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成魔》 正文 chapter 001 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一) 深秋的街道,郁郁葱葱的常青藤爬上修道院的墙壁,迎风摇曳。冷风袭来,吹起苏米灰绿色格子围巾,她站在修道院外,仰头看着那些缠绕在墙头的常青藤。一辆红色的观光马车慢悠悠地驶过,那马夫带着帽子,看到她,绅士地取下帽子,笑容可掬地说道:“Miss,Can I help you?” 苏米的目光触到那中年的男子按在胸口的尖角帽子,生硬地扯出一丝笑容,用一种极淡极冷的嗓音说道:“No,thanks.”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羊皮小皮鞋,暗棕色的,有种年色已久的暗沉感。目视着那辆观光马车离开她的视线,苏米背起包,拿起长椅上的两本书籍,放进脚踏车的车篮里,踩在落叶上,骑车前往自己临时租的小屋。寒流即将来临,而她无论在哪里流浪,每到冬季都会如蛇冬眠一般缩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过冬。 Adare小镇在世界的极北端,与陆地隔着漫天的海水。茂密的小森林,绿色的湖水还有一排排白墙红烟囱、尖角玲珑的茅草屋,仿若被繁华遗落的世界。她喜欢在每个黄昏时分骑着单车顺着农舍的小路一路漫无目的地骑着,看着那些茅草屋、刷的鲜艳的门窗以及石墙外的草坪,仿佛时光都为之静止,岁月安好。 她斑驳不平的心在这里被熨烫地有些疼痛。苏米买好书,骑车回到临时租赁的茅草屋时,已是黄昏。一个男人坐在她小屋的前面,褐色的风衣,低垂着眼看着手腕上的Glashutte。 好心的房东路易斯太太隔着半开的窗户,指了指那个男人,冲着她笑,用很僵硬错误百出的中文喊道:“Manjusaka,找你的。” 苏米身子微微一震,那款腕表,她记得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款式。线条流畅有着拱形蓝宝石水晶玻璃。苏南最喜欢收藏这样的格拉苏蒂。 苏南抬起头来,看着她,无比平静地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他的双眼太深邃,以至于苏米看不见他眼底的光。 脚踏车倒在了地上,那两本书籍跌出了篮子,孤零零地掉在地上。 她闭眼再睁开,看着眼前阔别多年的男子,只觉冷的血液都开始抽搐,那些尘封多年的过往蜂拥而来,呼啸着要将她撕成碎片。 六年前的苏南不会这样平心静气地等她,说要带她回家,他只会拿着枪指着她的脑袋嘶吼道:“滚,你给我滚出苏家。” 六年前的苏米也不会这样郁郁寡欢地流浪在世界各个角落,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她会穿着金色的水晶鞋穿梭在自己的生日Party上做风光无限的苏家女儿。 这世上最悲哀的不是从公主跌落成灰姑娘,而是她一无所有地背负着不可被原谅的债。 这六年,他们都被时光改变了。 苏米将书籍捡起来,有些抽疼地说道:“好。”没有问事件,没有问时间。她无法开口拒绝,这是她欠他,欠苏家的。 苏南是个雷厉风行的男人,从打包行李和路易斯一家告别,再从小镇一路辗转去都柏林,不过只用了一夜的时间。飞机在第二日就飞上了万里的高空,她靠在座椅上蜷缩着身子有些疲倦地睡去,梦里又是十八岁的苏米坐在苏家高高的树屋上,叶拓扒开郁郁葱葱的树叶,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面容,笑眯眯地说道:“小米,我看见你白花花的脚丫子了。” 她尖叫着拿起手边的鞋子砸过去,叶拓笑的一脸嚣张,身子灵活地闪躲开去,阳光照亮他嘴角的那颗小痣,神采飞扬。多年后,那颗红色的小痣慢慢成为她心口的一颗朱砂,长在肉里,用刀一割便能流出汩汩的血来。 正文 chapter 002 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二) 苏米在飞机上睡得沉,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笼罩在一层微醺的色泽中。那颜色很暗沉,不似爱尔兰的明艳,这里本就是她不愿意回来的地方。 机场外有司机前来接他们,车是宾利,黑的很深沉低调。 苏米背着简单的行囊,坐进车,看向苏南,欲言又止。 苏南坐在后座,看着她,淡淡说道:“拜你所赐,我开不起这样的车。”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苏家所有的产业、房子、车子都变卖了。这车是司家的,我如今在司漠手下打工。” 苏米的薄唇微微颤抖,如雪苍白。苏家败落了,就在她的手上败落。 “你需要我做什么?”车子行驶在暗影婆娑的山间,这一代是高级别墅区,以前的苏家也是住在半月湾上的。苏南如此大费周折地找到她,带她回来,不会是突然间良心发现,想起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来。 苏南沉默了一下,整理好思绪,言简意赅地说:“我要你帮我要回苏家,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 苏米靠在后背,抓着包的手指微微颤抖。 苏家,那个承载着他们年少欢愉与童真的苏家,在苏米的记忆里是绿草地围绕的一幢红房子,六年前苏家就不再属于他们。 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她如鸵鸟一样,埋头逃离,希望能死在流浪的途中,而苏南则选择了留下来面对一切。苏家没有了,她和苏南都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你希望我怎么做?”苏米些微沙哑地开口,垂下眼睫,指尖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包,微微发白。 愧疚与悔恨让她无法拒绝苏南。当年如小太阳一般的苏米变成了暗夜里的影子,她早已习惯多年的沉默寡言和孤寂寒冷。 苏南看着她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的脸,眸底有暗光流过,带着冷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去司家,司漠会告诉你怎么做。” 车子很快就到了司家,穿过占地宽广的草坪,停在了一株高大的树下,有暗香袭来。 苏南率先下车,苏米抱紧手中的包,下车才发现,暗香来自于月夜下的高大枝桠,密密层层的花朵开满枝头,草地间落了一层暗色的花瓣。这不知名的树种一左一右分立在苏家别墅的庭前,颇为不凡。 苏南站在一旁,淡淡地提醒道:“这是司家的主宅,老爷子这两年一直在外地休养,司家的子孙各自住在外面,极少回来,如今只有司家两兄弟司漠和司炎住在这里。” 司漠?司炎? “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立场,司漠是家族长孙,你进了司家,凡事不要触怒他。至于司炎,你直接忽视他的存在。”苏南淡漠地交代着。 说话间,司家的老总管出了光亮可见的正厅,走过来,挂着标准式的微笑,说道:“苏先生来了,大少今天有个晚宴,吩咐苏先生不必等他了。” 苏南点头笑道:“我知道了,谢谢李管家,这是小妹苏米,暂住司家,以后还望李管家多多关照一下。” 苏米垂下眼,不敢去看苏南俊朗的笑容,心微微刺痛。昔日高高在上的苏家少爷,如今会这样圆滑世故地对着司家的管家陪着笑脸说话。那样骄傲的苏南花了多久的时间才从他少爷的身份中走出来的?苏米只觉得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来,六年未见,苏南竟变得这样彻底。 李家管依旧微笑,说道:“苏先生客气了,此事我要请示大少爷,老爷子不在,宅子里的一切都要请示大少。” 这是司家的主宅,若无司漠的同意,无人能住进来。 苏南笑道:“好。” 李管家走到一旁,打电话请示司漠。 苏南见他走开,脸上的笑容淡去,看向苏米的目光透出一丝的苛刻和狠意来。 “你只有一次机会让司漠留下你,进了司家,我们才有希望,苏家所有变卖的一切后来都是由司家吃下的。”苏南的声音透出一丝的凶狠,紧紧抓住苏米的胳膊,低声说道,“你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就不配再称为苏家人。” 苏米猛然闭眼,深呼吸,手臂被苏南抓得生疼,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毁掉了苏南的计划,他一定不会再放过她。 “你将我当做一件物品卖给了司家?”苏米沙哑地说出来。 “不,不是卖,是直接送给了司漠。”李管家打完了电话,往回走,苏南的声音轻柔了起来,一边朝着李管家微笑,一边在苏米的耳边说道,“米米,欠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米米,欠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苏米猛然间感到一阵昏眩,她确实亏欠了司漠,那个男人恐怕至今还痛恨着她。苏米抬眼,双目刺痛地看着自己从小就仰慕的哥哥,苦笑道:“苏南,为了拿回苏家,你是不是连自己都出卖了?” 苏南嘴角的笑容突然僵住。 李管家走过来,笑道:“大少说苏小姐可以留下,苏先生请回吧,有事情,大少会联系你的。” 苏南淡淡道谢,深深看了苏米一眼,转身离开。 李管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苏米,目光绕过她脚上那双光泽黯淡,连漆皮都被磨掉的小皮鞋,扬起客气的笑容说道:“苏小姐请随我来。” 他们走的是偏厅,苏米看着自己的小皮鞋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踩出淡淡的脚印。前面带路的李管家眉头抽搐了一下,依旧客气有礼地领她上了三楼,说道:“三楼是大少的私人活动空间,苏小姐可以住在三楼的客房,大少有洁癖,偏厅、庭院以及客房苏小姐可以随意逛。” 苏米默然,司漠有洁癖,言下之意,其他的地方禁止她踏足。 虽然说是三楼,但是苏米跟随李管家走过长长走廊时才发现,司家的主宅占地面积甚广。三楼是浓烈的英伦风格,苏米目光流转过走廊上罗列的惟妙惟肖的盔甲骑士和青铜雕塑,有些咋舌。这里倒不像是住宅,她险些以为进了博物馆。司漠,竟有收藏癖。 他们绕过了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才到达西边的客房。 李管家打开门,朝他欠了欠身子,然后一言不发如同中古世纪的幽灵般消失在幽深的走廊上。 正文 chapter 003 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三) 四周一片寂静。苏米一个人站在宽大的客房,靠在门上,深呼吸一口气。 客房超乎意外的大,屋内是冷色调,棕蓝色为主。就连窗帘都是灰蓝色的,上面是大片大片的曼荼罗暗纹。苏米将包放下,走向窗台,以手丈量着窗台的尺寸。很宽,足够她坐在上面看书。 窗台外是郁郁葱葱的庭院,有晕黄古朴的旧式壁灯点缀在树边,百合的清香随风飘来。 苏米低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时差的原因还是畏惧的原因,她丝毫没有倦意。苏米深呼吸,站在房内数分钟后才想起来要找事情干。 泡澡,擦头发,她坐在床上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些冷,且无法控制的在颤抖。从包里翻出最常读的诗集,苏米坐在窗台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默默背诵着那些诗中的语句,平静着心绪。 年少时,她最爱的便是坐在苏家的树屋上,光着脚仰望着星空,幻想着种种美好的画面。那时候,苏南总是不屑她,她仗着父亲宠溺她,倒也不怕苏南,不像现在这般,简直是唯命是从。 想到父亲,苏米眸光一暗,闭眼,靠在窗台的墙壁上,光着脚,听着山风吹过松涛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米突然惊醒过来,膝间的书滑落在地上。 她的视线被一片阴影遮去,陌生的冷硬的气息侵袭着她赤裸在外的肌肤,她倒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身子一颤,往后跌去。 身后是悬空的窗台。一双大掌适时地攫住她的胳膊,拉住了她的身体。 那人垂下身子,面容隐在光影暗处,冷漠地开口,声音如金石坠地:“也许,我该任你跌下去摔死。苏米,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苏米紧紧地抱住眼前出现的强有力的臂膀,她抬眼,目光氤氲一片,感觉他袖子上的暗金色袖扣抵在她的手臂上很是生疼。她挣扎着站起来,下了窗台,对上一张矜贵冷漠的面容,低低地隐忍地说道:“我很好。” 她真的很好,如果没有叶拓、没有司漠的出现,苏家还在,她会更好。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司漠。第一次是六年前。她在医院里,跪在司漠的面前,司漠冰冷嫌恶地转身,给她冷漠的背影,淡漠地说道:“你欠我的,拿苏家来抵偿。”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对话。直到漂泊六年后,她重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以这样屈辱的身份。 司漠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她数秒钟,然后隔着单薄的睡衣,突然攫住了她胸前的贲起,以手丈量着。 苏米的小脸陡然间苍白,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让她无血色的小脸慢慢地透出一丝的嫣红来。她僵硬着身子,没有动,死死地克制着反抗的念头,直到司漠收回了手。 她屏住呼吸,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司漠上前一步,将她逼到后面的墙壁上,以手指探入她的衣服,一路而下,进入她的身体,淡漠地问道:“是处吗?” 一丝疼痛感与惊惧感袭来,她的身子僵硬如石,想要反抗,却被他牢牢地困在他的身体与冰冷的墙壁间。 “不是。”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内心似乎有一丝快慰闪过。 她该如实回答,讨好这个男人,毕竟他的手上掌控了整个苏家,苏米感觉到了一丝的悲哀。是不是处都不重要,她来司家注定了要成为交易品。 司漠皱着眉头,想要抽回手指,但是她的身体很敏感,很紧致,让他莫名的有了一种销魂感。司漠难得地沉默了数秒钟,看着眼前这个小脸苍白,短发凌乱的女孩。 她不像大多数女人留着长发,她的发只到肩膀,凌乱细致的美,凸显出了她的五官,这张脸只怕没有他的手掌大,白的近乎透明,双眼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有氤氲的水泽。这个女人,光是看着便能激起他的欲念。 苏南果真是个狠心的男人,不过也是个聪明的男人。若是寻常货色,哪里能进得了司家的大门。 司漠见她如石头一般杵在那里,很是不快地开口:“脱衣服。” 苏米身子一颤,咬住了下唇,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深如古潭,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与欲望。 她抬眼看着司漠,脸色苍白。 司漠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带着质感与冷漠:“苏南应该对你说过,我需要一个听话的宠物。” “司先生应该不缺宠物。”她开口,声音干哑,尾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司漠皱起了眉头,对于女人仅有的那点耐心所剩无几,他并不爱解释。他攫住她的下巴,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起,抛在了床上。 陌生的带有侵略性的身体压上她时,苏米闭了闭眼睛,她偏过头去,攥紧手下的床单,细细地沙哑地说道:“不要有光。” 不要有光,如今的苏米是这样地惧怕光线,她六年来一直蜷缩在黑暗中囫囵生活,心早已坠入了黑暗,不敢碰触一丝的光明。如果身体能换来苏家,能赎罪,那么她也算还有最后一丝的价值。她无声地一笑,闭眼掩去满眼的伤痛。 男人没有说话,关了灯,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衣服领口进去,碰触着她裸露在外冰冷的肌肤。苏米颤抖着,皱着眉尖,她的身体很僵硬,没有任何的前戏,司漠进入时,她的身子疼的弓了起来。 男人闷哼了一声,开始玩弄着她的身体,让她放松下来,然后开始猛烈地进攻。 没有光,唯有窗外的月光照亮窗台,暗夜中,她咬紧下唇,将到嘴的细碎的喘息声尽数吞下,陌生的欢愉还有猛烈的占有带来的昏眩感让她无法思考,身体早先的疼痛早已麻木,只剩下彼此交缠的身体以及欢爱的气息,强壮的男人,冷酷地占有,让苏米如同风雨中的小船只能紧紧地依附着他。 她的身体被男人开掘成一朵妖娆的暗夜之花,她咬住枕头,在欢愉和麻木中莫名地泪流满面。 “米米,米米,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追赶风。”追风一般的少年抱起她,无比欢快地叫道,“我们去追赶时光。” 年少的苏米张开双臂,拥抱着这个世界,尖叫地欢呼道:“叶拓,我要飞起来了。” 她泪流,高飞的苏米重重地摔了下来,摔断了所有的一切。 男人的动作强而有力,她张开口咬住他的肩膀,深深地咬住,低低地沙哑地哭道:“疼——” 疼的是身体还是心? 她早就知道,命运早已将她残酷抛弃。苏米,再也不是当年青涩单纯的少女,岁月沧桑了她的容颜和心。 司漠听到她细碎沙哑的声音,不知为何动作轻柔了一些,鬼使神差地低头吻住了她苍白的薄唇,肆意地吮吸着。 她如同脱水的鱼儿慢慢窒息,常年漂泊的瘦弱身子哪里经得住男人这般无节制地需索,在男人的折磨中昏眩过去。梦里依旧是十八岁的苏米,坐在苏家高高的树屋上,光着脚快乐地哼着歌,梦境的最后,她最喜欢的水晶鞋掉下了树屋,她跟着坠落了下来,坠进无尽的黑暗中。 正文 chapter 004 结满蜘蛛网的红房子(一) 第二日醒来,司漠已经不在。苏米睁眼看着从灰蓝色窗帘内渗透进来的阳光,许久才眯眼,起身将窗帘全部拉上。屋内重新归于一片阴暗,她松了一口气,有些麻木地进了浴室,将热水打开,全身浸泡在浴缸里。 手机铃声不屈不挠地响着,沙哑的女声反复唱着那首《哭墙》,她曾经有段时间沉浸在这首歌里,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孤身一人去了耶路撒冷。那年她去的时候,巴以地区的局势很动荡,经历了一周的血腥冲突之后,她见到了那一堵承载着无数风霜和历史的厚重城墙。 无数的犹太教徒从远方流浪回来,披着白衣白帽摩挲着哭墙,伏在上面痛哭涕零。她那时跪在哭墙前,触摸着它斑驳的痕迹,以为自己跋山涉水会失声痛哭,然而却哑着嗓子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终于明白,有些痛,只有在沉默和黑夜里才能看见它流的黑色的泪。 她摸索着起身,找到掉在地毯上孤零零的包,翻出手机。 “你昨夜留在了司家?”苏南简洁生硬的声音响起。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头传来苏南松口气的声音。 “司家的情况很复杂,我一时跟你说不清,你只要记住一点,抓住司漠的心就足够了。”苏南在那头冷静地交代着,许久才说了一句,“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不要让我后悔当年轻易放过你,你做的好,我会考虑带你去见父亲。” 苏南挂断电话。 苏米手中的手机陡然掉落在地,她有些昏眩地扶着凌乱的床沿,稳住身子,许久才喘过气来。 父亲?她觉得生出了一股的力量。 苏米换了衣裳,拉开窗帘,从窗台看向司家的院落。触目的是一色的绿色草坪,修剪精致的景观花卉,亭子后是花房,隐约能看见盛开的百合。 她目光微微一动,打开门,长廊内空无一人。阳光从落地窗户射入,照亮走廊。 苏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下了楼,从偏厅进入庭院的花房。 花房内培育了不少名贵的花卉,有花匠负责打理。苏米剪了一支百合,按原路散漫地返回。 进入偏厅时,李管家正候在门边,一副职业的管家模样,笑容可掬地说道:“苏小姐,晚餐要到七点,苏小姐可以用下午茶。苏小姐缺什么东西可以列个清单,我们会安排人为您采购。” 苏米微微愣住,看了看西沉的太阳,她的时差没有调整过来,加上昨夜太过折腾,这一睡竟是到了下午。莫怪这位李总管的眼光中多了一丝的复杂的笑意,言语中更是有了一丝的不屑。 送上门的女人,这样的身份确实很难得到别人的尊重。 苏米自嘲一笑,凉薄地说道:“谢谢,我不缺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宽松的浅咖色线衫、布格子的裙子,灰绿色围巾。 这便是苏米,朴素的如同路人的苏米,她再也不是苏家的小姐,再也不会拥有自己的水晶鞋,多年离群索居的生活让她比谁都认清自己的本质。 她拿着手上才采摘来的百合朝着李管家点头,上楼去,走到一半忽而转身,说道:“花房的花培育的很好,尤其是这些荷兰百合。” 她指着手上纯洁的百合花,馨香、清纯,花朵上犹带露珠。 李管家愣住之时,苏米已经转身上了楼,嘴角扬起了一道讥诮的弧度。越是清纯越是讽刺。 正文 chapter 005 结满蜘蛛网的红房子(二) 苏米将手上的荷兰百合放到枕边,目光幽暗,静默良久才取过背包, 向佣人借了一辆单车,她背着包,沿着山路慢慢骑行。 半月湾一带的景致很好,青山妩媚绿水潺潺,这一带的独立小洋房都是占地颇广,附赠视野极佳的山景,她最喜欢细雨蒙蒙的季节,天地间都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在她眼中是极有诗情画意的,只是后来再美的景致在她眼中都失去了颜色罢了。 苏米循着记忆里的路线骑车到山脚,看着被铁门栅栏围住的一幢红色房子。她将单车停好,有些踌躇地站在铁门边,看着里面紧闭的大门,铁门上生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黯然垂眼,这里许久都不曾住人,连门栏都结了蜘蛛网。 苏米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无所适从,她想做些什么事情,慌乱地打开包,看着里面零零散散的东西,打开手机,里面只有几个号码,无家、无朋友、无工作、无追求,她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便蹲在地上抱头失声痛哭。 “米米,米米,跟我走吧。我们到天涯海角。”她抱着头,泪如雨下,当年说着永远不分开,要到天涯海角的人毁掉了她所有的一切,她孤身一人去了天涯,孤身一人回了海角。 她咬紧唇畔,失声痛哭着,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 她拨通苏南的电话,许久,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我在开会,苏米,有事快说,我没工夫和你闲扯。” 苏米声音暗沉沙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知道他在哪里?” 没有提名字,但是苏南在那头却是奇异地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沉默了数秒钟,忽而有些阴沉地说道:“今晚你就会看见他,你在哪里,我等会来接你。” “我在苏家。”她轻轻地说道。 苏南猛地挂了电话。苏家,苏家早就不存在了,这是她和苏南之间的死结。 夕阳慢慢沉下去,深秋的季节,白昼一日比一日短。一个小时候,前来接她的是苏米没有见过的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生的很是白净,站在苏米面前,有些迟疑道:“苏小姐?” 苏米坐在栅栏边的草地上,就着昏暗的天光记着日记,闻言抬头看向他,平静地说道:“你好,我是苏米。” “我是苏先生的助理小莫。”小莫露齿一笑,看着苏米的目光有些惊异,“苏先生临时走不开,吩咐我来接苏小姐去参加今晚风华国际的慈善晚宴。” 苏米点头,将日记本收进包里,站起身拍掉布格子裙子上的草屑,朝他淡漠一笑。 小莫给苏南回了一个电话,然后带着苏米开车前往城郊的一家私人会所。 “苏先生来时交代我跟苏小姐说一下晚宴的背景。此次晚宴是风华国际的第二大股东卓女士筹办的慈善晚宴,邀请了很多商业大腕、政界名流和知名媒体,为癌症患者筹备资金,之前这位卓女士曾患有癌症,病愈后特意举办了这样的慈善事业。”小莫看了一眼苏米朴素的装扮和旧色的背包,有些迟疑地说道,“苏小姐,要不我们先去商场?我们去的是城郊的私人会所,路上只要堵车不厉害,时间应该能赶得上。” 苏米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说道:“不用,卓女士是什么人?风华国际又是什么企业?” 离开六年,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 正文 chapter 006 结满蜘蛛网的红房子(三) “风华国际是叶家名下最大的房地产企业,卓女士是叶老先生的女儿。”小莫解释道。 苏米恍然,想起印象里似乎真的有这位卓女士,当年苏家和叶家可以说是两虎相争,不想苏家败落,叶家也没有独占鳌头,反倒是司家成了最大的赢家。 车子到私人会所时,不到七点。 会所前灯火璀璨,名车如龙,年轻漂亮的女公关们在门前迎接着各路受邀请的嘉宾。 小莫将手中的邀请卡递给苏米,好心地提议道:“这是苏先生的邀请卡,晚宴还有半个小时开始,苏小姐要不等苏先生一起来时再进去。” 苏米摇了摇头,冲着小莫笑了笑,道谢后,拿着邀请卡进了私人会所。 苏南不会乐意带她进去,回来的第二日,他便生生地将她拽至这样的场合中,过去的辉煌不再,这是要她自己去面对。 苏米咬了咬唇,在众人的侧目中进了会所。 慈善晚宴是在会所的露天庭院内举行,因为重要嘉宾没有到场,祝酒也未开始,众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寒暄。 苏米脸色有些发白,扫过人群中一张张面孔,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没有他,她靠在灯火阑珊处的一处景观树前,觉得全身力气用尽,手中尽是冷汗。 身边两三个手拿香槟的名媛打量着她,指指点点地笑着,声音正好大的能让她听见。 “这什么女人,居然放她进来了。” “也许是会所里什么人的穷亲戚,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哼。” “Susan,别管这穷酸女人,你们听说了吗?这次的慈善晚宴不过是叶老爷子借着慈善的名义将自己的私生子介绍给世人认识。” “这事之前八卦娱乐新闻爆料过,话说那个私生子长得真是帅气,赏心悦目啊。”有一女作花痴状嗲着嗓子说道。 苏米漠然垂眼,正欲走开,一个名字骤然飘到她的耳中。 “这叶拓也真是好命,攀上了司晴那个富家女,叶老爷子看在司家的面子上别说承认他的身份,只怕将来连财产也少不了他的。” “别说了,他们来了。”另一人低低地提醒道。 她的身子陡然僵硬,叶拓,这个名字如同深谷回音在她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荡着,目光的尽头,叶家老爷子带着一对璧人悠然出席。 苏米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倒流,呼吸不畅,她踉跄地后退一步,撞上身后一人,打翻了他手上的香槟。 她惘然未知,只看着在众人问候中始终保持笑容的俊逸男子,斯文而干净。 叶拓转头对着身边的女子浅笑,窃窃私语。时隔六年,那些她走过的重山、深海、千万座城呼啸而来,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叫嚣道:“苏米,可怜的苏米……” 她的身子不停地战栗,有人扶住了她,好奇地问道:“你认识叶家的那位新贵?” 她没有听清,只是将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后身男子的双手上,转头看了他一眼,看不清他的模样。 那男人扶着她做到一旁较为冷情的树下,微微深思地打量着她。 苏米一言不发,看着和众人寒暄的主人,看着不断进来的社会名流们,起身寻找着出口。 “天哪,苏米,你是苏米,你不是被赶出苏家了吗?”一个穿着露肩礼服,秀着钻石项链的女人突然认出苏米,幸灾乐祸地叫起来。 苏米后退一步,被横伸出来的脚绊倒,摔倒在地,脚踝处钻心的疼,她抬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小插曲吸引过来,不禁面色如雪,如同多年来躲在阴暗处舔着伤口的小鹿陡然间暴晒在阳光下,将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曝光给世人看。 不要有光。 羞耻、绝望、愤怒、卑微,所有的情绪攻击着她,她看着围观众人的各种嘴脸,看着脸色猛然间苍白的叶拓,看着众人认出她的身份,窃窃私语。 各色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场上众人看着这一曲闹剧各怀心思、神情不一。 正文 chapter 007 结满蜘蛛网的红房子(四) “苏米,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落魄,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没有邀请卡是进不来的。”先前出声的女人掩口笑道。 “她怎么还有脸来这种场合?” “别提了,多晦气,咱们还是离她远点。” 众人指指点点。 苏米攥紧拳头,站起身来,想退到一旁去,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想来世事凉薄,不外如是,她面无表情地垂眼。 “司先生来了。”知谁说了一句,众人都重新换上了一副笑容,迎向门口。 司漠在苏南的陪同下姗姗来迟,一身正装的司漠看都没有看苏米这边的动静,只是礼貌性地朝着叶老爷子问候。 司漠一出现,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都纷纷上前去。 苏米面无表情地看向出现的司漠和苏南等人,曾经是众人核心的苏南退居在司漠身后,司家、叶家众人隐隐地位超群。 这个圈子的规则早已改变。 晚宴的发起人,卓女士请老爷子上台说祝酒词,场面很快就热闹了起来,无人再关注落魄的苏米。 苏南见状,退出了人群,扶住了苏米,带着她前往门口。 苏南走的很快,看似是搀扶着她,实际是拽着她前行,苏米生生地咬牙,忍住了脚踝处钻心的疼痛。 出了会所,苏南将她拽到路灯的暗影下,毫无征兆地挥手打了她一巴掌,冷笑道:“搅了晚宴、出尽风头、树敌叶家、惹上司炎更是让司漠看轻你,苏米,你好大的能耐。” “几年不见,你如今越发地长了能耐。”苏南气急,脸色隐隐发青。他跟随司漠进来时正好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脸颊隐隐抽疼,苏米她跌坐在路灯下,忽而寂寥而自嘲地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说我会做的很好,这些年不是一直如此吗?苏南,今夜,你不就希望见到这一幕吗?” 她逃避了六年,苏南要她看的就是他这几年来的生活,他从天堂坠入地狱,如今也要拉着她一起活在炼狱里,而他终于做到了。 沦为交易品失身于司漠,情人另结新欢,亲哥哥仇恨她,苏家不复存在,苏米,这些年一直活在炼狱里,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苏南见她如此,脸色微变,许久,颓然无力地说道:“我派人送你回司家,你好好想想如何跟司漠解释你的愚蠢。米米,你要知道,如今的我们一无所有,唯有依附于司家,我们唯有在司家站稳了脚,才能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苏米垂头低低地笑出声来,声音暗沉沙哑,哽咽道:“苏南,是你不明白,我们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亲人、热情、爱情、信念、青春、温暖,他们失去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无法依靠财富来填补。 苏南闻言粗暴地拽起她的身子,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更加的烦躁,怒道:“住口,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现在就给我回司家去。” 苏米咬唇,看着这样绝望的犹如困兽的苏南,泪流下来,忽而温柔地低低地说道:“好。” 苏南,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了,你说的我都会去做。 正文 chapter 008 穿着开司米的魔王(一) 回到司家,早就过了晚餐的时间。苏米没有惊动他人,回了客房。司漠一直没有回来,她坐在窗台上,听着夜里的汽车引擎声,有些惶惶不安。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饿的,胃有些隐隐生疼。她靠在窗台上,许久等疼痛缓过去,这才起身想去找些吃的填肚子。 手机铃声响起,她摸索着接听。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苏米的身子僵住,紧紧攥住手机,没有说话。 这几年,她的变化极其大,不爱说话、不爱与人联系,知道她号码的没有几人,苏米早就消失在世人的眼中,除了苏南,没有谁会想起来找她。 “对不起,米米。”那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沙哑的男人声音。 苏米的双眼猛然迸发出一丝幽光,她蜷缩着身子滑落在地毯上,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六年,六年,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够面对叶拓,也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语,她就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冻结成寒冰。 电话里的男人气息压抑了起来,沉默了数秒钟,沉沉地说道:“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苏米讥讽一笑,猛然挂断电话,手机摔在地上,他永远有着粉饰太平的功力,事到如今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地说着接她的话语。 苏米静静地看了眼摔在床下的手机,转身出了客房,去厨房找吃的垫垫肚子。 走廊里的壁灯都亮了起来,鸦灰色泽加晕黄灯光,映衬着地上深色的地毯,中古世纪的风格不亚于她辗转流浪时见过的那些古城。她从小到大便着迷于这种低调的复古的韵味,只是身在司家,她倒是希望自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那么她还能做着灰姑娘的美梦,而不是现在这样落魄的富家女,见到的越是精致奢华越是能激起内心的自卑感。 她在这个圈内沉浮多年,从天堂到地狱,心早已被磨得冷硬现实,越是美丽的东西其背后的丑陋总是骇人听闻的。 苏米伸手感受着壁灯的温度,面无表情地走下楼,她想,看的越透,她离幸福便越远。那个字眼对她而言太过奢侈。 下了楼,偏厅里留了一盏夜灯,苏米穿过偏厅进了厨房。司家的规矩很严,过了饭点后,佣人们收拾完便各自休息,不会在主宅内走动,是以整个宅子很是寂静,隐约能听见山风刮过的声音。 等今冬的第一场雪下下来,山风吹过,松涛滚滚,万千白雪枝桠颤动一起发出的声乐,只怕犹如天籁,苏米勾起唇角,顿了半响后又恢复了早先的神色,在厨房煮了一壶咖啡,简单地做了一份三明治,便端着出来进了偏厅。 随意吃了点三明治,喝着热腾的咖啡,胃顿感舒适了一点,苏米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靠着沙发,将身子隐在沙发和光线的阴影处。这样的光和静是她最爱的。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苏米打了一个冷颤,身子一惊,看向偏厅的入口。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拽着行李箱进了偏厅,打开灯,动作流畅地取下深色的围巾、脱下赭红色的大衣,随意抛在沙发上,目光触到苏米,挑起眉峰,上下打量着苏米,然后双手抱胸,双眼闪过阴鸷的暗光,冷冷说道:“你是谁?” 正文 chapter 009 穿着开司米的魔王(二) 苏米站起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身高很高,目测有185的样子,穿着米色的开司米,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常年堆积的阴鸷之气。这个男人很是危险,苏米的心中立马有了判断,正欲开口,只见李管家出现,恭敬地说道:“二少爷,您回来了,这位苏小姐是大少爷的客人。” 司家二少司炎? “司漠那厮的女人?”司炎裂开嘴似笑非笑,去厨房拿出杯子,随意地夺过苏米煮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靠在沙发上,举止甚是狂狷。 苏米站在一旁,咬唇不语。 李管家安排人将司炎的行李拿上去,说道:“二少爷的行程提前了一日,要不要我通知大少爷您回来了?” 司炎端着杯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李管家,你去休息吧。” 李管家应道,行了个礼便挺直着身子离开。 苏米看着桌子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和被人喝到肚子里的咖啡,放弃了继续吃的念头。 “司先生,晚安。”苏米轻轻地开口,转身上楼。苏南明确说过,关于司炎此人不予与理会。一个司漠已经叫她惊惧,司家的人她是半点也不想沾上的。 “你姓苏?”司炎突然开口,嘴角吟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懒洋洋地说道,“你是苏家以前那个被赶出去的女儿?”虽然是问句,语气却甚是肯定。 苏米礼貌性地顿了顿身子,一言不发地上楼。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自然不用多说。 “苏小姐,我本人对你还是很感兴趣的。”司炎的声音猛然转为阴沉,近在耳侧。 苏米身子一颤,步伐加快,才上二楼,便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了手臂,逼至楼梯的死角。 苏米的身子抵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目光闪过一丝的厌恶,看着眼前的男人,冷冷地说道:“司先生,请自重。” 司炎的面容压低,褐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的碧色,嘲弄地笑道:“装什么矜持?不过是一个为钱爬上司漠床的女人,听说你以前还和人私奔来着,怎么司漠也不嫌弃?” “也对,送上门的女人,只要长得还算不错,是男人都不会拒绝的。不过说来还是你哥哥厉害,为了钱连亲妹妹都送来了。苏南那小子我以前倒是小看了他。” 苏米靠在墙上,身子僵硬如石,巨大的羞辱与愤怒让她猛烈地喘息着,双眼燃烧、亮的惊人,她抬手,手掌被司炎制住,压在墙上。 司炎鄙视地嘲笑道:“苏南送你来时没有告诉你,不要招惹司家的恶魔吗?苏小姐,当你一无所有,身份连佣人都算不上的时候就该放下架子,小心地卑躬屈膝,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这人骨子里就有卑劣性,喜欢折磨看不顺眼的人。” 司炎放开她,后退一步,颇为绅士地示意她可以走了,笑道:“祝您晚安。” 变脸之快叫人咂舌。苏米眼中的光熄灭,面容有些苍白地看着司炎的背影。 “你哥哥让我进司家,是因为他恨我。”苏米漠然开口,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手段比你高明得多,你对于讨厌的东西用言语来羞辱,而他则打算慢慢毁灭。” 她的声音清亮,司炎转身,盯着她若有所思。苏米抬起头,挺直了腰杆。这些年,纵然她一无所有,骨子里的骄傲却不曾放弃。世事人情可以折辱她的身体,却永不能磨灭她的骄傲。 “我很期待,祝你好运。”司炎展开一个恶魔的笑容,转身轻快地上楼。 苏米靠在墙上的身子滑落,前尘往事纷扰如同一堆杂乱无章的丝线,她没有力气去思考、去理清那些爱恨纠缠,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苏南的安排,留在司家。纵然她心底对此不抱一丝希望,却也愿意拿她往后的人生来让苏南死心。 苏家没有了,苏米的人生也被毁掉了,她和苏南都在垂死挣扎。 寂静的夜里传来跑车的引擎声,苏米猛然按住有些疼痛的胃,目光有些惶惶不安。是他回来了? 正文 chapter 010 前尘往事罪孽深(一) 苏米进了客房,将门关上,靠在门后,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很是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苏米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外面的夜幕却是不敢睡觉,有些发怔地抱着身子靠在门后的角落里。 昨夜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出了那一步,可想到往后要一直与司漠那样冷酷的人接触,苏米这才感觉到了惶恐。 人生很多时候,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苏米发呆之际,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苏米猛然惊起,与推门进来的司漠四目相接。 “你在等我?”司漠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他靠的近,苏米能闻见他深色袖口上萦绕不散的烟味,还有淡淡的酒气。 她皱起了眉尖,有些厌恶。 等不到她的回答,司漠的目光暗沉了几分,皱了皱眉,神情有了几分的不悦。 苏米有些心惊,立刻开口,低低地说道:“我脚崴了。” 她的眼神有些惴惴不安,如同迷路的小白兔,低低地柔软地说着示弱的话语。她能够直视司炎,端着那份骄傲不服软,可在司漠面前,却不得不成为菟丝花。 只因她的命运、苏家的命运都掌握在司漠的手中。 司漠的眉头皱得更深,看了看她穿着小皮鞋的脚,又抬眼审视了她一眼,然后进门,将她拉到床榻上让她坐好,松开领带,以手指按住她的脚踝,垂眼沉沉说道:“再见旧情人,我以为你至少是欢喜的,怎么却崴了脚?” 苏米的脚踝被他修长有力的指尖按住,泛出阵阵的疼痛,她有些心惊,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司漠放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漠说道:“新欢旧爱共聚一堂,也很是有趣不是吗?” 司漠冷然地笑着,笑意不到眼底。 苏米看着眼前英俊的无可挑剔的男人,心却坠入冰窖一般冰寒。这个男人恨她,恨叶拓。六年前,她穷途末路跪在他面前却只换来冷酷的背影和残忍的笑容。 她,畏惧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该知道,我与他之间就算有感情,那也只会是恨。”苏米抬起头,咬唇说道。 “这不过是你咎由自取。六年前,你们私奔,超速驾驶撞上我司家的车子,害死我没有出世的孩子,六年后,叶拓另结新欢,你苏家败落,所谓因果报应,一切可以说是命运使然。”司漠淡漠地笑道,一字一顿,字字割在她的心尖之上。 那个孩子,想起那个孩子,苏米浑身颤抖,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牙齿打颤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车里坐的是孕妇。” 除了说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场车祸至今为止都是她的噩梦,她所有赖以为生的一切都在那场车祸之后毁灭殆尽。她对不起的是那个尚未出世的婴儿,对不起司家,而那场事故后,司家雷霆大怒,也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司漠冷冷挥开她的手。 苏米浑身冰冷,抬起头,紧紧抓住他的手,冰凉的碰触到炽热的,苏米颤抖的更厉害,而司漠则瞳孔更是深了几分。 “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趁着苏家与叶家争斗之时落井下石,连同叶家毁了苏家。父亲说,福祸都是定数,苏家的事情已是定局,我不会记恨你。”苏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双眼迸发出一丝光芒,脱口而出,“我会为你生个孩子。” 她会为他生个孩子来赎她的罪孽,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间疯长起来,苏米不知道这是因为内疚还是放纵怨恨所想到的念头。那一刻她想到了反目成仇绝情弃爱的叶拓,想到了恨她入骨的苏南,想到了结满蜘蛛网的苏家宅子,想到了昨夜在床榻之间的暗痛与呜咽。泪滴落下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在司家总有一日会怀孕,如果能为司漠生下一个孩子,改变目前僵持的局面,也许能减轻她的罪孽感。 司漠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忽而低沉笑道:“愚蠢不可救药,难怪当年仅凭叶拓那小子便能搅得你苏家不得安宁。苏米,苏家不是我毁掉的,是你。而你有什么资格为司家生下长孙?”司漠攫住她的下巴,冷笑道,“想为我生下孩子,你连取悦男人都不会,怎么生?” 苏米抓着他的手不停地颤抖,艰难地闭眼,嘶哑地说道:“我会学。” 正文 chapter 011 前尘往事罪孽深(二)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司漠一言不发径自高深地看着苏米,苏米原本直视着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在政商两界混的风生水起的司家大少,原本的勇气慢慢消失殆尽,只剩下懊恼与苍白。 苏南将她送进司家,为的就是让司漠折磨她,当年的事情,她是始作俑者,只要司漠这口气顺了下来,自然不会对苏家再有打压的心理,可她竟然语出狂言,想要生下司家的重孙,见司漠眼中闪过的一丝讥讽和惋惜,苏米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她是有多白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她不过是司家大少手上一个玩物,连小姐都不如,她忘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苏家千金。