过来,揽着她的肩膀,“话不要说得太绝对嘛,反正我觉得你们超极般配,话我先说在这儿,我也是站在好闺蜜的立场上担心你的个人问题,还有,你总不可能让孩子生下来没爸吧,那多可怜啊,当单亲妈妈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考虑清楚。” 桃子越说越离谱,云七夕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拿着碗筷就往外走。 喝着那百年的桂花酿,云七夕心里五味杂陈。 这味道比她在的时候还酿得好,果然人类都是不断进步的,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经验不断地积累,就越做越好了。 见秦旭抿了一口,好似在回味。 云七夕看着他问,“怎么样?” 秦旭舌头在嘴唇里辗转了一会儿,赞许地点点头,“确实是好酒。” 桃子则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什么好不好,酒在我口里好像就是一个味道,而这个酒呢,我能品出桂花香,这点是很特别的。” 云七夕抱起酒坛来倒酒,桃子按住。 “七夕,你自己的身体你知道,可不能多喝,尝尝就得了,我跟秦旭两个人又喝不完,给你留着,你以后再喝。” 云七夕没松手,却突然笑了,“从娘胎里就培养他喝酒的本事不是挺好么?长大了,就是千杯不醉。” 桃子最近难得见到她笑,生怕坏了她的兴致,也就不再阻止她了。 “云小姐,其实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得上你呢?” 秦旭似是随口一说,桃子紧跟着接口。 “就是,七夕,我看秦博士也爽快,人心也好,有什么心事你说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云七夕不说话,她想起曾经与他对酒当歌的日子来。 那时,他们也热烈过,疯狂过,可是他的热情,他的爱,他的心疼,他的怜惜,可能只是因为与她有着同样一张面孔的另一个人。 她就那样不告而别,因为她没有勇气去问他什么。可是她爱他一点儿也不掺假。 想到心痛处,云七夕端起酒来就喝,秦旭和桃子谁也没有再劝。 或许,她需要大醉一场吧! 之后云七夕真的醉了,她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手臂挡住眼睛。虽然无声无息,可是从她眼角划下来的泪水还是能清晰可见。 “她喝醉。”秦旭说。 桃子想了想,说,“要不把她扶到床上去睡吧?” 秦旭起身来扶她,桃子本想来搭把手,纠结了一下没过来。 秦旭把正云七夕捞起来,却不曾想云七夕身子一偏,突然抱住他的腰,含糊地声音有些哽咽。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只要你说有,我就回来。” 正文 第435章 有皇后的消息了 “云小姐,你喝醉了!”秦旭要把她扶起来,可她不肯撒手,胡乱地说着醉话。 “我想你了,想铃兰了,好想好想。” 桃子身为她最好的闺蜜,一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了,又怎么突然怀上了孩子。她从前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可她这会儿伤心成这样,实在瞧着心里不好受。 好不容易跟秦旭一起把她扶到了床上去,她还紧紧抓着秦旭的手,哭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直到半夜,她才终于安静下来,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桃子一直在客厅里没有睡,云七夕睡觉的那个房间的门是敞开的,虽然秦旭给桃子的第一印象不错,可人心隔肚皮,她还是害怕他趁着云七夕喝醉干出点什么。 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卧室的动静,可她自已大概也是喝了酒的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睡得不太踏实,听见关门的声音就猛地惊醒了过来。 秦旭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跟桃子告辞。 桃子送他到门口,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七夕?” 秦旭愣了一下,随后只是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离开了。 云七夕是次日早晨才醒来的,头痛的感觉让她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桃子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赶紧喝点热茶,醒醒酒。” 说完她一屁股坐床上,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我真该劝着你,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你可还怀着孩子呢。” 云七夕坐起来,半靠着床头,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没什么,我孩子基因强大,抵抗力好。” 桃子听她主动提及孩子的基因,就来了兴趣。 “七夕,我一直问你孩子的爸是谁你不说,不说就算了,我也不逼你,可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秦旭这样的人也入不了你的眼?难道他比秦旭还优秀?” 云七夕望着桃子,好一会儿才说道,“喜欢一个人跟优不优秀没有关系,不是每一个人都十全十美,喜欢是没有道理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他有一百个缺点,连带着他的缺点一起喜欢。” “是吗?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是个不婚主义者,我还以为没有男人可以打动你呢。”桃子见云七夕好不容易敞开心扉,就忍不住追问道。 云七夕的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某处,眼底一片柔情,语气却变得哀伤起来。 “我喜欢的人,他在马背上的身影永远英姿飒爽,战场上披荆斩棘,威风八面,他有从血雨腥风中拼杀出来的血性,有一腔肝胆,侠骨柔情。” 桃子张着嘴盯着她,脸皮直抽抽,半天才扑哧一声笑出来。 “七夕,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说的杨家将呢?” 云七夕看着她,眼底有一种深深的无法沟通的无奈。 “其实秦旭走的时候我问他了。”桃子说。 “问他什么?”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他那个笑笑是什么意思。” 云七夕心一堵,望天长叹,“你也是操碎了心。” 桃子抱住她,“那当然了,你现在是我最操心的人,比操心你比操心白白还多了。” 白白是呆呆的母亲,她拿她跟一只猫比,云七夕继续望天。 …… 时间的巨轮不会为任何人停止转动,转眼间就到了天启三年。 这三年里,单连城已从最初的颓废回归到平静。 这一年,铃兰第一次执笔学写字,她爹教了她三个字,“云七夕”,她爹告诉她,这是她娘的名字。 天启四年,铃兰四岁,她学骑马射箭,她爹说她娘是巾帼英雄。 她爹总是说起她娘,可娘这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爹,后宫里的那些娘娘都说是我娘,人不是只能一个娘吗?到底谁才是我的娘呢?” 铃兰开始问一些类似这样奇奇怪怪的问题,刚开始,单连城总会被问得不知所措,后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她们都不是你娘。” 听他这样一说,铃兰就特别骄傲地抬着小下巴。 “难怪呢,我就说她们长得都没我漂亮,怎么可能是我娘呢?爹,我娘一定长得特别美,是不是?” 小家伙的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的,单连城摸着她的头,眼神慈爱。 “是,你娘很美,是爹心中最美的女人。” “那我娘在哪里呢?为什么我没有娘,单珏没有爹,难道爹跟娘只能选择一个吗?可是阿铮有爹也有娘啊,虽然她娘不会说话,可她会抱着她睡觉呢。还有云朵,她也有爹有娘啊,为什么我没有?” 铃兰说到最后声音小下来,低着脑袋,失落全写在脸上。 果然,孩子就是那十万个为什么,问起来就没完没了。 可是这些为什么,单连城无法给她答案。 “铃兰,你是不是很羡慕她们?想跟她们一起玩吗?” 铃兰天生聪明,从他这话里好似听出了点儿希望,抬起天真的眼眸望着他拼命点头。 “铃兰想,铃兰不喜欢在宫里,宫里不好玩,宫外多好啊,云朵家的那艘船特别好玩,比宫里好玩多了。” 单连城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 “好,等有空,爹带你出宫去玩儿。” 这一天,阳光明媚,由戈风和小路子驾车,单连城带着铃兰出了宫。 铃兰一出宫就兴奋得不得了,一直掀着帘子,趴在车窗上往外瞧。 四年来,大燕国泰民安,百姓们安居乐业,一派详和。 若硬说有什么大事,那便是皇上四海之内遍寻皇后而不得。 “爹,停,快停,我看到单珏了。” 在铃兰的嚷嚷声里,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她一下子钻出马车。 “单珏,单珏。”她边跑边喊。 正牵着单珏的云揽月看到跑过来的铃兰,先是一愣,再一抬头,看到马车,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铃兰拉着单珏的手,抬头望着云揽月,“姨娘,爹要带我出去玩,我想让单珏一起去,可以吗?” “公主,这,不太好吧?”云揽月抓住单珏的那只手不由收紧。 铃兰却很任性,不依不饶地。 “姨娘,都没人陪我玩,你就让单珏去嘛,单珏,我们去江边玩儿,你想去吗?” 单珏比铃兰小大半岁,生得漂亮,皮肤特别白,眼睛大大的,可性格却比较内向。 但孩子贪玩儿是天性,听说要去江边,他也很心动,可是他不敢随便答应,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云揽月的脸色。 云揽月皱着眉头,朝他轻轻摇头,单珏的一张小脸儿上顿时难掩失望之色,低下头小声说。 “铃兰,我不去了。” “让他去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云揽月猛然抬头,却见单连城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不远处。 从内心来讲,她是不想让单珏去的,单珏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闪失,所以单连城曾提出让单珏去宫里的尚书房读书她都拒绝了,而是请了私塾先生到家里来教。 “天黑的时候,我把他送到国公府来。”单连城说。 云揽月不敢说不,抓着单珏的手心都是汗。 “是。” 松手时,她又不放心地看着单珏,“珏儿,记住娘说过的话。” 孩子毕竟是孩子,有机会玩儿他高兴着呢,自己娘的话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云揽月眼见着单珏被戈风抱上了马车,马车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心好似被揪了起来。 单珏跟单子隐长得很像,那眉,那眼,都像极了,单珏是她的念想,是她的命根子,比她自己更重要。 单珏在马车里不怎么说话,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单连城,一会儿看看铃兰。 “你在想什么?”单连城突然看着他问。 娘曾不止一次教过他,在皇上面前要小心说话,说得不好可能会丢命的。 “我不敢说。”单珏小声道为。 单连城皱眉,“小小年纪,有什么不敢的?说吧,恕你无罪。” 单珏这才大着胆子说道,“我只是很羡慕铃兰有爹。” “我也很羡慕你有娘啊。”铃兰飞快地接了口。 单连城心口突然一窒,好似在这一瞬间空气也稀薄了。 马车到了南阳江边,戈风把两个孩子从马车上抱下来。 “云朵,云朵……” 铃兰就好像是从金丝笼里放出来的鸟儿,欢快得不得了,边跑边喊。 两个孩子很快跟云朵玩到了一块儿去。 这三年来,单连城经常会来七夕号,可大家每次见到单连城还是难免紧张。 东子和翠翠走过来,低声道,“皇上……” 单连城道,“铃兰想云朵了,所以我就带她出来玩玩。” 三个孩子中,最调皮的不是唯一的男孩子单珏,而是铃兰。 玩泥巴,爬树,性子野得不像个女孩子,经常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可单连城看她的眼神只有宠溺,半点儿也不生气。 他时常想,铃兰除了相貌遗传了他一点,其他性格各方面简直得了她娘的真传啊。 七夕,铃兰都快四岁了,你在哪里呢? “皇上!”远处传来马蹄声,马背上的人急喊着奔过来。 “何事?” “皇上,有皇后的消息了。” 正文 第436章 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皇后有消息了,这话来得太振奋人心。 这是四年来单连城最盼望的一句话,也是所有人最想要听到的一句话。 “她在哪儿?”单连城紧盯来人,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那人迎上单连城期待的目光,突然有点不敢开口了,舔了舔嘴唇,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回皇上,昨天夜里,城郊一间房屋失火,烧死了住在里面的一个女子,据周围的百姓说,他们都叫她七夕,虽然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听他们的描述,身材和长相都跟皇后贴合。” 这人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单连城的脸色越来越青。 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无不心痛,但谁都知道,最心痛的是单连城。 东子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不必太过忧急,只是同名而已,不一定就是皇后,这天底下同名的人还是有的。” 那送信的人又道,“因为怀疑极有可能是皇后,所以官兵已经把现场管制了起来,谁也不敢乱动,只等皇上指示。” “带路。”单连城沉声道。 “糟了,公主不见了。” 翠翠的惊喊声震惊了现场所有的人。 大家回头一看,起先还在玩耍的三个孩子,这会儿只有云朵和单珏还有,而铃兰却不见了。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皇后的消息吸引了去,根本没人注意到铃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沿江的环境开阔,一眼就可以望到很远,而他们视线能及的范围内完全不见铃兰的身影。二鬼去船上找了一圈儿,出来时也是摇了摇头。 先是得来皇后的死讯,后是铃兰失踪,这样接连的打击谁能承受。 单连城立在原地,望着先前铃兰玩耍的方向,像是完全定住了,虽然他面无表情,可他僵硬的身姿能让人体会到察觉他的心痛。 戈风道,“皇上不必忧心,属下再多带一些人去找找。” 正在这时,一个小乞丐突然跑到单连城面前,塞给他一封信就跑了。 单连城拆开信,看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收好。 “不用找了。” 说完他看向那个先前送信的人,“失火的地方在哪里,带路。” 谁也不知道刚才小乞丐递那封信上的内容,但“不用找了”这句话还是让众人有点惊讶。皇上把皇后看重这都知道,可他疼爱公主也是有目共睹。公主失踪了他不可能可急,却说不用找了? 单连城来到失火现场,远远看见门前地上躺着的那具烧焦的尸体,他心口一窒,原本匆忙的脚步突然没有了多迈一步的勇气,短短的距离像是走了几万年。 废墟前立着不少官兵,看到单连城过去,个个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这四年来皇上疯狂找寻皇后,整个天下都知道,死不见尸时,尚还有一丝希望,可若是死了,就只剩绝望了。 单连城在几步远的距离停住,望着地上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身长确实跟云七夕差不多,也和她一样瘦,她的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包袱,应该是着火后准备逃离的,可惜没逃出来。 “把她手里的包袱打开。”单连城说。 “是。”其中一个官兵上前来,扯出那个烧黑的包袱,解开摊在地上。 虽然包袱被烧黑了,可是装了些什么还是可以分辨的。 单连城蹲下身,不嫌脏地伸手去扒包袱里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她不是,但她跟七夕同名也是缘分,把她厚葬了吧。” 众人不懂他是怎么看出来不是的,单连城就已经转身离去。 戈风是不会问的,他跟了他这么多年,只知道服从,绝不会问为什么,可是小路子实在好奇。 “皇上,您……” “你想知道为什么朕说她不是?”单连城道。 小路子连连点头。 单连城的视线望着远处,唇角竟轻轻牵动出一丝柔和的弧度。 “因为包袱里没银子。” 小路子更是不懂了,只听单连城继续说道,“七夕若是要逃,她一定会装银子,不会装针线,所以她不是七夕。” 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从前的晋王,如今的皇上,是个干大事的人,谁也不明白,他为何了解一个女子了解得如此深入。尽管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四年,可是他提及她时,言语和神色里带着的感情,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确认了那具尸体不是云七夕后,他们回到七夕号等待铃兰的消息。当戈风再次提出要出去找铃兰时,单连城只有几个字。 “不用找,等!” 等什么呢?没人知道。 话说铃兰去哪里了呢,当时她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乞丐后头,一跟就跟了好远。 一直吸引着她的,是乞丐肩头停着的那只彩色的鸽子,简直太漂亮了,至少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鸽子。 已经越走越荒芜,铃兰却全然没有发现,前面那个乞丐却突然间停了下来回过头,抄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小姑娘,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铃兰有些愣住了,老实说,她一直盯着这个乞丐的背影,以为他跟其他乞丐一样脏脏的,丑丑的,却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乞丐。 当然,小小年纪的她是不会知道,眼前的乞丐其实有着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誉,正是西凉王子楚凌云。 在她发呆的时候,楚凌云已经走回几步,站在她面前,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姑娘,问你话呢?” 跟踪人被发现了,铃兰还是很窘的,低着头小声说,“我看见大哥哥肩膀上那只鸽子太漂亮了,所以就跟了上来。” “你喜欢?”楚凌云盯着她粉嫩的小脸笑问。 铃兰揪着两只小手,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我送给你?” 铃兰眼睛一亮,“真的?” 楚凌云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灵儿是认主人的,你现在带不走它,你得跟它熟悉熟悉,它才会愿意跟你走。” “怎么熟悉呢?” “你陪它玩几个时辰啊!” “那好吧。” 铃兰就这样被楚凌云给“骗”走了,其实别的地方没去,就在山坡上玩了一天。 楚凌云和铃兰盘腿面对面坐着,一开始灵儿是不愿意跟她亲近的,这让铃兰感到十分沮丧,在楚凌云的引导下,灵儿才没那么排斥她了。 到天黑的时候,铃兰已经跟灵儿熟悉了,可她每次要抱它时候,它就会飞回楚凌云的肩膀上。 “它不愿意跟我走。”铃兰噘着小嘴,样子特别难过。 楚凌云揪了揪他的小脸,笑道,“其实我还得跟它说句咒语,它才肯跟你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楚凌云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铃兰的小脸很纠结,半天才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楚凌云笑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里全是宠爱,铃兰却傻乎乎地盯着他,“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楚凌云崩不住地笑,“是吗?那我跟你爹,谁笑起来更好看?” 铃兰十分认真地陷入了思考,突然情绪有点低落,“我都没怎么见我爹笑过。” 也是在这一刻,提到爹,她才反应过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 “糟糕,天都黑了,爹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担心的。” 楚凌云也站起来,温和地拍拍他的脑袋安慰她,“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楚凌云捧着灵儿在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把灵儿递给铃兰,灵儿果然就没有再飞走。 “对了,大哥哥,我叫铃兰,你叫什么名字?” 楚凌云抄着手,目光有些怔忡,思绪仿佛突然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叫云七。”他微笑,可那映着月辉的双眸却分明有一丝哀伤。 “咦,你叫云七,我娘叫云七夕也,好巧哦。”铃兰惊奇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楚凌云忍着笑,宠溺地看着她,“是啊,真巧。” 远远遥望见七夕号,楚凌云停下脚步,“去吧,你爹就在船上。” 铃兰望着楚凌云,竟然有些不舍。 “大哥哥,谢谢你,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灵儿照顾好的。” 楚凌云点头,笑着挥手,“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铃兰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肯定地说,“我爹曾经说过,做人要守信,我一定不会忘的。” 看到小小的身影走进七夕号,楚凌云的笑容也消失了,好似浑身的力气都突然间被抽走了,十分疲惫。 望着夜空,他幽幽地道,“七夕,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铃兰高高兴兴地捧着灵儿走进七夕号时,一眼看向坐在那里一脸严肃的单连城,而一屋子的也都盯着她,心中就有些胆怯了。 “爹。”她喊得很小声。 单连城却没看她,而是看着她手中的那只彩鸽。 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单连城最终什么也没说,就朝着外面走去,走过铃兰身边时都没理她。 铃兰低着头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有些胆怯,可爹不理她也让她觉得很委屈。小路子赶紧抱起她跟上去,在她耳边小声道,“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皇上可急坏了。” 铃兰看着单连城走进夜色里的背影,她猜他可能在生她的气。 在回去的马车上,铃兰不直低头抱着手里的灵儿,不敢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爹看灵儿的眼神不太友善,她很怕他把气发到灵儿的身上。 “他跟你说了什么?”单连城的声音划破了平静。 正文 第437章 你们是为国家,我就为我自己 “爹指的谁?”铃兰小心翼翼地问。 单连城盯着她,“送你鸽子的那个人。” 铃兰有点心虚地低着头,她觉得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没,没什么。”她说得特别小声。 “那他为什么要把鸽子送给你?” 铃兰的眼睛偷偷转了转,说道,“因为那个大哥哥是个好人,他看我特别喜欢这鸽子,所以就送给我了。” 马车里安静下来,铃兰不敢抬头看爹是个什么表情。 而一直静静呆在一边的单珏,知道铃兰惹了她爹不高兴,就更是一声都不敢吭。 “铃兰,爹希望你不要学着说谎。”单连城突然说。 铃兰猛然抬起头,看到单连城眼中的失望之色,她很有一股想要告诉他的冲动,可是她答应过大哥哥,那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最后,她只能愧疚地低下头,“爹,铃兰错了,以后铃兰再也不乱跑了,让您担心了。” 单连城轻叹一声,将她抱起来,将她坐在她的腿上。 “铃兰,爹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爹得把你照顾好,你娘以后回来了,才会高兴。” 铃兰靠在单连城的怀里,眨巴着双眼,声音稚嫩地问,“我娘还会回来吗?为什么很多人说她已经死了?” 单连城抱她的手臂紧了紧,眸光幽深。 “没有,她只是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她很爱铃兰,有一天,她实在想铃兰了,兴许就会回来了。” 铃兰天真的眼中充满了憧憬,“铃兰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我真希望能像云朵那样,每天都有爹娘陪着。” 坐在一边的单珏黯然地低下了头。 都说铃兰的娘已经死了,原来还会回来啊。可是他的爹已经是一座青坟,不可能再回来了。 因为有了灵儿,铃兰在宫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无聊了,而且,她爱上写字了。 那一天,那个大哥哥教过她三个字,她现在除了会写娘的名字,又多学了三个字。 正如大哥哥所说,也许有一天,会派上用场吧? …… 一辆宾利正行驶在夜火阑珊的城市中,车内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正值十字路口,秦旭停下车,按下车载电话。 “秦博士,那天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对方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 绿灯亮,秦旭专注地盯着前面,启动车子。 “好,我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国际医院的门口。 医院的dna检测中心还亮着灯。 秦旭推门而入,里面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外国医生站了起来,将一份资料递给秦旭。 “秦博士,你要的答案都在这里面了。” 秦旭在他对面坐下,把资料一一抽出来。 对面的外国医生靠在椅子上,转悠着椅子说道,“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一具千年的骸骨,与那名女士腹中的胎儿竟然相似度达到有99.6%,这实在是太惊悚了。至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的事情。” 秦旭收起资料,面色严肃地看着外国医生。 “彼特,我希望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好吗?” 彼特耸耸肩,笑道,“ok,当然没问题,这是我们之前就约定好的。” 秦旭拿着资料,走出国际医院,坐进车里,靠在椅背上,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电话来。 “云小姐,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想我有些东西是你感兴趣的,你应该愿意看到。” “好的,明天我来接你。” 其实自从那天向寻给云七夕看过那张照片之后,她一直在想,秦旭会带她去过哪里,而且还是在她晕迷的状态下。 第二天,秦旭一早就开车来到了云七夕的家门口。 岚琪第二次看见秦旭来接云七夕,基本认定他们之间不是普通朋友了,秦旭外形不错,又懂礼节,岚琪还是很看好他的。尤其现在云七夕怀了孕,觉得能有一个这样的男人愿意接受她,也是福气了。 “七夕,什么时候让小秦到家里来吃顿饭吧。”云七夕出门的时候,岚琪忙着交代。 云七夕知道她有所误会,也没解释,就上了车。 一路上秦旭很沉默,云七夕没忍住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海边。”秦旭盯着前面说。 到了海边,秦旭带着她上了一座游轮。 看着游轮离岸边越来越远,云七夕心头有些慌,强自镇定地看着秦旭。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秦旭看向她,淡淡一笑,“去岛上,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游轮很快来到一座岛上,四周都是一望无迹的海面,远得已经看不见海岸。 这座岛并非荒岛,环境还特别不错,沙滩,花草,还有一栋别墅。 “秦旭,这里是哪儿?”云七夕好奇地问。 “这是我的房子。”秦旭说。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秦旭指着太阳伞下的桌子,“你先坐,我去给你冲杯咖啡,哦,不,你现在不适合喝咖啡,牛奶吧,稍等。” 云七夕坐下,无心欣赏岛上美景。 只是内心觉得奇怪,一个考古博士,竟然会在岛上有一栋别墅。 秦旭端着牛奶出来,放在她面前,云七夕没有喝,只是盯着他。 秦旭在旁边坐下后,斟酌了一会儿,才说。 “云小姐,首先我很抱歉,我背着你做了一些事,只因我对考古研究的一种热忱,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能获得你的原谅。” “你做了什么?”云七夕盯着他,神色平静。 秦旭拿出一个文件袋来放在她面前。云七夕带着疑惑打开文件袋,看完之后确实有些震惊。 “你……” “很抱歉!”秦旭十分诚恳地说。 “所以那天我在晕迷中被你带走,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取我孩子的dna?” 云七夕的心里早已不平静,可是语气还算平静。 “你既然这样做,说明你内心早有猜测,可是你是怎么想到的?这对世人来说都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秦旭深吸了一口气。 “事实上,我是半分直觉加半分想象,你知道,很多时候研究者的热情就源自于一种直觉和想像。” 云七夕将资料放回桌上,淡然地看着他。 “那么结果出来了,你想做什么?” 秦旭十指交错,轻皱的眉头里透着一丝不安。 “云小姐,其实我很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相信那一定是一段不凡的经历,你如果愿意配合我们的话,我想无论是对历史,对考古,甚至对一些我们无法深入探究的领域,都会是一个突破。 云七夕唆地站了起来,“秦博士,请不要用冰冷的实验和不带任何感情的数据研究来亵渎这份感情。” 说完,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秦旭紧跟上来,“云小姐,这件事我实在抱歉,我当时也猜到你不会配合我,所以我才冒昧地这样做了,希望你不要生气。云小姐也是一个爱好考古的人,我相信你对考古的热情,我真心希望云小姐能配合我们。” 云七夕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笑道,“你说对了,我对考古的确有着很大的热情,这种热情跟你们有很大的不同,你们的热情是为国家,我没那么高尚,我就为我自己。” 说完云七夕转身加快脚步,却发现一个难题,先前他们坐的那艘游轮已经不见了。 她回过头,看着追上来的秦旭,“送我回去。” 秦旭无奈地皱着眉头,“很抱歉,下船的时候,我把手机什么都交给了助理,让他一个星期以后再来接我们。” 云七夕愣住般盯着他,“所以你这一个星期打算做什么?” “让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只希望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把自己放空,我只想听听你的故事。” 云七夕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可是,竟然没电了。 “云小姐,你静下心来,好好考虑几天,好不好?” 云七夕冷冷看他一眼,突然一个转身就往里海里跑去。 海水淹过她的小腿,越跑越深,直到淹过她的腰,她一头扎入水里,朝着岸边的方向游。 秦旭二话不说就冲进水里,抱住她。 “云小姐,请你不要激动。” 云七夕使劲儿挣扎,“你放开我,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把我像个实验品一样地困住,真天真!” 秦旭阻止,她挣扎,两个人在水里扑腾起水花。 “云小姐,海水太凉,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云七夕突然间停止了一切挣扎,手在水底下抚上自己的腹部。 这个孩子是他留给她唯一的礼物! 见她已经冷静下来,秦旭扶着她回到岛上。 呆了一天,云七夕也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整个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别墅里什么家具电器都不缺,冰箱里的食物够他们两个人吃大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可是没有网络,电是用发电机发来的。 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确实足够让人去冷静思考一些东西。 每一顿饭都是秦旭做的,云七夕没想到他一个考古博士竟然厨艺还不错,而且每一顿都会有不同的花样。 云七夕没有绝食,相反她每顿都吃很多,就算她自己不想吃,可她不想亏待肚子里的孩子。 但她拒绝与秦旭交流,更不可能给他讲他想听的故事。 直到第五天,岛上终于来了人。 一个女人! 正文 第438章 错怪了,错过了! 那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菜,也有些生活用品,直接就朝着别墅里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云七夕的时候,竟然一点儿也不惊讶,还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七夕知道,有人来必定有游轮来,可是当她跑出去时,游轮已经走了很远。 回到别墅里,那个女人正在整理带来的东西,好不容易整理好,这才拿了两罐饮料过来坐到沙发上,一罐给云七夕,一罐自己打开就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后,她放下来,看着云七夕友好地笑道,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白静。” 云七夕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是一个优雅的女人,穿着也很有品味,发型只是简单的微卷中长发,化着淡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刻意的影子。包括她现在的坐姿,她穿着卡其色的七分裤,双腿交叠,露出白皙的小腿,整个看起来都特别优雅。 面对这样一个优雅又有亲和力的女人,云七夕没办法太冷漠。 “你好,我叫云七夕。” 白静含笑点头,“云小姐你好,对了秦旭呢?” 云七夕指指别墅的透明玻璃外,“他应该在外面吧。” 说了没一会儿,秦旭就进来了,白静在看到秦旭的那一眼,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秦旭扑了过去,抱着秦旭说,“亲爱的,想你了。” 秦旭朝云七夕看了过来,伸手温柔地拍了拍白静的背。 “刚刚听到有游轮的声音,我猜到可能是你来了。” 白静吊着他的脖子,与他含情对视。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是很惊喜,白静,我饿了。”秦旭说。 白静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带了一些新鲜菜过来,我想你也吃腻了冰箱里的菜,我这就去做,你等我啊,一会儿就好,你去和云小姐聊会儿天吧。” 说完,她就抓起围裙系上,朝着厨房里走去。 秦旭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笑了笑,“白静,我女朋友。” 如秦旭这样优秀的男人,又已经是不小的年龄,他就算说白静是他老婆,云七夕也不会觉得稀奇。 “挺漂亮了。”云七夕说。 秦旭低着头,“云小姐……” “我去看看白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云七夕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几天他每天都在试图说服她,可是她的答案只有一个,她打断他的话,起身朝着厨房里走去。 “需要帮忙吗?” 白静正在洗菜,听见声音回头笑道,“不用,云小姐在客厅里稍等一会儿,我做饭很快的。” 云七夕没出去,还是走过去帮她一起摘菜。 “我跟秦旭没什么。”云七夕说。 她觉得她有必要跟她说一下,她知道,有时候一段好好的感情往往经不起一次误会的破坏。 “我知道,我相信他。”白静笑着说。 看她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假,应该是真相信。 “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白静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精致的脸上笑意特别浓。 “不知道,也许是他给我的安全感吧。” 抛开秦旭想要让她配合研究这一点不谈,其实他算是一个好男人,确实很能给人安全感。 水龙头的菜冲进菜盆里,哗哗的水声中,白静突然说,“没有安全感的人迟早会错过真爱的。” 这话给云七夕的震撼不小。 她就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正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才缺乏对单连城的信任,所以才错过了吗? 白静的手艺确实很不错,前些天一直吃秦旭做的饭,他的手艺也不差。这两个人,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看起来都是很般配的。 白静来了之后一直没走,住了两天,云七夕在岛上整整呆了一个星期了。 第八天,游轮来了。 秦旭没有食言,既然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不断地给她做工作,仍然说服不了她,那么他只能尊重她的意见。 他们一起登上游轮,送她回家时,秦旭在车上对她说,“云小姐,这一个星期非常抱歉,让你失去了人生自由,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我再勉强也不太合适,如果云小姐哪一天想通了,愿意合作,随时给我打电话。” 其实这一个星期,云七夕也从最初的激动到了平静,也能够理解秦旭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她不能配合他。 “对不起,你可能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云七夕说。 秦旭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云小姐,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云七夕回到家里以后,发现家里没人,打岚琪电话也无法接通,以为岚琪是出去买菜了,也没多想,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岚琪回来,才发觉事情不大对劲。 她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她把家里都翻了个遍,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枚玉扳指。 据岚琪说,她是在她穿越以后一段时间才拿着玉扳指穿越的,所以,她确实已经穿越回大燕了? 应该是吧!至少她从大燕穿回来的时候,岚琪是在大燕的,她在大燕回到那个属于她和老洪的家,应该会生活得更好。 四个月后,已是腊月,天气十分寒冷。 而云七夕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腹部已经非常明显得能看得出来。 那部有关史上最痴情帝王的电视剧预告片刚出来,就引起了一阵的轰动,人气持续高涨。 桃子看云七夕性格变得沉闷了,生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就经常以她一个人在家害怕为借口,让她到她家里去陪她,连那只小猫呆呆也被一同抱去了。 自电视剧开播以后,云七夕和桃子每天一起坐在客厅里面守候着。 云七夕心里是紧张的,没人知道她看这部电视剧是鼓了多大的勇气。 “咦,七夕,这个女主角跟你一个名字啊,好巧啊。”桃子指着电视特别地兴奋地笑道。 桃子只知这女主角跟她一个名字,却不知里面的人名,地名,甚至剧情,她都太过熟悉,甚至亲身经历过。 她千里迢迢随着辎重营奔赴前线去找他,他们一起在牢里度过那个最心酸的除夕夜,她生铃兰,生死一线时,他在旁边守着她。铃兰失踪时,他们疯狂地找,又不得不回到他们原本永远也不想再回去的京城。 这一幕一幕,她都曾亲生经历啊! 屏幕里,英俊的帝王骑着马走遍了天涯海角,只为了找寻皇后的身影。 “七夕,我们一起同生共死,点点滴滴早就刻在我心里,永远也不会被抹去,我爱的是你,那个贪财的你,勇敢的你,撒娇的你,伤心的你,怎样的你我都爱,七夕,你在哪里?你可知,有你的地方才是天下啊!” 桃子惋惜地感叹,“哎,这个皇后怎么这么傻呢,她为什么要离开啊,皇上那么喜欢她,她为什么就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呢?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桃子说着说着侧过头来,才发现云七夕早已泪流满面,顿时吓到了。 “七夕,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就算女主角跟你一个名字,你也不用这么强烈的代入感吧?” 旁人自然不能理解云七夕看到这一切的心痛,这是她离开以后发生的事,他一直在找她,从没有放弃过找她。 桃子叹了口气,“其实这泪点都还没来呢,你就哭得唏哩哗啦的,等结局的时候,你不得哭死,我看了剧情预告,说自皇后走了以后,皇上无心朝政,不再是往日那个威风八面的帝王了,登基才四年,第一次御驾亲征,就战死在了沙场上。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从前他还是晋王的时候,多么威风,哎!” 大结局云七夕有些不敢看,又害怕错过什么,还是看了。最后那段旁白她一直记得,旁边还有字幕备注,摘自帝王笔记。 “七夕,如果有来生,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同时,响起了《星月神话的》的插曲。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会不会不同结局?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 云七夕缩在沙发里,在这纠心的音乐声里,看见他倒在千军万马里,她几乎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腿,终于失声大哭。 原来他的心里是有她的,一直是有她的,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 她错了,错怪他了,错过了! 正如白静所说,没有安全感的人迟早会错过真爱的!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错过,她要回去!回到大燕去!回到他的身边去,跟他和铃兰在一起!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他不能没有爹! 岚琪那只玉扳指不见了,现在只有放在展览馆里的那枚玉扳指可以送她回去。 可是展览馆那么森严的地方,她如何才能把玉扳指拿出来呢? 当夜,云七夕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云小姐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了啊。”电话那头响起向寻吊儿郎当的声音。 正文 第439章 想要守着他 “向博士,我们谈谈。”云七夕说。 向寻的痞声传来,“谈什么?谈恋爱?” 云七夕忍着与向寻交流的那种恶心不适感,淡淡一笑,“好啊,那你不得先送我一份礼物么?” “礼物?不是问题,云小姐要什么,就是天下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向寻夸下海口。 “嗯,那你摘下来吧。”云七夕回道。 向寻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赔着笑,“好了好了,云小姐,不开玩笑了,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你说?” “好,那我们见面说。” 第二天,云七夕早早来到与向寻约定的餐厅,什么也没要,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是云小姐来得太早还是我来得太迟了?让女人等我,还真是不好意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云七夕没回头,淡定地喝了一口水。 没一会儿,向寻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向寻脸上一直挂着那种痞痞的笑,眼神落在云七夕的身上,全是不怀好意思的味道。 云七夕想着他的利用价值,强自把自己心中的那份恶心压了下去。 “能与向博士共餐,是我的荣幸。” 向寻打响指招来服务员,点好了菜,这才又笑看着云七夕。 “别叫我向博士,叫我向哥哥好了,别弄得好像我们特别不熟似的,怎么说我们也至少见了三次面了吧?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时代,第一次见面就可以上床了呢。” 三句不到就往某些话题上扯,还真是够贱的。 “我还是第一次与云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士约会,心情还挺紧张的。”向寻贱笑着。 云七夕抬眸,淡淡一笑,“不用紧张,我又不吃人。” 向寻笑容更大,“云小姐真会开玩笑,如你这么漂亮的美女,自然是温柔的。我只是好奇,云小姐难道是突然想到我的好了?所以才想着给我打电话?” 云七夕也不再与他绕弯子,“向博士,你记得你上次说过,你需要一个助理?” 向寻一愣,随后又是一笑,“是倒是,不过依云小姐如今这条件,似乎不太适合出来工作了吧?” 云七夕知道,他指的是她怀孕了。 她悄然抚上自己的腹部,腹中的孩子好似给了她力量,心中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 “怎么,对孕妇有歧视啊?” 向寻笑了,“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云小姐这样也要出来工作,会不会太辛苦啊?” “做单亲妈妈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为了孩子以后的生活,为了给她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我苦一点没什么。”云七夕淡淡说道。 “可是,据我所知,云小姐的职业是医生?”向寻笑得意味深长,像是已经洞悉了什么秘密似的。 云七夕却并不慌张,“那又怎么样?有人规定了医生不能做厨子?厨子不能做司机?” 她的犀利让向寻一时哑口无言,好一阵才笑道,“那倒没有,云小姐说得挺有道理的,说来我们干考古的大部分都是男人,我若是能有一个如云小姐这般漂亮的助理,相信一定会引来众人的羡慕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就先谢谢向博士这么善良,肯给我这样一个单亲妈妈一口饭吃了。” 向寻其实挺没想到,云七夕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竟然已经挺着大肚子了。这让他那些猥琐的心思好像有点无处安放啊。 云七夕之所以会赴他的约,也是因为这一点,她相信,她的肚子就会让他知难而退了,她还不相信有人会对孕妇还感兴趣。 但向寻喜欢在女人面前博好感,他也不会在女人面前掉了身份,能帮的忙,他一定会帮的。 几天后,向寻正式把云七夕带到了考古中心。 她知道,展览馆的事他们也在负责,她的目的不是考古中心,而是展览馆。 由于是冬天,云七夕穿了比较宽松的羽绒服,倒是把怀孕的痕迹给掩去了。 众人看向寻领着一个女人进去,都显得十分好奇。 “向博士,谁啊?” 向寻两手插兜里,特别地洋洋自得。 “同事。”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回头看了云七夕一眼,小声对他们说,“正在往同床方向发展。” 他虽然说得小声,不过云七夕还是听见了,但她装作没有听见。 对于向寻的猥琐和好色,她已经见识过了,见怪不怪。 她很快碰到了秦旭,秦旭见到她跟向寻一起出现,脸上明显写着惊异。 而向寻像是要在秦旭面前炫耀似地,拍拍秦旭的肩膀。 “老秦,云小姐你见过的,她现在是我的助理了,羡慕吧?” 秦旭皱着眉头,眼睛只盯着云七夕,他不认为她进入考古中心只是为了做向寻的助理。 云七夕朝他淡淡一笑,“秦博士,以后请多多关照。” 秦旭沉默了一瞬,勉强点了点头。 自云七夕来到考古中心以后,向寻其实并没有交代她做什么,顶多就是让她帮着倒倒水,冲冲咖啡罢了。 而云七夕也不需要他教她做什么,对于考古,她的了解不比他少,她只是在寻找一个机会。 来了几天之后,云七夕也算大致了解了,考古中心的人其实不少,他们有一部分人被拨到展览馆那边去,负责展览的相关事宜去了。 由于这次的考古发现十分重大,所以展览的时间进行了好几个月依然热度不减。 “向博士,我想去展览馆那边。” 这一天,云七夕给向寻送去咖啡的时候说。 向寻的视线从电脑里抬起来,笑着去拿咖啡,有意握住云七夕的手,不过云七夕非常淡定地抽开了,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来。 向寻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而且他大概有受虐倾向,还反而觉得这样子的她更能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向寻不太正经地笑了笑,“云小姐,展览馆有规定,太漂亮的女士不能进去,怕是会让那些文物都黯然失色呢。” 云七夕低着头没说话,其实她挺佩服他哄女人的口才的,可是这一套在她这里没有用。 “我觉得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拿工资不太好意思,我还是去干点实在的吧,不然拿着工资我不安心,我不太喜欢占人便宜。” 向寻却是站了起来,笑着朝她走来,“没关系,我不介意,云小姐尽管占我便宜,我欢迎云小姐占我便宜。” 还没等向寻走近,办公室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老秦,你这个人哪,进来都不知道敲个门么?万一遇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那多尴尬。”向寻坏笑着。 秦旭看了云七夕一眼,对向寻说,“我找云小姐有点事。” 向寻笑得挺痞,“云小姐现在是我的助理。” 秦旭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冷冷的对向寻说,“她只是你的助理,她也是有人身自由的。” 说完他拉起云七夕就往外走,直到走入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 “云小姐,你知道向寻那个人,他对你不怀好意。”秦旭单刀直入地说。 云七夕突然觉得,其实秦旭也可能可以帮她。 她看着秦旭,认真地说,“秦旭,我想去展览馆,你帮我。” 她略带哀求的眼神让秦旭的语气柔软了不少。 “为什么?” “想要守着他。” 云七夕知道,秦旭就算不知道她与千年之前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应该从她上次在展览馆的反应猜到,他们之间肯定有一段感情,否则,孩子怎么来的? 秦旭表示理解地点头,“可以,但是你毕竟是向寻的助理,这件事还是得和他商量。” 说完他看着云七夕好一会儿,有些颓唐地说,“我其实觉得挺失败的,我认为我跟云小姐至少是朋友了,怎么云小姐有困难的时候不来找我?觉得我帮不上你还是觉得我会跟你谈交换条件?” 不是,是因为秦旭想要搞的研究她没办法配合,所以她就不好开口让他帮什么了。 “这件事,我尽可能去跟向寻协商一下。”秦旭说。 云七夕感激地看着他,眼里升起一丝希望。 最终,秦旭不知道跟向寻怎么商量了,最后他答应让她去展览馆了。 但是去了展览馆不代表就能拿到玉扳指,事实上,展览馆里展出的文物不是任何人可以随便拿到的。 而且云七夕在展览馆里呆了两天,也基本摸清了馆内的安保问题。展览馆里的安保是很严格的,不仅有报警系统,还驻扎了武警,所以说,任何人想要偷盗文物,可以说是比登天还难。 云七夕站在展示着玉扳指的玻璃柜前,盯着那扳指,看得到拿不到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怎么,喜欢?”向寻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窜了出来。 大概是她在这里看了太久的原因,以至于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渴望都被向寻看了出来。 “喜欢。”云七夕诚实回答。 向寻站在一边,摸着下巴看着那玉扳指。 “玉,确实是好玉。” “你上一次不是说要送我礼物吗?我要这个。”云七夕突然说。 正文 第440章 让我冒险得看你的诚意 向寻一愣,抹着嘴巴笑了,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笑着低声说,“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文物,你要真的喜欢扳指,去首饰店里,你随便挑,我肯定送你。” 其他的扳指又怎么能跟这一只相比呢? 看着她失望的表情,向寻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脸上露出一丝油滑的笑意。 下班时,云七夕离开展览馆,一辆车突然冲到她的面前。车窗摇下来,露出向寻一惯不正经的笑脸。 “云小姐,我送你。” “不用了,不好劳烦向博士。”云七夕说着要往一边走。 却听见向寻意味深长地笑道,“云小姐,你不想要那玉扳指了么?” 想要,她当然想要! 可是他有能力拿到么?抱着一线希望,云七夕还是上了他的车。 向寻开得很缓慢,像是故意为了拖延时间。 “云小姐,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想要那只玉扳指?”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就是喜欢,我对古玩的爱好就好像你对女人,得不到就心痒得不行。” 云七夕这话让向寻突然间哈哈大笑,“云小姐倒是很直白嘛,不过你说得倒是很对,尤其是像云小姐这样非常有味道的女人,我实在没有什么抗拒的能力呢。” 云七夕扯了个冷笑,“向博士的口味倒是很特别,对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也会感兴趣。” 向寻邪恶地舔了舔嘴唇,“别有一番韵味嘛。” “所以向博士到底有没有办法拿到呢?”云七夕也不想再与他绕弯子了。 向寻笑说,“你要知道,展览馆的防卫是很严的,要拿到是要冒风险的,不过能为美女冒险,也是一种荣幸,但是我也不能白白冒险不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将车停了下来,朝云七夕倾身过去,笑得越发暧昧。 “云小姐,让我冒险得看你的诚意,不如你用诚意告诉你你有多想要这东西,离得越近诚意越足,比如,负距离。” 云七夕往车门边挪,可她挪一点,他也跟着挪,直到云七夕贴到了车门,她忍着他的呼吸喷过来时,她心里泛起的恶心。 “行,你先拿来我看看,单凭嘴巴说,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能力拿?” 向寻愣了愣,突然扑哧一声笑得不行,不过他终于退回自己的位置了。 “云小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云七夕冷笑,“不,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了,已经展在展览馆里的文物是你能轻易拿到的吗?别逗比了。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向寻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勉强笑道,“你说得对,确实不是那么好拿,但是我可以想办法,而且,我知道开柜子的钥匙在哪里,但拿到要付出代价。” “那还是算了吧,搞得好像要为了国家文物不折手段似的,向博士,你可是国家精英,祖国栽培你,不是让你来坑国家的,你还是好好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别动不该有的歪心思,前程得来不易,一旦毁了,就是一辈子。” 云七夕的态度完全出乎了向寻的意料之外,按照他的想法,以及头一次在展览馆里云七夕的反应,他想她应该是极其想要得到的,可听她这会儿的话好像又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向寻这笔交易没有谈成,挺沮丧的,不过最后还是把云七夕送回了家。 云七夕回去后已经是晚上了,她连晚饭都没吃就开始掏腾她以前的一些盗墓工具。 虽然从大燕回来的时候,她没有带走她的那个随身的包,可是她的家里还备有不少工具,而这些工具如今可能派对得上用场了。 找齐了工具,云七夕躺在床上,想着将要去做的事,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得很快。 在展览馆里盗文物不比她从前盗墓,这是一件更加冒险的事情,而且失败的机率大过成功的机率,可是她不得不做,她必须把玉扳指拿到手,必须回去。单连城在找她,铃兰也需要她。 之后的几天,她若无其事地仍然去上班,其实暗地里她已经在默默计划,从摸清展览馆内的各条路线,电网布局,报警系统布署问题开始。 展览馆又深又大,由于考虑到文物的隐蔽性,墙体的设计都是全封闭的,没有玻璃窗。所以即便是白天,馆内也得依靠大量的灯光照明,控制电源的电箱都是好几个,云七夕沿着电路摸清了主电箱的位置,在下面的墙上做了一个隐秘的标记。 做好这一切回来回到展览大厅时,一个同事过来对她说,“云小姐,向博士让你下班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自从云七夕不再表现得对玉扳指的渴求,向寻也没了利诱的理由。这几天,云七夕基本连他办公室都不去,每天都是直接奔赴展览馆。 下班时间,大家都陆续离开了。 云七夕真不想进他的办公室,可是她的身份到底还是他的助理,而且,在没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她还需要这个身份,所以她还是进去了。 很快,她就不用再忍受他那张恶心的嘴脸了。 谁知她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办公室门开着,人不在,难道他已经下班了,下班忘了关门?他已经忘了叫人来找她过来的事?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却呯的一声,门关上了。 云七夕猛然一惊,回头看见向寻正贴门而站,脸上带着淫-笑。 “你还是来了。” 云七夕悄然后退几步,镇定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向寻一步步向她走来,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是想要那东西,但你想自己搞定。云小姐,你是一个女人,该依靠男人的时候还得依靠男人,有些事情,女人是没有办法搞定的。钥匙我已经拿到手了,只要云小姐从了我,我马上就可以给你。” 听见他说钥匙已经拿到手了,云七夕的心里是有起伏的,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向寻,少拿什么钥匙唬我,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云小姐,别忽悠我,不感兴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向寻表现出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步步紧逼,眼睛里好像燃烧着一种叫做欲-火的东西,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 “云小姐,你就从了我吧,我一直就想要你,想很久了。” 云七夕浑身崩紧,进入警惕状态。 “向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惹不起我。” 向寻应该是觉得她一个女人,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不具备攻击力,自是不会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还反而乐了起来。 “云小姐,你真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实在是让我喜欢得紧啊,你越是反抗我越是兴奋,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大声叫,没人听得见,我喜欢。” 向寻这会儿兽性起了,特别猖狂。 云七夕无处可退时,已经做好攻击准备。 她一惯用银针做正当防卫,可是她今天没有随身携带,不过没有关系…… 在向寻扑过来时,云七夕手一扬,手指从他的脸上划过。在听到向寻一声惨叫时,她已经趁机闪出了他的包围。 向寻痛苦地用手捂着脸,当手拿开时,看到手心全是血,顿时撕下虚伪的表皮,凶狠地瞪着云七夕。 “臭婆娘,你竟敢伤我?” 云七夕镇定地看着他,“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让你别招惹我,是你自己不听,破了相怪得了谁?” 她虽然没有银针,但是她这几天戴了一枚比银针更厉害的戒指,锋利得可以轻易划开玻璃,又何况是人的脸? “老子"gan si ni"。”向寻着了她道,这会儿恼羞成怒,带血的手将领带扯下来一扔,就朝云七夕冲过来。 云七夕调头就往门口跑,打开门要冲出去时,却又被向寻拉了回来,一把扔在沙发上,就扑了过去。 期间,云七夕再次划伤了他的肩膀上,向寻没去顾伤,捏紧她的手,腿架上去压住她,让她再不能动弹。 女人的力量是不能跟男人比的,更何况向寻这会儿像是疯了。 “向寻,你敢碰我?”云七夕挣扎不动,陷入了恐慌。 向寻半边脸都是血,笑得十分血腥。 “我今天还就碰了你,你伤我的,我怎么着也得讨回来不是?” 向寻正伸手去扯她的衣服,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直接倒在地上。 云七夕看到了握紧双拳,怒气腾腾地秦旭。 趴在地上的向寻半天才翻转过来,躺在地上就对秦旭破口大骂。 “秦旭你妈有病,管老子的事。” 秦旭大步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又是好几拳连续打过去,每一次落拳的声音听起来都特别残暴。 直到向寻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秦旭才过来拉起云七夕,飞快地离开了现场。 “你难道还准备继续做他的助理吗?”秦旭拉着她走得很快,语气里也有不小的怒气。 “秦旭,我告诉你答案,但是你得帮我。”云七夕这会儿倒还平静。 秦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是想守着他吗?我已经帮你了。” “我想要那枚玉扳指。”云七夕说。 秦旭皱眉,“难道那玉扳指藏着什么玄机?” 正文 第441章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打乱她的计划 “不,一份念想而已。”云七夕否认了他的说法。 秦旭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云小姐,这是一件冒险的事情,也违背了我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的原则,我不能这样做。” 云七夕知道,秦旭一直是一个比较正直,忠诚的人,要让他来参与这件事,的确是为难了。 秦旭有条不紊地说道,“云小姐,虽然我与你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了解也不深,但是云小姐给我的印象一直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我想你执意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可云小姐,对我们考古工作者来说,每一件文物都有它不凡的意义,它不仅凝聚着团队的心血,还可能是国家考证历史的重要依据。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文物丢失。” 其实即使他不说,云七夕也非常能明白他的立场,听完她抿了一丝苦涩的笑。 “秦旭,我知道文物对你们的意义,我也非常清楚你的立场,我冒昧在你面前说这些,是太冲动了一点。你可以不帮我,但可不可以不要阻止我。那玉扳指对你们来说是一件文物,可它对我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秦旭保持沉默,云七夕缓步后退,眼神中透着一种坚持。 等她转身离开时,她听见秦旭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晚上会比白天更加森严。” 云七夕脚步未顿,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盗玉扳指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但她现在有一件事很担忧。 今天她算是跟向寻彻底闹翻了,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依向寻的脾气,他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定不会再让她以他助理的身份混在展览馆里,说不定还要把她想要玉扳指的事抖出来,所以她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行动。 回到家里,云七夕不放心,打了个电话给秦旭了解情况。 秦旭说向寻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估计要在医院里住几天。 云七夕想,这可能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向寻还在医院里,他还没办法反击,她必须趁着他住院这几天,把玉扳指拿到手。 不,未免夜长梦多,就明天吧! 明天就行动! 想到明天要行动,云七夕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是她得强迫自己睡。 她必须要养精蓄锐,以备来日一仗。 第二天一早,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先去了考古中心。 一路走进去,她的回头率特别高,几乎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频频回头看她。 云七夕径直走到了秦旭办公室的门口,他的门是开着的,她轻轻敲了敲房门,秦旭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定住了。 “云小姐,你这是?” 云七夕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笑问,“好看吗?” 秦旭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缓慢走到云七夕面前,上下打量她,眼睛里全是惊艳和诧异。 “好看是好看,可是云小姐,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今天云七夕穿了她从大燕带来的那一身古装,裙摆的样式,倒是很巧妙地遮盖了她的肚子。这在大燕是很正常的打扮,可在现代可就稀奇了。所以她今天这一路来才博了这么多的回头率。 现在是冬天,别人都穿羽绒服了,云七夕穿得较为单薄,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对,一点也不,一想到就要回大燕了,就要与他和铃兰团聚了,她就热血沸腾,浑然不觉得冷。 “我今天来做解说怎么样?以我这身打扮,一定会引来很多的顾客吧?”云七夕笑着说。 “解说?”秦旭皱眉。 云七夕笑道,“相信我,我会比你更了解那段历史。” 秦旭被她这句话打动了,从内心来讲,他也非常希望能从她这里了解到那段历史,所以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对,她今天是最高调的盗贼。她没有偷偷摸摸,她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那只玉扳指。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七夕走进展览馆的时候,光凭她这一身打扮,就吸引了很多的目光,当她开始向参观的客人开始解说的时候,人们陆陆续续地都涌了过来。 秦旭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云七夕有好几次与他的眼神对上,她猜,他一定猜她今天要行动,因为他的眉宇着有着重重的忧虑。 云七夕一件一件地讲,从大燕皇帝单烨南征北战,攻破代国,带回代国遗妃开始,再到皇帝爱上了大燕京城有名的舞姬木锦萝,木锦萝与拓跋洵的那一段隔着阴阳依然不变不悔的爱情故事同样荡气回肠。 讲起单连城幼时在大燕活着的艰辛,提及他年少时那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云七夕有一些苦涩。 若不是这一段幼年往事,她不会负气离开。 如今想来,她真是太冲动。正如白静所说,没有安全感的人迟早会错过真爱的。 是单连城给她的安全感不够,还是她自己不够自信? 这些游客们们都听入了迷,他们中有些人是第一次来,而有些人是来了好些日子了,前段时间也听其他人讲解过这段历史,却从没有人能讲得如她这般详细。 就连好些工作人员,包括秦旭在内,都听入了迷。 这是一段他一直想了解,她却一直不肯说的故事。她说得那么生动,那么有感染力,一切就仿佛是亲生经历。 或许她真的亲身经历过,她就是帝王笔记里的那个女人,同样的名字,同一个人。 云七夕在讲解的过程中,不时观察围在她身边的这一群人,他们一个个兴趣盎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而秦旭不知道是何时离开的,总之等云七夕朝他起先站的位置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 云七夕慢慢地走到那个装了玉扳指的玻璃柜前,开始讲解玉扳指的由来。 “单烨当年意外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于是用它做了两枚玉扳指,送给了他爱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从代国带回来的妃子,一个便是一直爱而不得的木锦萝。” “原来这玉扳指还有两枚啊!不知道另一枚在哪里。”大家纷纷感叹。 “看起来确实是好玉啊。” 突然“呯”的一声巨响,尖叫声四起,连云七夕都吓到了,说到一半儿的话哽在了喉咙里。而很快,有一群游客从一处涌过来,逃也似地朝出口处跑。先前还在听云七夕讲解故事的那一群人也慌了,随着人流一起跑。 而一队武警和保安却逆着人流,朝着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云七夕不知道那一声巨响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枪声。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打乱她的计划,她必须要拿到这枚玉扳指,必须。 在现场乱作一团的时候,云七夕悄然后退,找到那天她做标记的那个电箱。 不过几秒钟,现场陷入了一片黑暗。 展览馆里没有照明,白天黑得就跟晚上一样,没什么分别。 云七夕在黑暗中凭着对路线的记忆,朝着放玉扳指的方向走。 突然,黑暗中伸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云七夕手上那只锋利地戒指正要朝着来人划过去,却听见耳边响起声音。 “别怕,拿着。” 一个东西塞到了云七夕的手里,她很快摸出这会儿放在手心里的那个东西的形状,竟是一把枪。 而刚才那个声音,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秦旭。 秦旭把枪递到她的手里,就松开了她。 云七夕不再迟疑,将枪放怀里,猫着身子走到玉扳指的玻璃柜前,手指上那只锋利的戒指朝着那玻璃划了去。 由于放的是贵重文物,所以那玻璃不但非常厚,而且有好几层。 周围全是逃窜的脚步声,慌乱的人声。云七夕蹲在柜子旁,把外面的一层玻璃划下后,额头已经冒出细汗,她开始划第二层。 没有灯,她根本看不见,还好她有夜间作业的经验,所以她单凭用手摸,也知道该怎么下手。 第二层,第三层的玻璃都被她揭开了,还有最后一层。云七夕额头的汗直往下滴,可她不敢松懈,继续去划第四层。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玻璃总共就是四层,她只要再划开这一层,就可以拿到玉扳指了。 她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第四层的玻璃很快划开,她激动的心情完全抵制不住,当她揭开玻璃,正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灯却突然亮了。 在亮灯的那一瞬间,云七夕看到不远处一个狙击手正举着枪瞄准她的方向,敏锐的听觉让她在所有的声音里辨别出了扣动扳机的声音。 她飞快地蹲下去,躲在柜子后,同时“呯”的一声响,子弹从玻璃柜上擦过,打碎了不远处的一盏吊灯,碎片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而现场还没逃出去的人早已吓得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云七夕竖起耳朵,听见好些脚步声正在朝她的方向靠近。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把狙击枪一定早已瞄准了,只等她再次冒出头,就可以一击毙命。 可是,玉扳指就在眼前了,她不能放弃。她也不能死在狙击枪下,她必须活着回去。 正文 第442章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时现场紧张的气氛,就如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仿佛空气的骤然波动都可以让它随时断裂。 玉扳指跟她之间不过一伸手的距离,可是却突然遥远到仿佛有几千几万里,她拿不到。 突然,从柜子拐角另一边伸来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云七夕悚然一惊,在看到秦旭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才短暂地松了口气。 秦旭看起来也很紧张,额头上面全是汗,他眼神凝重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云七夕很快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让她拿他作人质。 可是,秦旭这么帮她,她不想连累他。 正在云七夕犹豫之际,秦旭突然伸手掏出放在她身上的那把枪,朝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 “呯!” 四周的惊叫声再次响起。 云七夕知道,他这一举动意在告诉对方她手里有枪,暂时阻止他们继续靠近。 事实上在枪声过后,那些靠近的脚步声确实停了下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先前造成混乱的那一枪应该也是秦旭放的。他说过他不会帮她,可是,他还是帮了。 秦旭将枪递到云七夕手里,云七夕已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就接过来,一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咬咬牙大声喊道,“不要过来,我手里有人质,如果你们不想让秦博士死在我手里的话。” 云七夕故意喊出了秦旭的身份,秦旭是国家的重要人才,他的安危,一定会引起高度重视。对方投鼠忌器,不会轻举妄动。 现场一片安静,除了那些吓坏了的人牙齿打颤的声音,没有别的。 “你不要乱来,投降吧,整个展览馆已经被包围了,你是逃不出去的。”对方有人朝她喊话。 云七夕看了秦旭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声说道,“好,我投降,但是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否则,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这话似是让对方松了口气,对方很快答道,“好,现在你慢慢地走出来,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但是你也不能伤害人质。” 云七夕拉住秦旭,将枪抵着秦旭的脑门,与他一起慢慢站起来后,才看清了对方的阵容。 