苏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垂下眼帘,自嘲地想,如此也好,就让司家人认为她是胸大无脑的蠢货苏米,如此一来她在司家会活得更轻松些。 司漠看着眼前的咬唇懊恼的女人,转身淡淡说道:“你跟我来。” 苏米浑身一震,不知道他意欲为何,也不敢耽搁便跟着他出了客房,一直往走廊深处走。司家的住宅是环形建筑,司漠的卧室在南边,和客房遥遥相对。 司漠走的很快,步伐很是稳健,苏米脚崴了只能忍痛一拐一瘸地跟上。 司漠停在一尊半人高的青花瓷花瓶前,打开前面的门,转身看了眼苏米,淡漠地说道:“我这里不是学校,要学回学校去,今夜你做的我满意就留下来,不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司漠说完径自进了偌大的卧室。 苏米顿了顿,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以为昨夜已经过了试验,原来她那般的疼痛对男人而言也不算什么,真正的试验是在今晚,亦或是说今夜是司家大少对手中宠物开始验货,满意就留下,不满意就退回。 苏米猛然闭眼,然后睁开,抬脚进了卧室。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不过是更痛些、更放荡些,她已一无所有。 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一室的清净。这是间套房,深色的地毯、黑色的配套桌椅沙发,苏米如同进入了黑色的世界。 司漠靠在窗前熟练地点了一支烟,没有看她,神情很是淡漠冷酷:“去放热水。” 苏米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烟味,有些昏眩,她从小到大就讨厌烟味,苏家人都是不抽烟的,这几年来,她过的越发清贫骨子里的洁癖便越严重。她看见桌子上喝剩下的半瓶红酒,脱下鞋子光脚走在地毯上,走到桌前倒了一整杯红酒闭眼灌了进去。 酒能壮胆,苏米放下杯子,应道:“好。” 她进了浴室,打开热水,站在喷头下,被淋得一身湿。一双手从背后隔着衣服握住她胸前的贲起,一副散发浓烈男人气息的强健身子贴近她,男人的手下移,钻进了她的衣服里,攫住了她柔软的胸部,声音有些暗哑地说道:“看着清瘦,却一手无法掌握。” 苏米的身子有些发软,咬唇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任男人的手肆意地在衣服内揉捏着她柔软的乳峰。她没有经历多少性欲情事,只觉得脸烫的厉害,一边有些自厌一边胡思乱想,男人是否都是这样,人前衣冠楚楚,冷漠疏离,床上却放荡不羁、犹如淫兽。 正文 chapter 012 前尘往事罪孽深(三) 浴室中雾气弥漫开来,苏米透过梳洗台上的镜子,瞥到身后男人面容冷酷、眼神清亮时,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她有些慌乱地往前靠去,避开了司漠的手。 司漠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跨进浴缸,任热水冲在身上,隐约露出让人面红耳赤的胸肌来。 这个男人的强健有力,她是知晓的。苏米见他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热水从眉眼处滑下,面容棱角分明,冷酷而睿智丝毫不见刚才的情迷,不禁有些咬唇,有了羞耻感。 没有人说话,只有热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她跪立在浴缸之后,伸手帮司漠解开衣裳的扣子,他的身体很是滚烫,烫的苏米有些闪躲不开。 扣子一粒一粒地被解开,露出结实诱人的肌肉,这是她第一次正视一个男人的身体,苏米别过眼,转移着注意力,有些沙哑地开口道:“我以为你是个禁欲主义者。” 许是苏米给他按摩得很是舒服,司漠难得有心思闲聊道:“欲望,与生俱来,并且容易使人堕落在感官世界里。禁欲主义不过是16世纪清教徒玩的那一套把戏。”他睁开眼看了苏米一眼,目光深沉如墨,淡淡说道,“再衣冠楚楚的男人也是人,有着人的卑劣性。” “所以司先生认为可以白日宣淫,无需有所谓的道德底线?”苏米脱口而出,手上的动作顿住。 司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而勾唇,露出一道浅浅的笑痕,表情一变,声音变冷,道:“把衣服脱了。” 如同昨夜的见面,没有过多的言语交谈,直奔主题。苏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垂眼掩去了目光中的凉薄。司漠的轻慢、强势、蔑视、居高临下时刻地提醒着她的处境与身份。司家的人果真都是懂得如何将一个人的自尊和骄傲踩在地上践踏。 苏米脱下湿漉漉的线衫和裙子,解开衬衫的扣子,她脱得不徐不疾,心却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冷硬如石。司漠没有动,只是眯眼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看着她脱衣服。 所谓的冷酷、淡漠、不苟言笑不过是表象,苏米这才有些恍然,看着以目光抚摸她每一寸肌肤的男人,明白苏南为何会告诫她,在司家,千万不要惹怒司漠。只因这个男人本质里是一只凶残的善于掩饰的猎豹,也许嗜杀才是他的天性。 苏米的身子有些哆嗦,她已经解开了衬衫,只剩下黑色的内衣。她对于性欲了解甚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如何对待她,心有些收缩。 “当男人和女人赤裸相对时,便没有了所谓的道德底线,人因为羞耻心而用布围在身上,只是却遮不住欲望。”司漠这才开口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突然间伸手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将她拉向他,拽进了浴缸里,扣住她纤细的腰,声音暗哑得不像话,“苏米,你若不是未经情事就是天生是会折磨人的妖精。” 苏米被他大力地拽进浴缸,身子不稳,碰触到他滚烫有力的身体,脸色微变,却死死地撑着,她想,她还能承受。 “无论是男人的身体还是女人的身体,天生就是个奇妙的容器,或者说是艺术品。”司漠翻身,将她压在狭小的空间内,雾气和温热的水喷洒在两人的身上,苏米的背被抵在浴缸之上,磨得有些疼痛。 “不要认为性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如果你发掘出身体的美,便会觉得做爱就如同画画、弹钢琴一样有着美感。”司漠一手固定住她的腰,一手撕掉她身上最后一件内衣,伏在她的胸前,面容压低,眼神中透出一丝诡异的暗光,沙哑地说道,“别怕,今儿我们来学第一课——身体的美。” 正文 chapter 013 前尘往事罪孽深(四) 温度不断地上升,苏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她的身体哆嗦的厉害,司漠对她身体的折磨让她有些难受,她宁愿这个男人像昨天晚上那样对待她。 “人的天性里对身体是有很强的欲望的,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司漠咬住她的耳垂,沙哑地说道,“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动情,譬如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的身体已经动情了。” 苏米大口地喘息着,多年的修养让她无法呵斥他,浓烈的男人气息、贲张有力的身体还有犀利的眼神、不安分的手脚,苏米的身体在他的逗弄下化成了一弯春水,她张口咬住他的胸肌,有些用力,喘息道:“原来你的癖好这么奇特,你要折磨我,让我成为一个放荡的女人?” 司漠闻言勾唇浅笑,道:“我不过是让你忠于自己的身体罢了,你无需压制自己的渴望,其实做爱是一件纯洁的事情。”他的声音有些暗沉,如同魔咒一般说道,“男人喜欢进入女人的身体,做着向上的运动,不过是重温在母体时代的温情。” 他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带着些许的魅惑:“通过狭窄的通道,男人总是幻想能游进母亲的怀抱。所以你看,它一开始也可以算是纯洁的,只是后来被欲望玷污了罢了。” 胡扯。 他的话语没有落,苏米便咬唇抑制住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身体被男人牢牢地固定住,男人没有任何征兆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巨大的尺寸烫得她全身一麻,原本是疼痛,只是他的动作强有力,撞得她被巨大的欢愉席卷。 “你是喜欢我的吧,至少是喜欢我的身体。”苏米低低地抽气,不甘示弱地说道。 她闭眼,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皱眉不去感受那些疼痛和欢愉,她想,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她不再是年少无知的少女,她要体验这个社会的冷暖,要适应一个男人进入她的身体,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都要去适应。 司漠抱起她,将她抵在镜子上,逼迫她透着镜子看着他们交合的身体,强健有力和柔软无助的,男人和女人的,道:“你的身体很销魂,不过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苏米,你应该努力让你的保鲜期比其他的女人更长些,免得辜负苏南的期望。” 他垂眼看着全身白皙,在他的冲击下不断扭着身子想退开的苏米,目光幽深一片,透出了一丝的猩红。司漠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肆意地狂浪地揉捏着她因扭动而不断晃动的乳峰,如同看见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不断地把玩着,毫不疲倦。 苏米的别扭和退让更是激起了他的欲念,这对于司漠来说,是一件极为罕见的事情。在今日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事之上还能表现得这样的放荡不羁,他是个标准的工作狂,不纵欲也不禁欲,只是向来都是例行公事,从不浪费多的时间,只是看见苏米,看着这个苍白的就如同小黄鹂一样的女人,内心的恶毒总是攀升起来,想要不断地逼迫她,玩弄她,征服她。他喜欢看着她悲愤欲死的表情,他喜欢研究她的表情,看似单纯的女人却总是蒙上了一层纱,瞧不真切。 想到这里,司漠皱起了眉头,他想他最近果真是闲的厉害,居然都有时间来研究一个宠物一样的女人。司漠的表情冷淡了几分,也没有心思继续逗弄她,她的身体很紧致,很温暖湿润,让他不自觉地加快动作。 浴室里的水蒸气很快就弥散了开来,连镜子都朦胧不可见,苏米的身体在冰冷的镜子和滚烫的男人身体之间,进退不能,她咬唇一声不吭,生生地受着他的侵犯。 只是纵然做着这样最私密羞于口齿的事情,他的神情都是一贯的清冷矜贵,彷如悠闲地喝着咖啡一样。苏米有些崩溃,看着这个冷静的男人,身体莫名地有了快感。 “有了快感?”异常敏感的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我感觉到你的身体柔软的不可思议,紧紧地咬住我不放。” 他一字一顿玩笑似的在她耳边低语:“苏米,你看,你骨子里也是个荡妇。” 苏米冷不提防地打了个冷颤,忽而浅笑如花,在他的侵犯下咬牙说道:“司先生很有成就感?如果是别人这样对我,只怕我也是会有快感的。” 猛的一个撞击让苏米险些尖叫。司漠冷笑了一声,还未开口,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人靠在浴室的门前,玩味地浅笑道:“老大,这女人不错,什么时候借我玩玩。” 正文 chapter 014 前有狼后有虎(一) 斜靠在浴室门边的司炎目光雪亮地盯着雾气弥漫的空间,看着司漠和苏米两人。苏米被他的声音惊住,全身僵成了一块石头,心中翻滚出的怒气,只觉得这世界真特么的荒诞,恨不能拿起什么东西砸死这两兄弟。 她真是受够了,这司家都是一群什么变态,老大有双重人格,老二居然偷窥大哥和女人上床。 苏米的脸瞬间涨成了铁青色,而同一时间司漠扯下镜子前的浴巾,往她身上一抛,遮挡了司炎的视线,这才慢条斯理地裹了件浴巾,脸色不善地说道:“你不是明天才回来?” 司炎摸了摸下巴,看着苏米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啧啧赞叹,可惜道:“可惜,早知道就不出声多欣赏一下,这可是真人秀。” 司炎目光一转,看向司漠,颇为讥诮地笑道:“幸好我提前一天回来了,不然怎么会见到这样生猛的大哥。我一直以为你是性冷淡。” 司漠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无视他的挑衅。 苏米哪里顾得上这两兄弟间的恩怨,指尖发白,咬紧牙,过着浴巾就往外走。 司炎放肆地盯着她,笑道:“胸大腰细,肤白腿长,在床上是个销魂的妞。什么时候玩腻了,就借给我,我是不会介意玩你玩过的女人的。” 这话是对着司漠说的。 愤怒胀满苏米的内心,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有一巴掌抽上这个混蛋,她僵硬地走出浴室,然后回身,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司炎冷冷地说道:“我不介意和性变态上床,但是非常介意和你这样的混蛋有任何的接触。” 一句话骂了浴室里的两个男人,说完,苏米头也不回地离开。 司炎不怒反笑,朝着脸色不好的大哥点了点头,摊手愉悦地笑道:“性变态可不是我说的,我来只不过是想说,我这次回来打算接受老爷子的安排,所以往后希望我们能融洽相处,对了,还有你身材火辣的宠物。” 司漠擦了擦水珠,走出来,淡漠地说道:“老爷子的安排我没有意见,只要你不动我的东西,相信我们会相处的非常好。” 司炎扬起一抹笑,努了努嘴,意味深长地说道:“那祝你好梦,下次我会记得敲门的。” 看着扬长而去的司炎,司漠脸色有些阴沉,径自倒了一杯红酒,点了一根烟,也不抽着,任它慢慢地燃烧。看来老二打算长住,只是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长住,先不说叶家私生子上位的事情,就是苏南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内里的关系很是复杂,他倒是要慢慢看,诸人都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苏米回到了客房,锁好门,径自坐在浴缸里,将喷头打开,整个人浸在水中,直到无法呼吸,这才大口地喘息着,神情落寞疏离起来。她呆呆地靠在浴缸里,翻开手机,看着里面叶拓打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凉凉一笑。 她拨通苏南的电话,声音冰冷而沙哑:“我想见一见父亲。” 苏南那边很是嘈杂,像是在应酬,闻言,一言不发,许是在往外走,数秒钟后才开口说话,语气有些粗暴:“你没有资格见,等你在司家站稳了脚,我视情况安排。” 苏米闻言,身子冷了冷,只觉得血液都流动得缓慢起来,低低地说道:“司家,我呆不下去了。” 苏南冷笑了一声,说道:“要不我送你去叶家,要是你能像叶拓那混蛋一样本事,替我毁了叶家,也是可行的。”苏南的声音狠厉了几分,压低声音怒道,“苏米,进了司家,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要不是你,老头子会半死不活?要不是你,老子半夜还要陪着那些混蛋喝酒谈生意?老子真后悔当年怎么没有一枪崩了你。” 苏南猛然摔了电话,一片忙音。 手机滑落在地上,苏米闭眼,整个人慢慢地沉进了浴缸里。 正文 chapter 015 前有狼后有虎(二) 苏米是半夜在浴缸里冻醒的,随意裹了件浴巾,盖着一床被子,一夜折腾到天亮。 迷糊间,李管家来通知她,苏南来了。她猛然从床上惊起,匆忙间换了衣裳,洗漱一番,就下了楼,只见苏南等在司家的偏厅里,正和管家说着话。 她环顾一周,没有发现司家两兄弟的身影,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若是放在以前,她也不会惧怕司家两兄弟,只是如今她才感觉到,没有了家族作为后盾,她其实什么都算不上。如此一来,在司漠司炎面前,她越发觉得过得有些窝囊。 苏南见她下楼,朝着李管家笑着说了几句话,李管家很快就离开了,给他们兄妹两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李管家一走,苏南的脸色便拉了下来,想来一个晚上过了,怒气依旧没有消除,拎起手中的公文包,朝着苏米说道:“带路。” 偏厅说话终究是不方便的。 苏米带着他上了二楼,进了客房。 苏南将门关上,观察了一下房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交给她,压低声音道:“已经过了两天,司漠没有赶你出司家,你算是暂时留了下来。这里是有关司家的一些资料,你今天背下来。” 苏米接过资料,翻开第一页,里面都是司漠的一些相关信息,关于他吃喝住行、习惯、喜好,都有分析。 “为什么都是司漠的信息,他有双重人格,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这些消息可靠吗?”苏米摇了摇唇,懦懦地问道。 苏南冷笑了一声,道:“目前司家,司漠虽然喜怒无常但是有一定的原则,最得司家老爷子的欢心,你只需要凡事以他的准则为准则就好。其他的一概不要过问。” “然后呢?”苏米深呼吸,抬眼望着苏南,声音有些荒凉,“就算我呆在了司家,然后怎么办?” 她的声音湮灭在喉咙里,司漠对她不过是对待一只随时能上床做爱的宠物,就然这样屈辱地留在了司家,她又能做什么? 苏南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呆在司家我们便有机可趁。如果可以,怀上司漠的孩子。” 苏米的脸色猛然间雪白一片,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有些受伤地看着苏南。苏南被她看的有些烦躁,抓了抓头,没好气地说道:“当年若不是你们私奔,撞上了司家的车子,惹来司漠的报复,就凭叶家,未必能斗得过我们,给司漠生下一个孩子,才能化解这其中的恩怨。” 由始至终,苏南仇恨的始终是叶家和她,当年叶家有备而来,司家不过是在最后落井下石而已。苏米低低一笑,觉得有些讽刺,她低头,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妹妹,如今更是如此。” 是她奢望了。此生竟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苏南闻言没有说话,有些漠然地转过了身,这个妹妹,年少无知时骄纵,仗着父亲的宠爱毁掉了所有人的生活,纵然这几年苏米吃尽了苦头,性情大变,对他几乎言听计从,但是苏南的心中始终有些未解开的心结。 他背对着她,淡淡地说道:“叶家的事情你不要过问,也不要和叶拓见面,你的目标是司漠,如今叶家多少也是看着司家的脸色行事的。” 司家才是这些家族中的龙头老大,而司漠最有可能接手这庞大的家业。 “你说的,我都会去做。”苏米眨了眨眼,眨去了眼中的雾气,她会呆在司家,不管遭受到什么屈辱都会忍下来。 苏南点了点头,给了她一张名片,说道:“你去找名片上的人,你的衣服鞋子全部都要换掉,一切以司漠的喜好为准,名片上的人会帮你。我还有事,先回公司去。” 苏南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看也不看苏米一眼。 苏米接过名片,身子冷了冷,看着苏南的背影消失,久久回不了神。往后,她苏米只能按照一个男人的喜好而活,多年前,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的人生竟然是现在这个样子。 正文 chapter 016 前有狼后有虎(三) 名片上的人叫乔安,苏米照着地址找到了一家咖啡馆,坐落在闹中取静的街角,名字很特别,叫做“做毒苹果的巫婆”。苏米去时是上午,咖啡馆人不多,放着RodStewart的《sailing》,沙哑沧桑的嗓音弥散在咖啡馆内,加上馆内怀旧的风格,让人有种穿越的感觉。 这是一家主题式咖啡馆,苏米进了咖啡馆,就见一人坐在盆栽后抬起头,朝她笑道:“Hello,Manjusaka.”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面孔,看不出年龄,穿着苏绣的旗袍,温婉优雅,对着苏米说道:“我是乔安,苏南说,你刚回来,也许说英文你能反应更快?” 苏米点了点头,说道:“我在适应。”她在适应回国后的一切,包括风俗习惯、语言。她看了看乔安身上的旗袍,说道,“我鲜少看见有人穿着传统的旗袍听六十年代的摇滚乐。” 乔安闻言一笑,很是明艳,她起身拉着苏米坐下,淡笑道:“果然是兄妹,连说的话都一样。我听着这首歌长大的,而旗袍则是我奶奶对我的要求,她始终认为传统的中国女人是最美的,你可以把这看做是中西结合,我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 莫怪长得这么漂亮。苏米点了点头,拿出了苏南的名片,说道:“你穿旗袍很漂亮。” 乔安灿烂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米的穿着,看着她简单朴素的衣服,笑道:“谢谢,苏南让我带你去shopping,今天你的时间都属于我。” 苏米看着乔安的笑容,表情淡了几分。苏南果真想要改造她。将她打扮成司漠专属的宠物?苏米冷笑了一声,只是想象着那些明亮的橱窗、各类T台,华丽的衣裳鞋子、香水,她就有些呼吸不畅。这些在过去就如同空气一般稀奇平常,只是六年后的苏米只会感觉到窒息。她不敢碰触这些能触发她内心的愧疚、悔恨、挫败感的东西。 “我不需要shopping.”苏米朝乔安摇了摇头。金钱于她来说是最恐惧的东西,她安于现在一贫如洗的生活。她一无所有,所以,没有人会欺骗她、利用她。 “你需要。”乔安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如果你想离开司家,你想跟你哥哥后半生好好相处就该听苏南的话。” “你爱他?”苏米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们的事情苏南全都告诉了你?” 乔安摇了摇头,目光幽深了几分,笑道:“我们是朋友,守着朋友的界限,只是苏家的事情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关于你的,叶家的,还有司家的。苏南曾经挽救了我的人生,苏南说,你现在住在司家,所以,我想帮助他,帮助你。” 不是情人?苏米看着她,对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不知为何她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特质,这种安定人心的特质让她莫名地对乔安有些信任感。她的目光不断地变化,坚定地摇头道:“我不想改变,我就是我,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娃娃。” 乔安闻言,忽而一笑,很是飘忽,那一刻苏米突然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乔安的年龄,她的目光很复杂,似乎在那一瞬间从春回走到隆冬。 “苏米,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司家是龙潭虎穴,如果司漠是猎豹,司炎就是豺狼,你对他们而言就如同一件新奇的玩具,这个玩具不仅性情桀骜,而且身材火辣,你会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感,你越反抗,他们越是想征服你,到最后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乔安低着声音说道,“可如果你拔掉你身上所有的刺,成为一个温柔的、顺从的没有任何特点的女人,不出两月,他们就会厌倦你,那时,你还有活路。” “装成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米看着她没有说话,咬了咬下唇,她有的是办法让司漠厌倦她,只是苏南恨她,他不会轻易放弃她这颗棋子,而偏偏她不想让司南失望。这注定是无解的题,谁也帮不了她。 苏米抬头,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想让苏南失望,不过你说的对,做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对我有百利无一害。不过账单要寄到司家大少那里。” 乔安闻言一笑,有些赞赏地说道:“男人很多时候自认为能掌控女人,其实并非如此。” 正文 chapter 017 前有狼后有虎(四) 下午回到司家,苏米将自己原先的衣服、鞋子以及日记都锁在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放在客房的角落里。那是真实的自我,等到该离开的时候,她也能直接拎起行李离开。 乔安是个很有眼光的女子,根据苏南的资料为她挑选了很多衣服,性感、质地好、价格不菲,鞋子一律是七寸乃至更高的高跟鞋,香水、丝巾甚至还有情趣内衣。司漠以往的女伴皆是名媛,她要做的就是和那些女人没有两样。 苏南以为只要她符合司漠以前的审美观,那么她便能很快在司家站稳脚跟,而她和乔安则一致认为,千篇一律终究会被淘汰。 回到司家时,天色渐暗,李管家见商场的人送来这么多的东西,有些惊讶,速度给司漠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付款,直接吩咐人将东西拿到司漠的卧室。 “少爷吩咐了,苏小姐今日起搬到二楼的主卧。” 这是晋了位份?苏米有些惊讶,然后点了点头,看来她是从侍寝的宫女升为贵人了。晚饭司漠司炎皆不在家,苏米一人吃了晚饭,很是悠闲。许是出去走了一圈,和乔安说了一会儿话,苏米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苏米上了二楼,沐浴、换衣,然后打开床灯,拿出今天刚买回来的书籍。房间很宽大,收拾的一层不染,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男人气息。苏南给的资料上说,司漠此人有洁癖,只是她貌似也有洁癖,还很严重。苏米闻着枕头,没有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洗洁剂的味道,薄荷味的很好闻。苏米松了一口气,靠在床榻上,翻开书,静心阅读。 唯有读书,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她才能平心静气,看着看着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感觉胸部一阵疼痛,这才惊醒过来。 黑暗里,一个男人压在她身上,灵活的舌尖舔吻着她的乳峰,不时地用牙齿啃咬着她。苏米惊吓了一下,顿了数秒钟才回过神来,内衣早被他推高,他整个人埋首在她胸前,看不清模样。 苏米被他咬的有些疼,不自觉地叫了一声,男人闻言越发地兴奋,翻身换了一个方位,让她跨坐在他身上,吮吸地越发地粗暴。 苏米刚醒来便被他这般地逗弄,有些不清醒,却也没有反抗,只是觉得今夜他似乎异常地能耐得住性子,手段高超。前两次,他都是没有做足前戏直接进入的,而且。 苏米的脸色变了变,这味道、这气息,苏米慌乱地去开灯,男人感觉到她的挣扎,不满地呻吟了一声,再次将她压在身下,不允许她动弹。 苏米一边躲闪着,一边去摸索着开灯。 床头的夜灯亮了起来,她脸色铁青地看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愤怒地踹了他一脚,气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火辣带刺的宝贝。”司炎被她一脚踹的不轻,轻佻地笑道,“宝贝,你一开始不是很享受的么?放心,司漠出差飞澳洲,这宅子里只有我们两人,而我的技术绝对比司漠要高。” 看着眼前在他的逗弄下已经动情的苏米,司炎狭长的桃花眼深了几分,目光灼热地盯着她来不及遮掩的胸部,还有被他扯下的底裤,刚刚他可是亲口尝过她的滋味,36C,虽然不是豪乳,可配着她瘦细的身子骨,却异常的销魂。肌肤滑腻得不可思议,司炎的气息粗了几分,见苏米慌乱地将身子包起来,泛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管怎样,他都想要这个女人,想的身体都在发疼。 “无耻——”苏米愤怒地叫道,她慌乱地去找手机,想要拨电话。 “想打给谁?你哥哥还是旧情人?”司炎声音低沉了几分,锁定她,不动声色地靠近。 正文 chapter 018 前有狼后有虎(五) 打电话找谁?苏南肯定不会管她死活。喊人?这里是司家,管家佣人知道后,她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呆下去? 苏米从一开始的慌乱慢慢地冷静下来,看着试图逼近的司炎,余光扫过屋内的陈设,说道:“我是你哥哥的女人,二少这样闯进来不觉得有备伦理吗?” 她不徐不慢地穿好衣服,目光有些轻蔑、淡漠,面对司炎,她不屑去遮掩她骨子里的冷。 司炎见她前后反差这样大,不觉有些惊讶,饶有兴趣地按捺住内心的欲望,对苏米生出了一丝的兴趣,这种兴趣与身体无关。 司炎见她站起身来,站在窗前,也不离开,笑道:“苏小姐,你不过是司漠的一个玩物,大家在一起开心而已,可别太认真了。”他原本就是有备而来,得知司漠出差澳洲,他也难得地有兴趣回了司家,和这位小姐玩玩。 司炎的目光透过一丝的暗光,司漠的东西他一直都很感兴趣,偏生不巧,苏米挑起了他的征服感。他喜欢那种从司漠手中夺走东西的快感。 苏米站在窗前,打开窗户,从窗台里看出去,寻思着二楼的高度,跳下去的话应该不会摔死,何况下面是草坪。苏米冷笑了一声,道:“就算是玩物,那也是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置喙,你私闯进来,怎么,那些国色天香无法满足你,你要来抢别人的女人?” 司炎浅笑,挑起剑眉,摸了摸下巴,以一种极为放肆的目光盯着苏米的睡衣,仿佛在用眼光剥她的衣服:“你没有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这种刺激感更能挑起男人的欲望,跟兄弟两玩双飞,可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下?” 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高门之后会走两个极端,一类是教育良好,品行端正,可谓是凤毛麟角;一类是放荡不羁,叛逆嚣张令人生厌,至于亮着之间的部分人群暂且不提。苏米皱了皱眉头,若要划分,苏南算是品性很正的那一类,若不是苏家败落,只怕也不知道要惹来多少芳心,而司漠显然是不坏也不好的那一类,有特殊的癖好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而司炎此人算是她极其厌恶的那一类,凭借着家世为所欲为,毫无道德观,只今夜一事便让苏米对他生出了厌恶之心。 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苏米有些瑟瑟发抖,觉得冷的厉害。她垂下眼帘,懒得与司炎继续纠缠下去,随即冷笑道:“你玩双飞是你的事情,你与司漠之间的恩怨也与我无关,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也算是高门之后,难道想凭着蛮力对女人用强丢尽司家老爷子的脸面?” 司家老爷子是个极为要脸面的人,这点只要是高门,几乎无有例外。而司漠司炎两人之间定然是有嫌隙的,否则一个男人再放荡形骸也不会去动兄弟的女人。苏米感觉到了司家的这种微妙的局面。 司炎闻言,脸色变了几分,高大的身子突然间如同凶狼一般矫健地动了,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苏米,将她的小脸拖到面前来,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极其魅惑地笑道:“你也是出身不低,从小见惯大场面的,别说今天我把你办了,就算把你卖到菲律宾去,你以为谁能动得了我?苏米,这世界的规则你还没有摸到吗?” 苏米被他有力的大掌攫住腰杆,双手被制,见他完全不为所动打算为所欲为,目光透出一丝的火光,猛然一头撞向司炎,趁他咒骂之际,速度坐上窗台,往下跳。 正文 chapter 019 前有狼后有虎(六) 司炎猝不及防被她撞得有些发昏,见她坐在窗台上要往下跳,不禁吓得一跳,一把抱住她的腰,怒吼道:“你丫的疯了?” 苏米趁着司炎抱她下窗台时,猛然抡起窗台边半人高的花瓶砸上了他的头,她采用的方位很是巧妙,错过了后脑勺,砸在他的额头上。 精致的青花瓷碎成一地,血一点一点地滴下来,司炎俊美的面容被划开一个细长的口子,他瞪大眼睛,一把捏住了苏米的脖子,吼道:“我要杀了你这个疯女人。” 苏米被他捏住了脖子,有些呼吸不畅,看着司炎阴森可怖的表情,不禁低低笑起来,带着剧烈的咳嗽声。 她哑着声音,目光亮的惊人,快慰地说道:“我不会道歉的。” 司炎高大的身子朝后倒去,昏迷了过去。苏米捂着嗓子咳嗽了几声,摸索着去拨内线电话,喊起李管家,然后冷静地拨打了120,叫来救护车。 李管家在三分钟内快速地出现,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倒吸了一口气。 苏米站在窗台前,看着远处重山的暗影,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司先生是自己踢到了花瓶,撞上去的。” 明眼人都知道是她动的手,只是这件事想必李管家会吞进肚子里。这是司漠的房间,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聪明人都会选择遮掩。 “苏小姐,麻烦你打电话给急救中心说之前弄错了。”李管家有条不紊地说道,“司家的事情不能上新闻头条。。” 李管家赶紧去拿急救箱,大致地处理着司炎的伤口,然后给司家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 苏米看了看他的伤口,不算深,她有意避开了要害,应该问题不大,最多得个脑震荡,于是点了点头,又拨了电话。这么短的时间救护车应该还没有出动。 苏米去披了一件外套,看着脸色不好的李管家和昏迷的司炎,心知这一夜怕是要折腾到天亮了。 司家的这一夜过的极为的混乱,戴医生来后,李管家喊醒了几个佣人,众人手忙脚乱地照顾司炎。 戴医生给司炎做了大致的检查后,取下眼镜,说道:“不太严重,伤口及时得到了处理,我先给他用点消炎的药,给伤口重新上药。” “戴医生,那二少什么时候能醒?”李管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看着司炎额头上的伤口有些心惊。 “头部受到重击的缘故,明天要去做个检查,二少身体好,应该没一会便会醒的。”戴医生慢慢地解释道,动手给司炎上药。 苏米在门外默默地听着,然后转身回卧室。只见佣人们将司漠的房间打扫干净,将青花瓷的碎片清理出来,窃窃私语道:“这可是老太爷最爱的明清青花瓷,特意送给大少爷的,就这么碎了,大少爷回来少不得要大发雷霆。” “那咱们可管不到,你说,二少爷怎么就昏迷在了大少爷的房间里?那里不是住着刚来的苏小姐吗?” “别多嘴,干自己的事情。” 苏米看着那两个佣人离开,回了卧室,看着收拾好的房间,只觉得手颤抖的厉害。她开着灯,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身子哆嗦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只是这性子只怕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如果重新来过,她还是会砸向司炎。 苏米有些自嘲,辗转反侧地想了很多,想到脑袋生疼。苏南大概有一件事情是说对的,她真的是一无是处的人,而且会令事情越来越糟糕。 苏米昏昏沉沉地睡去,将身子缩在温暖的被子里,蜷成一团,不去想醒来后盛怒的司炎,或者是司漠回来后的情形,梦里全是离家出走前苏南冰冷阴沉的脸,他举着枪,抵在她的脑门上,如同困兽一样地嘶吼着:“滚,你给我滚出苏家。” 正文 chapter 020 伤我十分,我必回七分(一) 第二日清晨醒来,司炎已经醒了,去医院做了检查,还在观察期。 司家人看待苏米的眼神有了一丝的异样。苏米也没有在意,司家包括李管家在内的佣人不过是十人,包括厨师、女佣、花房工人在内。在司家帮佣的两个女佣都是年纪40多岁,据说李管家的年资是最长的,在司家已经呆了三十年。 昨夜一事,司炎受伤,自然是她下的手,佣人们在苏米面前自然不会说什么,私下里便少不得要议论一番,类似于瞧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便是极狠的,看来是个狠毒的不能招惹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苏米听到了就当做没有听到,依旧清晨去花房剪了一支百合回来,放在枕边,然后吃早餐,看书,沉默寡言,如同不存在一般。她在等着司炎回来后的反击。司炎此人她可谓是得罪了个彻底,往后她在司家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等了一天,司炎没有回来,反倒是苏南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她的状况,苏米原本淡漠自处,一接到苏南的电话顿时有些懵,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句,苏南是何等精明的人,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厉声问道:“你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苏米咬了咬唇,没有吱声。 苏南应该是午休时间,吃过工作餐后得知司漠出差打电话来盯着苏米,倒也不知道司炎住院的事情。此时听出苏米的语气异常的温顺,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一般苏米只有做错事情后才会这般顺从,顿时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 苏米原本就没有打算告诉苏南,她跟苏南的关系已经非常糟糕,却不想苏南听出了端倪,也就咬牙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南听闻后,许久没有说话,在电话那头咒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骂苏米还是司炎,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骂苏米,只沉着脸说道:“司家那个混蛋你不用理会,事已至此,你今天出来一趟,见叶拓一面。” 苏南在那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几天叶拓一直通过各种方式想见你。” 苏米漠然,她的手机上有无数的未接电话,叶拓可以说是一个异常偏执的人,得不到回应自然会想其他的办法,没有想到连苏南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这才是苏南打电话来的真正意图吧。 “我不想见他。”苏米弱弱地说道,她的生活如今一团糟,她实在没有气力再见叶拓。叶拓可以说是她最不想见的人。 苏南在那边冷哼了一声,说道:“必须见,他如今在叶家很是得到重用,你在司家已经得罪了司炎,要想活的久一点就必须出来见他。我替你约好了时间,晚上7点在林园。苏米。”苏南的声音顿了顿,略微警告地说道,“记住你的身份,人不能两次犯同样的错。” 苏米看了看庭院里的草坪,郁郁葱葱的枝蔓爬满了走廊,阳光甚好,晒得人懒洋洋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苏南,这一局你下了,能收的回来么?” 司家的这一窝狼虎蛇蝎苏南招惹已然不易,如今再加上叶家,叶家的斗争丝毫不逊于司家,两边同时招惹,苏南若是控制不住,便会惹祸上身。 苏南淡淡寂寥地说道:“他们伤我十分,我必回报七分。欠我苏家的,迟早要还。” 苏南挂断电话,不愿多谈。苏米闭了闭眼,靠在庭院里的躺椅上,微微仰起了面容,让阳光照在她常年不见血色的面容上,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们都举步维艰。 正文 chapter 021 伤我十分,我必回七分(二) 苏米晒了一下午的阳光,傍晚时分才起身回到卧室,换了一件外出的裙子,裙子是乔安选的,米白色,裁剪简单大方,她配上母亲留给她的链子,换上高跟鞋。她的装扮与六年前无异,她想这个样子去见叶拓。六年,苏米还困在原地,而他呢? 李管家请示了司漠后,给了她一把车钥匙,然后示意她接司漠的电话。 苏米有些愕然,点了点头,司漠在电话里只淡淡问道:“听说你打伤了司炎?” 苏米微微斟酌,说道:“失手而致的。” 司漠在那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很是低沉磁性,苏米能听见他喉咙里滚动的声响。 电话没有说一声就被猛然挂断,苏米皱了皱眉尖,这个男人果真是自大的过分,完全不懂礼貌。司漠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内,司家两兄弟的恩怨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还好没有两个都得罪。苏米松了一口气,取了车去林园见叶拓。 林园是一家公共的咖啡馆,苏南多少是有分寸的,不会约见在一些私人的地方,如今她的身份敏感,凡事都要注意一些。 苏米到时是晚上六点,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约好的小包厢。里面的灯是亮着的,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在走动。 苏米漠然地要了一杯水,看着手表,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等着。 六年后再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昔年有多爱便有多恨,如今恨之入骨的男人过的比谁都要好,这不过是极大的讽刺罢了。 叶拓在房间内不断地踱着步子,他有些焦虑地看着手表,见时间还没有到,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无限地紧张起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朴素的风衣,马丁靴。他想了想将手腕上名贵的手表取了下来,放在口袋里。当年初见苏米,他便是这样一无所有的模样。 六年,六年了。他想站起身来去看看她来了没有,转而又克制自己坐下来。他早早便推掉了所有的事情,等在了这里,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叶拓苦笑了笑,这几年商场上腥风血雨,叶家明争暗斗,他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硬是在叶家拼杀出了一条血路,让老爷子承认了他的私生子的身份,他终于从暗处站在了明面上,叶家人无人敢轻易得罪他。可如今他如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坐立不安地等在这咖啡馆,等着苏米的出现。为了这一次的见面,他甚至跟苏南做了交易,昔年苏家还在时,苏南不过是一个有些高傲的天之骄子,如今这个男人是狠厉的豺狼,就如同多年前的他。不过为了能见到米米,他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他想问她,这六年来,她过的还好吗? 叶拓的表情有些黯淡,他透过窗帘看着外面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夜景,十指交错苦涩地等在小包厢内。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苏米看着时间过了七点,又看着包厢内焦躁不安的人,又叫了一杯水,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她没有动,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她不愿意相见,而叶拓则是不敢相见,苏米讥诮地笑了笑。 等到咖啡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苏米起身正欲离开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叶拓急急地走出来,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人群里清冷、寂寞、周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苏米。 这一见,叶拓不禁有些恍然,看着穿着米白色裙子的苏米,仿佛这六年的时光都停止,她始终站在那里一般。叶拓心尖陡然一痛,那些被压抑的多年的疼痛与悔恨涌上心头,撕扯着他的内心,他举着手中的手机,沙哑地说道:“苏南说你早就来了。” 咖啡馆内,行人穿梭其中,他们站在人群的两端,遥遥相望。一场车祸、六年时光、千万座城、无数用谎言和欲望堆积起来的过往在这一刻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湮灭成灰。 她走过来了,站在他的面前,踩着苏家的仇恨和她的爱情。 正文 chapter 022 伤我十分,我必回七分(三) “米米?”叶拓声音有些暗哑,那个名字萦绕在心尖多年却是不敢大声说出来。 苏米看着依旧俊逸不凡的叶拓,这几年,他越发的成熟,散发出男人独有的魅力,越发的儒雅不似青春年少时的青涩。 苏米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淡漠地点头说道:“叶先生,听说你想见我?” 她是个骄傲的人,不会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厮打他、骂他、质问他为何要骗她,要害她一家。她只会冷漠地看着事情发展,看着得到了一切的他最终是个怎样的结局,不过那与她终究是无关的。 叶拓满腹言语与悔恨在听到她如此冷漠的言语,顿时化为了一柄钝刀,慢慢地割裂着心尖血肉。 他眼中的光芒熄灭,淡淡悲伤地说道:“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还不错。”苏米面无表情。她过的好坏与否都与他无关。苏米淡淡地垂下眼帘,觉得周身泛起莫名的疲倦感,就如同饥渴的路人看见了前方树上结满了果实,却无法食用一般。恨得太深也会贫乏无力。 “不管苏南跟你说了什么,还希望叶先生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不要见面,遇见也不要当做是相识,我们连路人都算不上。”苏米冷冷地说道。 她虽然午夜梦回时也会无法忘却他们共同的经历,依稀记起某个笑容,某个熟悉的场景,但她无法忘却的是过去,而不是他这个人。他带领她领略天堂般的快乐与快乐,也在她最相信幸福的时候亲手推她下地狱。 大约这便是人性,骨子里同时藏有天使和恶魔的一面,善良与残忍。 叶拓亲手将她变成了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她无法融入这个喧嚣的社会了。苏米的心低低叹息了一声,她已经被剥夺得不剩下什么了,就连进入司家成为玩物一样的女人于她看来都是有些茫然无度的,苏南说这样可以,那么大约便真的可以。 以前敢爱敢恨拥有整个世界的苏米死去了,尸骨被埋葬在时光的深处,无时不刻不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看着那个死去的自己,无能为力。 叶拓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不禁又急又怒,他一贯知晓她是固执的人,可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继续任由她说了算。 叶拓咬了咬牙,将她拽进一边的小包厢,有些暴躁地说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们苏家兄妹两恨死了我,可是我又能怎么办?”他挫败地低咒了一声,压低声音,控制情绪低吼道,“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车祸的事情发生后,完全是老爷子和司漠在背后一手操控的,就算你要报仇,那也不能漏了司家。司家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他最为愤怒的不是苏米恨着他,而是进了司家,成了司漠的女人。这样的事实几乎要逼疯他,司漠有的,他如今也有了,他害了苏家,司漠也难逃其咎,可为什么米米还是成为了别人的女人。这原本是他的。可她变了,变得太过麻木,他几乎认不出来,既是心痛又是愤怒。 苏米后退了一步,挣脱他的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的对,当年司家确实在背后落井下石,关于此事我不想多说。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对了,恭喜你订婚,以后我们在司家会经常见面的。” 最后一句话如同毒药般同时侵蚀着两人的内心。她是司家长孙的女人,他是司家的外孙女婿,昔日情人转变成仇人又继而变成亲戚,世间最可笑之事不过如此。 “米米,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你这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我要你记得,你是恨我的,多恨便有多爱。”叶拓沙哑地说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泛出一丝被隐藏至深的狠意。这几年,他每日伪装在儒雅精英的皮囊下,是该露出一丝的本性,属于他的东西他会不择手段夺回来。 正文 chapter 023 魔王的狩猎游戏(一) 苏米出了咖啡馆,坐上车,很长时间内神情都有些恍惚,她抓紧方向盘觉得有些难受,坐在车内就哭了出来。这种情绪来的迅猛而且强烈,让她瞬间有些崩溃。 许久,情绪平稳以后,她才发了一个信息给苏南,告诉他,她已经见过了叶拓。 她抹去泪,重新扬起微笑,开车回司家。再美好的人生都会时不时混进一些尖锐的沙子,她会用她柔软的血肉来磨砺这些沙子,直至它们成为圆润的珍珠。 苏南没有回复,苏米一路开车回到司家,只见司家的偏厅灯火辉煌,很是不同寻常。 基本上司漠出差,司炎住在医院,家里没有住人,司家的宅子都是点着微暗的灯火,既不刺眼也能照明。 苏米将车子泊进车库,进了偏厅,只见偏厅内佣人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一个穿的很是精致的中年女子站在偏厅内,用一种极其缓慢而挑剔的语气说道:“地毯要换,这个花瓶拿到书房去,一切的尖锐物品都要收起来。偏厅的壁炉要准备起来,天气一冷就要用起来。” 佣人们听着指示快速地忙碌着。司炎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说道:“妈,好端端的折腾这些干什么,这些布置都是老爷子平日里喜欢的,等老爷子回来还得换回来。” 司炎转头看见苏米,挑眉一笑道:“苏小姐,回来了?”语气平稳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司炎的额头上还贴着绷带,实在是有损他俊美风流的形象。苏米看着他轻佻无害的笑容,心里一咯噔,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警惕了几分,淡淡地说道:“司先生的伤无大碍了?” 司炎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纱布,笑的越发的意味深长且不动声色。 先前司炎喊着老妈的精致女子瞥了苏米一眼,没有在意,只拢着身上的披肩,哼了一声,说道:“那妈可管不着,这人好端端地怎么会被花瓶绊倒,一头撞了上去,老爷子今年瞧这光景是不回来了,这里的布置要按说的来。还有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人还不让人省心。” “对了,这个女孩是谁?”司炎的母亲指着苏米看向司炎。 司炎耸了耸肩,笑得无比的灿烂和意味深长,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苏小姐是大哥的客人,据说是个很特别的人,我可是很喜欢呢。” “姓苏?”司母皱了眉头,没有深思,也没有理会苏米,继续指挥着佣人干这干那。 苏米皱了皱眉尖,心中的不祥预感更为的强烈,司炎一反常态,没有说出她砸伤他的事实,这有些不同寻常。 苏米深呼吸,打算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没有人理会她,她默默地从偏厅的楼梯上了二楼,她的身份在司家是个尴尬的事情,自然不会上前去自抬身价自我介绍之类的。 她走的慢,上了楼,还隐约听见司母嘀咕道:“司漠怎么把这样的女人带回主宅来,这女孩也真是的,堂而皇之地住进来,都没有一点家教,她家里人是怎么教的?” 司炎懒洋洋地说道:“据我所知,她现在是没有家人的。” “难怪,找个时间撵出去吧,免得大家看着烦躁。” 声音渐渐听不见,苏米面无表情地进了卧室,她靠在门后,深呼吸一口气,握紧脖子上母亲留给她的那条细长的铂金链子,低低地黯然地说道:“对不起,妈。” 她打开收拾好的旅行包,拿出里面的相册,翻开,看着里面的照片,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她的家教甚好,她的父母都是很好、很有修养的人,只是毁掉了这一切的人将她逼到这种境地再来指责她没有教养,着实是有些可笑的。 她会继续做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好好学习一下她们口中所谓的教养。 卧室的门被人敲响,声音不徐不疾,不轻不重。苏米脸色一变,将看了一半的相册收起来,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过去,低低地问道:“是谁?” 正文 chapter 024 魔王的狩猎游戏(二) 苏米从猫眼里看过去,只见司炎穿着一件极其普通开司米线衫,站在卧室前,他个子高,身材匀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标准的衣服架子,听见苏米的声音,眼角一笑,上扬成一个弧度,说道:“是我,司炎。” 如此正紧、礼貌、温和无害的司炎是苏米没有见过的,苏米快速地反应,想起他母亲就在楼下,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便打开门,不咸不淡地说道:“司先生有什么事情?” 见她开门,司炎笑得越发深,语气很是轻松地说道:“米米,我知道之前给你造成的印象极其不好,为此我深表歉意,你也看出来了,我和司漠两人之间有些意气之争,昨夜我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了错事,还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放肆。”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苏米有些惊讶,司炎丝毫没有提她砸伤他的事情,反而前来道歉,苏米微微愣住,看着眼前的司炎,有些迟疑。 司炎见状,低低笑了笑,目光深邃异常,如同暗夜星空,他的嗓音很低沉,是时下女孩子最喜欢的那种性感声线:“我知道你一时难以相信,不过,米米,永远不要凭着初次的印象就武定地判断一个人。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苏米看着宛如换了一个人的司炎,低低地说道:“昨夜的事情我也有错,对不起。” 司炎耸了耸肩,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我们以后能想出愉快。对了,我妈听说我受伤了,过来看看我,基本上她住不长久,你在这里随意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司炎说完便定定地看着她,扬手帅气地告别。 苏米见他果真上了三楼,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了门。司家的住宅布局很明确。老爷子住在第一层,司漠住在第二层,司炎住在第三层。据她的观察,每一个支系都占据一层楼。苏米想起之前苏南给她的资料,司家子嗣不多,到了司漠这一代只有三个孩子:司漠、司炎、司晴。司南给她的资料上说,司家第三代中对于老爷子手中的权势争夺的很是厉害,而老爷子也放纵他们之间的斗争,认为唯有危机与斗争才能推动司家企业的不断发展。可以说司漠司炎两人从小就活在这种氛围中。 苏米看时便有些不可思议,心想司家老爷子应该是极其冷酷的人,哪里有人会让自己的两个孙子从小成为竞争对手。想她苏家,苏南的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她母亲嫁进苏家,后来才生下了她。她和苏南因为是同父异母的缘故,始终是不亲近的。父亲为此不知做了多少事情,希望他们兄妹两能亲密如一家人。 人与人之间是有区别的。也许这就是白手起家和世代传承家族之间的区别。 苏米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不管怎么样,司炎今夜一反常态前来道歉,这事态的发展总是好的,她还以为司炎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羞辱她、折磨她。也许真的不能凭着初次的印象来判断一个人,再十恶不赦的人也是有着柔软的一面的。苏米对司炎的印象稍微改观了点,她翻出日记,坐上窗台开始记日记。 司家主宅的三楼,司炎心情愉悦地上了三楼,司母安排好了偏厅的布置,正让佣人收拾司炎的房间,见他面带微笑地上楼来,不禁诧异地说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妈可是担心死了,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这额头的伤要是再偏一点就要破相了。” 司炎上前如同大男孩一般抱住司母,笑道:“妈你大老远地回来看我,我就什么病都好了。” 司母被他哄得笑开了花,又啰嗦了几句,司炎笑着听着,思绪却飞的极远。至于开心的事情,那自然是他发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游戏,苏家那小妞看似温顺脾气烈得很,下起手来毫不手软,这样的妞,他自然要回报一些特别的,这样她才印象深刻。司炎眯起了桃花眼,将满眼的幽光与恶毒深深隐藏,就连司家大少也不敢对他动手,这个游戏他要慢慢玩,好好玩。 正文 chapter 025 魔王的狩猎游戏(三) 因为司炎母亲回来的缘故,司家比平时要忙碌得多。司母的生活很讲究,每日清晨起来吃早餐、喝咖啡、美甲,然后看看时尚杂志,晒晒太阳,中午午睡,约上一些富太太来喝下午茶。苏米会根据司母的时间安排把作息时间和她完全错开,尤其是当这些富太太聚会时,她会自动避开。 每次司母午睡时,她便带上画板和笔,向佣人借一辆自行车,骑行去山上画画。画画是她在尼泊尔流浪时跟着一个荷兰背包客学的。那时她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每日坐在巴德岗的杜巴广场看着清晨的阳光慢慢照亮古老的街道,看着鸽子们悠闲地觅食,然后栖息在电线杆上。那个背包客也是早起来寻找绘画的素材,当时她身边是一个尼泊尔妇女在卖各类的陶瓷品,瓶瓶罐罐的很是特别,那个荷兰背包客就坐在那里画画。最后太阳升起来,杜巴广场开始熙熙攘攘,她起身寻找安静的场所,那个背包客突然走过来送给她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寂寞的年轻女子,她孤身一人坐在广场之上,鸽子、游人、佛寺、阳光,一切都似乎被她排除在外,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被拼凑在一起。她震惊于那一刻画者的敏感度,然后跟着那个荷兰小伙子学了两天的素描。两天后,荷兰小伙子背包去了印度画泰姬陵,她一个人继续在杜巴广场发呆、画画。从那个时候起,她慢慢喜欢上绘画的感觉,她的画全是用最浓重的色彩画出抽象的荒诞的画面,不是很专业,而且寓意难懂。 回来这几日,她有了新的灵感,趁着阳光甚好,便骑车爬上了半月湾的一个山头,坐在山上,看着满山青翠的山间景致,画着一些抽象的画。 这一坐便是一下午,等到大致完成画作时,苏米才发现天色有些暗,夕阳早已西沉,山风吹起,有些寒冷。她出来时穿的不多,连忙裹上围巾骑车回司家。 到了司家时,司家可谓是人声鼎沸,异常的热闹,苏米隐约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钢琴声。那是贝利尼《诺玛的回忆》,这首曲子是极难的,以华丽而浑然天成的抒情旋律,强烈对比的剧情张力,展现爱情、仇恨与宽恕的角力。她小时候学过钢琴,只是可惜。苏米目光一暗,她将自行车停在外面,从庭院里小心地踩着树的阴影处,走偏厅回卧室。 近了偏厅,苏米皱了皱眉尖,也不知道是谁在弹奏《诺玛的回忆》,一曲终了,苏米才发现里面很是热闹,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这是小型的宴会? 苏米看见在司家帮佣的女佣丽萨,连忙拽住她,低低地问道:“丽萨,里面是在宴会吗?” 丽萨吓了一跳,见是她,连忙说道:“苏小姐,二少爷刚一直在找你呢,你快些进去吧。里面的是二夫人请的一些客人。” 苏米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怎么进入不被人发现?” 丽萨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想了想,说道:“苏小姐,里面人很多的,要不你扮成我们的样子,不过这样有些委屈。” 扮成佣人?苏米探头看了看里面衣香丽影、杯觥交杂的模样,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佣人服,然后直接进入二楼,这样是最不引人注意的。 苏米朝着丽萨笑了笑,跟着她去了房间,换了佣人服,然后抱着画板和纸币,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偏厅。 偏厅内司母正和一些富太太坐在一起谈笑,苏米低着头,什么也不看,径自上楼去。她垂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和近在眼前的楼梯,步伐加快。 正当她靠近楼梯上楼时,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苏米被他一撞,躲闪不及,身子被撞得后退几步,打翻了身后客人的酒,酒杯碎在地上清脆作响,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一幕和当日初见叶拓时并无两样,她越是想避开越是事与愿违。苏米狠狠地瞪了一眼莫名其妙来撞她的人,那是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女子,很是面熟,苏米看见她身边温和询问她的男人时,身子一僵,叶拓?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司家的外孙女司晴? “我没事,是我不好,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女佣。”司晴大方地笑了笑,走上前来,看着苏米的状况,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好,苏小姐,听说你本事极大,不仅爬上了我大哥的床,还想勾搭我未婚夫?”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难堪或者说是下马威。 正文 chapter 026 魔王的狩猎游戏(四) 苏米看着司晴漂亮的大眼中闪过的一丝挑衅与嘲笑,转身看了一眼丽萨。女佣丽萨接触到她的目光,神情畏缩了一下,心虚地躲到了角落里。 苏米见状,心知这只怕是事先就安排好的一出好戏,司家大小姐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她抬起头朝着司晴微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如今她的身份是女佣,她索性将这个身份扮演到底。 司晴见她不说话,只微笑,一时倒也没了辙,司母走过来,看见苏米,皱了皱眉头,朝着客人笑道:“没事,大家继续。” 至于脸面这东西,是高门显族最看重的东西,司母自然不会戳破苏米的身份,告知客人,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女佣就是司家长孙的新宠。这让她的老脸往哪里搁。 这一刻,苏米真心想谢谢这位司家的二夫人了。司晴乃是外孙女,其母是司家的女儿,而司炎的母亲则是司家儿媳妇,两人自然不算是一国的。 司晴眼看着一身狼狈的苏米不动声色地要退下,心里一急,眼尖地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画板等物,一把抢了过来,笑道:“舅母,你家的佣人可真是多才多艺,这个还会画画呢。” 苏米猝不及防被她抢了怀里的画作,顿时脸色一变,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她内心最深刻最隐秘的东西,如此被人暴晒于世人眼中,以一种嘲弄的口吻来点头论足,苏米如何忍得下去。 司晴将画作抢过来后便很快地给身边的人传了几张,众人好奇地看着。 苏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司晴的手中抢夺过来,司晴抓的死紧,毫不松手,苏米力气用的大,只见不甚结实的画纸被司晴以指甲划破,顿时尽数被撕成了两半。 清晰的刺耳的声音充斥着苏米的耳畔,苏米看着被撕成两截的画纸们,顿时有些懵。她感觉有些昏眩,看着散在地上的画纸。这些画都是她灵感来时一坐一天画出来的,她喜欢不断地翻看着他们,就如同看着另一个自己。可如今全都被人撕裂了。 她跪下身子,有些慌乱地去捡,可是手颤抖得厉害,她居然连一张薄薄的画纸都捡不起来。她看着瘫在地上色彩鲜艳的图案,感觉那地上躺着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手,都在那里无神地看着她,朝着她微笑。 “米米,米米——”有人抱住她不断颤抖的身体,不断地安抚着她几临崩溃的神经。 司晴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拓,你抱着她干什么?你松手。” “够了,司晴。”叶拓昔日儒雅的面容有些沉,低着声音说道,“你太过分了。” 他将地上的画纸都捡起来,不经意看见那些纸上所画的内容,身子一震,看向苏米的目光多了一丝的不可思议与暗痛。 众人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见这位叶家新宠的私生子脸色不好,连忙将手中的画纸递了过去。叶拓将地上撕成了半截的画纸都捡起来,不顾众人的怪异的目光,按着苏米不断颤抖的手,低低地暗哑地说道,“你的画都在这里。” 他将画纸塞进苏米的手中,强迫她看着他的眼,以眼神安抚着她:“没事的,米米。” 众人窃窃私语。司母脸色极其不好地过来圆场,笑道:“好了,没事了,叶拓,你带她下去安抚一下。小晴,你下次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这个女佣这里不太好使呢,也是老爷子看着她可怜才收留的。” 司母指了指苏米的脑子,瞬间便给了众人解释。 正文 chapter 027 魔王的狩猎游戏(五) 司母拉着司晴的手,笑道:“我就说我们家小晴眼光好,如今这样有同情心的男人哪里找啊,叶拓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司母这一转移话题,顿时将众人引入了歧路,大家继续将目光放到了司晴这里。 司晴见叶拓礼貌地朝着众人微笑,将苏米带下去,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碍于面子也不得不微笑。不过这一次也算是出了一口气,看着苏米看样惊惧的反应就知道她多宝贝这些乱七八糟的画。 随着叶拓和苏米的离开,这一个小插曲也算是告了一段落,众人恢复了先前的热闹状况。 司晴得意地离了席,走出偏厅,进了阳台,见司炎嘴角含笑地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在角落里看着热闹,不禁笑道:“怎么样,我就说我让那女人难堪,你都没看见她刚才那模样,就跟丢了魂似的。” 司晴掩口笑道:“不就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真不知道你们男人什么品味,这样的女人也看得上。” 司炎眯起了桃花眼,看着杯中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液体,淡淡地说道:“司漠的品味一向是有些特殊的。你要是只有这点手段,只怕你男人很快就要被她抢走了。” 司晴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有了危机感,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叶拓,司晴想起叶拓当时看她的眼神,这才有了一丝的后怕,连忙拽住司炎,低低地说道:“你说过要帮我的,刚才我可是为了替你出这口气才为难那个女人的。对了,这是我刚才偷偷藏起来的。” 司晴将藏在身后的画递给了司炎,当时众人的眼光都在叶拓和苏米的身上,她便小心地藏了一张画。 司炎接过画,将酒杯置于阳台的小桌上,懒洋洋地说道:“你放心,二哥会帮你的,不过你该去看看你未婚夫了,别给他机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司晴闻言,跺了跺脚,连忙离开阳台去找叶拓。司炎没有理会她,就着阳台上晕黄的壁灯,看着手中的画。 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画纸,纸上以各种色彩渲染着一些抽象的线条。不过是画着乌云密布的天气里,一个手上拿着彩色气球的小女孩站在空地里仰头看着天上乌云的画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便是这画作的基调太过暗沉,到处都是浓黑的乌云,给人压抑的感觉。司炎越看脸色越是凝重,许久闭眼再睁开,将画作反过来看,然后目光猛然一缩,有了一丝的惊讶。 那些翻滚的乌云反过来看分明就是一张张抽象的张着大口吞噬的魔鬼的面孔,而无数的枝蔓从裂开的大地里伸出来,每个裂缝里都是一个墓碑。 司炎猛然闭眼,将画叠了起来,脸色第一次凝重了起来。苏米,这个年少时就被赶出苏家的女人,这个甘愿做司漠宠物,不动声色将瓷器砸向他脑袋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怪胎。一个女人为什么能有那么清纯的面孔,却能画出这样荒诞的画作? 还是她画的就是她真实的内心?如果那个拿着彩色气球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那么这些年她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正文 chapter 028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一) 苏米被叶拓搀扶着拉往司家的庭院。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画稿,站在高大景观树的阴影里,脸色苍白的吓人。 甩开叶拓的手,她有些颤抖地将画稿整理好,想将它们都藏起来,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不用藏了,我看见了。”叶拓见她如此惊惶的神情,俊逸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的暗沉与无奈,沙哑地说道,“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过的很好。在司家当一个女佣?整日将自己关起来画着这些阴暗的荒诞的画?” 叶拓的声音到最后慢慢被怒气充溢,尖锐地不留一丝情面地低吼道:“苏米,这些年你就是这样子熬过来的?将自己装成一个深度受伤害的无辜患者,过着一些另类的生活,你以为这样就是人生,就能解救你,你这是自暴自弃。” “你说的对,所以麻烦你离我远点。”苏米有些厌弃地说道,朝着他摆摆手,她坐在浓绿的树叶的阴影处,脸色灰败,形如僵石。谁也救不了她,她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中,她想爬出来,可是越挣扎陷得越深。 她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常年离群索居的生活让她无法融入这个社会,她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微笑了,也不会撒娇、生气,她的人生早在六年前就毁了。而毁了这一切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 苏米没有抬头看叶拓,她没有力气爬起来,没有力气离开,只能低低地说道:“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叶拓看着坐在草坪上抱着画稿如同孩子一般的苏米,双眼被刺痛的无法睁开,这几年,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在想,米米是否会因为当年的事情改变?他的内心总是存有那样的一种奢望,苏家明艳少女苏米,那个有着灿烂笑容永远乐观向上的苏米是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的,那样他的罪孽感会减轻,可如今看见这样的苏米,他才知道,一切都毁掉了。 叶拓站在那里,没有离开,他的面前摇摆着两个天平,一个是过去一无所有被人唾弃追打的混混叶拓,一个是出入高门豪族拥有美人金钱权利的叶家新贵,一个是他不堪的过去,一个是他璀璨的未来,而中间则是十八岁的苏米。他被自己脑中闪过的画面刺激得后退一步,是他,是他扼杀了十八岁的苏米,得到了眼前的这一切。 他被自己骨子里的自私与那无底洞的贪婪惊吓住。 苏米抬眼看着他,淡漠苍白地说道:“你我都知道,你是个有着无限欲望与贪婪的人,六年前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来到苏家,六年后你也无需表现得这样的同情和内疚,叶拓,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踩着我的尸体往上爬。这就是所有伪装下真实的你。” “住口。”叶拓被她缓慢的冷酷的话语刺得浑身一震,他上前来紧紧地抓住苏米的双臂,双眼发红地有些疯狂地吼道,“我们在一起只有短短半年,你凭什么说我是那样的人,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愚蠢地听从苏南的安排到司家来任他们两兄弟糟蹋。你知道业界他们两兄弟的名声吗?他们是兄弟也是敌人,他们甚至共用一个女人。而你那所谓的哥哥明知道这一切还是让你来司家,苏米,他们从来不在乎你,你知道吗?” 叶拓低喘着,痛苦地挣扎地看着苏米,说完这些话他才惊觉手下的人是这样的清瘦,她的脸清瘦的只能凸显出一双大眼,清澈得明晃晃地映衬着气急败坏的自己。 苏米低低地笑出来,声音有些凄凉,她柔软地轻轻地说道:“你看,你明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叶拓紧绷的情绪瞬间倒塌,他紧紧地抱住她,脱口而出:“米米,我会帮你离开司家重新开始的。” “我司家的事情不劳叶先生挂心。”一道冷酷无一丝感情的声音陡然响起,苏米和叶拓浑身一震,看向从光影深处走过来面色阴沉的司漠。 正文 chapter 029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二) 司漠的归程猝不及防,看着迈着沉稳步伐走来的司漠,苏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出叶拓的怀抱。 叶拓脸色只是稍微一变,随便恢复正常,慢慢地松开苏米,吟起一抹淡笑,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司先生,我和米米认识多年,叙旧而已。” “确实认识很久了。”司漠不怒反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久到抛弃她,毁掉她家是吧。” 论恶毒,司漠的恶毒程度不逊于司炎,只是司家大少鲜少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恶毒。 叶拓终究是善于伪装,人情世故名利场中混了多年的人,也不怒,只回报相同的笑容:“这还要多谢司先生的鼎立帮助,否则凭叶家想动苏家也是无计可施的。” 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刺得苏米脸色越发苍白,她有些木然地坐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司漠见状,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的怒火,也懒得理会叶拓,径自走过去,猛然抱起她就往楼上走。庭院内有直通二楼的楼梯。叶拓看着两人这般亲密无度的模样,双眼有些冒火,咬牙紧紧地握紧了拳头,这里是司家,他无计可施,可总有一天他会扳倒这样的劣势。 司漠抱得她死紧,勒的她有些疼痛,苏米明显感觉到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他在生气。这个认知让苏米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她接触司漠的时间毕竟少,不知道这个男人生气时会不会有施暴的倾向,这个念头划过脑际,让苏米下意识有了逃避的感觉。 司漠是何等敏锐的人,见她有些抵触,顿时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大步朝着卧室走去。他走得急而且气场迫人。苏米开始挣扎,双脚无法接触地面让她没有安全感,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样未知的境地。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司漠按压着内心的怒火,将她猛然悬空按在墙壁上,一字一顿克制地说道:“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不会愚蠢地惹怒我。”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傀儡娃娃,任他们随意折腾。苏米那一瞬间心智被蒙,忘了自己是畏惧这个男人的,狠狠咬住他的手,趁他吃痛松手时,挣扎他的禁锢,撒腿就慌不择路地朝着楼下跑去。她只知道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 她从没有跑的这么快过,恐惧、紧张、害怕爬满她的心头,她盯着前面的楼梯拼命地跑着,夜风吹起来吹得她呼吸艰难。 身子被人从后面猛然抱住,她尖叫了一声,叫声被他的大掌捂住。天旋地转,身子被人猛然转过来,她看着盛怒的司漠,心中的恐惧爆发出来,猛然地朝着她拳打脚踢起来。 她的花拳绣腿,司漠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耐心被你磨尽了。” 苏米的手脚被他制住,全身无力地被他压在墙上,裙摆被他掀起来,毫无征兆地扯开她的衣服,进入她的身体,横冲直撞起来。 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刺入让她难受的哽咽起来,苏米全身僵硬,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和近在眼前的外楼梯,楼梯外是漆黑的夜幕,远处山峦连绵起伏,星星点点。 这样暴露于野外的苟合让她身子弓了起来。她的僵硬、剧烈的收缩夹得司漠脸色铁青、青筋毕露。 “我不要在这里。”苏米有些崩溃地小声哭道,她的力气用尽,被司漠制住手脚无法动弹。 那种紧致的、销魂的触感让司漠险些呻吟出来,他气息不稳地说道:“你让我进入,我抱你回房间。” 他真是有些气急攻心了,居然在这里就要了她,只是一旦进入了她的身体,他是怎么也不想再退出来了,只想进入得更深更深。这个女人真是能逼疯他。 苏米抓住他话里的意思,身体已经做了反应,急促得呼吸着,想让身体打得更开,只是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安,她始终无法成功,身体依旧紧绷着,这让两人都有些痛苦起来。 司漠狠狠捶了墙壁一拳,知道她不安,强忍着快要爆炸的身体,抱着她往卧室走。每走一步,两人的身体都不可避免地摩擦在一起,这种深深浅浅的进入加上是在公共的走廊内,更是激起了人内心的不安与刺激感。苏米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掉下来,近乎崩溃地哭道:“你走快点。” 走快点,他真的会疯掉。司漠第一次有了这样疯狂的念头,此时脑子里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想要她,不停地要她。 再也无法隐忍,他抱着她快步走向卧室,进了房间,将她抵在门后,无法控制力度地按住她,深深地进入那销魂的所在。 他想,下次他会慢慢调教她,如何在外面做爱。 正文 chapter 030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三) 一夜荒诞无度,不知自制。苏米在清晨醒来,下了床,穿了一件他的衬衫,站在窗户边,看着晨曦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荒诞的事情做多了,她便有些习惯了。昨夜战况激烈,她不好受,司漠也不好受,她可是用指甲挠了他一身的痕印。 她从床下找到昨夜被司漠丢到一旁的画稿,细心地摊好,好在画稿没有被撕得粉碎,可以拿东西糊好。将画稿夹在日记本中小心地收好,苏米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昨夜心生的勇气在一夜折腾后荡然无存,她有些茫然地抱着膝盖。 司漠早晨起来看见的便是蜷缩成一团的苏米,她安静地抱着膝盖,晨曦照在她的身上,留下一泓暗色的剪影,她的睫毛很长,一动不动如同一幅静默的风景画。 时间放慢节奏,缓慢流淌,司漠疲倦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许的抚慰。这些年声色犬马、喧嚣浮华,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不知为何看见苏米倒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司漠将她抱起来,低低地问道:“在想什么?” “我一直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你明知道苏南送我来是别有用心的。”苏米眨了眨眼,低低地说道。 她环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柔软的发丝就这样贴在他赤裸的身上,慢慢骚动着他的内心,就如同一只可爱温顺的麋鹿。 麋鹿,司漠的心中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词。 司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沉地说道:“你是个迷路的小东西,我喜欢抱着你睡觉的感觉,只是我不希望再发生昨天的事情。” 专制、权威的声音。 苏米无声地笑了笑,昨天的事情是指她和叶拓之间的纠缠还是她逃离他,不想和他做爱?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司漠心中的位置。苏南的种种举动司漠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他也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中。苏家兄妹两果真是杞人忧天了,他们还太弱小,无法引起对方的关注。 而司漠是真的把她当做暖床的宠物来养的,会适时地容忍她的一些反抗。温顺、沉默、相貌不差,也许最重要的是她能满足他在床上的需求。这样的宠物是男人都会喜欢的。 苏米觉得浑身一冷,她抱紧了点司漠,感觉还是有些冷。她抱着的这个男人是不懂爱,没有感情的。她没有过问六年前的事情。他的未婚妻失去腹中胎儿后,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苏南没有告知她,司漠是否已婚,她也没有见到那个女子,这是个不能提的禁忌。 “我饿了。”苏米低低地说道,她的声音一贯是软糯的,带着点江南水乡特有的温侬软语的味道。司漠听得无比受用,低低笑道:“我也有些饿了。” 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用自己新生的胡渣刺得她全身蜷缩。 “真是一个敏感的小东西。”司漠心中的欲念被她这样柔若无骨的模样刺得汹涌成河,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只穿了他的一件宽大衬衫,白花花的大腿就这样露在外面,司漠早已有些忍受不住,让她盘住他,呼吸有些不畅了起来。 “会不会上瘾?”被司漠气息包围的苏米有些晕乎,突然下意识地问道。 她的双眼有些迷离,发丝被细小的汗珠晕染,衬得她越发白皙剔透,如同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司漠用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含住她微微开启的红唇,沙哑地说:“会。” 会上瘾?苏米被这个回答迷惑了,但是没有时间去深思,是他对她上瘾还是她对这样没有方向的生活上瘾。 她紧紧地抓住司漠的臂膀,在他激烈的动作中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尖,他的体力过人,又是一连几日没有要她,早上的司家大少勇猛得让她有些欲生欲死。 她看着晨曦从窗帘的细缝里流淌而入,在这场身体与灵魂分开的性爱之事中,眼角眉梢被轻染了一丝媚色和空洞。 正文 chapter 031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四) 苏米清晨被司漠这一折腾,不知不觉便有些疲倦地睡着了。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她摸到床边的手机,才发现快要到五点了。一日光阴竟这样被她给浪费了,不过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向来是不痛不痒的。 苏米起身去洗澡换衣,拿了一块干毛巾擦拭着齐肩的短发,隐约听见外面书房内传来司漠的声音。 她走出来,只见司漠坐在书桌后面,一边用可视电话,一边飞快地翻阅着面前的文件,下笔签字。他的声音干净利落,只是简单地提出几个切中要害的问题,电话那头有人就着问题做简报。 这是苏米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司漠,冷静沉稳、寡言犀利。她靠在门边,擦拭着头发的手垂了下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以前父亲在家中办公的模样,也是这样的严肃不苟言笑,那时妈妈还在,她仗着宠爱在家里无法无天,就如同孙猴子转世。每每父亲处理一些公务时,她都会跑到书房去捣乱。那时父亲总是人前严肃,人后背过身来,朝着她无奈而宠溺地笑道:“小米米,别闹。” 后来,她的娇蛮任性毁掉了这一切。苏米的眸光一暗,垂下眼来,任未干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滴下水来。 许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司漠很快就挂了电话,朝她招了招手,表情不似以往那样的冷峻。 苏米走过去,见他伸手揽住她,身子有一秒种僵硬了一下,随即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司漠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深,随即状似无意地搂的更紧,将她抱到大腿上坐好,淡淡地说道:“我听李管家说,你每天都呆在房间内?” 苏米有些愕然,她记得她这些天为了躲避司炎的母亲,基本上是不出现在偏厅的,不是呆在房间内就趁着无人骑车去山间兜风发呆。 “我初来司家,什么都不会,怕给大家添乱。”苏米斟酌着说道。跟司漠说话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她答得很是圆滑。 “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我让人来家里教你。”司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果真是这样,就算她整日呆在司家闷得发慌,司漠也不会提出让她出去工作聚会之类的。男人是不会喜欢自己的宠物在外面到处乱跑沾惹一些不好的习惯的,只会希望她们整日呆在家里等着他的传召。 “我听苏南说,你小时候会的东西还挺多的。几年没碰,也许生疏了点,我明天会让助理安排为你请几个老师过来,不要整日闷在房间内。” 苏米没有问请的是什么老师,因为司漠已经放开她,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就这么定了,你换身衣服下来吃饭。” 苏米看着他有些深暗的目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淡漠地点了点头。她刚刚晃神,穿的是自己以前的麻布裙子,舒服柔软但也很廉价,自然不会入司漠的眼。只是生活并非只有奢华、高端上档次,也有天然、简单与纯净。只是没有经历过的人大约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司家人不会懂得。 苏米换了一件裙子,披了一件大围巾,将头发擦干,然后下了楼。 偏厅内,安静的有些不像话。苏米下楼来才发现司漠坐在沙发上看晚报,司炎则瞥了她一眼,眯眼一笑然后继续垂头玩游戏。兄弟两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佣人将饭菜端到桌子上,摆好餐具,垂首站在一旁。 李管家去请了司母,司母下楼来,有些诧异地看了苏米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开饭吧。” 长桌上,这是苏米吃的最煎熬的一餐。 司家人完美地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都极为优雅地切着盘子内的食物,不徐不疾地用餐。 司家的餐点是时刻变化的,今晚的是西餐,这对于苏米反倒是得心应手。她将盘子里的牛肉切成碎碎的小块,在这种低压的氛围中食不知味地嚼了一些,吃了点水果沙拉,然后呛住了。 一杯牛奶适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待好转后正欲道谢,才发觉是司炎端给她的。这一见,苏米不觉冒了一些冷汗,看了眼司漠,见他没有丝毫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司母见了,不满地瞥了司炎一眼,然后不吃了,起身离席。 司母一走,司炎朝她挤挤眼。苏米放下餐具,等着司漠慢条斯理地吃完,这才松了一口气,结束这煎熬的一餐。 仅凭着晚餐的氛围,苏米大约有了一些觉悟,一入高门深似海。她想,她应该给苏南打一个电话,告诉他,她有资格和司家人一起吃饭了。只是这个事实只能越发地彰显出她和苏南不堪的处境。 正文 chapter 032 我曾爱过,徒剩折磨(一) 司漠的生活很规律,早出晚归。苏米早上醒来时,房间内只有她一人。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她套了一件大衣,下了楼,去花房呼吸新鲜的空气。 昨夜在餐桌上和司炎母子见面后,她的身份得到一定的承认,也算是可以正常出现在司家人的面前,就连佣人对她都另眼相待。苏米依旧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亲近。 她进了庭院,慢慢悠悠地走着,走近花房才发现有几个人正在高大的树上敲敲打打着。 几个人粗的高大树木被修剪了不少的枝桠,有人在树木间隔空搭起了架子,建起了一间树屋。树屋被固定在天然的树干上,紧连着后面房子的小阳台。 苏米看着渐渐成型的树屋,脸色有些苍白。苏家,她仿佛看见了苏家的那间树屋。年少时,她最爱的就是坐在上面,把那个小小的房子当做自己的秘密花园。 “苏小姐,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女佣远远瞧见她来了,连忙跑过来,说道,“这边正在施工呢,不太安全。二少爷说要在这几棵树上建一个树屋,直接连到后面的小阳台上。这才两三天的光景就建好了。苏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说话的是丽萨,也许是因为前日和司晴联合让她难堪,而司漠显然对她不算差,丽萨心中不安,见苏米到了花房这里,连忙上前来献殷勤。 