不下十人的特警站在不远处,目标只有她一个,令她意外的是,原本应该还在医院里的向寻竟然也在。他半边脸上绑着纱布,看起来特别诡异。 也是,昨天被揍的那口气,他应该怎么也咽不下的。 可是,狙击手不见了。 这不难猜测,他们表面做出让步,但不可能会放过她,狙击手一定是寻找更好的可以击毙她的地点去了。 看到云七夕胁着秦旭出现,向寻的眼睛里立刻露出一抹阴险诡异的笑容。 “云小姐,秦旭,你们是商量好的,就不要再演戏了,当警察同志们都是傻子么?” 向寻就这么轻易地一句话,就把秦旭推入了不利的境地。 云七夕冷笑了一声,“你们怎么想我不在乎,我不过贱命一条,有秦博士这么重要的人物陪我死,值了。” “小姐,你可千万不要一错再错了,回头吧。” 说话的人大约四十来岁,面相沉稳,应该是他们当中发号施令的人。 “我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摸一摸文物,又不是要拿走,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拿着文物走出展览馆了?”云七夕强词夺理地说。 向寻哈哈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似的,“你还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云七夕不理他,只看着那个与他对话的人。 “你们这么多人,我就是插翅也难飞了是不是?反正你们认定我犯了盗文物的罪,我已经是死路一条了。我并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但我想死个明白。” 那人冷静地盯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想摸一摸这只玉扳指。”云七夕说。 对方明显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 见对方不说话,云七夕又用起了激将法。 “怎么?连你们也不相信你们自己的能力,这么多人围着我,还怕我拿着文物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好,那你先把秦博士放了。”对方说。 云七夕又笑,“我又不傻,放了他我就成了俎上鱼肉,你们还会在意我临死前的愿望?” 对方没回答,几个人聚到一块儿,像是在讨论。云七夕垂眸瞧了一眼眼前的玉扳指,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她就能拿到。但是她不能轻举妄动,她相信,只要她稍有动作,埋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就要行动了。 很快,他们讨论结束,对方表示,“好,我们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们得提醒你,你不要破坏文物,也不要伤害秦博士,你如果认罪态度好的话,我可以在法官面前为你求情。” 傻子才会相信这番鬼话。 不过云七夕只是笑笑,“我是一个文物爱好者,又怎么会舍得破坏它呢?当然,我也不会伤害秦博士,只要我了了心愿,我就放下枪,举手投降。” 对方点头,现场陷入冷寂,所以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 云七夕低头,那只拿枪的手抵着秦旭的头不动,另一只手缓缓地朝着玉扳指伸了去。 她神色平静如常,没人能知道她这一刻有多么紧张。 这一次,她赌大了。 赌暗地里那个狙击手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可以对她下手,赌这玉扳指一定可以带着她穿越。 若是赌输了,她不但没有了再回大燕,与单连城和铃兰相见的机会,她的小命儿也没了,就算能保住命,她也将在牢狱里了此残生。 她的手指轻轻勾起那只玉扳指,拿到眼前来。 那群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像是生怕她像变魔术一样把文物变没了似的。 “真是好玉!”云七夕笑着感叹。 “小姐,我们信守承诺,你的愿望我们也帮你实现了,现在你可以放了秦博士,放下枪了吧?”对方又说道。 云七夕在秦旭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秦旭,其实秘密全在这只玉扳指里。” 秦旭身子一僵,侧头盯着她手中的那只玉扳指。 就在这时,云七夕敏锐的听觉再次听见了死神的靠近,没有半刻犹豫,她将秦旭往前一推,同时自己往后一倒,玉扳指顺着她的指尖滑到她的手指上。 呯一声! 一颗子弹就从她刚才的位置飞过。 而在云七夕倒下的那一瞬间,一群警察一拥而上。 当包围圈儿越来越小,大家绕过玻璃柜,把枪指向地面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地上竟然没有人? 被云七夕推得一踉跄的秦旭回过头来,盯着空空的地面,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他记得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秘密全在那只玉扳指里,所以应该是那只玉扳指把她带走了,带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吧?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向寻在原地转来转去,不敢置信也太过不甘。 明明他们这么多人看着,她是插翅也难飞的,怎么会不见了? “秦博士,你没事吧?”秦旭的助理上前来,关切地询问。 秦旭摇摇头,在警察还不甘心地在展览馆各处搜寻的时候,他回到办公室里,打开电脑,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记录。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玉扳指的秘密,可是这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迷。 不能破了这个迷,也许是一种天意。但是能成全一段千年的缘分,他不后悔。 云七夕说得没有错,冰冷的研究和数据是不能与一段真挚的感情相提并论的。 不一会儿,门外匆匆传来了脚步声,很快,白静面色惊慌地出现在了门口。 “秦旭,听说你被歹徒劫持了,我都被吓死了。”白静看他安然地坐在那里,松了口气,可声音依然在颤抖。 秦旭站起来走过去,白静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秦旭拥着她,轻声安慰,“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秦旭,你知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以后要保护好自己,再也不要吓我了,好不好?”白静仍然心有余悸。 秦旭吻了吻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好,不会了,以后我会为了你保护好自己的。” 白静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望着他,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感动与幸福。 “白静,我们结婚吧!”秦旭突然说。 白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秦旭一字一句地重复。 白静眼泪一滚而出,一头扑进他怀里,“秦旭,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秦旭温柔地吻掉她的泪水,“白静,我想通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还随时可能面临着各种的变故,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应该珍惜。” 白静含泪点头,“秦旭,这辈子能遇上你,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说完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轻轻吻住他。 他抱住她,温柔地回应,脑海里却总是想起云七夕趴在水晶棺上痛哭的场景。 希望她能回到他身边!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文 第443章 重逢的希望 太平的日子总是不会太久,不过四年,战乱再起。 单连城御驾亲征,带着浩浩荡荡的燕军行走在京城前往漠北的途中。 此次掀起这场战事的不是别人,而是镇守漠北的韦正卿。 重返漠北,沉寂四年后突然起义,想必是蓄谋以久。 单连城已经有四年没上战场了,再次银甲金盔,他依然威风凛凛。 只是,马背上却多了一个小人儿。 “爹,我们是要上阵打仗吗?”铃兰小小的身影坐在单连城的向前,仰着小脸看着自己的爹,稚嫩的声音问。 单连城缓慢骑着马,凝望着前方,缓缓道,“是,你怕吗?” 铃兰小眼神却突然变得特别坚定,“爹,铃兰不怕,爹说过娘是巾帼英雄吗?铃兰也要像娘一样勇敢。” 单连城低头,望着铃兰的眼神因为欣慰而变得柔软。 “铃兰,你一定会像娘一样的。” 此时已是冬月末,寒风肃肃。 韦正卿突然谋反,一举夺下了靠近漠北的两座城池,驻扎在绍州。 大军抵达前线之后,驻扎在临近绍州的陇县。 这一片的地理条件与京城有很大的不同,临近沙漠,风沙很大,自京城而来的将士很多不适应这里的干躁,刚刚驻扎下来就出现了各种的水土不服。 从前,韦正卿一直镇守漠北,他所带领的军队对沙漠环境很是熟悉。可燕军将士们却从在沙漠里打过仗。 这一仗,是燕军是一次极大的考验。应该也是考虑到局势的严竣,单连城才决定御驾亲征。 在艰苦的条件下,后勤供给更是必须充足及时。 在大军抵达陇县以后,瑞王单聪已经安排辎重营立刻运送第二批物资上前线。 石小六作为辎重营统领,负责此次的押送任务。 大家争分夺秒把所有的物资全部装好,整队完毕,立刻出发。 出了京城之后,赶了一天的路,他们驻扎下来,准备休整一夜,明日继续出发。 寒夜里,石小六亲自巡视了一圈儿,叮嘱守夜的将士。 “此次我们务必要把物资安全送达前线,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是,石统领。”大家齐声答道。 “石统领。”一道女声突然在石小六身后不远处响起。 这隐约熟悉的声音让石小六一震,猛地回过头,只见营地外不远处,立着一个女子,虽是晚上,视线不清,可是他依然觉得面容隐约熟悉。 石小六带着压着激动的心情一步步走过去,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看清楚确实是她不假,可她隆起的肚子却是让他有点不敢相认。 “小七?” “是我!”云七夕看着他轻声道。 “这四年,你……去哪儿了?”再开口时,石小六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云七夕没回答他,却说,“石小六,带我去战场。” 石小六的视线质疑地停在她的腹部,“你这样,要去战场?” 摸着腹部,云七夕的喉头里泛起一丝苦涩来。 她没想到的是,她再回来,已是她离开的四年后。 谁会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应该也没有理由相信吧?这多荒谬啊! 可是即便他不信,她也得去找他,跨越千年的时空,不就是为了能回到他身边么? “嗯,我要去战场!”云七夕更加坚定地说。 说完她又苦笑,“如今我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女扮男装了,还好辎重营的统领是你,我想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石小六盯着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是无法拒绝她。 “好,我帮你。” 这四年,皇后失踪,除了真正在意她的人,很多人早在心里把她淡忘了。辎重营也早已不是原先的阵容,所以认识云七夕的人几乎没有。 辎重营的兄弟们不知为何石统领会带着一个女子上路,以为他只是为了解决路途上的寂寞,可再仔细一看,这女子像是怀着身孕,这无疑就打破了他们的猜测。 但他们看得出来,石统领对这女子特别照顾,甚至为了她放慢了行程,可这女子显得倒是比他更紧,总是催他。 “越快越好,越早到越好。” 其实云七夕此刻的心情十分纠结,想见,又怕见。她不知道单连城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尤其是消失四年,她怀着孕回来,他会失望吧? 漠北路遥,他们在路途驻扎过好几次。 云七夕睡不着,站在夜深人静的营地外。 这一次,她是真实地感受到他们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他们在同一片夜空下,他们隔得并不远。 他们就要相见了! 跨越了千年,只为回到他身边,他要是气她,怪她,甚至不相信她,她都不会再离开他。那就让她哄他,讨好他,努力去挽回他的心,就像那时初相见。 “你不用担心,我想皇上见到你一定会十分高兴。”石小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云七夕没回头,望着夜色深处。 “是吗?” “是。”石小六答得十分坚定。 “这四年,皇上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找你,最初你刚刚失踪的时候,皇上找你找得都快疯了,连皇位都顾不上,找你仿佛是他最重要的事,找不到你,皇上整个人都颓废了。他那时不再是从前威风八面的皇上,他更像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汉。皇上对你的痴情,天下人皆知。我想当时若有人要他拿江山来换你,他也是愿意的。所以,我觉得皇上应该是十分欢喜看到你出现,无论这四年你发生了什么,都不及他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更重要。” 云七夕听得眼眶潮湿,却轻轻弯了弯唇角。 “哪怕他误会我,不待见我,这辈子我也不会再与他分开了。” 石小六又说,“还好这几年有公主陪着皇上,皇上真是很疼爱公主啊,我想不是因为皇上只有这一个孩子,而是因为那是你跟他生的孩子。” “这四年,他没有别的孩子?”云七夕低声问。 石小六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皇上从不召皇宫侍寝,哪儿来的孩子?他后来把对你所有的情感都转移到了公主的身上。到哪里都带着他,甚至上战场也带着呢。” 云七夕稍稍有些惊讶,“他出征把铃兰也带着了?” 石小六点点头。 云七夕的眉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舒展了,这对她来说倒是意外的惊喜,天知道她离开之后有多想铃兰啊,她以为她只是离开了几个月,没想到再回来已是几年了。 铃兰都四岁了,长高了吗?长变了吧?像她还是像单连城?会叫娘了吗? 此时的铃兰正睡在陇县的一家客栈里,却被一场梦给惊醒,突然间大哭了起来。 婉兮听见哭声赶紧进来,把她抱在怀里。 “公主,怎么了?” 铃兰在她的怀里直抹眼泪,“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爹被人杀死了。” 婉兮眸子闪过一抹痛心,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别怕,只是一场梦而已。” 铃兰穿着一层单衣下了床,走到窗口,望着远处。 “你说,我爹她会赢的吧?” 婉兮望着小小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她从小没有娘的原因,还是受了她爹这几年情绪的影响,她看起来比较早熟,时常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属于四岁孩子的气质。 婉兮走到她身后,蹲下身来温声安慰她。 “会的,皇上一定会赢的,皇上是大燕的战神,这一生还没有打过败仗呢,敌人一定没想到这一次皇上会御驾亲征,说不定一到战场上,就吓得投降了。” 铃兰没再开口,只是幽幽地望着。 到了陇县,单连城为了保护她,并没有让她与他呆在一起,而是让婉兮陪着她住在县城里。所以,他们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前线的消息,也不知道前线是个什么情况。 “我好怕,要是我爹输了,那我就没爹了,我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听着铃兰稚嫩的声音说出这么令人心酸的话,婉兮着实心疼,抱着她,“公主,不会的,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不有事的。” 就在云七夕饱含着重逢的希望的时候,却有不利的战事从前线传来。 燕军首战告败,韦正卿这些年来暗自培养军队,战斗力特别强,第一仗就打败了拥有不败战神称号的单连城。 “皇上没事吧?”云七夕紧紧抓着来送信的人,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那人说,“皇上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 听他这么说,云七夕才松了口气。 她虽与韦正卿的接触不多,但她知道他是一个稳重的人,当年他自请镇守漠北边疆,想必就已经在为今天的这一仗做准备。 他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有很大的把握才打响了这一仗。 而这些年大燕一直太平,正如他们所说,单连城为情所困,意志消磨,恐怕早已没有了当年征战四方时的那份斗志和热情。 四年没打过仗的燕军,肯定不能马上恢复当年所向披靡的晋军的战斗力。 “石小六,给我一匹马,我要上战场。”云七夕突然说。 石小六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又看看她的隆起的腹部,不免有些担心。 “一定要这么急吗?我相信皇上会没事的。” 云七夕摇头,“不,我若不去,他会出事。” 石小六知道她的脾气,更何况她此刻的眼神十二万分地坚定,他也就不再说什么,给了她一匹马,叮嘱她。 “路上小心。” 云七夕点点头,跨上马,勒紧僵硬,朝着陇县奔去。 她一定不能让他有事,一定不能! 正文 第444章 如果有来生,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 漠北一战,燕军首战告败,这对从前所向披靡的燕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韦正卿的军队竟然如此强悍。 入夜,燕军的营地,一簇簇篝火在静静燃烧。 大家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却又很安静。 今天好多士兵都受了伤,伤的不只是身,还有阵前最需要,最不敢丢失的斗志与信心。 从前,单连城还是晋王的时候,他们在他的带领下,从来下战场都是庆功,还没有像如今这般,在黑夜里默默舔拭伤口的时候,觉得有些窝囊。 单连城的手臂有一点小伤,被军医包扎好后,他出主帐去看那些伤员。 由于受伤的将士们太多了,几个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大家不得不按照军医所教,互相帮忙处理彼此的伤口。 “皇上,好几个将士伤得太重,可惜我们带的麻沸散已经不够用了。”有一个年长的军医小心翼翼地在单连城面前禀报情况。 “不是可以针刺麻醉?”单连城淡淡开口。 那军医愣了愣,面色十分尴尬,拱了拱手,“皇上,臣惭愧,未曾听闻过这针刺麻醉。” 单连城缓缓移动视线,目光停滞在不远处的一簇篝火中。 他忆起几年前,他深受重伤的那个晚上,他初次见到她。 她与她确实有着一样的面容,却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她宣扬自己有不用麻沸散就可以止痛的本事,她身材瘦弱,一双眼睛却狡黠如狐,年龄不大,却有着像是在磨难中练就的沉稳和处变不惊。 她俏皮的脸上总是扬着笑容,最感兴趣的就是银子,看到银子她的眼睛都会发光。 呵,大概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既贪财又好色,既聪慧又纯真,风风火火,敢爱敢恨。 最初,他确实觉得她的存在是另一个她的死而复生,可她们虽然长得一样,却有着多么明显的差别啊。 不知何时,她已经偷偷走进了他的心里,完全不因她这张脸,只因她是她,独一无二的她,赶不走也挥不去。 夜深了,大家都入睡了。只有巡逻的士兵还在营地周围走来走去,行走时,刀鞘摩擦着铠甲,发出铿然的声音。 单连城坐在桌案前,就着烛火,翻开那本小册子,提笔蘸墨,一笔笔写下。 “七夕,如果有来生,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爹。”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皇上,公主听县城里的人说燕军败了,执意要过来看你,不让她过来她就哭个不停,奴婢只好把她带过来了。”婉兮跟在铃兰的身后,有些歉意地说。 单连城搁下笔,朝着铃兰伸出手,铃兰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看到他手臂被包扎着,她小小的手伸过去,像是想摸,又怕碰疼了。 “爹,疼吗?” 单连城温和地看着她那两片长长的睫毛,小脸心疼的样子。 “不疼!” “爹,铃兰想你。”铃兰抬着小脸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单连城。 单连城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声音也是旁人难得听见的柔和。 “铃兰乖,爹知道,就算铃兰没有爹,你也一定会很坚强的,是不是?” 铃兰虽然只有四岁,但这话却像是听懂了似的,突然嘴巴一瘪,眼泪就流了出来。 “铃兰不想失去爹,铃兰想跟爹在一起。” 单连城被她哭得心乱,替她擦掉泪水,安慰她。 “铃兰,乖,你不是说你要像娘一样坚强吗?坚强的人不可以轻易地哭,你跟婉兮回到陇县去,等爹打完了仗,就来接你,好不好?” 铃兰抽泣着,从她那双天真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她很纠结,她不想走,可她也是懂事的。 最后,她抹干眼泪,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地,点点头。 “好,铃兰会乖乖地,爹一定要早点来接我。” 婉兮早已慢慢退出了帐篷,留给他们父女俩说话的空间。 她情不自禁地四处望,找寻那个她牵挂的身影,却突然被一只手拉到了暗处。 闻见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呯呯直跳,按压下心中的激动,她镇定地望着戈风,仿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没受伤吧?”婉兮轻声问。 戈风的目光一秒都不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轻轻摇头,“没有。” 想到首战失败,而这一场战役才刚刚开始,婉兮忍不住担忧。 “战场上,你要保重。” 戈风目光灼灼,咽了咽口水,声音发哑。 “婉兮,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被人担心着,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就算死,也不会忘记你的。” 一个死字让婉兮心里一惊,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 “别胡说。” 她的紧张让戈风眸中一暖,嘴唇动了动,吻了一下她放在他唇上的手指。 婉兮顿时脸一红,推开他,低下头小声说,“我得带着公主走了,你保护好皇上,也保护好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离开,从帐篷里牵出铃兰,似是不舍,她又朝着他望了一眼,才坐上一辆马车,缓缓离去。 次日,两军再次在绍州城外对峙。 烈烈寒风下,两军的旗帜啪啪作响,像是更让气氛又拉紧了几分。 韦正卿骑在马背上,对着燕军的方向高喊。 “想当年,我也曾与燕军的将士们一同上阵杀敌,有着同生共死的情谊。单连城,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肯弯下膝盖低下头,我保证不伤害燕军的每一个人。” 这话多么狂妄! 单连城迎着寒风,眯着眼从容地望着韦正卿。 “自古打仗拼的不只是城池和江山,更多的是尊严。要朕向一个乱臣贼子低头,朕宁愿用热血祭江山,祭奠在这场战役中为保卫江山,保卫和平而牺牲的缕缕英魂。” 韦正卿冷笑,“你也是从前经常上阵打仗的人,你该知道,打仗靠的可不是嘴。” 从韦正卿的狂妄可以看得出来,他有着必胜的信心。而单连城虽然败了一仗,却也不会退缩。 最终,这场仗还是避免不了。两军的将士们很快喊杀在一起。 云冲,向飞,戈风,他们都不是会被轻易打倒的人。燕军虽然首战败了,可是从前屡战屡胜的辉煌战绩让他们不允许在失败面前低头,他们真是拼了命了啊,完全杀红了眼。 单连城却在拼杀里忆起了另一场战役,于是他在嘶杀中渐渐变得有些恍惚。一匹匹在混乱中纠缠的马匹,刀剑碰撞时四溅的火花渐渐变得很遥远。 那一匹匹骑着马嘶杀在战场的人,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是敌军还是燕军。 他回想起当初,她骑着战马不顾一切朝他奔来的样子,强烈的思念让他有些分不清是幻还是真,好像每一个骑着马的人都是她。 他狠狠地咽了咽唾沫,竟有些沉溺于这种幻觉。 七夕,你来了吗? 七夕,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吗? 看着那冲向自己的人,单连城竟突然手指一松,扔掉手中的长矛,张开双臂。 七夕,让我抱抱你,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我带离开这里,离开战场,离开宫廷,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好不好? 他等来的不是一个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拥抱,而是一剑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皇上……” 戈风看见了,想奔过来营救他,可是纠缠在他身边的敌军太多了,他根本过不来。 向飞和云冲也被绊住了,脱不开身。 单连城觉得那一剑一定是戳中了自己的心脏,好痛,痛的是不是身体,而是这一剑击破了他的幻觉。 他捂着伤口,身体摇摇欲坠之后,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韦正卿勾起得逞的笑容,驾着马奔过来,与几个人一起将躺在地上的单连城团团围住。 韦正卿拿长矛指着单连城,沉声与燕军的将士们对话。 “燕军的将士们,你们的皇上,你们的战神已经倒在我的马下,你们如果现在投降,我韦正卿一定会给你们一条生路。” 正在嘶打的两军突然停了下来,燕军将士望着躺在地上的单连城,纷纷凄喊。 “皇上。” “韦正卿,你敢?”云冲怒瞪着他。 韦正卿洋洋自得,“你们若是不投降,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就提前送他上西天。” 在他的威胁下,燕军的将军们再也不敢乱动。 韦正卿俯视着单连城,冷笑,“单连城,先前让你投降你不肯,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爹,爹你不要伤害连城。”突然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马从绍州的城门里奔出来。 韦正卿愠怒地看着冲向这边的韦青青,“青青,难道你到现在还对这个人存着什么幻想吗?他的心里根本就从来都没有你。” 韦青青冲到他面前,很快下马,仰望着韦正卿恳求。 “爹,请你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女儿一个机会吧。” 说完她走到单连城面前,瞧着他的银盔上染着鲜血,她心里隐隐地抽痛着,她伸手抚上他染血的脸。 “连城,你投降吧,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我爹会为了我留下你的命的。” 单连城盯着她,目光有些泱散,声音低低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七夕,如果有来生,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七夕二字从他嘴里一出口,韦青青咬着牙,恨得红了眼。 “七夕,七夕,她死了都四年了,你还念着她?她到底哪里好?” 单连城缓缓抬手,摸着插在自己心脏上的那把剑的位置。 “她没有死,她活在这里,永远活在这里。” “青青,你让开!” 韦正卿看不下去,朝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韦青青很快被拉开。 韦正卿用长矛指着单连城,“既然你这么痴情,那就送你去地府与她团聚吧。” 说完,他手臂一送,长矛朝着单连城的身体刺了下去。 关于时间差,其实并不是现代一个月,古代一年,也并不是七夕回到现代过了五个月,她回到古代就得是五个月后。穿越的时候会回到哪一年是老天爷说了算,甚至可以是她和连城还没认识的时候,几年前后,几十年前后,这都有可能。可他们已经受了太多磨难,我不忍这样安排。就像前面的疑问,为什么两个七夕是双胞胎,可是现代的七夕二十岁了,而古代的才十六岁,因为她穿越到了古代七夕十六岁的那一年啊!大家明白了吗? 正文 第445章 他不是赢不了,他是不想活 “呯”,一声巨响划破长空,成为扭转战局的最强音。 韦正卿手中的长矛没能再刺下,却是从他手里滑了下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直到他的手朝胸口捂去,所有人才吃惊的发现,他的铠甲上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个洞,鲜血从那个洞里直往外冒。 “杀,杀了他。”韦正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地指着单连城。 “谁敢乱动?下场就跟姓韦的一样。” 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道熟悉的,清脆的,果敢的,却也是久违的女声响起。 所有人闻声回头,遥遥看清马背上的人时,都太过震惊。 “七夕?”云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啊!”燕军的将士们沸腾了。 韦正卿摇摇欲坠地盯着由远及近的那个人,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与不甘,终是支撑不住,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爹。”韦青青扑了过来。 云七夕一手拉着僵绳,一手举着枪,策马狂奔,眼里唯有一人。 他不会在战场上轻易倒下,他一定伤得很重,她真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啊! “连城,七夕回来了,你快起来,你是七夕心中的战神,你不能倒,你要活着!”云七夕在马背上对单连城呐喊。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战场这一刻竟然安静极了,大家都屏着呼吸,见证着这一场久别重逢。 “七夕?”单连城低喃。 他好像听见七夕的声音了,可是那声音好遥远。 是梦吗?一定是梦吧!就像这四年来,他无数次的梦见她一样,醒来之后,一切只是一场空。 他缓缓侧过头,看到一人一马正朝这边奔过来,可他看不清。 是她吧?只有她,才会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义无反顾地朝他奔来。 韦青青摇着头,这变故她不能接受,她不敢相信爹就这么倒在了她的面前,不敢相信云七夕竟然还活着。 “云七夕,你不要过来。”韦青青大叫一声,捡地上的剑指着单连城作威胁。 又是“呯”一声响,韦青青痛呼一声,捂住手臂,手中的剑也落了地。 “再动一下试试?” 云七夕已经奔到眼前,下马的时候因为怀着孕不太利索,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拿枪指着她,视线锋利地扫过围在单连城周围的和每一个敌人。 “谁敢再动,我手上的东西可不长眼睛。” 看韦青青手臂这会儿流血不止,大家明白过来先前韦正卿也是被这东西所伤,顿时惊恐不已。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只是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云冲和向飞很快将几个领头的将领擒获,韦青青也被戈风给绑了起来。 云七夕收起枪,再看向地上的单连城时,满眼的锋锐全被一种心痛所取代。 她扑过去,捧起他的头,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连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我是七夕啊,我回来了。” 单连城感受到滴在脸上的温度,听见耳边太过熟悉的声音,吃力地缓缓睁开眼。 是七夕吗? 这梦实在太美太真实,他宁愿长睡不起。 他缓缓抬起手,想去摸她的脸,可是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好难。 云七夕明白了他的意图,慌忙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七夕,你怎么哭了?你一哭,我心就痛,别哭?”单连城说话显得太过吃力。 可他越是这样说,云七夕的泪就掉得越厉害。 “七夕,没有你,我真的……活得太累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也照顾不了铃兰了,原谅了!” 云七夕抓紧他的手,就像是抓着他正在流逝的生命,那般紧,一点也不敢松。 “连城,我回来了,我看看我,我真的回来了,答应我,好好活着,我求你。” 单连城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就像是依然沉溺在一场梦境里。 他竟然笑了,染满鲜血的嘴唇笑起来太过悲凉。 “七夕,你回来了?不生气了吧?” 云七夕几乎是一瞬间崩溃大哭。 “我不生气,连城,我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其实我是爱你的,我真的好爱你,我好怕失去你,求求你,好好活着。” “不气就好。”单连城含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连城!” 沙场上,只有云七夕撕心裂肺的哭声,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七夕,你别急着哭,你快看看皇上怎么样了?”云冲提醒她。 云七夕这才反应过来,忙收住哭声,抖着手去探他的脉。 她是大夫,面对这种情况,她怎么能慌得只知道哭呢? 探完脉,她满脸惊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头吩咐。 “他还活着,快,把他带回营地去。” 这一场战役就这样结束了,韦正卿所带的那些兵本就是大燕人,如今群龙无首,云冲和向飞稍作动员,他们就向大燕投了诚。 单连城被带回营地之后,一直处于晕迷状态,云七夕衣不解带守护床前,守了两天两夜。 单连城虽然一直没有醒过来,但是他的脉搏告诉她,他还活着。 欣慰的是,华千秋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竟然千里迢迢赶了来,还送来了非常珍贵的药材,与云七夕一起为救单连城而拼尽全力。 大家都早已看出云七夕怀孕了,可是谁也没有多嘴,更没有谁敢嚼半句舌根。每一个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在皇上的心里是重要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如今也只有皇后娘娘可以挽救皇上的命。 云冲说过,他不是赢不了,他是不想活。 第三天,一个小女孩突然冲了进来,就扑到床前哭着喊爹。 云七夕震住了,望着眼前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为了她擦眼泪。 “铃兰……”云七夕唤得很轻,像是怕把她吓到了似的。 铃兰挂着眼泪看向她,小孩子的情绪是最真实的,她这会儿的眼神里没有一丁点儿看到娘亲的激动,只有一种陌生感。 婉兮早已听说云七夕回来了的事,如今看到她真的就在眼前,也是激动的。她看出铃兰像是不认识她,忙提醒道,“铃兰,这是你一直念着的娘啊。” “娘?”铃兰的小脸儿上写满了疑问,“你叫云七夕?” 这几日,因为单连城一直不醒过来,云七夕除了每日抹泪,连一丝笑容都不曾有过,可这会儿听自己的女儿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她好生欣慰。 “嗯,是,我叫云七夕。”云七夕疼爱地摸着她的小脸蛋儿。 可铃兰对娘的记忆除了这样一个名字,没有别的,她依然对她陌生,虽然她日日盼着娘,可当娘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却无法立刻亲近起来。 铃兰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声道,“娘,我爹他,会醒过来吗?他会不会死啊?”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又滚了出来。 云七夕把她抱进怀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单连城,坚定地说,“你爹他会醒来的,他会好好活着,因为他还要跟娘,跟铃兰一起,过一辈子。” “娘,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铃兰有些好奇地摸着她的肚子。 铃兰这句话提醒了她,她刚才对铃兰说的话似乎是言之过早了,她如今怀着孕,单连城醒来会接受她吗?对他来说,她已经离开了四年,他会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 古代的男人多么看中女人的贞洁啊! 玉扳指啊玉指指,可真是害苦了她了!为什么要把她丢在天启四年?这真是让她百口莫辩啊! 当天夜里,云七夕守在床前,拿毛巾替单连城擦脸,解开他的衣服,为他换药。 这些事情她天天做,没有任何的不厌烦,她如今的耐性都变得极好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毛躁了。 今生还有机会可以为他做这些事,是老天爷对她的仁慈。 华千秋总说,单连城一定会醒过来的,是的,这是每一个人的愿望,但云七夕是个知道历史的人,所以她虽然迫切希望,却也是最不乐观的那一个。 她有力量能改变历史吗?能吗? “连城,你醒过来了吧,你再不醒过来,我真的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后果是很严重的,你知道的。” “连城,你是不是在黄泉路上勾搭上了别的妹子?所以不肯回来了?你告诉我,她是谁,我就是追到黄泉路上,也得煽她。” “连城,铃兰的眼睛都哭肿了,你就算不心疼我,也该心疼铃兰吧,你怎么忍心让她每天哭,她每天都在床前喊爹,你听不见吗?” “连城,你要是在黄泉路上不肯回来,那我只好去陪你,谁让我们约好的呢?” 她求他,调侃他,威胁他,各种方法都用尽了。 她以为总有一种方法会管用吧,可他依然静静地躺着,就好像这个世界跟他无关。 云七夕有些懊恼,又似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鼻子。 “单连城,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可跑了啊,我改嫁去,你是知道的,会有人愿意娶我,你别以为我不敢,你是知道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云七夕正无所不用其及地威胁他,却不曾想后脑勺突然被猛地一扣,她的唇就准备无误地与他贴在了一起。 我在写的时候,也用了一大堆的纸巾来擦眼泪!所以我不忍再波折下去了。后期发点糖,安慰大家一下吧! 正文 第446章 是梦还是真? 这是一个久违的吻啊! 对他来说,隔了四年,对云七夕来说,却不止是五个月,是千年的时空啊! 水晶棺里的骸骨是冰冷的,也是她无法触碰的,可此刻与自己纠缠的这双唇却是火-热的。 即便对单连城来说隔了四年,可是只双唇一碰,熟悉的气息紧密交-融,彼此便已知晓,两颗心一直紧紧相依,从来没有远离。 这一刻仿佛身处梦境,太不真实,可她又非常清楚,这不梦。 可他却仿佛沉溺于一场美梦中不肯醒来。 四年来,他多少次见她,吻她,与她纠缠却只是在梦中,梦中那欣喜若狂的感受总是那般真实,可是每一次梦醒,所有的甜蜜,缱绻与纠缠都化为泡影。梦里的喜有几分,醒来时的痛就有几分。于是思念并不会因为梦境而消减半分,反而更加深刻入骨。 丝丝的苦涩从他的唇齿中溢了出来,那是仿佛从骨髓里透出的缱绻思念啊!失而复得的惊喜瞬间就盖过了四年来压在心头的失去之痛。 他们无声地用一个热烈的吻表达着对彼此的思念。 可是,他真怕这又是一场梦! 经历一次次梦醒后的绝望,他真的累了,怕了!宁愿长睡不醒。 “当心伤口。” 在用一个热烈的吻诉说着无尽思念的时候,云七夕仍是顾忌着他身上的伤,话一出口,带着酸酸的,涩涩的颤意。 单连城的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望着她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一场梦。 “没关系,让我痛,痛了我才能相信这不是做梦。” 云七夕眼睛一瞬,眼泪就滚了出来。 单连城伸手去为她擦泪,触到她泪水的温度,这种真实感更是让他满身的血液都复活起来。 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一场梦! “七夕!别哭。”因为受了太严重的伤,他的语气是虚弱的。 他唤着别哭,可自己的眼睛里又何尝不是泪光盈盈。 这一刻云七夕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的眼泪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当初负气不告而别的愧疚,五个月隔着时空却无处安放的思念,以及她终于改写历史,有机会去弥补这四年的错过。 他捧着她的脸,她也扶着他的脸颊,他们就这么静静地泪眼凝望,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单连城笑了,这大概是这四年来,他第一次笑。 “七夕,你知道吗?我的魂已经到了阎王殿,然后我跟那些抓我的小鬼们打了一架,又逃了回来。” 云七夕心酸不已,声音有些哽咽,“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打得动?” 单连城用拇指替她拭泪,语气里有几分如孩子在家长面前邀功一般的骄傲。 “打得动,因为你回来了,我舍不得死了,想到要回来见你,我就打得动了,谁也不能阻止我见到你。”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泪水终是从他的眼角滚了出来。 云七夕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强烈的心跳声告诉她,他真的还活着。 天知道她在展览馆里看到那具骸骨的时候有多难过。 大概是老天爷的眷顾吧,她还能靠着这具有温度,有心跳,热乎乎的血肉之躯,这个依然爱她的单连城。真好! 大概是身子躬得太久,肚子里的小鬼突然间踢了她一下,也把另一个问题摆在了云七夕的面前。 她怀了孩子,她该怎么告诉他呢?他能接受吗? 云七夕替他盖好被子,温柔地说,“你刚醒来,身体还很弱,好好休息吧。” 单连城竟有些紧张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七夕,我有点不敢睡,我怕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云七夕只觉得喉咙里如被塞了团棉花,朝他扯了个笑。 “不是梦,相信我,你睡吧,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 单连城终究是受了太严重的伤,刚醒过来,体力和精力都十分有限。 云七夕守了他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只是他的手一直抓着她,抓得特别紧。 云七夕贪恋着望着他,四年的时间,他瘦了,也憔悴了。可是他仍然那么好看,依然让她着迷。 云七夕倾过身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再拿开他的手,替他盖好被子,才站起身,缓步走出营帐。 云冲迎了上来,眼神和暖。 “七夕。” 云七夕知道,所有人都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她朝他淡淡一笑,“哥,连城他醒了,不过身体还很虚弱,这会儿他又睡了。” 云冲神色一松,欣喜地点点头,“太好了,就说老天爷是长眼了,这四年皇上一直找你,并不好过,总要让他见到你才甘心啊。” 提及这四年,云七夕的心都揪起了。 云冲的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腹部上,“七夕,这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找遍天下也找不到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七夕能怎么回答呢? “这四年是一场错误和错过,孩子是连城的,也许你们都没有办法相信,可是这是一个事实,也许他也不会相信,可无论他相不相信,我都不会再离开他了。” 云冲的眉头皱得很深,明显觉得这一说法太过离奇。 是啊,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韦青青在哪里?”云七夕问。 没一会儿,她就被云冲带到了关押韦青青的营帐。 云冲先离开了,云七夕缓步走进去。 光线昏暗的营帐里,被捆绑着手脚的韦青青坐在地上,见到她进去,原本平静的眼神一瞬间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连城他醒了。”云七夕在她不远处停下说。 韦青青是爱他的,可是得到他醒来的消息,她的表情里却没有一点点的欣喜。 他活着,不跟她在一起,她宁愿他死! 韦青青嘲讽地看着云七夕的肚子。 “你怀了别人的野种,怎么好意思再回到他身边?” 面对韦青青的言语中伤,云七夕已经很淡然了。 经过了时空的分离,仿佛一场生离死别,以前的许多东西都领悟了,释然了,放下了。 若说大燕有谁是她真正恨的,那就是韦青青了。 单连城之所以能活过来,是被她改变了历史,如果不是她来得及时,他也就死在这场战役里了。 “你不仅害死了沁雪,还差点儿害死连城,那么多人我都可以原谅,你是第一个我不想给你活路的人。” 韦青青听见她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从张狂慢慢透出悲凄。 “害死张沁雪的其实是你,你知道吗?谁让你一直霸占着连城的心?你凭什么?” 她到现在都还执迷不悟,云七夕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与她废话,拿出一瓶药放在她面前。 “不想再受折磨就走吧,我这个人喜欢干脆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 韦青青盯着那个小药瓶,她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狂妄的姿势终是一点点松垮下来。 说着说着,有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最后,她突然苦笑起来,“我哪儿有什么野心?我爹要江山,我只要一个人而已,这难道很贪心吗?” 她弯下腰去,艰难地用捆绑住的双手将药瓶拿起,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不甘。 云七夕这一席话说完,韦青青终是沉默了。 “我穷尽一生,终于明白了这一句话,有些缘分,强求不得。”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不属于我的东西,想要得到,就是贪心,你说得对,我是贪心了,我仿佛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如果我不那么卑微,清高一点,也许就会不一样,就像你,离开了四年,他快把整个天下都翻过来了,四年了,他都还想着你。” 从她嘴里溢出的血越来越多,云七夕转过身,缓步朝着营帐外走去。 身后,韦青青还在不停念叨,“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韦青青微微一震,神情越发凄苦起来,连连苦笑之后,她才缓缓举起手中药瓶,在云七夕的注视下,缓缓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只是声音却越来越低! 坐在角落,静待死亡的时候,她反而平静了不少。 “你的仇?你的什么仇?当初你嫁给单子隐,是你爹和他姐姐之间达成的利益,既然你不愿,为什么当初不反抗?还有,即便单子隐势倒,连城也不曾有半刻为难过你爹,就连韦正卿来漠北,连城明知他有反心,却也成全了他,只希望能以心换心,可是呢,换来了什么,你爹反大燕丢命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他的野心,他的一切计划难道你不知道?说白了,你自己也是有野心,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你们确实差点儿赢了,但只是差点儿,没到最后一刻,都没办法定输赢。我来了,你们输了,你恨我,我能理解。你恨吧,到地府里去慢慢恨,做鬼来找我我也不怕,我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有错吗?兔子逼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你们一逼再逼,当我跟连城好欺负吗?”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云七夕也收起了很多的锋锐。 “云七夕,这辈子我是输给你了,但是你别太得意,我的仇迟早会报的。” 云七夕迎上她突然茫然的视线,冷声道,“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想得到,就是贪心。” “卑微也好,清高也罢,有些缘分是注定的,强求不得。” 云七夕这一刻突然有些抑制不住满腔怒火,瞪着她,顷刻间就爆发了出来。 韦青青抿着带血的唇,点点头,眼泪滴滴滑落。 正文 第447章 四目相对,爱意绵长 从营帐里出来,云七夕看一只彩色的鸽子从眼前飞过。 灵儿? 耳边传来稚嫩的笑声,只见铃兰正开心地追着灵儿在跑。 云七夕走到铃兰身后,“铃兰,这鸽子哪儿来的?” 铃兰笑容灿烂,“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送给我的。” 云七夕明白,她把指的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应该就是楚凌云吧! 四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已经纳了王子妃了吧?说不定孩子都能走路了! 想到这里,云七夕是欣慰的。 她回到帐篷里,华千秋正在给单连城把脉,他还睡着。 云七夕静静立在一边,华千秋收回手,神色轻松了不少。 “我就说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开眼的,连城他没事了,以后慢慢调养就了。” 云七夕真诚地道,“华老,我应该谢谢您,若不是您来得及时,又带了上好的药材,可能要挽回没那么容易。” 华千秋捻着胡须摇摇头,“不,其实唤醒他的人是你。一个人若是没了生的意识,再好的医术和药材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你的出现,才让他有了强烈的生存意识,让他想要活下来。” “七夕!”单连城突然呓语,眉头紧蹙,像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云七夕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在这儿。” 单连城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渐渐凝聚,仿佛是缓缓脱离梦境,回到现实。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才放下心来。 “七夕,我又梦见你离开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以为是真的。” 云七夕发现,这四年的分离,让单连城变得像孩子一般脆弱,脆弱得让她心疼。 “没有,我一直都在,再也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云七夕温柔地望着他说。 华千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此时营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七夕把单连城扶起来半靠在床头,然后去给他倒水,端着水杯朝床前走的时候,她发现单连城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腹部。 他的眼神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紧紧地盯着。 云七夕将水杯递给他,看着他喝完,放下水杯后才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 有一瞬间的黯然从单连城的眼中闪过,虽只是一瞬,云七夕还是捕捉到了。 云七夕知道这事儿早晚得说,既然他已经发现了,她是准备跟他好好说说的。 她提及孩子五个月时还挺平静的,不过这会儿看到他的失落和黯然,她突然勇气尽失。 “这事儿说来很荒谬,我只走了五个月,回来就已经是四年后了,不管你信不信,孩子是你的。”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令云七夕有些不堪。 她觉得她需要给他一点儿时间消化这件事情,不能逼他,换位思考,这事儿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你先休息吧,别想太多。”她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抱得特别紧。 “七夕,别走。”单连城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我信你。” 只三个字,就有一丝欣慰的幸福感在云七夕的心底缓缓荡漾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单连城缓缓地,甚至艰难地说,“就算不是,我也愿意视如已出,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怎样都好!” 他用特别卑微的语气在恳求她。 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啊,却求一个可能在别人眼中早已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求她别离开。 云七夕的眼睛酸胀得要命,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 “当日拿了岚琪给我的那枚玉扳指,回到了一千多年以后,我成长的那个地方,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我在那里,见到了大燕的很多东西被挖掘了出来,甚至包括你的骸骨,你的日记,你的画,你特别想你,后悔走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守卫森严的地方拿回玉扳指,只为回来找你,我在那里只呆了五个月,我不知道为什么再回来,就已经是天启四年了。” 云七夕说到这里只剩苦笑,“我觉得老天爷像是在给我开玩笑似的。” 单连城一把将她紧紧地搂住,亲呢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七夕,别说了,我信,若不是这样,又怎会找遍天下也找不到你?你又怎会冒险跑到战场上来救我?我曾经也这样怀疑过,你是不是回到你说的那个时代去了,我很想玉扳指能带我一起去,去到有你的地方。可是这玉扳指在我手上戴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从不带我走?” 提到这个,其实云七夕也觉得很奇怪,是啊,单连城戴这玉扳指戴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穿越呢? 松开怀抱,云七夕拿起他的手,端详着他手上的玉扳指。 她想,这玉扳指一定有她还没看懂的玄机。 至少,她知道,两次带她穿越到大燕的都是这枚玉扳指,秦旭还拿了骸骨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作dna配型,所以这玉扳指是属于单连城的这一只肯定没错,两只玉扳指都是有这个能力的。 正在云七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铃兰从外面跑了进来。 云七夕一见到铃兰,一颗心就立刻柔软下来,朝她张开双手,可铃兰的眼睛却是只看着单连城,扑到床前。 “爹,你醒了,太好了,铃兰好害怕啊,好害怕失去爹啊!”铃兰拉着单连城的手,说得特别可怜。 云七夕收回手,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谁都不忍责怪孩子,毕竟这不是孩子的错。 铃兰在外面玩得一天,玩了一身脏兮兮地,云七夕准备了热水,给她洗澡。 都四年了,她才亲自给她洗澡。 铃兰慢慢地对云七夕不再那么陌生了,云七夕就主动找话题跟她聊。 “铃兰,你没有别的娘吗?” 铃兰摇头,“后宫里的那些娘娘都说是我娘,可是爹说她们都不是,爹说过,我娘叫云七夕。娘,我爹还教过我写你的名字呢。” 云七夕故作惊讶地瞪大眼,“铃兰还会写娘的名字,好能干啊!” 听见云七夕的夸奖,铃兰终于开心地笑了。 云七夕又问,“那么以前都是什么人照顾你,帮你洗澡呢?” 铃兰想了想说,“都是宫女,不过我不想宫女们帮我洗,有时候爹会亲自帮我洗。” 云七夕一愣,“他亲自帮你洗?” “帮女儿洗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七夕回过头,单连城正掀着帘帐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起来了?身上还有伤呢。” 单连城缓步走进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淡淡地说,“没事儿,就是看不到你,就想找你,就想每时每刻都见到你。” 听他说这么直白又煽情的话,云七夕的心跳依然会加快。仿佛无论跟他在一起多少年,依然如初恋一般让人悸动。 云七夕给铃兰洗澡,单连城就一直坐在一边看,当云七夕给铃兰洗好澡,帮她穿好衣服,让婉兮接下去的时候,她看向单连城,才发现他的眼眶是潮湿的。 “你怎么了?”云七夕轻声问。 单连城抬起头来,朝她伸手,云七夕缓步走过去,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 “七夕,看你给铃兰洗澡,这画面真好看。你知道吗?铃兰总爱问我,娘呢?为什么别人有爹也有娘,而我没娘呢?她还提起向飞家的阿铮,她说阿铮的娘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她会抱着她睡觉呢。你知道吗?每一次她问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云七夕听得眼泪都掉下来,愧疚地叹道,“我对不起铃兰,还好老天爷给我一次可以弥补的机会。” 她的手缓缓爬上他的肩膀,捧着他的脸,痴痴地,爱慕地望着他。 “你的眉,你的眼,你的一切我的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没有变,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么英俊帅气,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人。” “七夕,这四年来,我经常做过一个梦,梦见给你梳头,你总是很温顺,瞧得我心都化了。我想给你梳头,好不好?” 单连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将她的发簪轻轻抽掉。云七夕一头黑发如瀑般落了下来。 云七夕回头,与他正面相对,一头柔顺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温顺。 云七夕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梳起来很顺。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依然英俊硬朗的轮廓。 单连城一下一下地梳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就好像这眼前的发丝,就是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云七夕盈盈抬眸,凝望着他,微微一笑,“好。” 他们坐在床边,单连城拿了一把桃木梳,轻轻地将她的头发从头梳到尾。 单连城的呼吸渐渐浑浊,动情地捧起她的脸,手指插进她柔顺的发丝里,缓缓地,颤抖地吻了下来。 百度@半(.*浮)生 —穿越之开棺见喜 单连城轻柔地吻着她,一只手解开她的第一颗盘扣,一路往上…… 他们的对话缓慢而平和。 津沫交流间,传递着浓浓的爱意。 “七夕,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可我却老了。”单连城说话时像是带着点儿自嘲的笑。 云七夕主动迎上他,两个人轻轻地,不狂热,不粗暴,吻得特别小心,特别虔诚,对待彼此都像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有时斗嘴,有时置气,很少有如此平和的时候,平和得就好像上辈子就是夫妻。 有亲在反应字数少,其实是一种幻觉,每章都是三千字! 正文 第448章 皇后在上,皇上在下 一层一层的衣衫剥离了她的身体,玉瓷般的香肩露出,暗淡烛火的光晕下,莹润剔透,黑色的发丝垂在肩上,就如披在身上的上好绸缎。 云七夕只着了红色的肚兜,盈盈如秋水般眸子望着眼前的这张硬朗英俊的容颜,她缓缓抬手去拉他的衣带。 他渐渐浑浊的呼吸成了这一刻最暧-昧的旋律。 暖帐中,两道人影缓缓倒下,两片唇重新贴在一起。 听到单连城闷哼一声,云七夕很快意识到什么,让他平躺下,轻轻扶摸着他被包扎着的伤处。 “仔细你的伤口。” 单连城的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背,淡淡地笑,“不碍事。” 云七夕与他对视一眼,那一眼柔情似水,又似含羞带怯。 “躺好,你身上有伤,这一次,让我来。” 听着她这软语温情,单连城只觉胸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云七夕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依然结实的身体,避开他的伤处,低着头,唇再一次吻了下去,一头黑发也跟着垂下,扫在了他的肩头。 口勿过他的唇,又滑向他的喉结,湿-润的嘴唇轻轻口勿吮,引得它频频滚动,单连城情不自禁地抬高下巴,气息也跟着急-促起来。 她从喉结到锁-骨,缓缓往下,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不想放过。 于单连城而言,她柔-软的双唇就像是一窜火-苗,扫过他周身的每个地方,点燃了他,从内到外地燃起。 云七夕跨上去,扭动着腰肢缓缓坐下,一声低叹从单连城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云七夕秀眉轻蹙,与他十指交缠,渐渐适应他,并努力地让他进到最深处。 暖帐里渐渐交叠响起这世间最动人的旋律。 “七夕!”单连城动-情处轻唤。 “我在。”云七夕微眯着眸子,万般妩媚。 “七夕,我这一生没碰过旁的女子,只有你。”单连城的声音带着情-欲的暗哑。 云七夕眼中浮起泪花,开口的声音却是异常动人,如黄莺歌唱。 “我知道。” 四年,他都清心寡欲,为她洁身自好,他是皇帝啊,本不用如此,可他这样做了,他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 他正值壮年,四年的禁欲生活,想必极是辛苦。 想到这里,云七夕就更是卖力,竭尽所能地讨好他,补偿他。 “我这一生也只有你。”云七夕说。 “七夕,于我而言,你是唯一,没有旁的女人可以取代。”单连城的音调也跟着一起一伏。 云七夕扭动着笨重的腰肢,内心却有着好似在与他一同修造艺术品一般的虔诚。 “七夕,你不该误会我,我们一路风风雨雨,经历那么多,我自然是爱你,你更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替代。” 云七夕在欢-愉中缓缓滴下眼泪,眼泪落在他"chi luo"的胸膛上。 “我知道。” 由那本根据他的日记改编的电视剧她就知道他的心了。 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额头,虽然凌乱,却更显万种风情。 四年了,他们还有机会一起共赴巫-山,看潮起潮落,望草长莺飞,此乃人生之大幸。 “连城,喜欢吗?”事后,云七夕将头埋在他的颈下,害羞地轻声问。 单连城握紧她的手,吻着她汗湿的额头,沙哑地说,“唯七夕能让我如此快活。” 已是腊月,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有来,但是天气已经极冷了。 可是此刻在这营帐里,两人却是热烫如火。 只要有彼此,再冷的天气,也是满身满心的暖意。 单连城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云七夕的腹部。 “孩儿没事吧?怕伤到他,我总是不敢太……” 云七夕靠在他的肩头,羞涩地笑。 “我们的孩子自不会如此脆弱,倒是你,我也怕伤到你,所以,都有所克制了。” 单连城布满汗水的脸上,尽是满足。 “七夕,辛苦你了,他日我必会好生补偿于你。” 云七夕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更紧地环住他的腰。 “只要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 有了活着的意识,又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再加上单连城本就身体强健,伤势倒是好得很快。 十日后,燕军返回京城。 这一次的战役,失踪了四年的皇后突然出现,救了生死一线的皇上,还使得大燕反败为胜的事早已在整个大燕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皇后失踪了四年,当初皇上找遍天下也找不到,她怎么又会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回来的这么恰是时候,成功地救了皇上,扭转了战局。 大家道听途说,倒是传出许多的版本。 有说皇后其实一直埋伏在暗处,皇上寻皇后日日颓废其实也是一种假象,只是为了迷惑敌人,好在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一击。 有说皇后当年就曾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去前线,其实皇后一直没有走远,一直女扮男装在军营里,这一次更是跟着皇上一同去了战场,是皇上作战计划里最出奇不意的安排。 还有更夸张的,说皇后是上辈子得过皇上恩情的白狐,这辈子来报恩来的,所以才会每次都在皇上最危机的时候出现。 在回京的路上,云七夕陆续听到这些传言,也是佩服这些百姓的脑洞了。 若真是什么出奇不意的安排,若她真的是白狐转世,又怎么会允许单连城受那么严重的伤? 只有当时在现场的将士们知道,那一刻一发千钧,若是云七夕再晚来半步,她就只剩终身遗憾了。 云七夕回京以后,大家又听闻此次归来的皇后身怀六甲,就更是肯定了部分猜测。心想皇后一定是在暗处,皇上一直知道,并且两人还有在一起过,否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解释?若说是别人的,皇上又怎么会接受?就算皇后救了皇上,皇上也不可能半点儿不计较,还对她一如既往百般宠爱了吧? 而单连城则是默认了大家的猜测,这样一来,从前四年他寻找皇后,思念皇后而闹出的动静,就成了掩人耳目了。但这个锅他背了,只为能给云七夕减去许多的闲言碎语。 回京已有些日子,所有从最初的惊奇也慢慢地转为平静。 自古以来,再惊世骇俗的故事都会有平息的一天。 总体来说,大家还是庆幸的,至少皇后再次现身以后,皇上又变成以前的那个皇上了。 皇上好了,大燕自然就会好!百姓们也没有多么贪心,不过是盼一个安定繁荣,天下太平。 有爱人陪伴的冬天,总是很快就过去了。 次年三月,春暖花开,单连城兴致好,带着云七夕江上泛舟,欣赏江景,却不曾想船刚抵致江心处,云七夕却突然腹痛,有了要生的预兆。 单连城赶紧命人将船行至岸边,本想争分夺秒地送回宫中,可云七夕虽是痛得脸色苍白,倒还淡定,拉住了他。 就像这一刻,他听从她,但他还是派人去找了稳婆来。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温声规劝她,“七夕,我毕竟不懂接生,你痛成这般,我不敢,我真的怕失去你。” “朕就在这里,朕不觉得七夕为朕生孩子有多污秽,朕反倒觉得女人能为自己的男人生孩子,特别了不起,朕要在这里守着她,别废话了,赶紧接生吧。” 单连城免了她的那些虚礼,让她赶紧给云七夕接生。 其他随行的人纷纷觉得不妥,单连城也很担心,毕竟上一次云七夕生铃兰的时候就差点儿丢了命,他到现在都还可以忆起当时差点儿失去她的那种恐惧。 稳婆见单连城没有离开的意思,很是为难,小心翼翼地提醒。 “皇上,女人生孩子是一件污秽的事,您请暂时回避吧。” “瞧你紧张得,每一个女人都会生孩子,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上一次生铃兰是因为早产,这一次不一样,是孩子足了月,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了,痛是会痛,但你别被我的痛吓到,不会有事的,这是女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我能为了你开枝散叶,我很幸福,因为很幸福,所以就没那么痛了。” 见到皇上执意要守着皇后产子,大家就更是坚信皇后腹中胎儿是皇上的无疑。 单连城还是被她给说服了,如今,他大多时候总是容易被她说服,他也愿意听从她,她说得对,听从她。她若是偶尔任性,只要无伤大雅,就由着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有人早已准备了热水来,一大路的随从都在岸上,听见船舱里皇后越来越控制不住的痛喊声,所有人都是极其紧张的。 其他人也纷纷相劝,毕竟自古以来都没有男子守着女人产子的规矩。 但求母子平安! 单连城自是不肯,始终扶着云七夕,态度很坚决。 “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生了,要是走到半道上生反而麻烦,不如就在船上吧,你不是给我接生过么?” 皇上四年都没有碰过别的妃子,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第二个孩子,自然是皇上的大事,也是大燕的大事。 皇上已经这样说了,稳婆自然不也再多说半个字,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准备接生。 云七夕疼得额头上都是汗,却瞧着他虚弱地笑了起来。 稳婆听闻要给皇后接生,上船的时候吓得双腿打颤。 正文 第449章 不举了还是出轨了? 云七夕痛起来的时候眉头皱得好紧,痛苦之情溢于颜表,额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连城,连城!” 单连城一只手替她擦着汗,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 “七夕,我在,我一直都在。” “连城,我好痛!” 单连城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为什么这么痛?七夕,你不是说这一次不会像上次一样吗?为什么还是痛?” 他完全手足无措地抓住稳婆,厉声质问,“她为什么痛成这般?不是说孩子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了吗?怎么还没有生出来?你到底会不会接生?啊?” 稳婆吓得跪了地,颤抖着说,“皇上,女人生孩子是有过程的,这……这本来就是会痛的啊。” 云七夕本是痛得一丝力气也没有,这会儿却被单连城逗笑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他赶紧上前去紧紧握住她。 “七夕!” 云七夕在疼痛中笑道,“连城,你怎么那么可爱?生孩子当然会痛,要不怎么孩子出生这一天又叫母难日呢?这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虽然经历了磨难,却也获得了新生,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你别紧张。这个孩子啊,跟铃兰一样,在娘胎里就历经磨难,他一定会坚强的,一定会平安出生的,你只需要鼓励我。” 单连城面色凝重地紧握她的手,“七夕,用力,你辛苦了,等你生了孩子,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你要怎样都可以,我都陪着你。” 岸上的一群人听皇上如哄孩子一样哄着皇后,如此紧张皇后,不由感叹皇上实在太过宠爱皇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阳江上终于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紧接着是稳婆的贺喜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诞下了小皇子。” 岸上等待的人听见这话,松了口后,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单连城没急着去抱孩子,仍是握着云七夕的手。 “七夕,你怎么样?” 满头湿汗的云七夕这会儿平静地躺着,脸上全是母性的光辉。 “我很好,连城,你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单连城从稳婆手里抱过孩子来放在她身边,她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只顾闭着眼张着嘴哇哇大哭的可爱样子,心中顿时生起的柔软完全把之前受过的疼痛都掩盖了。 这一刻她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质疑孩子的身世了,因为儿子简直就是单连城的翻版啊。 “连城,你看,他长得多像你,以后长大了又是一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 单连城轻轻握住云七夕的手,“七夕,辛苦你了。” 他给孩子取名叫单恒,喻意永恒。 铃兰和单恒加起来就是幸福归来,就是永恒。 顺利生产以后,他们回到宫中。 皇后做月子成了皇上心目中第一要事,他有空就会陪着她,甚至亲自喂她吃饭。 云七夕总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残废。” 单连城却坚持要这么做,“你为我生孩子辛苦了,我照顾你算什么?我喜欢照顾你。” 云七夕只好由着他。 他不仅照顾她,还亲自喂孩子,给孩子换尿布,就跟那时候照顾她和铃兰一样。 这些事情被传了出去,大家都是惊讶不已。纷纷表示皇上对皇后实在是宠得太过了。可单连城不理会这些,依然坚持这样做。 这些事辗转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倒还淡然,未干预什么,期间也亲自去看望过云七夕几次。 她知道,云七夕不在的时候,她的儿子像是死了,云七夕回来以后,他才活了过来。她不相信这四年云七夕只是隐藏在暗处的传言,但如今回来了,就是好事,她不想深究。当母亲的最大的愿望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快乐罢了。 这天下朝,单连城来到她床前,照例亲自喂她,喂完之后一直握着她的手,像是欲言又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单连城。 “你想说什么?”云七夕好笑地盯着他。 单连城半天才叹道,“七夕,我对不起你。” 云七夕心里咯噔一下,盯着他,“你哪里对不起我?不举了还是出轨了?” 单连城起身走到一边,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烧得发黑的包过来。 “你走之后,凤仪宫突然发了一场大火,我已经极力挽救了,你的东西还是被烧成了这样。”他的语气里全是愧疚。 过了好一会儿,云七夕才说,“你确实对不起我,那场火我听婉兮说了,你为了救这些东西差点儿丢了命,你要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确实对不起我了,你想想,我要是回来见不到你,你让我怎么办?铃兰怎么办?恒儿又怎么办?” 单连城望着她,“七夕,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你很在意这些东西,我就得替你保管好,怕你回来怨怪我。” 云七夕有些哭笑不得,捧着他的脸,“你傻不傻,是人重要还是东西重要?你又怎么能把自己和这些东西相提并论?你当然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胜过我的命。” 单连城有些动容地伸手搂住她,“七夕,到现在我偶尔都还觉得不太真实,像一场梦,生怕你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云七夕心里微微地疼着,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离开了,我和你,还有铃兰和恒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一个月后,宫廷里大办满月宴,不仅王公大臣都来了,就连无夜也从北狄赶了来。 凤仪宫里已极是热闹,云七夕却在御花园内单独见了无夜。 五年不见的人,多多少少看起来还是有些变化的,无夜瞧起来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无夜苦笑道,“五年了,为什么你好像一点儿也没变,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于云七夕而言,根本没有五年这么长,变化自然不大。 婉兮亲自给无夜沏来了茶。 她也有多年未见无夜了,即便云七夕消失了四年,她也没有离开大燕,这会儿再见,自然内心还是多少有点激动的。 “公子,其实您也没怎么变啊,依然还是老样子。” 无夜望着她,“婉兮,你来大燕已是五年,还习惯吧?” 婉兮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就红了起来。 “习惯,挺好的。” 无夜说,“我这一次来大燕会多呆一段时间,可能会把沉香阁重新开起来,等我离开的时候,就留给婉兮吧,大燕确实是让人流连的好地方,正如父王当年,就舍不得离开。” 云七夕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里带着一抹深意。 “那正好,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见证。” 但她卖了个关子,没说是什么事。 云七夕回到凤仪宫,原本热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齐齐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云七夕在主位上坐下,淡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大家平身吧。” 她很快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尤万山,不过五年,他却是苍老了许多,瞧着云七夕眼眶发热。 其他人各种谈笑了,尤万山迎上云七夕的目光,笑了笑,走了上来。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尤公公,您……”她有些不忍说出口。 “老多了是吧?”尤公公笑着接口,看着一边奶娘抱着的小皇子。 “能不老么?上一次见还是公主周岁的时候,如今公主都快五岁了,小皇子也出生了。” 尤万山的说话声里夹杂着咳嗽,明显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尤公公,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尤万山笑着连连点头,“好,不过啊,这人的寿缘都是注定,阎王爷的生死薄上可早就写好了的。”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走上了前来,端端跪下。 “参见皇后娘娘,这是娘亲手绣制的新衣,单珏祝小皇子健康成长。” 单珏虽然人小,但声音却很清脆,一字一句都表达得很清楚。那一双眼睛特别亮,虽然他是单子隐的孩子,却无法让人把对单子隐的恨转嫁到他身上。 云七夕视线一抬,便望见了站在不远处云揽月。 她如今再不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子妃了,这样热闹的场合,她沉默地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云七夕接过衣服,才发现这衣服上还绣着字。 “福泽绵长。”铃兰凑过来,低低地念道。 这一夜热闹而喜庆。 在南阳江边下了马车,她却眼神滞住了。 七夕号的甲板上,那个挺拔的身影竟是楚凌云,而他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真的?”惊呼的不是宝珠本人,而是苏玉婉。 单宝珠一听,飞快地看了云冲一眼,羞涩地低下了头。 次日,铃兰说想念云朵了,缠着云七夕非要带她去。 要知道,云冲娶了单宝珠这好几年了,一直就没有动静,当母亲的自然是急,这乍一听见好消息,自是激动。 阿善的一双儿女,以及向飞家的向铮,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他们很快玩到了一块儿去。 “当然是真的。”云七夕笑着说。 把了一会儿,云七夕淡淡一笑,看向云冲。 -穿越之开棺见喜 云七夕很诧异,“铃兰,你认识这四个字?” 单宝珠忐忑地将手伸给她,一时间现场挺安静的。 正当一派其乐融融,单宝珠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干呕了起来。云七夕仿佛猜测到了什么,起身走过去。 云七夕好不容易让铃兰与她亲近起来,这个要求不过分,她也就尽量满足她。 “宝珠,你有喜了。” 铃兰吐了吐舌头,像是泄露了什么天机似的,一溜烟就跑了,跑的时候还不忘拉走了单珏。 “宝珠,你不舒服?我帮你把把脉。” 正文 第450章 从没拥有过的人谈不上失去 “大哥哥。” 铃兰雀跃如同一只被放飞的鸽子,一瞬间挣脱了云七夕的手,朝着楚凌云奔了过去。 楚凌云弯下身,宠爱地望着她,向她张开双手。 让铃兰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哥哥,铃兰好想你。” 云七夕曾经问过铃兰,她说她就见过楚凌云一次。只见过一次,就能让小家伙一直念念不忘,她虽觉得神奇,又觉得是必然。正如她此刻再见到他,没有半点儿陌生感,就好像他一直都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凌云,你什么时候来的?”云七夕问。 楚凌云松开铃兰,站起身来,看她的眼神是一种久违的眼神,毕竟于他而言,已是五年了,只是却依旧温和如初。 “昨天来的,本是来参加小皇子的满月宴的。” 云七夕有些诧异,“那你怎么不进宫?” 楚凌云笑了笑,“我想想还是算了,五年前,我打了单连城一拳,估计他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呢。” “大哥哥,你打过我爹?我爹打架很厉害的,你打不过他吧?” 明明楚凌云说的是他打了她爹,可这小家伙这会儿担忧的却是楚凌云打不过她爹。这么小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太扎心了! “铃兰,你不是要找云朵玩吗?快去吧。”云七夕决定把铃兰支开。 可铃兰拉着楚凌云不肯撒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娘,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是来见大哥哥的。” 云七夕瞪着眼,完全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被五岁的娃娃给忽悠了。 还是楚凌云温和地劝着她,“铃兰乖,我让这个小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他对身边那个小男孩说,“楚煜,你带着小公主去玩,注意安全。” 楚煜点点头,“是,父王,我会小心的。” 铃兰倒是听楚凌云的话,这会儿就去找来了云朵,跟着楚煜下船到岸上去玩去了。 他姓楚,又称凌云为父王,他难道是楚凌云的孩子? 想起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楚凌云就说过他会接受他母妃的安排,娶妻生子,五年过去了,有孩子不稀奇,不过这孩子看起来至少有七八岁了呢。 云七夕没细问,楚凌云也没说这件事。 “你说你五年前你打了他?”云七夕问。 楚凌云笑看着她,“你该不会要为他抱一拳之仇吧?” 云七夕也笑了,“当然不是,只是好奇。” 楚凌云望着远处,思绪也仿佛飘了很远。 “那时候他走遍天下到处找你,甚至到西凉来找到我,我才知道你不见了。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太生气,就揍了他一拳。” 单连城从前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为了找她,竟然还去西凉找过楚凌云? 云七夕的眼睛里升起了一层雾气,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楚凌云解释这五年的去向,实在太复杂又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这五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考验吧,有时候人在拥有的时候,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一直都是在乎的。” 楚凌云淡淡抿了一丝苦涩的笑,望着微波粼粼的江面,“从没拥有过的人谈不上失去,但也一样很清楚自己心里是在乎的,一直在乎。” 他这话意有所指,五年了,他依然没有放下。 云七夕望着他依然俊美的侧颜,心里溢出一股酸涩。 五年了,单连城憔悴了,无夜成熟了,从前还抱在怀里跑的孩子如今都满地跑了。五年改变了很多东西。 只有楚凌云,就好像连岁月也不肯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儿痕迹,他依然如当初那般俊美,天下第一美男子依然当之无愧,依然温柔又体贴,他的王妃一定特别幸福。 当然,如今她与单连城失而复得,重新在一起,她觉得她也是很幸福的。 楚凌云轻轻吐了口气,笑道,“其实我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你回来了,我实在按捺不住。如今看到你好好的,一点儿也没变,又儿女成双,我就放心了,可以安心回去了。” 云七夕鼻子有些发酸,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轨迹,无论经历过什么,最终都会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爱过的,恨过的,失去过的,得到过的,最终都会过去,久而久之,也就尘封了。” 楚凌云回过头来,与他温暖的目光静静对视。 “就算尘封,也还在心里,别人不知道,可是心知道,因为心是自己的。” 云七夕喉咙哽住,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转眼间,铃兰都快五岁了,这时间可过得真快啊,你生她那一天的惊心动魄,还仿佛在昨天一样。” 楚凌云将视线投向岸边那几个小身影,云七夕也跟着看了过去。 “小哥哥,帮我把这个摘下来。”铃兰指着树上的李子对楚煜说。 楚煜比铃兰高一个头还多,点点头,“好。” 他正要爬树,铃兰又叫了一声,“等一下。” 她望着树上的李子,狡黠地眨眨眼。 “小哥哥,你背我,我自己摘。” 楚煜莫名脸一红,“还是我帮公主摘吧。” “我自己摘的跟小哥哥你帮我摘的,自然不一样的。” “那好吧。”楚煜红着脸躬着身子,铃兰爬到他背上。 她的动作倒是灵活,可她还是够不到,后来她索性抱着树干站在了他的背上,才勉强够到了几个,顿时笑得好灿烂。 她从楚煜的背上下来,二话不说就往船上跑。 “大哥哥,大哥哥,铃兰亲手摘的李子送给你。” 楚凌云笑着接过一个,摸了摸她的头。 “既然是铃兰这么辛苦才摘到的,那也应该给你一份啊。” 铃兰想想也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回到楚煜面前。 “小哥哥,你也有功劳,你也应该吃一个。” 楚煜有点不好意思,从铃兰手里接了过来,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们在七夕号上吃过了午饭,楚凌云就要带着楚煜回西凉了。 铃兰拉着楚凌云的手,不肯让他走。 “大哥哥,这么快就要走,就不能多陪铃兰一段时间吗?” 楚凌云安慰她,“铃兰,大哥哥以后还会来看你的,你有爹和娘陪,还有弟弟,还有好多好多的小伙伴儿,不是吗?” 说完,他又低声在铃兰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铃兰才终于没有再纠缠,眼泪汪汪地朝他挥手。 “大哥哥,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 云七夕铃兰那样子,倒真是伤心了,赶紧走过去把她抱起来。 楚凌云把楚煜送上马,自己也跨了上去,又回头望了她们一眼,才终于策马离去。 “乖,别哭了,大哥哥不能一直陪着你,他也有他的家人啊。”云七夕劝着铃兰,其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每个人都必须得陪着自己的家人吗?”铃兰懵懂地问。 云七夕点头,“那当然啊,就像爹和娘,你还有恒儿,我们就是一家人呢,所以一直互相陪伴。” 铃兰又问,“你爹和娘是怎么成为一家人的呢?我和恒儿都是娘生的,爹也是娘生的吗?” 云七夕险些崩溃,“当然不是,因为娘当年嫁给了爹,所以娘跟爹就成了一家人啦。” 铃兰圆圆的大眼睛亮了亮,“那我要嫁给大哥哥,这样我就可以跟大哥哥成为一家人了,他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是不是?” 云七夕愣住了,她好像把她女儿给带偏了。 “这不太好吧?你不能嫁给大哥哥。”云七夕说。 铃兰一听嘴巴一瘪,“为什么?” 云七夕看出来了,这位小姐眼睛看不见,但是长得非常清秀,而且看穿着,应该是官家女子。 可她要怎样告诉她,这种喜欢与她对楚凌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小姐,您慢点儿!” 但是铃兰是她的女儿,她希望她能嫁给喜欢的人,因为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 无夜与云七夕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古代更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喜欢的人,完全不符合古代的观念。 铃兰一进去就被那些好看的图案和首饰吸引了去,自顾自地跑去看去了。 “我很喜欢大哥哥啊,大哥哥也很喜欢我啊。” 回去的路上,云七夕看到开门迎客的沉香阁,竟然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为了互通两国文化,北狄的私塾开始教授汉语,让年青人和孩子学习汉语文化。 无夜坐在小几旁,面前放着一杯茶,而对面的那杯茶还有冒着热气,应该是刚沏好的,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 “你难道还是一个人吗?”云七夕试探地问。 “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可以成为一家人。” 他们正在聊着天,却突然有两个女子走进了沉香阁。 那盲女突然张口问道,“请问可以帮我打个耳洞吗?” 她好像又错了! 无夜提及,拓跋洵和木锦萝的墓前的那棵松树都已经很高了。他还说坊间有人把他们的爱情故事编成了戏曲,听说很受欢迎。 无夜笑了笑,“一个人,不过好像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文 第451章 盖着棉被做的事儿 关于耳洞的故事,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如今回想,却清晰如昨。 当初因为一个耳洞,她走进了沉香阁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无夜,那时候她并不认为会与他有什么牵扯,更不曾想到,他代表的另一个民族,而这个民族与她有关。 云七夕见无夜的目光落在那盲女的身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便低声问,“你认识她?” 无夜笑着摇摇头,“不,只是这位姑娘,自沉香阁重开以来,每日都来。” 一个看不见的姑娘,若说她每日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挑首饰,有些说不通吧? 那盲女迟迟未等到回答,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当然可以。”云七夕突然代无夜朗声回答了。 无夜略显尴尬地看了云七夕一眼,站了起来,对那盲女说,“姑娘是我们沉香阁的老主顾了,帮姑娘打个耳洞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坐过来吧。” 盲女顿时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本就水嫩的脸蛋儿这会儿红扑扑的。 “那便有劳公子了。” 她被丫环扶着坐好后,隐隐搓着衣角,表情里有几分期待,也有几分紧张。 亦如当初给她打耳洞的手法,无夜拿着一颗珍珠轻轻地在她的耳垂上按揉。 云七夕也轻步走了过去,一来想见证打耳洞的过程,二来也想仔细打量这女子。 她是标准的鹅蛋脸,秀雅的五官透着一股子轻灵之气,称得上是美的,双目失明大概是她身上唯一的遗憾了。 针扎进去的时候,她咬着唇缩了缩。 “姑娘,打耳洞必定会痛,抱歉了。”无夜歉意地说。 她很快摇摇头,“不,公子手法极好,不痛的,真的。” 打好了耳洞,她站起来,想了想说,“我想挑再几副耳饰,不过我看不见,不知道哪些好看。” 无夜沉吟了一瞬,含笑说,“如果姑娘信任我的话,那我帮你选?” 盲女俏脸儿一红,低声道,“自然是信任公子。” 云七夕听见她的话倒是觉得诧异,按理说看不见的人会极度没有安全感,为什么她会这么信任无夜?她仿佛闻到了猫腻。 无夜在挂满首饰的架子上看了一圈,取下一套半月型的和田玉耳饰。 “我觉得姑娘气质清新脱俗,这一对耳坠与你十分相配。” 盲女摊出手,无夜将耳坠轻轻放在她的手心里,她用手指摸了摸。 “是玉?弯弯的,像月亮?”她猜测着。 无夜盯着她,眼底透着一丝赞赏。 “这玉是半月状,玉是上好的和田玉,玉质晶莹剔透,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盲女听罢,备加珍惜地捧在手心。 “公子,谢谢你。” 她扭头让随行的丫环给银子,无夜笑道,“送你吧。” 那盲女一惊,“那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我们公子说过,沉香阁做生意从不单单是为了银子,更讲究的是与客人的缘分。今日能为姑娘打耳洞,也算是有缘,这耳坠能找到适合它的主人,更是一种缘分。” 云七夕一气儿地说完,俏皮地朝无夜眨了眨眼睛。 当初,婉兮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无夜点头笑道,“说得有理。” 盲女见他执意不收,只好道了声谢,在那丫环的搀扶下离开了沉香阁。 云七夕走到无夜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说,“原来你的首饰见人就送?我都怀疑你这些年做生意亏大了吧?” 无夜笑起来,“那到没有,至今为止,送过的,也就是你们两个人而已。” “哦?”云七夕眨了眨眼,“那好吧,我信你,我突然想起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大燕,改天再聊。” 说完,她就带着铃兰匆匆出了沉香阁。 快步走了一段,拐过路口,她总算看到了那盲女,正要追上去,却突然出现一个锦衣男子,拦住了盲女的去路。 “婵音,你眼睛不方便,怎么还成天喜欢出来走动?你别忘了你就要嫁给我了,可别在问题在街上抛头露面,引来别的男人眼馋。” 陆婵音退后了几步,虽然她看不见,却也知道来人是谁,脸上的血色褪了一些,有些紧张。 “顾公子,大小姐只是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走一走而已。”丫环怯生生地对那顾公子说。 那顾公子盯着陆婵音笑得邪气,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引得陆婵音低呼了一声,赶紧缩回了手。 “顾公子,请不要这样。” 顾公子笑了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很快就是我的人了。” 陆婵音的面色冷了冷,“现在还不是,请顾公子保持起码的尊重。” 说完她推了推丫环,丫环领会过来,赶紧扶着她离开了。 顾公子看着陆婵音逃离的背影,抹着嘴唇笑了起来。 另有两个公子哥儿也走上前来,打趣道,“这陆家大小姐虽然眼瞎,长得倒真是美,顾兄,你可算是有福了。” 有婚约了?不过看那个陆家大小姐对那顾公子不但不喜,还有几分厌恶。 云七夕觉得,这事儿她得插一手了! 回到宫里,用过晚膳,入夜,铃兰和单恒都被奶娘带走了。 单连城在书桌前看书,云七夕亲自整理床铺。 如今这些事情她越来越喜欢亲自动手,觉得自己的家,自己的床,自己的男人,都得自己亲自来打理,才有家的感觉。 “今天我去见楚凌云了。”云七夕一边铺床一边说。 单连城轻“嗯”了一声,就再无下文。 她不想他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而且她觉得今天她去见楚凌云这件事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主动告诉他,比他从别人口里得到消息,要好得多。 可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云七夕抚着床单上的褶皱,心里很不安。 突然,她只感到有一双手从背后将她抱住,她站直身子,他的头靠在她的肩头。 “他说我没有照顾好你,说得很对,是我的错,他打得好。” 云七夕回过头,摸着他的脸。 “他打的哪里?哪一边?” 单连城微愣之后,指了指,“这边,五年了,打过的痕迹早就不在了。” 云七夕心疼地摸了摸,“以后谁也不能打你。” “除了我。”她又补上三个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单连城伸手搂住她的腰,“好,我不再让任何人打我,除了你,唯有你,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你开心就好。” 云七夕笑了起来,作势要打他,可是拳头落下去的时候却是轻轻的,她哪里舍得打呢。 “你把我说得像是悍妇似的,你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了,你这惧内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单连城也笑,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那怕什么,惧内有什么怕让人知道的,我就是疼我的皇后,宠我的皇后,我当皇上,做得了江山的主,自然也可以做得了自己心的主人,谁也管不着。” 眼前这个男人,从前初相识的时候,他多么高冷,多么呆,多么地无趣,可是现在,他竟然时不时就能冒出点儿好听的话,糖衣炮弹猝不及防地就抛了过来,云七夕直觉自个儿的心都被甜化了。 云七夕伸手,缓缓解开他的衣服,一边解一边说,“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了?” 单连城的眸子暗了暗,看她那柔情似水的眸子,有一股想要立刻吻上她的冲动。 “比如?”他的声音低沉了些。 云七夕眼眸顾盼生辉,声音更柔,“比如盖着棉被做的事。” 单连城喉结轻滚,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刚刚铺得平整的床上,身上就朝她扑了上来。 云七夕双手撑住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云七夕努力忍着笑,指着一边,“让你躺好就躺好嘛。” “七夕,如今我身子已经好了,可以换我来了。” 云七夕的心又一次被他不经意地给撩了。 “那便说说你对我那个孪生妹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吧!” 单连城听到躺好二字,莫名忆起了他们在战场上相见,他受了严重的伤,她也这般叫他躺好。想到那一次的体验,他顿时心跳都快了起来。 单连城声音低哑,“做盖着棉被做的事。” “七夕,你不是要……”单连城诧异。 单连城虽是被戏弄了,但也自是不会责怪她,只是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既然七夕要聊,那便聊吧,只要有你在身边,做什么,我都觉得极是舒坦。” 单连城俊脸一凝,之后又转变了成了无奈地苦笑,“七夕,你戏弄我。” “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污了,哈哈。” 云七夕捶打他一下,“那你急什么,听我指示,躺好。” “七夕要聊什么?” “做盖着棉被做的事?” 单连城虽是心中急切不已,可见她执意如此,他也只好顺从她的意思,躺在她的身边。 云七夕看着他那有些委屈又无奈地小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七夕抬起头,拿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对啊,盖着棉被纯聊天,现在开始。” 云七夕将棉被扯过来,盖住彼此,在他身边躺下,一手抱着他的腰,安安静静地躺着。 云七夕靠在他肩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云七夕忍着笑,“要什么?” 正文 第452章 今年定了一个小目标 云七夕回来也有小半年了,当初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了,可离开了才知发现自己有多么在乎,所以回来之后备回珍惜着。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问,如今,她觉得她已经释然了,相信了,才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觉得什么样的答案他都能接受,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见单连城一直不说话,云七夕又说,“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单连城搂着她,苦笑,“我若是不肯说,你又得气我了,我还是交代了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当初没有告诉你,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觉得已经是过去的事,也没必要解释,也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所以最后误会还是产生了,我还是讲清楚,希望以后这件事情不要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云七夕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攀着他的脖子。 “不会影响,我只是想了解,想知道,那毕竟是你的过去,你的所有我都想了解。” 单连城轻轻握着她的手,“好,我告诉你。” “幼时,父皇喜欢国公府的二小姐,因为父皇喜欢,所以我也难免对她多一些关注,毕竟,父皇当初喜欢她甚至胜过喜欢我。” “我其实当初心里是有些嫉妒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姑娘,确实非常招人喜欢,她善良又天真,与一般的官家小姐有很大的不同。” “看到她有困难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去帮她,心里莫名其妙就想照顾她,保护她,我手臂上的那个蛇牙印,确实是因为救她而被蛇咬的,但那时她误会是单子隐救的。因为这个误会,她对他心存感激,父皇见他们走得近,就定下了亲事。” 云七夕静静地听到此处,想像着幼时的他默默在暗处独自舔拭伤口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 “那时候父皇做下这个决定,你一定很伤心吧。” 单连城轻叹一声,“是有一些失落,当初我救她只是不想让她受伤,并未想到会引起这后面一连串的误会,也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她就被许了别人。” “你是喜欢她的吧?很喜欢吧?”云七夕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不酸。 “喜欢!”单连城诚实回答。 “既便后来她已经被指了婚,你也一直喜欢着她,尽管知道你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你也还是喜欢着她,是吗?” 听她问得如此急切,单连城有些不敢再往下说,摸了摸她的脸。 “七夕,你说过你不会生气的,无论从前有多么喜欢,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云七夕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忙挤了个笑,语气故作轻松,“我当然不生气,我只是会吃醋,但吃醋是正常的不是吗?因为爱你啊,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单连城将也搂得更紧,“七夕,你来到我的生命里,真像是一种老天爷的安排,宿命般的安排。” “所以那一次你出现在那个墓室里,是为了去见她的吧?” “是,16岁的年纪,死得那么年轻,她甚至很快就要大婚了,我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就想去看看她。而那些伏击我的人就像是早已埋伏好的,我入了他们的圈套,受了很重的伤,后来我遇到了你,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么你最初确实有把我当成她是吗?” 单连城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当初我觉得你的到来就像是为了弥补她的遗憾似的,也是一种天意,你长得像她,我会忍不住对你仁慈,但是你和她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虽是长得像她,有时我会刻意把你当成她,可是你的性格,你的行为又让人完全无法把你们联系在一起。” 云七夕忍不住想笑,又故意说,“我是跟她有很大的不同,我又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其实你心里对我是有些失望的吧?” 单连城手臂一紧,突然翻身过来,将她压在身下,神情特别严肃。 “七夕,是你问我才说的,现在我心里的人是你,是这个特别的你,不像大家闺秀的你,不是她,你听清了,不是她,要不要我把心剖给你看?” 云七夕紧抿着唇,想笑,“我不就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单连城却一点儿不笑,“我能不激动吗?你若是误会我,再离开我怎么办?我不想再失去你,没有你的那些日子,我真的不想再重复第二次,太煎熬了,七夕,别对我太残忍。” 最后一句话让云七夕突然心头软成了一片,眼睛又酸酸涩涩地腾起了一丝雾气。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了。” 说完,云七夕瞧他一眼,眼梢又带上了一尾羞涩。 “过去讲完了,我们来做点其他盖着棉被做的事吧。” 说完,她突然捧着他的脸,抬起下巴动情地吻住了他。 单连城心跳如鼓,将手插进她的发丝里,更深地回应了她。 很快,纱帐里锦被翻滚,喘声阵阵,唱起了人世间最极致动人的旋律。 关于他的过去,她只想知道,却并不想再计较,过去的毕竟已成过去,他们应该把握的是现在和未来。 五月的天气已经日渐炎热。 从前,这样的天气云七夕总是觉得毛躁,而如今的她却能静下心来做一些事情,比如让单连城教她练字,他没空的时候她就自己练。 从前,她觉得她自己是不需要改变的,虽然没有什么优点,缺点一大堆,但是她就是她,独一无二。 可是如今,她想要改变了,为他改变,她想要变成一个能够更加匹配他的皇后,尽管他说过,她不需刻意改变,可她愿意为他改变,也为了给儿女做好榜样。 现在她练字的时候,铃兰也会练呢,母后俩,互相作陪,又彼此评价欣赏,过日子大抵也就是如此就温馨了。 当日,铃兰跟着宫女们去花园玩去了,她一个人在练字,窗口大开着,不时微风吹进来,倒还凉爽。 婉兮刚刚从宫外回来,就脚步匆匆地赶过来,“娘娘,查到了!” 云七夕搁下手中的笔,走到一边,听见婉兮说,“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陆大学士家的有一个女儿叫陆婵音,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导致眼睛失明了。” 云七夕点头,“对,她就是叫婵音。” 婉兮又说,“听闻陆大学士给这个陆婵音定了一门亲事,是京城布商顾家,这个陆婵音嫁给顾家也算是下嫁了,有人说陆大学士正是因为陆婵音眼睛失明,恐担心好的人家会嫌弃,觉得顾家的家底还不错,一有人提亲,就赶紧答应了。” 云七夕无语地哼了一声,“难道陆大学士还担心他的女儿嫁不出去不成?” 婉兮没说话,又听云七夕突然问道,“婉兮,你觉得陆婵音配无夜怎么样?” “公子?”婉兮有些意外,“他们难道互相有意?” 云七夕翘着唇,抄着手走到窗边。 “是不是互相有意还有待观察,不过,我敢肯定,这陆婵音对无夜肯定有意。” 婉兮皱着眉头说,“皇后娘娘,陆婵音已经订了亲,难道要让她退婚?女子被退了婚,这名声可就不好了。” 云七夕斜她一眼,淡淡地笑,“怕什么,我当初都被退了两次,还在出嫁的中途返回一次,也没被人戳脊梁骨戳死。是怕被说闲话重要还是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重要?打个比方,现在你已经定了一门亲事,让你退婚嫁给戈风,你愿意吗?” 婉兮没想到这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顿时脸一红,低着头不吭声。 云七夕拍了拍她的肩,“婉兮,你放心吧,你跟戈风的事儿我没忘,一件一件来,今年我定了一个小目标,就是做好天下第一媒,解决几个单身问题,促成几对良缘,那么我今年也就圆满了。” 略微寻思一下,云七夕又说道,“婉兮,不如你把陆婵音传进宫来,我来探探她的意思?” 婉兮应一声“是”,正要离开,云七夕又叫住她。 “等一下。” 婉兮回过头,见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还是我们亲自登门吧。” 管家不认识云七夕不稀奇,可陆崇安不能不认识,听见管家的声音,他的视线朝这边投过来,顿时脸色凝重。 陆崇安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云七夕是不想暴露身份。这位皇后娘娘是大燕的名人,但从来还没踏进过他陆府,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心头有些不安。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说完,她便领着婉兮往陆府里走。 陆府的院子里,丰厚的聘礼摆满了院子,实在壮观,陆大学士陆崇安正在与顾公子寒暄客套。 “这位夫人,你们找谁?”陆府的管家见两个陌生女子走进来,就上前询问。 还没来得及交流,突然一个丫头嚷嚷着朝这边奔过来。 云七夕却不以为然,“那怕什么,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呢,更何况这不还没结吗?” “皇后娘娘,这聘礼都送来了,还有挽回的机会吗?”婉兮在她耳边,语气已经明显没底了。 云七夕未等他开口,反倒先给他行了个礼,“见过陆大人。” 次日,云七夕和婉兮换了便装出了宫,来到了陆府的门口。 “老爷,不好了,大小姐上吊自尽了!” 这顾家倒真是财大气粗,聘礼着实丰厚,也算是给足了陆家的面子。 这会儿陆府正热闹着呢,好多人正在把大箱大箱的东西往里抬。那些箱子全用红绸绑着,那个顾公子正在指挥着这些家丁往里抬。 正文 第453章 原来当初曾相识 丫头这嗓子一吼,大家都惊呆了。 几秒之后,陆崇安转身就跑,顾公子,云七夕和婉兮也跟了上去。 陆婵音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了,生死不明。 房梁上的白绫还吊着,看着就让人发怵。 陆崇安走到床前几步远的距离停下,像是有点不敢接近,只嘴里悲凄地低唤,“婵音,我的婵音。” 云七夕快步走到床前,瞧着陆婵音的脸色苍白得厉害,赶紧把上她的脉。 陆崇安知道当今的皇后娘娘医术高明,抱着一丝希望,屏气凝神地立在一边。 “晦气,真是太晦气了,陆大人,你说婵音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嫁到我们顾家还委屈了她不成?”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顾公子的埋怨声音。 他这会儿关心的不是陆婵音的安危,首先想到的却是晦气,可见他根本对陆婵音没有感情。 “现在不还没娶进门吗?也没晦气到你顾家去,现在想要后悔还来得及。” 云七夕一边掐着陆婵音的人中,一边淡淡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意。 陆婵音突然咳嗽了几声,让一屋子人除顾公子以外,都惊喜不已。 她微微睁开眼,虽是看不见,但听觉极其灵敏,仍能感觉到屋子里有不少人。 “我还没有死?”她的喉咙有些嘶哑。 陆崇安跺了两下脚,这会儿看着女儿如此虚弱的样子,又不忍心指责她,动了动嘴,最后只有一句。 “婵音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想吓死爹吗?” “既然没事,婚期照旧,我顾家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可丢不起这个人。”顾公子又发话了。 “爹,我不想嫁!” 陆婵音连死都不怕,这会儿当然也更不怕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她神情坚决地朝着顾公子声音的方向。 “就算今日没死成,去了顾家,你总不能日日守着我,我总有一日会死成的,就死在你们顾家。” “你!” 顾公子倒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陆婵音竟然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陆崇安先前已经被女儿上吊的事吓坏了,这会儿又听她这样说,哪里还敢逼她? 他堂堂大学士,论身份不比顾家低,但这会儿却是放下了自尊,对顾公子歉意地说,“顾公子,小女如此,我陆某也觉得愧对顾家,但是女儿拿命威胁我这个做父亲的,我实在不能再逼她了,顾公子把东西抬回去吧,是我家婵音没有福气。” 顾公子瞪大眼,“陆大人,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要退婚?那你女儿的名声可就臭了,还有人愿意娶她一个瞎子吗?” “退了婚名声就臭了?就没人要了?我当年被退婚两次,不也嫁给了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顾公子不知道云七夕的身份,自然觉得她这话是太过狂妄,“你可真是可笑,你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陆崇安一听这话,吓得脸色一白,生怕顾公子继续口没遮拦,惹怒了云七夕,赶紧跪下。 “皇后娘娘请息怒!” “皇后娘娘?” 顾公子脸色一变,像是有点不敢相信,但见一屋子人都紧跟着跪下,知道这事儿不假,想到自己先前说话的语气,吓得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请息怒。” 云七夕俯视着跪了一屋子的人,淡淡地道,“顾公子,这婚事不是你要把陆姑娘退了,而是陆姑娘不愿意嫁,要把你退了,你可听清楚了?” 虽然女人退男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顾公子哪里敢还有什么异议,头也不敢抬地连连磕头。 “草民清楚了,清楚了。” “服不服?”云七夕又问。 顾公子连连点头,“服,服。” 因为陆婵音的寻死,再加上云七夕的作主,顾公子只好带着下人,抬着自己的东西灰溜溜地离开了陆府。 “微臣谢皇后娘娘为小女作主。”陆崇安万分感激地说道。 云七夕看向他,“陆大人,起来吧,陆姑娘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你又何必急匆匆地给她订亲?她自有属于她的缘分。” “是,是,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微臣是考虑不周,还好婵音没事,否则我这个当爹的就要悔恨终身了。” 当日,云七夕询问过了有关陆婵音的眼睛的情况,据她说,她的眼睛是因为三年前从马背上摔下了,摔伤了头而导致的。 云七夕检查过后,对治好她的眼睛有了几分信心。 给她施针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紧张地四处摸,“玉儿,我的耳坠呢?” 她的丫环玉儿赶紧把东西拿过来放在她手里,她紧紧握住,像是生怕丢失了。云七夕认出来了,她拿着的正是那天无夜送给她的那对耳坠。 玉儿一直偷偷地盯着云七夕瞧,云七夕知道她应该是认出她了,笑问,“怎么了?” 灵儿有些紧张地小声说,“奴婢似乎是见过皇后娘娘。” 云七夕大方承认了,“是,那次在沉香阁,确实见过。” 陆婵音恍然地笑了笑,“原来那天在沉香阁的是皇后娘娘。” 既然已经聊到这份儿上,云七夕索性就直白地问了,“你早就认识沉香阁的无夜,是不是?” 陆婵音微微皱眉,“是早就认识,皇后娘娘不也是早就认识,您不记得了吗?” 云七夕咂舌,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我还真不太记得了!”云七夕装糊涂。 于是陆婵音讲起了那件往事。 “皇后娘娘,你还记得吗?七年前,在猎场,那是我唯一一次跟随我爹去猎场,那一次我突然病了,虽然有太医随行可还是一直不见好,我爹就派人把我送回京,你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马贼,幸好被无夜公子路过相救了,我当时真觉得他的出现就像天神降临一样,可能他并不记得我。很久之后,我在街上无意间又看到了他,才知道这沉香阁是他开的。” “后来我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伤了头,醒来的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了。然后我也听闻沉香阁关了,几年了,但是招牌一直没有换,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了。果然,他回来了。” 云七夕想,当时与陆婵坐在同一马车上的,应该是她的孪生妹妹吧? 从陆府出来以后,云七夕去了一趟沉香阁,当了一回大喇叭。 “你知道吗?陆大学士家的大小姐因为被逼婚上吊自杀了。” 见无夜反应不大,云七夕又补充,“你知道她是谁吗?你也见过的,就是上一次找你打耳坠的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姑娘。” 无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是她?” 终于看到他的反应,云七夕满意地喝了口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还好我赶得及时,又把她救活了,她是命不该绝,今日正好碰上了我。” 无夜神色稍缓,“那就好。” 云七夕故意叹道,“这陆姑娘漂亮是漂亮,人也温柔,只可惜眼睛看不见。” 无夜道,“眼睛看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有许多不便,但也会少去许多忧愁,眼不见为净。” “有道理呢!” 云七夕心中有了主意,眼睛顿时交着一抹狡黠的光。 几日后,陆府。 玉儿匆匆来到陆婵音的闺房,“大小姐,外面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沉香阁的无夜公子送来的。” 陆婵音好生意外,压着心头的一丝惊喜,“你念念,他说了什么。” 玉儿是识字的,得令后将信拆开,念道,“今日西时,南阳江边,等你。” 简短的几个字,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陆婵音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你确定这是沉香阁的那位公子送来的吗?” 玉儿点头,“来人是这样说的。” 陆婵音紧张地揪着帕子,“快,给我梳妆。” 玉儿赶紧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妆打扮。 快到酉时时,陆婵音如约来到了南阳江边,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您是陆大小姐吧?” 陆婵音半点儿也没有怀疑,就让玉儿扶着她上了船。 “灵儿。”她唤着她丫环的名字,竟没有回音。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船舱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无夜公子,是你吗?”陆婵音盯着脚步声的方向问。 “皇后娘娘,会不会出事啊?”刚才把陆婵音引到船上的去石小六忍不住问道。 “小心!”无夜大步跨过来,将她扶住。 云七夕笑道,“放心吧,我不过是借用当年太后娘娘使在我和连城身上的招数而已。” “无夜公子?”依然没有回音。 “啊!”瓷片刺进她的脚心里,她痛得惊呼出声,身子一软,往下倒去。 陆婵音一时激动,就朝着无夜的方向走,却全然不知,面前全是瓷片,一脚踩上去。 进得了船舱,她坐了一会儿,发觉船舱里实在太安静。 “是我。”无夜答。 她不知道玉儿去了哪里,船舱里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这会儿有些慌了,站起来胡乱地乱摸了一气,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花瓶,花瓶落地打碎的声音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陆婵音点点头,对方说道,“请给我来,无夜公子在船上等你。” 岸上,云七夕望着渐渐远离岸边的船只,唇角翘起笑容。 正文 第454章 共处一船 “锦囊给了吗?”云七夕问。 石小六笑道,“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我哪敢不办妥,我已经把锦囊给陆姑娘了,还特意再三叮嘱,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可以打开。” 云七夕点头赞道,“这事儿办得不错。” 石小六又吊儿郎当地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也给我做做媒啊?我也单着呢。” “好啊,你喜欢什么样的?”云七夕笑问。 石小六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开玩笑似地说,“比如,你这样的?” 云七夕剔他一眼,“这样的话,那你是要注孤生的节奏啊。” “什么?”石小六自然不懂这些网络用语。 云七夕已经转身离开,声音传来,“行了,你既然表达了你想要脱单的诉求,我会放在心上的。” 船舱里,无夜把陆婵音扶到椅子上坐下,看到她的绣花鞋底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你的脚被划伤了。”无夜说。 陆婵音不想在他面前过于娇弱,尽管疼得直冒汗却也忍着。 “没关系的,只是小伤,是我自己不小心。” “流了不少血,要马上找大夫包扎才行,陆姑娘,我带你下船去找大夫吧!” 陆婵音脚伤了,无夜斟酌之下,说,“陆姑娘,在下冒犯了。” 说完,他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陆婵音自是不曾与男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更何况对方不是别人,还是她一直中意的男子,只这么一抱,她的心顿时就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了。 走了几步,无夜又停了下来,她听他说道,“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陆婵音心里暗暗惊心,“怎么了?” 无夜又重新把她放回椅子上,“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情况。” 无夜看了一圈儿,发现不止船舱的门被锁了,连几个窗户也被钉死了,他们根本连船舱都出不去。他捅破窗户纸看出去,虽然夜幕降临,但仍然可以看出,此时船在江中心,离岸边已经很遥远。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云七夕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断他们跳江这条路。 “无夜公子,怎么了?”陆婵音问。 无夜走过来说,“船舱的门窗都被封住了,我们根本出不去,就算出得了船舱,这会儿船漂在江中心,我们也没办法回到岸上。” “啊?怎么会?”陆婵音有些吃惊。 无夜走过来,看着她的脚,“陆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简单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吧?” 陆婵音脸一红,半响,轻轻点了点头,“不介意。” 无夜蹲下身,脱掉她的鞋袜,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包裹在她的脚上。 陆婵音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的手握着她的脚腂,她双手扶着凳子,整个身体都崩紧了,特别紧张。 包好以后,无夜说,“我估计我们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出去。” 陆婵音咬着唇没有吭声。 她是赴无夜的约才来到这里的,听他的口气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并不知情,她总不能怨怪他。再说,她虽然一直心属于他,但一直从未有过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虽不知为何会这样,但也觉得像是一种天意,哪怕让她在这里饿上几天几夜,有他在,也挺好的。 无夜见她不说话,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虽然他是收到她的信来的,但这会儿他已然明白过来,他们是被下了套了,而下套的人是谁也不难猜。 她一个女子独身与他一个大男人呆在船舱里,她又看不见,想必内心一定是忐忑不安的。 “陆姑娘,你也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陆婵音听他如此说,心中一热,柔声宽慰他,“无夜公子不必这样说,有公子在,我不怕的,大不了就是饿两顿,我真的不怕。” 无夜早已发现靠窗台的一张桌子上,放了不少的吃食。 “陆姑娘不必担心,有吃的,我们饿不了肚子。” 无夜看着这些,真是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没想到他来大燕呆上几天,竟然就被云七夕给坑了。 食物多以凉菜为主,还有不少的水果。虽然猜测做这件事的是云七夕,但他还是谨慎地试过了所有的食物,确认没有毒才端过来。 陆婵音眼睛看不见,平时生活都由玉儿帮忙,无夜倒是个细心的人,把菜都夹到了她的碗里,还把筷子递到她的手上。 陆婵音接筷子时与无夜的手短暂触碰,顿时如触电一般,俏脸儿一红。 无夜说道,“放心吃吧,饭菜都没有毒,事情已经如此,我们须得填饱肚子,我相信,等到了明天,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陆婵音“嗯”了一声,拿着筷子吃起来。她嘴巴嚼动不出半点儿声音,吃相非常优雅。 无夜就坐在他身边,方便帮她夹菜。 她有时会半天夹不起来,毕竟看不见,无夜就会悄悄地用筷子把食物拨到她的筷子边,而这些,她全然不知道。 吃完饭,大概是太安静又太无聊,陆婵音想着得说点什么,就问道,“无夜公子,你怎么会对女人的东西那么有研究的?不但会打耳洞,而且还会画首饰花样,还很会挑首饰。” 无夜原本坐一边不发一语,这会儿听她问起来,便说道,“我自小对各种的图案比较感兴趣,所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画。” 陆婵音有些黯然地说道,“我从前一直很欣赏公子所设计的花样,可惜如今,都看不见了。” 无夜看着她,觉得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很不公平,不由对她心生怜惜。 “听说你的眼睛可以医治。” 陆婵音微微一笑,“听皇后娘娘说的吗?” 无夜点头,转而又意识到她看不见他点头,忙道,“是,皇后娘娘医术高明,我相信她说能治好就一定可以治好。” 陆婵音淡淡一笑,“能治好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治好,也不能强求。” 无夜倒是很欣赏她这种平和淡然的心态,没有半点儿心浮气躁。 不知过了多久,无夜突然发觉热了起来,天气本就炎热,再加上门窗都封闭着,所以才会热吧? 可他看到陆婵音这会儿脸蛋儿也是红扑扑的,额头上也涔出了汗,她拿着绢帕轻轻地擦拭。 不过很快地,无夜就发觉不对劲了,身体里好似有窜火苗在上串下跳,尤其是看到陆婵音那红润的脸,以及因为热而微微张口呼吸的娇嫩嘴唇,体内的火就更烈了。 他以为云七夕只是想要搓合他们,给他们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却没想到她使这么狠的招。 可是,他先前明明试过所有的食物,都没有毒的。 “陆姑娘,那边有张床,我扶你过去休息吧。” 无夜过来扶她,可她的脚受了伤,他干脆一把抱起她走过去。 女人的馨香扑入鼻端,无夜只觉得体内躁-热,他努力克制着内心躁-动,将陆婵音放在床上后。 “陆姑娘,你休息吧,你放心,我睡地板上。” 陆婵音其实这会儿也感觉体内的感觉怪怪的,听他说要睡地板,又觉得有所不妥。 “地板上凉。” 无夜吹了蜡烛,已经走远,背对着她盘坐在地板上,如老僧入定,努力克制着体内的火。 “天气热,不碍事。” 但他很快知道,他们所中的根本不是一般的那种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只觉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似的,里衣早已汗湿,真想一头跳进江里去,可是这会儿他出不去。 他还暂时尚且能用内力克制,可是同样中了药的陆婵音是半点儿内力也没有的弱女子,她难受的程度自然要比他大得多。 这会儿,在不大的船舱里,那张唯一的床上,已经隐隐传来了因为克制不住而发出的低哼声。 安静的船舱里,她的声音在无夜的耳朵里无限放大,无疑是火上烧油。 “无夜公子,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好难受?” 陆婵音终于忍不住在黑暗里问了出来,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点儿哼唱的调调。 无夜背对着她没答,却是喉结狠狠一滑。 空气里,除了她的低哼声,多了他的粗-重呼吸声。 “救命!无夜公子,救命!” 陆婵音实在不能理解自己身体的奇怪反应,这会儿只觉得好热,她忍不住拿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无夜猛然睁开眼睛,觉得她的一道道声音实在太过致命。 “陆姑娘,我们可能中毒了。”他气息粗重地说。 听到中毒二字,陆婵音顿时心慌意乱,“无夜公子,你,你也中毒了吗?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兴许会,无夜只觉得他快要被体内的一股谷欠火烧死了。 陆婵音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皇后娘娘今天托人给过我一个锦囊,说是关键时刻会起作用的,无夜公子,你拿去看看,锦囊里面写的什么。” 无夜心想难道锦囊里放着解药,于是他赶紧起身走过去,这才发现,陆婵音早已把自己的衣服扯得凌乱不堪。 他的喉结滚动,努力克制自已不去看她的身体,从她手中接过锦囊,忙地拆开。 正文 第455章 彼此的解药 他猜的没错,这里面果然放着解药,只不过这解药只是一张小纸条,只有几个字:唯有男女交-合,方可解此毒,否则暴毙身亡。 “无夜公子,锦囊里面有什么?” 陆婵音难受得像泥鳅一样扭来扭去,渴望着那精囊里有可以解他们的毒的妙计。 无夜抿着嘴一声不吭,她就更急了,声音里夹杂着难受的呼吸声。 “无夜公子,你说话啊,皇后娘娘说了什么,能不能解此毒?我眼睛看不见而已,求公子你告知。” 无夜听出这话,像是有些埋怨他欺负她看不见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回答她。 “皇后娘娘在这锦囊里确实放着解毒的方子。” “是什么?”陆婵音紧紧揪着床单,满心期待。 “必须……”无夜有些说不出口。 “必须什么?”陆婵音急坏了,不明白无夜为何这般。 “必须男女交-合,否则暴毙而亡。”无夜终于说了出来。 陆婵音听罢,不可思议地呆了一下,仿佛明白身体里那种奇怪的感受是什么了。 “陆姑娘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我现在就想办法。” 无夜说着走到门边,以及一扇扇窗户边,试图打开一条生路。 可他其实心头清楚,要是可以打开,白天的时候就打开了,这会儿他中了毒,体力本就不支,要打开更是不可能。 陆婵音躺在床上,听见无夜呯呯地好像在敲打什么,也听出他的呼吸十分不稳,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内心如猫爪子在抓似的。 “无夜公子,你,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婵音,愿意!” 陆婵音的话好似在无夜的脑子里炸开了,克制力正在迅速减弱。 “陆姑娘,无夜不可以!”他暗哑地说。 无夜放弃找出路,走到离陆婵音最远的角落里坐下,无论陆婵音再怎么喊他都不发一语。 陆婵音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时,衣衫已经凌乱不堪,可她看不见,只觉得体内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挠着。 她试图说服无夜,“无夜公子,婵音不想你有事,其实婵音一直都是喜欢你的,把自己给你,婵音愿意。” 为了能说服无夜,她只好吐露自己的心声。 “我知道,如此默默地喜欢着一个男子,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情,可我就是忍不住这样做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从七年前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在我心里了,一直就没有变过。” 七年二字震惊了无夜,他一面克制着自己,一面也把陆婵音的话听了进去。 她对自己有意,他不是感觉不到,他也有感觉,可是那不代表他可以要她,若是这样做,和禽-兽有什么分别。 “无夜公子,前些日子我差点儿就嫁给了别人,因为不想嫁给别人,所以我宁肯死,其实我心里的人是你,一直是你,再也接受不了别人了。婵音只愿意给你,无夜公子,别再拖下去了,我不想你死。” 天知道陆婵音这会儿能表述清楚这么长一段话是多么地困难,她真感觉自己快被烧死了。 无夜闭着眼,靠在墙上,内心无比挣扎。 解毒方法他已经知道了,可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陆婵音见迟迟未有回音,竟然从床上下来了,由于她的一只脚心受了伤,这会儿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走了几步,也不知道无夜在哪里,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无夜在角落里,眼看着她一层层剥离了自己的衣服,嗓子哑得好似缺水了好久似的。 不一会儿,一个玉-体横陈的背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只觉此刻心脏好似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似的。 陆婵音一直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姑娘,何曾做过这等大胆的事情,这一刻,她内心也是羞耻不已,但她不得不这样做,一方面不想让无夜死,她不希望他因为守着君子之礼而丢命。一方面她确实被体内的火烧得没了理智,内心也有一种羞耻的渴望。 “无夜公子,婵音都已经如此了,你还不能过来么?”陆婵音委屈的声音撞进无夜的心里,使得他的心跳得更快。 陆婵音赤着身子盲目地立着,虽然无夜已经吹熄了灯,可是从窗户纸上透进来的月光,还是可以把她的轮廓看得清清楚楚。 更要命的是,陆婵音因为看不见,不知道他在哪里,竟然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女人的曲线就这么没有一丝遮挡地出现在无夜的面前,无夜一瞬间觉得嗓子都快烧着了。 她伸着手,摸索着慢慢往前走,忍着脚底的痛,一步一挪。 在一个一向洁身自好,但实则生理早已成熟的男人面前,如陆婵音这般曲线玲珑的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姿势,都是一副勾-人的画面。 无夜眼看着她就要踢到一只凳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小心!” 陆婵音辨别出他的方向的同时,她的脚已经迈了出去,撞到凳子,眼看着她就要跌倒在地上,一个怀抱来得及时,却因重心不稳,都滚在了地上。 无夜护着她,没让她跌在地上,而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敢拿手去碰她,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身上不同于男子的细腻与温柔,一瞬间让那股渴-望来得更加凶猛不可收拾了。 陆婵音本就火-热的身子,贴上无夜冰凉的衣料,舒服地一叹,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想与他贴得更近。 克制力迅速流走的无夜哪里受得住她此刻软-玉-温-香在怀,还蹭来蹭去。 “陆姑娘,别,别这样!”他的嗓音已经太过低哑难耐。 陆婵音却是一点儿理智也没有了,哪个少女不怀春,扑进他的怀里,早已不知想了多少回了,如今在药效的催化下,她已经不想再要什么理智了。 “无夜。” 她已经不唤他无夜公子,而是唤他无夜。 “无夜,你要了我吧,我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你还不回应,会让婵音觉得自己很无耻,很低贱,求求你,救你,也救我。” 的确,他们已经处到这份儿上,虽然还没成事实,可女子的清白却已是没了,他若是再推拒,实在让她太过不堪。 在他还在纠结时,她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里,如灵动的蛇一样在他的肌肤上游-走,无夜只觉脑袋猛然一炸,手臂一紧,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地板冰凉可陆婵音却全然不觉,无夜借着微弱的月光盯着陆婵音早已汗水涔涔的脸。 “陆姑娘,事已至此,我只好对不住了。” 他终于彻底放下唯一的一丝抵抗,俯身将身下的女子狠狠口勿住。 彼此的衣服很快驳离,两个早就热得如火的身子,终于如同两团火焰,紧-密地融为一体。 于陆婵音而言,这一次虽然中了药,但是把自己的身子交给自己所爱之人,她甘愿。 而无夜,在决定要用这解毒办法拯救彼此的时候,他也已经决定,这辈子会对此刻躺在他身下的女子负责。 “无夜公子,婵音能交给你,我很幸福!”陆婵音动情处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声。 她眼睛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这会儿无夜正以一种怎样的疼惜的目光凝望着自己。 “婵音,我会对你负责的。”无夜说。 陆婵音在汗水淋漓中绽开了笑颜,“公子,婵音心甘情愿,此生不悔!” 无夜伸手抚过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头,轻轻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他觉得,这或许是一种天意吧! 其实这些日子,陆婵音日日来到沉香阁,他早已对她有所注意,也并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感觉的。云七夕是何等敏锐,看破了二人之间的小心思,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来逼他。 事后,无夜亲手帮她穿上一件件衣服,她的身体还余留着又欠爱过后的红润,格外诱-人。 今夜,于他们彼此而言,都是人生中的初次,一次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便注定了一辈子的缘分。 船舱里还残留着先前旖旎的气息,可他们这会儿坐在地板上,靠着船舱,却内心圣洁。 “公子,难道今天送来的那封信不是你送的?”她说出心中猜测。 无夜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今天也收到了一封信,是你的丫环送来的。” 陆婵音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会儿听无夜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他们是中了圈套了,可是她的丫环玉儿怎么会背着她去送信呢? 半夜,陆婵音靠着无夜睡着了,他把她抱回床上,这动静让她醒了过来。 无夜轻轻搂着她入睡,安慰她,“睡吧,睡醒了,明天就好了。” 躺在无夜的怀里,原本还存着几分睡意的陆婵音这会儿又哪里还睡得着,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圈套,却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次日,当他们醒来时,船已经靠了岸,船舱的门也已经打开了。 无夜扶着陆婵音走出船舱,就见到小路子正朝着他们匆匆走来。 “陆姑娘,皇上宣陆姑娘进宫。” 正文 第456章 和亲 陆婵音自眼睛不便以后,便不曾去过宫里了,连宫中的大小宴会,她爹也不再带她参加,这会儿皇上突然召她,不知所为何事? 无夜扶着陆婵音上了岸,小路子知道她眼睛不便,便亲自上来扶她。 “陆姑娘,请吧,马车已经等着了。” 无夜看出陆婵音有些不安,便安慰道,“去吧,不会有事的。” 他倒是不担心皇上召她会有什么事,毕竟,云七夕的目的只是为了搓合他们,他知道。 无夜不便跟上,看着她被小路子扶上了车后,马车调转马头离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另一辆马车朝他奔来,并在他的面前停下,车门一开,云七夕探出头,俏皮地朝他眨眨眼,跳下马车。 “陆姑娘走啦?”她毕竟心虚,这会儿没话找话。 无夜嗯了一声,笑得好无奈。 云七夕眼睛放着八卦的光芒,想了想,婉转地问道,“我的锦囊妙计用了吗?” 无夜带着没脾气的笑,脸上竟然爬上了一抹红晕,“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云七夕眼睛一亮,连连拍手,“太好了,我终于成功解决两个单身问题,促成一份良缘了。” “不过,七夕,你的招术也太……”无夜不好责怪她。 云七夕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知道吗?我这招术可是跟当年的太后娘娘学的呢,我只不过在她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而已。” “可是我昨天特意试过那些食物了,根本就没有毒。”无夜不解地问。 “其实是这样的,”云七夕机灵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说,“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保持神秘,以后还可以继续用这一招,哈哈……” “还以后?”无夜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云七夕却乐呵得很,“太好了,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嫂子,话说,哥,你觉得这嫂子怎么样?我可是提前问过你,你说不嫌弃她眼睛看不见的。” “不嫌。”无夜坦诚地说。 云七夕点头,狡黠地眯起眼睛,“那么这段时间她不能见到你了。” “为何?”无夜不解。 “秘密!”云七夕神神秘秘地说,“总之呢,我会促成你们的事的,毕竟她都是你的人了,但是我会给她一点儿考验,哥你别心疼啊,这个考验对她来说了也会变成一个惊喜的,再说了,我还要帮她治眼睛呢,你不着急啊。” …… 陆婵音被小路子带入了宫,下马车后一路往承乾宫的方向走。 到了承乾宫,小路子扶着让她跨过门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她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皇上必定就在里面。 “婵音,皇上在此,还不赶紧跪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 她听出来了,是爹的声音,她爹竟然也在这里。 陆婵音赶紧跪下,“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坐于上首的单连城缓缓道。 陆婵音站起来,心里忐忑极了。 为什么她爹也在?看来皇上召她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只听单连城缓沉说道,“陆爱卿,还是你来告诉令嫒吧。” 陆崇安神色不安,可这会儿却是不敢有半刻迟疑。 “是,臣谨遵皇上旨意,自古以来,和亲是促进两国关系最直接的方式,北狄王能看上小女,是小女的福气。” “爹?”陆婵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什么北狄王,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北狄王,北狄王又怎么会看上她? 陆崇安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先前就应该被逼婚而闹出上吊的事儿,这会儿生怕她在皇上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道,“女儿,你记住,你是为了北狄与大燕两国修好远嫁的,这是你荣幸。” 可是,她已经是无夜的人了,她又如何还能嫁给北狄王呢? 单连城说道,“既然是远嫁北狄,朕也不能亏待了陆家的女儿,如此朕便封了陆婵音为柔嘉郡主,择吉日,以郡主之礼风光大嫁。” 陆婵音呆呆地跪在原地,心里都乱作了一团。 她的人和心都是无夜的,又怎么还能嫁给别的男人?若是北狄王知道她已非完璧,两国还会修好么? 陆崇安见女儿似乎不甘之色,赶紧说道,“皇上,微臣这就带着小女下去,一定细细教导她如何做好一个和亲郡主。” “嗯,去吧!”单连城道。 待他们离开以后,云七夕才从另一边的帷帘里走了出来。 单连城邀功一般地看着她,“七夕,我说得可对?我可全是按照你的吩咐说的。” 云七夕提着裙摆走上去,也不顾小路子,戈风他们都在,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一口,就仿佛是最自然的动作。 “说得非常好!” 长年呆在皇上身边的人,也早已对二人时不时秀恩爱撒狗粮的突发事件见怪不怪了。 单连城伸手圈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问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不直接告诉陆姑娘呢?直接告诉她真相,她岂不是更容易接受?” 云七夕神秘地笑了笑,“这个嘛,以后再告诉你。” 见她如此说,单连城也便不再追问,他由着她,宠着她,护着她,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他已经不在意她做的事是否符合皇后的身份,他只在意她是否开心,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 因为陆婵音有过被逼婚而轻生的经验,所以为了防止悲剧重演,云七夕把她召进了宫,让她在成婚前都住在宫里,也方便她为她治眼睛。 自从得到了和亲的旨意的陆婵音却不曾有过半刻的笑容,她不明白,她一向深居简出,又眼睛失明,那个北狄王为什么会看上她? 对于她的闷闷不乐,云七夕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假装不知。 她听闻陆婵音从前弹得一手好琴,这一日,便在花园里摆了一把琴,把她扶到琴前坐下。 陆婵音虽然看不见,但是每一根琴弦她早已是十分熟悉。手指一触碰上去,动人的旋律就从她的指尖倾泻了出来。 云七夕自认没啥音乐细胞,但是古代也没有什么好的娱乐项目,如今让她静下心来听琴,她倒也听得下去。 突然,一阵笛音传来,和着琴音,陆婵音微微一愣,手指却没停,听着这笛音,她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弹得更加投入了。 一曲终了,笛音也刚好停了下来。 陆婵音忍不住问,“皇后娘娘,请问是谁在吹笛?” 云七夕瞟了站在不远处的无夜一眼,“有吗?” 又问其他人,“我怎么没听见,你们听见了吗?” 其他人动作一致地摇头,“没有,我们只听见了郡主的琴音。” 无夜无奈一笑,依照先前云七夕带他入宫来的条件,他没有作声。 陆婵音秀眉轻皱,觉得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喃喃道,“我觉得像是听见了无夜公子的笛音,好像他就在我身边似的。” 说完惊觉不妥,忙地起身跪下。 “皇后娘娘赎罪。” 云七夕继续装傻,“郡主何罪之有?” 陆婵音咬着唇不敢再吭声,云七夕道,“起来吧。婵音,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不能太累,会影响你眼睛的恢复。” 然则陆婵音如今心灰意冷,对治好眼睛已经提不起兴致了。 “是。” 她离开以后,无夜在一边坐下来,不解地问,“七夕,为什么不能告诉她我的身份?” 云七夕笑觑着他,“怎么?心疼了?” 无夜把玩着手中的玉笛,笑笑不语。 云七夕说道,“其实我是想给她一个surprise。” “什么?” “惊喜!” 在云七夕日复一日的治疗下,陆婵音的眼睛很快有了好的迹象,可以渐渐看见亮光了。 但是她成日郁郁寡欢,手里总是紧紧握着一对耳坠。 她是什么心思,云七夕自然清楚,但她就是不说破。 一个月后,她竟然能看见了,并且很快从视线模糊慢慢地转为清晰。 “谢皇后娘娘。”陆婵音惊喜地跪下。 陆崇安激动不已地跪了地,“谢皇后娘娘治好了小女的眼睛。” 云七夕点点头,“起来吧,治好婵音的眼睛对本宫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待你眼睛好了,和亲去北狄,就是对大燕,对本宫最好的回报了。” 提到和亲,陆婵音眼眸暗垂,恢复眼睛的喜悦一飞而散。 “本宫和皇上都已经商量过了,此去北狄路途遥远,就让你们在大燕行了成婚之礼,再择日去北狄吧。” 选定了良辰吉日,陆婵音出嫁的日子很快到了。 她穿上了大红的嫁衣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模样,这会儿再见,就已经是穿上嫁衣了。只是,这嫁衣却不是为喜欢的那个人而穿,若是无夜知道她就要嫁给别人,他会有一丝地难过和心痛吗? 她在喜娘的搀扶下坐进花轿里,一路吹吹打打,她心中难安。 她没见过这北狄王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把她迎娶到哪里。 只知道她最后坐进了红烛高照的洞房。 外面似是非常热闹,可她却紧张到不行,她已非完璧,若是北狄王知道了,会不会引起两国的干戈?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洞房的门开了,有脚步声缓慢地走了进来。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婵音只觉得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 突然,她从床边站了起来。 正文 第457章 大闹洞房 从红盖头下,她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双皂靴,想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北狄王,一国之君,她就紧张到手心冒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王恕罪!” 无夜望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纤瘦女子,听着她颤危危的声音,有些心疼,可是依照云七夕的交代,他还不能马上说出实情。 于是他慢慢地在铺了大红桌布的桌子边坐下来,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何罪之有?” 陆婵音一愣,隐约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要把实情说出来了,也许她主动招认比北狄王自己发现要好得多。 她紧紧低着头,还好隔着一层红盖头,让她可以少一些紧张。 “大王,婵音已非清白之身,婵音的人和心都已经给了另一个人。” 艰难地说出真相,她只觉紧张得里衣都湿透了,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他的大发雷霆,可是没有,迟迟她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空气里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陆婵音狠狠闭眼,忙道,“请大王赐婵音一死。” 无夜抿着笑,端起桌上的洒壶,缓缓将两杯酒倒满,淡淡地道,“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他到底有多深的感情?若是足够说服我,我就可以不追究,否则,我北狄也绝对不是好任人欺负的。” 这话严重了,但是却也是在给她机会,陆婵音哪里还敢有所隐瞒,赶紧理了理思绪,缓缓道来,“回大王,七年前,我有一次在途上不小心遇到了马贼,幸得一位公子出手相救,他风度翩翩,武功也不凡,那一次,我便倾心于他,之后,我有幸在京城见到他,便一直默默关注他,但一直未曾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前些日子,机缘巧合下,也许是一种天意,我,我成了他的人。” 提到这些,陆婵音还是心中羞涩,但也是甜蜜的,只是不知这位北狄王听后作何感想,想必是愤怒的,他愤怒起来会怎样呢? 陆婵音又道,“还请大王恕罪,我也不知道大王为何会看中婵音,婵音深觉自己已经配不上大王,还请大王休了我,以免辱了大王的名声。” 一抹温柔的笑容在无夜的唇角荡开来,他起身扶着她重新坐回床边。 “我不怪你。”他温和地道。 不怪她?陆婵音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儿。 他不怪当然好,但是不怪表示他不会休了她,可是她不愿再把自己交给别的男子,她觉得她不能。