苏米按着有些难受的胃,脸色苍白地蹲下来,紧紧地按住一旁的路灯柱子。 她第一次坐在苏家的树屋上,张开双手拥抱着天空,欢乐地大声叫道:“苏小米,你有一个树屋了。”那是她十岁时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将自己最爱的泰迪熊、风铃、大布娃娃都搬到了树屋里。 她第一次和苏南打架,苏南扯坏她的泰迪,骂她讨厌鬼的时候,她躲在树屋上哭了一个小时。 她第一次暗恋班上的男生,躲在树屋上写着日记,学折千纸鹤。 她第一次,见到叶拓,在那个晚霞红遍西方天空的时候。她坐在树屋上,脱着鞋子哼着歌,一抬眼便看见了骑着自行车送报纸的少年叶拓。他看到她,朝她灿烂一笑。 “苏小姐,你怎么了?”丽萨见她脸色白的吓人,顿时慌了神。 苏米拽住她的衣袖,低低地说道:“百合,你帮我摘一支百合来。” 丽萨扶着她坐好,然后连忙去花房摘百合。身体突如其来的疼痛很快就麻木了起来,苏米额头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记忆,那些原以为被封存的记忆就这样没有征兆地蜂拥而来,如同冰层裂开一样冒出狰狞的头角来。她都记得,全部都记得,无论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她都记得那么清楚。 “苏小姐,你要的百合,你没有事情吧?要不要我去叫医生。”丽萨见她脸色实在不好,连忙不安地问道。 苏米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她拿到丽萨手中百合,转身回去。 每走一步,那些过往的记忆便清晰一分。 “你为什么喜欢坐在树屋上?” “这样子我就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了。比如说树顶上的星星,比如说你。” “原来我只是你的风景。”某人很委屈。 ...... “苏米,你又脱鞋子。” “我没脱,是它自己掉下去的。”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十分确定是鞋子自己掉下去的。 ....... “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想开一家店,专门出售各类的梦想。”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叶拓黑了一张脸。 “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店啊。”她很胸无大志地说道,有些鄙视他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 骗人,全都是骗人的,苏米呼吸急促,握紧手中被她蹂躏的百合。她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可那就是她的年少啊,那是她真实存在过的最快乐的年少时光。 “苏小姐,大少爷请的老师来了,在偏厅等苏小姐。”李管家从偏厅内出来,见了苏米微微吃惊,然后说道。 苏米的脑袋有些疼痛,但是还是听清楚了他说什么,压制住满心的烦躁与心烦意乱,点了点头。思绪回到现实,她终于想起了她如今身在司家。 苏米将手上的花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进了偏厅,即使她每天摘再多的百合,也洗不尽她身上的污黑。 偏厅内,并不止有司漠请来的老师,还有司母和叶拓。 苏米一进偏厅,整个人便有些僵硬。记忆里的人突然间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而她全然没有防备。 他穿着一件很是休闲的风衣,身材修长高大,和司母说着话。那一刻,苏米不知是进还是退,呆站在门口。 司母喜笑颜开,打量着叶拓赞赏地说道:“我说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点,自己都那么忙,还特意跑这么一趟。” 叶拓背对着她,淡淡温润地说道:“伯母说笑了,还是小晴提醒我说伯母喜欢拜佛,这尊玉观音是我上次陪母亲去乐山拜佛,专门请大师开的光。之前伯母一直在外度假,还没有正式拜访过,深感不安。” 司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好叶拓送来的礼,笑道:“既然来了,那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我打电话让小晴过来。”司母原本便是这么客气一说,叶拓送来的礼虽然投她所好,但是他是一人来的,没有和司晴一起,这有些于理不合,见叶拓没有拒绝留下来吃饭更是有些纳闷。她只算是司晴的婶母,和司晴关系不是很亲,可想来想去,司母硬是没有想明白为何叶拓会专门跑来拜访。 司母想了想,便打电话通知司晴过来,又让人去叫司炎下来。司炎这几天借着养伤的由头,整日懒散在家。 司母转身看见苏米,这才想起来,司漠给她请了钢琴老师,原本想打发她去别的地方学,眼不见为净,但是转念一想,朝着苏米说道:“那个你进来,司漠给你请了老师。” 司母一时想不起苏米的名字,便只能这样称呼。 叶拓闻言,转过身来,看向苏米。 四目交接,两人都微微愣住,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更多的东西来。这几年,他欺骗着她,这几年,她仇恨着他。可谓多年不曾有片刻忘却,如果这也不算感情的话,那什么算是感情? 叶拓有些贪婪地看着苏米,她穿了一件绯红的外套,衬得她脸色如雪剔透,双眼越发的清澈。他始终记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是最美的,有种飞扬的肆意的美,如同阳光。 距离和时间能让人堪破很多的迷障。六年分离的时间和回国的再见,让叶拓陷入了重重的矛盾中。他渴望眼前拥有的一切,他不想回到那样一无所有的境界里,但是他也同样渴望着苏米。 正文 chapter 033 我曾爱过,徒剩折磨(二) 苏米垂下眼帘,走进偏厅。前来教她的是一个中年女钢琴教师。有些拘束地等在一旁,见苏米前来,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好,苏小姐。” 苏米很是客气地朝着她笑笑,问好。 那厢,叶拓和司母已经坐下来,继续喝茶聊天。 女钢琴教师将苏米引到一边的钢琴边,和苏米简单地聊着。 “听说苏小姐以前学过钢琴,有钢琴的基础,学起来应该很快的。” 可能是第一次来司家这样的地方,第一次教苏米这么大的学生,这位钢琴老师以为苏米全然不会,便随意地按了几个琴键,告诉她最最基本的东西。 苏米只是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言论。等到这位女老师说到口干舌燥,弹了简单的曲子卖弄了一番,苏米依旧不置一词。这位女老师不禁有些着急。 司母原来在一旁和叶拓在一旁聊天,见状摇了摇头,微微轻蔑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有些东西不是靠后天补回来的。” 叶拓闻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司母只怕是不知道苏米的身份,这样浅显糊弄小孩子的曲子苏米刚接触钢琴时就会。他记得她弹得最难的一首曲子应该是勃拉姆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那个时候他对这些完全不懂,会记住这个曲子,是因为她高中毕业那年在校庆上演奏过,当时学校的音乐老师是一个对音乐有着狂热的老头子,一度对苏米惊为天才,要苏米去音乐学院。 可苏家那样的家族,哪里会看重这些,苏米对钢琴也并不热衷,转而去学了金融。只是大一那年,苏家败落,苏米连大学都没有读完便离开,辗转几年,便是如今这样的光景。 叶拓看向始终坐在钢琴前,没有弹奏的苏米。司家难道不了解她的过去?苏米为什么不弹奏? 正在钢琴女教师喋喋不休地说道时,司炎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楼上脸色不爽地走下来,径自走到钢琴前,砰砰地敲了起来。强烈的敲打、碰撞声刺得人耳朵发疼。 司炎按着苏米的手,敲完一系列的键盘后,朝着呆愣的钢琴教师笑道:“这么弹对吗?” 司炎的笑容透出了一丝凶狠的味道。他大清早的正在床上睡得香甜,偏偏楼下吵死人。司家二少的起床气不小。 “二少爷醒了,去,准备早饭。”司母见司炎下楼,连忙笑着让佣人去准备早餐。 那女钢琴教师大约是被司炎帅气逼人的一张脸和起床气吓到了,没吱声。 司炎转而看向苏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你墨迹什么,爱学不学,这点玩意值得你磨蹭到现在?” 苏米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蜷缩,她想触摸着手下冰凉的琴键,刚一碰上便针刺般地缩回了手。一次学不会,司漠肯定会让她继续学,今儿是钢琴,明儿也许就是其他的别的什么,只要他喜欢。 她看着近在眼前,表情不耐烦的司炎,深吸一口气,低低地说道:“我学过钢琴,在小时候。” 她熟练地将十指放在钢琴键上,努力地伸展开十指,左手按下第一个键,用一只手轻巧地弹了一首简单的童谣,然后停下。 她的右手努力想伸直,想用上力度,最后只能颓然无力地瘫在黑白键盘上。 苏米的表情很平静,如同叙说着一件稀奇平常的事情:“五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然后右手废了,再也弹不了钢琴。” 正文 chapter 034 我曾爱过,徒剩折磨(三) 她修长白皙的右手始终是微微弯曲的,使不上半点的力度,仔细看,还能看出它们呈不自然的弯曲,有种变态的苍白感。她就带着这样一只残废的右手在司家泰然处之地生活着,以这样一种淡漠的语气说出来。 司炎猛然震惊,抓住她的右手,然后发现握在手心里的小手果真是柔软没有一丝的力度。 “叶拓,你怎么了?”司母见叶拓端起来的茶杯中茶水洒了一身,不禁急道,“丽萨,给叶先生拿干净的毛巾来。” 叶拓站起身来,看着一身的茶水渍,只觉得心被烫的生疼生疼。他站在那里,看着司母忙前忙后,看着与他数米之隔的苏米,这么短的距离,他却是如何也无法跨越过去的。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叶拓攥紧自己的右手,第一次有了一种惧怕的感觉。他突然之间不敢靠近这样的苏米,他惧怕靠近她后,那些血肉模糊的过往会灼烧得他面目全非。 叶拓僵着身子坐下来,见司母狐疑的目光,有些僵硬一笑,问道:“那位小姐?” 司母见他问起苏米,顿时有了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感觉,顿时笑着转移话题道:“不是很重要的人,对了,我去看看小晴怎么还不来,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你的身材和司炎的差不多。” “不用了,谢谢伯母。”叶拓委婉地拒绝着。 这厢,苏米抽回自己的手,淡淡说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便没有说,没有想到司漠会让我学钢琴。” 苏米看向那钢琴女教师,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只怕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那女教师有些同情地看着她的右手,连忙说道:“没有关系。” 那样同情的目光让苏米的双眼微微黯淡,司炎冷哼了一声,说道:“回头我安排医生给你做一次会诊,看看问题所在。” 苏米站起身来,朝着他低低地道谢:“不用了,谢谢你。” 她目光有些淡漠地看着面前漂亮的黑白琴键,当初车祸发生时,右手受伤最重,她沉浸在痛苦和迷茫中,从没有想过要去医治,后来的后来,在反复的伤痛、好转、复发中,右手再也使不上力度,她的心反而有些解脱和安慰。 她的身体已经坏死了一部分,她把这当做是上天对她年少无知时犯下错误的一种惩罚。 司炎看着她一脸逆来顺受的模样,不知为何就动了一丝的怒火,有些怒道:“我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司炎还真的没有见过像苏米这样的女人,除非被逼急了才会咬人,一般而言,这个女人的忍耐力相当的强,活生生一副受虐的小媳妇模样,别提有多憋屈了,让他想下手蹂躏来着,却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一点的反应。 想他认识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娇蛮任性、昂头挺胸,更甚者还有趾高气扬的类如司晴这样的,这个女人怎么说也是出身不错的,现在竟然混得连乡下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村姑都不如。 苏米愣愣地看了司炎一眼,然后垂眼没有说话,起身离开。 苏米一走,钢琴女教师连忙也出了偏厅,离开司家,给司漠的特助打电话。 司炎见人都走了,只剩下脸色不太好的叶拓一人坐在偏厅内,突然生出了一丝的恶趣味。 司炎大大咧咧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着西装革履一副新贵公子模样的叶拓,翘起了二郎腿,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懒洋洋地说道:“我听说你以前是送报纸的。” 叶拓点了点头,丝毫不忌讳那一段不光彩的过去,说道:“没错,那个时候生活拮据,便打了一些零工。” “很励志的感觉。”司炎笑着摸了摸下巴,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你自己是私生子的呢。我听说你母亲是在叶家帮佣时,叶伯父喝醉了不小心强暴了你母亲。” 叶拓的身子猛然僵硬起来,捏紧了拳头,目光凌厉。 司炎面不改色依旧懒洋洋地笑道:“不过你母亲离开叶家时大概也不知道会怀了你吧,我倒是很佩服你,叶家子嗣众多,你一个私生子能重回叶家,站在现在的高度真心厉害,就算是我只怕也做不到呢。” 叶拓的脸色异常难看,隐忍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透出了一丝暗沉的诡异的猩红色。名利场中沉浮多年,从小就见惯人情冷暖的叶拓再也不是几年前的毛头小子,就算被司炎说出连苏米也不知道的那一段耻辱的过去,也能生生地按捺住暴走的冲动,没有一拳狠狠地蒙在司炎的脸上。 他不会为了逞口舌之争而与司家人结下恩怨,他的目光看的要比他们任何人都要远。 司炎见他不为所动,声音猛然一转,越发恶毒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女人,是苏米那个蠢女人帮助你回到了叶家,是司晴那个蠢女人帮你在叶家站到了现在的这个地位,你叶拓充其量不过靠的是女人而已。” “司先生。”叶拓的脑中猛然爆炸开来,厉声喝道,“我和苏米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 他因为气愤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米米,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和米米之间的事情。他们污蔑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污蔑他和米米之间的感情,那是他这一生中仅存的最后的一丝温暖,就算是他毁掉了这一切,也绝对不容许旁人来说一句。 司炎见状,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子,他的身子高大,居高临下地逼近叶拓,冷冷的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本事就从司漠的手中把她抢回去啊,我看你这一辈子也不敢,不是吗?” 叶拓抬眼,看着他眼中翻涌出的情绪,全身的情绪被点着,一触即发。 正文 chapter 035 我曾爱过,徒剩折磨(四) 叶拓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司炎,按捺住满身的愤怒,站起身来,僵硬地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司炎见他这个模样,吹了一声口哨,眼底的笑意尽数收起,透出一丝的暗光来。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苏米居然还有这个能耐,他要是无意中挑起了叶家与司家大少之间的恩怨,那可就真是他的不是了。 司炎老谋深算地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啜饮了一口,邪邪一笑,他到底是要帮司漠呢,还是要帮叶拓一把,好将这浑水搅得更浑些。 钢琴教师走后,苏米回到卧室,站在窗前,看着叶拓匆匆离开。手机屏幕亮起来,苏米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信息。 “米米,我会带你离开。” 六年前,他也说过相同的话,那个时候他们热恋,父亲坚决地反对,她如同入了魔障一般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叶拓说,会带她离开。后来的后来,她是真的离开了苏家,一个人离开的。 苏米漠然地将手机丢到一旁。如今他以为司家就是魔窟,可是他不会知道,相对于司家,他更令她感到可怖。 下午,苏米闲来无事,正在书房的阳台上整理着自己以前剪贴下来的图文片段。 太阳未下山,阳光懒洋洋地照在阳台上,她看着自己一路走过的痕迹,一边看一边发呆,然后听到李管家说,苏南前来拜访。 苏米看见苏南时微微吃惊,只见他帅气的脸上肿了半边高,嘴角也是破了皮,很是狼狈不堪。 苏南见了她,难得没有态度冷淡,只龇牙咧嘴,摸着伤口说道:“他伤的比我还重。我想揍那小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和谁打架了?”苏米心中微急,话一说出口大约想到了是叶拓。司家,苏南是不会动手的,也唯有叶拓,能让苏南这般下狠手。 苏南抬眼看着苏米,见她一脸忧心,不知为何有了一丝的恍惚感。下午叶拓发疯了一般找到他,见面就狠狠地抡了他一拳,不知情的还要以为是他和他的女人搞上了,这样苦大仇深的模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当时就反击一拳蒙在了他肚子上,打得他腰都直不起来。那混蛋站起身来,捏着他的衣领骂道:“她是你亲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奶奶的,他当时的火顿时就冒了起来,两人扭成一团打在了一起。他的亲妹妹就是爱上了这个混球毁掉了苏家的一切。 好在叶拓那小子伤的比他重,他可是真下了重手。苏南看了看苏米的手,欲言又止,终是没有提,只说道:“你整日呆在司家不是办法,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你自己跟司漠提。” 这份工作就是这场架后直接的产物。苏南将手中的资料给苏米,目光有些闪烁。资料上的工作地点是叶家名下的企业风华国际。叶拓扬言要保护苏米脱离他和司家两兄弟的魔爪。 苏南闻言恨不能仰天长笑。果真是因果报应,他苏家落得今日田地,而姓叶的混小子也即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叶拓居然对苏米是真心的。这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事情吗?苏南几乎没有想,就起意让苏米去叶氏上班。 苏米没有接过来,只淡淡地说道:“司漠不会喜欢我出去工作的。” 苏南手中的动作一顿,继续说道:“风华国际是叶家名下最大的地产企业,包括凯斯顿酒店。” 苏米身子猛然一征,伸手接住了苏南递过来的资料,紧紧攥住。凯斯顿酒店?那是苏家的产业,是父亲花了大半心血的酒店。她看向苏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明天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父亲。”苏南低低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苏米的双眼猛然迸发出一丝的亮光。她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资料,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他终于要带她取见父亲了。苏米无声地扯出一个笑容,只觉得双眼刺痛得厉害。 晚上司漠回来,苏米没有提工作的事情。苏南要带她去见父亲的事实让她紧张得坐立不安,一个晚上都恍恍惚惚。 司漠有些皱眉,没有言语,而司母却因为苏南的造访终于知道了苏米的身份,一时之间对苏米越发地冷淡与厌恶。不过苏米全然不在乎。 晚饭后,洗过澡,司漠系着浴衣,坐在桌前看着文件,见苏米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起今日李管家的汇报,有些若有所思,无意问道:“你五年前发生了车祸?怎么发生的?” 苏米洗了澡,坐在他身边擦着头发。司漠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喜欢逗弄她,让她时刻呆在他的身边。见他问起车祸的时候,苏米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恩,那时过马路没注意闯了红灯就被车撞了。” 言简意赅。司漠从文件里抬起头,看了看她的右手,她一直表现得很好,处事不惊,淡漠镇定,以至于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右手竟然是没有一丝力度的,还是说苏米此人天生便有些粉饰太平的能力? 司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想跟我说的事情吗?” 苏米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毛巾,抱住他的手臂,低低地微笑道:“苏南说,明天要带我去见父亲。” 这种喜悦被她压抑了一个下午加晚上,此时苏米不知为何就说了出来。她想她需要跟别人分享一下她内心的喜悦。 司漠闻言,笔尖的动作一停,见她如同少女一般第一次露出这样期待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头。相见不如不见。苏米大概还不知道她父亲苏远东的事情。 司漠看着她沐浴后白皙透明的面容,用手掐了掐,低低地说道:“你先去睡觉,我晚上还要看文件。” 有些不忍看她,司漠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苏家六年前的一夕败落,叶拓借助苏米潜入苏家不过是一根导火线,其内里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局。这一局中,苏家败势已定,他也插了一手坐收渔翁之利,事后苏远东涉嫌多重商业犯罪,被判八年有期徒刑。 只是如今苏远东的境地比八年有期徒刑还要凄惨得多。司漠看着苏米纤细的背影,第一次对这样一个敏感隐忍飘忽的女人生出了一丝的怜惜之情。 正文 chapter 036 我曾爱过,徒剩折磨(五) 苏米一晚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睡不着,扰的司漠很是不悦,搂着她不准她动弹。 清早上醒来,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大衣,换上小皮鞋,拎着手提包,站在镜子前,她想父亲会喜欢看见她淑女的模样。只是这头发才齐到肩膀,她以前都是长发,苏米翻出帽子,戴上,然后下楼去等苏南。 苏南没有告诉她几点来接她。 因是周末,司漠不上班,司炎也是懒在家里的,但是今儿很奇特的是,司漠司炎都早起,而且坐在庭院里喝咖啡。 很多时候,这堂兄弟二人的癖好是差不多的。 苏米有些心不在焉地吃了点早饭,然后站在司家庭院前的小亭子里等着苏南。司家的庭院很大,而且前后是相通的,整个住宅是被庭院围起来的,只是最精品的要属主宅后面的小庭院。 太阳懒懒地升起来,照在刚刚建好的树屋上,苏米能听见远处树屋上传来的风铃声。听见风铃声她大约便知道司炎是仿照苏家的树屋建了眼前的这个,她不知道司炎的想法,只是这个树屋无法勾起她任何的快乐感,她的一切都在苏家的树屋,不是眼前这个。 对于这两兄弟的想法,苏米是下意识地不去关注和猜测,一如她永远会选择站在小亭子内默默等着不知何时到来的苏南,也不会去看他们兄弟二人悠闲地喝着咖啡,吃着早餐。 她想,他们之间有着无法横越的鸿沟。 “我不得不说,你的口味很奇特。”司炎看了一眼穿的很是淑女,站的笔直的苏米,朝着司漠说道。 有时候他也是不吝啬和司漠和平相处的。 司漠喝着黑咖啡,翻看着早报,没有看苏米,只是淡淡地说道:“怎么,你也感兴趣了?” “你的东西我一向都是感兴趣的,不过这个女人我是因为她自己而感兴趣。”司炎耸了耸肩,有些疑惑不解,“我说,你到底了解不了解这个女人,” “我只需要在床上了解她。”司漠淡淡的一句话让司炎险些喷出了口中的咖啡。 司家大少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样犀利的话语,他以为司漠就是个工作机器,没有半点情商可言。 司漠抬眼看了苏米一眼,继续垂下眼看报纸。她站的很端庄,非常沉默、非常的优雅,她父亲应该是喜欢她现在的模样的。 “苏米和以前的那些女人不同,玩不起你的那些游戏,你还是另外找试验的对象吧,免得下次就不是脑震荡而是半身不遂了。”司漠淡淡地说道,不知为何,嘴角微微上扬。 “试过才知道是不是不同,怎么你不愿意了?”司炎莫名地就有了兴趣,暧昧地说道,“还是说你对她有了别的心思?” “我目前还不想换女人。” “那就很可惜了。”司炎伸了伸胳膊,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既然你和叶家那小子都对她感兴趣,我也就不搀和了。新欢旧爱,这旧爱可是天天在惦记着你嘴里的这块肥肉呢。只不过这是肉还是砒霜就不知晓了。” 司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脸上的伤痕,他的伤终于好了,这一下又可以有心情来折腾了。不过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折腾才最有意思,闲散了这么些日子,实属难得。 司漠见他提起叶拓,脸色有些不悦,皱了皱眉,苏家兄妹两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他的禁忌,他很不喜欢别人挑战他的权威,也不悦别人惦记着他的东西。 想来他应该给苏南提个醒了,免得他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早上九点,苏南就到了司家。来的这么早有些超乎苏米的意料。 司家两兄弟各忙各的去了,苏南看见苏米的打扮,脸色微微一变,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带她离开司家。 苏米有些坐立不安,一路上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低低地说道:“这几年,爸过的好吗?我回来时打电话问过,他们说爸保外就医了。” 苏南握紧方向盘,有些落寞地说道:“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行驶向城郊的一家私人医院。一路上,苏南脸色不好,苏米也就坐在后座有些惴惴不安,不敢跟他说话。 早上的道路不堵车,车子很快就到了私人医院。 苏米下车,苏南呆在车内,许久才下来,抽了一根烟,朝着她摆了摆手,说:“你先进去吧,跟护士说你来探望的。” 苏米点了点头,紧紧地抓着手上唯一的小拎包,然后走进医院。 苏南抽着烟,靠在车上,看着紧张不安的苏米,不知为何有些麻木冷血。苏米的改变他是亲眼所见的,曾经自信开朗的少女变成现在唯唯诺诺,对他言听计从的苏米,苏南并没有感到开心。 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宠溺苏米的,苏米长得可爱,性子也好,是苏家的掌上明珠。苏南将手中的烟头烦躁地丢到一旁的垃圾桶内,看着清净的私人医院,有些自嘲地伸手朝着医院大门一敬,笑道:“爸,你的掌上明珠也被毁掉了,这样你也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吗?” 周末,医院内人很少,只有几个护士医生在做着惯例的检查。苏南进了三楼的病房,站在病房外,看着跪在病床前的苏米,她的脸垂的很低,埋在雪白的被子里,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苏南推开门,走进去,淡漠地说道:“你该想到,苏家被人盯得紧,要不是真的大病,爸是不可能能保外就医的。三年了,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睁开眼看我一次。” 苏米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咬紧嘴唇,泪如雨下,她僵着身子,看着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的父亲,只觉得心尖悲怆。 “我是杀人凶手吗?”她低着头,一字一停顿艰难地开口,泪水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苏南嘴唇动了动,许久,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他心中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她,喜欢过她,但此时也是生出了一丝的不忍。 “这是游戏的规则,苏米,没有你,苏家也会落得如此田地。”他终于肯承认,这些年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挫败感而将一切的过错都强加在苏米的身上。 正文 chapter 037 两虎相争,我为棋子(一) 城郊的私人医院内,苏南沉默地看着苏米给父亲擦拭着手脚,这些活儿以前都是他来做的,他工作忙碌,每周只能来看一次,帮苏远东擦拭身体,跟他说说话,给他揉捏着手脚,以免肌肉松弛下来。 医生说,这种深度昏迷,病人其实是有知觉的,长期跟他交流有利于病人的苏醒。 苏米只是早先有些崩溃,滴下泪来,后来倒是勇敢了一些,接受了现状。他们苏家人的承受能力一贯是很强的。 苏南在一边沉默地站着,见苏米比他还要沉默,分别这么多年竟没有什么想跟父亲说的,不知为何心中略微的复杂。这样的苏米让他有些不适应。 “你出来吧,别打扰爸休息。”苏南淡淡地说道,率先出了病房,走到医院的一个小院落里。 院落里摆着一些石凳石桌,方便家属和病人休息。 苏米走出来,见苏南背对着她坐着,看着远处的天空,背影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带你来见父亲,只是觉得时机成熟了。”苏南示意她坐下来,目光有些深沉,说话间透出一丝的厉光,“父亲是被人害到如此地步的。” 苏米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攥紧石桌的边缘,看着苏南,有些恐惧即将听到的事实。 “三年前,我接到监狱的电话,说父亲从高处摔下来,昏迷不醒,疑是无法忍受监狱的非人生活,企图自杀。”苏南的表情严肃起来,冷笑道,“我知道是他们下的手,他们害怕父亲出狱,买通了里面的犯人来制造这样的意外。” “苏家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家?”苏米哽咽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苏南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看向苏米苍白的小脸,纵然她脸色难看依旧难掩姿容,低低地说道,“父亲在狱中一直让我去寻找你的下落,是我忤逆了他,这几年来都放任你不管。他疼爱你至深,纵然你做下那样的错事,也还是心疼你的,不可能舍得丢下你自杀。” 苏米猛然抬头,将眼底的雾气逼回去,父亲不应该原谅她的。是她年少无知错信了叶拓,引狼入室,让叶家有机可趁。 “我怀疑当年你们私奔开车撞上司漠未婚妻,以及苏家保险箱被盗都是叶拓一手安排的。”苏南轻描淡写地说道。苏家保险箱被盗,里面重要文件丢失,叶家就是如此才掌握了苏家的根本资料,设下毒计,而苏米与叶拓私奔一事也有可能是事先安排,若不是他们车祸惹上了司家,司家怎么可能轻易与叶家结盟。 苏米有些震惊,看着苏南,直觉地摇头道:“不可能,当初开车的人是我,他们怎么安排?” 苏米努力想想起那天的情形,但是脑中一片针刺般的疼痛,每想起一分,便头疼一分。 “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我们要查清楚的是谁指使人在狱中对父亲下手的。”苏南双手插进休闲装的口袋,垂眼说道,“工作的事情你跟司漠提过了吗?” “你怀疑是叶家。”苏米很快便得知了他的想法,叶拓如今对她有愧疚之心,苏南是想她利用叶拓来查明情况,或者说是来反击。 “明天去上班吧。”苏南以一种极为冷淡的语气说道,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苏米就知晓,苏南始终不愿意原谅她。她咬了咬唇,目光微微一暗,她感觉面前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四周都没有道路,苏南说,去吧,她便只能睁着眼睛往前走去。 她背负着重重的不可被原谅的债。 和父亲告别,回到司家后,苏米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房的窗台上。她将厚重的窗帘拉起来,不让人看见她的身影,孤独地坐在窗帘后,看着窗台下的庭院,壁灯,铁质桌椅,鲜花与爬满花藤的长廊。 她需要思考。 苏米坐在窗台上,一呆便是一个小时,知道腿脚都有些麻木,这才打算下来。 这时,套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直接走进书房。苏米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二少,老爷子安排三少回来接手宝坤集团,之前没见三少有什么举动,连公司都很少去,今儿下午突然传来消息说三少在澳洲买了一块地,勘测出了油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急。 “消息得到证实了吗?”司漠淡淡沉稳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三少应该是想在特殊时期召开新闻发布会,扩大影响力。此事一出,油田的事情必会给宝坤集团带来巨大的利益,其股票上涨,三少会趁机拉拢一些董事,寻求支持。二少,我们该怎么办?” 司漠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苏米能听见他转动着桌子上打火机的声音。司漠很少抽烟,唯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一根。苏米在司家这么些日子,只见他抽过一次。 “先压下来,只要宝坤一日没有宣布,咱们就还有机会。”司漠淡淡地说道,“油田勘测、开发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你去收集澳洲当地相关的资料,控制他们的资金,事已至此,他想甩掉我们独自出风头是不太可能了。” 那人连忙说道:“二少放心,我立刻去办。” 淡淡的烟味从里面传来,苏米闻到烟味,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喷嚏。她还是很讨厌这个味道的。 “谁?”先前的那个男人一惊。 司漠淡淡说道:“你先去吧。” 苏米见行踪暴露,低低一叹,拉开了窗帘。司漠站在窗前,掐断了烟,将她抱下来,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你很喜欢坐在窗台上?” 苏米见他不提之前的事情,也顺应地说道:“窗台上很安静。”而且厚重的窗帘阻隔了视线,很安全。 司漠皱了皱眉头,看着苏米,她这是缺乏安全感吗? “你今天见到了你父亲?”司漠问道。 苏米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她走上前去,鲜少主动地伸手抱住司漠的腰,低低地说道:“恩,我想去父亲的酒店工作,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你父亲的酒店不是被叶家收购了?”司漠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米,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看来今儿是哭过了。见到了那样的苏远东,苏米想去苏家以前的产业工作,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就如同司家收购了苏家的企业后,苏南也是一声不响地给司家打工。他们兄妹两倒是有很多的共通之处。 司漠没有疑心其他,见苏米咬着唇,有些期盼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工作也好,免得你闲得慌。” 话一说出口,司漠便有些后悔,他的宠物不是该在司家等着他吗?还需要出去工作,见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只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司漠眯眼寻思着,眼下就让她工作几天,然后再找个由头让她回来。 苏米见他答应,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朵清浅的笑花,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内,不让他看见她眼底凉薄的神色。 苏南的意图她早就猜到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苏南这是玉石俱焚的做法,宁可自毁十分,也要伤敌七分。 而她便是那一颗棋子。 正文 chapter 038 两虎相争,我为棋子(二) 大学未读完就辍学,四处流浪,人生支离破碎,苏米站在凯斯顿酒店前,心有些惴惴不安。原先酒店不叫这个名字的,叫做华宇山庄,叶家接手后,将一切旧的痕迹都抹掉,重新装修换名字,重新开张。 苏米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大厅,只见众人着装精致,穿梭在大厅内,为客人解答着各类的问题。 苏米说明了来意,接待她的一位工作人员拨通了内部电话,然后让她直接上十楼的人事部。 人事部经理是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男子,微胖,很是严肃的模样。他看了看苏米带来的简历,上下打量了苏米,然后迟疑道:“高中学历?没有工作经验?” 苏米点了点头,说道:“因为一些缘故大学辍学了。” “那你来应聘我们酒店的什么职务?”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态度有些倨傲了起来。 “经理助理。”苏米抬眼说道。 “对不起,苏小姐,我们经理助理最低学历要求是本科,而且是有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眼镜男直接拒绝。 苏米站在办公室的桌前,没有说话,她透过玻璃镜看着外面忙碌的员工,统一的服饰,积极向上的精神还有笑容,这些是她以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苏小姐,你有再听吗?”眼镜男有些不耐烦了。 “我听见了,不过我想呆在这家酒店,有其他适合我的职务吗?”苏米看着他,轻柔的说道。 从始至终,她都是安静的恬然地站在那里,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苏米原本就长得极好看,又是这般娴静的性子,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而过,这让眼镜男多了点耐心。 这样一个美女放在酒店里也是赏心悦目的。 眼镜男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然后对着苏米说道:“我们酒店目前在负责几个大的活动,人手有些不够,苏小姐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酒店先从服务员做起。包食宿,试用期为三个月,每个月工资是2000,转正后工资3000,三班导,每天上班八小时,一个月休息四天。你看如何?” 苏米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只上白班吗?晚上我要回家的。” 眼镜男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向你们部门的负责人提出申请,基本上酒店会考虑员工的一些特殊情况。” 眼镜男又霹雳巴拉地说了好多,苏米静静地听着,然后无条件地答应。签合同,上班,一切快的就像是做梦,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拨打手机里的一个号码。 苏南说,叶拓在这家酒店当副总,她最好能应聘什么经理助理的职务,慢慢地往上升,他自然希望她打电话给叶拓,让他来安排,只是她不会按照苏南的安排来。 她想进这家酒店,因为这是父亲曾经为之付出心血的地方,无论做什么职务,她都会开心。至于叶拓,她不急,如今她在司家的根基未稳,她自然会一步一步慢慢来,苏南太操之过急了。 见了父亲后,知道父亲其实是原谅她的,她突然觉得生活有了新的方向。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让她的心有了一丝的温度,这个世界就算所有人都抛弃她,父亲总还是疼爱她的。她会好好活下去,照顾父亲等着他醒来的那一天。苏米嘴角露出一丝的笑容,很快就淡去。 眼镜男吩咐人带她去客房部报道。这算是酒店内最辛苦的一个部门,薪水也是极低的。 苏米丝毫不在意,跟着人事部的一个同事就前往客房部。许是这个时候太过忙碌,客房部的负责人只是看了看苏米,就吩咐她去换制服,参加工作,让一个老员工负责带她,连培训的环节都省掉了。 负责带她的叫做cici,长得很漂亮,二十多的模样,cici看着苏米身上纪梵希最新款的新装,有些诧异,一边带着苏米去换制服,一边好奇地笑道:“你身上这件秋装在哪里淘的?纪梵希新出来的秋装这么快就有了翻版?” 苏米闻言微微愣住,见cici以为这是地摊上淘来的翻版衣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都是之前乔安带她去挑选的,账单直接送去的司家,她出门时没有注意随便穿了一件,哪里想到眼前这个客房部的cici就认出来了。 好在正常人没有人会穿着昂贵的衣服去应聘客房部的打扫人员。 cici见苏米没有回答,以为她不好意思,连忙笑了笑,说道:“安啦,我也是喜欢去夜市淘衣服的,不过你下次还是别穿这些衣服了,客房部的还好,前厅部的那些死丫头嘴巴厉害着呢。我之前就穿了一件,被她们给看出来,整整嘲笑了我一个星期。”提起这件事,cici便很有感触,见苏米就像看到了当初懵懂无知的自己,不自觉地亲近了几分,絮絮叨叨地说着。cici是个狂热的奢侈品爱好者。虽然没有钱买奢侈品,但是凯斯顿接触的都是有钱人,她们也能从这些客人身上接触到很多的大牌奢侈品。 苏米一边点头,一边应着,她虽然社会经验不多,但是在外流浪多年,纵然过的是离群索居的日子,看到的人也是多如牛毛的,一眼便看出眼前的cici是个性情豪爽的北方妞。 就这样cici完全将苏米当做了菜鸟,从客房部的基本信息到国际一线的大牌,一个说的眉飞色舞,一个专心致志地听着,很快就融成了一片。苏米也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结识到了第一个朋友。 因为是新人,基本上做的是最累的活儿。苏米上班第一天的工作便是打扫客房的卫生,而且是普通客房。一般的VIP客人居住在独立小别墅里,这类别墅的打扫也是轮不到她们的。 客房部卫生的标准是眼看到处无污渍,手摸到处无灰尘,耳听到无异声,鼻闻不到异味。cici细心地教她,从房门、地毯、床头柜到卫生间,每一处都有极严格的标准,苏米跟着cici完整地打扫完一间客房后,顿时觉得肩膀酸痛的不行。 而她们每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内至少要打扫十间这样的客房,外加机动的一些工作。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两点,轮到她们去吃饭,cici才拉着苏米去员工餐厅吃饭。吃饭是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的。她们用餐的时间和客人用餐的时间是错开来的。 员工餐厅的人很多,黑压压的都是穿着各类制服的不同部门的员工,大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大家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cici见苏米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母性顿时泛滥,给她介绍几个重点的需要注意的人物。 cici说的快,苏米也记不住,她来这里只想安静地工作,然后出现在叶拓能够出现的地方,慢慢地融入他的圈子。 突然间员工餐厅里一片骚动,几个穿着制服的妹子端着饭菜挤到苏米和cici所在的这一桌,很是激动地朝着餐厅门口去看。 “快看,是副总来了,他真的每天都来员工餐厅吃饭。” “少花痴,副总可是有女朋友的,而且还是白富美。” “可惜了这样的极品的男人。”众女又是嫉妒又是花痴。 cici在苏米耳边吃吃地笑着:“给你介绍一下酒店最帅的钻石王老五,叶拓,据说他可是酒店最有力的继承人之一。长得那叫一个温文儒雅,秒杀酒店一干雌性动物。” 苏米握紧手中的勺子,看着从门口处走进来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他西装革履的模样更是添了几分的精锐之气,叶拓进了餐厅,坐在一旁和几位熟人吃着饭。 苏米垂下眼,对着cici说道:“他长得真好看。” “傻妞,不好看能秒杀那些花痴女和白富美。”cici笑着说道。 苏米淡淡一笑,几乎不可察觉。他们呼吸在同一家酒店,生活的圈子在慢慢地靠近。她看着不远处的叶拓,感觉心脏微微地收缩,当年你为了靠近我做了那么多让我感动和新奇的事情,如今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和我一样感觉到遍体鳞伤、痛不欲生? 正文 chapter 039 两虎相争,我为棋子(三) 一天工作下来,苏米认识了客房部同组的一些同事,大多是年轻漂亮的妞,cici可以说是这一组的领班,在酒店已经工作了三年。女人们在一起永恒不变的话题是男人和八卦。 苏米第一天来上班,低调沉默,倒是没有引起这些员工的注意。 