她不知道这位君王为何心胸如此之大,竟然能够容忍这种事情。 正想着,一根喜秤已经伸了过来,缓缓挑起了她的喜帕。 喜帕已经被揭开,她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直到一根手指伸过来,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她才被迫抬起头来。 当终于迎上对方的目光,她呆住了。 “无夜公子?怎么,怎么是你?”她觉得她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无夜扶起她,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是皇后娘娘一定要让我这样做,我只能遵旨,你知道的,皇后虽是你们大燕的皇后,可她也是我们北狄的公主,我只能由着她。” 陆婵音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是,可是北狄王又是怎么回事?” 无夜淡淡一笑,“这件事皇后娘娘没有骗你,确实是将你许给北狄王。” 陆婵音回味着他的话,缓缓瞪大眼睛,“所以你就是北狄王?” 无夜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对不起,勿怪。” 陆婵音此刻形容不了自己的心情,简直是大起大落,她完全没想到无夜就是北狄王。 接受了现实以后,这会儿幸福的笑容爬上了她的脸,“不怪,皇后娘娘治好了我的眼睛,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是我之幸,我感谢皇后娘娘的安排。” 无夜拿起桌上的两杯酒,递给她一杯,两人深情相对,喝了交杯酒。 此次洞-房,对陆婵音来说,本是犹如走进地狱,转眼间,却又变成了天堂,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无夜,我是在做梦吗?” 无夜轻轻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凝视着她,“不是,这不是梦!” 说完,他缓缓低头,陆婵音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顿时心跳加快。 突然,门外传来了扑哧一声笑,紧接着笑声更大,听起来不止一个人,像是有好些人。 原本就要贴在一起的两个同时一怔,陆婵音脸蛋顿时绯红,无夜也是好不尴尬。 “大家都散了吧,不准再闹了啊。”云七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里面的两个人当然不会知道,她一边说一边还在透着门的缝隙往里瞅。 那俏皮的性子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妈,更没有一国之母该的的端庄。 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都觉得,这才是当今的皇后,要是哪一日,皇后不这样了,反倒大家都不习惯了。 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往里挤,争先恐后地想看,尤其以石小六为先。 云七夕见原本要吻上的两个人停下了,觉得她们要是一直在外面,肯定他们也没办法好好洞-房,心里权衡了一下,一咬牙,把后面挤上来的人统统赶出几步。 “好了,今天这里到此为止,他们已经被我折腾够了,就不要闹了,给他们私人空间吧。” 说到这里,她狡黠地眨眨眼,“要是大家还没闹够,我们换个地方?” 大家顿时一阵欢呼!以云七夕为首,出了沉香阁,朝着另一个同样办着喜庆的府邸而去。 对,今天是双喜临门。 被封为勇武候的戈风,也是在今天,迎娶婉兮入门。 婉兮和无夜主仆二人,同一天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嫁了一个去北狄,又从北狄娶了一个回来,哈哈,不亏。 到了戈风的新府邸,大家正喝得热闹呢,单连城也在。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贴身侍卫成婚,他自然是给足了面子,亲自出席。 这些上阵会打仗的兄弟们,下阵喝酒也是海量,这会儿戈风已经被灌得红了脸。 看到云七夕领着一群人突然出现,大家倒是感到十分意外。 戈风赶紧出来,要行礼,云七夕抬手。 “免了吧,今天你是新郎倌儿,请兄弟们喝个痛快就好。” 云七夕一高兴起来,就是个男人性子,什么身份都全抛到脑后去了,看着这一个个万年单身汉都脱单了,她比自己结婚还要开心。 石小六他们拉着戈风也一气儿地敬酒,戈风是个实诚的性子,想着今天是自己成婚大家才这么开心,才给面子来敬酒,所以也就来者不拒,一轮酒下来,他的眼睛里都染上了醉意。 单连城由着云七夕闹,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云七夕瞧着火候也差不多了,拿筷子敲了敲碗提醒大家。 “我说,你们刚才不是说要闹洞-房吗?赶紧的呀。” 大家轰地站起来,推着已经有些醉意的戈风往洞-房去,戈风上阵打过仗,流过血,从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都没有怕过,可是结婚他是第一次,面对大家的这种热情,他却是有点心慌。 新房的门被推开,大家一轰而入。 安安静静顶着盖头坐在床边的婉兮明显是一惊,完全搞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她毕竟不比其他的弱女子,遇事要冷静些,这会儿正要掀开盖头。 “等一下!”云七夕叫了一声,婉兮掀盖头的姿势就收住了。 云七夕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让开,她如一个主持大局的人,缓步走进去。 “新婚之夜,新娘子的盖头当然是让新郎来揭开了,可不能自己揭开,这不合规矩啊,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就是,不合规矩啊。”大家都跟着附和。 听云七夕和大家这么一说,婉兮也就坐着不动了,可她仿佛预料到今晚这一关难过,这会儿双手紧紧捏着身上的喜服,竟是特别紧张。 “还是侯爷来掀吧,喜秤在这儿呢。”石小六把喜称递到了戈风的手里。 戈风接过喜称,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一步步走近新娘,压着内心激动,将喜称伸到盖头下,缓缓将盖头挑了起来,看到婉兮的那一刻,他竟是愣住了。 从前的婉兮从来不施脂粉,今日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珠环翠绕,淡扫粉黛,轻点朱唇。 平日时,婉兮素颜的样子他已是爱极,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女子,更可以用美-艳二字来形容。 “婉兮,你真美!”戈风瞧着瞧着,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大家哄然一笑,戈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脱口而出了。 婉兮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心想这呆子真是开了窍了,不过这话被这么多人听见,还是让她羞窘不已。 “闹洞-房,闹洞-房!”大家起哄了。 婉兮一听闹洞-房,心里一咯噔,洞-房不是两个人的事吗?怎么还要闹?他们会怎么闹?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闹,但她知道云七夕一向鬼点子多,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文 第458章 想你很久了 戈风这会儿已有一些醉意,听大家一遍遍喊,知道这一劫是逃不过,只能对大家抱拳道,“希望大家手下留情。” 云七夕走上前,把婉兮从床上拉起来,目光在二人脸上游来游去,笑道,“你们也别紧张,闹洞房嘛,无非是大家开心,不会过于难为你们的,放心,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要过分欺负你们,我也不会答应啊。” 听着她的话,婉兮和戈风都暗暗松了口气,却看到云七夕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摸了一颗枣子过来。 “来,第一个节目,戈风,让你吃个枣。” 戈风一听,神色稍缓,心想这一关不难。 围观群众一点儿也不满意,实在太没挑战性了。 戈风正要伸手接过云七夕手里的枣子,她却将手一收。 “等等,我还没说规矩呢。” 吃个枣还有什么规矩? 而婉兮一听云七夕说规矩,心头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云七夕将枣递到婉兮嘴边,“婉兮,咬着。” 婉兮听话地张嘴咬着,云七夕指着婉兮嘴里那颗枣。 “吃吧。” 婉兮脸一红,下意识将那颗枣子给吃了进去。 云七夕笑看着婉兮,“婉兮,你饿了是吧?饿了就多吃几个,吃了我们再玩。” 婉兮含着红枣,苦着脸,看着戈风,明白过来这规矩的戈风也是苦着一张脸。 婉兮嘴里的枣子半天吃不完,云七夕抄着手站在一边。 “慢慢来,我们不急,反正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耽误的可不是我们。” 磨蹭着,婉兮终于把那颗枣吃了,吐了核出来,知道这一关逃不过,当云七夕再递枣子过来的时候,她只好乖乖地含着不动。 “快,吃枣啊!”石小六笑着催促着。 戈风望着婉兮嘴里的那颗枣,她这会儿因为含着枣,是微微张着嘴的,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诱-惑,他心里倒是盼望着一亲芳泽,只是有这么多观众,他就算是大男人也会不好意思。 婉兮脸颊也红了,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那啥了。 可是皇后娘娘带领大家来闹洞房,他们好像也不敢不从。 石小六突然从后面推了戈风一把,戈风一下子朝婉兮扑过去,抱住她才站定。 “吃枣,吃枣!”在石小六的带领下,大家又开始起哄了。 戈风知道这一关逃不过,眼睛瞧着婉兮嘴里的那只枣,深吸了口气,终于缓缓低下头去。 为了方便她吃,婉兮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起来倒是有点儿主动送吻的意思,瞧得戈风的心呯呯直跳。心中好似有什么力量在推使着他,一低头就咬住了那颗枣。此时,两人一人咬住一半枣子,两片嘴唇史隔着极度微小的一段距离,但已足已令两个脸-热心跳。 谁成想石小六使坏地又往戈风背后一推,戈风再次往前一扑,婉兮被撞得往后一倒,戈风搂住她的同时,两片嘴唇也彻彻底底地吻上了。 大家拍着手,哄笑起来。 只不过两秒,婉兮就红着脸松开嘴,那颗枣子到了戈风的嘴里。 云七夕拍拍手,“好啊,这一关算是过了啊,再来下一关。” 一听还有下一关,两个新人顿时苦着脸,其他人却是觉得兴奋又刺激。 “下一关是什么,知道你鬼点子多,赶紧说。”石小六乐呵起来都忘了身份,看到云七夕瞪过来,才呵呵笑道。 “错了,我错了,就是想知道下一关是什么。” 云七夕倒没与他计较,因为她想到下一关,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看她笑得那么贼,戈风和婉兮就更是心慌了,其他人则更加期待。 “刚才新郎吃了枣,为了公平,新娘也应该要吃对不对?但是,不是像刚才那样吃。” 她把刚才摘掉的盖头拿过来,蒙着婉兮的眼睛。 “得蒙着眼睛吃,我们会把枣子挂在戈风的身上,你不能用手,只有用嘴去找,然后把所有的枣子都找到,吃下去。” 被蒙住眼睛,反剪着绑着手的婉兮苦叫,“皇后娘娘。” 云七夕笑得无辜,“你看我,都没舍得整你们,竟给你们吃的了。” 这一关的游戏听起来比刚才那个还刺激,大家更是兴奋。 云七夕安排他们把枣子用绳子栓起来,挂在戈风的身上,位置她都有细心安排。 戈风也被绑住了手,看着一颗颗枣被挂在自己身上,他本觉得没有什么,可是看到其中一颗挂在了他的关键部位,他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挂枣完毕,大家在兴奋中也体会了这位皇后娘娘究竟有多损了。 云七夕扶着婉兮走近戈风,笑道,“开始吧,总共八颗,必须全部找到哦,要是婉兮找不到枣子的位置呢,戈风可以开口指挥方向,但是不能用手帮忙,为了避免作弊,他的手也是绑着的。” 婉兮知道,这一关不过,云七夕是不会放过她了,想着今日已经与戈风拜了堂,他也是她的夫君了,索性也就豁出去了,在戈风的身上用嘴搜了起来。 戈风指挥着,“往左一点,往下一点……” 两人倒是配合得默契十足,不一会儿,婉兮就吃到了好几颗。 “八颗枣,可得挨个吃完哦。”云七夕又提醒。 婉兮默默数着自己吃到的枣子,可还有一颗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一开始戈风还指挥得挺好的,这会儿竟然也不吭声了。 婉兮越找越心急,甚至把他背上都找过了,又回到他的前面来。 其他人也不吭声,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下面一点。”戈风终于忍不住开口。 婉兮往下了一点。 “再往下一点。” “往下。” “下。” 婉兮慢慢蹲下去,心里却打满了问号。 这颗枣子到底挂在多么诡异的地方? 在戈风的一路指挥下,婉兮的鼻尖总算是碰上了,而她此刻也已经是跪在了地上。 根据这个高度,她也大概猜到这枣是在什么位置了,一时间羞得一整脸都通红。 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得把这颗枣子吃掉他们才能放过他们。 她慢慢地将脸凑近,戈风感觉到某个部位热-气的接近,顿时有一股酥-麻的感觉猛地从小腹窜了上来。 婉兮好不容易摸索到枣子的位置,正准备把控着位置,轻轻含下去,力求不碰到他。 可是当她正要含的时候,枣子却因为突然被撑起而偏了些位置。 此时戈风心中的尴尬用任何言辞都无法形容了。 尤其是他低着头,看着婉兮微张着嘴接近他的关键部位,那感觉简直让他要疯了。 而其他几看好戏的也是兴奋地紧紧盯着那里,就等着婉兮一口下去。 枣子的位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婉兮只能不停地拿嘴摸索着,期间她柔软的嘴唇难免擦过戈风的某些部位,戈风顿时觉得体内如有火烧。 “左边一点。”为了停止这种折磨,他再次当起了指挥,只是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变了。 婉兮终于含住了枣子,忙地站了起来,脸已经要红得滴血了似的。 云七夕笑着走过去,解开了绑住婉兮的眼睛和手。 石小六也去解了戈风,又兴奋地问,“娘娘,下一关是什么?” 大家都被云七夕的整人招术给勾起了兴致。 “下一关?”云七夕瞅着两个新人,狡黠地眨眨眼,似在仔细地思考。 戈风连忙抱拳,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云七夕懂了他的意思,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闹得差不多就得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没看见戈风都等不及了么?” 这话让两个新人又是一阵难为情。 其他人还没闹够,却都被云七夕给轰了出去。 房门终于被关上,洞房里安静了下来。 跳跃的烛火下,两人四目相对,戈风的眸子,先前被婉兮寻枣子挑起的火还没灭,婉兮这会儿也是被他瞧得脸红心跳。 戈风缓步走近她,因着一股原始谷欠望的驱使,又因为喝了不少酒,他倒是胆子大了许多。 抬起婉兮的下巴,此时的婉兮不再似平日里那般地凶,她此刻含羞带怯,红唇微张,瞧在戈风眼里,又是别样的诱-惑,小腹早已窜起的火苗更是无法扑灭,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她。 两个早已情根深种,却因着皇后的离开,主子日日寡欢,他们也就始终未能得尝幸福。 如今皇后回来了,才亲自主持了这件事,五年了,不过一切好像都不太晚。 /~.*?@++ 他们彼此有对方,也明白对方的心是自己的,等太久,也不算晚。 一个冗长的吻后,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戈风抱起她,走到床前,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伸手取下她头上的那些繁琐,让她的发丝垂下,再一一解去她的盘扣,一件件褪去。 纱帐放下,戈风缓缓向她压下,借着半分酒意,动情地说。 “婉兮,其实,我想你很久了。” 婉兮自然是明白的,两人早已过了正常男女成婚的年龄,却孤身等到现在,自是不易。 “我知道。”她眼眸羞-涩地低垂,温声说。 戈风瞧她今夜这般温顺,更是难-耐心中之火,一个更加急-切的吻再次压了下来。 正文 第459章 勇猛不减当年 很快,喜帐里被翻红浪,两人终是身心交融,再也没有距离。 话说云七夕他们离开洞-房以后,一个个都因为刚才那场闹洞房兴奋得不行,石小六提出要不醉不归,大家也就坐下来继续喝酒了。 单连城还在,他在等她,不过看她兴致正好,索性也就坐过来陪她。 “七夕,喝多了,你可受得住?” 云七夕朝他笑,“没关系,其实我酒量还是不错的,你放心吧,我高兴。” 皇上和皇后如平常夫妻一般的相处模式,大家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大家喝了酒,就算单连城在场,他们好像也能放得开了,主要是觉得有皇后娘娘撑腰,皇后是个爱玩的,只要皇后不说什么,皇上肯定不会说什么。 喝了一阵酒,大家就都喝了个七荤八素。 云七夕点着他们,总结陈词。 “我看看,今天我就解决了四个人的单身问题,而且还都是大龄剩男剩女,简直太有成就感了。” “皇后娘娘,你倒是给我也解决解决啊,把我给遗忘了是吧?”石小六喝酒壮了胆,这会儿也把怨气吐了出来。 云七夕笑了笑,“放心,不会把你遗忘了,这不是没看到合适的吗?你等着,我给你特色一个好的。” 喝了一会儿酒,大家各自散了。 云七夕是被单连城扶上马车的,虽然后来单连城也陪着喝了一些,可他毕竟是男人,酒量也好得多,喝那点儿酒自然不算什么。 小路子驱着马车缓缓往皇宫走,两边两个侍卫紧跟着。 “连城,我今天好开心啊。”云七夕搂着单连城的脖子,这会儿完全是一副已经醉了酒的样子。 单连城宠溺地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脸。 “七夕,你开心就好,我就喜欢看到你开心。” “你开不开心?”她捧着他的脸,虽然她醉了,又加了马车里很黑,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轮廓在她心里,即便她醉了也不会忘。 “我开心,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单连城说。 云七夕靠着他的肩,傻笑了两声,一会儿又傻笑两声。 单连城瞧着她这般,也不由跟着笑了出来。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陆姑娘真相?” 单连城点头,“嗯,七夕想告诉我为什么了?” 云七夕笑道,“因为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知道珍惜的,只有有所经历,只有得来不易,才会珍惜,你说呢?” 单连城有所感触,喉结一滑,“是,七夕,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你的,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了,别再考验我,我会珍惜你,一辈子珍惜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女人,也是我唯一在意的,不会再有别人。” 云七夕听着他的动情话,心里好似被满满的幸福给填满了,她更紧地攀着他的脖子。 “连城,我爱你!” 单连城心跳如鼓,低头瞅着怀中的人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 “七夕,我也爱你!唯爱你!” “连城,你还记得起我们成婚那一天吗?”云七夕突然笑问。 她的问题仿佛让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回忆。 “记得!已经是七年了。”单连城说。 云七夕笑,“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长,就好像还在昨天似的。那一天,我坐错了花轿,还好我聪明,还好没有嫁错郎。” “若是错了,七夕又会怎样?”单连城问。 云七夕想了想,笑道,“若是错了,我就跑出来,跑到晋王府来找你,跑到你的洞-房里来,把不该在你洞-房里出现的女人赶出去,哈哈。” 这想像的一幕,就让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如果我这样做了,你会不会生气?又会不会接受已经跟别人拜过堂的我?” “会。”单连城答得又快又肯定。 “只要你愿意来,我就愿意等你,除了你,我不会接受其他任何女子。” “那假如你到洞-房的时候发现人错了,你还会跟她洞-房吗?”云七夕又追问。 单连城笑道,“不会等到洞-房,我已经发现不是你了,我都不会跟她拜堂,又怎么会跟她洞-房?” 云七夕仰起小脸儿来,奖赏似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还是你聪明,不过我也不差啊,还没下花轿我就已经发觉不对了,所以我也逃了出来。” 单连城点头承认,“是,我的七夕一直都是聪明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可是你洞房花烛夜竟然都没碰我呢,你看着我一个大美女,竟然都能忍得住不碰?”云七夕想起这事儿还忍不住吐槽。 单连城笑道,“其实我很想碰你,我也忍得极是辛苦。” “为什么要忍?” 单连城迟疑了一下,诚实答道,“因为没有自信,我怕你的心里没有我,只有玉扳指。” 说完他又扶她坐直,深深地看着她。 “不过夫人对我洞房花烛夜没行使夫君的权力好像颇有怨言?那么如今补上如何?” 云七夕哈哈一笑,“早就补上了好吗?动了歪心思就明说嘛。” 单连城搂紧她,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下,依然看得出她的脸红扑扑的,顿时心里一荡。 “今晚不一样,今天好事成双,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咱们也沾沾喜气如何?” 云七夕眨巴着眼,本想假意推拒一下,可是因为醉意,反应也不灵光了,他这么一吻下来,她就情不自禁地从了。 对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每一次都可以新鲜得如同洞-房花烛夜。 马车已经在皇宫里停了下来,小路子却没吭声,也识趣地没开马车门,因为在行车的过程中,他就早已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隐隐传出来,知道两人在做什么。 早已被剥离的云七夕躺在软榻上,单连城爱-抚,进-出,把心中的爱都转化成了力量和柔情。 “连城依然勇猛不减当年啊!”云七夕喘着气又笑着调侃他。 单连城听见她这话,像是被鼓励,于是更加卖力。 “在七夕面前,我自是要勇往直前。” 云七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她就被他逼出一连串破碎的呻-吟。 她醉了,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似的,声音没有半分克制,而她的声音无疑是对他是大的鼓励。 他不怕被人听见,只要七夕开心,在哪里,都可以。 有几个巡逻的侍卫路过,听见马车里的声音就好奇的看了过来,当然,他们一听也知道是什么声音,只是好奇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 早已避嫌站在远处的小路子看见他们驻足停留,赶紧小声驱赶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离开,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见小路子,大家自然也就明白马车里的人是谁了,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马车内欢-爱过后,云七夕像是累了,竟然在他的怀里就睡着了。 单连城生怕她会着凉,就用衣服裹着她,将她抱出马车,抱回了承乾宫,亲手给她脱掉鞋子,自己也钻进去,搂着她,给彼此盖好被子。 于他而言,其实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夜里能与她共枕,睁眼能看见她,就是最大的幸福。 …… 这一日,天气炎热,云七夕在花园的凉亭里练字,这凉亭有大树遮荫,倒是很凉爽。 云七夕正练得投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笑声,笑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奔跑的声音。 云七夕皱眉抬起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朝着这边奔过来,她的后面跟着好几个侍卫,却都没有抓住她,抓住又被她给挣脱了。 “参见皇后娘娘。”那几个侍卫见到云七夕,齐声行礼。 那疯子般的女人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就在凉亭几步外,双手扒开那不知道有多久没洗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还是清晰的。 “是你,果然是你,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他们都说你回来了,我就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你是妖怪吗?死了还能活过来?” 听她这番话,云七夕仔细看她,这才隐约认出来了,是曾经被封了妃的陈湘。 她听婉兮说过,自凤仪宫那场大火以后,她被打入了冷宫,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单聪的母亲曾经也呆过冷宫,都不至于把自已搞成这副德性,她却把自己弄得像个乞丐,恐怕完全就是自暴自弃造成的。 而且,云七夕都已经回来大半年了,她才疯了似的跑来求证,这反应不是一般地忙啊。 “放肆,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其中一个侍卫长喝道。 云七夕搁下笔,朝前走近了几步,看着她。 “谁说我死了?你做梦的吧?这个梦做了这么久还没醒?” 陈湘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头发瞪着她,明显太过瘦弱的身材此刻瑟瑟发抖,仇视地瞪了一会儿,她突然又大笑了起来。 “走了四年,带着肚子回来,生的孩子竟然说是皇上,这简直就是笑话,还说你一直不曾离开,笑话,不曾离开当初皇上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也太逼真了吧?” 云七夕半点也没有被她激怒,反而抄起手,拿看笑话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不服是吧?可是由得你不服吗?你不觉得你这么冲出来,像个乞丐一样站在我面前,完全是在表演丑剧吗?” 陈湘气得直抖,突然疯了似地朝云七夕冲来,双手试图去掐她的脖子。 正文 第460章 他还是会牵挂的 云七夕眸色冷静地盯着她,手指上那只锋利的戒指已经做好准备,可还未等她近身,陈湘就被一只大掌给甩了出去。 她人撞在了凉亭的梁柱上,如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 单连城几步走到云七夕身前,忙地将她上下查看,关切地问,“七夕,你没事吧?” 云七夕回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瞧着从梁柱上慢慢滑下去的那个褴褛的身影,冷哼一声,“还不至于随便一个疯婆子就能把我怎么样。” 陈湘滑坐在地,梁柱上留下一条血迹,她缓慢地回过头,额头上的头发被一大片血糊在一起。 她凄凉地看看单连城,又看看云七夕,终是惨兮兮地笑了起来。 “云七夕,你是个妖怪,走了那么久,大着肚子回来,皇上还依然这么宠你,一点儿都不怀疑你,你到底对皇上施了什么妖法?” 云七夕清冷地看着她,冷笑,“对,我就是施了妖法,所以即便我不在,你用尽心机也没有办法得到他的心,不服你也来,咱们来斗法?” 陈湘抓紧自己破烂的裤腿,急得身体发抖,“我不服,我就是不服,你个妖怪。”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也顾不得单连城也在,突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冲过去。 她要杀了她,杀了这个一直占据着单连城的心的妖怪! 单连城抬腿一脚将她直接踢到了凉亭外,一手搂着云七夕,盯着凉亭外躺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冷冷道,“陈氏当初纵火被打入冷宫,如今已过五年,却仍是不知悔改,企图对皇后不利,如此心肠歹毒之妇人,朕实难容忍,今赐白绫一条,自行了断。” 躺在地上的陈湘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慢慢艰难地爬起来,一步步往凉亭内爬来,眼睛只是眷恋地盯着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皇上,臣妾错了,你不能这样对待臣妾,臣妾是爱你的啊,臣妾只是因为爱你啊!” “拉下去!”单连城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在一旁待命的几个侍卫齐声应是,将半个身子已经入了凉亭的人拖住,驾着她的双臂,一路拖行着远离。 “哈哈哈哈,皇上,皇上,你眼瞎了吗?臣妾才是真的爱你的啊,云七夕她不过是个妖女,皇上……” 陈湘又哭又笑,凄声喊叫的声音越来越远。 凉亭里,单连城握住云七夕的手,温声说,“七夕,你受委屈了。” 云七夕望着他,扬起淡淡的微笑,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委屈是不会的,谁能让我受委屈?只有你。” 单连城轻轻搂着她,吻着她额前的头发,“七夕,不会,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 已是入夏,单恒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三个月。 这一夜却突然发起了高烧,云七夕彻底未眠地守候着他,给他喂药,给他擦身,才让他的温度缓解了下来。 虽然降下来了,可太后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说单恒未去祈福,所以未得天神保佑。 提到祈福,云七夕的心里是有阴影的,她记得铃兰一岁的时候,她带着她去祈福,也是在这一天,张沁雪被韦青青害得坠崖丧了命,这是特别灰暗的一天。 但是,她也觉得太后说的有道理,她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些违心的东西了,尤其是对在意的人,她是宁愿相信这世上有神的存在的,希望这些神真的可以保佑他们。 这一天,云七夕带着单恒去了南华寺,只有戈风和婉兮作陪,并没有很大的动静。 低调一点,或许就安全一点。 自回来以后,她没有来过南华寺,想见,又很怕见。 这一次,当她抱着单恒在禅房里等待,终于等到单景炎出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怕见的理由。 当他清瘦的身影出现的她眼前的那一刻,她的眼眶就湿了。 他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双手合十,手指捻动着佛珠,平静得就好像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景炎,你还好吗?”云七夕忍不住问。 单景炎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喃喃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不争,不念,不求,不盼,方得一方净土,一个女字和一个子字,组成一个好字,施主已成就一个好字,以后定能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单景炎头无寸发,穿着僧服,却依然难掩他五官的俊朗,他还是他。 可他用这样陌生的口气与自己说话,云七夕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想当初,铃兰来祈福的时候,他也曾陪着一同来的,如今,他就长久此处了。 可是,这是他的选择,人的一生很长,变故总是突如其来,变故横生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即便旁人惋惜,也只有惋惜罢了。 原本也只是想来看看他,见他还安好,也就安心了。 看着他起身离去的背影,云七夕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久久地不曾散去。 她离开南华寺的时候,有一个小沙弥追了出来,将一个锦盒交到云七夕手里。 “施主,这是戒痴让我代为转交的。” 云七夕将单恒交给婉兮抱着,打开来看,是一个玉佛。 小沙弥说,“这是开过光的,可保小施主岁岁平安。” 云七夕小心地收好锦盒,扭头看着大殿内那座金光闪闪的佛像,终是欣慰地展开了笑颜。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忘却,他还是会牵挂的。 …… 转眼又是七夕节,是云七夕和铃兰的生日,铃兰已经五岁了。 而今年云七夕的生辰,单连城原本是想好好操办的,毕竟,他都有好几年没有陪她好好过生日了。可云七夕拒绝了,一方面,她觉得这样有点铺张,而且,她觉得过生日是自己的事情,大操大办反而太累。 单连城由着她,她说不办就不办,在云七夕的要求下,他们决定和几个最亲密的朋友一起过这个生日,地点选在七夕号。 当日,除了七夕号的小伙伴儿们,还有无夜,陆婵音,戈风婉兮这两对新婚燕尔,云冲,单宝珠,单聪和阿善也来了。云七夕还特意请来了岚琪和老洪。 记得几年前的某一个除夕前夜,他们也曾如此热闹地在七夕号上聚过。 当夜单连城曾问她,权利与安稳她怎么选?她当时是觉得他有些不对,可是并没有深想,没想到很快,这个问题就真的摆在他们面前了。 而如今,天下太平,他们经历了分分和和,终是有"qing ren"终成眷属。 这个夜晚与那一晚的热闹又有些不同,今天多了不少孩子,看着孩子在他们之间跑来跑去,又添了不少趣味。 “皇后娘娘,你把我遗忘了是吧?说好的给我做媒呢?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的,我能好过吗?今天这场面是戳我心啊。” 石小六喝了个半醉的时候,就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云七夕看了一圈儿,的确,好像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石小六一个人还是单身,这虐狗确实虐得太狠了一点。 云七夕哈哈笑着,“石小六,我没忘,你难道不知道吗?好的总是留在最后面的,你相信我,我这么掐指一算,你的缘分估计不远了。” 石小六撇她一眼,“还掐指一算?当自己是半仙呢?” 云七夕笑了,“也许我会比半仙还灵呢。” 这个生日,是云七夕过得最开心最圆满的一个生日,不仅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还有这么多亲朋好友的祝福,最关键的是,她长一岁,铃兰也长了一岁,如今,她儿女双全了,正如单景炎所说,她成就了一个好字。 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各自乘着马车回家,云七夕在马车上教单连城唱生日歌。 单连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简单又奇怪的歌,但云七夕缠着非要让他唱,他怕不唱惹得她不高兴,只好学着他唱。 云七夕从没听见单连城开过嗓,这是第一次,不难听,但他唱得特别地忐忑,引得云七夕哈哈大笑。 单连城有些难为情,“七夕,我都说了我不唱了,我知道唱得难听。” 云七夕捧着他的脸,就在他的脸上一顿猛亲。 “唱得好,非常好,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生日歌。连城,今年你学会了,以后每年你都给我唱,好不好?” 单连城见她如此开心,心里一暖,声音也低哑了起来。 “好”字一落下,他就噙上了她的唇。 马车里,又是一室的旖旎温情。 一对对都离开了七夕号,唯一孤身一人走的是石小六。 他今天多喝了一点儿,走路有些偏偏倒倒地,一路上还借着酒劲儿唱起了小调。 他记得从前行军的时候,他和那些兄弟们经常一起唱的,如今那些兄弟们一个个的都有了家室,就他一个人还单着。 忆起那一次辎重营上前线,云七夕混进他们的小分队,一路上,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这个小小个子的小七也慢慢地让他刮目相看。 那一次,他中了毒,幸得她相救,睡在板车上,她也叫他唱过一段。 “哥哥我离家整三年,娘子她在家泪涟涟……” 想想也是可笑,这首歌他唱了很多年,然而他却没有一个娘子在家泪涟涟。 走了一路,唱了一路,他越唱越响亮,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这会儿已是深夜,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大多的百姓都已经入睡了,所以他这么一嚎,倒引来了不少人的骂声。 “哪儿来的疯子,三更半夜的,唱什么唱?” 石小门只当没有听见,继续一边走一边唱,好像这些骂声完全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路上行人很少,所以当一个乞丐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倒是注意到了,心想,乞丐也是很可怜的,这么晚了,还找不着可以睡觉的窝。 不知是乞丐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喝得太多了,挺宽的一条路,两个人竟然撞上了。 正文 第461章 小七 但石小六并不是喝得不省人事,长期在外摸爬滚打,遇见这种情况,他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回头就朝着那乞丐追了过去。 那乞丐见他追了上来,更是拔腿就跑,他一跑,就更显得做贼心虚。 石小六虽然喝醉了,但毕竟是练家子,很快在一个巷子口也就把他抓住了。 “你跑,我让你跑,敢偷爷爷我,胆子不小啊。”他拧着这乞丐,气喘吁吁地问他。 “大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那乞丐拼命求饶。 石小六听他声音应该是年龄不大,而且认错也认得快,本也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钱袋,没想与他多追究,就慢慢地松了手。 谁知刚一松手,这乞丐竟然又撒腿就跑,关键是,钱袋还没还给他呢。 石小六咬咬牙,真是气到了,再次追了上去。 跑了这么一路,他的酒也醒了一半,乞丐七拐八拐,仗着自己对路线熟悉,倒是跑了好久没被追上,但是毕竟体力不如石小六,最终还是被他给追上了。 石小六这回气大了,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把他手里的钱袋夺过来。 “我让你跑,让你跑,偷了爷爷不说,竟然还敢骗爷爷?” 他说着直接惩罚式地往他胸口上这么一按,震住了。 他好像按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竟然是女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乞丐。 这下子这乞丐也不挣扎了,但也不求饶,就这么瞪着他,被摸了胸万般委屈的样子。 石小六慢慢地松了手,有些尴尬但他真心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偷我?” “要吃饭。”乞丐答得直白。 石小六看着夜色下脏兮兮的一张脸,可眼睛倒是漆亮,不由心中一动。 “饿了?” 乞丐不卑不亢地盯着他,“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石小六皱了下眉,“两天没吃饭了?” 他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抬头一看,看到前面有一个馄饨摊还没收摊,就带着她去那里吃了一碗馄饨。 乞丐大概真是饿极了,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馄饨还冒着热气,她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慢点儿,烫,饿这么狠?”石小六忙劝着她。 乞丐哪里听得进去,虽然很烫,但她很快就吃光了,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还想再来一碗?”石小六问她。 她诚实地点头,石小六也叫煮了一碗。 她一连吃了三碗,才终于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表示自己饱了。 见证了她吃的过程,石小六也相信她是真的饿极了才会来偷他的钱袋,也就不与她再追究了。 他正要走,那乞丐却拉住了她。 “干嘛?还没吃饱?”石小六想了想,索性把钱袋递给了她。 “拿去吧,不过我能救济你一时,不能救济你一世。” 谁知乞丐竟然没有接,看着石小六。 “大爷,你是一个好人,我要跟着你。” 石小六眼睛一瞪,转而又眯起眼,打量着她。 “你说什么?” 乞丐更肯定地重复,“我在京城乞讨这些天,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要跟着你,做牛做马都可以,只要大爷可以赏我一口饭吃。” 石小六没答应也没拒绝,但是他走一步那乞丐就跟一步,最后一路跟到了他的家。 “你真要跟着我?”石小六问她。 她重重点头,“是,我要跟着大爷,大爷给我饭吃,我就是大爷的人了。” 石小六觉得好笑,酒也早就醒了,倚在门边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摇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阿黑,可能因为我比较黑。” 石小六直皱眉头,“阿黑,这也太难听了吗?这哪里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他又想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既然执意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不过阿黑实在是太难听了,换一个。” 乞丐听他愿意收容她的,开心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那大爷赐我一个名字吧。” 石小六瞅着她,唇角缓缓解开,推门走进自已家的院子里,乞丐也赶紧跟了上来,还顺便关好了院子门。 “叫小七吧。”石小六的声音传来。 乞丐呆在原地,喃喃,“小七?” 过后又看着石小六走进屋里去的背影,绽开笑颜,“好,小七,就叫小七,从此以后我不叫阿黑了,我叫小七。” 得到了新名字,她像是特别开心似的,一路念叨着进去。 家里的丫环见到院子里站了一个乞丐,愣住了。 “你是谁?” 屋门突然又打开来,石小六倚在门口说道,“她叫小七,去,弄点儿热水,让她洗个澡,给她换身儿干净衣服吧。” 丫环虽然心中有疑问,却也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去了。 石小六躺在屋子里,把脚搁在桌子上,回想起今天晚上的发生的一切,都还觉得有点儿离奇。 他不但请了偷他的乞丐吃饭,还把她捡了回来。关键是,他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头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还有些疼,睡到日上三杆,他从床上爬起来。 门被推开,丫环端着脸盆进来了,拧了帕子送到他的面前,他还闭着眼睛扭动着脖子,好像昨天晚上睡落了枕。 “大人,洗脸了。” 石小六睁开眼,没接过帕子,却是愣住了。 “你……”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她从头扫到尾。 “大人,我是小七啊!”昨夜刚刚被赐了名字的小七倒是把这个名字代入得很好。 “你是小七?” 石小六这会儿的心情完全不能惊讶二字来形容,这哪里还是昨天那个脏兮兮的乞丐,这会儿的她虽然穿着普通的丫环衣服,却是极是干净整洁,尤其是这张脸,她根本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眼睛也是大大的,水灵得很,长得极是可人。 哪里黑了?竟然从前叫阿黑? “大人?”小七又将帕子递过去了一些。 石小六轻咳了一下,收回视线,赶紧接过帕子。 没想到街上随便捡了一下乞丐回家,竟然就是一个大美女? 服侍了石小六洗漱好,小七又上前来帮他穿衣服。 老实说,虽然他当了统领以后,家里有了丫环,但他还是习惯自己穿,从没有让丫环这样伺候过。 这会儿小七拿着衣服帮他穿,他竟然被点了穴似的,只在她的指挥下张着手,一动也不敢动。 小七帮他穿上衣服,走到他面前来帮他扣钮扣,石小六低着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小手在他的胸前,轻轻帮他把钮扣一颗颗系了起来,不知为何,身体竟然热了起来,心跳也快了。 穿好衣服,石小六尴尬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小七,以后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我习惯了自己来。” 小七端站水盆出去时回眸一笑,“大人,你也可以习惯小七的服侍。” 直到小七走了许久,石小六都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他真的很难把她跟昨天夜里那个偷他钱袋的乞丐联系在一起。 没人知道石小六的家里添了一个丫环,更没人知道这丫环的来历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而这个小七倒也本分,确实勤勤恳恳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甚至比从前那个丫环做得更好,而且她嘴也甜,瞧着从前那个丫环也是姐姐前姐姐后的,自己主动揽下了不少的活,倒也没让那丫环排挤她。 转眼间已是入冬。 两匹马儿从大燕京城出发,一路不快不慢地走在道路上。 “如风和闪电好久都没有赛马了,不如来赛一赛吧?”云七夕在马背上,朝着另一匹马上的单连城说。 单连城笑笑,“好是好,不过,我怕你冷。” 云七夕笑容灿烂,“不冷,我觉得难得出来一趟,特别开心,而且有你陪着,再冷的天我也觉得心里暖和。” “那好吧,那就让如风和闪电来比试一次吧。”单连城道。 很快,两匹马儿狂奔了起来,倒是不相上下。 “咦,你的如风老了吗?好像不如从前跑得快了啊。”云七夕调侃道。 单连城瞧着她披着白狐裘的灵动样子,满眼宠溺。 “不是,是你的闪电如今越发地能耐了。” 云七夕明知他是在让着自己,明知他说这话是在讨自己开心,可她就喜欢,喜欢被他这样宠着,让着,惯着。 走到半道上,竟然下起了雪了,他们放慢脚程,边走边玩,一场突然如其来的雪倒是没有阻拦他们的脚步,却反倒成了他们途中的景色。 走累了,他们就下马歇歇,甚至在雪地里打雪仗,云七夕总是耍赖,然后她就会接受到某人甜蜜的惩罚,比如,抱抱亲亲,甚至在雪地里打滚什么的。 他们真是太疯狂了,走出宫廷,远离京城,好像成了两个不再有任何牵绊的自由人,什么也不去想,天地间只有他们,他们甚至把一双儿女都暂时放下了。 “七夕,开心吗?”一路上,单连城不知道问过了多少回。 云七夕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回答,“开心,特别开心。” 他们穿过山川丘陵,才终于来到了一座墓园。 这座墓园也已被白雪覆盖了,四周白茫茫地一片,仿佛方圆几里,都只有这么一个墓园,外加不远处的一间木屋。 正文 第462章 能理解,所以原谅! 墓园里,一个女人正拿着扫帚在扫雪,这墓园里的雪应该是每天都有清扫,所以看起来并不厚。 大雪纷飞飘落,扫雪之人穿着浅红色布衣,挽着简单的发髻,肩膀上和头上落了不少雪,但她仍然在慢慢地扫,扫得特别仔细。 被大雪覆盖的大地一片静寂,只有此人拿着扫帚缓慢移动,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动静。 听见吱呀吱呀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她才缓慢抬起头来。 她住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从没有人会来,她好奇,这样的大雪天,谁会来这里呢? 当她看清来人时,顿时愣住了,她多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望了好一会儿,眼角终于憋出了晶莹的光。 她手中的扫帚落在雪地里,没有声响,她缓缓地弯下膝盖,跪在雪地里。 没有别人的那些参拜之词,只有一个跪地的动作。双唇抖动了半天,才终于只颤抖着吐了一个字。 “爷!” 单连城微愣,云七夕也是怔住了,这一个字仿佛同时勾起了他们的回忆。 好像有许久,都不曾有人再唤过一声爷了。这一声“爷”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起来吧!”单连城淡淡道。 青黎站了起来,没有伸手去拍裤腿上的雪,只垂首立在一边。 云七夕打量着她,几年,她似是消瘦了不少,也憔悴了,青春不再,更不复往日的心机和锐利。 单连城拿出带来的烛火和冥币点燃,立在幕前良久,盯着冥币慢慢地烧成灰烬,也融化了一滩的雪。 云七夕也走上前去拜了一拜。 无论如何,对于青黎的母亲,她还是心存感激的。若是没有她当年的无私保护,也不会有如今的单连城。 青黎瞧着这一幕却是眼眶红了,抹了抹眼角,不知何时离开的。 等他们拜完,青黎从那间小木屋里出来了,说道,“爷,天儿冷,进来喝杯热茶吧。” 单连城与云七夕对视一眼,牵着她的手,朝着小木屋走去。 木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破旧却还干净的小桌子上,倒着两杯热茶,还在热气腾腾地冒着气。 单连城站在桌前,端起了一杯。 “青黎有好些年没有给爷泡茶了,不知是否有手生?爷念在条件有限,切莫怪罪青黎。”青黎说话时含着淡淡的笑,眼睛里的红意却从未褪下。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却仿佛还把自己摆在那个位置,只是没有了从前的那份势在必得的锐利。 云七夕没过去,也没去试那杯茶里是否有毒。 单连城并非迟疑,就端起来抿了一口。 只是他的这份信任,青黎就感到一股酸涩猛地涌进了眼眶了。 她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憋着的除了感动,还有思念和悔恨。 喝完茶,单连城没多说一句话,转身看着云七夕。 “七夕,我们走吧。” 云七夕道,“我想跟青黎单独聊聊。” 单连城便未多问,提步走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女人,云七夕才慢慢地打量了这间小木屋,看到不大的床头,被子底下露出的那半张面具时,她的目光滞了一瞬。 “青黎,活着好吗?” 青黎微微一抖,又很快平静下来。 “是爷留了我这条命,让我多活了这些年,我的命是爷的。” 自回到她娘的墓地以后,单连城又特意派人来把墓地修整过,还盖了这间木屋。 “还有机会在这里陪伴我娘,可以跟我娘说说话,尽管她不会回答我,可我已经很满足。犯下的错,终究需要赎罪。爷让我活着,是给我赎罪的机会,我已别无所求,在此陪伴着我母亲,了此残生。” 这些年的孤寂确实消磨了她的锐利,经过几年的思考,她看透了很多,也领悟了很多。这大概就是她这几年的收获。 “腿……还时常疼吗?”云七夕淡淡地问。 青黎猛地抬头望向她,眼圈一瞬间憋得通红,又像是怕她看见,又赶紧低下头去,揪着自己有些破旧的衣服。 自单连城和云七夕来到这里,她在见面的那一刻有些惊讶,之后便把所有的情绪掩下。然而这一刻,云七夕用故人的口气问及她的腿,她的心还是被触动了。 “还好,只是雨天和这样的下雪天,有些难熬。”青黎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平静地说。 其实对于云七夕来说,青黎确实做了太多让她恨极的事情,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致她于死地,还烧了她苦心经营的七夕楼。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恨也在心里慢慢地淡了。 仔细想来,从前的那些你争我夺有什么意思?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也强求不来。 云七夕已经不太记得她做了些什么,倒总是想起单连城曾给她讲过的那段幼时关于青黎和她母亲的故事。 那段经历她不曾参与,却通过他的讲述还原了当时的惊心动魄。 所以,当千帆过尽,再回首,青黎的仇恨也都能让人理解了。 能理解,也就能原谅了! 人总是要懂得感恩的,尤其是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时,大多记得的都是曾经的那些温暖的东西,其他不好的,该忘记的也都忘记了。 云七夕问她要了纸笔,铺在小桌子上写字,写好之后递给她。 “这是治你的寒湿症的方子,你的这个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要平日里多注意保暖。” 青黎伸手接过,手有些颤抖,眼泪虽没有掉下来,可是眼睫却早已湿润了。 “谢皇后娘娘!”她声音发哑。 云七夕起身走出木屋,单连城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风雪中他身姿挺拔如松。 “皇后娘娘。”青黎轻唤了一声。 云七夕回过头,青黎说了句“请稍等”转身走回屋里,没过一会儿,她捧着什么出来了。 走近云七夕才看清,她手中是一方折叠整齐的刺绣。 “皇后娘娘,青黎闲来无事的时候,给你们绣了两幅刺绣,本以为没有机会送到你们手里的,如果皇后娘娘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 云七夕盯着她手中的刺绣,虽是折叠着,只露出其中一方,但仍可见其针脚细密,绣功不俗。 她伸手接过,轻轻扶摸着那上面的花纹,在青黎抬眸时朝她淡淡一笑,转身朝着单连城走去。 云七夕和单连城牵着马,漫步离去,没再回头。 青黎站在小木屋前,望着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他们的背影,一个披着黑色的裘衣,如雪地里的苍狼,一个着一身雪白,如一只在雪地里缓慢行走的灵狐。 虽是一黑一白,一高一低,却只是一个背影,就觉得万般相配。 瞧着瞧着,青黎的眼泪终是滑落了下来。 这些年,她虽是难熬,却一直等待,不是还想奢求什么,而是她希望能等到一句原谅。 他虽然依旧漠然,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但她知道,他已经原谅了她了。 他们走了一段停下来,单连城抬手,替她轻轻抚去她头上的雪花。 距离太远,青黎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但是她能想像得到,他的目光一定是温柔的,一定含着深情。这样的目光只有在他看到他眼前的那个女子时才会有。 她羡慕,可她已经不嫉妒了。 也许,他们天生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所以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也没能将他们分开。 当云七夕和单连城牵着马缓步走在官道上的时候,一辆黑漆大马车与他们错身而过。 云七夕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望着马车远去。 “七夕,你在看什么?”单连城问她。 云七夕回头,朝他灿然一笑,“连城,我们找个客栈住下来吧,我想,我们回京有伴儿了。” 走进县城,他们找了较好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偏远的小县城,从前隶属代国,自被大燕占领以后,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还是单连城登基以后,才着重关注到这些曾经被忽略的偏远地区,几年来,这些地方虽然赶不上京城的繁华富饶,但对当地的百姓来说,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百姓没办法决定江山由谁来坐,在他们的心中,单连城登基以后的一些政策于百姓有利,他在百姓心中就是好皇帝。 一路上走来人,他们也偶尔打听,百姓们多是对现状的满足,对当今皇帝的肯定。 当天夜里,单连城想着连日来奔波辛苦,本是想早些用完晚饭,让云七夕早些休息。 女人不比男人,他从前上阵打仗,什么恶劣的条件都经历过,虽然云七夕也不是那娇弱的女子,可是在他身边,他就是不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 云七夕却微微一笑,“不急,多准备几个菜,晚上有客人来。” 单连城眉宇轻蹙,“什么客人?” 云七夕却闭口不答,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县城,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锦袍男子,下得马车来,客栈的小二帮着他将马车牵至后院,男子缓步进得客栈内。 云七夕站在二楼,下巴指了指,“喏,人来了。” 正文 第463章 遥想当年 云七夕叫来了小二,低声吩咐了两句,小二便下去,恭敬地在锦袍男子面前说了两句什么。 他抬头朝着楼上一望,便看见了倚在栏杆处的单连城和云七夕二人,牵开唇角,抬步朝着楼上走来。 几人相见一笑,入得屋中,屋里的大桌子上早已备好了一桌子饭菜。 两个男人已经落座,云七夕关上房门,走过去时说道,“瑞王殿下这大冬天的,一个人赶路也不嫌寂寞,明知我们也是来这里,何不约了一道?” 单聪淡淡一笑,“这真的只是巧合,我可真不知你们会来这里。” 云七夕笑着觑他一眼,“得了,你本就是故意错开了我们。” 单聪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提起酒壶,将单连城和云七夕面前的酒杯斟满,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然后拾起酒杯。 “是我的错,为了赔罪,我先干为尽。” 喝完了第一杯酒,单聪又笑着说,“再说了,你们二人难得出来,我又怎好打扰了你们?” 云七夕笑,“不打扰,我和连城无论在哪里,在宫内还是宫外,我们都是二人世界,谁也打扰不了。” 单连城宠溺地看着她,给她盛了一碗热汤放在面前。 “七夕,你多喝点儿羊肉汤,身子会热和一点。” 吃了一会儿,看着满桌的酒菜,单聪像是陷入了深思,过了好一会儿,放下筷子。 “不知为何,我突然特别想念大白馒头的味道。” 这话一出,单连城的神色也微微有变,像是想起了什么。 云七夕在记忆的长河里搜寻,似乎忆起一段关于大白馒头的事情来。 那还是在阴霞山脚,与乌尔丹的一场战役,当时她与辎重营五小分队的成员一起混入敌营,最后不废一兵一卒成功将拿下了乌尔丹。 那时,单聪是乌尔丹的驸马,敌军非常重要的人物。 那一次,他们用诚心打动了阿古木,使得他签订了和平协议,因为阿善,他保下了阿朗,也就是单聪。 那一天,他们送乌尔丹的军队出关,在临别时,单聪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云七夕已经不记得他说过些什么了,大概是表达着一种不甘。 不过她倒是记得,当时单连城让戈风送了一袋大白馒头给单聪,单聪当时在看到大白馒头的那一刻,好像挺动容的。 “想吃馒头,这有什么难的?我去问问小二有没有。”云七夕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云七夕下楼,问小二要了馒头以后,略微寻思一下,又多要了两壶酒。 等她回到房间里,两兄弟正碰着杯,似是相谈甚欢。 不一会儿,小二将馒头和酒都送来了。门重新合上。 “在聊什么?”云七夕笑问。 单聪喝下那杯酒,看着桌上的大白馒头,伸手拿了一个,掰成两半,盯着有些失神。 “我被父皇发配的那一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天,那时我还小,要让我孤身离家,我是害怕的,母妃舍不得我,想来见我,想偷偷把我藏起来,可是父皇像是能猜到母妃的心思,那两天不让母妃出门,我走的时候,连母妃的面都没见到,父皇更是不来见我,出宫时,凄凉得很。” 那样的场景,完全可以想像,对于那时候还小的单聪来说,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苦,苦难猛然降临,自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承受的。 单连城捏着手中的酒杯,静静地听着,眼神停滞在某处,仿佛也想起了那一年所发生的事。 这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如今单聪再讲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是已经都释然了。 “那一天风雪很大,我被押运官送出了城,他们虽然没有像绑其他犯人一样绑我,但却一路守着我,让我不得自由。我想过要逃的,我不想远离京城,我怕我会想念母妃,想念父皇,想念宫中的一切,可是我每一次趁着他们睡着了逃,就总会被他们抓回来。” “我以为父皇只是吓唬我,给我一个教训,好让我以后不要再那么调皮,让我吃上两天苦,就会来接我,可是没有。快走出京城的时候,三哥你来了,在那种情况下,见到自己的亲人。” 他顿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我当时哭了,本就是个孩子,我以为三哥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但是你只是拿了一个包袱递给我,里面装着好多个大白馒头。如今想来,我在当时本是该感激的,在那样一个冰冷的雪天,你送来的馒头,就是一种温暖。可是我没有,那些馒头带给我的是绝望,它让我明白,父皇是真的不要我了。” 他停了一会儿,房中安静一片,桌上的羊肉汤还在冒着热气。 “后来我长了几岁,回想起这件事,我又误读了你的意思,我以为你是想告诉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后来的日子,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 “那一次,我们败了,你们送我们到边关,你又给了我一包馒头,我当时如被重锤猛然敲醒了似的,我明白了,亲情还是在的。可是当时的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必须要让当初陷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云七夕搅动着碗里的羊肉汤,喝了几口,拿了一个馒头起来,说道,“其实馒头很简单的,你为什么要把它想得那么复杂,馒头它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在当时,你一个养尊处忧的皇子突然被发配,最实际的问题不就是温饱问题吗?” 单聪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是啊,馒头它就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我应该感谢三哥。毕竟当时知道我要发配的人那么多,倒是只有三哥,平时不多言语,却能想到来给我送馒头。” 说着他端起酒杯,朝着单连城举起,“三哥,我敬你。” 单连城端起酒杯,与他相碰,说道,“七夕说得对,我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害怕你饿肚子。” 这会儿两人都喝了酒,有了些酒意,提起许多年前的事,虽然有些感慨,但是也都已成过往了。 “其实这些年我并非没有回过京城,我也回过,不过人长变了,又是多年过去,即使回来,也不被人认得了。” 单聪看着七夕,“所以其实在你那一次混入乌尔丹营地之前,我就见过了你,也知道三哥纳的王妃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我与三哥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因立场不同,因为我必须要报仇,所以只能选择对立。” 云七夕想起来了,他当时确实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想到那一场战役,单聪又是一笑,“我并没有想过我会输在一个女子手里,而且还是一个被我们俘虏的女子。” “小瞧我了吧?”云七夕眨了眨眼睛,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单聪笑道,“不过我当时并不会把你怎么样,一开始也只是想吓唬你,后来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让我不准动你。” 云七夕记得那一次,就是她刚刚被擒获的那天晚上,单聪接到了一封信,才没有对他怎么样。 “谁的信?”云七夕问。 单聪看着她,“是北狄王子无夜,乌尔丹与北狄一向有交情。” 云七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一次她混入辎重营的事儿,也是她拜托无夜安排的,所以他当时虽然劝说不了她,安排了她去,但还是做好了她万一被敌军抓住的准备。 “就算没有无夜那封信,其实我也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单聪又再次强调。 云七夕点头,“是,我相信。” 这一夜,他们喝酒聊天吃到很晚,聊起了很多的往事,后来单聪去了隔壁房里休息。 云七夕今天晚上高兴起来,也喝了不少的酒,微有醉意。 她推开窗户,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房顶上白茫茫的一片在月光下也显得更加地白。 单连城走过来,从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腰,“七夕,其实我一直都没有问你,那一次你混入乌尔丹军营,有没有吃苦?” 他呼出来的气息就在她耳畔,带着薄薄的酒气。 云七夕轻轻一笑,晶亮的眸子里映着皎洁的月光。 “你是想问有没有吃苦,还是有没有吃亏啊?” 单连城一本正经地扳过她的身子,“七夕,从前的很多事如今想来都很遥远了,可是今天五弟提到这件事,让我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一定吃了苦是不是?” “才没有。”她在那里饭来张口地,哪里会吃什么苦? 不过她没有提单聪给她喂饭的事,生怕他这个醋坛子又不小心打翻了,只道,“我虽然是俘虏,但是我是不一样的俘虏,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你也听单聪说了,他不想与你对立的,他也不会伤害我。” 单连城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沙哑地说,“七夕,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云七夕白他一眼,“以后哪儿还有机会?我觉得从此以后都会天下太平了,还会战争么?应该是不会了。” 单连城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无论战争还是太平,我都会保护好你,保护好铃兰和恒儿,不会在让你们受到伤害了。” 云七夕轻轻抬起头,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看起来依然英俊不凡。 她轻轻摸着他的脸,“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七夕。”单连城心动一叹,低头吻住了她。 云七夕也热烈地回吻他,脑子里本就有着几分晕晕沉沉的酒意,这会儿就更是一片空白了。 不一会儿,衣衫褪尽,安静的房间里,木床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开着的窗户,月光洒进来,映衬着春光。 正文 第464章 铃兰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次日,三日一同回京。 回宫以后,云七夕才把青黎给的那两副刺绣展开来看,竟然是有匾额那么大的两副。 一副绣着“锦绣河山”,一副绣着“百年好合”。 这两副刺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且看得出来,一针一线都非常用心,云七夕通过这两副刺绣也已经看到了她赎罪的诚意。相信她在绣着这一针一线的时候,也是带着一种赎罪的虔诚的。 云七夕让人将这两副刺绣装裱了起来,锦绣河山挂在承乾宫,百年好合挂在凤仪宫。 转眼间就是年关,天启五年将要过去,即将迎来天启六年。 除夕夜,云七夕准备了很多的红包,分发给那些孩子们。 当夜,宫宴散了,孩子还在御花园里玩,所有来参加宫宴的人都陆续出宫了,而还有一个人还在宫里急匆匆地走来走去。 “娘娘,那好像是大小姐。”巧儿陪着云七夕走回凤仪宫的路上,模模糊糊看见了前面的人影。 云七夕停下脚步,她的视力比巧儿好,自然是很快就认出了前面的人确实是云揽月。 “姐姐,怎么了?在找什么?”云七夕走过去问。 云揽月回过头来,顾不上礼数,满脸焦急地说,“小珏不见了。” 云七夕微微一惊,“怎么会?他们一群孩子一开始不都在一起玩吗?不过,我发红包的时候,的确没看到他。” 云揽月急得绞着双手,在原地转来转去,云七夕安慰道,“姐姐,你别急,巧儿,去找婉兮和戈风过来,让他们多找几个人,把宫里好好找一找,孩子是不会出宫的,他一定在宫里面。” 巧儿正要离开,却突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是小珏。”云揽月自是熟悉自己孩子的声音,当即转身,寻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云七夕和巧儿也赶紧一起跟了上去。 绕过被白雪覆盖的假山,他们这才发现,假山后面的雪地里,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单珏坐在雪地里,抱着双腿,望着不远处两个比他高大一些的男孩,抽泣不止。 云揽月忙走过去,心疼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小珏,你怎么坐雪地里啊?你怎么在哭呢?” 单珏扁着嘴,抹着眼泪,指着那两个男孩,“娘,是他们,他们骂你是个丑八怪。” 这些年,云揽月一直深居简出,已经鲜少听到有人议论她了,可孩子毕竟不懂事,说出来的话往往很伤人。 云揽月匆匆地看了那两个男孩一眼,低着头,将单珏按在自己怀里。 “小珏,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 就是这个时候,那两个男孩子都还朝着单珏猛做鬼脸,嚷着“丑八怪,丑八怪”地走远了。 单珏在云揽月的怀里挣了挣,似是不服气,想要下地去跟他们拼命似的。 “胡闹,皇后娘娘面前,不得无礼。”巧儿出声斥责那两个男孩。 他们有些害怕,没再喊了,转身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娘,小珏不觉得你丑,你最好了,你对小珏好,给小珏做好吃的,还哄小珏睡觉,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 单珏见这会儿云揽月有些伤心,反倒不哭了,还反过来安慰云揽月。 云揽月知道他这话不妥,看了云七夕一眼,忙对单珏道,“小珏,不得胡说。” 单珏自是不能明白他娘亲的意思,固执地说道,“小珏没有胡说,您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 云七夕当然不会责怪他,反倒笑起来,“小珏说得没有错,其实每个孩子都觉得自己的娘亲是这世上最好的,小珏能这么想说明你平时很疼爱他。” 其实云揽月在少女时又何尝不是一个口没遮拦的典型,而如今,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她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因为懂了许多,更因为膝下有了小珏,所以有了牵绊和顾忌。 “娘,铃兰的娘都回来了,为什么我的爹还不回来?”单珏天真地眼睛眨着,在他的心里,他的爹和铃兰的娘一样,也是迟早会回来的呢。 这话问得云揽月不知如何作答,又十分心酸。单子隐都不曾见过单珏,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儿子。 云七夕仔细看单珏,发觉他真是越来越像单子隐了。 关于单子隐的结局,云七夕早已料到。他当时用那个故事换了她一瓶毒药,他就知道他想要结束自己了。 她如今心里已经不怨怪单子隐当初给她讲这个故事,造成她和单连城四年分离了。因为也正是这场分离,才更加让他们坚定了彼此的心意,有些感情是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阻隔和抹灭的。 经历了这场分离,他们的感情更加稳固,更加懂得珍惜。 云七夕踩着雪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单珏的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 “小珏乖,你爹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他会看着你呢,你听话懂事他会感到很欣慰,你要是惹了娘亲生气,你爹也会生气的,你知道吗?” 单珏似懂非懂,半响才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我也不会惹娘亲生气,我要好好读书,学写好多字,等爹回来以后,我要写给他看。” 云揽月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单珏这番话同样触动了云七夕的心,她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 “姐姐,小珏这么懂事,你应该感到很欣慰。让小珏到上书房来吧,我觉得,他的才智,不能被埋没。” 云揽月抹了把眼泪,看着云七夕,轻轻点了点头。 “是。” 五年后。 五年,孩子们都长大了五岁,铃兰已经十岁了,长得越发可人,初显亭亭玉立的样子。五官跟云七夕很神似,更是连她的那份狡黠都遗传了去。 单恒五岁,个子却刚刚到铃兰的胸前,但五官真是精致得很,时刻背着小手,说话慢悠悠的样子,已经十分有气场了。 “娘,你能不能管管铃兰,你看她,时不时拿出一根银针出来吓唬人,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像她这样,以后哪儿有人敢娶她?” 云七夕忍住不笑,看着他,“恒儿,铃兰拿银针出来吓唬人也没什么不对,她是女孩子,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是本事,能让别人害怕是能力,至于以后有没有人敢娶她,我相信是有的,每个人的缘分都是注定好的。” “单恒,你又跑到娘面前来告我的状?” 随着一道声音,铃兰跨门而入,直接走到单恒面前,将一条长辫子甩到脑后,不悦地瞪着他。 单恒也不服气,背着小手昂起头。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不对,我当然要告诉母后,好让母后来矫正你。” 铃兰“嗬”了一声,拿手指戳了一下单恒的额头。 “单恒,你才多大,就把爹的那一套给学了来了。我告诉你,可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不然,当心我的针!” 这话刚落下,铃兰又把针给抽了出来。 单恒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自然还是怕的,但他只是缩了一下,就故作镇定。 “量你也不敢!” 铃兰歪了歪脑袋,斜着眼睛看他,“不敢是吧?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就作势要朝着单恒扎去。 “铃兰。”云七夕及时叫住了她,铃兰也适时收了手。 “铃兰,你是姐姐,你得让了弟弟。” 单恒却是不领情,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她让呢,不跟你们女子一般见识,你现在不学好规矩,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他背着小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嘿,你小子!”铃兰瞪着他的背影,扬起手。 云七夕忍不住笑出了声。 坐在另一边的太后面容依然不显老,双鬓却已有花发。 太后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想笑,“咱们铃兰啊,也是一个机灵可爱的姑娘,七夕啊,她倒是像极了你,只不知将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们铃兰呢。” 铃兰一听,立刻侧过脸来,一本正经地说,“皇祖母,铃兰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太后一愣,又是一笑,“难道铃兰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铃兰神秘地抿着笑,脸颊竟然有些泛红,“当然有了,但是这是秘密,铃兰不说。” 说完,她飞也似地就跑了出去。 太后看着铃兰活蹦乱跳地出去,笑容也是爬满了脸。 “这时间可真是快啊,哀家总觉得铃兰被被子包着的样子就好像还在昨天似的,转眼间就已经十岁了,个子长高了,人也越长越美了,再过上几年,就该出嫁了。” 听太后这么一感慨,云七夕也觉得真是时光飞逝。 “是啊,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到出嫁的时候,我就有点舍不得了。” 太后笑,“养大的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希望咱们铃兰能够嫁得如意。” 铃兰出去以后,在花园里追着在空中飞翔的灵儿,跑得急,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来人为了避让她,倒了地,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儿。 铃兰看清沾了身雪的是小路子,指着他乐了起来。 “路公公,干什么这么急啊?你可笑死我了。” 小路子的眼眶是红的,也顾不上多说,只道了一声,“公主,奴才得罪了。”便朝着怡月宫的方向加快脚步。 正文 第465章 故人已去 小路子刚进得屋内,就扑通一声跪下了,重重地磕下头去,再抬起时,已是满脸悲色。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见他如此,云七夕面色也凝重起来,忙问道,“路公公,出了什么事?” 