她跟经理申请调班,只在白天工作,经理考虑之后同意了,但是薪水扣除五分之一,用来津贴替她夜班的同事,如此一来,她的薪水便少的可怜了。 苏米叹了叹气,点头同意了。她基本上没有开销的,也花不了什么钱,工资可以尽数存下来。 以前生活富裕时,她不看重钱,流浪时,她沉痛在悲伤中也不看重物质,反倒是如今吃住在司家,她反而看重了金钱,她想多存点钱,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等父亲醒了,可以将父亲接进去一起住。 下班后,同时都纷纷回家,几个约着去酒吧。cici见她一人站在酒店的外面茫然无措的样子,拉住她,挤眉弄眼道:“妞,你是不是没地方去,没男人?姐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高帅富多了去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苏米原本便没想这么早回司家,司家的氛围让她有些压抑,她早些年在外流浪时,路边酒吧成林,卖着廉价的啤酒和饮食,很多嬉皮士和失意的人都窝在灯光昏暗的小酒吧里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而她也很是沉迷了一段时间。 苏米见cici这般说来,便点了点头,说道:“好。” “yes——”cici见拉了一个伴,异常高兴,拖着苏米就去附近的一家酒吧。话说只怕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和苏米这般投缘,只觉的和她相处很是舒服。 苏米跟着她七拐八拐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座城市虽然是她成长的地方,但是很多地方对她而言依旧陌生。 “这是一家文化酒吧,店主是一个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男人,大部分时间不在酒吧里,不过他曾接受过电台采访,使这家文化酒吧一夜成名,很多女愤青和富二代都喜欢来这里沾点文艺气息,你呆会进去时只管看只管喝,不要多说话。”cici交代她道。 苏米点了点头,完全不想动脑筋思考,就跟着cici进去,她每隔一段时间情绪都会陷入一种呆缓迟钝的境地,会厌弃眼前的一切,过着一种另类的生活。是以想都不想就跟着cici出去玩,她想她需要呼吸新的空气,不然会窒息的。 酒吧名用法文写着,苏米不认识法文,只觉得墙壁窗户上爬满的青藤很是文艺,门是五彩厚重的玻璃门,图画有鲜艳的抽象画。把手上挂有铃铛,伴随着进出都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苏米跟着cici进去,只见门后是一个异次元的空间。外面阳光依旧灿烂,室内却是到处点着晕黄的小壁灯,幽长的走廊上被主人精心地装扮着。 凹凸不平的青石堆砌起来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头巨大的牛头,它闭目沉默,宽大的牛角如同国王一般伸向两边,巡视着它的领土。 苏米默默地观察着狭长的走廊,除了牛头,还有尼泊尔刀、破烂的帆船、一串贝壳、五彩斑斓的石头以及很多异域风情的东西。 苏米伸出手,指尖从粗糙未曾装修的墙壁上划过。 “这些据说都是老板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更是绝了,居然还有小型的收藏室,收藏的都是老板自己从各地带来的东西。每逢周二,这里都可以进行无偿的物物交易。”cici见苏米看的认真,连忙说道,“就是你可以带些特殊的东西来,放在这里和别人交换、寄卖,很多人都会来淘东西。” 苏米点头,这真是一个绝佳的点子。社会进化到现在的程度,却依旧风靡起远古时代以物换物的风俗。 “他们这里的调酒师特别的帅,酒超级nice。”cici有些激动,拉着苏米穿过走廊转弯进入了酒吧的内部。 出乎意外的是这个时间,酒吧里的人居然不少,酒吧也不吵闹,放着舒缓的音乐,众人悠闲地喝酒、交谈,文艺范十足。 cici交代了苏米几句,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苏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了一杯烈性的伏特加,面无表情地喝着。 酒吧里的光线很昏暗,照的苏米有些昏昏欲睡,她想起了以前那些黑暗的没有光的日子,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熟悉的一张面孔。 “Manjusaka?”有人唤她的名字,很是迟疑不确定。 苏米抬眼,许久目光才有些焦距,看清面前这个不修边幅扎着小辫子的中年男人,顿觉得有些可笑,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只是苏米没打算和这人相认、打招呼。 “真的是你,你变化好大。”麦克打量着她一身正装,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认错人了。”苏米淡漠地开口,喝完杯中的伏特加,本想再喝一杯,但是厌烦麦克来烦她,顿时又没有了兴致,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地去找cici。 麦克见她表情淡漠,分明和当初所见的人气质并无两样,顿时有些傻眼。几年前他在酒吧里见到的那个Manjusaka和眼前这个简直是两个人。 “怎么了?”从里面的包间里出来的叶拓问道。 “没事,我认错了人。”麦克摇头道,随即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托我调查的事情一直半会没有结果,范围太广了,只有一个名字,居无定所,要查出她的过去有些难。” 叶拓点了点头,沉沉地说道:“我知道有些难,你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我就想托人问问,没准有人见过她,知道她的事情。她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 “只怕是印到你心坎里了吧。”麦克笑道,然后有些感慨,“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的事情能不记起就不要记起吧,好好过日子。为了一个苏米这样折磨自己,不是你的风格。” 叶拓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我没有她的照片,我找机会弄一张照片来,你帮我查查,我想知道她在过去的六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行,晚上留下来喝一杯,我把以前的那些兄弟都喊着?” 叶拓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忙,改日吧。” 苏米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cici,感觉头晕的厉害,也就自个出了酒吧,出来时,暮色降临,她在里面糊里糊涂地呆着,也不知呆了多久。 她坐在冷风里,吹了许久,清醒了些,这才想到要回司家。 苏米叫了一辆车,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司机喊醒她,半月湾到了,她这才爬起来下车回司家。 暗色的夜幕下,司家则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压抑气息。 正文 chapter 040 两虎相争,我为棋子(四) 苏米到了司家后,李管家一直等在偏厅,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苏小姐回来了?” 苏米的情绪很不好,今日在酒店工作,见了很多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看着她们肆意挥洒人生、生活积极向上,快乐美好的模样,顿觉她的人生就如同老树枯藤,沉重的厉害。 苏米朝着李管家点头微笑,没有看出他脸上的不安,径自往内走去。 “回来了?”沉得如同滴墨的声音在偏厅内响起。 苏米的身子猛然一震,而一边的李管家已经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司漠冰冷的声音让苏米晕乎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她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司漠一人坐在偏厅的沙发上,闲散地看着看着手上的报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苏米站在原地,顿了三秒钟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不能有半点脾气的人,顿时逼着自己小步地走过去,懦懦地说道:“我迷路了。” 这个解释有些好笑,但是苏米说来异常的理直气壮。 司漠原本是集聚了一肚子的不悦,见状冷哼了一声,道:“你酒量不错,烈性伏特加。” 她只喝了一杯,苏米闻了闻身上的酒气,丝毫闻不出来,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傻笑道:“我只喝了一杯,我很久没有喝了。” 伏特加的后劲大,借酒壮胆,苏米见司漠沉着脸的模样,大脑有些不能正常运转,丝毫没有危机感。 司漠皱了皱眉头,若是依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个喝醉酒的疯女人只怕他会直接丢出司家去。天知道,他居然会在偏厅内黑着一张脸急躁不安,放不下脸面打电话问她的行踪,越等脸色越是阴沉。这样的状况在他身上几乎是找不到的,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等一个女人。 可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说自己迷路了,还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是遇见了老情人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东西沾染上不好的习惯。这几天对她稍微和颜悦色,她便借杆子往上爬。女人果真是不能宠的生物。 司家大少的思想观念中,对苏米不闻不问就算是宠了。 “十分钟收拾干净,不要让我闻到一丝的酒气。”司漠眉眼一沉,眼底的不悦继续堆积。苏米今天的表现让他很不爽,他不习惯对女人动粗,而且暂时没有打算把这个女人丢出去,便只能耐着性子命令道。 苏米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就坐在沙发的地毯上,小手抓住司漠的衣袖,用小脸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有力气。” 她抬眼呆呆地看着司漠,眼神有些空洞,满满的都是忧伤,一碰触便碎成一地。 司漠有些震惊,这是苏米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充满情绪的一张脸,从第一次初见到六年后的再见,这个女人经历人生巨大的劫难后,始终是空洞的麻木的隐忍的,如同一个刺猬将柔软的肉紧紧地包围在重重的刺中。 “司漠,我不想动。”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自然都如同每一天都喊一般,然后如同孩子一样抓着他的衣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大很清澈,这张脸也就这双眼睛还能透出一丝的灵气。 司漠以往接触的女人,莫不是嗲着嗓子撒娇的,高傲的,温柔的,从没有遇见苏米这样的,用低低的沙沙的嗓音说着平淡的话语,如同她的世界中只有他一般,有种无法言语的魔力。 司漠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她柔软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的头发长得很快,微微卷曲的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如同一只可爱的小鹿。 他抱起她,走向二楼的卧室。 楼梯的拐角处,司炎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那个女人如此柔顺地撒娇,看着自家大哥抱着那个女人走进卧室,目光有些诡谲。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淡淡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三少放心,明天新闻的头版头条,铺天盖地的八卦。”电话里传来小心讨好的声音。 司炎点了点头,挂了电话,嘴角邪邪一笑,就让大哥沉浸在温柔乡里吧。澳洲油田的事情他虽然握有王牌,在司家大权的争夺中占有有力的优势,但是那些老不死的股东都是些老狐狸,对于司漠的承认度比他高,这事对于司漠的影响不大。可要是叶家内讧,老大为了一个女人掺和进叶家的事情中,老爷子定然要大怒。 司炎眯眼,心情愉悦地吹了个口哨,寻思着先约叶拓呢,还是那只藏起了利爪的苏南。他最喜欢和危险的人合作,尤其是一些野兽,这样生活会充满很多的意外和乐趣。 苏米被司漠抱进卧室,直接丢进了浴室,冲洗着身上的酒气。浴室内的温度很快升高,司漠将她按在热水下有些粗暴地洗着身子。 苏米只一味地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很快两人就弄得全身湿透。 司漠是洗过澡的,此时被苏米一闹,少不得要重新洗一次。司漠抱着苏米躺在浴缸内,见她如同一只听话的小鹿蜷缩着身子缩在他的怀里,不知为何内心有了一丝的温情。他三十年的生涯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富裕的生活、苛刻的家庭教育、浮华的圈子、人心的丑陋早就将他炼化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现实男人,他能一眼看穿那些接近他的男男女女。 可苏米是个例外,精明如他,自然知道苏米到司家是苏南的安排,这是苏南找他合作时主动提出来的,将唯一的妹妹抵押在司家,以博得他的信任。 六年前见到的苏米不过是一个精致的被宠爱坏的娃娃,丝毫不能吸引他。司漠原本不过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对苏家两兄妹的事情都并未上心,可再见的苏米就如同一只被拼凑起来的布娃娃,仿佛什么都无法进入她的内心,引起了他的一丝征服感与好奇。 这个女人很聪明,在司家几乎没有存在感,他也便无所谓地继续养着。 “为什么喝酒?”司漠哑着声音淡淡问道。 苏米没有回答,只在他怀里不断地蹭阿蹭,蹭的司漠冒出来一丝的火光。 “再动就地正法。”司漠捉住她不断乱动的小手,苏米轻轻笑起来,张口咬住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男人的浴火一旦被挑起来便是极度危险的。司漠双眼窜出丝丝的火光,按住了她不断动弹的身子,大掌从衣服下游走。 正文 chapter 041 家族丑闻(一) 苏米贴在司漠的身上,感受着他浑身出来的灼热的气息。这样的温度烫慰的她有了一丝的温暖,让她有些恋恋不舍。 司漠有些动情,拿过一边的浴巾,大掌将她擦拭干净,抱起走向卧室的大床。这个女人在床上总是令他有些沉迷上瘾。全身雪白的不可思议,而且紧致销魂,苏米在床上的表现一直有些奇特,司漠也说不上来,总觉的这个女人的表情很空,但是莫名的勾人,让他欲罢不能。 司漠扣住她细软的腰身,进入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有些僵硬,无论何时进入她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地接纳他。他并不是一个纵欲的男人,相反的他对于人性的这种欲望很是克制,因为他时刻要保持清醒的大脑,保持理智,然而他却很喜欢跟苏米在一起的感觉。 苏米因为他的进入,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始终有些无法适应这样亲密的关系,然而身体却远比思想来的太直接猛烈。 司漠托住她的腰肢,要进入的更深。苏米低低地喘息着,两人都觉得有些折磨。 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这一块浮木,感觉快要窒息一般。很多时候越是沉迷清醒后越是寂寞,越是快乐清醒后越是悲伤。她张口咬住他贲张的肌肉,低低地说道:“司漠,你什么时候会厌倦我?” 她低低地喘息着,她是个很单纯的人,她想知道这其中的期限,在期限内沉迷于这样的温度,期限一到,她便能抽身,继续做以前的苏米。 可是没有了男人,那么冷的血液,她会不会被自己冻死?苏米打了一个冷颤,把司漠抱得更紧了些。她的举动逼得男人越发的无法自控,动作生猛激烈起来。 司漠哪里听得清楚她的低语声。他想,他是真的有些沉迷于这样的触感中了。 得不到回答,苏米的双眼一点一点地氤氲,汗珠渗出额头。一夜折腾,苏米在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因为早上要上班的缘故,清晨,苏米便爬了起来,悄悄地去沐浴梳洗,换衣服下楼。 偏厅内,只有李管家和佣人在打扫卫生,准备早餐。 此时司家人都还没有起床,司炎脸上的伤好了后,司母这两天也没有见到身影,苏米也不过问,司家的事情怎么也是轮不到她来过问的。 “苏小姐,早上想吃什么?”李管家见苏米起床,微笑地问道。 苏米有些诧异与李管家这明显的态度转变,微微沉吟,轻轻地说道:“我早餐不挑,中餐就好。” 李管家点头,吩咐厨房去准备。在司家工作多年,李管家可谓是服侍几代人,上至老爷子,下至诸位少爷,个人的性情都了如指掌。这位老管家亲眼见司漠昨夜的态度,寻思着苏米的身份,一直之间不自觉地对苏米客气了起来。 苏米去花房里转了一圈,剪了一支百合,回来时,见李管家正将一叠报纸拿进偏厅。 苏米将百合放置一边,见时间还早,早餐没有好,便取来一份报纸摊开。 “李叔,今天的报纸到了吗?”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来,司炎从楼上信步走下来,深咖色的立领风衣,衬得他越发的俊美高挑,气度不凡。 李管家应声道:“二少爷,报纸在偏厅。” 司炎下楼来,见苏米正在看报纸,挑眉笑道:“小米,有看见什么好玩的内容吗?” 苏米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起来,没有一丝的血色,无暇顾及司炎喊她小米,猛然将报纸合上,不安地攥在手心里,摇头道:“没有。” 司炎嘴角的笑容更深,随意地将桌子上剩下的报纸取来一份,然后有些意外地耸了耸肩,说道:“还真是有些劲爆呢。” “什么事情劲爆?”司漠穿戴整齐地从楼上走下来,一边将腕表戴上一边随意地问道,见到苏米也在偏厅有些意外。苏米基本上是不愿意跟司家人同时出现的,她比较喜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司炎看了看脸色更加不好看的苏米,摊了摊手,说道:“大哥,你自己看吧。” 苏米手中的报纸攥的更紧,她的身子僵硬,死死克制住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地失去,剩下刺骨的冰寒来。 司漠见他们表情古怪,皱了皱眉,拿过司炎之前看的报纸,然后摊开所有的报纸,看着头版头条,脸色猛然阴沉下来。 正文 chapter 042 家族丑闻(二) 今日所有的娱乐类报纸的头版头条均是几张亲密的合照,标题是耸动的红色大字体:“豪门叶家私生子左拥右抱,新欢难敌旧爱。”后面用小字体解题,豪门新贵的一段风流韵事牵扯出三个家族的兴衰纠葛。 报纸上刊登着叶拓与司晴订婚时的照片,而另外几张则是偷拍的镜头,苏米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张是她跟叶拓在咖啡馆见面时的照片,摄影师是个高手,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内,用高清镜头拍出了他们相互凝望时的一幕,一张是昨天那家有名的文化酒吧,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的身影,有心人刻意地引导,让读者误会他们是在酒吧偷情,一前一后离开。 可笑的是她压根就不知道昨夜叶拓居然也在那家酒吧。 苏米第一个反应是苏南,这个念头让她全身冰冷,但是随即一想不太可能,苏南也许不会顾及她,但是必然会考虑司漠的感受。苏南看重司家,看重司漠,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手机铃声猛然响起来,苏米颤抖的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苏南二字,却是没有一丝的力气去接听。偏厅内的气氛有些诡谲。 司漠猛然摔了手中的报纸,走近苏米,攫住她的下巴,看着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想起她昨夜喝醉了酒,异常的温顺热情,只觉得一股愤怒慢慢地潜进他的心底,抓住他的心脏让他怒得无法呼吸。 “说话——”司漠冷冷开口,手中的力度无法控制,真想狠狠掐死她。从来没有女人能住进司家,住进他的卧室,她居然背着他在外偷情。 那个男人,叶家的那个男人,当年就是和她一起私奔的男人吧。无需别人来污蔑,他对苏米和叶拓之间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 苏米的下巴被他狠狠地捏住,很是疼痛。她看见司漠眼底蓄积的怒火,看见司炎在一旁翘着腿看热闹,看见李管家和佣人慌不迭地退出偏厅。 说什么?说她没有和叶拓偷情?说报纸上说的都不是真的?苏米抬高下巴,看进司漠深不见底的深眸,忽而一笑道:“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年和叶拓私奔是真,如今进司家爬上你的床也是真的。” 她说的很认真,笑容一点一点地加深,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她从来不笑,这是司家两兄弟第一次见到苏米微笑,她笑起来有种阳光碎在手心的感觉,暖人心脾。 司炎嘴边看戏的笑容僵住,眼中冒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光芒,看着不知死活的苏米,觉得有些佩服了。这女人是真的不怕死啊。 司漠被她的话语激得脸色铁青,指尖的力度加深,挥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苏米站立不稳,摔在沙发上。 司炎猛然站起来,脸色不善,见自己以冷静自持、超强自控力著称的大哥居然会动手打女人,大吃一惊。司漠,就算是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司漠居然会对苏米动粗,司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知是因为苏米挨打还是因为司漠对她居然重视至此。当年就算那个女人车祸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司漠也没有这么愤怒过。 苏米摔在沙发上,只觉的脸颊疼的厉害。男人的力气从来都是大的,更何况是她这种孱弱的身体,苏米爬起来,自嘲一笑,还可以忍受,比苏南打她时要好受的多。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苏米,任人欺凌,再也没有人会把苏米当成宝贝细心呵护,她的公主梦早就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碎渣,踩上去便能渗出暗色的血来。 苏米抬头,浅浅一笑:“如果解气的话,你可以多打几巴掌的。”她说的缓慢,表情很是奇特,就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司炎在一旁看着不觉动怒,冷笑道:“苏米,你这是在作践自己,还是在作践我们司家人?” 苏米没有理会,只认真地看着司漠。命运是个奇特的东西,明明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两人因为一场车祸而纠缠在一起。疼痛也是个奇特的东西,越是疼痛她越是感觉到生命的跳跃,时刻提醒她,苏米,你还活着,没有行尸走肉。 她眉眼弥漫出一丝深深的自厌情绪,转身就走。 “去哪里?”司漠的声音暗哑的不成,猛然攫住她的肩膀,抓住了她,垂下来的手颤抖的厉害。 他从来不动手打人,尤其是女人。这一巴掌下去,他心中的愤怒没有减少,反而如火燃烧起来,烦闷的厉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去了理智,怎么就打得下手。 他不该打她,愤怒被突如其来的悔恨淹没。 见苏米一言不发就要走,司漠心尖一颤,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因为打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自责。 苏米看着她肩头修长有力的手指,面无表情,伸手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掰开,她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司漠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暴怒地说道:“走了就别回来。” 苏米头也不回地出了偏厅,往外走。 正文 chapter 043 家族丑闻(三) 偏厅内,司漠看着苏米绝然离开的背影,目光暗沉了下,攥紧拳头按捺住心头不断上涌的怒火。 很好,他终于看见了苏米的挣扎与反抗,只是这种徒劳无功的东西在司家是不存在的。她会回来,求着他回来的,只是报纸上的东西必须要处理掉。 司漠转眼看着始终看戏的司炎,冷淡地说道:“你要翻出以前的那些事情?什么时候联系叶家人的?” 司炎完全不意外司漠猜出是他搞的鬼,见苏米离开,反而松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做回沙发上,让李管家上早上的咖啡,慢条斯理地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司炎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笑容加深:“对了,你应该知道我在澳洲买了一块地,勘测出了石油,不过这开采是一件大事,有不少人想要入股。我最近一直忙着这事,不知道大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多么有趣的事情啊,六年前,苏家的突然败落,这内里的玄机大着呢,他可是十分有兴趣挖的深一些。关于那只小野猫的事情,关于叶家私生子上位的事情,还有自然是关于他这位大哥的事情。司炎顿时觉得生活充满了无限的乐趣,自从小野猫来到了司家,这日子过的比以前要精彩多了。 司漠皱了皱眉头,见司炎这般说来,便也不对峙,只淡漠地说道:“不要以为凭借着一块油田便能上位,老爷子的眼光看得比你长远多了。这件事情我就算是你无聊时的恶作剧,若是你做出动摇司家根本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老爷子,撤销你的一切管理权。” 拿老爷子来压他?司炎冷笑了一声,说道:“大哥说的是叶家不能动?苏家的事情不能翻出来?你没有那个本事并不代表旁人没有,你我各显神通罢了。” 司漠见他志气满满的模样,也不说话,径自离开,拨了个电话给特助,让他安排将早上的新闻压下去。 与此同时,叶家也是一场轩然大波,这件绯闻同时牵扯到叶家和司家,还牵扯出了因为商业犯罪而一夕败落的苏家,自然很是吸引眼球,司漠电话打过去时,叶家也已经找人将类似的新闻往下压。 “对了,大哥,我三天后在凯斯顿召开新闻发布会,别迟到。”司炎懒洋洋地笑着说道,见司漠转身出了偏厅离开,笑容敛去。越是这样的局面他越是喜欢制造新闻,推波助澜。 苏米一路出了司家,借了佣人的车就一路往山下骑。她骑得飞快,一路下坡,有种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她闭目感受着满满的山风,这种肆意的久违的感觉充溢着她的内心,逃离司家让她有种无法言语的欢畅感。她不管不顾地出来,必然是不能回到司家去的,她想看到父亲,她什么都不想要,她是个懦弱的人,她只想守着父亲安稳度日。 苏米想起父亲,顿时身上充满了力量,上一次苏南带她去城郊的私人医院时,她记下了路线,此时便飞快地骑车前往医院。 到达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苏米问过护士,兴冲冲地往病房跑去。 病房外,苏南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抽着烟,见她来,眼神阴鸷地说道:“来的这么慢?” 正文 chapter 044 家族丑闻(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将手机关机了,不敢接苏南的电话,苏米有些畏缩地问道。 “我看见了今早的报纸,很不幸的是我跟你生活了20多年,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你只会将一切都弄的一塌糊涂后躲到别人找不到的角落里苟且偷生。怎么父亲的病房成了你新的据点了?”苏南吐了一口烟圈,说道。 “你以前不抽烟的。”苏米低低地说道,目光有些湿润,苏南说的对,她无法反驳。 “苏家没有了以后我就抽上了,抽的很凶。”苏南淡淡地说道,站直身子,走上前来,拉住她,往外走去。 苏米被他拖到了外面,开始挣扎。 “我不要回去。”她回不去的,司漠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允许她再回司家去。她也不要呆在那个地方。 苏南狠狠地甩开她,一直压制的怒火这才爆发出来,怒道:“你他妈的生来就是克我的,你想把我害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我不要回去。”苏米脸色苍白,目光有些游离不定,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她不要回去。 苏南的脸色过于恐怖,苏米全身僵硬,被吓得一言不发。这些年,她亏欠苏南最多,根本无法在他面前大声说道。 苏南见她这样,脸色灰败了下来,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看着苏米,语气淡淡:“我很失望,苏米,从小到大,父亲就将你捧在手心上,那时候我讨厌你,你和你妈的出现毁掉了我和我妈的生活,你要我细说这些年的恨意吗?那时候我虽然恨你,但是你还有一点是我赞赏的,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如今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模样,你是一只可悲的鸵鸟,整日在黑暗里舔着自己的伤口,然后哀鸣地等死,你死是你的事情,可为什么还要拖着别人跟你一起死。” 苏米双眼发红,低低地嘶哑地说道:“我没有。” 她不想管他的复仇大计,她不想回到过去那样的岁月里,司家的倨傲强势压抑,叶家的卑鄙无耻,苏家里满满的都是她不堪的过去,这些都是她逃之不及的东西。她只想平淡地守着父亲,照顾他终老,过正常人的生活。 苏南冷笑:“你有,我送你去司家时,你怎么不说你不愿意,如今招惹了司家,招惹了叶家,你不愿意了,这不是拖着我和爸跟你一起死么。你回头看看,你后面还有路吗?那是悬崖,摔下去所有人都要粉身碎骨的悬崖。” 苏米下意识地回头,然后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没有路,她看不到路,不仅后面没有路,就连前面也没有路。她不知道为何生活会陷入这样绝望的境地。 她呆呆地说道:“对不起,苏南,我回不去了。司家不会让我再回去,我跟司漠吵架出来了。” 苏南冷笑了一声,道:“谁让你回司家去。如今这节骨眼上不是爆出了你跟叶拓之间的绯闻吗?继续回去工作,时间会让我们看清很多事情。” 苏南的眼中露出一丝的狠意,小心地收敛住自己的獠牙,苏米在司家这么长时间,司漠以为他一个妹妹是白白送给他玩的?苏米这货虽然天真呆蠢了些,但是不是没有人要的。他们苏家宠了近20年的公主就算落魄也比一般的千金小姐强。既然有些人爆出了这桩丑闻,他索性浑水摸鱼,好好看看,司家的态度,还有叶拓的态度。 司漠若是完全不在乎苏米,他也不会让苏米再回去受人糟蹋。今日的叶家新贵可是对于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时刻想要弥补苏米呢。就算他和司漠有约在先,但是局势一直都在变化中,他的布局自然也要变化。 苏米见苏南这般说来,大吃一惊,茫然不知所措。 苏南看了看时间,淡淡地说道:“去上班吧,我也要走了。” 每当苏南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话时,都是他脾气最不好的时候,苏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如今一无所有,她不愿意失去这个唯一的哥哥,就算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她。 苏南将她塞进车子,送她前去上班,亲眼看着她有些迟疑地进了酒店,这才松了一口气,打了一个电话给叶拓,淡淡说道:“苏米被司家赶出来了。她在你们酒店里工作。叶拓,六年来,你亏欠我苏家的,也该要清算一下了。” 那边,接到电话的叶拓猛然站起来,打翻了早上秘术新沏的热茶,一个早上的烦躁不安因为这一通电话而心神安定下来。 米米,她在这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叶拓握紧电话,突然间有了一丝莫名的感激。他想,他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境地中。多年打拼,血腥过往,浮华生活,从来都只因为那样一个简单的名字而沉淀安静下来。 他从来都不知道,苏米才是他内心最为恐惧的存在。 正文 chapter 045 家族丑闻(五) 苏米到了酒店时,迟到了近半个小时。cici一见她,就火急火燎地将她拉到一边,急急说道:“姐们,你看看都几点了,快点进去,等会经理说什么难听的你都得忍着。” 苏米被她推进办公室,cici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昨天你是怎么回去的,我后来怎么找你也找不到。” 苏米没有回答,因为部门经理已经黑着脸看见她们了。 作为新人和菜鸟,第二天上班就迟到,苏米垂眼一声不吭,认错态度极好。cici在一旁为她说了两句好话,总算是过了关,但是也给经理留了不好的印象。对此,苏米并无多大的感觉。 cici给她分配了任务,让她开始单独完成打扫的活儿。 苏米换上衣服,推着清洁所用的车子,拿着要打扫的房门牌,一间间地打扫卫生。 年少时,她有很多的想法很多的愿望,后来当她的能力无法完成这些时,她选择了最务实的方法,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情,譬如打扫。 换干净的床单,开窗户给套房通风,打扫每个角落,就连浴室的玻璃都擦得透亮透亮,她做的很认真,丝毫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叶拓一个电话打下来,层层地查找最新进的工作人员名单,酒店这几天所有有工作调动的部门都上了23楼开会,众人面面相觑,今晨各大报纸争相报道的绯闻主角不仅没有隐而不现,而且还要彻查各大部门最新的动向,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几个部门主管暗自猜测这唱的又是那一曲。 可是查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苏米的入职情况,酒店这么多人,难道还要他一个个去找?叶拓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特助在一旁低低地提醒道:“副总要找什么,很多员工入职或者临时调动,来不及上报存档,上面一时就查不到相关的信息。” 叶拓看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才心下通透,吩咐了特助几句话,在一阵人仰马翻中找到了苏米。 他关了差点被打爆的电话,孤身一人急冲冲地到了12楼,一开始得知苏米入职的部门是客房部时,叶拓也已经有些不爽了,可见到房门大开,弯着身子在里面打扫的苏米时,叶拓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躲避在一旁,靠在墙壁上,只觉得心胀痛的厉害。 他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他宁愿苏米恨着他,用尽一切手段报复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平和的苏米。 他靠在墙上,手上青筋暴起,不敢进去,隔着一堵墙感受着她的气息。 苏米打扫好一个房间,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肩膀,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推着车子出来,看着等在外面的男人,身子顿住。 叶拓见她出来,松了松领口,拉过她的手,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内空无一人,苏米看着突然现身的叶拓,除了早先的震惊,随即转而了淡定。她大约练就了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事情也面不改色的能力了。 “我会安排你转为行政人员,我闲置了一套公寓,离这里不远,上班很近,你今天就搬进去吧。”叶拓开口,一是说工作的事情,二是说房子的事情。 苏南说,米米被赶出司家的时候,他竟然是万分喜悦的。 苏米抬眼看他,无论内里的情绪是多么的汹涌澎湃,表面上波澜不惊,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看了报纸,听说了我离开司家的事情了?怎么,你想坐实报纸中的报道?” 叶拓看着她,不知从何说起,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远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他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一点。苏米往后一退,身子抵在了楼梯间的门上。叶拓见状目光透出一丝的哀伤,没有迟疑,走上前去,轻轻碰触她的肩膀,低低地沙哑地说道:“不要看过去,米米,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对于我所做的事情我从来不需要辩解,你只需要睁开眼看着我就好,坦然接受这一切,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你会原谅我。” 他靠她靠的很近,近的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体味。他的味道和司漠的不同,司漠身上有种冷冽的清泉的气息,而他的味道更加的浓烈。 苏米抬眼,垫脚脚尖,正好到他的眉骨处,她凑上唇去,碰触到叶拓松开领口的肌肤,叶拓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目光中闪过一丝的狂喜和疑惑,苏米冷笑了一声,张口,一点一点地咬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力度逐渐加深,最后咬的牙齿生疼,血的腥味从柔软的口舌间进入,一股铁锈斑的味道弥散开来。 叶拓皱紧了眉头,身子慢慢僵硬成石,他的目光慢慢黯淡下去,随即想到了什么紧紧地抱住了苏米,将她压进她的怀抱中,任她凶狠地咬着他的血肉。 他抱得用力,力气大的惊人,声音异常地温柔:“米米,去我那里吧,你会有全新的生活。” 苏米被他抱得生疼,只觉得自己差点要将他咬下一块血肉后,这才用高跟鞋踩住他的脚,在他吃痛之际挣脱出他的怀抱,擦干嘴唇上的血迹,淡淡地说道:“好,不过我想见一见你的未婚妻,也许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做朋友。” 叶拓定定地看着她,无法看透她心中所想,只低低地说道:“你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无论苏米如何对待他,甚至是折磨他,他都甘之如饴,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苏米的脸色冰冷,转身离开楼梯间,她用房卡刷开一间套房,关上门。身体这才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和他相处的这几分钟已经是她的极限,和叶拓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尖叫疯狂,做出任何歇斯底里的事情。她想她有些病态了。这六年来每一天都病入膏肓。 她冲进浴室,用水不断地冲洗着口腔,想将他血的味道清洗干净。苏米用冷水拍打着脸,看着镜子里神情恍惚,脸色苍白的女人,忽然觉得有些恐怖,她慌乱中想要找随身带着的药,摸遍了衣服才想起来,她的药已经很久不吃了,而且放在司家的登山包中,在司家,她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在司家,她必须要回去一趟,拿回她的东西。 正文 chapter 046 家族丑闻(六) 苏米打扫完几间套房,回到休息室,就听几个员工在一起窃窃私语道:“上次几个活动才办完,这次又接了这个大一个活动,前厅部的忙不过来,估计又要抽调我们去帮忙。” 另一人点头道:“就是,就是,我下班后还要接儿子放学呢。” “你们听说是什么活动了没有?” “大活动,我打听了一下,各部门经理以上别人的都去开会研究方案了,好像是跟宝坤集团有关。” “天呐,宝坤集团可是巨头,那出席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她走到一边,喝了一点矿泉水,擦了擦汗,暂作休息。cici从外面急急地走进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酒店刚刚接了一个大的case,时间非常紧,这三天大家都要加班加点。我们客房部要配合公关部、前厅部做好一切的后勤服务。具体的工作安排要等上面的指令。这几天辛苦大家了。” 众人围上了cici,询问具体的事宜,苏米走出休息室,靠在落地窗户上,从10楼往下看。 cici打发了那些八卦的妹子,走出来,一手搭在苏米肩膀上,吐槽道:“累死我了,女人八卦起来真心不是盖的。。” “我瞧着你今天表情不太对劲啊。”cici拍了苏米一下。苏米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我一向是这么无趣的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 “切——少来,整的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cici笑道,“对了,这次的活动是一家巨头要办的,在我们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到时候土豪云集啊,我带你偷偷过去瞅瞅?” 苏米淡笑:“你去就好,我可能适应不了那样大的场合。” “多见几次就不会怯场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的,见见一些豪门,熟悉一些国内知名的媒体,对你自身是有好处的,人不能安于现状啊。”cici苦口婆心地说道。 苏米浅笑不语,这些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cici跺了跺脚,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心理,恨恨地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死脑筋的,主办方可是司家二少,多少名媛抢着接近的高门子弟,算了,那样的豪门我们想靠近也没辙,人还是要务实一点的好。” 苏米听到司炎的名字一惊,想起cici说的是新闻发布会,顿时深思了一下,那日她无意听司漠和手下人说话,说的就是司炎手中一块油田的事情。如今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大约指的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看来在她每天浑浑噩噩度日的时候,司家内里的争斗是一刻也没有停的。只是如今叶拓跟司晴还有她的绯闻满天飞的时候,司炎选择在叶拓管理的酒店召开这么大影响力的新闻发布会,可谓是用心险恶。持续的曝光率,只会让事件得到更多的关注。司炎是纯粹恶作剧想看叶家的笑话还是别有居心?司家的外孙女司晴也深陷其中呢。 好在偷拍的几张照片拍的都是她的侧脸,瞧着不是很真切,否则她只怕无法出门了。 “对了,我今儿瞧着你老觉得你很面熟,好像哪里见过。”cici见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奇怪地说道,“我以前肯定见过你。” 苏米垂眼,低低说道:“我长的大众脸而已。” 高层的会议结束后,整个酒店就忙碌了起来。司炎的新闻发布会定在三天后,时间上很是紧,酒店各部门都配合这次活动动了起来,最主要的是场地的问题,公关部据说是最忙的,就场地的问题开始各种协商。苏米所在的客房部也因为活动的缘故要求比以往更加的严格。苏米完成手上所有的活儿后,客房部还是没有下班。大家都等在休息室,等着工作的安排。 苏米索性寻个了个安静的楼梯道,从窗户里看着外面的夕阳。反正她也无处可去,打算在酒店里猫一夜,等明天白天司家人上班后再去司家拿回自己的东西。 叶拓如今正处在风尖浪口上,见了她一面后就没有露面,只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公寓的地址和密码锁。酒店是提供员工宿舍的,苏米从cici那里打听到了相关的信息,不过要申请等安排。如今这几天忙碌,等申请下来估计要几天。 苏南没有告诉她如何做,从叶拓知道她在酒店的那时起,苏米便猜到了苏南的做法。她蹲下身子,用指尖在地上随意地画着圈圈。司家、叶家,苏南一直都在积极谋划,隔山观虎斗。 等了许久,天色暗沉了下来,苏米进了休息室,只见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年龄很大的大姐。 “大姐,下班了吗?”苏米问道。 大姐摇了摇头,说道:“都去前厅部了,据说上面高层下来检查工作。” 适时,电话响起来,cici有些暴跳地压低声音叫道:“苏米,你在哪里?快点到12楼来。” 正文 chapter 047 家族丑闻(七) 苏米挂断电话,上了12楼,只见众人都站成了一排,cici领队,站得笔直,她赶紧归队。站在身边的同事低低地抱怨道:“下班时间来检查工作。要不要人活了。” 说话间已经有部门主管领着一些人从电梯里出来。 苏米始终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世事皆不入心。 客房部的主管点头哈腰地领着一群Boss出来,一旁的美女公关用轻快而甜美的声音介绍着:“这是我们的客房部,从11楼开始到28楼,从总统套间到商务套间各种房型应有尽有,针对VIP客户,我们推出了十套园林别墅......” 司炎饶有兴趣地看着介绍的公关部美女,摸着下巴笑道:“叶总真是有福,身边美女环绕,还是这样聪明能干的美女。” 众人脸色有些不好看,看了看叶拓,这话说的不是在隐射今天的绯闻吗? 从电梯里出来,叶拓的脸色一直都是淡淡的,不经意间看见苏米隐身在人群里,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我们酒店的宗旨,顶尖的人才才能给顾客顶尖的服务。” 司炎的一通电话,要求在凯斯顿召开新闻发布会,搅得整个酒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老爷子早就得知了司炎在澳洲油田的事情,一直想插上一手来分杯羹,见司炎选择在他们的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嘴都笑歪了,直接吩咐他此事要好好办,还要他私下跟司炎谈判,关于联合开发石油这块好好谈谈。 叶拓不禁冷笑,这事几大巨头家族都知晓了,私下跟司家接触的也不少,老爷子几个不成器的孙子都碰了一鼻子灰,老爷子没法这才让他来接手这件事情。 可他看,这件事情是司家的内斗,这消息不知道是司家谁故意放出来的,他叶家插上一手未必是好事,要是司家两兄弟野心一起,联合起来套牢叶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司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从今晨的各大报纸爆出他的绯闻开始,他便闻出了不好的苗头,如今别说叶家,他的住处就连酒店外都潜伏了一些记者,爆绯闻无伤大雅,可要是把他的事情跟六年前苏家败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一场内部斗争,有人想借着当年的事情来拉几个下水呢。 当年就连苏家都在几大势力的联合下一夜被毁,他怎么能不心悸。司炎大张旗鼓的要在凯斯顿召开新闻发布会,他的地盘他少不得要现身处理,如此一来他算是被套牢了,往后的事情还指不定要怎么发展呢。是以,叶拓对于司炎的到来是极其不耐烦且小心提防的。 偏偏这位少爷居然还亲自来了酒店,说要参观酒店,看看发布会的场所。坑爹的,看场所看到了客房部来。叶拓对他恨得牙痒,却碍于老爷子的面子始终忍着,如今形势对他不利,他必须小心冷静,免得被人下了套。 “司先生,发布会的事情您请放心,势必会办到您满意。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司先生要是有时间,我来做东,跟您仔细汇报一下相关的部署,您有什么要求也可以一并提出来。”叶拓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将司炎当上帝一样捧着,笑道。 司炎懒洋洋地笑道:“叶总,没有美女我可不去。我看这样,我就从你们酒店拉几个美女过去,咱们慢慢喝慢慢谈如何?” 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语,惹来众人附和的笑声。司家二少的浪荡之名果真名不虚传,众人暗地笑话,估计是看上了哪个漂亮的妞,想带出去玩玩,这年头富家子都是这幅德行。 叶拓脸色有些不好看,淡淡地说道:“酒店员工不出席一些应酬,既然二少喜欢美女美酒,我倒是知道一个绝佳的去处。” 司炎摆了摆手,看着人群里垂眼的苏米,淡淡眯眼一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看你们酒店的妞就挺不错的,陪爷喝几杯,一切好说。” 这戏才刚刚开始呢,她就离开司家,这可难住了他。司炎双手抱肩,眼底的笑容加深,眼角笑的弯起了细细的弧度,苏南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跟叶家这小子之间的纠葛,她的行踪,每天在做什么事情,他可是一清二楚,司家大少的女人,就是掘地三尺,他也会挖出她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正文 chapter 048 谁折断了你的翅膀(一) 司炎的身份摆在那里,谁都不敢得罪。此言一出,在场的女孩子眼睛都一亮,嘴角含笑,能和司家二少近距离接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时之间,人人都站的笔直,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叶拓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司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对于危机的敏感度让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苏米,外面还有记者,如果拍到他们和苏米同时出现的照片,只怕以后会扰的她不得安生。 苏米被司家赶出来,司炎一向是跟着司漠不合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叶拓按兵不动。 司炎从一排年轻漂亮的客房部姑娘们面前走过,摸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模样,笑道:“这可真难住我了,都这般让人眼前一亮,要不都一起去?” 他的目光从苏米的身上滑过,又滑回,没有可以点到她,也没有明显地停驻。仿佛真的是一时兴趣来了,要请美女们喝酒。 身为酒店底层的员工,上头没有发话,谁敢出声。众人都看向了叶拓。此时叶拓见了反而不好办,寻思着中途找时间让苏米先离开。 叶拓笑道:“既然二少喜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便要吩咐特助去订餐。 “不用了,我在悦豪定了豪华包,我们直接去喝酒唱歌。”司炎伸手打了一个响指,示意美女们去换衣服出发。 俗话说花钱的是大爷,司家二少脑抽地跑到凯斯顿酒店来带一群年轻姑娘去喝酒,众人看得云里雾里,暗自思索着难道这群姑娘里有美如天仙的?司家的浪荡子什么天仙没见过,明明谈着生意,怎么就变成了请姑娘们喝酒了?这事着实透着古怪。 众人中唯独叶拓知晓司炎的那点心思。司家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米米。这一点让叶拓万分的烦躁,米米在司家不过是短短数日,难不成还和他们培养出了感情不成,这般纠缠逼迫也特么的卑鄙了点。 苏米跟着一群同事进了休息室换下工作服,一进休息室,姑娘们便乐疯了,就差尖叫了。她们这一组有十个人,大家手忙脚乱地换衣服整理妆容。cici也很是兴奋,见苏米站着不动,一个指头就打了过来,兴奋地说道:“傻站着干什么,今晚发达了,好吃好喝,还能进悦豪玩,你知道那地方什么消费水平吗?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小市民能消费得起的。” 苏米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换回自己的衣服,看着姑娘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羡慕。她们还有梦想还有一直渴望的东西,金钱、地位、豪门、灰姑娘,这些她曾经都得到过,然后全部都破灭了,她不知道她还能追求什么。 司炎的到来她丝毫不害怕,还好不是司漠。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的居然是庆幸。在她的心目中,司炎再凶狠也一直是微笑的,顶多是个笑面虎的角色,而司漠则不同。那个男人也许是曾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又不苟言笑的,让她很是畏惧。 悦豪是一家娱乐会所,苏米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以前苏家管教严,这些声色犬马的场所她和苏南都不碰,后来则是因为贫穷,这样的地方她消费不起。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悦豪。 众人一到,里面的负责人便笑着出来迎接。出来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衣着不菲,这气派瞧着不是一般的负责人。 “二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是好久没上我这来了。”那人上前来就跟司炎哥两好的模样,想必也是个富家子。 “哟,叶总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一阵寒暄,那人爆出了一句话,“大少也在里面谈生意,你们是一起玩还是分开?” 司家大少也在? 正文 chapter 049 谁折断了你的翅膀(二) 司炎嘴角笑容加深,懒洋洋地笑道:“大哥也在啊,自然要去打个招呼,免得说我不懂礼数。”他来这里自然是有深意的,司漠不在,他还懒得来呢。如今这新欢和情敌他可都送上门来了,大哥怎么招也该感谢感谢他吧? 司漠也在悦豪,让众人一阵激动。和司炎不同,司家这位大少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手上握有重权却极少参加一些应酬,一般身份地位达不到级别的,哪里能见得到司家大少。司炎则浪荡成性,美女、赛车、拍卖,一些美女成群的场所他还是会出现的。今儿能一次性见到司家两位少爷,众人都有些激动。 就连叶拓也生出了一丝的异样,商场上司漠是一个极强的对手,可如今在情场上他们也成了死敌。他自然要去见见他,气场一弱,往后这场战要如何打赢? “苏米,你怎么了?”cici握住苏米的手,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不禁问道,“手这么冰。” 苏米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觉得风吹的有些冷。” 两道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了过来。苏米深呼吸,越是害怕什么越是要去面对,她不怕的。 悦豪内,气氛有些诡异。今日,司家大少的心情很不好,司漠手底下几个智囊团的成员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小心地离他远了点,一边摸汗一边骂那些日本人果真蠢得跟猪似的,这么诡异的气氛居然还叫了这么多公主,玩的很High。 跟日企的这单生意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成功拿下,以往这样的生意大少是不过问的,都教给他们来处理,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少亲自出马,狠、快、准,将价格压到最低,三下五除二搞定。末了,自然要举行庆功宴,从不参加这些应酬的大少,居然破天荒地来了悦豪,他们再次碉堡了,大少不用回家了? 日本人跟一群漂亮妞又唱又扭,High到不行,大少冷着一张脸坐在角落里喝了半瓶酒,冷到不行,这一下包厢内彻底成了冰火两重天了。 跟boss喝酒就是不自在啊,智囊团的成员们苦着一张脸,险些泪奔。 司炎等人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富家子跟司炎、叶拓一路上说说笑笑进了司漠所在的包厢,原本想说几句场面话,可生生地被司漠的脸色给冻住了。 “大哥,真是好雅兴啊。”司炎挑着眉邪笑道,见司漠身边有两个清纯可人的妞给他倒酒,笑容加深。 姑娘们进来,莺声笑语的顿时更加热闹。 司漠冷眼瞧着司炎进来,看见叶家那位近年来声名大噪的私生子,还有人群中垂眼面无表情的苏米,猛然攥紧了手中的杯子。很好,就算她藏在人群里,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算什么?前脚出了司家,后脚便跟旧情人死灰复燃,联合司炎这小子来示威? 司漠冷笑了一声,他们两想在一起,还要问他点不点头。 司炎打了个响指让姑娘们自己玩,智囊团的成员们见来了这么多姑娘,眼睛一亮,一时之间除了大boss之间的对峙,下面的人都有些春心荡漾了。 叶拓上前来,礼貌地笑道:“司先生,好巧。” 他跟司漠见过很多面。司家的血脉亲情比较淡薄,这点几乎是所有豪门的通病。司漠司炎两兄弟不合,他们两人跟司晴的关系也很淡,是以,叶拓虽然名义上是司家的外孙女婿,可跟司家两兄弟交情不深,如今因为苏米的事情更是毫无交情可言了。 司漠面无表情地点头,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凑近他,冷冷说道:“确实很巧,叶先生,你的那点龌蹉事情我懒得提,可我的女人即使是我不要的,你就是想接手也要问过我的意见,懂吗?” 他的东西,哪里能轮得到这小子来沾惹。 叶拓的瞳孔猛然一缩,身子僵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依旧克制地露出一抹浅笑,说道:“司先生弄错了,我们六年前就是男女朋友,只差没结婚而已。” 他跟司漠早就势如水火,只差没撕破那层皮而已。有些人注定是敌人,没有任何原因。 正文 chapter 050 谁折断了你的翅膀(三) 司漠冷笑,淡淡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六年前你怎么没和她上床?因为自卑还是内疚?” 针针见血。 叶拓的脸色陡然间沉了下来,内心的愤怒如同咆哮的猛兽嘶吼着要将他淹没,他上前一步,低低地眼色发红地说道:“你以为我会在乎她跟谁上床?就算你是她第一个男人又怎么样,你以为米米会将你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她爱的男人始终是我,只有我。” 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 “精彩,精彩。”司炎拍着手,笑容可掬地插上一句,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他是内心爽到爆。苏米啊苏米,她真是他的福星,他近三十年来无聊透顶的生活终于透出了一丝的曙光,光彩夺目了起来。除了他司炎,终于也有不怕死的敢惹上司家这只猛兽了,好,好得很呐。 这两只斗起来来,不是灭了叶家,就是灭了司漠,于他而言都是极好的事情。此事若是成了,他还要将苏米那小妞收了,好好谢谢她。 司漠目不斜视,丝毫不理睬司炎,喝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慢条斯理地说道:“没有关系,我喜欢看有情人难成眷属,你们尽管爱着,不过她床上的男人只会是我。” 一整个晚上,司家大少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如此甚好,原本要将苏米那疯女人丢出去,可叶家小子不怕死地来挑衅,他反而改了主意。 “只要苏米愿意可以随时离开司家,司先生想要非法拘禁的话,我会联合律师。”叶拓面不改色,他如今羽翼渐丰,再也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可以捍卫自己的东西了。 司漠眼底的笑容加深,点了点头,将酒杯放下,淡淡地说道:“我想苏米是不会愿意离开司家的。这一点你可以去问苏南。” 司家大少放下酒杯后,径自离开,途径苏米时,司漠伸手拽住了她,苏米猛然一惊,丝毫不敢挣扎,怕引人注意,垂眼跟着他出了包厢。 苏米一出包厢就想挣脱开来,司漠脸色猛然间就阴沉了起来,手上力度加重,淡漠地说道:“再动你试试看。” 专制、强硬。 苏米咬紧嘴唇,看着他不说话,目光透出一丝的不知所措和忧伤。 包厢的门再次被拉开,叶拓急急走出来,见他们两人没有走,站在门边这才松了一口气,斯文地淡笑道:“司先生,请不要为难米米,她有自己的意愿。” 司漠放开苏米,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十点前回家,过时不候。” 司漠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米猛然转身看向叶拓,目光亮的惊人,透出一丝的恨意,急急说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司漠从来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他明明不要她了,可一转眼又要她回司家去,苏米第一反应就是叶拓说了什么话激怒了他。 叶拓人前斯文儒雅的表象尽数收起,沉沉说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不能受他的摆布,你应该离开司家。米米,你别怕,我会帮助你的。” 苏米后退一步,蹲下身子,感觉有些昏眩。帮她?他每一次做的都是在害她。 “米米,你怎么了?”叶拓连忙扶住她,她甩手,挥开。 好冷,苏米抱着肩膀,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好不容易激怒了司漠,走出了司家,苏南也没有骂她,她能过一点自由的生活。毁了,尽数被毁。真是可笑,她成了两个男人之间意气之争的牺牲品。 司漠不会放过她的。 “米米,我现在就给你联系律师,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叶拓急了,双眼发红,攫住她的胳膊说道。 苏米被他抓得生疼生疼,抬眼,脸色灰败,低低地说道:“你不要靠近我了,离我远点。苏南将我抵押在了司家,除非司漠愿意放手,否则我无法离开的。” 叶拓猛然喘气,抓着她,语气透出了一丝的凶狠与破釜沉舟:“司家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我亏欠你的,我慢慢还,可仅限于你,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他是个自私的人,这些年连自己他都没有爱过,可如今他想爱苏米,想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救了她,才能救那个挣扎在泥沼里的叶拓。 “苏米,你不该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你应该做回原来的苏米,就算贫穷,充满仇恨,可灵魂也不该堕落。我会帮你做回那个自由飞翔的苏米。”叶拓沙哑地说道。 正文 chapter 051 谁折断了你的翅膀(四) 我要做自由飞翔的苏米!多年前,她意气奋发,站在山顶对着满山的青翠大声呼喊,那个时候,叶拓陪在她身边,她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她拥有整个世界。可如今,翅膀被折断,伤痕累累,连呼喊都无法喊出来,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折断了她的翅膀,苏米目光幽幽地看着叶拓,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充满希翼地等待着她点头。 他还能用这样充满希望的眼神等待,可她没有了,希望是她最渴望而不得的东西。苏米的目光慢慢透出一丝的暗光,她忽而一笑,轻轻地说道:“自由飞翔的苏米死了,被你杀死了。叶拓,你救不活她了。” 叶拓闻言,攥紧手中的拳头,压制住内心的痛楚,低低地说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要去司家受他们的糟蹋。你该为自己而活。” 苏米站起身来,漠然说道:“当然,我不会为了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而活。” 既然她离开了司家,就没有打算回去,可这并不代表她会选择接受他的帮助。这些年,孤身一人挣扎,一人流浪,她习惯了。 叶拓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愿意摆脱那样禁脔的日子,他就有信心帮助她。 两人说话间,cici从里面出来,见苏米居然和公司副总在一起,顿时大吃一惊。包厢里人多,太过吵闹,司漠,苏米以及叶拓出来时,众人以为是有私事,可等了这么久不见他们回来,cici便有些担心了,出来寻。这一出来,cici连忙拉住了苏米,朝着叶拓笑道:“叶总,您不进去吗?她是酒店新来的员工,很多事情不太懂。” 叶拓深深地看了cici一眼,颇为的诧异,然后很是客气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叶拓给特助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招待司炎,今夜司炎的险恶用心,他也看见了,无非是让他和司漠撕破脸,如此一来,才有可能站在司炎的阵营里。司炎如今大约乐呵呵地等着他进去跟他商谈合作的事情。可先不说苏米的事情让他无暇分心,就凭司炎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也会选择晾着他几日。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的胁迫,司家的事情他自己有能力解决。 cici朝着叶拓笑了笑,拉了拉苏米,示意她进去。 苏米摇了摇头,说:“我不进去了,里面吵得厉害,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cici闻言,恨不能一竿子敲死她,碍于叶拓在,只得瞪了她一眼,低低地说道:“你又犯傻了?” 苏米一整晚抑郁的心情被cici这一搅合,顿时有了一丝的温度,她浅浅一笑,道:“我要回家休息了,cici今天工作很累。” “那好吧,你自己回去小心点。”cici看了看里面热闹的场景,还是为了男色毅然抛弃苏米,嘱托了几句,进去了。 “我送你回去。”叶拓轻柔地说道。 苏米在cici进去后,笑容便收敛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她没处可去的,只能按照原计划回酒店猫一夜。 叶拓见状,也不说话,只默默地跟着。 还未走出悦豪,苏南的电话就来了。 苏米看着电话,顿了许久,没有接。苏南没有继续打来,苏米见状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有些害怕接苏南的电话了。 叶拓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她,低低地说道:“你哥哥的电话,找你的。” 苏米猛然闭眼,苏南知晓她和叶拓在一起? 她接过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苏南在那边沉默了两秒钟,她只能听见他压制怒火的喘息声,许久,苏南有些疲惫地说道:“我没有精力跟你玩接不接电话的游戏,苏米,十点前,回到司家去,一切好说。” 他总是这样,一次一次地掌控着她的人生,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从来不给原因。 苏米沉默着没有说话。司漠是个可怕的男人,她不想回去。 苏南显然预见了她的反应,在那头淡淡沙哑地说道:“我给你的邮箱发了一份邮件,你自己看看,看过后再决定。我不为难了,你自己决定。” 苏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苏米打开手机,接收邮件,走到角落里,有些颤抖地翻看着。 正文 chapter 052 无法逃离的命运(一) 邮箱内有一封未阅读的邮件,是苏南发来的。 苏米点开邮件,里面全是收据、发票,苏米看的不太清楚,但是那些0她还是数的清楚的,这一串的0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天文数字。 苏米握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这都是父亲这几年来的医药费和看护费,不,还有苏家欠下的债务。苏南,苏南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吗? 她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时之间大脑乱成一团,无法接受这一切,慌乱中只知道去找苏南。 “你都做了什么才让司家人答应的?”拨通电话,她第一次哽咽着朝着苏南吼出来,这些都应该是她来承担的,是她造成了这一切。 苏南在电话那边呵呵地笑,笑完后异常平静地说道:“30年,我在30年内所有创造的价值全部归司家所有。”话语到最后变成了撕扯的吼叫声,“我他妈的现在就是司家的一条狗你知道吗?他们每年都有权对我进行业绩评估,价值评估,我无法创造出足够的价值时,明天他们也许就拔了爸身上的营养输液,把他撵到大街上去。你他妈的就不能变聪明点,你都出了司家了,你跑去惹怒他,你脑残啊。” 苏南接到司漠的电话时恨不能掐死苏米这个蠢货。苏南一直在观望、衡量、在寻找一切有利于他的因素,他允许苏米上司漠的床,跟叶拓暧昧,将两家搅得腥风血雨的,却绝对不会允许苏米去触怒司漠,至少在他们还仰仗司漠生活的时候绝对不能惹怒自己的衣食父母。 苏米捂住嘴巴,不想痛哭出声,她嘶哑地说道:“这些事情以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一个人扛了下来,她以为她这些年过的苦,可笑的是,就算无家可归的这几年,她都要比苏南幸福很多。 苏南在那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刻薄恶毒地说道:“不说,就我一个人当司家的狗,说了,就变成两条狗了。” “苏米,我这一辈子都会搭在司家,爸的事情只能靠你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我接你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只有你才能让苏家翻盘。”一顿嘶吼后,苏南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平静地说道,“怀上司漠的孩子,我们还有希望。你偷偷地怀上司家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一切就得重新洗牌了。” 怀上他的孩子?苏米悲哀地哽咽道:“我们到底欠了多少的债务?” “苏米,你还不起的。”苏南淡淡地说道,“十点前回到司家,向司漠认错,和叶拓划清距离,一直到你怀上孩子为止。等有了司家的骨肉,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跟谁在一起都可以。” 苏米挂断苏南的电话,仰头看着始终面色沉郁的叶拓,站起身来,往外走。 叶拓猛然抓住她,低低地嘶吼道:“你相信苏南的话?你苏家所有的资产被变卖,拿来抵押了债务,不可能还欠下这么多的债。” 苏米看着胳膊上的手,抬眼,看着他,目光潮湿:“这些年,对于我,你后悔过,内疚过吗?” 叶拓哑着嗓子,没有说话。 苏米凉薄一笑,淡淡地说道:“那就一直内疚下去吧,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甩开他的手,看了看时间,然后叫车回司家。 9点刚过,她还能赶得回去。 叶拓见她头也不回地出去,目光阴鸷了起来。好一个狠辣的苏南,他不仅对苏米狠,对他自己也狠。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然后拨通苏南的电话,淡淡地说道:“你说地点,我们来清算一下这些年的帐,然后你放过苏米,让她离开这里。” 正文 chapter 053 无法逃离的命运(二) 这是当年车祸事件发生,苏家一夕之间败落后,叶拓和苏南第一次坐下来,清算这些年的账务。 苏南选的是一家大排档。在城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店家在露天搭了一个棚子,搬来煤气,就当街炒起菜来。 苏南点了一盆辣炒螺丝,要了两瓶啤酒,坐在棚子里就吃了起来。 叶拓开车找了许久才找到地方,进来时,苏南的啤酒喝的只剩下一口,而螺丝还剩下半盆。 店家见进来这样一位衣着讲究,气质文质彬彬的男子,连忙擦了擦满手的油,吆喝道:“先生想点什么?” 叶拓指了指苏南,进了棚子,坐在他面前,又点了一箱子啤酒。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苏米?”叶拓开门见山,直接开口。 早在认识苏米前,叶拓便认识了苏南,对于苏南是极不喜欢的。因为苏远东离婚再娶的缘故,苏南一直仇恨苏米和她母亲,苏母因病去世时,苏米才十岁,苏远东心疼这个小女儿,为了弥补她幼年丧母的伤痛,几乎将苏米宠上了天,如此一来,苏南在苏家的地位更加的尴尬,那个时候,就连佣人们都以为苏远东往后必是要将全部的遗产留给苏米的。 所以从小到大,苏南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苏米,而苏家一夜败落,苏南对苏米和他恨之入骨。 苏南开了一瓶啤酒,帅气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笑容,不徐不疾地说道:“几年前,我从来不知道路边摊是什么味道,不知道有人还能坐在尘土飞扬的街道边喝着4块钱一瓶的廉价啤酒,现在我觉得每天下班能喝上两瓶廉价的啤酒也是一种幸福。叶总,你说,我过着这样的生活时,怎么还能放过别人?” “你做这么多,为的不就是钱吗?你想要多少?”叶拓沉声说道。 “钱?”苏南摇了摇头,笑的越发的帅气逼人,用纸巾擦了擦手,淡笑道,“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叶总。” 叶拓皱了皱眉头,苏南的野心他一贯是知道的,这几年来他忙着在叶家巩固自己的地位,忙着跟老爷子后面转悠,和另几个草包争权夺势,而苏南却是在短短时间内就放下了少爷的架子,投靠在司家门下,一步步往上爬。 苏南说的那些话也只有苏米会相信,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绝对可以牺牲任何人。 “你既然答应和我见面,说明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不喜欢何人绕圈子,你直接开出价码。” “爽快。”苏南嘴角的笑容更深,凑近他,低低地说道,“其实我们是可以合作的,你想得到苏米,想得到叶家的大权,这些我都可以帮你。你该知道我如今在宝伦集团的级别不低。”宝伦集团是司家名下最重要的企业,苏南混了这些年渐渐地混进了中高层。 “那苏先生想得到什么?”叶拓面不改色,淡淡问道。 “苏家。”苏南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把我苏家的东西都还回来。” 叶拓没有说话,苏家的产业,除了叶家接手了一部分,大头都是司家吃下的。苏南好大的口气。 “怎么合作?”叶拓问道。 “我名下有一家皮包公司。叶总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进一步商谈以后的合作计划,等我拿到苏家的产业后,我会告诉苏米,你已经替我们还了所有的债务,让她离开过自己的生活。”苏南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正文 chapter 054 无法逃脱的命运(三) 叶拓皱了皱眉头,苏南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司家的底子是何其的雄厚,只怕到时候苏南会借着合作的契机要求他投入资金进去,这东西就是一个无底洞,到时候大量的资金投进去,就算叶家被套牢,也动不了司家的筋骨,苏南这是跟司家斗呢,还是帮着司漠来斗垮叶家,吞并他叶家? “你苏家以前的酒店我会送给米米,不过在我得到叶家的大权,在你放她离开后。至于合作,这些我暂时无法做主。苏先生要是感兴趣可以考虑一下如何让我掌控叶家大权,如此一来大家的利益才会达到最大化,不是吗?”叶拓四两拨千斤地说道。 苏南冷笑了两声,道:“以你的手段还用怕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叶总也太谦虚了。既然你没有诚意,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苏米在司家,我等于靠上了司家这课大树,怎么也是不吃亏的。” 苏南站起身来,要去结账。叶拓按住他的手,抬眼,金丝眼镜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低低地说道:“司炎三天后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他在澳洲的一块石油地,如今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一些巨头都想要插上一手开发石油。苏先生,咱们以后需要合作的地方多着呢,你说呢?” 苏南欢畅一笑,眯眼点头道:“往后还需要叶总多多关照。” 两人握手一笑,各自怀着心中的算盘,结成狼虎之盟。 苏米回到司家时,天色暗沉一片,青山的重影映衬着点点星光,很是静谧。司家的宅子外都留有路灯,入秋了,山风很是寒冷,她站在路灯下,看着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徘徊了数分钟才进去。 她的情绪一直没有平静下来,直到进了司家的偏厅,看着熟悉的沙发壁炉水晶灯,这才有了一丝的真实感。她进了厨房,煮了一杯牛奶,一咕噜地喝下去,感觉身体有了温度,胃不再那么难受才上楼去。 二楼主卧的门是虚掩的,隔着厚厚的墙壁,她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了屋内有人。 苏米深呼吸,推门进去。套房内,亮着幽蓝的灯光。会客厅无人,她走进去,看见司漠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抽着烟。漆黑的夜色里,烟头的火光半明半暗。 苏米走过去,看了看时间,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淡淡地说道:“十点差一刻,我回来了。” 她说的很是平常和理直气壮,丝毫没有隔阂,仿佛他们上午才拥抱着各自上班,没有争执,没有怒火,没有威胁。绕了一圈,她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司漠熄灭手中的烟,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猛然地按住了苏米。 苏米被他按压在阳台的栏杆之上,条件发射地抓紧了他的衣袖,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险些无法呼吸。夜风吹散她柔软的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司漠的脸隐在夜色里瞧不真切。 粗暴的无一丝柔情的吻落下来,苏米被他逼迫的进退不得,一边平衡着身体,一边承受着他的粗暴的吻。 没有人说话。 夜色里,他们剧烈地喘息着,感觉随时都能跌下阳台去。司漠的动作很是强硬,挟带着一丝的怒气,扯开了她的衣裳,咬开了她内衣的前扣,低沉地说道:“跟我做爱,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高潮,今天我会让你尝到高潮的滋味。” 正文 chapter 056 彼岸花,生彼岸(二) 这个特助是一直跟在司漠身边的,叫做小焦,苏米见过几次。她接过文件,翻开,然后一贯苍白的脸透出一丝的古怪颜色,愤怒、羞愧都有。 昨晚后半夜的那场性爱她下意识地逃避掉不去想,但是司家大少却堂而皇之地将其写在了合同里。 这是一式两份的合同,很像司漠的行事风格,将一切条款化。 简单的说来,这是一份定义苏米在司家身份的合同,苏米以情人的身份住在甲方家里,甲方支付其百万的薪酬,为期一年。 但是后面又明确列举出了苏米在合同期间应该履行的一系列义务。合同期间内不得与其他异性暧昧发生性关系,否则按违约论处,支付违约金五百万;乙方在合同期间内不得忤逆、触怒甲方,否则以违约论处;乙方在合约期限内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甲方的身体需求;乙方在合约期限内需要提高自身的性爱技巧..... 看到最后,苏米的脸黑了下来,他嫌弃她床上功夫不好,还要她去学习提高,坑爹的是将这些都写进了条款合约内! “苏小姐,大少说您看过没有异议的话请签字,我还要拿回去给大少。”特助在一旁微笑地说道。 苏米这才想到这合同到底是谁拟定的,又有多少人看过,司漠那种人绝对不会亲事亲为。她抬眼看着微笑的特助,咬唇点头。 苏米签了字,将合同收起来交给特助,百万,这笔钱她可以在离开司家后拿来照顾父亲,只要她没事不去触怒司漠,他也不会故意为难她说她违约。这点钱司家大少是不放在眼中的。 一年,苏米深呼吸,原来司漠喜新厌旧的期限是一年,比她预期的要长。 苏米起身,准备上班去。李管家进来低低地说道:“苏小姐,晴小姐晚上约你吃饭。” 苏米失笑,司晴果真是厌恶她,请她吃饭都不屑打电话,而要李管家转达。 对于昨天那么大的事情,今儿已经被暂时压了下去,也不知道司家和叶家花了多少银子。她原本还纳闷,司晴一直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此时见她请吃饭,这才微笑了起来。恰巧,她也正想见见叶拓的这位新欢,跟她聊聊以前的一些趣事。 苏米问清楚地点,朝着李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吃饭,前去酒店上班。 cici将她的上班时间调在了下午的八小时,她进了酒店一路上了十楼的休息室,众人都在客房内打扫卫生,休息室反而没人。 她换好制服,找cici拿房卡,就见cici气喘吁吁地回了休息室,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说道:“刚刚主管找我谈话了。” 苏米一脸错愕,只见cici兴奋地说道:“苏米,我要调到行政部去了,这太突然了你知道吗?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叶总?我看见你昨天跟他说话了,今儿我们就一起被调到行政部,这太不可思议了。” cici隐约猜到跟苏米有关。 苏米在她一阵语无伦次的话中明白过来,叶拓将她调到了行政部,顺便将cici也调了过去,不禁皱了皱眉头。 “听说是行政部的一个特助休年假去了,其他人又要忙着新闻发布会的事情,临时人手不够,调两个人去帮忙。你快点换回自己的衣服,我们去行政部报道。”cici一直处在兴奋的状态,行政部的薪水一直比客房部高,而且工作接触的都是酒店的中高层,cici被这么大的馅饼砸中,一直没有晃过神来,拉着苏米就要去行政部报道。 行政部的办公室在30楼,报道很顺利,cici带着苏米站在部门主管的办公室,主管微笑地询问了她们的情况,多看了几眼苏米,然后点了点头,让人安排工作。 因为是临时来帮忙的,手上干的活儿无非是一些简单的处理文件、录入、整理、归档,比在客房部轻松。 cici是个性格爽朗的妞,很快就和办公室其他人员打成一片,苏米一直沉默干着自己的事情,不动声色地和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些年,她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将自己游离在圈子外,如此生老病死自然形态,她也能安生度过。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度过,五点时,准时下班。 苏米去司晴约好的那家意大利餐厅。这些富家女总是缺乏想象力,不是咖啡馆就是意式餐厅,毫无新意。苏米中途给司漠发了一个信息告知去向。这一条司漠明确写在了合同里,她参加一些私人约会需要说明地点和会面的对象。 司漠破天荒地拨了电话过来,只说了一句,记住你的身份。 苏米琢磨了许久,没有想明白。司漠这个人她是有些看不透的,昨天那样的绯闻,无异于打他的脸,她跟他吵了一顿后离开司家,原以为再回司家,定然会遭受到冷嘲热讽兼其他变态的羞辱,然而事实上,除了在床上折磨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甚至他允许她继续呆在叶拓的酒店上班,只是用合同的形式约束了她的一些行为。思来想去,苏米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司家大少大概是从来不将女人放在心上的,签合同知道她的去向大概也是为了保持她这个女伴身体上的纯洁性,约束她所谓的离家出走的行为,省心。 那么昨天回司家她那样的忐忑不安倒是显得有些可笑了,司漠从来就没将她放在心上过。如此一来也好,她至少摸清了司漠的一些底线和脾性,往后这一年不至于过得那么艰难了。 路上堵车,苏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点,进了餐厅,司晴还没有来。她坐在大厅内等了一会儿,才见司家千金女王风范地带着几个富家女来势汹汹。 苏米扬起一抹笑容,司炎应该没有告诉司晴,她曾徒手拿花瓶砸他脑袋的事情,司漠她不惹,因为惹不起,苏南她言听计从,是因为她亏欠苏南。她一贯是一个不喜欢招惹是非的人,这几年也低调的近乎不存在,可对于有些人她却是控制不住。 正文 chapter 057 彼岸花,生彼岸(三) “你就是苏米?”跟着司晴来的一个富家女率先出声,微微鄙夷地打量着她,“长成这样也敢出来做小三?要不要脸?” “要脸就不会去做小三啦。”另一个富家女嗲着声音,伸出妖艳的指甲指着苏米说道。 “司晴,你确定没找错人么?”最后一个富家女掩口笑道,“跟这样的女人说话我瞬间觉得我档次低了不少。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嘛。” 司晴妆容精致,拎着小包站在苏米前,看着她,冷笑道:“她以前出身也是不错的,只是可惜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女人嘛,总是不甘心的,一旦穷了、苦了就会想方设法地从男人身上得到更多。” “苏米,你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吧?”司晴有些趾高气扬地对着她说道,“你做的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你还有脸做人吗?” 苏米垂眼,喝了一口杯中的白开水,淡淡笑道:“司小姐,首先我没有圈子,其次我做的这些事,您指的是和叶拓的那些事还是和你大哥的事情?” 司晴脸色有些难看,众女惊呼,一把拉住司晴,失声尖叫道:“这个女人和你大哥?” 一时之间众女看着苏米的眼光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司漠在她们眼中可是全身镶钻的钻石男,而且还是限量版的。 司晴对于苏米和司漠的事情是绝口不提的,司漠虽然是他的堂哥,但是从小就不亲近,相反的司晴还有些畏惧司漠,关于司漠的事情她哪里敢过问。 司晴瞪着一起跟来的几个富家女,坐在苏米面前,说道:“今天我来纯属好意,别把心思放在叶拓身上,没有结果的。他在叶家有今日这样的地位全是因为我,因为司家,你以为他会傻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眼前的一切吗?” 司晴说的是事实,叶拓一个私生子,全是因为司晴的关系才在司家渐渐站稳了脚,否则他再有能力叶家人在血脉上也会耻笑他,把他当做一个耻辱。 苏米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淡漠,慢条斯理地说道:“正确地说来,我认识他在先。我认识他的那一年才十八岁,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司小姐,很多事情不是因为地位财富就能抹去的。” 苏米指尖轻轻地扣紧杯子,以一种极淡的语气说道:“其实你们可以尽快结婚的,如果他愿意的话。” 她青春年少的时光里,对于异性一切美好的幻想和懵懂全都寄托在了叶拓的身上,那时候的叶拓还不是现在这样文质彬彬,儒雅斯文的模样,他就如同一团炽烈的火,如同一阵不羁的风,燃烧着她,托着她去飞翔,时光荏苒,他渐渐改变,变得成熟稳重、斯文得体,而她则始终站在原地,时常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回想起他们刻骨铭心的一些往事。 他们之间无论是爱还是仇恨,都是任何人也无法介入的。 司晴被苏米的言语刺激得身体轻颤,低声叫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和我结婚?你什么货色叶拓不知道吗?你爬上我堂哥的床时,你以为还有哪个男人能忍受?” 司晴脸色铁青,被苏米气的不轻,尖锐地说道:“还有,别以为爬上我堂哥的床就能进司家,你们苏家打什么如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趁着老爷子不在国内来兴风作浪,等老爷子回来,只怕你连一毛钱也拿不到。我要是你就不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趁着能捞点钱早点抽身的好。” 一个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堂哥,这两个男人都跟苏米有关系,司晴可谓对苏米厌恶到底了。 苏米挑了挑眉,浅笑:“那司小姐打算出多少钱让我离开?”电视里不是都这么演着么,富家女甩张支票到对方的脸上,扬长而去? 苏米话一出来,几个女人同时倒吸一口气,指着她,大骂不要脸。 司晴是被苏米这副态度气伤了,她原本是准备甩点钱让她不要纠缠叶拓的,可没打算让她离开,她再张扬跋扈还是知晓不能插手堂哥的事情的,可此时被苏米这一说,怒火一上来,给钱,她半毛钱都不会给她,她一定要跟堂哥说去,让司漠见识到她的真面目。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我一定要叶拓和大哥看清你的真面目。”司晴站起身来,气急了,端起桌子上的谁想泼她,苏米手快地按住她,淡淡地说道:“你想明天的新闻头条写着司家千金大战小三,失去理智泼水像泼妇?” 她们这边的动静极大,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司晴身边几个女人都是声张虚实的主,见状,连忙拉住司晴,劝道:“算了,司晴,我们回头再找机会教训她,今儿人太多了,你最近正在风头上呢。” 司晴见众人的目光看来,这才克制了些,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冷哼道:“你别得意,我不与你这个贱人计较,无论是司家还是叶家的门,就凭你,爬也爬不进去。我们往后走着瞧。” 司晴带着富家女们踩着七寸高跟鞋扬长而去。 无论是叶家的大门还是司家的大门,她都是不想进的。苏米一人默默地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然后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离开。