小路子这才悲伤地回道,“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还在上朝,奴才实在是不敢去打扰他,才冒昧前来找您,奴才是特意前来告假的,干爹他病卧床榻,大夫已经看过,说是命不久矣了。” “命不久矣?”云七夕有些震惊。 太后听后也是一惊,随后悠然长叹,“尤万山啊,也是服侍了先皇一辈子,哎,人老了,各种病就来了。” 云七夕不再迟疑,立刻站起身,“路公公,你带本宫去看看他吧。” 小路子驱着马车,带着云七夕去到京城郊外的一个村庄里,尤万山就住在这个村。 村民们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突然来到村子里纷纷有些好奇,尤万山自从在这村子里住下后一直为人很低调,村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云七夕下得马车,径直走进尤万山的院子里。 “是小路子回来了吗?我都说了,你不必为了我跑来跑去了,专心服侍皇上去吧,皇上的事才是大事啊,可别把皇上给怠慢了。” 人还没进屋,尤万山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里夹杂着咳嗽声,而气息听来已是十分虚弱。 云七夕跨进里屋,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尤万山,数月不见,又是枯瘦了许多,脸色跟从棺材板里拖出来似的。 尤万山虽是身体虚弱,眼睛倒还是清明,看见云七夕,惊讶中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云七夕忙过去将他按住。 “尤公公,不必多礼了。” 尤万山看了小路子一眼,责备道,“小路子,你怎地还把皇后娘娘给请来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又如何担当得起?”说完又是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云七夕淡淡一笑,宽慰他,“尤公公,你付出了一辈子,从前对我很是疼爱照顾,有什么担当不起的?你病了,我理应来看你。” 尤万山想要坐起来,小路子赶紧过来将他扶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 “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但是啊,这人的寿缘都是天注定的,我活了这好几十年,有幸侍奉先皇左右,我活得也值当了,也该走了。” 云七夕伸手去为他把着脉,“尤公公,您这是什么话,您还硬朗着呢,还有好些日子好活,尤其是有我在,我一定会治好您的病的。” 尤万山笑了几声,“皇后娘娘,我知道你人好,您是我见过最好的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您从不把奴才当奴才,皇上有你,才躲过了那么多的劫难,您是皇上的福星。” 云七夕笑,“尤公公,您可真会说好听的。” 尤万山笑道,“娘娘,我可不是故意讨您欢欣的,您看,皇上从前还是晋王的时候,何曾对一个女子这般过,是您打动了他,感化了他。娘娘,我琢磨着,我确实也该去了,先皇都走了好些年了,奴才也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没有人侍候一定会不习惯,奴才去了,跟他也好有个伴儿,也能继续侍候他,我这一辈子能侍候先皇,我也觉得是一种福气。” 云七夕探完了他的脉,心里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尤万山见她表情凝重,笑道,“娘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也不必费心了,活到今天,我真的已经知足,看到如今皇上把大燕的江山治理得这么好,我也感到很高兴,将来在地下我跟先皇说起,他应该也会感到欣慰的。他没把江山付错人。” 大概是不想这情景太过凄凉,尤万山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笑,可小路子却是已经忍不住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云七夕心里也是酸酸的,这些年来,尤万山对她的照顾她不会忘。她自认有一双识人的眼睛,尤万山的忠诚和善良,她都看得见。 尤万山像是说累了,有好一会儿不曾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笑,“我这大概是平时没有人说话,这会儿皇后娘娘一来,我备感亲切,就忍不住说个不停。” 尤万山这会儿比先前云七夕进屋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倒是好了一些,但是身为大夫她很清楚,这或许是回光反照。 “尤公公,我喜欢听你说,你说的我爱听。我只是怕你说得太累了。”云七夕说。 尤万山轻轻一叹,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普照着如今大燕,详和太平。 “皇后娘娘,我怕我不说,就没有机会跟你说了。” 云七夕忍着鼻子里的酸涩,“你说,我听。” “我最近啊,倒是总想起先皇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皇上年轻气盛,也干过不少年少冲动时才会干的一些事情,皇上这一生,喜欢过两个女子,一个是从代国带回来的惠妃娘娘,另一个就是你的母亲木锦萝。只是木锦萝的心一直都不在他这里。那时候皇上真是痴情,即便木锦萝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还是依然那么喜欢她,以至于后来把她强留在大燕。先皇在病重的时候,一直有一种担心,担心木锦萝会责怪他,不肯原谅他。” 云七夕深深地舒了口气,“如今我娘也得偿所愿,跟我爹在一起了,我相信,时间会淡化一切仇恨,她会原谅他的。” 尤万山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混沌的老眼里突然有了晶莹泪光,嘴唇轻轻抖动。 “其实先皇也是很可怜的,一份爱得不到回应,他也伤心,只是他的伤心不被人知道,但是我知道,先皇的喜怒哀乐,我都陪伴着,我见过先皇因为木锦萝回了他一封信而龙颜大悦,也见过因为被狠心拒绝而喝得烂醉。在那一刻啊,我已经觉得他不是皇上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痴心的男人。可是醉过以后,伤心过后,他还得振作起来,上朝,处理国事,因为他是皇上,他的肩上有责任,他不只为他一个人而活,他还有江山。” 其实如今单连城做了皇帝,云七夕已经能够深刻体会身为皇帝的那种无奈了。 “其实啊,先皇还是很疼皇上的,皇上的身世虽然有那么多的非议,他还是很疼他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男人,他也得有男人的面子,他不能在人前太过表现出对一个可能不是他亲生儿子的疼爱。但是先皇是真心欣赏皇上的,所以到最后,他才拟了那道遗诏,把皇位传给了皇上。在他的心目中,皇上才是真正适合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他必须得为江山负责,为百姓负责,选出一个可以治理好江山的好皇帝。” 云七夕淡淡一笑,“其实皇上心里也是一直有先皇的。” 尤万山点点头,“这个我知道,皇上啊,他是一个有什么喜欢闷在心里,不喜欢说出来的人,但是毕竟旁观者清,我跟了先皇这么多年,我倒是能看清一些,只是有时候我不能说,旁人说的也不管用,有些事情要靠自己去体会。” 这一天,尤万山说了很多话,临走的时候,他大概太累了,睡下了。 不过是三天后,小路子来到承乾宫,含泪跪下。 “皇上,皇后娘娘,干爹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七夕已经不震惊了,那天她去看他,便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体,顶多几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又一个云七夕真心去尊敬的人去了。 这时的云七夕,看多了生死,已经平静和淡然了许多。 人固有一死,不必去在意什么时候死,这一辈子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和谁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她和单连城已经一起经过了十二年的光阴,可他依然宠爱她如初,甚至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容易把那份宠爱表现出来。 尤其是在看到熟悉的人离去了以后,才更加觉得时光宝贵,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天都要去珍惜。 他们虽然天天见面,可他却依然动起情来就抱她,背她,吻她,而且已经越来越不想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一个转眼不见,他就想写首诗给她,让小路子递过去,云七夕也会借着古人的智慧,把那些动情的诗句传递给他,单连城会在夜里夸她文采好,云七夕就好毫不愧疚地应承下来,好开心。 转眼间又快到七月七了,这一年,铃兰十岁。 十岁的铃兰跟从前有些不同了,以前活泼的她如今却会有十分安静的时候,有时也能在一处坐上许久。 尤其听闻七月七快到了,她更是整日望着天空,那一双水灵的眸子像是在盼着什么。 七月七这一天,灵儿终于飞到了铃兰的窗口上,铃兰一脸欢喜,把灵儿捧进怀里,取下绑在她脚下的那封信,看了一眼后,她便兴奋地转起圈儿来。 由于当天是铃兰整十岁的生日,单连城准备给她大办。 可是,正响午时,巧儿却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凤仪宫。 “皇后娘娘,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正文 第466章 五年再相见 铃兰一向有些调皮云七夕知道,但是她也是有分寸的,明知当天宫里办宫宴,照理说她是不会乱跑的。 公主不见了自然不是小事,戈风立刻出动了很多的侍卫在宫内宫外寻找。 很快,宫门口的消息传来了,说是先前有一个宫女出了宫,当时行迹可疑,但因为进宫参加宴会的人太多,所以并没有仔细查看,如今想想,极有可能就是公主换作宫女打扮偷偷出了宫。 在这种时候偷偷溜出宫,云七夕也是气得不轻,可她不敢说什么,只是继续让人去找,若是这件事闹大了,恐怕又会有人私底下说,公主的性子就是朝她。 云七夕也在思考,她到底坐去什么地方,她去到铃兰的房间里,却意外发现她桌上放着一张小纸条,看完之后,她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失笑,让婉兮把那些寻找铃兰的人都唤了回来。 公主还没找到,云七夕却说不让找了,大家都感到十分奇怪,却又不敢多问。单连城听闻了这件事,看云七夕并不担心的表情,知道她必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再多问了。 那宫门口的侍卫倒是猜得不错,铃兰的确是出了宫。 出宫以后,她就像是突然放飞的金丝雀,开心得不得了,一路哼着歌,顺着南阳江走,凭着记忆,来到了一个小山坡。 这一个小山坡,正是几年前,楚凌云带她玩了一天的小山坡,可是她在山坡上寻了很久,却没见到楚凌云,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 这少年比她高出很多,仔细一看,却又并不陌生了,他就是上一次跟着楚凌云一块儿来的那个男孩楚煜,只是几年不见,他长变了许多,个子高了很多。 “大哥哥呢?”铃兰问。 楚煜道,“父王他有些事情耽搁了,怕你失望,所以让我先过来。公主,皇宫里正在办宴会,不如你先回去吧,别让皇上和皇后为你担心了。” 铃兰的确是有些失望,她一盘腿在原地坐下来,小脸全写着固执。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大哥哥,他要是一直不来,我就一直等。” “你……”楚煜嘴钝,不知该如何劝她。 她要等,那便等吧,他在这里守着她就是。 可眼见着,一坐就是一下午,太阳很快落了山。 “大哥哥他是不是不来了?”铃兰的语气里全是失落。 楚煜也不忍看她失望,只道,“应该会来的,兴许只是耽误了。” 铃兰却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作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要去找他。”说着她就朝山下走去。 楚煜慌了,他忆起父王曾交代过,不能让公主乱走的,于是就伸手去拦她,“公主,你不能去。” 没想到铃兰会突然伸手点了他的穴,抱歉地看着他。 “楚煜哥哥,对不起,大哥哥答应过我,等我十岁生日这一天,他一定会来的,他要是不来,我就只能去找他,楚煜哥哥,过上两个时辰,你的穴道会自动解开的,对不起了。” 楚煜眼睁睁看着她朝山下走,心里一急,内力聚集,猛地一冲,四肢就行动自如了。 他小心地跟了上去,可不敢跟得不近,他虽然与铃兰只有两次接触,但他也大概知道了铃兰的脾气,只敢远远跟着。 铃兰不知道是发现楚煜在跟着她,还是故意不走寻常路,她突然偏离大路,走起了山上的小路。楚煜只好一路跟上,半点儿也不敢放松。 谁知铃兰走着走着,却突然掉落了下去,在楚煜的角度看来,像是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公主。”楚煜加快脚步走过去,往底下一看,不大的陷阱洞里,铃兰已经晕倒在里面。 他心中焦急,正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把铃兰从陷阱里面救出来。就看到有一条长长的蛇正沿着陷阱口往洞里爬,那蛇吐着信子爬得很快,而晕倒在陷阱里的铃兰却全然不知。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那条蛇就要爬向铃兰,楚煜不再犹豫,二话不说就往洞里跳下去,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蛇的七寸。 可那条蛇比较粗大,而楚煜就算会些功夫,也终究是个不大的少年,与蛇的搏斗显得有些吃力,但他的心中就是有一种信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蛇伤了铃兰。 蛇摆动着身子,一扭头就咬上了他的手腕儿,他低呼了一声,从腿上抽出匕首,接二连三地朝着蛇砍下去。 随着楚煜一刀一刀砍下去,蛇被砍成了好几段,终究再也挣扎不动了。 楚煜丢掉手中的匕首,手腕上那一个被蛇咬伤的地方已经血流如注,流出来的血呈现暗黑色。 他知道他自己可能是中毒了,而且他刚才与蛇的搏斗也耗尽了不少的力气,这会儿他虚软地靠在陷阱的泥巴壁上,一只手摸索到铃兰的手,探上她的脉,听完脉后他才放下心来。 这时,洞口扑腾扑腾响起了声音,楚煜抬头望,看到灵儿在洞口飞来飞去。 楚煜吹了一声口哨,灵儿就朝着陷阱飞下来。 楚煜从自己受伤撕下一条染血的布条,绑在灵儿的腿上,灵儿很快又飞出了洞口。 在这期间,铃兰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走遍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她的大哥哥。 等她睁开眼,眼前真的出现了大哥哥的脸。 “大哥哥,真的是你吗?”她有些不敢相信,生怕还是在梦中没有醒来。 楚凌云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笑道,“是我。” 铃兰坐起来,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 “大哥哥,这里是哪儿,我记得我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里,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是你救了我吗?” 楚凌云摇摇头,“不是我,是楚煜,我在陷阱里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晕过去了,楚煜还被毒蛇咬伤了,我想如果楚煜不在的话,被毒蛇咬伤的可能就是你了。” “楚煜哥哥?” 铃兰想起她把楚煜点穴的事儿,心中顿生愧疚。不过他能那么快解开穴道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楚煜哥哥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楚凌云温声安慰他,“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铃兰在楚凌云的带领下才在另一个房间里找到楚煜,这会儿的楚煜正躺要床上,脸色乌泱泱的。 铃兰走到床头,愧疚地小声说,“楚煜哥哥,对不起。” 楚煜见她已经苏醒过来,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没事就好。” 天已经黑尽了,铃兰在楚凌云的劝说下,才与他一起回到了皇宫里。 铃兰是有些怕回去的,毕竟她那样任性地离开,她担心爹娘会为了找她找疯了,更担心爹娘会责罚她。 然而当她随着楚凌云回到皇宫的时候,一切与她想像的却不一样,没有匆匆忙忙找人的场景,皇宫里喜气洋洋,宴会照常,没有因为公主的失踪而受到半分影响。 铃兰心中不禁有点儿小小地失落,难道爹娘都没发现她不见了吗?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她? 小路子看到铃兰和楚凌云一起出现,也没有半分意外,径直将他们带到了承乾宫。 在承乾宫外,就听见里面有笑声传出来。 走进承乾宫,铃兰看到一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者坐在南官椅上,她的爹和娘都在,几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似乎是相谈甚欢。 宴会正在进行,而爹娘却没在太和殿,而在这里与这位老者说话,想必这位老者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 “铃兰参见父皇,参见母后。”铃兰走进去,乖乖地跪下,一脸心虚的样子。 楚凌云看向云七夕,而云七夕也正朝他看过来,与他的目光相撞。 又是五年不见,可岁月却仿佛并没有在彼此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云七夕依然年轻,只是多了几分母性的柔婉,笑容却是越发明媚动人。 而楚凌云,依然那般英俊,就像时光都被他冻住了。 云七夕看向铃兰,知道她已知错,便也没再责怪她。 “起来吧,铃兰。” 老者看向铃兰,捻着胡须,“想不到公主转眼间就已经这么大了。” 铃兰好奇地看向这位老者,他还知道她? 云七夕介绍,“这位是赫赫有名的华神医。” 铃兰一听,眼中一喜,看了楚凌云一眼。楚凌云轻轻皱眉,正要说什么,铃兰却已经朝着华千秋跪下。 “铃兰早就听闻了华神医的大名,心中仰慕已久,一心想拜您为师,还请华神医收下我。” 华千秋稍愣,随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公主要拜我为师?” “不合适。”华千秋还未发表意见,楚凌云就说话了。 铃兰惊疑地看着楚凌云,突然泪光涌了出来。 华千秋看了楚凌云一眼,捻着胡须不语,没说收也没收不收。 铃兰此举更是让单连城和云七夕惊讶不已。 自己的女儿想学医,他们怎么都不知道?他们更不明白为什么楚凌云说了一句“不合适”,铃兰就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地,伤心了起来。 正文 第467章 后悔没早娶你 铃兰突然起身,含着眼泪扭头就朝着外面跑去。 “我去劝她。”楚凌云丢下一句,立刻追出去。 “铃兰。”他喊住她。 廊檐下,铃兰停下来,瘦小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楚凌云心头一揪,走过去,扳过铃兰的肩膀,温声问,“怎么了?” 铃兰抽泣着,眼泪叭哒叭哒直往下掉。 “大哥哥,你说过,等我到十岁,就带我离开皇宫的,你以前说过的,难道大哥哥要食言吗?” 没错,那一年,楚凌云利用灵儿诱着铃兰跟他走,那天他确实跟她说过,等她到了十岁,就带她离开宫廷,还说让她在十岁这一年见到华神医就拜他为师,这样他就能带她走了。 “大哥哥,你是骗铃兰的吗?铃兰不相信,大哥哥你不会骗铃兰的对不对?”铃兰哭得眼睛都红了。 楚凌云无奈地轻轻一叹,“铃兰,我没有骗你,我当时之所以那样说,是在你娘不在的情况下,我觉得你离开皇宫里会过得更快乐,我相信你娘也希望这样,可是如今你娘回来了,你要是离开,你娘会舍不得你,会想你的。你也会想娘的,不是吗?” 单连城和云七夕,华千秋也一同跟了过来。 华千秋捻着胡须笑道,“听闻公主小小年纪已经会使银针了,倒是很有学医的慧根。” 华千秋的医术天下闻名,但古怪的脾气也是众所周知,要找他求医不容易,要拜他为师更是难上加难,华千秋一生也没收几个徒弟,求医看眼缘,收徒更是如此。 云七夕虽是21世纪的医生,但是对华千秋的医术也是十分佩服,她比旁人更懂,能拜华千秋为师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而此刻她倒是听出来了,华千秋似是对铃兰还算满意。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华老觉得铃兰符合您收徒的标准吗?”她趁机问道。 华千秋突然间笑了起来,“其实啊,当初我是想收你为徒的,只是心知你心怀大志,定不会安心居于红梅峰上,如今能收你的女儿为徒,也算是缘分。” 听华千秋这话是答应了,云七夕心中大喜,扭头看向单连城。 两人夫妻多年,自是默契十足,很多事情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就能懂。 单连城含笑说道,“华老若是肯收铃兰为徒,自是铃兰的福气。” 楚凌云站在一边,眉头紧锁,他倒是没想到,云七夕对于铃兰拜华千秋为师这件事不仅不反对,还很支持。 铃兰听见自己拜师的事就这么敲定了,顿时破涕为笑,可是没一会儿,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之前她特别盼望大哥哥可以来接她,倒是没考虑到其他的问题。刚才听楚凌云那么一提醒,她也醒悟过来,若是她跟着华神医和楚凌云走了,就必定得离开爹娘,虽然这会儿爹娘对于她拜师一事挺高兴的,但她觉得爹娘还是会想她的,她也一定会想他们的。 可是,她确实很想跟大哥哥在一起,这些年她天天盼,都盼了好几年了。 华千秋说明日就将带着铃兰离开,这一夜,云七夕特意来陪她。 云七夕也有许久没有陪着她睡觉了,眼看着女儿都这么大了,如今一走,再回来时,恐怕就要出嫁了。 临行前夜,两母女都有些睡不着。 “娘,你喜欢爹吗?爹也喜欢你是吗?”铃兰在云七夕的怀里问。 “当然啊!”云七夕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说。 “一定会有很多喜欢娘,也会有很多人喜欢爹吧。” 古代的女孩思想成熟得早,这会儿的铃兰就像是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女,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充满了好奇。 云七夕笑,“你娘我这么有魅力,你爹长得这么帅,当然会有人喜欢啊。” “那娘为什么会选择爹呢?” “因为娘喜欢他啊!” “那其他喜欢你们的人呢?没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岂不是很失望?” 云七夕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回想起很多人,比如单景炎,比如楚凌云,轻轻一叹。 “一辈子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幸运的,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那么幸运,也许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也可能并不喜欢他,两情相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在一起的人,就是不合适的人。” 云七夕不避讳跟孩子提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她愿意做孩子在情感上面的导师,希望可以引导她有正解的爱情观,以后在遇到同样问题的时候,可以勇敢而坚强地去面对, 毕竟她自己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如果不是性格坚强,她兴许早就在某一次打击来临的时候失去了站起来的勇气。 所以无论如何,她希望她以后可以坚强一点。 “铃兰,你记住,人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事,并不会一帆风顺,但是什么样的打击都不能将你打倒,你要坚强,无论如何,记得,你还有爹,还有娘,我们是永远爱你的。” 铃兰心头有些动容,不由将云七夕抱得更紧,埋在她怀里。 “娘,无论铃兰走到哪里,铃兰也会想你们的。” 第二天清早,出发前,她亲自帮她梳头。 心中万般不舍,但是她是现代人,思想有所不同。 她知道,孩子长大了,有了好的机遇,总是要放手让她去闯一闯的。虽然当个公主她依然可以无忧无虑,但这种人生是不会快乐的,她希望她可以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像金丝雀一样关在皇宫里,走历朝历代皇帝的女儿都走过的那条路。 单恒也听闻了铃兰就要离开的事儿,这会儿站在一边,一边看着母亲为姐姐梳头,一边小大人似地语重心长地说,“铃兰,你跟着神医去学医是好事,娘也是医术高明的人,如今受人人景仰,只是你的性子可得改一改,要不然,准被你师父打屁股。” 铃兰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若是平时,她肯定呛了回去,这会儿大概也是知道马上就要分离了,倒没与他计较,只是拿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人小鬼大的。” 单恒不服地摸着脑门,“你自己也不过才十岁。” 铃兰没再顶他,倒是语气难得地正经了起来。 “单恒,我走了就剩你陪着爹娘了,你可要听话,不能惹他们生气,好好念书,将来为爹分忧。” 单恒哼一哼,“你操心太多了,平时惹爹娘生气的都是你,我一向都很听话的好吗?” “话真多,单恒,赶紧去上书房,先生都等急了。”铃兰直把单恒往外推。 准备好了一切,云七夕和单连城亲自送他们出城。 沿着南阳江,一直送了好远才停下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吧。”华千秋说。 这会儿的铃兰心情是复杂的,既兴奋又难过。 云七夕朝她微笑,“铃兰,要听师父的话,可不能太调皮了。” 铃兰重重点头,忍着泪,“嗯,我会听话的,娘,你放心。” 楚凌云在马背上回头深看了云七夕一眼,云七夕朝他微微一笑。 谁也不知道这一别又是多少年才能相见,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分分合合,他们已经能够平和地面对离别。 走了一段,再回头时,单连城和云七夕的身影已经很远,铃兰收拾了难过的心情,看到楚凌云的时候,心情就立刻好了起来。 “大哥哥。” 楚凌云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有些凉。 “你既然已经拜了师父为师,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大哥哥,叫我大师兄吧。” “哦。”铃兰小声地回应。 云七夕和单连城一起骑着马慢步往回走。 “七夕,你舍得吗?”单连城问。 云七夕努力将她心里的难过压下,回头朝他灿然一笑。 “虽然有些不舍,不过更多的是高兴,你知道吗?学医不止是学医,也是一个修心的过程,铃兰跟着华千秋,一定会收获不小。” 说到这里,她眨眨眼,“我是不是在自卖自夸?” “是的。”单连城诚实回答。 “那你后不后悔跟我在一起?” “后悔!”单连城说。 在云七夕瞪向他时,他又温和一笑,“后悔没早娶你。” 云七夕如少女一般仰着头,撒娇似地说,“再说一遍。” 单连城打马走近她,轻松将她抱到自己的马上,让她侧坐在自己身前。 马儿慢慢地行,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七夕,我爱你。” 云七夕心里一甜,幸福地靠在他的怀里。 “连城,铃兰才走,我们就在这里享受二人世界,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单连城笑,“不会,女儿长大了,总是要过自己的人生,让她去飞也没什么不好,我们管不了她一辈子,不是吗?” 云七夕抬头,奖励一般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说得很对,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老天爷可以眷顾她,让她多些快乐,少些烦恼,可以磨炼她,但是不要伤害她,希望她也能找到那一个真心爱她,她也爱着的人。” 单连城亲吻着她的头发,“会的。” 的确,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正如当年的冬天,又一个亲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正文 第468章 有些事不能改变,只能接受 那天夜里,云七夕翻来覆去,睡得不是很踏实,总觉得会有事发生,她倒不担心别的,只是很担心远在红梅峰的铃兰。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怀里的人总是动来动去,单连城也睡不着。 “七夕,怎么了?”他问。 云七夕翻了个身,正对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眠了,我可能有些想铃兰了,想着这个冬天,她会不会冷,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单连城搂着她,大掌在她的背上轻轻摩挲,安抚她。 “别担心,咱们铃兰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一定懂得照顾好自的。” 云七夕也知道,放手才会让孩子成长,她只是担心,这一次放手会不会放得太早,放得太过了,她毕竟才十岁。 不一会儿,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小路子在外紧扣房门。 “皇上!” 这大半夜的,若是没有大事,小路子是不敢来打扰的。 索性也没有睡着,单连城就准了他进来。 小路子一入得内殿,就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下。 “皇上,南华寺传来消息,景王殿下于今夜亥时突发急病,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皆是震惊又悲痛的。 原来她的失眠不是没有因由,果真出事了。 单景炎的身体云七夕是清楚的,这些年一直没有根治,也无法根治,心脏病发病突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挽救回来。 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得到消息的这一刻,她还是难过至极。 次日凌晨,单连城免朝,亲自前往南华寺,接单景炎入皇陵。云七夕一同前往,只为见单景炎最后一面。 他们去的时候,他躺在禅房的床上,面容平静,看来他去得安然,没有多少痛苦。 在来的路上,云七夕以为自己见到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落的,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平静了。 死,或许对单景炎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人固有一死,只是他去得早了一些。 长伴青灯古佛,看似四大皆空,但云七夕不相信,前尘旧事真有那么容易忘记,不过是欺骗旁人,欺骗自己的一种假象罢了。不过是把寂寞孤苦独自揽下,不再去叨扰旁人而已。 单连城将他与张沁雪合葬在一起,云七夕希望,张沁雪还在奈何桥上等他,这样,他们也好有个伴儿。 单景炎去世如阴霾笼罩着皇宫多日。 谁都知道,单连城与单景炎自幼感情要好,所以即便当时先皇后和单子隐犯下大错,他也不曾牵连于他,反而对他加封。 如今突然离世,自是心中悲痛。 不过生离死别,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的。 有些时候,不能改变,只能接受。 …… 话说铃兰跟着华千秋和楚凌云一路出发,很快忘记了离别的难过,心里全是对未来的期盼和憧憬。 过惯了在宫中的日子,突然来到红梅峰,抬头是天,脚下是山,空气清新,满眼绿意。 这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本以为楚凌云会一起住在红梅峰上,却没想到他当天傍晚就要离开。 “大哥哥。”铃兰拉着他,接到他略显严肃的眼神,她才又小声改口。 “大师兄,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楚凌云无奈苦笑,“铃兰,你拜了师父当然是来学艺的,你只能跟着师父在这里专心学医,你又怎么能跟我走呢?” 铃兰憋红了眼,拉着他不肯放手。 “可是,可是铃兰就是想跟你在一起,铃兰拜师,学医,也是想跟你在一起。” 楚凌云拿她没有办法,又不忍看她含着眼泪,委屈至极的样子,只好退了一步。 “那我今天晚上不走了,容我想一想,明天再说吧。” 楚凌云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房间里。 铃兰是住在红梅峰上的唯一的女子,又因为是单连城和云七夕的女儿,华千秋对她疼爱有加,不仅给她一人安排了房间,还特意叮嘱几个师兄好生照顾她。 铃兰躺在床上,楚凌云坐在床边。 铃兰一直拉着他的手,生怕他走掉。 楚凌云安慰她,“睡吧,铃兰,赶了几天的路,你也累了,等你睡着了,我也去睡,我们都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想其他的问题。” 铃兰还是拉着他的手,“好,我听大师兄的话,睡觉,但是大师兄也要答应我,如果走的话一定要带我走好吗?” 楚凌云心中无奈,只能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连日来赶路辛苦,虽然想努力强撑着眼睛,却还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是大概是心中有挂念,睡得始终不太踏实。 不知睡了多久,蓦然惊醒,床前的楚凌云已经不见了,房中只剩她一人。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慌慌张张地穿上鞋子跑出去。 “小师妹,你去哪儿?”还没入睡的小师兄问她。 铃兰忙逮着她问,“小师兄,大师兄呢?” “大师兄他刚刚已经走了啊。”小师兄说。 铃兰一慌,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她初来这里,对地形不太熟悉,好不容易找到路跑出山庄,却又走入红梅林。 这梅林一般人都走不出去,她陷入梅林之后便迷失了方向。 想着这会儿楚凌云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再走不出去就追不上了,她急得大哭了起来。 “大师兄,你骗人,你为什么要骗铃兰,你为什么要丢下铃兰?” 夜里的红梅峰极其安静,峰顶唯有她的哭声,即便是已经走到山腰的楚凌云,都能听得清晰。 楚凌云停下脚步,听见铃兰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荡,神情时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站在他身边的楚煜听着这哭声,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父王,要不就把铃兰带回西凉吧?” 楚凌云深舒了一口气,提步继续往山下走。 “让她哭吧,既然是来拜师学艺,必然得吃一些苦头,若是她承受不住,师父自会送她回宫。” 铃兰当然不会知道,其实楚凌云并没有走远,她哭着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她越哭越伤心,只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疲倦地睡了过去。 她更伤心的是,楚凌云原来一心就想要把她甩掉,难道她就那么让他不喜吗? 她蜷着腿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 “大师兄说了,什么时候你的医术能让师父满意了,他就来见你。” 铃兰收了哭声,闻声抬头,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三师兄。 她忙站起来,拉着三师兄。 “三师兄,大师兄还说了什么?” 三师兄看着她满心期待的目光,有些不忍。 “没了。” 铃兰失望地垂下眸子,吸了吸鼻子,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站在山边,望着山崖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会儿,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她是第一次住在这么陌生的地方,没有爹娘,没有楚凌云,没有她熟悉的任何人,她有些害怕。 但是,她会慢慢适应的,她不会辜负爹娘,不会辜负师父,也不会辜负楚凌云。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为她感到骄傲的。 她抹干脸上的泪水,回头对站在她身后三师兄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我早一日学成,就可以早一日见到他了。” 三师兄惊异地盯着她,完全无法相信,一个十岁的姑娘竟然有如此的信念。 事实上,之后的日子铃兰确实说到做到,她努力适应红梅山庄的环境,努力跟着华千秋学医,虚心向几位师兄请教。没事儿的时候跟着师兄们一起出去采药,摔跤,遇野兽什么的都没有让她退缩。 她在磨练中慢慢地性子变得坚韧,不再有一丝不毫从前做公主时娇生惯养的习性。 她不仅专心学医,还学做菜,后来几乎承包了师父和师兄们的伙食。 他们也慢慢地依赖她做的菜了,华千秋更是对她赞不绝口。 其实华千秋当初收下她的时候,并不认为她能吃得了苦,而如今她的表现倒是让他十分意外了。 铃兰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灵儿带来的楚凌云的信,所以她无事的时候已经习惯仰望天空,她对灵儿飞翔的声音已经十分熟悉,总是听见煽动翅膀的声音,她就已经知道它来了。 一转眼就是四年,铃兰十四岁。 华千秋夸她是进步最神速的弟子,铃兰每次听到华千秋的夸奖都很虚心,心里想的是,如果楚凌云能听见师父这样的夸词,他会高兴吗? 这一年冬天,她收到了灵儿带来的信。 楚凌云在信中说,他不日就将到红梅峰来。 自收到这封信以后,铃兰虽是日盼夜盼,却又紧张不安。总是在镜前梳妆,那种心情无法言说。 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有这般地纠结过。 想见,又怕见! 师父和师兄们总说,她长得越发漂亮了,她自己每日照镜子,倒是看不出变化,只不知楚凌云看到她,会觉得她变丑了还是变美了?而他呢,这四年里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这一日,铃兰正在药房里收捡药材,却听小师兄说今日红梅山庄来了贵客,这会儿师父正和贵客在叙话呢。 贵客?什么样的贵客? 正文 第469章 有时候错过是注定的 铃兰还没来不及深想,三师兄就来了。 “小师妹,有人要见你。” 红梅山庄平日里从不见有人来,会是谁要见她呢? 难道是大师兄来了? 想到这里,铃兰心中兴奋,拍拍手中药渣就想跑,转而又顿住,走到镜前,整理了一个头发和衣服,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尚妥,这才怀着小鹿乱撞的心情跑了去。 还没入得他们交谈的客房,铃兰便首先听见了有笑声传出来。 红梅山庄里平日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日复一日,难免枯燥无聊,她还难得听见师父笑得这么开心过呢。 但,她听见有女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很熟悉。 走进房间,她一眼看见了坐在客位上的一男一女。 “爹,娘?”铃兰没想到,来人不是楚凌云,却也是另一种惊喜。 她有四年没见到爹娘了,这四年里,天知道她有多想他们,有时也会因为想念而偷偷地抹眼泪。 如今他们没有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自然是激动的。 而单连城和云七夕又何尝不是激动的。 云七夕站起身,打量着铃兰,四年不见,铃兰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娘。”铃兰扑进云七夕怀里。 云七夕抱着她心里感慨万千。 这四年啊,她多想她啊,多少次抱着铃兰都是在梦里。 “想不到铃兰都跟娘一般高了,长变了,娘都快认不出了。” 之后铃兰也坐了下来,听华千秋夸赞她聪明机灵,还让她背医书给爹娘听,她背得十分流利,在看到爹娘眼中的那份骄傲时,她的心中也是自豪的。 母女俩难得相见,自然是有很多的话要说,云七夕也迫切地想知道她这四年过得如何。 两母女回到铃兰的房间,又说了许久的话。 “铃兰,喜欢学医吗?”云七夕很关注她做的事是否真心喜欢。 她并不过分望子成龙,只是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才会快乐。 铃兰重重点头,“娘,铃兰喜欢学医,而且,行医乃是行善,铃兰也愿意学医。” 铃兰唇红齿白,越发标志,说话的声音也清脆好听。 云七夕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喜欢就好。” 云七夕和单连城在红梅山庄陪伴铃兰的时间不长,当日就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的下一站是北狄,准备去拓跋洵和木锦萝的坟前给他们烧把纸。 但在去北狄之前,她们先去了当初他们住的那个山上的小木屋。 当时已是深冬,积雪已深,云七夕被单连城扶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腰处找到了那间小木屋。 木屋和周围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了。 他们站在屋前,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云七夕感叹,“时间可过得真快,转眼间铃兰都已经十四岁了,可是当初住的这里的那段日子却仿佛还在昨天似的,那时铃兰才刚刚出生。” 单连城握住云七夕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呵着气。 “是啊,一切就仿佛还在昨天,每次想起你生铃兰时的惊心动魄,我都还心有余悸。七夕,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云七夕虽然已是三十岁的人了,可她却永远被单连城宠爱着,她在他面前,也永远有着少女般的娇羞。 这大概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 当夜,他们住在小木屋里。 一切都是那么简陋,可是睡起来却反倒比金碧辉煌的皇宫更加踏实,更加让人内心平静。 他们暂时忘记他们的身份,忘记他们所背负的责任,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过着最普通的日子,不过是短暂的一丝遐想,也让他们满心幸福。 当日铃兰亲自送云七夕和单连城离开以后,就一直坐在山边,望着山下。 一是对爹娘的不舍,二是楚凌云说这几日就回来的,可是几个几日都过去了,他还没有来。 难道他又骗了她吗?她不相信,不相信楚凌云次次都骗她。 雪还在纷纷扬扬,铃兰坐在那里长久不动,都变成了雪人。 突然,身上一暖,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回头一看,是一张英俊的面孔,熟悉又陌生。 “你是……楚煜哥哥?” 楚煜抿着丝笑点点头,“是我。” 铃兰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楚煜。 四年不见,楚煜俨然已经成了风度翩翩,身姿修长的少年。 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在楚煜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变化太大,变得他都有些不敢认。 若不是这红梅峰是只有一个女子,他都不敢确定眼前的姑娘真的是她。 铃兰突然兴奋地抓住他的手,“楚煜哥哥,既然你来了,是不是大师兄也来了?” 楚煜点头,“是。” 当铃兰与楚煜回到红梅山庄,她飞跑似地跑向师父的房间。 外面是漫天飞雪,生着火炉的屋内倒是暖和。 楚凌云和华千秋以及其他几个师兄坐在炉边,一派其乐融融。 听见脚步声,大家都朝门口看过来。 楚凌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略有一丝惊艳闪过。 铃兰揪着衣服,心中不安更甚。 四年,楚凌云没有变,只不知在他眼中,自己变得如何了。 “大师兄。”铃兰低唤了一声。 楚凌云淡淡一笑,“真是岁月不饶人,我是看着你出生的,转眼间你已经这么大了,而我却老了。” 铃兰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不,大师兄一点也不老。” 依然是她心目中,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当日,铃兰亲自下厨,做了好多好吃的菜。 吃饭的时候华千秋又是一顿夸。 “铃兰啊,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在学医方面有慧根,学得很有快,厨艺又好,以后谁娶了她都是福气啊。” 华千秋突然在饭桌上来这么一句,铃兰顿时就红了脸,同时偷偷去看楚凌云。 楚凌云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端起酒杯来浅酌。 铃兰取了一只小酒杯来,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 “我觉得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才让我先是见到了爹娘,又见到了大师兄。我很高兴,我敬师父一杯,也敬几位师兄一杯。” 说完她就豪爽地将手中的酒一口喝干。 楚凌云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看向她,“你爹和你娘来过?” 铃兰开心地点头,“对啊,其实他们离开还没有多久,若是你早些到,就可以和他们遇上了。” 楚凌云默了一会儿,抿了丝苦笑。 “不一定,有时候错过是注定的。” 说完他继续给自己倒上酒,继续喝。 华千秋和其他几位师弟自然知道楚凌云的心结是什么,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感慨他太执着,似乎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放下。 吃完饭后,铃兰在药房里找到了楚凌云。 楚凌云考了她不少的问题,她都答得十分流利。他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这四年你确实学得很刻苦,我也听师父和师弟们说了,你很用心。” 能得到楚凌云的夸奖,铃兰心中自是高兴。 楚凌云又感叹说,“师父总算收到了一个满意的徒弟,不过你可不能骄傲,学无止境,以后依然不能松懈,要好好学。” 铃兰重重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会的。” 铃兰以为这一次楚凌云来一定会呆上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走过华千秋的房间时,无意听见了楚凌云和华千秋的谈话,说是明日就要离开。 铃兰心中惊讶,一急就冲了进去。 “大师兄,我要跟你一起走。” 对于她的出现以及她说的话,华千秋先是一愣,随后又明了似地淡淡一笑。 他活了这好几十年,铃兰的那点儿小心思,他自然是早就看懂了。 楚凌云站了起来,与华千秋打了一声招呼以后,拉着铃兰走了出来。 站在长长的回廊里,楚凌云扭过头,望向旁边的冰面。 他忆起那一年,云七夕上山求医,那时还不是这样的深冬天气,可是红梅山庄已经很冷,山顶的湖面同样结了厚厚的冰。 那一次,他见证了她的智慧,又心疼她穿着单薄,蒙着她的眼睛,借着给她披衣服,忍不住心中悸动拥抱了她。 他虽是心中爱她,却实在又觉得她不可亵渎,虽想一亲芳泽,却终是又忍住了。 “大师兄?”铃兰见他出声,轻声唤他。 楚凌云拉回思绪,暗暗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起伏,看着她。 “铃兰,你既然拜了师,自然是要专心学艺,怎可半途而废,轻易离开?” 铃兰听出楚凌云的意思,是不会带她走了,于是急了。 “我没有半途而废,大师兄,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我可以跟着你继续学。” 楚凌云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走到回廊边。 “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望着他的背影,这们一个背影,她已经想念了许久。 四年前,她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孩子,而如今她长高了,她跟他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了。 他已经把话问到了她的嘴边,她如果今日不说,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铃兰两只手绞在一起,望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终于说出口。 “因为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最近铃兰的剧情让很多亲不淡定了!其实铃兰的感情早在她婴儿时期就有埋下伏笔,并不是临时起意!她会喜欢楚凌云,也是一种正常的情愫。至于楚凌云他会不会接受她,他们最后会不会走到一起,后面很快会交代。其实大家如果足够了解楚凌云,就能猜到他会如何选择。 正文 第470章 再抱我一次 只有铃兰自己知道,她的心都快跳出心脏了。 可她很快听到了楚凌云的笑声。 铃兰走上前去,诧异又不安地看着他,“大师兄,你笑什么?” 楚凌云侧头看着她,“铃兰,你还小,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铃兰严肃地重重点头,“我懂,我当然懂,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很想你,难道这不是喜欢吗?我娘说,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要嫁给你。” 楚凌云微微一震之后,又平静下来,抬头继续望着外面飘扬的大雪。 “你的这种喜欢与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等你慢慢长大,你就会明白,喜欢不止是想念,然而喜欢有时候也很无可奈何,终穷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铃兰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大师兄有喜欢的人吗?” “有。”楚凌云答得很干脆。 铃兰感到自己的心里溢出丝丝的难过,“有多喜欢?” 楚凌云轻轻挑起唇角,笑容里有着太多的无奈和伤痛。 “喜欢一个人像中毒了似的,我这一辈子只为她中过一次,从此不得解,也不想解。” 铃兰震撼地盯着她,只觉得心里酸酸地,很不是个滋味儿。 楚凌云又看了一会儿雪,突然自嘲地笑起来。 “我跟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早些回房歇息吧。” 说完他转身提步离去。 铃兰望着他远离的背影,伤心不已。没有回房去休息,却是不由自主地走入了雪中。 走出红梅山庄,她来到红梅林。 这时的红梅开得正好,风雪里飘着淡淡的梅香。 第一次,楚凌云趁她睡着离开时,她追出来却被困在梅林里。而如今,这片梅林她已经很熟悉了,她走入其中却暂时不想走出来,找了一棵梅花树,在树下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听见有吱呀吱呀的脚步声走近。 “冷吗?”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是楚煜。 她没答,楚煜又说,“这么冷的天你坐在这里是想把自己冻坏么?” “楚煜哥哥,我只想自己静一静。”铃兰抱着双腿,失落地说。 楚煜没离开,在四周捡了一些枯树枝,丢在她身前,生起了一堆火。 “暖和一些了没?”楚煜问她。 铃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楚煜没离开,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却没有怎么说话。 铃兰搓着手臂,看了楚煜几眼,心里想着,应该可以从他这里打探出一点儿什么。 “楚煜哥哥,大师兄他很爱他的王妃吗?” 楚煜比铃兰大一些,她的心思他自是早已看懂。 他诚实回答,“父王没有王妃。” 铃兰惊讶,“没有王妃?” 可是先前楚凌云分明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而且一辈子就喜欢过那一个人,难道那个人不是他王妃? “那你?”铃兰心中有疑问。 楚煜将几根枯树枝丢进火堆里,火光映入他的眼中,他好似陷入了回忆。 “我听父王说,那一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天,他从大燕回来时,从一座山脚经过,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寻着哭声,他在山脚下发现了被遗弃的我。” “原来是这样。”铃兰恍然大悟。 可是没有王妃,那么楚凌云所说的喜欢的人又是谁呢? “那他有喜欢的人是吗?”铃兰忍不住又问。 楚煜看着她,眼神含着淡淡的笑。 “这个我不知道,父王是不会跟我说这些的,我只知道,喜欢父王的人一直不少,可是父王却从没有对哪个女子动心过。” 铃兰轻轻一叹,一只手撑着额头,陷入了深思。 难道他是故意这样说,想让她知难而退吗?可她是没有那么容易退缩的,这辈子她非他不嫁。 不知坐了多久,铃兰纠结着,难过着,竟然睡着了。 楚煜一动也不敢动,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那个小脑袋,心里说不出的怜惜。 他自认他比不过父王的那份魅力,对,他比不过,他也不奢望,但他可以默默地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了一丝不毫的伤害。 他缓缓侧身,搂住她的身子,动作小心,生怕把他碰醒了。 然后轻轻抱起她,将她抱回山庄里,放回她的床上。 等铃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听闻师兄们说大师兄和楚煜已经离开了,她急坏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楚凌云不告而别。 她不甘,上一次一走是四年,这一次他又会走多久才来看她呢?会不会再也不来看她了?会不会她昨天说了那些话,让他生气了? 铃兰二话不说,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就穿着单薄的寝衣就跑了出去。 她知道,这会儿再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但她这四年已经把红梅峰摸得很熟悉,知道有一条小路,比走大路要近得多。 几个师兄没敢告诉师父,只能拼命地劝着小师妹,可是谁又能劝得住她呢?她去意已决,她必须要追到楚凌云,否则她是不会回来的。 “师兄们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就从山上跳下去。” 几个师兄追了一路,不但没将她劝回来,还反倒被铃兰威胁住,不敢再跟上去。 铃兰沿着小路一直跑,单薄的衣服很快被大雪打湿了,鞋子也早已湿透了,她也觉得冷,可她不会退缩。 当她从小路下了山,来到大路上,这是一个大路口,她也不确定楚凌云是否已经从这里经过了,想来大雪天马车不好走,若是一早出发,应该还没有这么快。 几番寻思,她决定就在这里等,若是错过了,她再往西凉去便是。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铃兰听见了马车的声音,她惊喜地望过去,只见一辆马车正缓缓地朝她驶过来。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来,车夫把车门从内打开。 铃兰看到了坐在马车内的楚凌云和楚煜。 而此时的铃兰,已经成了一个雪人似的,头上,衣服上全是雪,立在那里,脸颊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可小脸儿的神情依然透着几分倔强。 楚凌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上来吧。” 铃兰被冻红的小脸儿顿时绽放了笑颜,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可是她的双脚和身体都被冻僵了,她跳不起来,生怕楚凌云反悔似的,赶紧上了马车,钻了进去。 她知道,她这么做,有可能会让楚凌云更生气,她这会儿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坐在最边上,不敢靠近,低着头,等待着责罚。 “过来。”楚凌云的声音略显严厉。 铃兰心虚,稍稍地往前挪了一点。 楚凌云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拽了过去,捏到她单薄的衣服都已湿了,不禁皱了皱眉。 “铃兰,你可真是不听话。” 铃兰低着头,倔强地抿着唇,“谁让大师兄你不告而别的,铃兰想跟你一起走。” 一边的楚煜赶紧将自己的裘衣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楚凌云又把她按着坐下,伸手将她的双脚抬起来,脱了湿透的鞋子,把自己的衣服解下来,盖在她的腿上,裹着她早已冻僵的脚。 阿嚏!铃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不敢看楚凌云。 “楚煜,告诉车夫,在镇上找家客栈停下来,我们歇一天再走。” 还好下一个镇并不远,走了一个时辰不就到了。 楚凌云直接用衣服将铃兰裹住,把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铃兰缩在楚凌云的怀里,盯着他永远好看的那张脸,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们要了两间房,将铃兰放在其中一间,又让楚煜去买了一些药。 铃兰换下湿衣服,盖在被子里,屋里又让小二生了炭炉,倒是暖和多了。 楚煜把药端进来时,铃兰正躺在床上,睁着大眼,虽然不时打喷嚏流鼻涕,但却瞧得出,她兴奋得很。 楚煜扶她起来喝药,她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楚煜忍不住说,“铃兰,你也真是够任性的。” 铃兰觑他一眼,“楚煜哥哥,我没想到,你也跟着大师兄一起骗我,大师兄不告而别,你也不偷偷来跟我说一声,你们不带我,我也能找到路。” 楚煜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让她赶紧躺下,好好睡一觉,发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吃过晚饭后,楚凌云坐在床边,给她把脉,铃兰就那么躺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此时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铃兰盯了许久,楚凌云似有察觉她的目光,正欲起身,铃兰却拉住他的手。 “大师兄,你抱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觉得冷。” 楚凌云回头看向她,“冷?那我让小二多拿一床被子过来。” 铃兰固执地拉着他。 “不要,不要被子,大师兄,我就是想你抱我,就像小时候,你抱我一样。大师兄,在我还小的时候,你不是也会抱我么,为什么现在不抱了?” 楚凌云看了她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勾起一丝浅笑。 “因为你长大了。” 铃兰不甘心,摇晃着楚凌云的手臂。 “大师兄,你再抱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嘛,再厚的被子也不及你的拥抱温暖,你抱抱我,我的风寒会很快就好了。” 正文 第471章 铃兰,你长大了 楚凌云无奈地看着铃兰。 她有些强人所难,可她的样子看着又着实可怜,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终于起身坐在床边,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同时把被子提上来,裹好她。 铃兰靠在他的胸前,背着楚凌云,小脸儿上有一种得逞的小满足。 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说道,“大师兄,我听说男人抱着女子,就会产生奇怪的想法,你现在会吗?” 楚凌云差点儿崩溃,不明白这小丫头一天到晚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不会。” 铃兰回头看着他,“为什么?” 楚凌云淡淡一笑,“因为在我眼中,你就是个孩子。” “哦。”铃兰稍稍有些失望,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明日我就把你送回师父那里。”楚凌云突然说。 铃兰一惊,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出来,盘着腿在他对面坐下。 “我不要回去。” 楚凌云的脸沉下来,“你必须回去。” 楚凌云还很少对她这么严厉过,铃兰包着眼泪,咬着嘴皮子,委屈极了。 “我不想回去,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楚凌云看着她,很是无可奈何。 铃兰含着眼泪盯着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鼓起勇气问,“大师兄,你对铃兰那么好,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喜欢铃兰吗?” “不喜欢。”楚凌云答得很干脆。 铃兰鼻子狠狠一酸,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出来,一颗一颗,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楚凌云瞧着她这般,有些心疼,可是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果,一开始就不能给她任何的幻想。 楚凌云任她哭了一会儿,也没有安慰她。 铃兰吸着鼻子,又抬起头来。 “大师兄,就算你现在不喜欢铃兰,万一以后会喜欢呢?” “没有万一,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以后。” 这话说得果绝,可铃兰却止住哭声,双手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眼神里透出一种坚决。 “大师兄若是不肯带我走也没关系,那你就自己走吧,反正铃兰就算是走断双脚,也会走到西凉去的,你甩不掉我。” 楚凌云暗暗吃惊,盯着她。 她的这股倔劲儿真是像极了云七夕,可是当年的云七夕倔强从不是为他。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他又怎么忍心真的让她这大雪天的独自一人徒步走到西凉去? 铃兰这一次倒是病得恰是时候,一路上都不停地咳嗽流鼻涕,让楚凌云想严肃对她又生出许多的不忍, 这一路走到西凉,边走边治,也没完全好起来。 铃兰第一次离开大燕,来到别的国家,对什么都感到新鲜。 西凉的风土人情与大燕也有很大的不同,若不是她的风寒一直没好,她铁定兴奋地到处去玩了。 铃兰在大燕是尊贵的公主,到了西凉,自然也不会被怠慢。 刚到那段时间,楚凌云都亲自来看她的身体,亲手给她开药,让侍女去熬。可是却总不见好得彻底。 楚凌云当然不会知道,铃兰每天晚上都趁他走了之后,偷偷地下床来,打开窗户,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窗口,至少站上半个时辰,冷得牙齿打颤也坚持着,直到脑袋发晕了,她才回到床上躺着。 因为她发现,只有她病了,楚凌云才会多来看她几次。 这一日她正站在窗口,冷得嘴巴都乌了,窗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大,大师兄。”她怎会想到楚凌云会突然出现,这会儿心虚,声音小得像蚊子。 楚凌云绕过窗口,推门而入,无奈地看着她。 “铃兰,你如果还是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我就只好把你送回大燕去,我管不住你,只好让你的爹娘来管你。” “不要啊!” 铃兰慌了,连忙跑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连连保证。 “大师兄,我再也不敢了,我听你的话,以后好好吃药,让自己快快好起来。” 每一次,楚凌云这一招总是百试不爽。 而铃兰不再故意折腾之后,她的风寒确实很快就好了。 楚凌云平时看起来很忙,她都很难见上几次面。 铃兰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停地给自己找存在感。 比如假装请教个医学方面的问题,或者做了一道新菜式要他品尝什么的。 楚凌云会为她细心讲解她不懂的,也会夸她菜做得好,但是仅止于此。 铃兰终是忍不住,追着问,“大师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可以改,不会的我都可以学。” 楚凌云看着她,苦笑着摇摇头,“铃兰,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即使她什么也不会,但她一旦走进心里,就不一会再出来。” 说到此他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更何况,她是那样让人钦佩的女子。” 他像是想起了心中女子的模样,整个神情都柔软了下来。 铃兰心中好生失望,又十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楚凌云的喜欢,还能让他这般地念念不忘? 楚煜见铃兰有时闷闷不乐,便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这一日,楚煜得来一只兔子,正提着走到铃兰门口,却见的侍女在门口拍门。 “公主,您开开门啊。” “怎么了?”楚煜走过去问。 侍女回道,“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怎么了,今天早上一直不肯开门让奴婢进去。” 楚煜皱眉,“你是说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出来?” 侍女点点头。 这不像她,平日里,她早就风风火火地在宫里跑来跑去了。 楚煜大步走过去,尝试拍门。 “铃兰,你开门。” 拍了一会儿,屋内终于传来了铃兰的哭声。 “楚煜哥哥,你们别管我了。” 楚煜听见她的哭声,面有急色,说道,“铃兰,你若是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话刚落下,门就开了,铃兰挂着眼泪站在门内,还穿着寝衣,头发也还没梳。 “铃兰,你怎么了?”楚煜忧心地问她。 铃兰望着楚煜,伤心地说,“楚煜哥哥,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我流了好多血。” 楚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床上,只见床上确实有一团血。 楚煜顿时脸红了起来。 “楚煜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自己也查不出是得了什么病,我可能真的还没有学好,师父和师兄都没有教过这种情况,大师兄他又不理我,他不管我的死活了。” 铃兰说完,身后传来侍女忍无可忍的笑声。侍女自知笑得不妥,又赶紧忍住,可又实在忍不住的样子。 楚煜涨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君主。”听见侍女一声喊,楚煜回过头,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楚凌云。 铃兰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以为他总会安慰自己几句,却没想到他竟然在笑。 还不知道她生了什么奇怪的病,他竟然在笑? “铃兰,你长大了。”楚凌云笑着说。 这是什么意思?铃兰不懂。 之后他什么也没说,楚煜也被带走了。 她以为他们真的不管她了,过了一会儿却来了好几个年长的侍女。 她们对她一通解释,她才懵懵懂懂地明白过来。 她们说,女子长大了,都会这样,怪不得楚凌云会说她长大了呢。 想起先前她无知地在他们面前哭的样子,她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楚凌云平日不在宫里的时候,大多时候喜欢去江边的一座角楼里,他总爱独自呆在哪里,从不让人跟着。 这反倒让铃兰对那座角楼感到好奇,她甚至在想,难道那座角楼里藏着他爱的那个女人吗? 冬去春来,铃兰快满十五岁了。 这一日,楚凌云唤了她去。 要知道,他平时是一般不会主动找她的,所以铃兰特别高兴地去了。 “铃兰,这个生日你想怎么过?” 他征询她的意思,铃兰眼珠子一转,豪爽地开口。 “喝酒。” 楚凌云一怔,随后淡淡一笑,大概觉得喝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 谁知铃兰又道,“可是我不想在宫里喝。” “那在哪儿喝?”楚凌云问。 铃兰盯着他,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大师兄,我们去你常去的那个江边的角楼喝酒好不好?我的生日我不想要大操大办,我们就去那里喝酒,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很开心。” 楚凌云自动忽略了她的后半句,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好。” 铃兰差点儿高兴地跳起来。 到了七夕这一天,她和楚煜,楚凌云一起坐马车出了宫,来到江边。 仰望这座楼,造型很简单,但是窗户开得很大,站在窗边望江景一定不错。 “大师兄,你为什么会想着在这里建楼呢?”铃兰好奇地问。 楚凌云望着这栋楼,淡淡说道,“我是为一个人建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她一起在这里欣赏江景,只可惜一直没等到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铃兰的心情挺复杂的,原来这角楼不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却是为他心中的女子所建。 当日上了那角楼,在那里喝了一回酒,事后铃兰其实很后悔,如果可以,她宁愿她没有去过。 正文 第472章 大结局(上) 角楼上酒菜都备齐了,铃兰也没看上一眼,倒是对这里的布置更感兴趣。 不仅有床,临窗还有一张宽榻,书架,书桌,梳妆台,一应俱全。 看到那个梳妆台,铃兰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想必那个梳妆台是为他心中的那个女人准备的吧? 七月的天气,依然还很炎热,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的江风很是凉爽,褪去了些许躁热,让人身心舒畅不少。 吃饭时楚凌云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没怎么说话,铃兰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有些憋不住,鼓起勇气问,“大师兄,你能讲讲那个你喜欢的女人吗?” 楚凌云提着酒壶倒酒的手顿了一瞬,又继续倒满。 平日里,楚凌云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铃兰是瞧着他喝了一些酒,又仗着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对她有几分纵容,她才敢提这么敏感的话题。 虽然这个话题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但是她好奇啊。 在铃兰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你想听?” 铃兰一听有戏,顿时点头如捣蒜。 一边的楚煜也放下筷子,看着楚凌云,洗耳恭听。 “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提到这个女子,楚凌云的神情都变得十分柔和。 铃兰心里顿时涌起淡淡的失落,“她很美吗?” “美!”楚凌云答得非常肯定,又说,“她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气,那是一种一般女子身上没有的灵气,她率性洒脱,聪慧过人,又敢爱敢恨。” 从楚凌云的语气里依然可以听得出来浓浓的爱意。 他喝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笑容很苦涩。 “她虽然不爱我,可是我却很懂她,跟着我她不会快乐我又怎能强迫她?” 铃兰听着这话,心里也是同样的苦。 “我娘说过,没有在一起的人,就是不合适的人。” 楚凌云扭头看向她,过了一会儿,淡淡一笑,“明白就好。” 说完他继续给自己倒酒,又接连着喝了好几杯。 铃兰自然也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合适。 她黯然地垂下头,心中难过,瞧着桌上的酒壶,也伸手拿了起来。 楚煜按住,担忧地看着她,“铃兰,你是女子,不宜多喝酒。” 铃兰回头,忍着心里的难过朝他傻笑。 “楚煜哥哥,没事儿,我是高兴,这个生日能跟你们一起过,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楚煜终是松了手,铃兰给自己倒上,喝下去时觉得那股辣味儿刺激得喉咙好难受。 “铃兰,你今天最该敬的是你娘。”楚凌云突然说。 铃兰手捏着自己的脖子,那股刺激感还停在喉咙里,没有缓解。 “大师兄说得对,今天也是我娘的生日,我没忘。” 楚凌云捏着酒杯,眸底划过一丝伤痛。 “你娘生你那一天,差点儿就死掉了。那一夜,我深刻体会到一个女人身为母亲的坚韧和勇气。” 铃兰也想起了她娘,离别多日,她也是想念的。 “大燕的子民们都说我娘是巾帼英雄。” 又喝了好几杯,楚凌云再提酒壶时,已经空了,他的眼睛里熏着醉意,放下酒壶时声音很重。 “其实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但她只为一个人脆弱,大多时候,她哪怕咬着牙都在坚持。她吃过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的罪,我心疼她,却不能改变她。” 他含着醉意的眼睛里似有晶莹闪动。 铃兰终于听出这话中的不对,“大师兄,你喜欢的女人到夜是谁?”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种猜测,可是她不敢想。 楚凌云已是真醉了,又拧起一壶酒,颤颤危危站起来,走到一角,伸手一拉。 墙上的帷布瞬间滑落下来,女子的画像挂满了墙壁。 铃兰看着这些画像,心口如被重击。 墙上的女子与她有几分相似,但那不是她,而是她娘。 果真如此,楚凌云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女人竟是她娘。 楚凌云没去看她伤心的表情,提着酒壶,走到窗口边,一手撑着窗户,凭窗而望。 一个孤寂的背影,融入月光里,全是伤痛。 铃兰跌坐下来,心里的难过无法舒解,只好大口大口地喝酒。 而此时,酒的辛辣她已经毫无所觉,只能品出一种苦涩。 楚煜自知劝不了她,只好由着她喝。 也许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楚凌云好似一直立在窗口一动不动,而铃兰却是喝了个大醉,就连抬头时看那个立在窗口的背影都是一片模糊。 她突然站起来,软着脚步冲过去,从楚凌云身后抱着他,一直压抑的心痛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无法抑制。 “大师兄,我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你竟然喜欢的是我娘,我真希望我没有来过,从没听你说过。” 楚凌云拉开腰间的那双手,铃兰站不稳恰好被楚煜扶住。 “铃兰,你喝醉了。” 铃兰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语气极是冷淡,心中更是伤心不已。 “大师兄,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长得不够美吗?” 楚凌云无奈地拧着眉头,“你长得很美,也长得很像她,但是你不能取代她。” 这话太过直接,对于十五岁的铃兰来说,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直白的拒绝,突地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楚煜,送她回去。”楚凌云吩咐完,又转头继续望着月光下的江面。 铃兰醉了完全站不住,又伤心地一直在哭。 楚煜无奈,只好把她背在背上。 离开角楼,沿着南阳江一直走,铃兰还在一直哭。 “铃兰,别哭了。” 楚煜实在不知能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劝她,只是觉着她的哭声听来实在让他心乱。 “楚煜哥哥,我的心里好难过。”