这家餐厅的价格太贵,她也只好厚着脸皮不点餐了。 出了餐厅,苏米有些挫败,没有想到司晴今天带着几个尾巴来的,她一时意气倒是没有成功挑拨她和叶拓的感情,反而完全树立了自己小三的形象,不过只要司晴心中有气,回去自然会吵闹,如此一来她也算没有白费力气。 也不知道司晴是找叶拓闹呢,还是回司家闹。回来后,她没过一天省心的日子,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省心吧,该闹的闹,该还的还,都解决了,这日子才过的下去。 且说司晴出来后,那几个富家女一个劲地追问着苏米和司漠的关系,司晴被她们吵得脑袋一浑,说道:“走,你们跟我去司家,这事我得跟我大哥说去。” 自从司晴遇见叶拓开始,叶拓便一直是个温吞好脾气的人,司晴跟他交往的这两年时常觉得他有些不可捉摸,但是女人对于谜一样的男人反而无法自拔,她自然不敢去找叶拓闹,免得他反感,如今对于苏米的这口气不出她难受,司晴思前想后便打算回司家。 一是找司炎帮忙,一是在司漠面前戳穿她的真面目。 正文 chapter 058 彼岸花,生彼岸(四) 司晴带着几个富家女怒气冲冲地跑回了司家,司漠正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一边和咖啡一边看晚报。 李管家在偏厅内放了一首极为轻缓的古典音乐,破天荒的司炎也在,懒洋洋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玩着飞镖。 司家二少这几天过起了朝九晚五的日子。 司晴一进门,便将音乐关了,然后拿出手机放着她们在餐厅里的录音,当然录音是经过剪辑的。 “大哥,你看这个女人,居心叵测,纠缠你和叶拓都是为了钱。”司晴气愤地说道。 跟来的几个富家女在一旁连忙附和道:“我们都可以作证。” 司漠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看着报纸。 司晴见状心中一突,说着便哭了起来:“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妹妹,你们看着我被那个女人欺负,抢我哥哥也就罢了还来抢我男人,这日子活不下去了。” 司家两兄弟是最烦女人哭闹的,此时见司晴闹了起来,身边跟来的那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样子同时皱了皱眉。 司炎见司漠一副老僧入定不为所动的模样,无奈地起身,哄道:“好了,别哭了,不就一个苏米吗?二哥给你出气,你说想怎么办?” 司晴破涕为笑,一把抓住司炎,说道:“你说话算话,我要你们把她赶出司家去,不准她接近叶拓。” 司炎摊了摊手,爱莫能助:“别跟我说,不是我的女人。回头我带几个女人回来,随便你赶。” 司晴咬了咬牙,看向司漠,她可是有几个姐妹淘都跟来了,今儿要是司漠不给她撑腰,那她往后在外场怎么混的下去?司晴这才觉得带这几个女人回来有些欠考虑,司漠的心思她一向是把握不准的,她怎么就蒙了心以为这个大哥一定会帮她呢? 司漠这才抬起头,淡漠地说道:“她以后不会纠缠姓叶的小子,我会找时间跟老爷子说,让你们两尽快完婚。” 司晴大喜,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说道:“大哥,你说话算话,你明儿就跟老爷子说。” 司漠在老爷子面前是最说得上话的,有这样的承诺,她很快便能嫁给叶拓了,叶拓这两年来对于婚事一直顾左言他,要是老爷子开口,那么这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司晴恨不能扑到司漠的怀里撒娇,这个哥哥总算是帮了她一回。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晚点跟老爷子提这件事情。” 司晴连忙点头,瞪了一眼不舍得走的富家女们,心满意足地往外走,看见站在偏厅门口的苏米,有些诧异,她回来的挺快的,也不知站在这里看了多久。 司晴正眼也不瞧她,扭着小蛮腰回家去。 “她怎么也在这里?” “真的跟大少有一腿?” 跟来的几个富家女见了苏米,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见司晴不耐烦地催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走了。 苏米回来的不算早,但是该听见的也都听见了,今儿她恰巧开了司漠之前给她配的车,回来的速度快了些,早知道司晴她们是直接杀回司家的,没准她应该在外面多逗留一下,只不过她确实饿得慌,车子开的快了些。 苏米等司晴等人耀武扬威地走了,这才进了偏厅,去厨房弄了些吃的。 她一个人坐在餐桌上,边吃便喝了杯佣人之前煮的咖啡,吃的不徐不疾,司家两兄弟也各忙各的,没人搭理她,也没人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在司家,任何怪异的相处模式都是可以理解的。 吃完饭,她径自上了二楼,去洗澡休息。工作了一下午加上和司家小姐战斗了一下,着实有些累的慌。 苏米一离开,司炎有些诧异不可理解,难得地跟着司漠搭话。 “我说苏米这妞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我记得她昨天还离家出走来着,今儿回来把这当自己家似得,我说你的口味怎么就这么奇特呢?”司炎诧异地问道。 司漠眼都没抬,继续看着报纸,淡淡地说道:“你的口味也变得奇特了,天天朝九晚五,不跟女人厮混,盯着我的女人瞧什么?” 司炎被他一句话堵死了,随即笑道:“我看热闹不行?老爷子不在家的日子,你过得比我滋润啊,要不是要守着这老宅子,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对着你?” 司家到了司漠司炎这一代,就两个孙子,老爷子人不在国内,却是明确说明这两人不管在外面怎么折腾,必须回主宅呆着,不准在外住。 否则依照两人的性格,估计一年半载都见不上面。这也是老爷子精明的地方,相爱相杀也罢,两看生厌也罢,是兄弟就该呆一块的。 “我说,你对苏米这妞怪宠的啊。”司炎眉眼深了几分,一贯懒洋洋地笑道,“你不是有洁癖?不仅让她搬进你的卧室,还给她配了车,还大度地让她在旧情人的酒店工作,老大,我怎么现在越来越佩服你呢,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司漠抬眼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报纸放下来,冷冷地说道:“我有必要跟你说吗?你要是看着烦,可以搬出去住,我不会跟老爷子说的。” “凭什么让我走?”司炎声音高了一个分贝,玩味地笑道,“这可是我家,而且我好久没见过这样精彩的戏码了,落魄富家女遭遇高门贵公子,而且新欢旧爱还是两,这硝烟味浓的我这鼻子都受不了,我很好奇呢,这是死一双呢还是死一片。” 司家大少会有心思去谈情说爱?打死司炎也不信,一个宅子里住了近三十年,他对这位大哥可谓是知根知底。若是说冷酷无情,老爷子占一个,司漠占一个,这爷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可怜了苏家那水灵水灵的妞,如今这般宠着,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招呢。 司漠懒得理会他,丢了报纸就上楼去,司炎看着他笔直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道:“大哥,等到那妞你厌烦了,记得留给我。” 正文 chapter 059 彼岸花,生彼岸(五) 苏米回了卧室,沐浴后,取出日记随意地记录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个习惯是以前养成的,那时候她居无定所,每天过的都是混混噩噩的日子,车祸后的一天她猛然清醒了过来,想到,如果有一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即使遇到好心的路人也只会拿一张草席草草地卷起她,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任风吹雨打,虫咬腐烂。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样的过去。 那些她曾以为的深刻的、痛不欲生的爱恨都会随着她的死消散在风中,没有人知道。这种恐慌感湮灭了她,她开始写日记,记录自己每天干的事情和一些回忆,此后她也过的稍微正常清醒了些。 司漠进来时,她正写到最后一句,听到开门的声音慌乱地站起身来,合上日记本塞进了窗台厚重的窗帘后。 苏米抬眼看着这个男人,虽然同床共枕很多天,但是司漠对于她还是有些陌生的。他长得很英俊,司家的遗传基因很好,无论是司漠还是邪气凌然的司炎都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但是司漠的冷峻对女人而言更有一些杀伤力。 司漠进来,没有说话,径自去书房打开电子行程表,看着明天的安排。苏米多少有些了解了他的生活习惯,去浴室放满了热水,准备好毛巾,等着他来沐浴。 等司漠进来,脱了衣服,闭眼浸泡在浴缸内。苏米开始沉默地帮他按摩着肩部的肌肉。这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为男人做过,她年少无知时,也曾幻想过,与所爱之人坦诚以对,做一些亲昵的事情,而然未曾想过会是眼前的状态。 司漠心情好时会找她闲聊。 “你上班还习惯吗?”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声线很是低沉。 苏米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他闭眼看不到,这才开口,低低地说道:“上班挺好的,会接触到很多的人,很多的事物,不会一个人晒着阳光都会有一种腐朽的味道。” 司漠闻言微微诧异,苏米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从未和他说过内心的感受,见她这般说来,司漠有些心如明镜了,她显然极度不喜欢呆在司家无所事事的样子。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司炎的新闻发布会在你们酒店,也就是后天的事情,到时候你想办法避开,别让记者拍到了。” 苏米心中一动,低低地应了一声。看来司炎的新闻发布会很是重要,连司漠都放在了心上,那一天想必会来不少的人,既然他让她避开,她就避开吧。她本身也是喜欢清静的生活。 一时之间无话。苏米给他按摩了一会儿。司漠沐浴完便去书房看文件,苏米从他书房高大的书橱里选了一本书,挑了一个角落慢慢地看起来。整个司家,她最爱的除了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有花房的小庭院,可以躺在摇椅上懒懒地晒着阳光,仿佛闭眼青丝,睁眼迟暮,这一生便这样静好下去。另一个地方就是司漠书房里的书橱,四面的书橱内藏有各类的图书,涉猎内容颇广,很多都是她不曾接触过的领域。 她每每沐浴后总爱啃着一本书,静静地呆在角落。书是能给她安全的东西。 在司家的日子,她渐渐和司漠找到了一种和谐的共处模式。两人相安无事。 今日她寻到了一本自己比较感兴趣的画册。讲述的是映像派的一些画作。除了莫奈的《日出印象》,还有梵高的《星夜》以及高更那幅经典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她肃穆地阅读,一边看一边自省。画作中她最深思的还是那幅《星夜》,那个割耳进入精神病院,被关在禁闭室的画者透过窗户遥望星空,用一种火焰般晃动的笔触画出了那一片星空,每一颗星星都散发出自由而温暖的黄光,山峦在远处起伏,山脚下还有静谧的尖角教堂。 苏米静默,她画画时内心总有一种渴望和空虚,她不知道自己要画的是什么,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如同一种虚无缥缈的信仰。 “这个画者的画大胆而癫狂,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不可取代的。”司漠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淡淡地说道。 苏米猛然抬起头,有些不适应他突然来找她交谈,点了点头,说道:“他的内心丰富而敏感,是个天才。” “天才并非是值得歌颂的事情,最后他割耳,无法面对内心的绝望而自杀,如此说来也不是一个幸福的人。” 苏米咬了咬唇,梵高之死是注定的,他无法逃脱死亡对他的笼罩。 “你可以看看他卖给安娜波许的画作——红色葡萄园。”司漠接过她手中的画册,翻到后面一页,指着画作说道,“普照的阳光、火一般的光线的扩散、血红色的葡萄园、热情和精张的色调的炽热,1888年的这副画作就有了死亡的征兆,两年后他就自杀了。” 苏米没有言语,她不知道司漠居然懂得这么多,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苏米想起了自己那些寓意难懂、抽象鲜艳的画稿,猛然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司漠将画册收起来,说道:“若是真喜欢绘画,我找老师来教你。” 苏米摇了摇头,低低地说道:“谢谢,不用了。我没有那个天分的。” 司漠点了点头,也不强求,收起画册,看了看时间。 苏米也有了一些困意,见司漠有些休息的迹象,拉着她上床,低低地说道:“我那个来了,不太方便。” 司家大少难得地挑了挑眉,温热的大掌按了下她的肚子,问道:“身体有不舒服吗?” 苏米有些受宠若惊,摇了摇头,她经期的第一日都没有感觉的,但是痛经的情况时常发生。这几年,她的身体底子有些差。 司漠不再言语,关了灯,抱着她上了床,将她揽住怀里,睡觉。 苏米被他抱在怀里,大气不敢出,见他只是抱着她睡觉,身体慢慢地才放松下来,睡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他的身体很是温暖,散发着无穷的热量,让她如同置身在小火炉中,这样的感觉真好。苏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夜她没有做恶梦,梦见了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外婆干燥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满脸皱纹地笑道:“我们家的小米长大了。” 正文 chapter 060 他们说你冷硬如石(一) 苏米很快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因为司炎的新闻发布会,酒店的工作量很重,临时来帮忙的cici和她都有些吃不消,整日不是这个名单要核实就是那个文件要整理录入,全都是细致的活,半点差错不能出。 原本一般的活动也不会这般累人,一是上头重视,二是司炎本人挑剔,无形中就加大了所有人的工作量。 疯忙了一日后,新闻发布会在各种挑剔、嫌弃以及不断地改进中如期举行。 招待会在酒店别墅区不对外开放的度假庭园内召开。酒店的这个推销宣传方式很好,借着司炎的声势推销自己的度假别墅群,可以吸引一些土豪的入住,但是也有地域局限性。现在的人都选择远离城市度假,凯斯顿的别墅区的建设如此一来倒是只能吸引商务人员。 苏米只是负责帮忙整理一些文件的修改和录入,其他的都有专人整理,不太清楚这次活动的规模和影响力。 她累了一天后,第二天肚子便有些不舒服了,疼痛的厉害。好在众人的目光全在新闻发布会上,就连cici都跑前跑去。她一个人去休息区冲泡了一杯滚热的蜂蜜柚子茶,喝下去后丝毫不见好,只好寻了个洗手间蹲在里面,捂着绞痛的肚子等着疼痛过去。 每次痛经,她都会缩在床上,裹紧被子睡觉。 那个时候没有钱没有心思去看医生,她便咬牙熬过去。 蹲了没一会儿,手机便不断地响起来,她看了一下是cici。 cici在那边是快忙疯的节奏,电话通了,语速极快:“苏米,这边来了几个难缠的女人,没有邀请函死活要进会场,来头不小,我这边快顶不住了,你不是认识叶总吗?你去跟高层反应一下,我这边不行了——。” cici是死马当活马医,在她的负责范围内不敢出任何的差错,慌乱中突然想到苏米认识叶拓,连忙打电话来找她帮忙。 苏米白着脸没有说话。司炎的新闻发布会据说是严格控制了参与的人员,除了一些知名的新闻媒体,宾客身份都是贵中之贵,那几个女人如果稍有来头,下面的员工就不敢得罪,只能找说得上话的高层来压。 苏米站起身来,缓了缓,打算去找一个同事代为传达。结果办公室内除了忙发布会的事情,就是忙着部门会议,各季度的总结汇报,没有一个闲着的。 她按了电梯上了23楼,只见叶拓的特助也不在,紧闭的办公室门内有声响传出来。 苏米按了助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低低地说道:“叶总,下面会场出了点状况,需要您过去一下。” 电话里的男人应了一声,随即急促地问道:“米米?” 苏米沉默了一秒钟才想起挂断电话。一阵疼痛袭来,她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都有些发白,只能按住桌子。 有人拉开办公室的门,一行人如鱼贯列地走出来,叶拓稳稳地发号施令,吩咐着众人一些事项,想必刚刚在开简短的小会议,身为酒店的副总,每日要忙的事情不止一两件。 有人过来扶住了她,带她去休息,苏米疼的厉害,跟着那人进了一间休息室。 “脸色这么难看,你没事吧?”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米摇了摇头,按住了肚子。 同样是女人,那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给你找暖宫贴去。” 苏米点了点头,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那人扶着她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苏米一时脑袋晕乎没有多想,一般的休息室哪里会有床? 似梦似醒中,有人喂她喝了点热水,肚子上也贴了一个暖宫贴。温暖慢慢地包围了她,苏米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迷迷糊糊地说道:“谢谢。” 好多年了,再没有人这般地照顾她,无论冷暖病痛,她都是一个人扛着,此时被这般的照顾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 苏米睡得很不安稳,肚子好受了一些后,意识便清醒了过来,只听见外间传来了一些激烈的交谈声。 “这件事情我说了算,你跟司晴马上就是结婚了,到时候我们和司家就是亲家,这么一大块肉,他司家吃下去也不怕噎死。”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很陌生,声音有些狂妄听得苏米很不舒服。 “爸,司家开出的条件那么苛刻,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叶拓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行了,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天磊来负责,你只要打理好酒店,不要给我惹出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就行了。”中年男人有些警告地说道,“苏家那孩子的事情我以为你六年前就了结了,不要留下什么麻烦来,也不要落人口实,你和司家的这门婚事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苏米听到提到她,心尖微凉。 叶拓应道:“我知道了,爸。” 有人拉开门走出去。苏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才知道,这里只怕是叶拓办公室的休息室,难怪配备这么全,连床都有,如同小公寓。只是他在顺从他父亲的意愿时为何要把她安置在这里,他父亲知道他口中苏家那个孩子就在他们一墙之隔的休息室里吗? 苏米只觉得有些可笑,掀开被子,起身。 正巧叶拓推门进来,见她是醒着的,表情微微僵硬,随即温润地说道:“好点了吗?” 苏米看了他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好多了,下面的事情处理了?” 叶拓点了点头,说道:“几个富家女想进会场,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我让特助去你们部门给你请了半天假,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在这里休息半天,只怕她往后在行政部也不用混下去了。 苏米摇了摇头,看了看时间,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不算久。” 一个小时,那司炎的新闻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也该回去了。 苏米错过他,去推门出去。 叶拓按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握紧她,低低地沙哑地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苏米身子一震,没有回答,抬头看他,突然出声问道:“司炎在澳洲的油田如果寻到有力的合作伙伴共同开发,对司家会有什么影响?” 叶拓闻言诧异,开口想问她怎么知道是澳洲油田的事情,这次新闻发布会的内容一直是保密的,但是转念一想,以为是司漠告诉他的,不禁脸色微暗,看着她,沉沉地说道:“司炎如果寻到有力的支持,那么就代表他有实力跟司漠争夺司家的掌控权。” 此次新闻发布会,他刚接到消息说司漠也会出席,司家这两兄弟在外场一向是王不见王的,从不同时出席商业活动。此次这种情况已经引来的外界的猜测,司家长孙司漠的能力业内一直都是公认的,此次一直隐而不发的司炎如果丢出这样一枚重型炸弹,定然会引起司氏内部的一些变化。 往后司家的事情就难说了。 皆为权势名利。苏米讥讽一笑,抬眼看着叶拓,淡漠地问道:“那么司炎此次合作的对象是你叶家吗?” 叶拓的瞳孔不自觉地一缩,修长的手指微张,他放开她的手,想摸她的头发,随即有些克制地收回来,说道:“商场上的事情你不懂。” 适时,外面特助急急地来敲门,说道:“叶总,司家大少到会场了。” 正文 chapter 061 他们说你冷硬如石(二) 司漠出席新闻发布会,人已到会场,这个消息让苏米微微震惊。今日是司炎大出风头的日子,旁人躲还来不及,司漠居然还出席。 叶拓在助理的提醒下去了会场,苏米直接回了行政部的办公室。 她手机丢在了办公室,里面N个未接电话,全是苏南的。 苏米心尖一颤,怕他找她有急事,连忙给苏南回了一个电话。苏南那边很是吵闹,接到电话声音很冷淡,说道:“司炎的新闻发布会你不要出现,下班后我们见一面。” 苏米应了一声。他跟司漠两人都异口同声地不让她参加发布会,她自然不会去凑热闹。她不想知道那些复杂的事情,她的追求很简单,只要能感受到快乐就好。 她已经很久都不知道那是种什么味道了。 新闻发布会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整个酒店的员工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苏米走到哪都能听到,无论去的还是没去的,都说的跟亲眼见似的。 cici是真的亲眼见的,只不过是在会场外垫着脚尖瞧的。 “苏米,你都不知道,今儿那种盛况,各种美男型男。”cici中午吃饭时一直对着纹丝不动的饭菜流口水,“你看我们叶总长得好看吧,但是我更稀饭司家的男人,一个冷的令人心碎,一个帅的一塌糊涂,而且还那么多金。” 苏米差点被噎住,司家那两兄弟虽然长得好,但是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免得尸骨无存。人总是容易被表象的东西迷惑,苏米摇了摇头,她会告诉眼前这个花痴的妞,司炎那厮恶毒、龟毛、起床气超大、还偷窥,不断地玩女人吗?还有司漠有双重人格,在床上有特殊的癖好,面瘫、冷漠、专制、独裁,根本无法相处吗? 就算在酒店内名声颇好的叶拓,她也是见到了他最不堪的过去和藏在斯文表象后面的野心、自私与阴暗的一面。这个世界没有童话,人性的一些东西总是伴随一生的。 cici终于花痴完了,有气无力地戳着盘子里没有动的饭菜。 “你怎么不吃?”苏米因为痛经的缘故,吃的比较少,见cici一口都没动,不禁问道。 cici情绪有些低落,低低地说道:“我妈今年给我下达了最后的通令,必须找对象了。这几年我挑来挑去,总是自命不凡,可见了那些千金小姐后,见了今日发布会上的那些高门子弟后,才惊觉,这是个拼爹的时代,苏米,你知道吗,让我承认人是分三六九等的真的很难受。我大约是最末流的那种。” 苏米握住了她的手,双眼沉静,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最末流的,我才是。” 她一无所有,做有钱人的情人,出卖肉体和灵魂,她才是最末流的那一类人。 越是成长越发现,这个世界大的令人寒冷,而她们无法做任何事情来改变,只能在人海里漂流,渴望着在世界的一隅歇一歇脚,汲取点温暖再继续往下走。 “好啦,情绪发泄完了,我没事了。”cici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恢复了以往的开朗,说道,“对了,我这周开始相亲,你要陪我一起去。” “我?”苏米有些傻眼,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对,明天是周六,休息,你不是说没有对象么,刚好陪我一起,不许拒绝。”cici笑道。 苏米咬了咬唇,见cici一脸期待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拒绝她,便点了点头。 午休后下午的活儿轻松了一些,休年假的特助没有回来,cici和苏米便继续留在了行政部。 下班后,苏米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苏南才姗姗来迟,约她到酒店附近的公园见面。 苏米急急下楼,只见苏南将车停在公园附近的停车位上,站在车门边抽烟。 他的烟瘾很大,远远的,苏米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这几年,她单着,他也一直单着,很多事情都错过了。这些都是她的错,不然以苏南的条件,孩子应该都可以喊她姑姑了。 苏南见她来了,也不废话,将手中的烟头摁灭,淡淡地说道:“你回司家,司漠态度如何?” “他跟我签了一份合同,说明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纯属交易关系,期限是一年。” 苏米寥寥数语,说了合同的事情。 苏南闻言,皱了皱眉头。 苏米看了看苏南,低低地问道:“我想知道司漠结婚了吗?” 如果结婚了,她就是小三,她有些无法接受自己这样的身份。 苏南看了她一眼,说道:“司漠行事一向低调,没有对外公布过他的婚讯,我猜想多半没有结婚,但是也不能肯定。” 苏米闻言一颤,她有个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 “他的未婚妻在哪里,为什么我在司家一直没有见过她。” “你说的是当年被你撞了后流产的女人?”苏南看了看在公园里放风筝的父子,眯眼说道,“我查过她,查不到,你在司家多留意些,可以旁敲侧击问问佣人。” 司家的佣人嘴巴极严,司漠本人又是闻不得,一时之间倒真的不好办。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你当务之急是在司家站稳脚。今天司炎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和叶氏名下的风华国际结成了澳洲石油开发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就意味着司家的斗争即将白炽化。你多关注一下他们兄弟两的动静,有什么特殊的记得跟我说一下。” 苏米没有做声,许久淡淡地问道:“你站在哪一边?” 按照常理来说,苏南一直是依靠司漠的,自然站在司漠的阵营里,可偏偏苏家的败落又与司家有关,她猜不透苏南的想法,如果是她,也许她会审时度势。 “苏米,我一直站在苏家这一边。”苏南冷哼了一声,凑近她,低低地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学过一年金融,爸爸想让你继承他的产业,司家的那些文件你应该是看的懂的,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些讯息,你记得翻看一些内部文件。” 他想干什么?苏米的身子僵硬如石,隐隐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南,这才是他今天来找她的真正目的,让她做他的商业间谍。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正文 chapter 062 他们说你冷硬如石(三) “我在做一项大的投资,风险有些大,需要一些内部的消息,我说的你照办就是。”苏南说了两句便有些不耐烦了。 苏米看着他,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苏南看了看时间,没说几句就离开了。 苏米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一对玩的很开心的父子发呆。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化解苏南心中的恨意,不知道怎么帮助他,让他不要走上和她一样的不归路。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每天糊涂地过着日子。 苏米站了一会儿,直到那对父子提着风筝回家去,这才醒悟过来,沿着公园的小道去不远处的商场停车场去取车。司家的住宅在半山腰的私人产业,没有地铁没有公交,只能开车。 回到司家后,司漠司炎都不在家,她过了一个异常放松的夜晚。 第二日清晨苏米才从李管家的口中无意得知,司漠又出差了,这一次是飞北欧,而司炎则行踪不定。 苏米顿感整个人都轻松了些,打算不向司漠报备行踪,直接陪cici去相亲。 在cici不断的催促下,苏米才到地点。因为是陪着cici来相亲,她穿的很随意,简单的衬衫裤子,然后自己拿剪刀将遮眼的刘海剪了剪,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到了指定的地点,苏米才知道,这不是几个男女相亲,而是一场联谊会。是相亲网组织的一次周末联谊。 cici在门口等了她许久,见她来兴奋地挥手道:“总算来了,你到底有多高?” cici踮脚比划了一下:“咋这么高呢。” 苏米顿时错愕,无话。 “对了,我刚进去瞄了一眼,都是精英男,我顺便帮你也报了名,交了费用。”cici兴奋地说着,将苏米拉了进去。 苏米第一次经历一群男女坐在一起,别有目的地喝茶聊天。长得漂亮的女人很快就受到了男士的恭维追捧。 长得一般的也努力跟身边的男士搭讪着,一时之间都其乐融融。 cici是北方妞,长得大气,明艳,性格又开朗很快就赢得了很多男士的好感。一些聊得比较好的都单独坐到了一边深入了解去了。 相亲的人什么样的都有,苏米见cici今儿很尽兴,便坐在最靠里的座位,沉静地喝茶,一言不发,听着这些男人们高谈阔论,谈房车、谈事业、谈理想以及自吹。 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这话题就转到了苏米的身上。 “苏小姐很不爱说话?”一个穿着笔直西装、目光锐利的男士突然问道,一时之间众人都看向了苏米。她今儿简单的装扮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中反而有些显眼,加上气质好,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从进来到现在,苏米只是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过一句话。 cici戳了她一下,朝她挤眉弄眼。 苏米意思性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听你们说就好。” 她垂眼,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长长的眉睫在玻璃杯上映出淡淡的一泓阴影来。 众人只觉得这样平常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在她做来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对,味道。这些身经百战,相亲无数的男人们也是见过很多美女的,苏米算不上令人惊艳,但是一言一行却总是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不知苏小姐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有人按捺不住地问道。 “普通点就好,最好能帮我还债。”苏米淡淡说道,惊住一干人等。 “苏小姐欠了多少债务?”其中一个稍有家底的男士顿时来了精神,想在众多女人中显摆显摆,“房车这些东西就不说了,我家有几家连锁的餐饮公司,这些以后都是由我来继承的,虽然没有上市,但是经营的好上市也不是不可能的,应对一般的债务是足够的。” 原来这里还隐藏着一个金龟婿,其他的女人眼睛一亮,只觉得这男人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顿时都闪着金光。 苏米哑然了,许久才说道:“欠的债务也不多,拿几家公司抵押应该能还一部分的。” 此言一出,众人一脸黑线,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啊,就算她长得跟个天仙似的,估计也没有人愿意搭上全部身家娶她回家去吧。 cici拉住她,笑道:“你眼光挺高的啊。” 苏米淡淡一笑,看着cici,认真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很多时候没有人相信而已。 苏米自黑形象,很快就解决了所有的麻烦,男人们立马转移了目标,有说有笑起来。 苏米淡笑,起身站在了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葱翠的修竹。 “很少有人能这样平静地说出自己欠很多的债务。”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过来,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在这边等朋友,然后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男人递出自己的名片,笑道:“我是尚明律师事务所的徐尚阳,以后有法律方面需要咨询的问题都可以找我。” 苏米接过了他的名片,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介不介意我请你喝一杯茶,为我刚才唐突的行为表示歉意。”尚阳笑着说道,人如其名,他很阳光。 苏米淡淡拒绝,对于陌生的人和事她一向如此,从不参与只围观。她无意结识男人,更无心找对象。 尚阳闻言笑了笑,看了眼他们这次联谊的主办方名字,点头道:“无论怎么样很高兴认识你。我朋友来了,下次有机会遇见,希望苏小姐不会再次拒绝我。” 苏米没有说话,见他朝他朋友招手,目光无意中扫过推门进来的男人,顿时脸色微变,放下了杯子,急急去找洗手间。 尚阳朝着进门的麦克招了招手,见他一个劲地看着后面,不禁笑道:“看美女眼睛都看直了,话说大叔你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中年的麦克伸手拍了拍他,笑道:“一年多没见,你小子嘴巴还是这么损。刚那女孩挺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姑娘。” “你喜欢的?”尚阳有了一丝好奇,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不知道麦克说的是谁。 “我最近老把别人认错是她,估计是印象太深刻了。”麦克笑了笑,说道,“当年我想带她回国来着,结果她第二天就不见了。不说了,咱们吃饭。” 麦克显然不愿意多说,估计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那个叫做Majusaka的女子,也不知流落到了哪里,在他的心底,曾一度认为她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里。Majusaka,梵语的彼岸花,麦克暗暗地叹息。 正文 chapter 063 他们说你冷硬如石(四) (zmyzpn打赏加更) 苏米进了餐厅的洗手间,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镜子里没有血色的脸。 第二次碰见麦克,每次看见他,她总会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以前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 她有些慌乱地伸手接了点水,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些。那时她刚刚离开苏家,一路辗转流浪,过的是有些荒诞的颓废日子,直到把身上的钱都败光,麦克是她流浪途中的一个过客,她曾经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的,他见证了她最不为人知的那一段过去。 苏米深呼吸,使劲地用冷水拍着脸,逼迫着自己不去想,然后给cici发了条信息,说临时有急事回去了。 她从餐厅的后门出去,仰起面容,晒了晒阳光,无处可去,司漠不在家,苏南不待见她,她也没有朋友。苏米去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一些颜料,打算回司家的庭院里画画打发时光。 回去时,正好过了午睡的时间,司家的佣人在静悄悄地洗着水果,堆上果盘。 她上楼拿了画板和笔,带着刚买了颜料,泡了一壶蜂蜜柚子茶,拎着去了庭院的小亭。 苏米刚放下东西,便见司炎居然在家,正在庭院里跟一只半人高的牧羊犬玩,那只狗狗通体雪白,毛发极长,瞧着很温驯的模样。 她对犬类没有研究,也没有养过宠物狗,见司炎正兴致勃勃地训练着那只牧羊犬,佣人们围在一边看热闹,也就没有刻意离开,对着庭院里的花房画起来。 司炎那边跟牧羊犬玩的很high,惹来佣人的一阵笑声。难得见到他这般平和的一面,苏米看了他一眼,随即沉眉画画。 她画的很随意,水平一般,如同孩子一般图上五彩斑斓的颜色。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晒着,远处青山起伏,苏米感叹,有钱人真的会享受。 画了没一会儿,李管家进来,递给她一份快递,说道:“苏小姐,你的快递。” 苏米愣住,她人在司家除了苏南没有人知道,她也从来没有说出去过,而苏南是绝对不会给她寄快递,因为没必要也不安全。 苏米放下画笔,结果快递,看着上面的邮戳,地址是本地的,但是没有写寄信人是谁。她撕开信件,一张照片从信件里掉落下来。 这是? 苏米浑身发冷,伸手按住了桌子。 照片上是两辆撞毁的车子、血迹、浓烟、行人、警戒线。这是当年车祸的照片。 苏米慌乱地将快递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里面还夹有当年苏家一夕败落,苏远东入狱的新闻报纸,还有车祸的医院诊断书,事故报告单。 谁给她寄来了这些,他有什么目的?苏米看着这些零散的东西被人全部整合在一起,想找点线索出来,然后除了这些陈年旧物,什么都没有,她猛然攥紧了指尖,有人想告诉她,这些事情都是有关联的么? “居然还有人给你寄快递,苏米,你真的把司家当成你自己的家?”司炎牵着牧羊犬走过来,一边跟狗狗玩一边有些讥诮地笑道。 苏米猛然按住了照片,将东西全部塞进了信封内,摇头苍白地说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抬眼看着穿着随意休闲的司炎,突然问道:“司先生,我记得大少以前的未婚妻姓沈,对吗?” 司炎丢了手上的一个飞盘,拍了拍牧羊犬,让它去捡回来,然后才看向苏米,撑手坐在亭子的栏杆上,慢条斯理地笑道:“怎么,想从我这问点东西出来?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司漠?” “对了,你不敢问司漠,呵呵。”司炎眯眼懒洋洋地笑道。 苏米镇定自若地开口:“我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当年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司炎挑眉,似笑非笑,晃着大大的笑脸,点头说道:“她过的很好呢,你放心。对了,这是一点福利,下次你要想问我点什么,我可要收取报酬了。” 司炎上下瞄着苏米,摇了摇头,轻佻地说道:“这么瘦抱起来手感可不怎么好哇。” 苏米面无表情,如若未闻,拿起自己的东西往偏厅走。 上了二楼的卧室,苏米才有了一点安全感,她将信封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查看。以前她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苏南说起时她也不以为然,然而如今有人居心叵测地寄来这些东西,先不说目的何在,她更好奇的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不仅有她车祸时的照片,就连事故诊断书都有。 她记得这些东西都是被存档在相关的部门。 苏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东西她是有的,除了她,还有一个人有。苏米的目光微微深了几分,她记得司漠以前的未婚妻叫做沈翘。 为什么车祸后沈翘就失踪了,连苏南都查不出来,而司炎却说她生活的很好。这些东西是沈翘寄给她的吗? 苏米只觉得自己以往实在是太过单纯,当年车祸的事情只怕是另有玄机,包括苏家的败落,也没有那么简单。这几年,她一直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中,以为自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毁了苏家,可如果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苏米摇了摇头,不太可能,这也许是沈翘得知她身在司家,为了当年的那个孩子来报复她,故意恐吓她的。 苏米一时之间拿捏不住,心神不定,她翻开包,找到手机,想找人说说话,电话接通后,苏米才意识到她拨通的居然是司漠的号码。 司漠有一支私人的全球通号码,前两天告诉了她,她下意识间就打了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有些不悦,沙哑地说道:“什么事情?” 这个时间段,他那边应该是夜里,司漠是出差去那边,半夜被人吵醒当然不悦了。 苏米这才意识到她打电话的时间不对,不禁握紧手机,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司漠沉默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低低地说道:“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两天后回来,在家等我。” 苏米点了点头,挂断电话,有些晃神,许久才皱了皱眉头,也许这个男人太过强大,让她下意识里有了一丝的依赖。这样下去很不好。 正文 chapter 064 往前走吧,不要回头(一) 一连两天,苏米都有些心神不定,等着那个人的消息,但是那人只给她送来了一封快递后便没有了音讯,叫人猜不透他的目的。 她翻查了很多以前的资料,慢慢琢磨着这件事情,渐渐的内心有了一丝的明悟。那时,父亲有意培养她接手苏家的企业,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偶尔会跟她讨论。那时苏家在生意上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只是她正在跟叶拓热恋,没有留意。后来她跟叶拓的事情,父亲知晓后极力反对,她便跟叶拓打算私奔,等结婚了孩子生下来,父亲同意了再回来。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曾经以为一辈子可以依靠的男人不过是一只披着伪善羊皮的狼,。她都不知道她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大概人年少时总会做一些荒诞的不可思议的蠢事。 发生车祸后,苏南恨不能打死她,而父亲只是抱着惊魂不定的她,说被她撞上的女人是司家长孙的未婚妻,他已经跟司家在和解了。 后来的事情则发生的太过快速,令人猝手不及。她还躺在医院时,便被告知,父亲入狱的事情。 如今想来就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她一直以为是祸不单行,殊不知也有可能是背后操控。 苏米将所有的资料都小心地保留好,然后深呼吸打算先找到那个叫做沈翘的女人再说,她想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苏家一夜败落的真相。 天气渐冷,很快就入冬了,阳光变得珍贵稀少起来。山间的温度要更低一些,司家的地暖已经用了起来,唯独偏厅没有地暖,改用壁炉,据说是老爷子喜欢,但是奇怪的是司家人大概被老爷子这一习惯影响了,司漠两兄弟到了晚上把活动地点都改在了偏厅,围着壁炉干活。 她有些侧目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从来没有亲近过却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商场上拼的腥风血雨的,回家后都相安无事,吃饭喝茶偶尔聊天,旁人不知的还以为他们兄弟情深。 司家名下产业众多,除了最终的决策权在老爷子手中,司漠司炎都各自掌控着一部分的权力。蛋糕只有这么大,谁吃的多,谁的话语权就重。 苏米每日规矩上班,鉴于她和cici的良好表现,在行政部已经转为了正式员工,只不过是机动人员,哪个部门忙碌需要人手时她们都要去帮忙。只是入冬后,酒店的工作氛围便有些奇怪了,近期更是传出了叶拓琵琶别抱的传闻。 事件起因是司晴跑到了酒店,大闹一场。据说司家千金在叶总的办公室闹了好久,然后哭着跑出了酒店,而叶总办公室的东西被砸的七零八落,更有小道消息指出两人要解除婚约的事情。就在众人哗然、议论纷纷时,更为劲爆的消息传来。 叶拓接受一家财经杂志的采访,无意中透露婚期将近,定在明年的三月份。 事情峰回路转令人咂舌,不过也算是提供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从苏米回到司家后,叶拓都没有找过她。苏米一日晚上跟司漠说起工作上的一些琐事,无意中说起这些小道消息。 司漠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如果靠娶一个女人拥有一切,那么即使这个女人丑陋无颜,也照娶无误,何况司晴除了脾气骄纵些,相貌品性也算是百里挑一。” 