铃兰哭着说。 楚煜背着她一步步走得沉稳,“我知道。” 楚凌云立在窗口,看着楚煜背着铃兰走远,那哭声也渐渐远去。 他提着酒壶,对着天上那一轮半月。 “七夕,生日快乐!” 他可能真是太想她了,就连那月亮都幻化成了她的脸,她在对他微笑,嘴角两个酒窝陷进去,亦如少女时的那般灵动可人。 他沉浸在这个虚幻的场景里,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压抑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幻境就破碎了。 可幻境终究只是幻境,不过是一阵清风,就将他吹回了现实。 他痛苦地拧着眉头,提起酒壶就喝。 一口气喝了个空,手中酒壶摔落,他只觉胸中一股热流直往上涌,冲着喉头喷了出来。 鲜血溅在窗檐上,在昏暗的月色下成暗红色。 口中的血腥攻击着他的味蕾,他却只品出一种苦涩和强烈的思念。 身子呯地倒下,他遥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嘴里低喃,“七夕,我不能再护你了。” 楚煜背着铃兰已经走了好远,铃兰的哭声也收住了。 彻头彻尾地痛过,撕心裂肺的哭过,这一刻她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娘说,没有在一起的人,就是不合适的人。”她像是在自语,一种仿佛有所领悟的口吻。 楚煜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茫然地问,“楚煜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大师兄他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力,我怎么能强求?” 铃兰突然这样说,倒是让楚煜有些意外,欣慰地笑了。 “铃兰,你能这样想,就会少去很多烦恼。” “楚煜哥哥,我们回去吧,我去告诉大师兄,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缠着她了,我不想他不快乐。” 当他们回到角楼,却发现楚凌云倒在了地上。 铃兰的酒醒了一半儿,以为他是喝醉了,与楚煜一起冲过去,却发现他嘴唇染血,已经晕了过去。 “大师兄,你怎么了?” 铃兰来不及害怕,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上他的脉。 “楚煜哥哥,大师兄还有脉息,赶紧把他转移回宫。” 一夕病倒,楚凌云再醒来时,脸色苍白极了,往日的精气神已经全然不在。 睁眼时,看到床前那张神似的脸,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伸手握住她的手。 “七夕,是不是我太想你了,所以老天爷把你送来了?” 铃兰鼻子一酸,又很快将所有情绪压下,朝他懂事地微笑。 “大师兄,我是铃兰啊。” 楚凌云的脸上有很明显的失望,“是铃兰啊。” 铃兰本想忍着,却又忍不住,眼泪啪哒啪哒直掉。 “大师兄,我恨我自己学艺不精,看不出你的病症,可是你看起来好严重。” 楚凌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铃兰别哭,我没事。”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不适的感觉已经很长时间,他只是一直在掩盖。 铃兰说,“我让人去找师父来,我想他老人家一定能治好你。” 楚凌云摇摇头,“别去,师父他老人家也老了,怎忍让他再奔波呢?” 铃兰最终尊重的他的意思,没有派人去找华千秋。 她思来想去,纠结了许久,终是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大燕。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快乐,他的快乐应该是见到他想见的人吧?或许他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正文 第473章 大结局(中) 云七夕在一日日平淡和温馨里,带着感恩和欺许。 那封信的到来突然间就打破了这份宁静和安然。 她一直觉得楚凌云的身体是很好的,又怎么会突然病倒?听铃兰讲起,似乎是很严重。 “去吧,去见见他。”单连城站在她身后,语气里全是理解和包容。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根深蒂固。 “要不要一起去?”云七夕问。 “让婉兮陪你去吧。”单连城说。 既然决定了,云七夕没耽误太久,便和婉兮一起出发,骑着马往西凉去了。 这条路她也曾经走过一次,是唯一的一次。 那一次,她穿上嫁衣,做好了跟楚凌云去西凉的准备。 可是,她终是没有到达西凉就在中途与他分道扬镳。 尽管是他选择了主动退出,但如今想来,他的退出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割舍,对他的伤害余生都无法再弥补。 她如今还依然可以回想起他叫“云七”时的样子,一身的乞丐打扮却依然掩盖不住他一身的光华。 他为她付出过很多,他每次总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就像是专为护她而生的神。 可人是不能太贪心的,人心的容量也是有限的。 对于自己心底的感情,云七夕很明确,她会爱着单连城一辈子,也会真心地去祝福楚凌云。 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对你千般万般地好,可是却注定走不到一起。 欠他的那些债,注定永生永世都无法还清了。 云七夕出发时,就让人快马加鞭给西凉去了一封信。 铃兰接到信后,便将云七夕要来的消息告诉了楚凌云。 楚凌云多日憔悴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让人立刻给他更衣,梳头。 铃兰看他坐在镜前,完全能深刻体会到他此时的复杂心情。 亦如她在红梅峰呆了四年报,知道就要见到他时的那种忐忑与期待。 换好衣服,梳妆完毕的楚凌云站在镜子前问,“好看吗?” 铃兰的心里顿时揪起。 他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誉并非浪得虚名,可他此刻却是这般地不自信。只因即将见到的是他这辈子最爱,却爱而不得的女人。 爱而不得,总是会把人的自信都磨没了。 “好看。”铃兰眼角酸涩,却挤出笑容。 楚凌云自病倒以后,身体极其虚弱,他自己不肯给自己开方子,如是放弃了。 而这一刻云七夕即将到来的消息却如一记强心剂,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甚至决定骑马去接她,楚煜和铃兰劝说不住,只好由着他。 云七夕和婉兮赶了几天几夜都没怎么休息,她不知道楚凌云是个什么状况,她担心,她好怕来不及。 当她在南阳江边看到立在马背上的那抹身影时,她勒马停下,与之遥遥相望。 云七夕有着一双何其敏锐而犀利的眼睛,自然从他的脸色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孱弱。 之前的每一次相见,他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一次,老天爷似乎是太狠了一点儿。 他们下了马,彼此走近。 婉兮只远远地站在远处。 “你还好吗?”开口的第一句,云七夕已是声音嘶哑。 “你看我有不好吗?” 楚凌云的笑容亦如从前那般温和,他自是不知他苍白的脸色早已出卖了他。 云七夕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楚凌云抬手替她擦去泪水,话里带着苦味儿。 “七夕,不想看到你哭,你的泪水会变作尖刀插在我心上。” 楚凌云办了一场盛宴,把云七夕当贵客款待。 他当然不会忘记特意吩咐御厨做云七夕喜欢吃的菜。 吃过饭,日暮西下,楚凌云和云七夕沿着南阳江边散步。 云七夕自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楚凌云大多时候躺在床上,自她来了以后,他却突然来了精神。 “他怎么肯让你来?” 他们站在江边,迎着江风,楚凌云笑问。 云七夕笑觑着他,“你别把他想得那么小气好不好?” 楚凌云回头好笑地看着她,“不是我把他想得那么小气,而是他在你的事情上从来都很小气。” 云七夕终是忍不住说道,“你说过你会纳王妃的。” 楚凌云没回头,望着江面淡淡地笑,“既然不爱,又怎能去祸害别人?” 铃兰站在远处望着他们,幽幽地说,“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一辈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楚煜走到她身边,与她望着同一个方向。 “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吧,至少我看父王现在很快乐。” 云七夕和楚凌云站在江边说了一阵话,瞧着楚凌云脸色似是更白了。 “累了吗?”她问。 楚凌云点头,“有一点。” 这里离他常去的那座楼很近,他便把她带到了那座楼上。 墙上的帷布没有再挂上去,很直白地展示着那些画像。 “七夕,我这楼也没白建,你终于还是来了一次。”楚凌云脸上的笑容有着欣慰和满足。 云七夕却听出了他的虚弱,问道,“现在可以让我帮你看看了吗?” 楚凌云看向她,笑得儒雅,“其实我对生死看得很淡,我也不觉得死很可怕,反而,倒觉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 他虽然这样说,到底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云七夕探上他的脉,听了很久很久。 第一次,他无法从一个人的脉息里得到答案,只知道他的脉象弱,弱的原因却不得而知。 “别担心,生死由命。”楚凌云安慰她。 云七夕摇摇头,“不,这一次,我得承认我医术不精。” 楚凌云收回手,很淡然地说,“无妨,七夕,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你陪我说说话吧。” 他提起茶壶给她倒茶,却没拿稳,茶壶竟滚在了地上,碎了。 他盯着一地的碎片苦笑,“我怎的越来越无能了?” 他躬下身去捡那些碎片,云七夕也帮着收拾。 一小块尖利的瓷片割到了楚凌云的手,很快有血珠冒出来。 “你手破了。”云七夕说。 楚凌云并不在意,“没关系,一点儿小伤。” 虽是一点儿小伤,却一直血流不止。 云七夕神色顿时凝重,拿起他的手指。 “你坐下,我看看。” 楚凌云看她这么紧张,不禁失笑。 “我如今在你面前弱得连女子都不如了。” 云七夕却没有笑,一面按住他的伤口,一面捞起他的袖子,很 快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块块的淤青。 “你身上呢?也有很多这种淤青吗?” 楚凌云点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上会出现这些莫名其妙的淤青。” 云七夕颤抖着松开手,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楚凌云问,“七夕,你看我这望江楼怎么样?我在信中跟你提过,在楼上可以欣赏到很好的江景。” 云七夕心已乱,自是无心再欣赏江景,只是茫然地点头,“好。” 楚凌云望着窗外,努力撑着双眸。 云七夕突然说,“其实我生于这个时代,却并不长于这个时代。” 楚凌云回过头来看她,目光温和。 “你生铃兰那一天,我听见了你所说的,可是那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云七夕认真地看着他,“我来自未来,那个时代跟如今有很大的不同,很多东西都很先进,你相信吗?不用开肠破肚,就可以看到人体内的五脏,有没有病症,一目了然。” 楚凌云听得入神,“听你这么说,这个时代倒真是很令人向往。” “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其实我消失的那四年,就是回到了那里,可我在那里只呆了五个月,回来就已是四年了。是不是很难让人相信?” 这听起来神乎其神,但楚凌云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不,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云七夕凝重地说,“凌云,你的病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医治,但是在那里却有医治的可能。” 若是她判断没错的话,楚凌云得的应该是白血病,这病中医治不了,若是运气好能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却是可以医治的。 楚凌云起身走到窗前的大椅上坐下。 “七夕,你坐下来,陪我看一会儿星星好不好?” 那张椅子很大,可以容纳两人。 云七夕在他身边坐下。 可明明说着要看星星的楚凌云这会儿抬眼皮都似乎有些吃力。 大概是白日里消耗了不多的体力,他这会儿想强打起精神也没有办法了。 “你想睡了是吗?” 楚凌云轻轻摇头,半阖的眸子望着她。 “不,我想多看看你。” 他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颊,这样的触碰,未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亵渎,因为彼此内心圣洁。 云七夕觉得老天爷是不公平的,这样的楚凌云,他这么好,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云七夕心中涌起迫切的希望,主动抓紧他的手。 “凌云,我希望你能活下来。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活下来。答应我。” 楚凌云虚弱地望着她笑,眼角湿润了。 “那个时代,没有你,我也不会快乐,我不想去没有你的世界。” 云七夕眼泪滴下,声音发哑,“兴许有呢?” 云七夕掏出那个玉扳指,又不放心地对他说,“它能带你去,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楚凌云吃力地抬手抹掉她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又滑了下来。 他轻轻叹气,“我总是不能对你说不的,你是知道的。” 眼泪汹涌流出,云七夕几番挣扎,终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将玉扳指套在了他的手上。 正文 第474章 大结局(下) 天启十五年,七月末。 铃兰随着云七夕回到了大燕。 一段爱过的经历,已是让她更加成熟。 回去以后,她跟着云七夕继续学习医术,多了几分沉着,少了几分浮躁。 中秋月圆夜,钟楼上传来歌声。 云七夕寻着歌声走到钟楼上,看到了抱着腿背靠着梁柱而坐的铃兰。 她隐约觉得这歌很熟悉,仔细一想,她想起来了。 多年以前,在嫁去西凉的路上,他们遭遇了很多的变故。 小雨为了楚凌云,打晕了她,想偷偷把她带回西凉,却在路上遭到了单子隐手下的追杀。 楚凌云和单连城来了之后,杀手跑了,可满车的女儿红被打翻,觉得浪费了可惜,他们干脆席地而坐,把酒喝了。 他们坐在火堆边,各自怀着心思。楚凌云唱了这首歌。 那一夜,是楚凌云选择离开的前夜。 所以他的歌声才会那般凄凉而忧伤吧? 只是歌词她一句也听不懂。 “铃兰,你下来,坐那么高,仔细摔着。”云七夕唤着铃兰。 铃兰自是早就发现了云七夕,吐吐舌头,跳了下来。 “铃兰,你唱的这首歌是什么意思?” 铃兰站在云七夕面前,拍拍身上的褶皱后,又走到围栏,望着天空的圆月。 “这首歌是我在西凉学的,据说是一个男子为心爱的女子写的,他虽爱她,她却不爱他,他无奈之下只好放手。歌词里多是男子对女子的祝福。” 所以楚凌云在当时就已经在心中做下了离开的决定。 “娘,大师兄他会好好的,对吗?”铃兰望着月亮,幽幽地问。 当晚的月亮真圆,这样柔和的月光下,总是容易令人多愁善感。 云七夕走到她身边,手掌轻轻落在她肩上。 “会的,他一定会好好的。” 次年,天启十六年。 这一年,铃兰十六岁。 正是春暖花开时,大燕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铃兰正在房中翻看医书,却听见贴身宫女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公主,不好了。” 铃兰抬头淡淡看她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又有外族人来向皇上提亲了,说要娶公主。” 铃兰的视线回到书上。 “慌什么?我爹和娘肯定会拒绝的,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 “公主,这一次不一样,皇上和皇后娘娘,似乎已经答应了。”宫女越说越小声。 铃兰嗖地站起身,“什么?” “娘说过,我的婚姻尊重我自己的意思的,怎么能这样?”铃兰气恼地跺了两下脚。 “怎么了?铃兰不满?”随着一道带笑的声音,云七夕走入房中。 铃兰立刻过去拉着她的手臂,“娘,你跟爹真的答应了吗?你们了解人家吗?就答应?万一他很丑,又很凶,对女儿不好怎么办?最关键的是,女儿舍不得你们,要我远嫁,到时我心里有苦都没处诉了。” 云七夕看着她笑,“他不丑,也不凶,至于对你好不好,那得问你。” 铃兰怔了一瞬,望着她,“娘,他是谁?” “是楚煜。”云七夕说。 这下,铃兰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低垂着眸子轻轻问道,“娘,我到底应该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云七夕淡淡地笑看着她。 十五六岁时的茫然,她懂。 “娘更希望你嫁给一个爱你的人,那样你会幸福。” 铃兰又陷入了沉默。 “楚煜他对你好吗?”云七夕问。 铃兰迟疑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大燕有许久都没有隆重的喜事了。 铃兰出嫁的这一天,十里红妆,无限风光。 云七夕亲自为她梳头。 她凤冠霞帔,拜别了爹娘,也拜别了皇祖母。 太后慈爱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铃兰,不禁心生感慨。 “想不到哀家还能看到铃兰出嫁,真好!” 铃兰盖着大红盖头跨出房门。 “姐姐。”单恒的喊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单恒走到她面边来,唯有两个字。 “保重!” 如今他们都已长大,再不会像儿时那般斗嘴了。 红盖头下的铃兰轻轻点了点头,盖头边上的流苏轻轻摆动。 铃兰没能嫁给楚凌云,却嫁到了属于他的那片土地上。 娘说,他还活着,活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或许,他是嫌她烦了,所以才躲起来不肯见她吧。 重新回到西凉,来牵她的是另一双手。 这双手很温暖,恰好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中。 掀开红盖头时,云七夕终于见到了楚煜。 他着一身新郎服,英姿丰华。 喝过交杯酒后,他握紧她的双手,却依然觉得恍惚像梦。 “铃兰,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爱你。” 直到很久以后,铃兰终于对云七夕的话有所感悟。 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她会很幸福的。 楚煜对她的好,来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细水长流中,她明白了什么叫日久生情。 娘亲果真有着一双慧眼,挑中了拿生命去爱她的男人。 当年冬天,大雪覆盖着整个大地,太后病倒了。 这不是偶然,这些年来,太后就一直不离药罐子。云七夕近日为她把脉,便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 这一日,太后突然提及想去皇陵。 云七夕忆起先皇离逝的那一年,也是冬天,他拖着病体坚持要去木锦萝的坟前。 大概人在临死之前总会变得更加感性,想着时日无多,就特别容易想起故人。 云七夕安排了马车,和单连城一起陪着太后去皇陵。 大雪把整个皇陵都覆盖了,太后坐在先皇的坟前烧纸。 “那一年,你灭了代国,我是恨你的,你把我从代国带回来,最初,我是为了复仇才忍辱偷生。到如今,我在大燕已经是三十多年了,对你的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大概你对我太好,一点点把我心底的恨都抵消了。” 太后把纸又朝着另一个方向烧了一堆。 “赵潇心里应该是恨我的,不但跟了别人,这么多年,也没能报仇。恨就恨吧,我这一辈子唯有一件最骄傲的事,那就是养了一个优秀的帝王。” 云七夕看到这一幕,心里有许多感触。 爱的,恨的,在生命的尽头,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一切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从皇陵回来的十日后,太后薨逝。 四年后,单连城封了年仅十六岁的单恒为逍遥王,反而把皇位传给了单子隐的单珏。 其实两个都是优秀的少年,但单珏长三岁,兴许又因为从小缺失父爱的成长经历,让他更显得成熟。 而单恒却如当年的单景炎,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对皇位并没有兴趣,这样的安排,反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只有单连城和云七夕知道,这一回是他们自私了。 皇位上的束缚和不快乐,他们已经深有体会,实在不想自己的子嗣再去重复这样的道路。 至于单珏,就让他去完成他父亲未了的心愿吧。 天青云淡,秋高气爽,一艘大船正徐徐在微波荡漾的南阳江上航行。 云七夕站在甲板上,迎着湿润的江风,看着青山绿水,只觉心旷神怡。 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大燕境内某处一个农家小院儿。 从大开的窗口处,有昏黄的光晕从屋子里透出来。 一派宁静,安详。 “不行,重来重来,这一步我要收回。”屋子里传出女人耍赖的声音。 “举手无悔……” “我知道,举手无悔真君子嘛,我承认,我不是君子,嘿嘿!” 窗内,两人凭窗而坐,小几上一盘棋,便是两人的小日子。 云七夕扳开单连城的手心,夺回自己被吃掉的几颗棋子重新放上。 “好吧,饶你这一次。”单连城嘴上这样说,实则眼神里全是宠溺。 年岁一天天在长,可她在他眼中,依然俏皮如少女。 他喜欢看她,他在想,或许等到她牙齿掉光,白发苍苍,他也看不厌。 前尘往事如烟,无论从前经历了多少坎坷,如今,他们还有机会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已是幸福,且很知足。 “哈哈,这一局我赢定了。”云七夕笑起来,两边的梨涡深深地陷了进去。 “先说好,你输了当如何?”云七夕信心满满地歪着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单连城目光很深地盯着她,“能如何呢?晚上任你摆布就是。” 云七夕拿手指着他,笑得眯起了眼。 “你动了坏心思。” 单连城干脆把棋子一放,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一局还没完呢,看我快赢了,你想耍赖是吧?”云七夕大叫。 单连城低头一笑,“我认输,七夕,你说的三十六式,一一使出来,我全力配合。” 云七夕脸颊发烫,羞恼之下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讨厌!” 当他们双双跌在床上,衣衫褪尽,很快旖旎的风景代替了一切的语言。 如今,他们已经完全熟悉彼此的身体。 已是不再年轻的年纪,他却依然体力充沛到令人发指,每每求饶的总是她。 翻滚之后,一夜梦香甜。 清晨,云七夕睁眼时,单连城正准备起床。 她一个翻身,又将他按住,阻止他起来。 “再睡一会儿。” 单连城顺势搂住她腰,吻了吻她的头发。 “七夕,我得勤劳一点,赚很多的钱,让你过好日子。” 云七夕灿然一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单连城神情动容,沙哑地唤了一声“七夕”,又动情地吻了一下去。 …… 21世纪,长江边,夏夜。 楚凌云睁开眼时,入眼便是江中的一艘巨轮。 他想站起来,可是却没有丝毫力气。 他忆起了晕迷前云七夕对他说过话。 难道这就是七夕所说的那个时代? 可是,又有何用?如此陌生。 他宁愿在那个属于他的时代死去,至少那里有她。 他没了力气,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没一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直奔他而来。 一个人影蹲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他。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这声音?好熟悉。 楚凌云掀开眼帘,看清眼前的面孔时,原本已经微弱的心跳又强烈起来。 “七夕?” 眼前的女子灿然一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楚凌云眼角湿润,此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对了,你穿得好奇怪啊!你是在拍戏吗?”云七夕打量着他的着装,实在好奇。 楚凌云听不懂,也并不回答她,只是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云七夕看出不对,赶紧把上他的脉,顿时神色凝重。 “你病得不轻,得赶紧送医院。” 说完她先拿出手机来打了120,接着把楚凌云拉起来扛在了肩上。 “这里救护车可开不过来,我背你下去。” 这小小的身子力气可真大。 楚凌云苦笑,“你这么小,可别被我压坏了。” 云七夕笑道,“放心,我力气大着呢。还有,我小吗?快十七了呢。”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三十五岁的楚凌云遇到了十七岁的云七夕。 这又将是另一个故事! 谢谢所有的亲一直支持到现在,我之前说过不写番外的,但很多亲不喜欢我把配角的故事写在正文里,所以我及时打住,只好后面写他们的番外! 另外,我的新文《二婚之痒》正在连载中,/book/90289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加入书架,喜欢一次看很多的,可以先养着! 正文 第475章 楚凌云(1) 云七夕拿到医生的检查结果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一旁的桃子调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七夕,你这运气牛叉啊,竟然随手一捡就捡了个白血病回来。” 云七夕看向安静躺上床上的男人,不禁感到惋惜。 “估计是他长得太帅了,遭天妒了!” 其实当夜她救楚凌云的时候,她还没仔细去看他的颜值。直到被救护车带回来,他经过一系列检查被送进病房,在明亮的灯光下,她才第一次看清他的容颜。 她活了快十七年,自认没在生活中见过这么高颜值的男人。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很多一线男明星站在他面前都会被他比下去。 看他这一身打扮,估计是一个演员。 不过像他这种颜值竟然没火起来,还有没有天理? 云七夕趁着人家睡着了,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瞧。然后她似乎看到他眼皮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眼睛缓缓睁开了。 这真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环境是陌生的,可楚凌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熟悉的脸,心情就平静了。 “七夕!”楚凌云抬手似是想去触摸她,证明这不是梦。 “别动!”云七夕按住他的手。 “打着吊针呢,当心一点。” 楚凌云看向自己手背,视线沿着那根细软的输液管往上,看着吊在高处的那个输液袋。 果然,这里治病的方式很不相同。 七夕既然把他送到这里来,他就相信她! 楚凌云温和地盯着云七夕,心里有着一种对老天爷的感恩。 或许是他的真情打动了上天,才让他在这里又遇到了他深爱的七夕。 从前,他觉得生死由命,并不在意,而这刻,他却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多活一些时候。 因为有她,他舍不得死了。 见楚凌云就这样用一种深情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云七夕有些窘。 这帅哥莫非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不成? “你告诉我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我帮你联系他们吧。”云七夕说。 楚凌云轻轻摇头。 摇头是几个意思? “没有联系方式?那你家住哪里?我可以帮你去找他们。” 楚凌云依然摇头。 云七夕隐隐感到头大了,抬头看向桃子。 桃子与她眼神短暂交流,拿手点了点自己的头,云七夕暗暗有些吃惊,视线重新回到楚凌云的身上。 若是这位帅哥不但得了白血病,还脑子有问题,那上天可就真是太残忍了。 不对,她记得她救他的时候,他的语言是很正常的,不像是一个失智的人。 不是失智,那就是失忆? “你叫什么名字?”云七夕继续试探。 这一问,让楚凌云忆起了在大燕与云七夕初相识的情景。 见他一直不答,云七夕已断定他是失忆了,谁知他却突然答了。 “我叫云七!” 云七夕和桃子俱是一愣。 “这么巧,我叫云七夕,你叫云七?”云七夕简直觉得神奇。 楚凌云淡笑,“是,真巧!” 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还记得名字,那说明没有失忆。 云七夕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你还记得什么?” 楚凌云不忍扫她的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再次摇头。 果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病人家属,请出来一下。”是主治医生在门口说话。 他没有家属,云七夕只好暂时充当他的家属。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积极地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一旦找到,就要尽快做手术,他的状况,已经拖不得了,你们要尽快把手术费准备好。” 治这种病的手术费,云七夕心里大概有个谱,还是问道,“要多少啊?” “保守估计至少三十万吧。” 云七夕和桃子瞬间就懵逼了。 等医生离开以后,桃子立刻把云七夕拉到一边。 “七夕,开溜吧,素不相识的人,你把人送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们还只是学生,到哪里拿三十万?还有,我看他不仅得了白血病,还有失忆症,你这样管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桃子的话当然有道理,尤其是像她这样的财迷,就算她拿得出来三十万,又怎么可能花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咳,尽管这陌生人颜值逆天,可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不能成为她无私奉献三十万的理由啊。 云七夕走之前良心欠安,还是进去看了他最后一眼。 这会儿的楚凌云很清醒,见她进去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 “那个,我得回学校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云七夕对楚凌云说。 楚凌云望着她,那一眼清透,竟然仿佛能把她看穿似的。 云七夕心虚,不敢再多呆,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唤了一声。 “七夕!” 云七夕心头直诧异,初次见面,他喊她的名字喊得好溜。 她回过头,只见楚凌云不舍地望着她。 “你还会来看我的,对吗?” 云七夕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心虚,“对,我当然还会来看你,但是我是一好学生,不能旷课是不?你能理解吗?” 她的任何他都能理解! 楚凌云温和地轻声道,“理解。” 云七夕和桃子走出医院之后,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儿不安。 “桃子,你说我们这一走了,他又失去了记忆,联系不上家人,医院不会不管他吧?” 桃子抄着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七夕,你从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老实说,你是不是被人家的美色吸引了?” 云七夕先是一愣,然后又突然咧嘴一笑,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兴许是有那么回事儿,我好色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桃子噗一声笑,“七夕,i服了u,他长得是很极品,可是命不久矣啊,你还是打住吧。” 听罢桃子的话,云七夕望天,一声长叹。 “哎,美人命薄啊!”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云七夕离开了医院,便很快将这件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虽然也会偶尔想起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尤其想起他那深刻的眼神,她的心里也会顿时腾起一丝内疚,但内疚很快就过去了。 她并不大富大贵,也并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能什么办法,她也很绝望啊! 这么想着,她就半点儿内疚也没有了。只是从内心里希望帅哥可以活得久一点儿。 云七夕以为她与他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然而就在她离开的第三天夜里,她却突然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习惯了昼伏夜出的她正在收拾工具准备出门。 前些日子,她瞄了一个点,做了多日的准备,查黄历,看五行,发现当天晚上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可接到医院的电话,她竟然丢下工具二话不说就往医院赶。 这是为什么?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医生告诉她,当晚值班护士去查房,发现云七失踪了。医院里所有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包括保安已经找遍了医院的各个角落地,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他会去哪儿呢?他一个白血病患者,又失去了记忆,不知道家在哪里,更找不到他的亲人,他能去哪儿? 讲真,云七夕这一刻真是挺担心的。 大家在找不到的情况下决定报警。 云七夕觉得报警也好,凭借警方的力量,说不定可以找到他的家人。 医院里都找不到,云七夕带着一丝希望在医院附近找。 走出医院,穿过一条街,拐了个弯,她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有些拥堵。 已经是晚上十点,并非交通高峰期,发生拥堵想必一定是出了事故。 云七夕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步地朝着路口走去。 远远地,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十字路口中间,面对四方的车辆茫然无措的楚凌云。 云七夕赶紧冲过去把他往边上拉,“你怎么在这里?不怕被撞啊?” 楚凌云看到云七夕出现,脸上的茫然全被欣喜所取代。 “七夕,你来啦!我是想出来找你的。” 果真如此!冤孽啊! 云七夕暗暗叹气,“好了,先回去再说吧!” 她把他带回医院,一路上,楚凌云像是生怕她再走掉似的,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云七夕不喜欢男人的触碰,但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她欣然接受了美男的牵手。 因为这件事已经惊动警方,云七夕就顺便把云七的情况跟警方说了一下,希望他们能帮忙寻找云七的家人。 “桃子,你查了没有?”重新回到病房,云七夕问。 桃子点头,“我有在网上查过,没看到有什么剧组寻人。” 云七夕寻思着,“也许是失踪的时间太短,还没人在意,再等等。” 她这里说着再等等,医生那边却很快传来了让她既兴奋又尴尬的消息。 他们在脐带血库里发现了合适的配型,现在就等钱就位了。可是警方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七夕,你说了不管了,咋又管起来了?”桃子问她。 云七夕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每次想起他的眼神,她就会觉得于心不忍。 云七夕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要管就管,不管就彻底不管,如今看来,她只有管不到底了。 这天,她从自己淘到的无数宝贝中选了一件去古董行,换了七十万。 准备做手术的时候,警方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正文 第476章 楚凌云(2) 警方说,有人主动来到警局,说是云七的家人。 果然还是警察的办事效率高。 云七能找到家人,对云七夕来说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这样,她就可以省下三十万了。 当天是星期六,云七夕没课,就和桃子一起去医院看望楚凌云。 这才刚坐下就听见楼下十分嘈杂,她站在窗口一看,只见医院门口停了好些辆黑色轿车,几个着黑西装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贵妇正朝着住院部的方向走来。 没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刚才云七夕在窗口见到的那个贵妇走了进来。 那贵妇一眼看向躺在床上的楚凌云,立刻激动地扑了过去。 “陌南,真的是你啊,你还活着啊!太好了,苍天有眼啊!” 贵妇扑到床边,拉着楚凌云的手就是一阵激动地哭泣。 云七夕看人贼毒,一眼就看出跟在贵妇身后的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身手一定不凡,估计是随行的保镖。 出来能带这么多的保镖,说明贵妇的身份不简单,那么云七作为她的儿子…… 这贵妇唤他陌南,可是他曾经告诉她他叫云七的。 云七夕看向楚凌云,却只看到他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儿尴尬。 对,他失忆了! 可惜贵妇只顾自已情绪释放,激动得哭个不停,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楚凌云缓缓抽回手,疏离地盯着贵妇。 “您一定是认错了吧?” 贵妇顿时一惊,正拿纸巾擦眼泪的手顿住了。 过了几秒,她难过地再次拉住楚凌云的手。 “儿子,你怎么了?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我了?” 云七夕看那贵妇是真伤心,就好心提醒她。 “我想他可能失忆了。” 贵妇听了这话,眸中一痛,过了一会儿,又突然破涕为笑,拍着楚凌云的手背。 “没关系,失忆也没关系,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好,以后总会慢慢想起来的。” 楚凌云没有吭声,但眼里的陌生依然是那么明显。 “儿子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我就保存了一份你的脐带血,当时医院打来电话说有人需要这份脐带血,我想着你也不在了,就当做好事捐出去也好。可我紧接着就看到了警方发出来的消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知道妈妈当时有多激动吗?儿子,因为那是你的脐带血,所以才和你相匹配啊。” 说着贵妇掏出手机来,翻照片来给楚凌云看。 “儿子,你看,这些都是你以前的照片,你失踪的这一年,妈妈每天都只能看着这些照片想你。儿子,你知道这一年妈妈有多苦吗?”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母爱都是同理。 楚凌云在思考,借助另一个身份活着对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云七夕,贵妇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 “儿子,这位姑娘是?” “他是救我的人。”楚凌云说。 贵妇立刻感激地看着她,“姑娘,谢谢你。” 她立刻从包里掏出支票,刷刷写了两下,递给云七夕。 “姑娘,这里是五十万,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云七夕盯着那支票,忍住了自己那只几乎就要伸出去的贪财手。 “呃,我也是刚巧碰到,应该的。” 桃子站在她身后,连连掐了好几把云七夕的腰,云七夕都无动于衷。 他们离开医院时,桃子才抓狂地骂道,“七夕,你是不是傻啊?那可是五十万啊,五十万能买多少件衣服,能买多少包你爱吃的零食了,平时你爱财如命,怎么到了关键时候那么傻呢?” 云七夕盯着她,神秘地笑了笑。 “你不懂,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楚凌云由于有了家人的接手,云七夕也就不用常去了。 直到手术前,她才去医院看了他一次。 因为化疗,他的头发掉了不少,在医生的劝说下,楚凌云剃光了头发。 光着头的楚凌云见到云七夕有些不好意思,但在云七夕眼中,他即便是光着头依然秒杀无数啊。 “七夕,是不是很难看?”楚凌云不安地问。 “没有啊,很好看,相当好看。”云七夕肯定地说。 云七夕看出他自己有些不适应,第二天就给他买了一顶帽子去。 剃了发,戴着鸭舌帽的楚凌云又帅出了另一种风格。 趁着他妈不在,云七夕又八卦地问楚凌云。 “老实说,你真的记不起来了?你家里看起来好像很牛逼呢。” 这个世界上,唯有楚凌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找的那个人。但他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因为他看过照片,他确实跟那个照片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身份,可以让他在这个时代很好的立足。他决定将错就错。 手术非常成功,云七夕也是真心的高兴。 她总是觉得,他不应该死得这么早,留在这个世界上美化环境也好啊。 医生说,楚凌云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这天,云七夕放学后来到病房里,刚坐下,拿起旁边的苹果准备给楚凌云削一个。 突然一个女人从门口冲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缕清香。 香水不错! 云七夕闻香侧目。 嗯,长得也很不错。 “陌南,你真的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女人拉着楚凌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 这些日子,这样的戏码都上演好几遍了,云七夕都习惯了,一边削着手上的苹果,一边看戏。 楚凌云把女人轻轻推开,“姑娘,请自重。” 云七夕看那女人愣住,顿时忍笑忍得好辛苦。 “陌南,听伯母说你失忆了,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吗?”女人好委屈,好伤心。 楚凌云也不忍伤害一个女子,只能无奈地说,“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又引得女人眼泪滚滚而落。 云七夕想着,自己要是个男人也该心疼了。 他妈冉凤进来时,就正好听见女人地哭。 “陌南,这是温柠啊,你的未婚妻,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楚凌云摇摇头,那个叫温柠的女子就哭得更伤心了。 冉凤也没有办法,只好劝着。 “温柠,陌南失忆了,你得给他时间,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总有一日,他会想起你,听话,别伤心了。” 温柠接过他妈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笃定地说,“陌南,我会等你,等你记起我的那一天。” 云七夕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楚凌云,楚凌云回头看向云七夕时的表情绝对不同。 不但没有陌生感,反而备感亲切。 “你是谁?”温柠警惕地盯着她。 云七夕还没答,楚凌云就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温柠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尖刻,她也听冉凤在电话里提起过,是一个女学生发现了楚陌南,并把他送进医院的。 她最后终是说了一声“谢谢你”,便沉默了。 云七夕离开时,却被紧跟着出来的温柠叫住了。 电梯口,温柠对云七夕说,“谢谢你,现在陌南有我们了,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了。” 温柠语气客气,可这话却是不客气。 这就让云七夕心里不爽了。 她做完好事分文不取,可不是来看人脸色的。 “温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大概这像是天意吧,我觉得我跟陌南挺有缘分的,否则又怎么会恰巧被我遇到呢?你说是吧?他对你的记忆为零,反而因为这此日子的相处,对我的印象比较深,所以温小姐,你没有优势,也没什么好得瑟的,你已经落在我后面了,加油哦!” “你!”温柠没想到这一个学生竟然这么地嚣张。 电梯刚好到了,云七夕走入电梯时,还回眸一笑,朝温柠挥挥手。 “温小姐,再见!我过几天会再来看他的。” 十天后,楚凌云手术后情况稳定,准备出院。 头一天,云七夕来到医院,恰好看到楚母走进医生的办公室。 出于好奇,她跟了上去。 “楚夫人,您儿子目前看起来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回去以后仔细调养,三个月后再来复查一次就好。” “医生,我儿子的失忆症能治吗?” “关于令公子这个失忆症,其实我并没有查出什么原因,脑部也没有受过撞击的迹象,也许曾经有什么他不愿想起的事,导致他的记忆本能地选择逃避。这种属于心理上的问题,只能你们平时多给他一些积极的影响,让他走出来。” 不愿想起的事?难道他曾经也过得不快乐吗? 云七夕回到病房去看楚凌云,他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楚凌云出院的排场非常大,一行人都在等他上车,而他却迟迟不肯上,因为云七夕还没来。 “陌南,走吧。”温柠喊道。 楚凌云不甘心,正在这时,他终于看到远处一个提着书包的女子疯一般地狂奔而来。 云七夕跑到他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楚凌云的脸上有了笑容,温和地说,“没关系,你不用跑这么快的,我会等你。” 云七夕一看,一大堆人似乎都因她的迟到而等在医院门口,挺不好意思的。 她豪爽地拍拍楚凌云的肩膀。 “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回去吧。” “七夕,我该怎么找你?”这个问题是他等她最重要的原因。 云七夕从书包里抽出笔来,拿过楚凌云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写下一串号码。 “这个是?”楚凌云依旧不懂。 云七夕盯着他,脸皮抽动。 “帅哥,你是这个时代的人吗?” 一本书的结局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满意,番外有时候是想弥补一些遗憾!有些作者之所以会写成双结局,也是为了满足不同的需求。 楚凌云穿越遇到七夕,是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剧情,并非临时起意。大家喜欢看他们发展的,可以继续看下去。如果不喜欢,那就让结局停在大结局那里。实在不行,大家只能脑补了!我只能说很抱歉没能写出你们想要的结局。 正文 第477章 楚凌云(3) 如今十七岁的云七夕比已经生了铃兰的云七夕多了几分灵动和俏皮。 这会儿看着她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让楚凌云更是有点儿难为情。 大概自己在这个时代,称得上是特别落后了。 云七夕看在他失忆的份上,就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耐心地教他一回好了。 于是她掏出手机来,给他示范打电话。 “你只要拨这个号码,就能找到我了,懂了吗?” 这对楚凌云来说实在太神奇。 慢半拍的桃子跑不过云七夕,这会儿才追上来。 突然,一辆蓝色的跑车叫嚣着冲了过来,引擎的声音大得快要震破耳膜。 转眼间,它就横行霸道地停在了楚凌云和云七夕的面前。 车门弹开,一个男人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 这男人穿着一件黑夹克,嘴角叼着一根烟,走到楚凌云面前时,摘下脸上的墨镜,眼神将楚凌云从头打量到尾,突地笑起来。 “大哥?真是你,原来你还活着,没事就好,大妈可一直担心着呢。” 听他的称呼,眼前这位应该是楚陌南的弟弟了。可他那一声大妈表示,他们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他说着没事就好,可云七夕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锋锐。 如今的楚凌云在他们眼中看似呆笨,事实上他的睿智又哪里是他们能够看透的。 他自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人的不善,只是表面平静,没有吭声。 楚二少爷楚诚突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般地笑了。 “我想起来了,他们说你失忆了,看来还是真的。” 此时冉凤与医生交谈完,从医院里走了出来,楚诚立刻亲热地将手臂搭在楚凌云的肩上。 “大哥,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云七夕的脑袋飞快一转,对冉凤说,“夫人,我觉得吧,楚陌南刚做完手术不久,需要静养,应该不适合住在人多的地方,最好找个清静的地方住。” 云七夕猜测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应该就像一个大宅门,几代人都住在一起,就跟古代的宅门府邸似的,勾心斗角无处不在。 冉凤似是认真在思考她的话,目光还似是不经意地从楚诚的脸上扫过。 “伯母,不如让陌南去我家吧,我爸妈都在国外,家里很清静,那样我也更方便照顾他。” 身为楚大少爷未婚妻的温柠自告奋勇,邀请男人去她家住? 云七夕都无语了。 要不要这么主动?不如直接请未婚夫上她好了。 “不用。”楚凌云很坚决地说。 温柠被当众拒绝,有些难堪。 这时冉凤发话了。 “这样吧,陌南回到老宅子去住,那里佣人都是现成的,还清静,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听说要让楚凌云去住老宅子,楚诚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楚凌云上车后,依依不舍地看向云七夕。 温柠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急之下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并上车坐在了他的身边。 待楚夫人和楚凌云走了之后,楚诚才吐出了嘴里的塑料棒,打开车门坐上去。 刚坐进去,却有人在呯呯地敲着车窗。 他这会儿烦躁得很,要不是看到敲的是个女人,他才不答理。 他将车窗摇下,看了云七夕一眼,又扫向她身上的校服,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美女,有何贵干?” 云七夕的手扶着车窗,朝他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 “帅哥,我一看你就是好人,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一程,我们上课快要来不及了。” 桃子眼一瞪。 什么一看就是好人?明明一看就不是好人。 楚诚歪着脑袋,脸上挂着纨绔的笑。 “送两位美女,当然是我的荣幸。” 桃子上车时很纠结,却被云七夕一把给推了上去。 云七夕上车后报了地址,楚诚就启动了车子。 他们都坐在后座,楚凌云从后视镜里看着云七夕。 “听说是一个女学生救了我大哥,难道是你?” 云七夕展开天真的笑容,“对啊,就是我,你不用感谢我,这是我的荣幸,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助人为乐。我在学校是三好学生,老师可喜欢我了。” 桃子扭头,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她。 而云七夕却清楚地从后视镜里看到楚诚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 云七夕假装弯下腰去,飞快地将一个东西贴在了驾驶座的下面。 她这掩人耳目的本事,连坐在一边的桃子都没有发现。 走了一半儿,楚诚突然笑问,“两位美女,不如逃课吧?我带你们去玩好玩的?” 这明显不怀好意,桃子立刻就紧张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云七夕的手臂。 云七夕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继续对楚诚展现天真一面。 “我也好想玩啊,可惜要上学嘛,眼看着要高考了,没办法啊,高考是道坎,我要是考不好,我妈得打死我。” 楚诚倒没勉强,只是笑笑。 “那就好好高考吧,考完了我再带你们去玩。” 云七夕答应得特别爽快,“好吧,没问题。” 到了学校门口,云七夕和桃子下了车。 “两位美女,后会有期。”楚诚笑得跟个浪子似的,在车里朝他们挥了挥手,才开着离去。 望着车子叫嚣而去的蓝色影子,桃子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七夕,你可真是胆子大啊,怎么敢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呢?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嘛。新闻上那么多女学生被害的新闻,你一点儿也不害怕?” 云七夕把书包往肩上一挎,笑了笑。 “你可真是有被害妄想症,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会动我们。” “为什么?”桃子不解。 云七夕和她一边往学校里走一边说,“因为先前我们上车的时候,医院门口好多人看着呢,而且楚家是个大家族,他一个富家少爷不至于明面上干这么不入流的事儿,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还以为他真的看得上我们这种学生?” 听她这么一分析,桃子喃喃地看着她,“好像有道理。” 云七夕斜瞥了她一眼,掏出耳机来戴上。 之后的几天,云七夕几乎全天戴着耳机,桃子好奇。 “七夕,你一天到晚在听,到底在听什么?” 云七夕无所谓地拿掉一个耳塞递过去,“单词,要不要听?” 一听是单词,桃子立刻摆手。 “无聊,我听单词已经听得快要吐了。” 不知为何,云七夕总会有意无意地去关注手机,可是一直都没有陌生的号码进来过。 他是忘了还是不会? 也许是忘了吧?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又或者,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一定。 这天晚上,云七夕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却突然神色一凝,赶紧把两只耳塞都塞上,看手机已经快没电了,她光着脚就下床上,抓起充电器来连上耳机。 耳机里的对话清晰传来。 “二少爷,回来的那个真的是大少爷吗?” 一声冷笑之后,响起的是楚诚的声音。 “当然不是,真正的楚陌南已经被我亲手埋了,难道还能尸变不成?” “可夫人对他的身份显然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他在,二少爷你想彻底掌控楚氏就不容易。” “担心什么?从前的楚陌南何其聪明,不同样栽在我手里,现在这个冒牌货,看起来懦弱得很,没什么能务,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他现在住在老宅那边。” “放心,机会多的是,像他这样的蠢货,只要让他现出原形,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冉凤都会解决了他。” …… 原来真正的楚陌南是被他弟弟害死的。 豪门果然是个坑,恩怨足够深。 既然真的楚陌南已经死了,那么他就不是楚陌南了? 他告诉过她,他的名字叫云七。 那么他的失忆是真是假? 看样子,楚诚还要继续对付他,可他不完全不知。 他在明,敌人在暗,很容易就会遭了别人的道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提醒他,防着楚诚,防着身边所有的人。 可是她的号码留给他,他却一直没打过来过,她到哪里去找他呢?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六,云七夕没课,便多方打听楚家的位置。 楚家是大家族,想要找到应该不难。 可她找来找去找到的是楚家的新宅,而路人却很少有人知道楚家老宅的位置。 云七夕正站在不远处,就看到楚宅的门打开了,温柠和冉凤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柠啊,陌南失忆这件事你也别心急,慢慢来啊。”冉凤拉着温柠的手安慰她。 温柠懂事地说,“伯母,我不急,我现在就去看他,我多陪他说说话,说不定他就能想起来了。” 看着温柠上了车,云七夕赶紧拦了个出租车跟了上去。 楚家老宅位置很偏,竟然在山脚下,将近走了半个时辰。 云七夕让出租车司机远远停下,她看见温柠将车开进了古旧的宅门,这才从车上下来。 付了车费,云七夕绕着宅子观察了一圈儿,找了个合适地位置,身手灵巧地爬了上去。 一看院子无人。 再看有条狼狗。 可是已经晚了,云七夕在确定无人后就一个冲动跳了下去。 正文 第478章 楚凌云(4) 云七夕的双脚刚一沾地,那条大黑狼狗就狂叫着冲了出来。 “淡定,淡定,我不是坏人,我也不是小偷。”云七夕撒丫子边跑边叫。 可她又哪里跑得过大狼狗呢? 因为害怕而回头,她却被一块鹅卵石一绊,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要完! 正当云七夕绝望时,眼前一道人影一闪,一只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身后。 躲过一劫后,云七夕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楚凌云手持一根木棍,正与狼狗正面对峙。 明明是自家的狗,可那狼狗对他很不客气,就像对外人一样凶悍。 而楚凌云拿着木棍却如拿着一柄长剑,面对凶猛的狼狗,神色镇定冷肃,并无半分惊慌。 他身手好不错啊!这颜值,这身手,要是去当武打明星的话肯定火得不要不要的。 “陌南,不要。”温柠看到这一幕吓得漂亮的脸蛋儿都没了血色。 “大黑,停下!”温柠试图阻止,大黑应该是这只狼狗的名字。 云七夕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动物往往比人更敏锐,这大黑对他这么凶,莫非它知道眼前的男人并非自己的主人吧? 几个下人冲出来,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呆了,唤着大黑,只是这会儿的大黑已经被激怒了,谁也阻止不了,更无法靠近。 最后楚凌云与大黑纠缠在一起,一同滚在了地上。楚凌云的臂力惊人,被捏住了一双前腿的大黑完全咬不到他。 然后楚凌云一个翻身腾起,把大黑压在地上,摆了个四脚朝天,飞快拿起木棍,木棍在他手中竟然如锐利的长矛似的,生生地刺穿了狼狗的身体。 云七夕看得明白,那一木棍子插进去,正中了狼狗的要害,这绝非巧合。 狼狗的腹部淌出了血,挣扎了一会儿,呜呜地叫了几声,慢慢地叫声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不再动弹。 “大黑!”温柠跑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陌南,大黑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你从前最喜欢它了,你,你怎么会把它杀了?” “大少爷,你受伤了?”几个下人一涌而上。 温柠大概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先关心起了狗,又赶紧和下人一起将楚凌云扶起来。 “陌南,你没事吧?伤哪里了?” “没事。”楚凌云淡淡地道。 “我看他并没有被狗咬到,只是倒地的时候在地面有擦伤。”云七夕说。 温柠这才想起来,先前楚凌云是为了救她才跟大黑斗起来的,也就是说,大黑的死,云七夕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你为什么会来?你不来陌南不会受伤,大黑也不会死。”温柠把火都发到了她的身上。 “是我让她来的。”楚凌云说。 温柠当然不会相信这一说法,“那她翻墙?” 云七夕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大黑的尸体,故作胆怯地拉着楚凌云的手臂。 “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是一个惊吓,惊吓到了我自己。” 楚凌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顿时变得好柔和。 “别怕,没事了。” 云七夕站在楚凌云身后,眼看温柠气得咬牙,已经接近了爆发的边缘。 不过温柠毕竟是个名媛形象,她终是克制住了自己,并不理云七夕,而是看着楚凌云。 “陌南,我马上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云七夕却道,“不用了,有药箱吗?我来吧。” 其中一个下人说有,就立刻跑去拿了。 一行人一路往宅子内走去。 云七夕一边走一边打量,不仅感叹豪门的奢侈大气啊。 光是一个没什么人住的老宅,占地面积都十分惊人,花园,草坪大得像一块牧场。 走了一段,才走到别墅门口。 这别墅风格比较古典,是以前的审美,不过,在现在看来,倒是有一种怀旧的风格。 当然,别墅也是大得出奇。 嗯,偶尔来的人估计会迷路。 楚凌云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的沙发上,云七夕接过下人找来的药箱打开。 “你把衣服脱了吧,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伤。”云七夕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而楚凌云却是悄然红了脸。 不过他最终还是把衬衣给脱了下来。 楚凌云的皮肤挺白,但并不阴柔,因为他的肌肉非常紧实,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云七夕检查了下,他的两只手臂和背部都有擦伤,不过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她从药箱里拿出药,对他的伤处一一进行处理。 然后她无意间瞥见温柠坐在一边黑着脸。 一个下人走过来,恭敬地问,“大少爷,不知道温小姐和这位小姐是否会留下来吃午饭。我好多准备饭菜。” 云七夕想说不用了,可楚凌云却很干脆地说,“是,都会留下来吃饭。” 下人准备离开时,他又叫住她。 “口味做得辣一些。” 一旁的温柠一愣,“陌南,我怕辣,我记得你也是怕辣的。” 云七夕却吐吐舌头,对着楚凌云笑,“我喜欢。” 她喜欢,他一直记得。 吃饭时,温柠和云七夕分别坐在楚凌云的两边,而楚凌云时不时地给云七夕夹菜,眼里全是宠溺,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另一边还有一个据说是他未婚妻的女子。 云七夕觉得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下人做的菜都快赶上酒店的了。 她吃得完全没有形象。 相比之下,温柠就要优雅许多,除了她有名媛包袱以外,当然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怕辣,二是她被气得吃不下。 吃完饭,云七夕走出了别墅,往花园里走去。 先前她只是匆匆一眼,便足以看出这宅子的气派,这会儿,她准备仔细地来欣赏一下,也不枉她经历了差点儿被狗咬的风险走这一遭。 没过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她知道是谁,可她没回头。 很快,温柠站在了她身边,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说吧,你缠着陌南到底是什么目的?” “目的?”云七夕笑,“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 温柠抄着手,面色严肃地说,“你不过是救了陌南一次,听伯母说她给你五十万作答谢你不要,你是嫌少?如果嫌少你可以开价。不过我劝你野心不要太大,你不过是一个学生。” 云七夕笑容淡淡地,“对啊,我不过就是一个学生,但我看温小姐还很把我这个学生看在眼里呢,怎么,是觉得我这个学生威胁到了你的地位吗?可我不过就是一个学生呢,温小姐就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 她一席话戳中了人的痛脚,温柠一步逼近,眼神里带上了一线威胁。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楚家的少夫人,不过是一个酒鬼赌徒的女儿,还请你认清自己的位置,有点儿自知之明。” 竟然调查她?好气哦! 不过云七夕表面却不以为意,摸了摸鼻子,浅笑道,“对啊,一个酒鬼赌徒的女儿而已,所以温小姐在紧张什么?温小姐是否是觉得自己连一个酒鬼赌徒的女儿都不如?” “你……” 温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犀利地高中生,气得扬起手,很有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可她还没打,云七夕竟突然就从她眼前倒了下去。 楚凌云突然出现,直接越过她,蹲在了云七夕身边,满脸关切。 “七夕,没事吧?” 云七夕委屈地咬着唇,不说一个字。 楚凌云懂了,抬头看向温柠,目光严厉。 “你干什么?” 他从来就没有对她这么凶过,温柠的眼泪都在眼眶里直打转。 “陌南,你是怎么了?就算是你失忆了,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说完,温柠就哭着扭头跑了。 其实吧,云七夕也没想与她作对来着,可谁让她先把自己看成眼中钉呢? 而云七夕的心里有一个疑问,这个楚陌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只因她救了他吗?似乎原因不止这么简单。 难道真是对她一见钟情了不成? 楚凌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见他对这宅子好奇,就带她在花园里走。 “七夕,要尽快熟悉和学会生活中的一些东西,应该向谁请教,或者应该看什么书?” 云七夕一听,忍不住想笑。 “这个啊我给你介绍一个老师好了,免费的。” “好啊,是谁?” “度娘啊。” “她是?” 云七夕一愣,乐得合不拢嘴。 现在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度娘是谁。 云七夕只好拿出他的手机,耐心地教他如果操作。 “对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啊?”她问。 楚凌云愧疚地说,“我很想的,可是你写在我手上的号码回来之后看不清了。” 无语几秒,云七夕又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教他怎么打电话。 盯着院子里停着的几辆豪车,楚凌云问,“我想学这这个,也可以问度娘吗?” “咳咳,你应该有驾照吧?” 楚凌云皱着眉头,现学现卖地在手机上查了一下驾照的含义,明白后才说道,“以前所有会的,我全都忘了,得重新学。” 云七夕点头,笑道,“这个度娘呢可以教你理论,但考证的话还是得上驾校才行。” 眼前这位帅哥就像是来自别的星球。 她想起昨天晚上通过窃听器听到的信息,不再说笑,看着楚凌云认真地说,“你这么单纯让人感到好忧伤哦,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楚家的大少爷,极有可能也是将来楚氏的接班人,树大招风,当心有人对你不利。” “你是指楚诚?”楚凌云睿智地看向她。 正文 第479章 楚凌云(5) “你是指楚诚?”楚凌云问。 “你记得?”云七夕惊讶地盯着他。 楚凌云摇摇头,淡淡一笑,“我不记得,但是我不傻,家族里的利益争斗大多都是如此。而且,楚诚他并不懂得敛藏自己的心思,他的野心,一眼就看穿了。” 这一刻,云七夕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睿智。 她思考再三,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疑问。 “其实你并不是楚陌南?据我所知,真正的楚陌南已经死了。” 楚凌云看她的目光很坦然,并不心虚。 “是,我不是,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是,可是好像他们并不相信我。” “那你是谁?”云七夕打破沙锅问到底。 楚凌云凝望着她,沉默了。 如果告诉她他来自另一个时代,会把她吓坏吧?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又怎么解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和无知?早晚都是瞒不住的,而且,他不想欺骗她。 “你不会来自别的星球吧?来自星星的你?”云七夕见他不说话,打趣道。 “星球?” 楚凌云不解地皱起眉头,又拿起手机来搜索了一下。 看懂之后他笑着摇摇头,坦白地说,“我并不是外星人,但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云七夕呆住了。 “不属于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你穿越而来的?别开国际玩笑了。” 楚凌云看着她惊讶的样子,无奈地笑了。 当时的云七夕自是不会知道,是多年以后的自己亲自把他送到这个时代来的。 “这个听起来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其实云七夕在得到答案之后,仔细回想与楚凌云接触的种种,就觉得只有这种答案才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尽管这事儿听来离奇,但她就是觉得他无比真诚,他没有骗她。 虽然很震惊,但她对新鲜事物向来有着很强的接受能力。 震惊过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在楚家呆着就更加艰难了,因为你不止面对的是楚定,你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啊。” 听出她在担心自己,楚凌云心里很暖。 “别担心,我相信我不用很长时间,就可以慢慢地熟悉起来。” 知道楚凌云的来历以后,云七夕再用一种不同的眼光仔细打量他。 除开他英俊得过分的外表,其实他还有一种好似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有他先前斗狼狗时所表现出的英勇,不是一个普通男人可以做到的。 “你不会是哪个朝代的大将军吧?” 云七夕的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楚凌云淡淡一笑,心中暗想,原来她一直都崇拜大将军,有英雄情结,所以最终才会倾心于单连城。 他道,“当初的一切都已成过往,如今,我连孩子都不如。” 云七夕安慰他。 “没事儿,慢慢来,不过,你得对身边的人多一个心眼儿。你既然替代了楚陌南的身份,他的人脉关系,包括那些仇恨也都会自然地移到你的身上。” 楚凌云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可云七夕有件事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会跟我坦白这样的大秘密,难道不怕我也别有用心吗?” 楚凌云失笑了,“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无条件相信你,我不觉得你别有用心,就算你真的别有用心,我也认了。” 云七夕愕然地盯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逻辑? 正在这时,一人佣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楚诚?”云七夕皱眉。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们回到前院儿,正好见到楚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 楚诚摘下墨镜,看到云七夕的时候大愣了一下,随后勾起一丝痞笑。 “美女,你怎么在这儿?” 云七夕展开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我是来探望大少爷啊,想必楚二少爷也是吧,真是好巧哦。” 楚诚看了楚凌云一眼,似笑非笑地点头。 “对,我是来看大哥的。” “对了,我刚才遇到温柠了,我听她说大哥与大黑打起来了,最后把它给杀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大黑从前可是最听大哥你的话了,又怎么会跟你过意不去?” 这话中暗藏玄机。 云七夕笑道,“畜生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是吧?或许从前的顺从也是伪装也不一定,只不过今天刚好伪装不下去,就露出了它凶残的真面目了。就好像我们周围其实也有很多披着羊皮的狼一样。” 这话被坦荡的人听来倒没有什么,被心中有鬼的人听来自然是意有所指。 楚诚的脸有些僵硬,他很深地看了云七夕一眼,可她又看起来十分无辜,无辜到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美女说得有理,只要大哥没事就好。” 老宅子地处偏僻,很难打到车,云七夕离开时就有些犯难了。 “美女,我送你吧?”楚诚的声音又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云七夕一回头,看到站在楚诚身后的楚凌云眉头皱得很深,像是有点儿不放心。 她却是灿然一笑,“好啊。” 说着,她掏出手机来,对着楚诚的车头拍了一下。 楚诚皱眉,“你做什么?” 云七夕笑着说,“我发朋友圈儿啊,炫耀一下,我今天蹭了帅哥的豪车坐。” 这话没毛病,楚诚无话可说。 云七夕坐着楚诚的车离开了。 路上,楚诚似是随口一问,“美女好像与我哥走得挺近,难道是对我哥有意思?” 楚诚对楚凌云的歹心云七夕自是清楚得很。 云七夕一下子喷笑了出来,“楚二少爷,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哥他虽然长得帅吧,但是他年龄可不小了,我可才十七呢,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大叔?” “大叔?”楚诚玩味地勾起唇。 “难道不是?”云七夕斜着眼看着他。 楚诚轻咳了一声,“好吧,即便是大叔,倾慕者也不少,而且,我哥好像对你挺特殊的。” “有吗?楚二少爷,你难道没交过朋友吗?男人和女人难道就不能以单纯的朋友方式相处?二少爷,感觉你的思想不单纯啊。”云七夕扯东扯西,每一句话都答得避重就轻。 楚诚倒是第一次见到嘴皮子这么利的女学生。 云七夕留了个心眼儿,让他把自己送回了学校,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址。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室友们都在进行最后阶段的紧张复习,自习室,教室,寝室,都是大家静静看书的场景。 只有云七夕,悠哉悠哉地从外面回来,就一头栽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穿越这件事虽然离奇,但也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像一个生活白痴。 可这样的他就让她更担心了,说白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能给他摆一道。 晚上,云七夕的电话响了。 接起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云七夕突然有点儿小兴奋,一骨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盘着腿。 “是你啊,上手挺快的嘛。” 刚调侃了几句,宿舍的管理员就来敲门了,云七夕只好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之后的一个月,是高考前最关键的一个月,学校进行封闭管理,所有学生都不得出校园,还收缴了每个人的手机。 直到从最后一堂考试的考场里出来,所有的手机才回到了每个人的手中。 云七夕刚出校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校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而倚在宾利上的人正是楚凌云。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两手插兜里,朝着从学校流涌出的人流张望。 他很快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云七夕,而她正朝着他的方向跑过来。 云七夕惊喜地打量着他背后的车,指着车不敢相信地问,“你开来的?” 楚凌云笑着点点头。 云七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夸赞道,“不错啊,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简直是奇才啊。” 楚凌云绅士地为她开车门,然后自己也上了车。 上车后楚凌云指着导航,“是你教我的,不懂问度娘,原来不认识路还可以有导航,这些发明创造者才是奇才。” “现在去哪儿?”云七夕兴奋地问。 “我不熟,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楚凌云说。 突然,云七夕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有一辆熟悉的车影。 她眸子微眯,慢慢地掏出耳机,戴了起来。 缓缓地,她勾起了唇角。 “那啥,我们去玩刺激的吧。”云七夕突然说。 之后,云七夕引路,楚凌云开着车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口。 云七夕和楚凌云先后下车,一前一后走入巷子。 后面紧紧跟随的那辆车也很快停下,下车朝巷子走来。 可是,不长的巷子里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明明看到他们进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不见了? 楚诚与他的手下正疑惑着,旁边的一道门突然打开了。 迎风飘来一阵香气的同时,一只手把他给拽了进去。 正文 第480章 楚凌云(6) 迎风飘来一阵香气的同时,一只手把他给拽了进去。 而他的手下也被对面一道打开的门拉了进去。 楚诚先是闻见屋子里浓郁的脂粉味儿,紧接着他看清了拖自己进来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帅哥,三百块钱随你玩,来嘛。” 女人一边飞快地扒着楚诚的衣服,一边把他压在墙上,嘴唇吻上了他。 几秒之后,楚诚推开了女人,嫌恶地擦了擦嘴。 “敢打老子主意?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他真是没有想到,他英明一世,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只鸡给强吻了。要是他不立场坚定的话,铁定被她给强了。 女人有些被他的凶悍吓到了,不过大概干这一行的也见得多了,只是一瞬间的怕意,很快她又挤出了笑容。 “帅哥,你这话说得,不管什么身份的男人,不都得做那事儿么?看帅哥也是有钱人,难道不想体验一下别样的服务嘛?包你满意。” “滚!” 楚诚粗暴地推开了女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拉开门走了出去。 待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出了巷子,云七夕和楚凌云才从女人的里屋里走了出来。 云七夕瞧着手机里的照片,满意地勾起了唇。 “小姑娘,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了。”那女人说着就朝着云七夕贪婪地摊起了手。 云七夕看了她一眼,摸出三百放她手里,笑道,“演技还不错。” 不用真枪实弹就赚了三百块,女人心里当然是欢喜的。 满意地将三百块钱塞进自己的胸里,视线越过云七夕看向她身后的楚凌云。 云七夕想,楚凌云的长相应该是无论什么年龄层的女人看了都会着迷的那一类。 她见她一直盯着他瞧,突然心头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就好像一个眼神都能把他给亵渎了似的。 “你去帮我们看一下,刚才那两个人的车走了没有。”云七夕告诉了她车的颜色和牌子。 女人的视线像是不肯从楚凌云身上移开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扭动着略有些赘肉的腰肢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在窗口对他们说,“应该是走了,外面不见你说的那辆车。” 云七夕这才和楚凌云走出去,在巷子口,她仔细看了一圈儿,果然不见了,这才和楚凌云坐着车扬长而去。 事后他们哪儿也没去,云七夕带着楚凌云直奔图书馆, 进入偌大的图书馆,云七夕说,“这里有很多的书,没事儿你可以来看看书,有很多东西可以从书中得到答案。” 第二天,楚氏集团。 一份当天的早报第一时间出现在楚诚的办公桌上。 “二少爷,这是今天的报纸。”助理小心翼翼地说。 楚诚看也没看一眼,只盯着手中的手机。 “你知道老子从不看报纸,给老子看报纸,你没毛病?” 助理被骂得不敢吭声,想想却又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下。 “二少爷,您看一下娱乐版头条。” 楚诚不耐地把手上的手机放一边,张嘴就想继续骂,但他决定看完再骂,可当他翻到娱乐版,他眼珠子顿时都快瞪出来了。 “楚家二少爷浪荡成性,流连红灯区上演激-情大戏。” 配图是昨天他在那个女人的房间里,被女人压住强吻的照片,而从拍摄的角度看去,不像是强吻,倒像是乐在其中。 他一掌将报纸拍得桌上,用力太猛痛得他直甩手。 “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毁老子的名声?” 这话刚问完,就有人来敲门了。 “总经理,董事长让您过去一趟。” 楚家的掌门人几年前去世了,冉凤顶着压力替丈夫接管下了整个集团,还好冉凤本来就有着女强人能力,自接管以后虽然也遇到了一些坎坷,但好歹都挺过去了,如今正是楚家蒸蒸日上的时候。 楚氏集团高层人士出现这样的负面新闻,这不仅是个人名誉的损失,对整个集团也是一种污点。 楚诚知道这一去,必定又是一通教训。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 他就算再看不惯那女人也得忍着,现在他还没能力与她抗衡,也还没到时机。 不过,等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摆了他一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云七夕这天起了个大早。 要知道,在假期里,她可是很少有这么早起床的时候。 因为她心里惦记着事儿呢。 她一大早就出去买了一份报纸回来,第一时间翻开娱乐版。 看到那头条新闻的时候,云七夕直接乐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楚诚当然想不到,昨天他在车里说要跟踪他们抓楚陌南的负面新闻的时候,云七夕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七夕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所以,他直接让楚凌云把车开到了有名的鸡窝巷子,找到两个女人,很快就谈成了生意。 老宅里,楚凌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手中的新闻,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里。 七夕,她的机灵,俏皮,就像是一种天性。 几天后,云七夕接到了楚凌云的一个电话。 “七夕,明天楚家要举行一个酒会,我百度了一下,说是要找女伴儿,我可以请你做我的女伴儿吗?” 富家人的酒会对云七夕来说,感兴趣的除了美酒佳肴,也没别的了。 “你有未婚妻呢,这样光明正大地让我做你女伴儿,不太好吧?”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楚凌云说,“可是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伴。” 突然,云七夕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看了一眼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见一面。” …… 楚家的酒会是全城的盛事,商界,政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 有钱人常用这种方式拉拢和维系人际关系。 酒会选址在星悦国际大酒店。 为了当晚的酒会,白天里,所有的服务生都在着手准备。楚诚负责监督准备工作。 天黑下来,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到场。 楚诚坐在一角的沙发里,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视线随意地扫视着全场。 今晚的酒会,他最期待的就是楚陌南的登场。 假的无法乱真,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温柠今天穿着一件斜肩的黑色晚礼服,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璀璨的红宝石项链,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优雅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气质。 她有些坐立不安地不时看向门口。 若是从前,这样的场合,她肯定是很有自信的挽着楚陌南和他一起进场。 可是楚陌南一直都没有邀请她做他的舞伴,他现在根本不记得她,所以她很忐忑,她不确定在这样的场合,楚陌南会不会给她一点儿面子。 所有人都陆续到齐了,却一直没见楚凌云的身影。 楚诚冷笑,“他不会怕了这阵仗,不敢来了吧?” 话刚落下,整个酒会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冉凤和楚凌云一同出现在了门口。 主持人冉凤发言后,宣布酒会正式开始。 今天的楚凌云没有戴帽子,如今他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 穿着笔挺的西装,再加上他英俊夺目的外貌,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很难。 他不过往那一站,就吸引了众多女性的侧目。 许多人开始寻找舞伴跳舞。 楚凌云站在一边,手里捏着一只酒杯,轻轻晃动着,视线却在整个酒会现场搜寻着什么。 温柠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楚凌云的方向走过去。 “陌南,我们跳一支舞吧?以前这种场合,你都会跟我跳舞的。” 一般情况,都是男性邀请女性跳舞,女人多少得保持一点儿矜持。但温柠不得不放下了面子主动一些,她知道,如今情况不同,要让楚陌南主动来邀请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又生怕被别的女人抢了先,只好主动上前来。 楚凌云看着她,与此同时,坐在不远的楚诚正望着他,期待着他的反应。 楚凌云缓慢地将酒杯放到一边,轻轻地牵起温柠的手走向舞池。 舞步旋转中,楚凌云也终于捕捉到了角落里女子的身影,神情顿时柔和了起来。 穿着服务生衣服的云七夕冲他眨了眨眼,看着楚凌云从容的舞步,心头有点儿小兴奋。 昨天晚上楚凌云告诉她有酒会的时候,她立马想到酒会上肯定躲不过跳舞这一关,于是立刻与楚凌云见了面。 她自己虽然不会跳舞,但是桃子会,她把桃子也拉了过来,让她教楚凌云。 不得不说楚凌云真是聪明,没一会儿就学会了。 顺便还教了他一些酒会上的基本礼仪。 一曲终了,楚凌云去了一趟洗手间,温柠回到位置上坐下。 云七夕原本是想跟到洗手间,等楚凌云出来问问他跳舞的感受的,可敏锐的她发现这会儿的温柠神色不对,于是她留在原地,保持观望。 温柠明显有些紧张,她四下看了看,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发,也飞快地将一包药粉倒入一杯酒中。然后她很快晃动酒杯,让药粉快速与酒液融合。 然后她将酒放下,假装若无其事地欣赏别人跳舞。 她自认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全被云七夕看得清清楚楚。 正文 第481章 楚凌云(7) 温柠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心神不宁。 突然,一道人影在她面前落了座。 她一抬头,不禁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 温柠几乎一瞬间就在心里肯定,云七夕一定是追着楚陌南来的。 加上那天在老宅,楚陌南因为她对自己凶,所以她如今看她的眼神只有敌意。 云七夕却假装看不懂,笑着说,“我来打工啊,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又不能像温小姐一样命好,一出生就是富贵命,凡事只有靠自己努力去打拼了。” 温柠挺直了背脊,笑容冷傲清高。 “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就好,不要去妄想一些不可能会属于你的东西,否则只会像小丑一样,闹出笑话。” 云七夕也不生气,心里暗暗地想。 会成为小丑,会闹出笑话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咦,陌南。”云七夕突然惊喜地抬起头。 温柠几乎条件反射地,甚至有点紧张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陌南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了?”云七夕慢悠悠地接过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 温柠意识到自己被她耍了,秀眉都攒成了一团,脸色难看到不行。 “云七夕,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服务生,这里可不是你坐的地方。” 算着时间,楚陌南大概也快回来了。她可不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见到这个厚脸皮的女生。 云七夕笑着拍拍屁股站起来,重新端起自己的托盘。 “温小姐说得是,您需要什么?饮料还是红酒,水果要吗?我真诚为您服务。” 温柠皱眉,“不用了。” 她这会儿只希望她能快点儿离开。 云七夕点头,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却突然撞上一个人。 “真的是你?”楚诚捏着酒杯微低着头,玩味地打量着她。 听他这口气,是发现了她而故意找来的。 她朝楚诚笑了笑,“二少爷,你好,我是来打工的。” “打工?”楚诚挑眉一笑。 “现在像你这么勤劳的小姑娘可不多了。” 云七夕笑眯眯地弯着眼,“二少爷这话可说得不对,我觉得只要凭着自己的双手去赚钱,就是勤劳,而懒惰在我心里往往指的那些想要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二少爷,你觉得呢?” 楚诚大概没能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含笑点点头。 “嗯,似乎说得有道理。” 云七夕将托盘里的一杯澄汁递给他。 “二少爷,喝杯橙汁儿换换口味吧?” 楚诚接过,调笑道,“美女给我的,就算是毒药我也愿意喝下去。” 云七夕不想再与他废话下去,端着托盘。 “二少爷,我先下去了,不然呆会儿被领班发现了,就该扣我工资了。” 说完,她端着托盘绕过他离开了。 走了一段,她停了下来,转过身,正好看到楚诚仰脖子将那杯柳橙汁喝了下去。 于是,云七夕唇角的笑弧就更大了。 她将托盘放下,与桃子一起躲在人群后偷懒。 像这种富贵人家的酒会,由于宾客众多,会需要临时聘请一些兼职服务生。云七夕以前是没干过这种活的,在她眼里,这种又累又看人脸色还不来钱的活她不屑干,这一次,她是为了楚凌云来的,总担心这种场面怕他hold不住。 看来看去,酒会上,似乎每一张笑脸都很虚伪。 云七夕真想问他们一句,累不累啊? 只有一个人面色凝重,那就是温柠。 没过一会儿,楚凌云回来了,在温柠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知道温柠自己是否知道,她这会儿的笑容里其实很明显夹杂着一丝紧张。 她端起两杯酒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楚凌云。 楚凌云接过,与之送上来的酒杯轻轻一碰。 温柠喝酒时,视线偷偷从酒杯边沿看过去,见楚凌云没有半丝疑虑就喝了下去,这才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也一口喝尽了。 看到这里,云七夕戳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唇角两边的酒窝陷了下去。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收回了视线。 桃子打趣道,“七夕,我看你是看上那楚陌南了吧?话说他让你当他女伴你为什么不同意啊?要是同意了这会儿坐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你了,估计那个温什么的女人脸色会很难看。” 云七夕哼了一声,继续将西瓜往嘴里送。 “我才没那么傻呢,难道我要走到聚光灯下,成为众矢之的吗?” 云七夕与桃子闲聊,视线却一直停在温柠的身上没有移开。 过了一会儿,温柠似乎有了一丝异样。 温柠似乎较之先前更加地坐立不安,没喝多少酒,脸却越来越红得厉害。 而楚凌云安静地坐在一边,视线望着别处,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温柠只觉得体内如有火烧,用手指狠狠掐着腿仍然抵抗不了那种难受的感觉。 她咬着下唇,用力的程度就好似要将唇瓣咬破了似的。 她猛然看向桌上的那两个空酒杯。 难道…… 不可能,她自己亲手放的药,又怎么可能拿错? 她觉得她自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体越来越热,热到她恨不得扒下身上的衣服。 不行,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更不想让楚陌南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温柠突然站了起来,努力克制着体内的火对楚陌南说,“陌南,我觉得有些闷,出去走走。” “嗯。” 她走或留,楚凌云并不关心。 云七夕看着温柠急匆匆地朝大门走去,有好几次因为脚步踉跄差点摔倒,特别狼狈。 当然,酒会现场人多,除了云七夕,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你们在这儿偷懒呢?赶紧地,去把厨房刚出炉的点心端出来。” 领班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吓了云七夕和桃子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等他们从厨房里把点心端出来时,云七夕看到一个像是楚家的管家的男人从外面匆匆进来,走到冉凤的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原本坐着的冉凤突然将手上的酒杯重重一搁,脸色大变地站起,跟着管家快步走了出去。 其他人大概也看出情况不对,好些人也跟了上去。 云七夕放下点心,就拉着桃子随着大家往外走。 这时,楚凌云的眼神穿过人群看了过来,云七夕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一群人走出大厅,管家打头,引着大家来到酒店的花园里。 远离了酒会的嘈杂,这会儿安静的花园里响起的却是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听得一个个跟过来的宾客尴尬症都犯了,而冉凤顿时就黑了脸,提了口气,才顺着声音源头走过去。 大家虽然尴尬,但又觉得好奇和刺激。 谁不想看现场直播啊? 当大家看清在草坪上赤身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时,顿时就惊呆了。 怎么可能?女人竟是温柠,而男人是楚家的二少爷楚诚。 可是众所周知,温柠是楚家大少爷的未婚妻。 “楚诚,温柠,你们……” 这画面被这么多人看到,冉凤简直觉得是丢尽了楚家的颜面。 名媛淑女温柠从前在大家的心目中如女神一般,而现在,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倒塌了。 温柠浑身绯红,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知道事情败露,她恨不得跳下旁边的水池算了,可是这会儿她的身体根本由不得她自己控制。 楚诚在明知已经被发现的情况下,竟然还如野兽一般在做着冲-刺,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岛国的动作片云七夕也偷偷看了不少,可是看到这样的真人版,还是觉得真特么辣眼睛啊。 老实说,这个结果挺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 虽然刚才温柠的那杯酒是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过了,但她只是想要让她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却没想到她和楚诚竟然纠缠到了一起。 咳,尽管楚诚也被她搞了鬼。 楚凌云看到这样的画面,瞬间就别开了眼。一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样子。 楚诚在众目睽睽中得到释放。 温柠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看到站在一边的楚凌云,羞愧地真想一死了之。 “温柠,你真是丢尽了我们温家的脸了。”温柠的父亲指着她,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 冉凤压下怒气,斥道,“还不赶紧把衣服穿好。” 楚诚和温柠这才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整理好。 等他们两个人低着头如两个等待宣判的罪人站在面前时,冉凤一番思量,说道,“既然温柠已经跟了楚诚,那就成全他们吧,也算是没有毁了楚温两家的婚约。” 云七夕知道,豪门的婚约从来都不是为了爱情,由此可见,冉凤是一个很能顾全大局的人,即使这样了,也没与温家撕破脸,她的决定既给了温柠和温家面子,又算是努力维系了楚温两家的关系。 温柠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伤心地看着楚凌云。 “陌南,我,我是被陷害的。” 回想起先前的种种,她突然一眼看向站在人群里的云七夕,目光怨毒。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自食其果还准备赖她了? 云七夕上前一步,淡淡一笑,“我也觉得温小姐是被陷害的,不如调监控吧?” 正文 第482章 楚凌云(8) 一听要调监控,温柠就紧张了。 “陷害?”冉凤扫了楚诚一眼,视线重新回到温柠的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楚诚强迫了你不成?” 楚诚眉目一凝,若是要给他扣个"qiang jian"罪,他这一生就完了。 他看向温柠,目光很深。 “有吗?” 其实先前温柠一个人在外面无比难受,正不知所措,楚诚突然来了,两个都中了那种毒的人碰到一起,明知道是种错误却也是无法挽回地这样做了。 就像是大热天突然遇到了一场清凉的大雨,温柠在罪恶感里贪恋那种感觉。如果不这样做,她觉得她一定会被体内的火给烧死。 “不,不用调监控。”温柠埋着头,忍着极大的心痛低声说。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她不是被陷害的,周围一片唏嘘声。 她不能让人调监控,监控里必然会有她放药的影象,被发现她死得更惨。 而且,事已至此,被抓了现形,就算让人知道她是中了药又有什么用?楚陌南也不会再接纳她了。 冉凤询问看向楚凌云,“陌南,你觉得妈这么处理行吗?” 楚凌云淡淡道,“妈,我不记得我对她有什么感情,所以并不觉得受伤,或许她跟楚诚更有缘分吧。” 楚凌云这话犹如一把刀插在了温柠的心上。 不记得对她有什么感情?呵呵! 戏看完了,围观的群众该散的也都散了。 出现了这种事,酒会自然不能再好好继续下去,大家也都陆续地离开了酒店。 云七夕察觉到温柠看着自己那眼神犹如两把尖刀,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样子。 她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楚诚穿着衬衣没扣扣子,就那么盯着她,那一眼讳莫如深,像是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她搞得鬼。 云七夕假装没有看见,镇定地随着人流一起离去。 和桃子一起去换下了工作服,他们走出酒店,楚凌云竟在门口等她。 “七夕,你应该没吃什么东西,饿吗?”楚凌云问。 看来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温柠的事,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饿不饿。 云七夕摸着肚子,诚实地点头,“还别说,还真是饿了。” “那我们换个别的地方吃东西。”楚凌云说。 桃子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不饿,你们去吧。” 云七夕拉着她,“怎么不去呢?一晚上没吃东西我不相信你不饿。” 桃子凑她耳边低笑,“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现在他未婚妻的问题也解决了,你有戏了。” 云七夕听完正想骂她,她就俏皮地跑开了,拦了一辆车就上去了。 之后楚凌云开着车,在云七夕的指引下找了一家麻辣烫。 云七夕一边吃一边说,“老实说,我觉得在大酒店还没有在这里吃东西自在呢。” 楚凌云看着她笑,“饿了你就多吃点。” 云七夕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你尝尝,肯定跟你从前喝过的酒不一样。” 楚凌云喝了一口,仔细品了一下。 “是不太一样。”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看着楚凌云问。 “你难道不觉得温柠和楚诚的事有些蹊跷吗?” 楚凌云神色淡然,“他们的事我不关心。” 既然是这样,云七夕也就不提了,省得影响心情和气氛。 酒会上她除了吃了两块西瓜,什么也没有机会吃,这会儿她就大吃了起来。 楚凌云笑着劝她,“你慢着点,当心烫着。” 云七夕觑她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麻辣烫呢,就是要趁着烫的时候吃才好吃。你试试。” 云七夕捞了一些菜放楚凌云碗里,却突然看到他眸子一沉,抄起一根筷子就朝一边飞了过去。 啪! 坐在不远处另一桌的一个男人的手机落了地。 而云七夕如果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人的手机刚才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刚才薛度云那一筷子飞过去,正好打中了男人手上的手机。 那男人慌张地把手机捡起来,云七夕看到手机屏已经碎了,要他却什么也不敢说,就灰溜溜地逃了。 云七夕无比崇拜地望着楚凌云,“你身手好厉害啊,那个,你收徒吗?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云七夕抱着拳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楚凌云看笑了。 “你不用学,以后我保护你就好。” 这话好似一股暖流流进了云七夕的心里。 不过,这什么意思?这算是表白吗? …… 温家,浴室里。 温柠一边流泪一边使劲儿地搓着自己的手臂,恨不得搓掉一层皮下来。 这么多年,她都为楚陌南守身如玉。只盼着与他结婚的那一天,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献给他。 可是现在呢,一切梦都破碎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下的药会让自己吞下去。 可是下药她也是被逼无奈啊,楚陌南已经不记得她了,她如果不采取行动,他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今天,她是想提前把自己献给他的。哪里知道,最后竟然跟楚诚滚在了一起。 浴室的门轻轻被敲响,外面有人喊,“大小姐!” 温柠冷声道,“说。” “大小姐,有消息回来了,说楚大少爷从酒店离开以后,就带着那个女学生去了一家大排档,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说有笑?心情不错? 这些字眼在温柠听来简直刺耳。 他果然是不爱她的,她出了这样的事,他一点也不难过,不痛苦,甚至还有说有笑? 温柠抓着浴缸的边沿,手指越来越紧,指甲盖都被压得没了血色。 她恨! 那个学生,她凭什么? 今天的一切,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酒会后,云七夕在家里当了几天的猪,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这一日,云鹏竟然来了。 虽然他是她爸,可是听见他的声音,她却莫名地感到反感。 他都有多久没来过了,这样的爸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这种没有一点儿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她本能地鄙视。 “七夕啊,你下来。”岚琪在下面叫她。 云七夕懒洋洋地穿着拖鞋走下去,见到云鹏也没叫一声爸。 云鹏却一反以往的态度,竟然堆了一脸的笑。 “七夕啊,听说你们考完了,考得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云七夕不咸不淡地说。 云鹏愣了一下,很快笑容又爬满了脸。 “那也没关系,考得不好爸爸也不会责怪你。” 云七夕听着直诧异。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云鹏吗?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学习,更别说这么和蔼可亲地跟她说话了。 他要凶一点,她倒觉得正常,他如今这个样子,跟吃错了药一样,她反而觉得反胃。 过了一会儿,云鹏直切就主题。 “这些年啊,我也没怎么管你们,觉得很愧对你们母女,这也是怪我没能力啊,赚不了钱,不能给你们过好日子,现在不一样了,我前些日子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我准备在杭州买一套房子,接你们过去住,怎么样?” 云七夕麻木地看着他,觉得他全程都在放屁。 他不是没有钱,他也有过钱,但是他有钱的时候都用来潇洒快活了。 而他现在突然说要搬家,这怎么听怎么像个陷阱。 “我们不搬。”云七夕答得很坚决。 云鹏似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坚决,不肯罢休地继续劝说,“你看,这房子也有很多年了,也破旧了,听说杭州那里的水土养人,就想带你们娘俩去享享福。” “不用了。”云七夕再次打断了他。 “要搬你搬,反正你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现在你发达了,我们也不想沾什么光。更何况,我报的学校在这里,将来要在这里读大学的。” 云鹏见云七夕始终不为所动,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有好日子你不知道过,傻子是不是?” 云七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视着他。 “温家的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云鹏自是没想到这背后的原因会被她一语戳穿,一时脸色挺难堪。 “你以为温家的人是惹得起的人吗?” 云七夕从他这话里得到了答案,不以为然地一笑。 “既然拿了他们的钱,你还不赶紧卷款逃跑?还在这里瞎逼逼什么?难道不怕拖到最后我们不走,你也走不掉了?” 这话像是提醒了云鹏,他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岚琪一眼。 “不知好歹的东西,到时候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说完,他就愤然离去。 一直没发一语的岚琪有些担忧地说,“七夕,你是得罪了这个什么温家人吗?听云鹏的口气这温家挺厉害的,权贵我们普通老百姓可惹不起啊。” 云七夕笑了,“妈,什么权贵?现在是法制社会,权贵怎么了?难道还能随便杀人放火不成?” 她一向行事洒脱,可岚琪不同,她经历得多,自是不能像她一样,把问题想得那么简单。 “七夕,不然还是听你爸的话,搬吧。” “妈。”云七夕急了,“你以为你听他的话搬走了,他真能给你好日子过?这么多年了,你在他身上吃了多少亏,还没吃够?” 岚琪也知道云七夕的倔脾气,决定的事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于是搬家的事只好作罢。 她只是暗暗在心里想,假如真的有什么危险,她一定会挡在她前面的。 怎会料到,危险来得太快,她也来不及挡。 , ! 正文 第483章 楚凌云(9) 十天后,同班同学搞了一个毕业大狂欢,地址在郊区山脚的一个度假村。 云七夕天生爱玩,这样的活动,自然少不了她。 他们是上午抵达的度假村,所有人先美美地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大家决定下午来好好玩一玩。 游戏模拟某卫视一个猎人追踪的节目,抽签时抽到云七夕和另外五名同学当猎人,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抓到其他同学。活动范围就在度假村周围以附近的这座山上,规矩是所有人都不能带手机,只能把手机放在度假村里。 成了猎人的云七夕很得意地看着其他同学。 “你们呆会儿要么跑快一点,要么躲深一点,我先提醒你们,在这户外,你们可没几个人能跑得过我。” 游戏一开始,大家往四面八方跑去。她看见有同学往山上跑,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也跟着往山上跑去。 云七夕爬山是把好手,她就像本就属于大自然,穿梭于树林里,灵活得跟猴子似的。 没一会儿就成功地抓住了好几个。 她看见山上还有人影闪动,就继续往山上追。 可是追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人。 远远地,她看见前面似乎有一个山洞,而有一道人影飞快地自山洞门口一闪而过。 她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走到洞口,她停了下来,本能的警惕感让她进去时走得更谨慎了一些。 如果有人会选择地方隐蔽自己的话,这山洞绝对是个好地方。 云七夕一步步走进去,灵敏的听觉让她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 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等适应了洞内的黑暗之后,她的视线那么一扫。 我滴个乖乖,竟然有好多条蛇从四面八方朝她爬了过来。 …… 随着游戏时间的结束,大家都回到了度假村,仔细一数少了一个人。 而桃子很快发现不见的人是云七夕。 不对啊,云七夕一向敏捷,她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回来? 几个从山上下来的人也表示没有看到她。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桃子慌了,从一堆手机里翻到了云七夕的手机,发现她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云七夕在备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生怕别人看到,所以没有备注云七,而是备注的楚陌南。 桃子一时不知所措,就赶紧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了,“七夕。” 对方语气挺急,像是等这通电话已经等了许久。 “我是桃子,七夕不见了。”桃子着急地说。 楚凌云一听,顿时捏紧了手机。 “你们在哪儿?” 听桃子说了地址后,楚凌云抓起外套就准备出门,温柠却来了。 “陌南,你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没什么底气,大概还在因为酒会的那件事,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找人。”楚凌云说着就上了车。 温柠立刻跑过去,“我也去吧,多个人多一份力,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凌云皱着眉头没说话,温柠看出他挺急,赶紧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桃子在度假村外张望了很久,终于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以极快地速度开了过来。 车停下后,楚凌云下了车。 桃子在看到温柠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们怎么一起来了呀?上一次这女人不是跟他弟弟打野-战了么?都这样了难道还一点儿都不介意? 楚凌云问情况,桃子就把今天玩游戏的过程大致地说了一下。 有几个说是在山上被她抓住的,还看到她继续往山上走,却一直没看到她下山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桃子想到这种可能性,都快哭了。 “不会的。”他也不会允许他出事。 说完,楚凌云就大步朝着山上走去。 看他的神色,桃子就放心了。 他还是在意云七夕的。 “陌南,等等我。”温柠喊道。 桃子斜她一眼,“找人是多么十万火急的事,还等?多等一秒七夕就多一秒的危险,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柠停下脚步,看向她,冷笑道,“你看天色,已经天黑了,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不定早就被蛇给吃掉了。” “你放屁。”桃子气得直接就爆了粗。 “原来什么名媛气质都他妈是假的,实际上是心肠歹毒的蛇蝎女人。怪不得楚陌南不要你,说明他眼睛是雪亮的。” 温柠终是被她骂得变了脸色,桃子也没再理她,问度假村里找了几个手电,就朝着山上跑去。 大家一路往山上找,到处都找遍了,依然不见人影。 楚凌云越找越焦虑,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七夕,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楚凌云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一种直觉牵引着了走了过去。 “只有这个山洞没有找了,她不会在这山洞里吧?这洞看起来黑漆漆地,怪吓人的。”桃子有些心悸地望向山洞里。 楚凌云半刻也没耽搁,就拿着手电朝山洞里走去。 当几把手电齐齐这么一照,大家顿时失声尖叫。 里面竟有好多条蛇在地上蠕动,数目太多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而被蛇包围着的云七夕竟然在里面安然地睡觉。 奇怪的是,云七夕睡在正中间,那些蛇将她包围成一个圆,却始终没有接受她的身体。就好像是孙悟空用金箍棒画了一个施了咒不能被接近的圆似的。 而楚凌云闻见了空气里一种特殊的味道,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大家的叫声差点没把这山洞给震塌了,云七夕睡得正香也被吓醒了,坐了起来。 几道手电的光让她的眼睛眯了眯,半天才睁开。 “卧槽,能不能淡定点儿?没被蛇咬死都能被你们给吓死。” 其实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就好比现在,它们反而好似被刚才那阵尖叫声给吓到了,多数朝着山洞深处爬去。 而这群集体爬行的蛇离云七夕很近,可她却没有半点儿惊慌。 原本一大路的人惊慌四窜,这会儿就只剩楚凌云,温柠和桃子还站在洞口。 看得出来,桃子也是很怕的,不过她跟云七夕感情好,没看到她安全地出来,她也不能安心地离开。 温柠看到这一幕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跟这么多蛇呆了这么久,她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七夕,坐那儿别动。”楚凌云紧张地提醒她。 云七夕脸上笑容轻松,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温柠的身上。 “陌南,让这些蛇跑了可惜了,把它们收了吧。” 桃子一听差点儿没晕过去,“七夕,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 云七夕笑嘻嘻地看着她,“我没闹,我说的可是真的呢,蛇一身都是宝,我们带下山立马就可以换钱。” 桃子都无语了,“快打住吧,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云七夕不理她,看着楚凌云,“陌南,找个蛇皮袋来,用木棍绑一个三角支架把蛇皮袋口给撑起来,然后呢,咳咳,蛇喜欢美女,在袋子里滴几滴美女的血,这些蛇就会乖乖地爬进去了。” 提到美女,云七夕似是不经意地瞄了温柠一眼。 这时洞外不知道谁,竟然飞快地递了一个蛇皮袋进来。 然后楚凌云照她说的做,把袋子也撑好了。 “现在就差美女的血了。”云七夕提醒。 “我来吧。”温柠突然说。 嗯,她认为自己是美女,美是美,只是不知道这些蛇认不认帐? 温柠接过不知道谁递来的一串钥匙上的小刀,割的时候,她有些迟疑,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一咬牙,她在指头上割了一道,滴了几滴血进袋子里。 楚凌云把那袋子放进去了一些,过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有蛇朝里面钻了进去。 有些蛇逃了,有几条蛇钻进了口袋里,云七夕一个箭步跑过去,把口袋扎了起来。 “哈哈,跑不掉了。”她高兴地把袋子扬起来。 蛇还在袋子里蠕动,其他同学吓得躲得远远地。 楚凌云担忧地上下打量她,“七夕,你没事吧?” 云七夕笑容灿烂,“没事儿,那个,你应该问问你旁边这位美女,她的手有没有事。” 温柠捏着被割破的手指,以为楚凌云会多少关心她两句。 可是没有,一句也没有。 他的眼里只有云七夕。 云七夕愉快地提着蛇皮袋,与大家一同下了山。 温柠落在后面一步,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写满了疑问。 她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吗? 下山以后,云七夕直接就把那几条蛇转手卖给了度假村,卖了两千块钱。 由于出了这回事,大家也都没有兴致再继续玩了,各自都坐车回家了。 云七夕和桃子,还有温柠坐楚凌云的车。 云七夕坐在前排,得意地问楚凌云,“你知道先前那些蛇为什么不能接近我吗?” 楚凌云微微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云七夕倒是意外了。 而温柠和桃子是不知道的,这会儿就顿时竖起了耳朵。 楚凌云笑着说,“因为你在你周围洒了一圈儿雄黄粉,所以他们不敢接近。” 云七夕点点头,“说得对,想不到你还懂得挺多。” 楚凌云笑,“其实开始在山洞口,我已经闻到雄黄粉的味道了。” 这些温柠和桃子两个门外汉显然是不懂的。 片刻的安静后,云七夕突然回头对温柠说,“温小姐,你以后可得小心了。” 正文 第484章 楚凌云(10) “什么意思?”温柠盯着她。 云七夕翘着唇,笑得怡然自得。 “我告诉你,蛇这个东西呢是很有灵性的,它跟人一样,也是有记忆,有灵魂的,它会索命的,它不会记得是谁卖了它们,但是它会记得血的味道,所以,温小姐,以后可千万要少到山上去,天黑了就不要出门了,多多行善把他们好好超渡了,否则,那群蛇极有可能阴魂不散地找上你哦。” 虽然明知她是在吓唬自己,可是听见这样的话,温柠的背脊还是不禁一凉。 她笑容僵硬,“我当然是不怕的,你是受过教育的学生,怎么还相信这些违心的东西?” 云七夕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事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底有没有谁知道呢,说不定啊,还真有。” 温柠没再吭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让她实在气闷。 而两个听众呢? 桃子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偷笑。 楚凌云的唇角也不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楚凌云先送温柠回了家。 温柠下车后,走进自家院子里,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厉声训斥。 “都是一群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还能让她活着回来?” 她一手打电话,一手拿着钥匙去开门。 打开门后,她却愣住了。 客厅里竟然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楚诚怡然自得地坐在沙发里,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想必她先前的电话内容,他也都听了进去了。 “你怎么在这里?” 温柠挂了电话,不悦地走进去。 等她走进,楚诚却突然伸手一拉。 她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在了沙发上,楚诚随即将她压在身下。 “你干什么?”温柠崩紧了身体,双手抵着他。 楚诚邪笑,“你都是我的人了,还别扭个什么劲儿?” 温柠挣扎着使劲儿推开他,坐起来整理好自己地衣服,强自镇定。 “那天是一个意外,我只当没有发生过。” 楚诚轻笑一声,躺进沙发里,点起一根烟来。 “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恐怕不行,冉凤已经在准备我们的婚礼了。” 温柠吃惊地盯着他,缓缓地,眼里浮起一抹沉痛。 出事的那天晚上,冉凤说过,让她以后跟着楚诚。 可是,她不想,不愿,她的心里只有楚陌南啊。 楚诚看出她一脸不甘的样子,冷笑一声,“别一副好像老子在逼良为娼的样子,你要认清你现在的处境,我才是你以后的靠山。” 温柠双手紧紧地捏着沙发,心里的痛苦不言而喻。 她等了楚陌南那么久,一颗真心都付了他,即便是他的死讯都传了一年多,她依然还念着他,每天都活在与他阴阳相隔的痛苦里。如今他活着回来了,她觉得是老天爷在同情她,在给她机会。 可是突然一个变故,她就必须要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 “如果我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是楚陌南你信不信?” 楚诚慢悠悠的话让温柠顿时一惊。 “你说什么?” 楚诚十分满意于她的反应,伸手弹了弹烟灰。 “你们光顾着沉浸在他还活着的喜悦里,完全都忘了质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温柠不信,“他不是?怎么可能?不是又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楚诚淡淡一笑,“他有什么特征你应该比较清楚,不信我说的,你自己可以慢慢去证实。” 而温柠已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地平静下来。 楚诚碾灭烟蒂,突然说,“我们合作吧,拿下楚氏。” 温柠猛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从惊讶慢慢变得茫然。 楚诚的野心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不止她知道,楚家,温家,商界的人应该都知道身为楚家老爷私生子的楚诚一直都有着很大的野心。 “你已经得不到他的人了,你如果不跟我合作,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楚诚又补上一句。 而温柠此刻的心里乱极了。 他真的不是楚陌南吗? 如果不是,她该怎么办? …… 楚凌云把桃子送回家后,最后才将云七夕送到她家门口。 车停下来,两人都下车,站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 “对了,你今天怎么会来啊?”云七夕有一下没一下,百无聊赖地踢着墙角。 楚凌云说道,“其实很奇怪,我今天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担心你会出事,就打电话给你,可却一直没人接,是桃子后来回了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你失踪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眼神柔和地望着她。 “当时,我真的很担心你,七夕,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去危险的地方了,好不好?” 长这么大,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屈指可数,云七夕有些感动,态度认真地点了下头。 “好。”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云七夕没进去,楚凌云也没离开。 这种沉默让两人之间生出一种微妙的暧昧来,竟像是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 直到院子的门突然开了,两人受到了惊吓似地回过头。 岚琪站在门内,打量着这个与云七夕说话的陌生男人。 楚凌云朝岚琪点了点头,便开车走了。 “七夕,谁啊?”岚琪问。 云七夕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一答,“同学。” “同学?他看起来可不像一个高中生。”岚琪表示质疑。 云七夕吐了吐舌头,她怎么忘了,楚凌云年龄比她大不少来着。 “是朋友,妈,你别问了,我没有早恋。”说完,她就蹬蹬地跑上了楼。 岚琪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默默地想,其实十七岁的年纪,在古代都嫁人生子了,也算不得早恋。 回到房间里,云七夕先洗了个澡,然后才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慢慢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 她明明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才追过去的,然而进去却没看到一个鬼影子。 那么多蛇一起出现绝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捣鬼,想置她于死地。还好她经常上山,身上随身都带有雄黄粉。 那个想害她的人是谁,这个问题好像不难猜。 她晃悠着腿,唇角慢慢勾起了笑容。 要跟她玩是吧?好啊,那就慢慢玩。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号码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接起来后她顿时笑脸如花。 “师父!” 接到这通电话的第二天,她就独自一人背着包,坐了四个小时的中巴车,来到一座山脚,沿着狭窄的山路上了山。 这座山平时没什么人上去,所以山路上长满了杂草。 一直爬到山顶,远远望见一个围墙围起来的大院子。 站在院子门口,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的每一步都变得极为小心谨慎。 来到屋门口,云七夕轻轻推开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云七夕跨进一步,耳边立刻传来嗖的一声,她敏捷地一闪,躲过了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箭。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脚下,接下来的每一步落脚都格外慎重,索性没有再出任何差错。 屋子的中央,摆着一个沙盘,沙盘里有山川河流,俨然是一片江山的缩影。 她一时望向沙盘分了神,一脚踩错,立刻又一箭飞了出来。 躲过之后,云七夕郁闷地喊道,“师父,别闹了好吗?” “哈哈哈哈!” 随着爽朗的笑声,一道门哗啦开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者笑着指云七夕一下,“七夕,你这粗心大意的毛病还是没有改。” 云七夕走过去,讨好地挽着他。 “师父,这不是因为是师父的地盘嘛,我才没有那么防备,师父总不至于真的要了徒儿的命吧?” 这位被云七夕唤作师父的名柴靖,年近花甲,却依然精神烁烁。 柴靖捻着胡须,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油滑。” “哪有?”云七夕无辜地望着他,“师父,我就事论事而已。您在电话里说有新消息,有什么新消息,快说。” 柴靖慢悠悠看她一眼,“急什么,你还是改不了这急躁的性子。” 云七夕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柴靖拿起一根细竹枝儿,指着沙盘里的一座山。 “我得来消息,国家考古队最近在这座山一带活动,并且前面他们已经派了几批人来过了。” 谈到正事,云七夕立刻严肃起来。 “难道他们有什么发现?” 柴靖不语,递给云七夕一个望远镜,然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云七夕一只手拿着望远镜走到山边,对着远处的山脉望去,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圆盘,圆盘里的磁石在不停地滚动着。 “七夕,为师一生就收了你一个徒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柴靖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云七夕继续拿着望远镜眺望,姿势不变地说,“因为我聪明嘛。” 柴靖笑了,“因为你天赋异禀。” 云七夕笑开了怀,“这个我知道。” 说着她拿着望远镜跑到更高的山坡上。 柴靖眯着眼望着她,低低地说道,“又不仅仅因为你天赋异禀。” 正文 第485章 楚凌云(11) 看了一会儿,云七夕拿着望远镜走回来。 柴靖看着她笑,“七夕,我看你面色红润,莫不是最近有什么好事?” 云七夕歪着脑袋,俏皮地眨眨眼,“师父,您老不是一向很会算吗?您帮我算算,我有什么好事?” 柴靖一笑,“莫不是交了桃花运?” 桃花运? 云七算得上她的桃花运吗? 她很快听见柴靖说道,“可惜注定没有结果。” 云七夕一愣,看着他,“为什么?” 柴靖说,“你的姻缘不在今世。” 云七夕愣了几秒之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父,你太坏了,难道您的意思是我这辈子注定嫁不出去了?” 柴靖也笑了起来,高深地说道,“你命里桃花不少,但是属于你的姻缘还没到,而且,你劫难很多,你要有心理准备。” 云七夕吓到了。 别人不知,她是知道的,她的这位师父预言一向很准。 “师父,你别吓我好不好,我不嫁了好不好?我单着还不行吗?” 柴靖笑道,“别紧张,每个人的缘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没缘分的求也求不得,有缘分的躲也躲不掉。” 师父的话总是这么高深,云七夕有时候总有种不在一个频道的感觉。 她习惯性地翻出手机,又直叹气。 “师父,你这里站得高看得远,空气新鲜,是个好地方。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网络啊。” 柴靖哼了一声,“没有网络就不能活了?古代人没有网络不照样几千年都过来了?” 云七夕简直不敢想,望天,“那可怎么活啊?” …… 楚家,老宅。 楚凌云正在书房里看书。 这些天,他去图书馆借阅了不少书籍。 这个世界虽然是他所不熟悉的,但是很多问题书中都能给他答案。 佣人上来敲门,在门外小声说,“大少爷,温小姐来了。” 楚凌云眉头轻皱,放下了手中的书。 下楼时,温柠正坐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她站了起来。 “陌南,我亲手给你熬了一点补汤,汤的方子都是你出院时医生告诉我的,你趁热喝一吧。” 楚凌云走到沙发上坐下,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还是温和地说了一声。 “辛苦了。” 只因这三个字,温柠脸上顿时爬上了喜悦,立刻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大概是因为盛得太满了,楚凌云伸手去接的时候,竟然洒了一下在他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温柠一边忙着道歉,一边把碗放下,抽出纸巾来给他擦手。 楚凌云说,“我自己来吧。” 可是温柠拉着他不松手,坚持要给他擦。 撩起他的袖子,温柠一边帮他擦着,目光却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擦完以后,她站起身说,“陌南,你慢慢喝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楚凌云点点头,温柠便匆匆离开了老宅。 离老宅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蓝色的跑车,温柠直接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坐在驾驶室里的楚诚一手撑着脑袋,胸有成竹地看着她。 温柠没有说话。 从前的楚陌南左手手腕儿上有个烟疤,是他有一次生气的时候自己烫的,而且那个疤后来一直都在,她记得很清楚。 可是她刚才用纸巾给他擦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手上有烟疤。 这说明,他确实是假的。 “假的又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她不解。 楚诚哼笑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什么做不到的?” 可温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诚看她一眼,“这还不好理解吗?一定是觊觎楚家的财力。冉凤她失而复得,不愿去推敲这件事,宁愿自欺欺人,可我们不能任由一个冒牌货接手楚氏,这件事只能由我们自己解决。” 温柠望着车窗外,心里凄然地想,其实她也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他不是假的,是楚陌南真的还活着。 可是他都不正眼看她一眼,她想要伪装都觉得太无力。 “温柠,你也是聪明女人,你应该明白你现在应该争取的是什么。” 温柠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虽然她是真心喜欢楚陌南,但是楚温两家联姻,绝不可能只因为爱情,此事牵扯利益。即便楚陌南是假的,她也不能放弃温家的利益。唯一的办法就是,正如楚诚说的,他们合作。 车子开进市区,楚诚放慢了车速,视线却突然停留在了不远处,然后他笑了。 “那个假的楚陌南不好正面对付,但是我们可以找他的软肋啊。” 温柠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云七夕走进一家户外用品店。 这家户外用品店云七夕常来光顾,是这里的常客,老板都熟悉她了。 老板一边给她介绍新货,一边跟她闲聊,看见突然来了新的客人,他又赶紧招呼了过去。 云七夕挑好东西,回头那么一瞧。 哟,这世界真是小啊。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一对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楚诚也跟刚看到她似的,笑道,“云小姐,真是巧啊。难道云小姐也喜欢户外运动?” 云七夕的视线从站在楚诚身边的温柠扫过,点了点头。 “是啊,我平时喜欢登山运动。” 楚诚问老板要了根马鞭。 云七夕随口问道,“二少爷要骑马?” 楚诚点头,“是啊,很快楚家会举办一个赛马会,这赛马会每年都办的,有兴趣地都可以去参加,云小姐有兴趣来吗?” “温小姐也会骑?”云七夕看着温柠问。 温柠抬高了下巴,淡淡地道,“那当然。” “云小姐来吗?”楚诚又问。 云七夕故作惭愧地说,“我不会骑啊。” 楚诚抽出一张通行证递给她,“没关系,不会可以学嘛,赛马会很热闹的,一年只有一次,而且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错过了就可惜了。” 云七夕假装为难地接过通行证,“那好吧。” 楚诚和温柠满意地离开,云七夕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不禁勾起了唇角。 骑马?呵呵! 楚诚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拨打了一个电话。 “大哥,几天后的赛马会,你可一定要来哦。” 楚凌云一手压着书,一手捏着电话。 “我没兴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楚诚笑起来。 “可是那个叫云七夕的女学生很有兴趣呢,她都答应来了。” 楚凌云顿时脸色一凝。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吐出一个字。 “好。” 楚诚挂了电话就笑起来。 “看来他还真是挺在意那个女学生的,只要有软肋,就好办许多了。” 温柠想起那天晚上在度假村的事,不禁哼了哼。 “你可别小看了那个女学生,她头脑并不简单。” 楚诚觑她一眼,“是吗?她是有一些小机灵,但她毕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简不简单,较量过就知道了。” …… 楚凌云打电话给云七夕,确认楚诚说她要去赛马会的事。 既然她要去,他自然也是非去不可。 为了去参加这个赛马会,云七夕还特意去买了两套骑马装。 无论比赛输赢,首先气势绝不能输吧? 楚家有自己的马场,每年的赛马会都会聚集很多富家少爷小姐。 云七夕和楚凌云穿着骑马装到场的时候,马场已经有很多人了。 到了马场,云七夕才发现自己有多英明。 所有参加赛马的人都穿着骑马装呢,要是她和楚凌云不穿骑马装来,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而他们这样正式地出现倒是让楚诚和温柠稍稍意外了一下。 其他人都已经挑好马,骑在马上做好了准备。 云七夕故作纠结地拉着楚凌云,“我不会骑,这现学现卖一定会出丑吧?” 楚凌云温和地看着她,“要不,不参加了?” 骑在马背上的温柠看了云七夕一眼,下巴高傲地昂起。 “骑马装都穿上了,不参加会成为笑话。” 云七夕赞同地点点头,“温小姐说得对,我觉得人吧还是要有点儿挑战精神,虽然不会,但我也想挑战一下自己。” 楚诚满面笑容地朝她竖起大拇指,“云小姐年纪小,这志气倒是不小,佩服。” “赢了有奖品吗?”云七夕笑嘻嘻地问。 楚诚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温柠听见她的问话都不禁皱起了眉,应该是觉得她在这个时候提奖品实在太过庸俗。 楚诚想了想,笑道,“有啊,你要真是赢了的话,我就奖你香吻一个。” 云七夕也不恼,只是皱着眉头道,“楚二少爷,这是哪门子奖品?这分明就是惩罚啊。” 其他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哄堂大笑。 楚诚笑容不减,“那就让大哥奖励你香吻一个好了。” 云七夕脸皮厚,被这样开玩笑也不脸红,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悄悄凑到楚凌云耳边问,“你会骑吗?” 楚凌云眼底噙满笑意,说,“还行。” 只要不是完全不会就行。料想他也该是会的,毕竟古代的交通基本靠马啊。 云七夕和楚凌云各自到马圈里挑了两匹马,牵到起点的位置。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场赛马暗藏了怎样的玄机。 正文 第486章 楚凌云(12) 一声哨响,一群马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大家你追我赶,十分激烈。 而观众席上的一部分人却不禁诧异地看向远远落在后面的两匹马。 楚凌云和云七夕两人倒不像是在参加赛马,而更像是骑着马在漫步。 然则在赛马之前,他们并没有提前商量过,却都默契地这样做。 因为两个人都懂,枪打出头鸟。 一路领先的楚诚和温柠回头,看到他们两个竟然落后了那么多,不由好生得意。 他们所有人骑了一圈儿,追上了落在最后面的他们。 云七夕听见后面传来的马蹄声,故意坐在马背上歪歪扭扭。 “哎呀,这马儿怎么不听话啊,都成了最后一名了,真没用。” 温柠听见了,不由冷笑,将马儿骑到她身边时故意放慢了速度。 “云七夕,敢来赌一赌吗?” “赌什么?”云七夕眨着天真的双眼看向她。 温柠高昂着下巴,“赌赛马。” 明知云七夕不会骑马,然而温柠却要找她赛马,这不是故意欺负人么?其他人明知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也没有任何人提反对意见,却反而乐见其成。 “赌注是什么?”云七夕问。 温柠锋锐的目光扫视着马场,视线最后落在马圈的位置,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唇。 “谁输了谁就吃掉一斤马粪。” 咳咳! 云七夕轻咳了两声,“想不到温小姐这么重口味。” 这种赌注显然让这些富家公子小姐十分兴奋,毕竟他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以虐人,羞辱人为乐。 “怎么,你不敢吗?”温柠挑衅地说。 云七夕挠了挠耳后,看着温柠,有些为难地说,“温小姐,这赌注也太狠了一点儿吧,确定要这样?” 温柠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怕输,心里就更是得意了。 “赛场上争输赢,当然要狠,狠才能激发你的潜力,别废话了,敢不敢?” 云七夕扫了一圈儿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目光,唯有楚凌云对她投来的目光是担忧的。 “七夕不会骑马,温柠,你这样做有失你的风度。”楚凌云说。 这么多人,只有楚凌云一人帮她说话。 他不吭声倒还好,这么一帮她说话,温柠心中反而更气。 她没风度?对,她是失了风度,她的面子,她的爱情,她的楚陌南,统统都失去了。 所以如今也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赛场上争的是输赢,没有风度可言。”温柠冷冰冰地说。 “好,我赌。”云七夕突然说。 温柠的眼睛顿时亮起了一丝光彩,那种光彩是一种必胜的自信和近乎有些变态的报复欲。 其他人纷纷下了马,把赛道给腾了出来,坐到观众席处,准备围观这场没什么悬念的赛马,或者说他们是在等待着看这个十几岁的女生如何表演吃马粪。 “我们跑三圈定输赢,如何?”温柠看着云七夕说。 云七夕耸耸肩,“你说了算。” 温柠高傲地一挑唇,手里暗暗捏紧了僵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云七夕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懒懒散散地拉着僵绳,没有半点儿紧张感。 裁判一声哨响,温柠骑着马冲了出去,踏起一地的尘土。 云七夕也骑着马儿跑了起来,却始终落在温柠后方一段距离的位置。 “完了,温小姐,我完全追不上你,我输定了。”云七夕懊恼地说。 温柠侧头扫了她一眼,讽刺地笑笑,“但愿你到时候愿赌服输。” 云七夕故意长叹一声,“既然要赌,当然要愿赌服输才行啊。” 两圈儿跑下来,云七夕越落越远。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圈儿了,观众席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大家兴奋地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在还剩下半圈儿的时候,温柠已经在朝着观众席上挥手,如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接受着众人的欢呼和膜拜。 原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到接近尾声时,基本输赢已定。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欣赏吃马粪的准备,谁也没注意到,那匹明明远远落后于温柠的马儿是什么时候冲上来的,并且突然就超过了温柠。 奔跑中带起的一阵清风扫过温柠的脸,她陡然一僵。 百米之外就是终点,等温柠反应过来,想要再追上去时,却已是来不及了,云七夕已经领先冲过了终点。 整个马场鸦雀无声。 多么诧异! 那些站在观众席上的人都傻眼了,拼命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原本不被看好的女生竟然逆袭了! 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竟然在最后的半圈儿里来了个大翻转,简直太不可思议。 温柠愣在马背上,对于这个结果完全不能接受,嘴里一直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赢?” 云七夕从马背上跳下来,故意又兴奋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天哪,我竟然赢了吗?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老天爷怕我吃了马粪消化不良,不忍心摧残祖国的花朵,所以突然赐予了我神力吗?” 那些观众席上的人都陆陆续续下来了,虽然他们当中很多都是与温柠熟识的朋友,作势下来劝慰输了比赛的温柠,实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是不想错过温大小姐吃马粪的精彩画面。 云七夕有些同情地瞧着温柠,“我先前就说那赌注太狠了吧,是温大小姐你一定要坚持,其实输了也可以耍赖的,但温大小姐先前说过要愿赌服输,我相信你一定干不出耍赖这种事。” 说到这里她幽然一叹,更气人地补了一句。 “还好马粪是纯天然无污染,我不介意温小姐选择新鲜出炉的,想必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云七夕说完这话,人群里竟然有人绷不住地笑出了声。 这会儿温柠骑虎难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到那一坨坨的马粪以及那种酸爽的味道,她的胃里就直翻滚,直接翻下马,先跑到一边去,吐了个痛快。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冉凤来到近前,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楚凌云。 “陌南,你因为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后来一直不敢骑马,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云七夕心里咯噔。 难道从前的楚陌南不会骑马吗? “是我教他的。”云七夕突然说。 冉凤看向她,温柠也拧着眉头看过来,只听云七夕继续说道,“因为要参加赛马嘛,所以我就提前教了他了,以前不敢骑那是以前,现在他失忆了,所以那种怕的记忆当然随之失去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温柠一下子冲过来,瞪着云七夕。 “那你还说你不会骑?” 云七夕终于勾起一丝狡黠的笑。 “这还不明白?逗你玩呢。我说你就信?假如我真的不会,你输给一个菜鸟,不嫌丢人?” “你……” “你什么?”云七夕笑着打断她,“你别岔开话题,这么多人等着温大小姐吃马粪的戏码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温柠涨红着一张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让她吃马粪,她还不如去死! 冉凤不明所以地皱着眉头看着她们,“吃马粪?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有人立刻上前来,把这次的赌跟冉凤说了一下。 冉凤的眉头拧得更紧,“这惩罚太过了。” 云七夕深表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当时我还说太狠了呢,可温大小姐一定要坚持,我也没有办法。” 在场的人都知道,一切都是温柠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场一度陷入安静,就在温柠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时候。云七夕突然叹了一声,“算了,不吃了,让个美女吃马粪终归有点儿那啥。” 温柠眸子一凝,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不过……” 听见这两个字,温柠的心陡然又沉了下去。 云七夕没放过她一丝表情的变化,笑眯眯地道,“不过,既然是赌,总要有点儿惩罚才有意思,马粪不吃,让温大小姐去把马圈扫一扫,这不过分吧?” 相比吃马粪,这个惩罚确实轻微多了,至少不会要了她的命。 “云姑娘倒是通情达理,温柠,既然这是一场赌,输了自然要愿赌服输,云姑娘已经作出让步了。” 冉凤这么一说,也相当于给了温柠一个台阶了。 温柠瞪着云七夕,哼了一声,“扫就扫。” 说着她就朝着马圈方向走去。 现场的人见没有吃马粪的好戏可看,也就慢慢散了。 冉凤对楚凌云说,“陌南,你身体刚刚好起来,别太剧烈地运动,当心自己的身体。” 楚凌云点点头,“我知道了。” 马圈传来铁铲和扫帚交叠使用的声音,翻动马粪时的酸臭味儿顺着风飘荡在整个马场的空中。 所有人都掩住了口鼻,而身为温家大小姐的温柠,何时干过这么脏的事情,一边扫一边作呕一边又气不过。 扫了一会儿,她突然将铁铲一扔,从马圈出来,朝着云七夕的方向走来。 “云七夕,我要再跟你比一次。” 正文 第487章 楚凌云(13) 云七夕抄起手,颇有兴致地瞧着温柠那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你还要再比一次?” 温柠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摸着云七夕的那匹马的马头,十分肯定地说,“对,先前是我轻敌了,我还要再比一次,我不相信我还会输给你。” 云七夕心里呵呵了。 敢情到现在她还不服输呢。 云七夕作势用手指挡了挡鼻子,忍受着不太美妙的空气。 “那这一次要是输了,又怎么惩罚呢?” 温柠见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心头更是窝火。可她自己这会儿身上的味道,连他自己都嫌弃。 她精致的脸蛋儿憋红,愤恨咬牙,指着马圈说,“同样的三圈儿,这一次输的人,把马圈剩下的打扫干净。” 云七夕一扬唇,“好吧,不过,温大小姐,这一次,你该不会耍赖了吧?” 温柠忍住没吐血,盯着她,“说话算数。” “好。”云七夕点头,跨上马,拉住缰绳。 温柠牵来一匹马,上马后还没等哨响,她就当先跑了出去。 云七夕一愣之后,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掉以轻心,她知道温柠这一次有着必胜的决心,所以也是卯足了劲儿。 骑到两圈之后,云七夕领先一段,可她却发觉了不对劲儿。 这马的劲儿太猛,猛得有些过了头。 到终点时,云七夕依然领先,赢了。可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跟突然犯了癫狂病一样,一边跑还一边蛮横扭摆身子,试图要把云七夕从马背上甩下去。 还好云七夕有劲儿,双腿夹紧,手也拉紧缰绳,才不至于马上掉下马。 温柠虽然输了,可看到这一幕,还是暗暗得意。 楚诚走到温柠身后,视线望着云七夕和楚凌云的方向,淡淡地说,“果然女人的眼界就是狭窄,你的目标是那个女学生吗?” 温柠也知道自己是把所有的恨都转移到了云七夕的身上了,忘了初衷,可她就是不能不恨她。 是她让她输得这么惨,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成了笑话,甚至,是她让她和楚诚有了那错误的一次,害她丢尽了颜面,她不得不恨。 楚凌云盯着这一幕,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云七夕的身上,所以当楚凌云突然降落在云七夕的马背上时,大家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仿佛只是空中突然掠过了一道影子。 楚凌云坐在云七夕背后,和她一起拉缰绳,试图制服这匹突然疯狂的马。 当然,这会儿云七夕已经明白了,这马并非突然疯狂,而是被人动了手脚。 马儿无法驯服,越来越狂躁。 两个人都要从马背上落下去时,楚凌云搂着云七夕和她一同滚落在地上,尽力护住她,还是不免被擦伤了。 等两人站起来后,楚凌云走近马,摸索到马的几个穴位,马儿才渐渐地不再那么疯狂了,到最后,马儿像是耗尽了体力,这会儿疲惫得很,四只脚连站稳都有些困难,摇摇晃晃地。 云七夕走过去,扳着马儿的嘴,看了一下。 果然,是中毒! 而此时此刻,其他人都还被楚凌云的轻功震惊得回不过神。 大家都围了上来。 冉凤难以置信地盯着楚凌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诚终于在冉凤的脸上看到了质疑,满意地笑了起来。 “大哥,你可真不简单啊,什么时候变成武林高手的?” 云七夕知道刚才楚凌云的行为,让原本想要低调的他一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楚凌云牵着云七夕的手,愠怒地盯着楚诚和温柠。 “赛场上,输赢凭本事,别告诉马是突然犯病,既然是输不起的人,那就不要玩。” 说完,楚凌云就牵着云七夕离开了马场。 大家盯着他们的背影,都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以楚凌云用愤怒取代了一切语言,也没有给其他人再质问他的机会。 离开马场后,楚凌云立刻开着车送云七夕去了医院。 她本来说不用的,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可楚凌云坚持要送她去,她也就只好由着他了。 等医生给她把擦伤的手臂包扎好,楚凌云轻轻握着她的手,万分愧疚地说,“我应该劝你不要去的。” 云七夕灿然一笑。 “跟你没关系,是我要去的,而且,真正应该愧疚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要去,你也就不会泄露了功夫了,这会儿他们估计在怀疑了。” 楚凌云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别的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好好的。” 这话在云七夕的心里温柔地一撞,她多少有些触动。可又有些不能理解,自己不算是特别优秀的女子,他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不过话说,你的轻功好好哦,你简直是我的偶像啊。” 她那一脸崇拜的样子让楚凌云笑了起来。 从医院出来他送她回家,云七夕偷偷去看坐在身侧沉默开车的这个男人。 他的侧颜简直好看得像画,这么帅的人还对她这么好,好得直白又纯粹。 这样的男人,想让人不心动,好难。 可是,她想起了师父说的话,她的姻缘不在今世。 所以,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是吗? 所以,她也不能对他心动,是吧? 心不动,则不痛! 于是,从那天起,云七夕有很长时间都不再联系楚凌云。 楚凌云偶尔会打电话给她,说不了几句,她就会以各种借口挂了。 可是,挂完电话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潜意识里还是依然会期待他的电话。 她太矛盾了! 为什么会矛盾?会纠结?难道是她早已对他动心了吗? 七夕节,是云七夕的生日,这一天,桃子在ktv订了个包房,给云七夕庆祝生日,要好的同学都来了。 桃子特意问过云七夕,要不要请楚陌南过来。 云七夕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天黑后,ktv渐渐地热闹起来。因为今天是七夕节,所以这种场所会比平时热闹一些。 同学们陆陆续续也都到了,最后进来的一个男生穿着工整的西服。 老实说,他们这种刚毕业的高中生穿西服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有种故意扮成熟的感觉。 那男生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一进来就引来同学们一阵嘲笑。 “张俊,你穿成这样,是来相亲的么?” 那个叫张俊的男生笑得有些腼腆,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云七夕的身上。 他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来,把手中的玫瑰花递向云七夕。 “七夕,生日快乐!” 云七夕向来是开心果,大而化之的性格,和同学之间相处都比较随意,面对这种模糊的爱意,她大多时候选择装糊涂。 她接过花,笑着说了声谢谢。 谁知面前人影一矮,张俊已经单膝跪下。 他的紧张全写在脸上,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云七夕。 “七夕,其实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给我个机会,让我保护你。” 张俊属于那种长得比较喜感的类型,戴着四方的黑眶眼镜,正因为长期戴着度数较高的眼镜,他的眼睛有些凸,整体也长得不是很好看,平时同学们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四眼田鸡”。 他平时是一个腼腆的人,今天举动这么大胆,让同学们都意外了。 “四眼田鸡,你今天牛了啊,吃了豹子胆吗?” “喜欢就是要说出来,表白是有勇气的,咱们应该给他鼓掌才对。” 在同学们的起哄下,大家都鼓起了掌来。 云七夕扶额,表示好郁闷。 她看了看四周,想搬个救兵来着,可是桃子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竟然不在。 她尴尬朝张俊笑了笑,其实张俊对她的那点儿心思,她一直都知道,没有说破的情况下,云七夕就装傻,但今天被他挑破了,这就尴尬了。 “张俊,我觉得吧,我们不太合适。” 张俊听着云七夕像是有要拒绝的意思,急了。 “七夕,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云七夕望天。 她能告诉他她是个颜控么?他能回炉重造么? 云七夕努力保持微笑,“其实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张俊摇头,“不,我不相信。” 别说张俊不相信,其他同学也不相信啊。 平日里云七夕大大咧咧地,跟所有男生都像哥们儿一样,没见她跟哪个男生有多亲近。 而且她一向眼光高,一般的都看不上,要说她有男朋友,大家是不相信的。 “七夕,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我才这样说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试一试好吗?”张俊不死心。 云七夕无奈地说,“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我不信,你要真是有男朋友,你生日他怎么不来?女朋友过生日男朋友怎么也不能缺席的吧?”张俊瞧着书呆子一个,这会儿脑袋倒是灵光,一句话便堵得云七夕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正当云七夕束手无策的时候,一把好听的男音在包房的门口响起。 正文 第488章 楚凌云(14) 大家齐齐地朝着门口看过去。 站在门口,手捧鲜花的楚凌云如瞬间洒落的一缕阳光,让一众女生都发出了花痴的感叹声。 “哇,好帅哦!” “天,男神!” 云七夕不知道楚凌云为什么会来,总之,他的到来确实解决了她面临的问题。 她走过去,挽着楚凌云的手臂,对张俊说,“他就是我男朋友。” 张俊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楚凌云。 这个男人虽然长得确实比男明星还好看,但是却太过成熟。 “七夕,你喜欢大叔?”他质疑。 云七夕一作二不休,故和亲呢地挽着楚凌云。 “大叔怎么了?我就是喜欢。” 说完,她踮起脚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楚凌云的脸上亲了一口。 张俊的眼神一点点被失落占据。 而云七夕并不知道,在她的吻落下的时候,楚凌云的心早就乱了。 有其他女同学帮腔,“对啊,大叔怎么了,我就是大叔控,要是有个这么帅的大叔当我男朋友,我做梦也会笑醒的。” 自楚凌云来了之后,好多女同学都偷偷地去瞧他,毕竟在生活中,他们实在难以看到颜值这么高的男人,就算他已经名草有主,她们已经没了机会,但是能有机会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桃子这会儿冒出来了,她对张俊说,“张俊,我说你死心了吧,你根本就不是七夕的菜,收回你刚才的话,大家还是同学,还是朋友,你要是再死缠烂打下去,可能会搞得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张俊有些颓唐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犹豫了一下,把花扔进垃圾桶里。 再抬头是,他勉强地笑了笑。 “桃子说得对,七夕不喜欢我,只能说明我不优秀,说明我跟她没有缘分。” 他看向云七夕,“七夕,今天这事儿就当没发生,你们该怎么嗨就怎么嗨,别因为我影响了你生日的心情。”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云七夕。 “七夕,生日快乐,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他都这么说了,这杯酒当然要给面子喝掉了。 云七夕接过,与他碰杯,二话不说就把酒喝了。 张俊放下酒杯,苦笑,“你们大家继续玩,我先回去了,我得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不被喜欢的原因。” 说完,张俊便离开了包房。 楚凌云将手中的花递到云七夕手里,笑容温柔。 “生日快乐!” 云七夕接过花,看着楚凌云,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楚凌云看了桃子一眼,桃子赶紧看向别处,她的那份心虚那么明显。 她知道,是桃子出卖了她。 “是桃子告诉你今天是我的生日的?” 楚凌云含笑轻轻摇头,“不,我是专程为了你的生日来的,只不过桃子告诉了我地址而已。” 云七夕不信,“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楚凌云淡淡一笑,“这又不难猜?” 也对,她的名字早已泄露了天机了。 之后楚凌云加入了他们。 楚凌云一个略显成熟的男人坐在一群高中毕业生中间,没有半点儿不和谐不说,却反而是最耀眼的存在。 很快,大家就玩嗨了,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 他们特意选了那种特别带劲的歌,越唱越嗨,整个包房的气氛仿佛都燃了起来。 而楚凌云只是静静地坐在云七夕身边,对于这种嘈杂的环境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有云七夕在,他依然觉得呆下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同学们一个个地挨个来给寿星敬酒,云七夕喝了几杯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等再有人来敬酒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替他接过。 楚凌云沉稳地说,“我来。” 于是后来的酒都被楚凌云给挡了下来。 桃子在一边拽着云七夕的衣袖,八卦地在她耳边问,“七夕,你有情况啊,你们真是男女朋友关系,是不是?你可以啊,连我都不瞒着。” 云七夕斜她一眼,“假的。” 桃子不信,搭着云七夕的肩膀,笑着说,“我觉得是真的,他看你的眼神都带电,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吗?” 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桃子羡慕地说,“若是有一个男人能像这样,给我一种大男人保护,又长得这么地逆天,那该有多好,可惜啊,我就没有你那么好命。” 云七夕偷偷地去看楚凌云,他将自己护在她身后,把所有的难题都一并揽下,若说心头没有一点儿波动,那也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除了妈,没有多少人关心过她。所以她一直比较自强和独立。 这会儿突然有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好似替她挡风遮雨似的,她的心慢慢地变得有点儿小女人了。 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一个女生,就算再强悍,她也会像普通的女生一样,向往一份真正的爱情。平时心像一块石头,好像什么也不能打动,也许只是因为她没有遇到那个合适的人而已。 张俊出了ktv之后,就径直朝着门口的停车场走去,走向一辆蓝色的跑车旁边,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男人的半张脸。 “办妥了?”男人问。 张俊点头哈腰地陪着笑,“二少爷,您放心吧,全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楚诚“嗯”了一声,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沓人民币递出来。 张俊伸手接过时,两眼直放光。 “这事儿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保证让你不好过。”楚诚威胁道。 张俊忙不迭地点头。 “二少爷,您放心吧,这事儿一定烂在我肚子里,我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楚诚嗯了一声,张俊小心地把钱收好离开。 包房里,在同学们的建议下,大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对于楚凌云不会玩真心话大冒险这回事,同学们不但不觉得稀奇,反而觉得他那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尤其是那些女同学们,争先恐后地给他讲规则。 听完之后,楚凌云淡淡一笑,“我懂了。” 玩了一会儿,轮到了楚凌云,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真心话。 桃子把题签给他抽,他随手抽了一支,桃子看了之后就笑了起来,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云七夕一眼。 “你一生喜欢过几个女子?” 这么八卦的问题也是够了! 楚凌云却不见又半点儿为难,坦然地说,“一个。” 桃子紧跟着问,“叫什么名字?” 楚凌云扭头看了一眼云七夕,眼里柔和地揉进了一缕春风。 “云七夕!” 此话一出,大家都叫了起来,全都齐声喊道,“在一起,在一起……” 云七夕脸上烧得厉害,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得上是趁机表白。 被大家这么一起哄,她捂着发烫的脸,看了楚凌云一眼。 “你怎么那么老实,一个真心话只能问一个问题,桃子一拉,你就掉陷阱里了。” 楚凌云很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之后很倒霉的是,云七夕也中招了,她豪爽地选择了大冒险,就是生怕抽到什么稀奇古怪地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她哪里能想到,她能那么倒霉,大冒险的这一关也这么难过。 “现场选一个异性,嘴贴嘴一分钟。” 听完问题的云七夕差点儿哭出来。 “这是哪个人才出的题,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桃子坏笑,“七夕,现在谁出的题已经不重要了,愿赌服输,赶紧的吧,一分钟而已,又不是很难。”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他男生也跟着使坏,“是啊,快挑吧,七夕,我不介意你挑我,我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就是就是,挑我也可以。” 桃子推开他们,“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人家男朋友在这里呢。” 她这么一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云七夕和楚凌云的身上。 而只有云七夕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云七的背景,他来自保守的古代,怎么玩得了这么大的游戏,简直要死人了。 正当云七夕犹豫不决的时候,眼前黑影一压,两片嘴唇贴在了一起。 云七夕有些慌张地想要避开,可后脑勺被扣住,她动不了,只有一动不动地贴着。 而同学们早已因为楚凌云这一霸气的举动尖叫了起来,同时还鼓起了掌。 楚凌云和云七夕隔着很近的距离目光交汇,两颗心都在急速地加快,血液的温度也在上升。 楚凌云的眸光暗了又暗,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有强烈的情绪在涌动,可他又在努力地克制着。 而云七夕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体内有一种不正常的燥热因为这种亲密的触碰而迅速地在扩散。 一分钟早就到了,可是没有人喊停,云七夕察觉不对劲,猛地就推开了楚凌云。 她这会儿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大家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害羞了。 所有人识相得很,一个个都找了借口离开了,就连桃子也跑了,这会儿包间里就剩下了楚凌云和云七夕两个人。 云七夕敏锐地觉得不太对,这种热不同于天气的炎热,她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 会医术的她意识到可能是中了招了。 “七夕,你怎么了?”楚凌云很快也察觉出她的异样。 …… 停车场的蓝色跑车里,楚诚正盯着坐在副驾驶的一个男人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监控的画面。 当看到云七夕不寻常的反应的时候,他的眼睛缓缓眯起了丝阴险的笑意。 “准备录。”他说。 那男人应一声“好”,正准备录,突然屏幕上的画面消失了。 正文 第489章 楚凌云(15) 就好像是电视突然失去了信号,屏幕变成了满屏的雪花。 楚诚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旁边的男人也慌了,赶紧查看是软件问题还是硬件问题。 “二少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先前明明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的。” 楚诚气得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我早就说过,要保证万无一失,你特么关键时候给我出状况?” 男人吓出一身冷汗,抖着手各种检查。 “二少爷,我这边没有问题,应该是监控终端那边被硬性破坏了。” 楚诚崩紧脸,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下车。” 他与另两个男人一起冲进ktv,快走到那间包房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 可走到门口他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他隐约察觉到不对,一把推开了门。 包房里哪里还有人? 他冲进去,把卫生间和各种角落里都检查了一个遍,一个人影也没有。 跟着他进来的那个技术人员找到监控的位置,喊道,“二少爷。” 楚诚大步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剪断的针孔摄像头。 “二少爷,这个已经够隐蔽了,看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先前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说。 楚诚气得一扬手把那针孔摄像头扔出了老远。 想了想,他又从包房里冲了出去,几个人径直来到停车场。 他看向楚凌云先前停车的位置,那里这会儿已经是另一辆车停在那里了。也就是说,在他们进去的时候,楚凌云的车开走了。 楚诚一拳砸在车上,砰的一声。 其他几个人吓得低着头,谁也不敢吭声。 …… 夜色下,一辆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在车水马龙中。 负责代驾的司机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个人,“老板,请问你们是要走哪里呢?” 楚凌云眉头紧蹙,说,“先开着,想好了再说。” 靠在他怀里的云七夕这会儿已经进入了迷糊的状态,不清醒胜过喝醉了酒的人。 “七夕,你想去哪儿?”楚凌云低头问她。 云七夕本能地用手扒着他的衣服,想贴他更近。整个人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楚凌云被她蹭得起火,只能搂她更紧,顺带固住她的双手,制止她乱动。 “去海边。”他对代驾司机吩咐。 司机点头,开了半个小时把车开到海边。 楚凌云付了代驾的车费以后,代驾司机就离开了。 而这会儿云七夕的意志力到了最薄弱的时候,体内的火让她情不自禁地从心底窜起渴-望。 她双手爬上他的脖子,嘴唇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当两片唇瓣贴在一起的时候,楚凌云眸子一凝,浑身都僵住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拉开云七夕。 “七夕,别这样!”虽然他极力保持冷静,可是他出口的声音却已经沙哑。 十七岁自制力还不强,云七夕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面对的是谁,索取只是一种本能。 她再次贴上去,楚凌云挺直背,不让她靠近。 云七夕可怜地瘪着嘴,“就这么不想要我吗?” 楚凌云盯着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他想要,当然想要,这辈子唯有想要她而已。 可是,他不能! 云七夕趁他愣神之际又再次扑了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楚凌云脑门轰然一炸,理智在被迅速瓦解。 云七夕主动索取,楚凌云不张开嘴,她似是没得到满足,小嘴儿都噘了起来。 这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在这会儿的楚凌云看来成了击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别的女人,他完全能保持冷静,可是云七夕不是别的女人,是他一直深爱的女人啊,她这样主动纠缠,他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呢? 他突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回吻了下去。 狭窄的车厢里,两个人缓缓倒在座椅上,吻得太疯狂。 楚凌云完全被这个吻冲击得头脑不清醒了,他也不想清醒,真想就这样沉沦下去。 可是,身体里又有另一个他在阻止他。 不能,他不能伤害她!爱她就要保护她,他不能成为伤害她的那个人。 楚凌云浑身冒汗,强忍着欲-火分开了彼此,车厢里,两道交替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七夕,不要这样,清醒一点,我帮你解毒。” 解毒二字让云七夕有一瞬间的意识回炉。 她胡乱地摸着,虚弱地说,“我的包呢?包里有银针。” 楚凌云一听,如看到了希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迅速找到云七夕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针灸包。 “七夕,你别怕,我可以救你,有了银针,我马上就能救你了。” 云七夕苦笑,“你,你能行吗?” 楚凌云不再说话,取出银针,找到穴位,一针针扎了下去。 云七夕慢慢觉得体内的热在消退了,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这会儿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透过车内昏暗的光线望着楚凌云专注帮她扎针的样子。 “原来,你还会医术。”她笑了,“你真的好全能。” 楚凌云没说话,扎针的时候他不敢掉以轻心。不过他从云七夕说话的语气以及呼吸的速度知道,她已经好多了,心里顿时也放下心来。 云七夕由于先前出了太多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比跑了五千米还累,等体内的火彻底降下后,她已经睡着了。 楚凌云收拾起银针,低头时,这才发现有汗从自己的额头上滴下来。 他抽出纸巾,给自己擦了汗,看见睡着的云七夕也是汗水涔涔,于是拿了纸巾轻轻地为她擦拭。 她这会儿睡得很平静,很安祥。 而楚凌云被她挑起的火却一直没有消减下去。 他伸手靠近她的脸,略微迟疑,才轻轻抚摸上她的脸。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切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老天爷让他再次见到她,是对他的恩赐,他只能保护她,不能伤害她,绝对不能。 对她的情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呢?或许是地老天荒吧! 轻轻地,他低下头,唇瓣落在她的额头上,再往下移,点在她的鼻尖,再往下。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心头涌起一股冲动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最后,他只是落在他酒窝的位置。 那里好似盛满了蜜,一种甘甜溢了出来,甜到心里。 他记得,七夕说过,她在这里活了二十年,那么她到了二十岁的时候,还会离开他吗? 只是想到会离开这种可能性,楚凌云就觉得心口疼痛了起来。 老天爷给了他与她重逢的机会,无论时间长短他都应该满足,可是人就是不知足的,得到了总还想奢求更多。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眷恋不舍地与她十指交错。 而她像是累坏了,这些细微的动静根本打扰不了她的睡眠,她依然睡得很香甜,就仿佛先前那场阴谋都不曾有过。 当云七夕醒来时,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一瞬间有种茫然不身在何处的感觉。 一扭头,她看到一张好看而安静的睡颜,而她正紧紧搂着他。 没错,是她主动搂着。 搜寻记忆,她仿佛想起了昨夜的一些片段,真心挺尴尬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将昨天的那段记忆在楚凌云的脑海里清除。 后座椅上很窄,其实要容纳他们两个人十分勉强,尤其楚凌云身材修长,他必须要曲着腿才能勉强躺下。 云七夕的目光再次落在楚凌云的脸上,轻咳了一声。 “你醒了吧?不用装睡了。” 果真,楚凌云缓缓睁开眼,眼里如盛着阳光,特别暖。 “觉得好受些了吗?”他问。 云七夕点点头,“这会儿没事儿了。” 说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沉默到尴尬。 她猜他先前装睡是怕她不好意思吧? 听见潮水的声音,云七夕抬头顺着车玻璃望出去,天边已经有了一片红霞。 “太阳快出来了,我们下车去看日出吧?”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楚凌云说了声好,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很慢,估计保持了一晚上这种扭曲的睡姿,他这会儿应该浑身难受吧? 打开车门,云七夕脚刚落地,就软了下去,还好楚凌云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你昨天晚上脚好像扭伤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看。”楚凌云说。 楚凌云又说,“我背你吧,背你看日出,然后找个好地方坐下来,我再帮你看脚?” 云七夕看着蹲在自己身前这个宽厚的背,心里涌起阵阵暖意,爬上了他的背。 楚凌云背起她,朝着海边走去。 “重吗?”云七夕问。 “不。” 楚凌云背一段又往上抛一下,云七夕挺不安的,好想自己身轻如燕。 “你能背多久?不行就放我下来,我可以尝试着慢慢走。” 楚凌云半天没有说话,盯着海平面上那道越来越亮的霞光,好一会儿,他才感性地说,“我可以背一辈子!” 正文 第490章 楚凌云(16)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云七夕却完全被震撼了! 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腾了起来,那是一种被呵护,被宠爱的幸福感。 至少她长这么大,从没有男人这般宠爱过她,对,连她爸都没有过。 “哎,我发现你个古代男人竟然也很会说情话,是不是你们那儿的男人都这样?”云七夕调侃着问他。 霞光映着楚凌云淡淡的笑容,英俊的脸好似镀了一层光辉。 “你喜欢吗?” 云七夕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诚实回答,“喜欢。” 楚凌云走到靠近海边的沙滩处停下,把云七夕放下来,让她坐在沙滩上。 “那我以后每天都跟你说。”他的笑容温和如春风。 先前楚凌云背对着她,交谈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他与她正面相对,眸光灼灼,她竟然有点儿难为情了。 云七夕笑道,“七叔,我还小,你在带坏小孩子。” 她笑起来梨涡浅浅,很美很纯真,楚凌云都看痴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放直她的脚。 “我帮你看看脚。” 从他的手法看来,确实是个懂医的。 他动作很温柔,像是生怕把她弄疼了。 “是崴到了,七夕,你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痛。”楚凌云提醒她。 云七夕不以为然,“放心吧,我受得住,我没那么娇弱。” 楚凌云握住她的脚掌,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 他第一时间担忧地抬起头来看她,“你还好吗?” 云七夕松开死咬住的唇,有些哭笑不得。 “痛。” 楚凌云温和地安抚她,“是会痛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可以站起来动一动。” 云七夕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比刚才要好多了。 没一会儿,她就活蹦乱跳了。 “你慢点儿,当心再伤着。”楚凌云提醒她。 云七夕在沙滩上跑得挺快地,潮水不时没过她的脚背。 清晨的大海,海面都变成了金黄色,迎着日出,迎着海风,莫名让人心情爽快。 楚凌云就站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宠溺的望着她。 云七夕突然回头,指着楚凌云的背后。 “你看,那是什么?” 楚凌云一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等他再回头时,云七夕却不见了。 海面上一片平静,一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七夕。”楚凌云慌了。 他往前冲了几步,面朝着海面大喊。 “七夕,七夕。” 不是说要等到二十岁吗?难道她已经提前离开他了吗? 不,他不相信! “七夕!”他喊。 突然,哗啦一声,海面上冒出一个湿漉漉的头来。 “哈哈,我在这里。” 楚凌云松了一口气,望着她俏皮朝他伸舌头的样子,笑了。 紧接着,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把云七夕的笑容给淹没了,等她的头再露出来,头顶的水直往下流。 楚凌云脱掉外套,踢掉鞋子,朝着云七夕走去,也没管裤腿越湿越高。 云七夕见他朝自己走来,狡黠地笑着,转身一头扎进水里。 她朝着深处游去,楚凌云也跟着追了过去。 虽然云七夕的水性好,但是楚凌云的水性也不差,男人的体力始终要好些,最终还是被他给追上了。 他搂她在怀,两个人都湿透了,身体相触,仅有的那层衣料好似也变成了隐形的。 楚凌云伸手,替她拂掉她额头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即使是她此刻如此凌乱又狼狈的样子,依然阻止不了他的心跳加速。 怀中的人早已让他心猿意马。 他喉结轻滚,“七夕,跟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云七夕心里悸动,笑容纯真地点头,“嗯。” 他搂她更紧,沙哑地说,“嫁我,我一辈子都让你开心。” 云七夕呆呆地望着他。 他这算是在跟她求婚吗? 她故意傻笑地扬起唇,“我才十七呢,七叔,你想调戏未成年少女啊?” 说完这话,云七夕又突然想到,十七的年龄在古代,或许都带娃了。 楚凌云笑问,“你觉得我如何?现代女子嫁人都有标准,我符合你的标准吗?” 云七夕作思考状,“嗯,还行。” 楚凌云湿润的手捧着她的脸,目光温暖如此刻的朝霞。 “七夕,那我们约定好不好?我等你,等你长大嫁我,到时你别嫌我老。” 云七夕盯了他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像你这种颜值逆天的人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楚凌云表情认真地看着她,“我一直都不自信,尤其是在你面前。” 云七夕望着他,有一瞬间的茫然。 为毛,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他所表达出的感情,却让她觉得好像他们认识了许久似的。 楚凌云抱紧她,“答应我,别离开我。” 云七夕靠在他的肩头,忍笑道,“怎么听你这话,有种这个蛋糕我预定了的感觉?” 楚凌云拉开彼此一定的距离,眷恋地盯着她,她也盯着他,两人目光相接,好像有火花在闪动。 他望着她泛着水泽的辰,缓缓地移近,云七夕心跳不可控制的加快。 然而他却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停住,最后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 “怎么了?”云七夕察觉到他的犹豫。 楚凌云好看的眉头轻蹙,叹道,“再等等,你还未成年。” 晕!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还能正经的男人真是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她踮起脚,原本齐胸的水位下滑。 她主动地送上了自己的唇。 也许是此情此景,彼此身体相贴,催生了她的荷尔蒙,也许,她真就对他动心了。在他说再等等的时候,她觉得,不想等了。 两片唇一贴在一起,就如引燃了一堆易燃物品,一发不可收拾了。即便是冰冷的海水,也无法扑灭这熊熊燃烧的火焰。 湿透的手臂越缠越紧,周围的海水也随着他们的动作波动得更大了。 不知纠缠了多久,唇瓣终于分开,两双眼眸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若说楚凌云先前问的问题云七夕都没有正面回答,那么这一个主动送上去的吻,也算是表明了她的态度了。 “七夕!”楚凌云动情地唤她,紧紧地拥抱住她。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么他宁愿长睡不醒。 两人坐回岸边,楚凌云搂着云七夕,她靠在他的肩上。 她问,“你的手机呢?” 楚凌云捡起刚才丢在沙滩上的手机,递给她。 云七夕打开照相功能,对着两人自拍了好几张,挑选了一张照片作屏保,设置好后,才递还给他。 “以后再有别的女人对你心怀不轨,你就把这照片给她看,听见没有?” 楚凌云微笑地点头,“好。” 当天,楚凌云把云七夕送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云七夕睡到十点,被敲门声惊醒。 “七夕,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来?” 她听出是桃子的声音,于是懒洋洋地下床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后,桃子风风火火地冲起来,直接将一张报纸拍在桌子上。 “七夕,你火了啊!” “什么意思?”云七夕有些懵。 桃子点了点桌上的报纸,“你自己看。” 云七夕拿起报纸一打开,顿时嘴角直抽抽。 “草,还是头条呢。” “楚氏集团大少爷与高中女生海中湿身热吻”,这标题够带劲儿。 “七夕,有照片为证,你这回可抵赖不了吧?” 看着照片上两个纠缠的身影,昨天那个吻的感觉到现在她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来,这会儿脸又变得烫烫的了。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 其实云七夕内心想着,让报纸来宣布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桃子走后,楚凌云的电话打来了。 云七夕接起来,听见电话里传来抱歉的声音。 “七夕,对不起,这事儿怪我。” 云七夕挑眉,故意语气带上点儿幽怨。 “后悔亲我了?” “不。”楚凌云语气坚决。 云七夕满意地勾起唇,“那就是了,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正聊着,又一个电话进来了。 云七夕一看,顿时神色凝重,对楚凌云说,“我先挂了,接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她的那位师父打来的,听完电话,她只回了一句,“好,师父,你放心。” 楚凌云这边刚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报纸,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高跟鞋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到来人正是冉凤。 冉凤此次过来目的明确,所以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陌南,你知道吗?对方是未成年学生,这条新闻对你的声誉影响很大。” 楚凌云想起先前云七夕的话,会心一笑,以同样的话回答冉凤。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冉凤对于楚凌云的反应略为有些吃惊,又不禁忧虑重重。 “陌南,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叫云七夕的女生吗?” 楚凌云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这辈子非她不娶。” 冉凤震惊,“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 楚凌云低下头,盯着报纸上的照片没有说话。 世人都认为他与云七夕不过短短相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爱了她十几个春秋。 而另一边,楚诚拿着报纸心情愉悦。 “没想到昨天我没拍成,他却被别人拍到了,我说这个记者该重赏。” 旁边的助理趁机拍马,“二少爷,这大少爷的私生活一向就是娱记的关注焦点啊。” 楚诚点头,盯着报纸上的照片,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个女生确实是他的软肋了。” 电视里正在插播一条暴雨天气预警,与此同时,楚诚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完电话后,他阴笑了一声。 “机会来了。” 正文 第491章 楚凌云(17) 云七夕接到柴靖的电话,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她挎着包出门的时候,岚琪看了看天色。 “七夕,我看这天黑压压的,像是快要下雨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云七夕看了看天,不以为然地说,“下雨也没什么好怕的,妈,你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 说着她就快步出了门。 岚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头涌起很强的不安。 从前,云七夕也经常出门,有时几天不回来,但都没有像这一次这般担心过。 再抬头,天好像更黑了。 云七夕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天堂山。 对,这座山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天堂山,是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旅游景区。 “姑娘,我瞧着这天色可不太好,估计今天可没什么人去天堂山游玩,我觉得你还是改天去比较好。”善良的司机大哥好心提醒着她。 云七夕笑了笑,“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就是因为没什么人去,才是好时候,要真等天气好起来,到时候人山人海,看到的全是人头,还看什么风景啊。” 司机大哥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鲜的说法,挠着后脑勺,憨厚地笑道,“姑娘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姑娘记得带把伞上山吧,这天气准得下雨,别到时候淋出病来。” 司机是个好心人,云七夕感激地点点头。 “大哥,谢谢你,我会的。” 旁人只当她是来游玩的,只有云七夕知道,自己此次来,任务艰巨。 在山脚下车的时候,云七夕付过车费准备下车时,那司机大哥还好心提醒。 “姑娘,记得买把伞。” 云七夕一边掏钱一边笑着点头,“好勒,谢谢你。” 司机接过钱,诚实地说,“姑娘,多了。” 云七夕已经下车,笑着说,“大哥,不多,平日里跑这里你准能载客回城,可今天看样子确实没什么人,你只能空车返城了,我多付一面的车费,也是应该的。” 一再劝说,司机大哥才收下钱,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云七夕抬头望了望天,乌云罩顶,气候闷热,看来今天这场雨是免不了了。 她捏紧手中的包,正站在原地张望,突然一辆加长的商务车也从城里的方向过来,停在了山脚下。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几个男人,每个人都背着个登山包,好几个还挎着相机。 “秦博士,我看这天气是不太对。”其中一个对打头的一个人说。 那位被称作秦博士的人看了看天,沉稳地说,“正因为天气有变,我们才必须今天过来。” 他抬手一指山脚下的一家饭店,“大家先吃饭,吃饱饭,我们马上再上山。” 说着一行人进了那家饭店。 云七夕抛了一下肩上的包,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也跟着走进了那家饭店。 找了个离他们不太远的位置坐下后,云七夕掏出手机来,却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很快,她听到那群人中也有人抱怨。 “怎么手机没信号啊?” “会不会是天气原因?” “不至于吧?平日里雷阵雨都有信号呢。” 云七夕倒不是很在意,既然没有信号,她就干脆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她要了一碗面,店家给她端上来的时候,还跟她聊了两句。 “姑娘,你这个天儿还准备上天堂山吗?也没约几个伴?听天气预报说有场大暴雨呢,我劝你啊,改天来吧。” 云七夕一边吃面一边说,“正因为要下雨,所以也没人愿意陪我来,雨中山景估计跟平时不同,到时候我拍到好看的照片,回来的时候给你们看。” 吃完面,另一桌的几个男人还在吃,云七夕就先付了帐,挎着包往山上去了。 …… 楚家老宅。 楚凌云站在花园里望天,黑压压的天空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有些闷的原因,他心头莫名有些不安和烦躁。 电话响起,他看到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大哥,看这天儿应该是快下暴雨了吧?”电话里传来楚诚散漫的声音。 “有话直说。”楚凌云不想与他拐弯抹角。 楚诚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有人看见那个叫云七夕的女生只身一人往天堂山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上山了。” 楚凌云终于知道自己不安的原因了。 电话那头,楚诚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没听了,迅速挂了电话,他就给云七夕拨了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打了很多遍,电话里头响起的始终是无法接通的提示。 几分钟后,楚凌云已经开着车出了老宅,打开导航,往天堂山的方向驶去。 天更黑了,风也更大了,地上的纸屑都被吹上了天。 行人们从快走变成了小跑,希望能躲过这场暴风雨。 路上,楚凌云又拨打了几次云七夕的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 挂了电话,屏幕上是他和云七夕的照片。 照片上,云七夕笑容灿烂,嘴角梨涡浅浅。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心头的那股思念与担忧正如此刻的狂风,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 七夕,等我,我来找你。 楚凌云暗暗捏紧方向盘,踏在油门上的脚又往下踩了几分。黑色的宾利以更快的速度驶往天堂山。 到达天堂山脚,暴雨还没有下来,一排的商铺收拾好了摆在外面供游客选购的东西,准备关门。 楚凌云瞧见一家饭店的门还开着,便走过去,将手机上的照片给店老板看。 “请问你看到过这个女孩吗?” 老板一看,就认了出来。 “见过啊,先前在我这儿吃了碗面条,就上山了,我说要下暴雨,还劝她改日再来呢。” 楚凌云的心一沉,忙问,“她走了多久了?” 老板说,“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吧。” 不再迟疑,楚凌云将车扔在山脚,直接徒步上了山。 当他准备再次尝试打电话的时候,竟发现他的手机也没了信号。 …… 在山脚,云七夕通过那群男人的装备就已经辨认出来,他们就是师父所说的那个考古队。 那个秦博士说,因为要变天,所以才要来。估计是怕文物遭到暴雨的破坏,赶着来保护文物的。 所以她比他们先一步上山,就是为了要赶在他们之前进入古墓。 至于古墓的大概位置,师父早已通过卫星地图分享给她了,考虑到了手机没信号,手机没电等各种可能性,她在手机上保存了一份,还打印了一份纸质地图出来。 沿着山路上山,一边走一边看地图,在一个岔路口她却两个守在那里的人拦了下来。 “姑娘,这边已经戒严,不能过去,你走另一条路吧。” 一听戒严,云七夕就知道师父地图上所标注的位置没错了。 她装傻地问,“为什么啊?”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一脸拒绝交流的样子。 云七夕识趣地退了几步,笑呵呵地说,“好,我走别的路。” 朝着另一条路走了一段,她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趁人不注意,朝着旁边的丛林里钻了去。 与此同时,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顷刻间已是大雨倾盆。 就像是头顶吊着一个越来越重的水袋,最后终于不堪重负,破口而出。 大雨没能阻止云七夕的脚步,她翻出一顶鸭舌帽,戴上可以让雨水不至于直接打在眼睛上。 穿过丛林,又从一道不高的峭壁翻下来,她还是到达了古墓的位置。 那里拉起了的警戒线,可能因为雨太大,周围看守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冒雨前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地皮已经被挖掘了,墓室的门裸露在外,这会儿用一张很大的防水布盖着。 云七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趁没有人,迅速掀开防水布,用工具开启墓室门,走进了古墓。 她揭掉帽子,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从包里翻出手电,借着手电的光打量整个墓室。 考古队伍撑着伞,冒雨赶到了古墓的位置。 “大家注意,这场雨来势汹汹,我担心会造成山体滑坡,我们要尽快把文物转移出去。”秦博士站在墓门口严肃地说。 云七夕听见外面的人声,知道考古队到了,环顾四周,正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却突觉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头顶有灰尘掉落下来。 她一边扬手煽灰尘一边不太乐观地想,不会山崩吧?这墓室会不会塌? 突听外面轰隆几声巨响,动静很大,墓室内地面抖动,如发了大地震一般。 紧接着,门口一块巨石落下。 云七夕扑过去,查看过后,确认出口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墓室仍在持续不断地摇晃,像是真的要塌了。 云七夕绝望地坐在地上苦笑,她这条命不会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她才十七呢! 哎,算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起身,准备选个三角区域坐下来,至于能不能保命,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刚起来没走几步,一块石板突然压下来,云七夕及时闪躲却仍然被压住了腿,倒地时还磕伤了头,这会儿眼前直冒星星,腿上痛得钻心。 她这腿,会不会废了? “七夕,七夕!” 她绝望地躺在地上,似乎听见有人叫她。 是求生的意识让她产生了错觉吗? 不,那喊声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近。 像是,云七的声音! 正文 第492章 楚凌云(18) “我在这里。”云七夕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喊出的声音却是细如蚊呐。 隔着几层石头,雨声又太大,楚凌云在大雨里根本就听不见云七夕的声音。 可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感应,觉得她就在这附近。 刚刚这里山体滑坡,他好怕她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他顾不上大雨,顾不上再次山崩的危险,依然报着一线希望在找,在喊,他多么希望这一次依然是她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也许就在他一个转身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吐着舌头俏皮地说,“我在这里。” 可是没有,他一路上山,边走边喊,找了很久,声音都喊得嘶哑了,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突然,他顿住脚。 前面的泥堆里有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是个人头。 楚凌云加快脚步走过去,试图把那人从泥地里拖出来,可是他似乎被压住了,根本没办法移动。 可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他一把抓住楚凌云的手,吃力地将一个相机和一个工作证递到他的手里。 “我叫秦旭,是国家考古研究者,这个相机里,储存了很多重要的资料和图片,麻烦你,拿着这个工作证,帮我把东相机送到国家考古中心。” 已经被淋透了的楚凌云抓紧他的手。 “你先别说话,我想办法救你出来。” 秦旭摇摇头,虚弱地说,“没用了,我觉得我的五脏六腑都被砸碎了,跟我一起来的其他伙伴儿估计也都已经殉职了,不过老天有眼,让我在最后一刻见到你,求你答应我。” 在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想到的依然是国家利益。这不由让楚凌云心生敬佩。 他觉得交到他手里的不止只是重要资料,而是使命。 楚凌云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工作证放进口袋里。 “放心吧,我会帮你送到的。” 答应秦旭是为了让他安心地去,可他心里还挂念着云七夕。 她会在哪里呢? “你快走,这里估计还有山崩的危险。”秦旭气若游丝地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楚凌云焦灼地站在雨里,倾盆大雨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 七夕,你在哪里? 而被困在墓室里的云七夕此刻一动不动地趴着,力气没了,意识也在慢慢地流走,眼前渐渐陷入了黑暗。 楚凌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此刻特别的无助和恐慌。 突然,山体再次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楚凌云迟钝地站在原地,没有逃生的欲望。 没有找到七夕,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暴雨中,一大堆滚石和着浑浊的泥水从山顶滑落下来…… …… 鼻端飘浮着消毒水的味道,云七夕从一个不安的梦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坐在床边红着眼的岚琪红肿着眼,见她睁开了眼,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七夕,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站在窗户边的桃子听见动静,几步冲过来,激动的同时又忍不住一顿大骂。 “七夕,我说你可真是能耐,暴雨天跑去逛天堂山?你都不知道你被人拖回来时的样子,我都以为你死了,你能别折腾吗?没心脏病都能给吓出心脏病来。” 云七夕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可她很快发现自己腿动不了。 “我的腿?” 不会真的废了吧? 桃子知道她想的什么,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吧,你的腿还在,但是骨折了,打着石膏呢。” 云七夕想起她在墓室里似乎听见了云七的声音,似乎不是一种幻觉。 “云七呢?”她问。 “你说楚陌南?你这一醒过来就问他,七夕,看来这一次你在劫难逃了。”桃子调侃道。 可云七夕没心情开玩笑,她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那天他可能真的来找她了。 “我的手机呢?” 桃子把的手机递给她,已经没电了,桃子给她找来一个充电器,充上电后她立刻翻到楚凌云的电话拨打,却是无法接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云七夕问。 “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严重了,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自己看新闻吧。”说着桃子打开了电视。 这两天播放的全都是有关天堂山遇暴雨山崩的消息,这一次的山崩已经完全改变了天堂山的山体构造,好在当天没什么游客,没有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据悉,楚氏集团继承人楚陌南也于当天暴雨前上了天堂山……” 桃子一听,急忙拿起遥控器要关电视,却被云七夕夺了过来 “一辆停在天堂山脚的黑色宾利,车牌号***,已经确认是楚陌南的坐驾,今日已被楚氏集团的人前来认领,附近一家饭店的老板证实,亲眼见到楚陌南上山,楚陌南据今已经失联两日。” “那个,七夕,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相信他会没事的,你自己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别太过担心。”桃子忙地安慰她。 岚琪也劝她,“是啊,你现在就算担心也什么都做不了啊,他既然是身份那么重要,相信楚氏一定会尽全力地去找他的。” 然而她们说的话云七夕却全然没有听进去,心里想的是,他为什么会在那天去那里呢?难道是去找她吗? “七夕,你别难过。”桃子轻轻拍着她的肩。 云七夕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抬起头时,竟然笑了。 “我不担心,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可她这种反常的反应反而让桃子和岚琪更加担心了。 …… 某国际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床上的人从头到脚都缠着绷带,一动不动形同木乃伊。 站在玻璃窗外的女人幽幽地望着床上的人一会儿,将手中的照片递给身边的外国医生。 “这是他的照片,艾伦,我希望能恢复他的容貌,要是他醒来发现容貌毁了,我怕,怕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艾伦接过照片,自信满满地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你一定是相信我才把他交给我的,你别忘了,我可是国际最厉害的整容师,我一定会让他恢复原来的英俊。” 他用手指弹了弹手上的照片。 女人点点头,“拜托了。” 半年后。 重症监护室里,床上的人身上的绷带都已经拆除,他已经恢复了那张英俊的容貌。 可是他这半年一直处于晕迷状态,直到这一天,每天守候在他身边的女人终于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女人激动得哭出来,忙把艾伦医生找来,艾伦经过一系列地检查,松了口气般地对女人说,“恭喜,他已经没事了。” 女人喜极而泣,冲上去趴在男人身上,抱着男人和身体。 “秦旭,你总算是醒了,你知道这半年我有多煎熬吗?我每天都活在你再也醒不过来的恐慌里。” 男人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以及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女人陌生的脸,喃喃地说,“你是谁?我又是谁?” 女人猛地抬起头来,求助地去看向站在床边的医生。 艾伦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想他可能失忆了。” 女人呆了半天,突然想通了似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温柔地说道,“失忆了没关系,秦旭,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白静,你是秦旭,我是你的未婚妻。” 秦旭依旧茫然地盯着她,半天才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 白静抱着他,柔声安慰他,“没关系,不急,我们有一辈子,你可以慢慢想。” 一个星期后,他出院了,白静带他回家, 走进卫生间,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就连自己的这张脸,他都感到很陌生,所谓的家,他也没有一点亲切感,什么都想不起来。 白静拿出一本相册递给他,秦旭缓慢地翻看着,上面全是古物的照片。 “我好像对这些东西很熟悉。”他说。 白静听他这么说,心中得到一丝安慰,笑道,“当然了,你一直是考古方面的专家。” 秦旭抬头,茫然地看着她,“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 白静握紧他的手,鼓励他,安慰他。 “没关系,慢慢来。” 白静告诉他,他被找到的时候,伤得很严重,要不是翻出他身上的工作证,都无法辨认他的身份。 他在晕迷的状态下还护着怀里的相机,相机虽然还是坏了,但里面的数据得到了还原,那些资料非常有价值,国家对他的贡献以及他无私的敬业精神给予了肯定和嘉奖 几天后,白静带他坐上游轮,来到一座岛上。 走进岛上的别墅,白静对他说,“秦旭,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这是国家对你的奖赏,虽然你的记忆失去了,但是你在考古方面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就像是天生的考古专家。你可以在这里一边静养身体,一边重修考古学。那些都是你曾经接触过的东西,也许你在学习的过程中,很快就会想起一切。” 她顿下话,走近他,轻轻拥抱住他。 “就算想不起也没有关系,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离那场天堂山的天灾已是半年,楚陌南失联也已经半年了,新的一年到来,大地的积雪还没有融化。 半年过去了,云七夕已经不能再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样的话来欺骗自己了。 云七夕抱着双腿坐在海边的雪地里,望着冬天平静的海面,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半年前,他在这里对她说过的话。 “不是说等我长大了娶我吗?骗子!” 岚琪远远就看见了坐在雪地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忙跑过去,柔声劝她。 “七夕啊,妈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这样子坐在雪里会生病的,快跟妈回去吧。” 云七夕站起来,望了海面一会儿回头,平静地对岚琪说,“妈,你别担心,我这么珍惜生命的人,又不会去死。” 若是以前,她说出这话时语气一定是轻快明朗的,可这会儿她过于平静,这种平静实在让人很担心。 几天后,她接完一个电话后,来到一家酒店,走到一间贵宾套房门口,她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 云七夕看着开门的男人,并不惊讶地说,“师父,你怎么下山来了。” 柴靖转身,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云七夕跟着走进去,在沙发里坐下来。 柴靖坐在她对面,静静地观察着她。 她很安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俏皮活泼的样子。 “七夕,你动真心了。”柴靖说。 云七夕难过又无辜地看着他,“师父,他是那么让人心动的男人,想让人不动心,好难。” 柴靖轻叹摇头,“可是你与他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云七夕黯然地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七夕,你想见他吗?”柴靖问。 云七夕猛地抬起头,重重点头,“想。” 她眼中的渴望让柴靖余心不忍,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怀表,在她眼前垂下。 “七夕,看着这块表,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那块怀表在她的眼前一左一右有规律地摆动着,云七夕的目光追随着那块怀表,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软软地倒了沙发上。 柴靖收起怀表,声音透着蛊惑的力量。 “七夕,忘了吧,那不过是一场梦。” 躺在沙发上的云七夕紧紧皱着眉头,轻声喃喃,“梦吗?” 柴靖拿出针灸包,抽出银针扎进她的头颅里,说道,“对,是梦,只是梦而已,梦醒了,就忘了吧,你看,天是蓝的,阳光明媚,这世界很美好,你深呼吸,是不是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把那个痛苦的梦忘了吧。” 已经被催眠的云七夕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一个小时后,云七夕醒了。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一边端着茶杯的柴靖。 她撑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茫然地问,“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柴靖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朝她淡淡一笑。 “怎么?师父就不能来看看你?” 云七夕呵呵一笑,“当然可以,我只是觉得意外加惊喜嘛。” 云七夕又成了以前的云七夕,爱笑爱闹,没心没肺。 她的记忆里,没有云七,也没有楚陌南,没有海里的那场缠绵的拥吻,没有了那个曾经说要背她一辈子,要等她长大,怕她嫌他老的男人一丝一毫的记忆。 正文 第493章 秦旭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我醒来时,守候床前的女人激动得掉泪,她说她叫白静,我叫秦旭,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带我去曾经熟悉的地方,去见我曾经熟悉的人,让我接触考古相关,她说那是我从前热衷的事业。 她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帮我恢复记忆。 一年过去,我不忍告诉她,我依然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不过我倒是对考古学真的感兴趣,尤其是见到那些古文物和历史资料,我会有一种熟悉感。兴许是它是我热衷的事业的原因吧。 单位的领导以及以前在学校的导师认为我在考古研究方面是有天份的,即便我的记忆已经空白,他们也并没有放弃我,他们不怕从零开始培养我,又加上我对考古学有一种骨子里的热忱,所以我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两年后,我回到考古研究中心工作。 白静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听艾伦说,我晕迷不醒的那半年,她每天守候在床前,即便我没有一个确定能醒来的日期,她仍然不离不弃。 我能感受到,她很爱我。 对于帮助我找回记忆这件事,她总是信心满满,动力十足。 做了那么多努力,我仍然想不起来,也会懊恼。她总是劝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可以重新开始。 她就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从不给我压力,但其实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每次她情不自禁地过来抱我,我都能感受到她的鼓励和爱意。可有好几次,她离开怀抱匆忙转身,我都会发现,我的衬衣上湿润了一片。但当我走过去,想要安慰她两句的时候,她又已经朝我扬起笑容。 我想,从前我应该也是很爱她的吧。 毕竟这样的好女人,有什么理由不爱?又有什么理由去伤害?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同样对考古有着巨大热情的姑娘,她称自己是考古系的学生。 可让我惊讶的是,当我们把文物带回研究所,打开画像时,我竟然发现画像上的女子和那个姑娘样貌一模一样。 我立刻调查过了,考古系根本没有女生。 我不解她为什么要说谎,更好奇她为什么在古墓前会那么激动。 或许我跟她真的有缘,当天下午在桂花坞,我又遇到了她。 我认为,我在感情上是一个足够忠诚的人,白静给我爱,我记不起对她的感情,但这不影响我给她一份安全感。 可我在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心里却总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仅仅因为她长得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好像还有点儿别的,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我觉得她很特别,沉稳不同于同龄女生,她在桂花坞里所展现的聪慧更是让我多了几分欣赏。 她说她叫云七夕,没人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 她不仅长得跟画像上的女子一样,连名字也跟那本帝王日记里所记录的皇后的名字一样? 这越来越不像是一种巧合。 她对当时发现的古墓兴趣很浓,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与她有过几次接触。 关于在这座古墓里发现的一切,我有一种没来由地亲切感,这种感觉与从前任何一次考古都不同。 我把那些研究资料给她看,她看过之后落泪了。 看见她哭,我的心竟然会痛。 其实看过那本帝王日记,我也感到很唏嘘。自古帝王后宫三千,能如此痴情的的确不多。 当天我特意让人在餐馆里偷拍了她的照片,我承认,这样做不太磊落,但我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 种种迹象让我开始怀疑,她跟这座古墓有什么渊源。 尤其是当我看到她趴在水晶馆上失声痛哭的时候,我越来越肯定,我的思考方向可能是对的。 我知道,这听来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怀疑来得没有道理,所以我瞒着所有人,打算独自寻找迷底,没经过她允许,我提取了她腹中孩子的DnA。 她半夜跑到展览馆,后来听保全说,她一直边拍门一边哭,哭得撕心裂肺。 她年龄不大,却像是有着不凡的经历。 我把她从派出所里领出来的时候,她脸色很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瞧着有些心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难道我对她动心了吗? 当天她怀着孕还喝了个烂醉,我们谁也没劝她。 我总觉得她很痛苦,也许醉一场会好受一点。 她醉了之后抱着我哭,我想她真是醉糊涂了。 可流泪的女人总让人心疼,我想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离开时,她的朋友桃子问起我是否喜欢她,我竟然回答不了。 也许,我有那么一丝心动吧。 拿到检验结果的时候,我很镇定,这个结果我早有猜测,如今只是得到证实。 我把她带到岛上,希望她能给我释疑,她的反应激烈,竟然直接跳海,我惊慌地追上去,她眼里写着倔强,我不忍再勉强她。 其实事后我有些后悔,我这样做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伤害。 那年冬天,根据帝王日记改编的电视剧播出了。 我是不爱看言情剧的人,可是这部电视我却从头看到了尾,总觉得里面所讲述的那个世界并不远。 女主角在山崖下生孩子的那个场景我也莫名觉得很熟悉,好像在我的记忆深处,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场景。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这首歌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听着有种揪心的感觉。 或许我本来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吧。 后来她突然做了向寻的助理,可我认为她有着别的目的。 她宁愿找向寻也不找我,我竟然有点儿失落。 向寻是个浪子一样的男人,我担心她在他那里会吃亏,想劝她放弃这份工作,可她很固执。 那天她差点儿被向寻欺负,我虽然把救了她,可我的情绪却有点崩溃。总觉得如果她受到伤害,我会无法接受。 我对她莫名有种强烈的保护欲。 她说她想守着他,我想她和那个帝王之间的感情应该很深。 我帮他。 可她说她想要那枚玉扳指。 她竟然在一个考古工作者面前说她想要某件文物,我想那个玉扳指可能藏着玄机,我不知道该怎样帮她,但我知道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因为她是倔强的。 我暗暗地观察她,知道她在计划,而且她可能很快就会行动。 这是一件冒险的事情,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那天她穿着古装出现在我面前,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觉,觉得惊艳,觉得似曾相识。 我想她要有所行动了。 听她的解说,我对那个时代有了更加立体的印象,那种熟悉感也越来越强烈。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人,听亲朋好友的讲述,大概还是不错的,至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 所以那天所做的事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吧。 我到底还是不忍她孤军奋战,到底还是怕她受到伤害,所以帮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做?我想大概是我上辈子与她有什么渊源,所以这辈子才会对她放心不下吧! 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子弹飞向她,我愿意挡在她前面。 那只玉扳指真的把她带走了,应该是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了吧?她应该能见到她想见的人吧? 我为她感到高兴,也有一点没道理的失落。就好像心里的某种东西也随之被抽走了。 玉扳指的秘密成了永远的秘密,她说过,冰冷的研究和数据不能与一段真挚的感情相提并论。 她爱得很苦很艰难,也很固执,她与天斗,与命斗,她不服输。 白静惊慌失措地出现,担忧和害怕全写在脸上。 我突然发现,这些日子我似乎忽略她了。 其实她同样是一个固执的女人,一直在不求回报地付出,有时甚至爱得没有自我。 我对她很愧疚,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已失去的就忘记,得不到的就放弃,唯有现在拥有的该好好珍惜。 五年后,我们从两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一双儿女没有一个像我,朋友同事没少调侃我,我都只是笑笑。 两个孩子虽然不像我,却长得好漂亮,我觉得他们一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孩子。 也许这是我身为父亲的偏见吧,毕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漂亮的宝贝。 炎热的夏日,我们会去岛上住一段日子。 我与白静坐在遮阳伞下乘凉,两个孩子围着我们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他们跑累了,就回到我们面前来。哥哥扑向白静,妹妹扑向我。 我把妹妹抱起来坐在腿上,剥葡萄给她吃。 海风拂面,吹乱了白静的头发,一个将头发挽到耳后的动作,一个抬眸望向我的眼神,别样的妩媚和温柔。 我想,这样的日子大概就是对幸福最好的诠释吧! 我只是在每个七夕节的时候,多少有点儿伤感。 遥遥对着明月举杯,说声“生日快乐”,也许她能听见。 如果要问我是哪一年,哪一天想起她来的,我也没有答案。 我能帮到她,是我来到这个时代最庆幸的事吧。 七夕就像我的一场梦。 而白静与一双儿女,如今却反而是我更加触手可及的真实。 七夕,我曾爱她如命,爱了整整一个青春。 如今到了不惑之年,我更应该担起的是一份责任。 白静,她真的是一个知性善良的好女人。 也许我一辈子都放不下,但是那只会是我藏在心灵最深处的小秘密。 一切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 ! 正文 完结感言 历时一年多,终于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包容和理解。 我有强迫症,还是手速渣,所以更新大多时候不给力,大家都抱着理解的态度,持着绝对的耐心支持我,真的很感激大家。 矫情的话不多说,先来说说结局吧! 这是我写过的最具争议的一个结局。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 其实要看大家怎么去想这个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安排对楚凌云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执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爱情也不会是生命里的全部,无论有没有爱情,无论是否会有"qing ren"终成眷属,生活都还是要继续的。 其实一个故事从创作到结束,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艰难的不是身,而是心。 必须化作里面的每一个人物,去体会他的感情,去喜,去悲,有时候边写边哭,形同疯子。毫不夸张的说,写完一本书,有一种过了几世的感觉。 为他们哭了多少回我都已经记不清了,每个人物都由我亲手塑造,我多想他们都能完美,可是人生就是不能尽如人意,遗憾,也是生命里的一部分。 再来说说新书吧! 新书《二婚之痒》是一个现代故事,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只是背景不同,一面真情,一面现实,不畏艰难,努力奋斗不服输是我每本书都想要传递的信念。 正如七夕,她的顽强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在被生活磨砺的过程中,每个人都会成长蜕变,看似柔弱的沈瑜,她也会的! 如果大家还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水烟萝。我会收集大家意见,不定时更新在公众号上。还有以前曾经承诺过的会为开棺见喜唱的歌,也会更在公众号上。大家想听就来关注我吧。 大家还可以加我的读者群号:281482103,这是一个欢乐的大家庭。 微博:水烟萝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