叶拓在叶家的根基未稳,能掌握一部分的权力,除了自身的能力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司家的裙带关系,司家一施压,他除非想抛弃一切,否则必然是要娶司晴的。 这事自然要归功于他跟老爷子提的,为了司晴这事,他少不得被老爷子说了一顿。他和司炎有一个共通点,工作上的事情,老爷子可以插手过问,但是私人感情则谢绝参与,此次他主动谈起了司晴的婚事也是惹祸上身,老爷子已经发了话,要给他物色司家的孙媳妇。 苏米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思有了一丝的复杂。司家这么大的权势,叶拓必然是要结婚的,当年一心认为会陪伴到老的男人要娶妻,她始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年少轻狂的那些事情总是那么让人难以忘却。 入冬后,酒店策划了一个冬日主题活动“转身寻爱”,以低廉的活动价格吸引了不少新婚的男女重温旧日青涩爱情,入住酒店的园林别墅。活动反响很大,举行庆功宴时,苏米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名单也在上面。 她不过是临时过去帮忙,做了一些细致的工作而已。 苏米被上面点头要参加庆功宴,少不得要去一趟。她习惯了随遇而安,这样的场合不去不仅吸引眼球,而且容易在背后被人说成清高,遭到排挤,好在cici也去。 自从苏米入职以来,cici就一直嚷着苏米是她的贵人,她一路高升,慢慢参与公司的一些大型活动都是从苏米进了酒店开始。 苏米淡笑不语。她可做不来什么贵人。 庆功宴在一家很nice的江景餐厅,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夜景,很是小资的情调。 苏米有些诧异,这些餐厅适合情侣约会而且价格不菲,并不适合庆功宴这类的聚餐。cici悄悄透露是上面老总点的地址。 因为是临时确定去聚餐,苏米有些猝手不及,想到司漠一连数日都没有回去吃饭,也就没有打电话说,跟着同事们去了餐厅。 她不太喜欢什么事情都跟人汇报。 参加庆功宴的人不多,大概十来个,苏米到时才发现叶拓也在,这次主题活动是他的主意,但是他一向鲜少参加公司的聚餐。叶拓亲自参加,下面的主管、员工们都很是兴奋,和老板吃饭,这说明受重视,受重视直接导致的产物便是有可能升职加薪水。一时之间,众人喜笑颜开,见叶拓平和不端架子,很快就不拘束了,慢慢开起了玩笑。 正文 chapter 065 往前走吧,不要回头(二) 褪去了叶总的头衔,叶拓其实是个很健谈风趣的人,言谈中很快就令一干人等折服,唯独苏米默默地吃饭不言语,当年她早就见过了他机智幽默的一面。她那时也算是眼高于顶的,如同被关在象牙塔里的公主,若是一般寻常的男子又怎么会让她倾慕,舍得抛弃一切呢。 苏米见众人惊叹的目光,有些神情恍惚,那时她初见叶拓便被他俊逸的外表吸引,更何况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有着满腹的激情和热血,他从小就混迹于社会,天资聪颖,无所不懂。跟他相处的时光,他每时每秒都带给她新奇和惊喜,带她体验不一样的人生,那时她以为他是她生命中的太阳,每一天都是充满未知与激情的。 苏米猛然放下了餐具,起身去找洗手间。她不能回忆,可是往事不放过她。 苏米进了洗手间,看了看有些发红的眼,努力地用水清洗一下,平息情绪,出了洗手间。 “刚刚,你想到了什么?”洗手间外,叶拓靠在墙壁上,见她出来,淡淡地开口。他不笑时,脸色便透出了一丝的疲倦,看着苏米,让她看清他所有伪装后的真实的自己。 “想到了过去?”叶拓见她不说话,有些烦躁地解开袖扣,他在等着她回答。 “我只是想到了愚蠢的自己,别无其他。”苏米淡漠地开口,错过他往餐厅走去。 叶拓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墙壁上,困在自己的怀抱里,一个晚上粉饰太平的面具瞬间被撕裂。 他极度地克制着自己,想紧紧地抓住她,又怕力度过大伤害了她。 “你觉得自己愚蠢,可我却夜夜寝食难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那样愚蠢的你,你知道我每天要多克制才能不去你们部门,不去靠近你吗?”他的胸膛急速地起伏着,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眼底翻涌着黑色的汹涌的浪潮,他怕自己克制不住,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苏米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住,不知说什么。 “米米,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辈子都不曾遇见过你。”叶拓疲倦地开口,瞬间苍老了十岁。六年前他不过当她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单纯、甜美、可爱,能帮助他达到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庆幸自己遇见了苏米,这样他就不用在这令他厌恶的泥沼里翻滚,他可以爬出来,活的人上人。可六年世俗里打滚,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财富、权势、女人,直到苏米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苍白的、淡漠的没有喜怒的,在叶家的慈善晚宴上,她穿的最朴素的衣服被一群女人攻击却面无表情,疼痛刺破他早已被欲望浸泡得麻木的心,他突然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 他从一个泥沼里爬出来,却陷入了一个恐慌的炼狱。他居然多年都没有察觉到,在这场游戏中,他悲哀地爱上了那样的苏米,并且在多年后醒悟这感情有多深。 他一贯是个善于伪装的男人,所以伪装了这么多年,伪装成他从来都没有爱过。 苏米见他脸色灰败,许久,叹息:“往前走吧,不要回头。” 他抛弃她多年,已经走得太远,她多年来一直停留在原地,已经看不见年少时的那个叶拓。既然抛弃了,那就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吧。 她只要一个人守着那样的过去就好,如同从来都没有受伤过。 叶拓有些悲哀地一笑,如今他还能走到哪里去,他没有选择,叶家的这场战役他只能赢不能输,如此他才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有人走过来,叶拓放开她,背过身去,往餐厅走去。 苏米目光复杂,跟在他身后。 “司先生,这么巧?”叶拓突然笑容满面地开口。 苏米抬眼,只见数十米外,一个长得千娇百媚的女人挽着司漠的胳膊,两人正要进包间吃饭。 叶拓这一出声,司漠便看了过来,朝着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跟在叶拓身后的苏米,没有说话,带着女伴进了包间。 苏米看了看叶拓,只觉得心突然间有些冰凉。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有了新欢就好,不必这么大费周折。”她开口,声音有些凉薄。 他想要在司漠这里扳回一局吗?告诉她,她的眼光一直是很差的,遇见的男人皆是这般的无情之辈。苏米冷笑,只是很多时候她没有选择罢了。 “这不算是秘密,近期来司家大少跟名媛吃饭早就不是新闻,只是你一直不知道罢了。”叶拓没有看她,淡淡地说道,“司家老爷子是个很传统的人,司家的长孙没有结婚,怎么能轮到外孙女?我的婚期是明年三月份,也就是说司漠的婚期会在我之前。”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暗藏住血腥的笑容,对于司漠此人他一直是视为强敌的,可如果他结婚了,米米与他就绝无可能了。谁能想到司家那个传统的老爷子会在无意中帮到她。 苏米没有说话,径自朝着餐厅走去。 一直以来,她将自己游离在这些人的世界之外是正确的。他们的世界太复杂,参杂着太多的欲望,而她只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就好。等到明年的夏天,合约到期,她便真的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 吃完饭后,公司的单身员工起哄,要送单身的女员工回去。不知怎么的,苏米便被安排到一个单身汉的车上。 一行人闹了闹便散了,苏米一直忍着情绪不说话。 开车的小伙子长得很是精神,见苏米一直不说话便使劲地找话题。 苏米见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淡淡地说道:“麻烦你送我去酒店一趟。” 她的车停在酒店附近的商场里,必须去取车,而且她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住在半月湾。那里的豪宅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苏米靠在车门处,有些疲倦地闭眼,那个年轻小伙子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如果她不是生在苏家,没有那些过去,就那样找一个乐观开朗的男孩,过着一些拮据而温馨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吧。 车子还没有到酒店,司漠的司机就打来了电话。 “苏小姐,大少让您等他。” 苏米挂了电话,想了想,又让那个小伙子把她放下,自己打的过去。 正文 chapter 066 往前走吧,不要回头(三) (123木头人861214打赏加更) 她在路口站了许久,入冬后夜间温度低,她被冻的有些瑟瑟发抖时,司漠的车才过来,黑色的宾利,他似乎很喜欢宾利,车库里放了好几款,常开的倒是眼前这辆。而司炎则更爱张扬的跑车,从车便能看出一个人大致的性格来。 苏米上了车,只见司漠一人坐在后座看财经杂志,见她进来,摸了摸她的脸,淡淡地说道:“脸都冻僵了,明天多穿点衣服。” 语气与往常一样,仿佛刚才在餐厅没有碰见过一般,也不问她为何跟叶拓一起吃饭。司家大少的定力与胸怀倒是常人不能及的。 苏米只觉得心尖一颤,车内的暖气开着,她却比在夜风中还要冷些,低低地说道:“好。” 他们只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层床伴的关系罢了。苏米暗暗自嘲一笑,想起偶尔夜间两人也平和地聊天说着话,怎么就认为他们可以做朋友呢。男人一时兴致所做的事情,她却是当了真。 长这么大,漂泊这么久,她终究还是单纯的。他娶他的女人,她做她的情人,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一路无话到司家,两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晚上同床时,他比往日都要粗暴了一些,折磨得苏米有些受不住,她的体质一直很弱,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改善。 自从那次偶遇事件后,苏米也渐渐听到了一些传言,大约是司家大少婚期将近,只是女方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确认。 圈内的事情,八卦娱乐是不太敢写的。 她跟司漠的相处模式也比往日要冷淡的多,苏米下意识地保持了跟众人的距离,尤其是与司漠的距离。 司漠这段时间也比往常忙的多,经常半夜才回来,回来后便吵醒她,床事上越发的粗暴、喜欢折磨她。苏米皱着眉头受着,也不怎么与他说话了。 平时上班还好,不用呆在司家,一到周末,司漠不爱她出去晃悠,她便也推了cici的一些邀请,一个人呆在司家,不是看书就是画画,过着有些封闭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好像回归了她过去的那种生活状态。一个人吃饭、喝水、看书、画画、发呆,看时间从指缝溜走。 因为怕被人打扰,苏米观察了许久,见司炎以前建的那个树屋没人用,见他又时常不在家,便将阵地搬到了树屋上。 因为是司家二少的要求,这个树屋建的很是大气,空间不算小,铺上了地毯,真是暴敛天物,苏米摇了摇头。 这一日难得出了个大太阳,苏米靠在树屋上眯眼晒太阳,似梦似醒间,有人拨动着她的睫毛,一阵阵的酥麻难受。 她猛然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一张笑得异常刺眼的笑容,倒吸了一口气。 “嗨,睡美人——”司炎轻佻地笑道,树屋的空间有限,两人几乎离得很近,苏米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感觉加上他的重量,这树屋没准就要寿终正寝了,更重要的是这魂淡怎么上来的? “担心这树屋会塌掉?”司炎伸了伸手臂,状似无意地将苏米笼罩在怀中,低低地暗哑地说道,“我当初建这东西可是下了本钱,就算是两个人在上面做爱也榻不掉,放心。” 苏米拍开他的手,一言不发,顺着梯子往下走。 “走了,我可就不会跟你说沈翘的事情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她么?”司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苏米身子一顿,看了看,这是大白天,佣人们也时常会经过庭院,司炎要是做什么事情,她就算不能将他一脚踢下去,也能喊来人的,便转过身来,耐着性子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沈翘?” “我刚才是猜的,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司炎勾起笑容,拍了拍身边的地毯,示意她坐下。 “今儿爷心情不错,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司漠未婚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沈翘为什么没有嫁入司家?”苏米沉静地问道。 司炎讥诮地一笑,说道:“沈翘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嫁入司家,当年不过是凭着大肚子痴心妄想罢了。” 苏米惊住:“她不是司漠喜欢的人?” 司炎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说你怎么这么蠢,你觉得司漠那厮会爱上一个女人吗?” 苏米心跳加快,也就是说沈翘凭着肚子里的孩子让司家承认她的身份。 “那沈翘现在在哪里?”苏米屏住呼吸,看向司炎。 司炎睁大眼睛,懒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说道:“你靠近点,我就告诉你。” 苏米不疑有他,靠近了点,身子猛然被人按住,她身子僵住,刚要挣扎,司炎已经大力地将她按倒在地,吻住了她脱口而出的声音。 苏米被他大力地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只觉得他的舌头撬开她的牙根,肆意地闯了进来,含住她的小舌。 愤怒加上气恼,苏米狠狠地咬住他的舌头,太过慌忙,连自己的舌头都咬住了,痛到不行。 “该死的。”司炎气急败坏地低咒了一句,放开苏米,他被咬得不轻,都能尝到血腥味了,不过是看着苏米近在眼前的小脸,一时没有把持住,轻薄了一回,结果踢到了铁板。他说怎么每次想要轻薄这个女人,都要受点小灾什么的? 苏米见他脸色铁青,也不惧怕,冷笑道:“我靠得够近了,二少该说了吧。” 司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她的滋味很好,香甜滑腻的小舌让他有些回味无穷呢。 司炎凑近她,见她身子不自觉地僵硬,笑容有些阴沉:“你不用急着找沈翘,因为她很快就会来找你的。苏米,你害她流产,让她的豪门梦破灭,你以为她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你该庆幸当年事情发生后你就被赶出了苏家。”司炎摸了摸发疼的嘴巴,也不与苏米纠缠,起身下树屋。再呆下去,没准这小妞会拆了这地。 “二少居然知道这么多,我在司家的事情是你说给沈翘听的?”苏米看着司炎离开的背影,突然出声说道。 司炎身子一顿,转过身来,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刚刚你的滋味很好,难怪司漠要跟你夜夜春宵,等司漠不要你了,你放心,我会接手的。” 苏米的身子猛然僵硬。她突然意识到对于司炎此人,她的态度和手段一直是过于尖锐的,如果合约期限一到,出了狼窝,司炎对她多加纠缠,事情就糟糕了。 正文 chapter 068 你是我无法猜透的谜底(二) 小岛上没有超市、商场、信号,一切回归到了原始的状态。小木屋是司漠几年前自己搭建起来的,里面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 大海、蓝天、金色沙滩、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大型海星,热浪袭人,苏米换上夏装,坐在木屋前,见司漠褪去往日的严肃和完美的装束,穿着短裤如同与大海为生的渔民一般过着凡事自己动手创造的生活,有些侧目相看。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许久之前读过的那位印度诗人写的诗句:他的村屋就坐落在荒野边上,在甘蔗林的外面,隐藏在芭蕉和瘦高的槟榔、椰果和浓绿的榴莲的树影里。 多年前初读此句,着实令她惊艳,她始终无法想象芭蕉、槟榔树、椰树以及榴莲的树影里该是何等的美丽,而坐落在荒野的村屋更是成了一种怎样的桃花源,可如今见到这最原始的小岛,苏米终于与诗人有了一丝的共鸣,几乎立刻喜欢上了这座小岛。 他们到时已经快傍晚时分了,没一会儿夕阳的余辉便洒在大海上,映照着海水半是深蓝半是红艳,异常壮观,苏米只觉得那夕阳的余辉都倒映在她的脸庞上,趁着司漠去采摘椰果,赤足走上沙滩上,感受着温柔的潮水,找着贝壳和海星。 没一会儿便捡到了五颜六色的贝壳,还发现了无数的海蟹。苏米闭眼,只觉得多日来抑郁的心情莫名地得到了放松,在这里没有斗争,利用,没有仇恨,司家大少果真是会玩的玩家。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司漠在木屋前升起了篝火,夜间的海风嗖嗖,即使没有空调,倒也不觉得炎热。 见她拎着鞋子走回来,司漠挑了挑眉,说道:“先吃饭,再洗澡休息,明天带你下海潜水。” 每一次来小岛,司漠都备齐了装备。 苏米惊讶地了一下,问道:“你有OW(深潜证)?” 司漠点了点头道:“潜过一段时间,便拿了这个证,不过你没有经验,不适宜深潜,救生圈我也带了,你明儿再下海玩,今儿太晚了。” 深潜是能看见成群结队的海鱼还有火红的珊瑚、礁石,苏米没有下过水,但是倒是听说过很多人爱玩深潜。 “好。”她浅浅一笑,来的时间太短,她还没有仔细进木屋看看。 木屋内只有简易的木床和一些炊具,一些生活用品,司漠将这次带来的一些用品都搬进了木屋,屋后有小型的发电机,就是淡水珍贵了些,是从小岛上的一个湖泊接引过来的。 苏米洗了澡出来后,便见司漠在木屋前的椰树下作了一个简易的吊床。 “晚上你就在木屋边活动,别走得太远,这地方经常有动物出没。”司漠这一交代,苏米便没敢走太远,她最怕的就是那些爬行的动物,见他进去洗澡,便一人躺在吊床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司漠出来时她正在找北极星。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荒无人烟的小道?”她躺在吊床上闭眼感受着海风,静静地问他。 司漠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淡淡道:“这里是度假的好地方,适合减压。” 他们这些高门子弟生来便有了一切,但是随着成长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处在高位者,往往高处不胜寒。 “司家人都有自己的减压方式,老爷子是去加拿大种地养花,当农夫,司炎则是赛车,我喜欢来荒岛住几天。”司漠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抱着她走到沙滩上。 司漠将衣服铺在细软的沙子上,吻住苏米。苏米脸色慢慢升起了一丝的嫣红,隔着薄薄的衣服,身下的细沙慢慢地磨着她的身体,她早该想到,如今这荒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只怕会越发没有顾忌。 “夜里会涨潮的。”苏米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一眨眼衣服已经被褪得差不多了,许久趁着大口喘息的期间猛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司漠低低地笑,声音低沉满是欲望,沙哑地说道:“我们等会就回木屋去。” 苏米没有再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细软的沙子,承受着他的欲望。夜间的海风有些大,潮水轻轻地拍打着沙滩,有海蟹爬过沙滩留下一连串的沙沙声,她睁眼在天上找着北极星,很小的时候,妈妈说,小米,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看北极星。 可她有些找不到人生的北极星了。 司漠是个很会玩的玩家,生存能力极强,此后荒岛几日,苏米生平第一次下水潜水,穿着潜水服,套着救生圈,她不敢深潜,就在浅海区域看着五颜六色、悠闲自得的鱼儿游过她的身边,司漠技术极好,教她如何在水中呼吸,带她看漂亮至极的珊瑚,只是可惜的是为了安全的缘故,司漠不带她往深海里潜。苏米玩的兴奋之余,不小心将海水弄进了眼里,疼的厉害,不得不结束了潜水之旅。 后面几日,司漠也不带她潜水,带她摘摘椰果,教她认识这些灌木树,以及一些野外的生存技能。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而一到夜里,司家大少也从来不掩饰自身无休止的欲望,许是因为在野外的缘故,天地为席,甚至比之前还要癫狂些。 白天的司漠一本正经,一到夜晚便化身为狼。 一晃便是七天过去,很快飞机就要来接他们回去,临行前的傍晚,苏米一人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沉进海水里,然后将一颗刻字的椰子壳丢进海里,看着它慢慢地顺着洋流飘走,慢慢地流向地球的另一方。 临行的夜里,司漠比往日都要温柔许多,直到后半夜才放过苏米,让她睡去。苏米半睡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低低地说道:“sorry.” 第二日,两人收拾好行李,飞回了司家。 他们回来时,北半球正好寒流来袭,温度骤降十度,步入了寒冬季节。 一连七日,再回司家,苏米突然感觉有些陌生。她的手机之前没有信号不通,回来后打开手机便是满满的电话、信息,苏南的、叶拓的还有,苏米往下翻信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还有沈翘的。 正文 chapter 069 停留在过去的Manjusaka (Larra生日点播的番外) 初次遇见Manjusaka,是在加德满都嘈杂拥挤布满灰尘的街道上。在一群穿着各色衣服,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人群中,她背着灰色的包,穿着当地人色彩鲜艳却廉价的服饰,跟着人流走着,面容苍白,漫无目的。我正在街头取景,一瞥而过,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多年前偶然间看到的两句话。 她的面孔如同幽灵般在众人中显现出来,如同湿漉漉的的黑色的枝干上的花瓣。 我叫麦克,是个常年流浪各地的人,同时也是个摄影师,那一年,我受到地理杂志的邀请去拍一组人和神庙的组图。 这是我第三次进入尼泊尔,这个坐落在喜马拉雅山下的小国贫穷、落后,居民却拥有者世界上最高的幸福度。 在尼泊尔,神庙比人多,每一年,无数的人前来这里寻找救赎。失意的、失恋的、失业的,他们相信在这里能找到人生的真谛。 作为一个摄影师,这个女人的面孔瞬间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的眼神很奇特,似乎萦绕着很多的情感,不似一般人的麻木,后来我想那大约便是一种清醒的痛楚。 我有些激动,这是绝佳的摄影素材。多年来,我始终在寻找着一种简单的就能打动人心,使人震撼的东西,在这个女人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种痛楚。 我原定的拍摄计划是前往巴德岗那座静谧的古城,拍神庙再去博卡拉拍雪景,最后进入印度,加德满都不过是我暂时歇脚的地方,但却意外找到了拍摄的主题。 人生的际遇往往便这么奇特。 我扛起相机便跟着那个女人,见她进了泰米尔区的一家旅馆,我也跟着住了下来,退了之前订的酒店。但是不得不说这是家廉价的家庭旅馆,吱呀作响的楼梯,潮湿的被褥,到处嘈杂的吵闹声,很多的背包客和嬉皮士都住在这里。一些鬼佬们大声说笑,唱歌,一到晚上便被吵得睡不着觉。 我坐在旅馆的门前,随意拍了几组行人的照片,然后跟旅馆老板打听她的信息,老板是个华人,说她只填了一个英文名,叫做“Manjusaka”,丢了一些定金。 我开始坐在旅馆门口守株待兔。晚上的时候,她出来了。她长得很好看,孤僻寡言,神情淡漠,几乎不跟人来往,听旅馆的老板说,这是个奇怪的女人,要找她,基本去附近的小酒馆就能找到。 我进了那家昏暗的小酒馆,在角落里找到了她,她当时闭着眼睛,神情是恍惚而欢愉的,我很清楚这种表情,那是抽大麻的人才有的。这个女人居然沦落到了吸毒来麻痹神经的地步,那一刻我有些震惊,直觉她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吸毒,我将她拎出了小酒馆,用满满一杯啤酒将她灌醒。 她看着我,恍惚地一笑,湿润地说道:“你来了?” 她在等谁? 我近距离看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说道:“有兴趣拍照片吗?一组照片300美金。” 她的生活应该不算富裕,我开出了一个自认为很高的价钱,一组照片,300美金。这是我能承受的价格,再高就不行了。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很大,很黑,明晃晃地能倒映出我的身影,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在街头呕吐起来。 吐完以后,她进了酒馆,继续喝酒,一句话不说。 我推迟了行程,一连在那家小旅馆住了几天,没事就去酒馆把喝多酒的她捡回旅馆,找她说说话,傍晚的时候带她去附近的神庙走走。 这一类人我看的多了,大部分都是失恋出来的,只是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她情绪失控时便窝在小酒馆里吸毒,她从来不说原因。 有时候她也不去酒馆喝酒,就随便找间神庙,坐在台阶上发呆,一坐就是半天、一天。她说她不信教,她来只是听说这里会让人明悟,然后她呆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的行程不能再拖了,杂志社一直在等我的照片。 离开前的一个清晨,我带她前往烧尸庙,当地人称帕斯帕提纳神庙。早上六点多,我们到时,天色才刚亮,就有人将死者的尸体搬来放在神庙烧尸的台阶上,死者的家属在一边剔着头发,他们开始举行仪式,点燃尸体,冲天的浓烟燃起,苦行曾们在烧尸庙的隔壁闭目念经,人们将燃烧后的骨灰,投向巴格马蒂河,让其顺着河流流向印度的恒河。 生死在那一瞬间化为青烟。 这是尼泊尔人最值得人敬重的地方,他们相信来生,相信轮回,死亡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他们从来不畏惧死亡。 我看过几次烧尸的场面,不那么震惊,可显然她是第一次看。 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女子在那一瞬间突然之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她哭的很伤心,抱着身体如同一只绝望的被遗忘的小兽。 她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来生,而罪孽却永远都无法赎尽。 我说,Manjusaka,死亡是自己的,任何罪孽都会被宽恕,活下来才能赎罪。 第二天她便失踪了,此后再无她的消息。 我顺利拍到了杂志想要的照片,也曾托人打听她的下落,都是无果,听说去了印度,再无消息。 我继续四处跑着,为杂志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并且办了一家酒吧,后来有电台采访,渐渐的有了一些知名度,所拍摄的照片受到了各种的追捧,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此生认为最美丽的照片一直没有拍摄下来。 只因为我不想将那个女子内心的痛楚无限地放大,纵然它曾经是那样地使我震撼。 她没有跟我说她的故事,我也没有问,就让一些事情永远成为岁月的谜题。 她悄无声息地失踪后,我便知晓,她走在了自我救赎的道路上,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在世界的角落,等待幸福。 正文 chapter 070 被迷雾笼罩的过去(一) 因为回来的晚,苏米没有打电话给苏南,依苏南的消息,应该知道她跟着司漠出去的事情,反倒是叶拓发了不少的信息,说给她请了假。 他每条信息话语都不多,只有几个字:我会一直等你。苏米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沉默不语。最后一条信息是沈翘的。言简意赅,说她们很快就会见面。 对于沈翘的出现,苏米只觉得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以说她的人生在遇见沈翘后开始从巅峰走向低谷,她很多重视的东西开始慢慢地失去,她直觉沈翘的出现会改变一些东西,不知是福是祸。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苏米回酒店上班,一进办公室便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异常。 三五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她看来又立马躲闪过去,隐隐敌视。 她也没在意,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cici将她拉到洗手间,有些严肃地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就是之前绯闻上说的那个女孩,叶总的那个绯闻。那张照片虽然拍的是侧面,但是仔细看能看出来是你的。” 苏米靠在洗手台前,大吃一惊,那件事情被司家和叶家联手压了下去,对于她的身份,报纸上也没有多说,cici怎么会联想到她的? “如果真的是你,那么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自从你进酒店后,一直走的顺风顺水,而且连带我也跟着沾光了。”cici苦笑道,“很多人都在猜你有后台,而且这一次,你一连消失七天,上头说你请假了,可公司请假有严格的手续,苏米,你被孤立了。” cici撞见过她和叶拓在一起,自然想的比别人多一些。稍微联想一下,便能猜出苏米的身份。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比预料来的更快一些而已。 “对不起,cici,其实我跟叶总没有关系的,我们只是很多年前就认识。”很多事情她是没有选择的。 cici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被办公室孤立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苏米平日里从不参加员工的聚餐活动,也不八卦,自身条件又好,如今被人得知有后台,众人越发嫉妒,孤立是迟早的事情。 “你放心,他们不知道你跟叶总是认识的。”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叶拓在酒店的人气是很高的。cici有些低落地说道,“其实哪里轮得到我为你担心,哎。” 苏米看着她,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cici走后,她一个人在洗手间呆了一会儿。这是她第一份比较正式的工作,纵然她从来都不爱和同事来往,但是心底还是很看重这份工作的,那种被人孤立、不认同的感觉让她情绪有些低落。 融入这个社会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苏米回了办公室,发现她的工作量陡然之间超重,各种琐事、小事变得多起来。她沉默地处理着这些琐事,直到一个同事以一种怪异地眼神看着她,喊她去主管办公室。 “苏小姐,这份文件是上面急需要的,麻烦你送一下23楼叶总办公室。”部门主管措辞用语非常的客气,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苏米。 苏米点了点头。 她上了23楼,敲门进去,叶拓正在和几个员工商讨着一些事情,见她进来,示意下属们出去,关上门。 她将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淡淡地开口:“找我什么事情?” 送文件这样的事情从来轮不到她来做,这不过是叶拓寻个借口来见她罢了。 “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见你一面,看你最近过的如何。”叶拓见到苏米如此淡漠的神情后,眼中的喜悦渐渐地消失不见。他一直想跨过他们之间巨大的鸿沟,却徒劳无功。 “我挺好的。”苏米淡淡说道,也没有什么好不好,有些事情始终是要解决的。 “你认识沈翘?”苏米突然开口说道,盯着叶拓的神情。 叶拓眸光一变,右手小拇指无意识地卷曲了一下,说道:“不认识。”他否定的太快,以至于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说错了。沈翘,这个名字就是他们当年车祸撞到的那个女人,他不可能不认识。如此条件反射地否认只说明了他想掩盖其他的事情。 苏米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沈翘说要找我谈谈你们之前的事情。” 叶拓站起身来,解开衣领的扣子,感觉有些无法呼吸,他走到苏米面前,低下头,看着她,面容有些无奈,沉沉地说道:“米米,你不适合说谎,沈翘根本没有找过你对不对?” 只一瞬间的失常,叶拓便清醒了过来。他了解苏米,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而沈翘也绝对不会告诉她想知道的事情。那个女人太过聪明。 苏米冷笑了一声,道:“你错了,沈翘找过我,而且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那么,叶拓,当年车祸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一直以为不过是一场简单的车祸,可是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人会跳出来,让她产生怀疑。 苏南说,车祸有可能是叶家一手操控的,只有撞上司家的人,惹怒司家,叶家才能顺利说服盛怒的司家,联合对付苏家,否则以当年叶家的情况,绝无可能一夕之间毁掉苏家。 叶拓盯着她,他的眼眸是茶色的,盯着人看时便容易使人深陷其中。 “我认识沈翘,很久之前就认识。”叶拓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努力想想起有关沈翘的一些事情,苦笑道,“米米,你以为我当年真的能有那么手段,只手遮天,毁了苏家,不,我没有那个能力。当年,我是真的想带你私奔的。” 他颓然无力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垂下了脸,看不清神情,声音颤抖得厉害。 “当年我知道自己是叶家的私生子后,想回到叶家去,这样我便能有足够的身份配得上你,可是我错了。我太天真,为了心中的野心和欲望按着他们的指示做了一些事情,为此这几年来我一直在为我的愚蠢付出着代价” 当年她以为不过是损害了苏家的一部分利益,哪里想到会是彻底害了苏家。伤害已经造成,不可挽回,这苦果他便要自己承担。 “我不想再隐瞒你任何事情,米米。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他抬起头,语出惊人地说道,“那场车祸,我也一直在查。” 苏米心尖一跳,只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你的意思是,车祸可能是人为的,但是不是你,那么你指的是你父亲还是那几个哥哥还是另有其人?” 她的声音陡然冰冷,说道:“我会查出当年车祸的真相。” 她转身出了办公室。 叶拓见她离开后,站起身来,想要去拿手机打电话,转而又放了下来,目光透出一丝的暗光,查吧,他绝对不会说出当年的事情,只有苏米自己去查,才会相信。 真相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正文 chapter 071 被迷雾笼罩的过去(二) 纵然在叶拓面前说出了要查出真相,但是苏米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的。下班回到苏家后,苏米还未进偏厅,便听到了女子的欢笑声。这在司家是有些奇怪的,她进了偏厅,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女子坐在沙发上,身边几个女佣都一脸喜悦地站在那里,查看着桌子上的礼物盒,叽叽喳喳地说着。 苏米进来时,那女子也正好抬起头,看到了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好,苏小姐,我是沈翘。” 苏米的表情立马僵硬了起来,有些懵。沈翘,她就是沈翘?当年车祸事发后,她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沈翘被送往医院,她早就忘了这个女人长的什么模样,之后被苏南赶出苏家,也没有见过相关的人和事。是以,苏米并不认识沈翘,更不知道沈翘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这和她想象中的沈翘完全不同。娇小玲珑,笑语嫣然和司家的下人打成一片,沈翘是一个长得十分甜美的女子,苏米曾一度认为她应该是美艳性感的,却不想居然是这个模样。 “苏小姐回来了?”李管家出现,说道。 苏米点了点头,只见沈翘站起身来,拿过桌子上堆积的礼物,取了一个走来递给苏米,说道:“这是我带回来的见面礼。” 她的笑容很甜,如同沾了砒霜的蜜,让苏米看着有些心惊。 “沈小姐客气了。”她淡淡地开口,身子紧绷了起来。 沈翘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笑道:“我们可以谈一谈吗?看见苏小姐,我总会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呢?” 六年前的事情,司家的一些女佣是不知道的,唯独李管家知道一些内情,此时见沈翘拉着苏米说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收到了礼物的女佣连忙笑着说道:“我去给沈小姐泡壶花茶来,庭院里景致很好呢。” 此时才是傍晚时分,太阳才刚刚落下,司家兄弟两都没有回来,沈翘坐在庭院的椅子上,踢着尖尖的高跟鞋,看着苏米,眯眼笑道:“你怎么不坐呀,是不敢坐么?” 苏米坐在她对面,低低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她的心中有些不安。当年车祸的事情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令她噩梦连连,如今车祸的主人坐在她面前,苏米不自觉的有些一丝的害怕。 “我们能聊的事情可多着呢,不是吗,苏小姐?”沈翘伸手看了看自己修剪的青葱水灵的指甲,淡笑道,“比如你是怎么爬到我漠哥哥的床上的,比如苏小姐对以前的那桩车祸还记得吗?对了,苏小姐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沈翘笑道,一字一顿地介绍自己来:“我叫沈翘,是司漠的未婚妻,而且一直是现在式,不是过去式,我们沈家和司家一直是世交,这门婚事是老爷子和我爷爷亲口定下来的。对了,我父母早就移民加拿大,如今和司家老爷子当起了邻居,我回来时,老爷子还让我好好看着这两兄弟呢,苏小姐现在明白我的身份了?” 沈翘说的很仔细,难怪苏南查不到她的身份,原来他们一家人早就移民,而且和司家老爷子比邻而居。这么说来,她便是司漠要娶的人? 苏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翘。沈翘见她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有些无味地收敛了笑容,冷冷说道:“司炎说你是个不好玩的女人,果真如此,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你胸有成竹,以为住进了司漠的卧室便是他宠着的女人?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你从他房间里滚出来。” 她的气势有甜美无害瞬间化身为冰冷的女王,沈翘此人果真是厉害至极的,苏米看的有些咂舌,许久,有些压抑地问道:“车祸,当年的车祸你还记得是怎么发生的吗?” 她不在乎她是不是要被司漠赶出来,她只想知道当年车祸的事情,是不是她撞上去的。她记得不太清楚了,有些事情早就被刻意地遗忘,以至于苏米不太相信自己的记忆,那里都是一片模糊。 沈翘闻言,冷哼道:“我当然记得,可是你撞上的我,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话语都最后透出了一丝的恶毒阴暗来,这和她的长相极为的不搭。 苏米心中生出了一丝的疑惑,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面孔,一时之间对于沈翘此人越发的警惕起来。 “你能跟我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吗?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有些痛苦,可是。”苏米没有说下去,因为沈翘已经摔了桌子上的被子,精致的咖啡瓷杯被摔坏了一角,翻倒在桌子上。 “既然知道对我而言是痛苦的事情,那你还问做什么?”她的表情冰冷,“我要你赔我的孩子。” 苏米被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了偏厅的方向,只见司漠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苏米这一见,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直觉沈翘有些不太对劲的,和她说话她有些不安。 沈翘见司漠回来了,脸色瞬间变成了一副甜美可爱的模样,踩着高跟鞋上前去,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她长得娇小,踮起脚尖才到司漠的下巴,“我好想你,你好久没去看我了。” 司漠没有推开她,只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那边玩地很开心么?” “爷爷让我回来看着你,看你筹备婚礼的事情。”沈翘甜甜笑道,“你要是敢阴奉阳违,我定然去告诉老爷子。” 司漠没有说话。 苏米看着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这才相信沈翘所说的事情大约是真相。他们沈家和司家渊源甚深,那门婚事只怕也是真的。 司漠见她站咋那里,淡淡地说道:“你怎么跟沈翘聊起来了,没事上去休息吧,我找她有事。” 苏米还没有点头,便见司漠拉着沈翘进了偏厅,朝内走去,她原本要说出来的话顿在唇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翘占有性地揽着司漠进去,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笑容甚是渗人。 苏米只觉得一丝怪异感从心而生,沈翘的出现让她觉得事情越发的复杂混乱了起来。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泥沼,四周全是浓雾,一不小心便会陷进去,遭受没顶之灾。 正文 chapter 072 被迷雾笼罩的过去(三) 沈翘的出现,让整个司家的氛围变得有些奇妙。晚饭上,司炎也回来了,摸着下巴一直在她和沈翘的身上来回地转,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沈翘对于司炎居然是摔着脸的,笑都不笑,只顾着和司漠说话。整个饭桌上,只听见沈翘一人的声音以及司漠偶尔的应声。 苏米一直在沉默,在观望司家的情况。照理说,正宫娘娘回来了,她也该要靠边的,但是司漠什么也没有说,只吩咐李管家将沈翘安排在以前住的房间内。 苏米在经历了一天的忙碌,又见了叶拓、沈翘,只觉得异常的疲倦,他们这些人都是心有七窍,比她聪明,她应对起来总是有些吃力的。 洗过澡后,她坐在窗台上擦着头发,司漠处理完一些事情后,走进来,见她坐在窗台上,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又坐在窗台上,这个季节寒气重,一不小心就会生病的。” 她当时正发着呆,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在司家的身份变得越来越尴尬。 司漠抱她下来,淡淡说道:“怎么这副表情?” 苏米闻言摇了摇头,斟酌着问道:“你要结婚了?” 司漠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是深邃如海的,始终让人感觉到一丝海水的寒气。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我结婚是迟早的事情。” 这么说,沈翘的话居然都是真实的?苏米只觉得心口被人捏了一把一样,有些难受起来。 “我结婚,你不开心?”司漠淡淡问道。 “不是,结婚是好事,有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她是为自己不开心,他们都会是幸福的,只有她支离破碎地站在幸福的边缘,无法靠近,无法企及,只能凝望。 司漠闻言,脸色有些暗沉,一言不发就去浴室洗澡,不再跟她说话。 苏米心中烦躁的很,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就这样湿漉漉地睡在被窝里,她觉得有些累,全身都乏力,不想动,只想沉睡,一直睡下去。 然后苏米迷迷糊糊睡下没多久,便被女人的尖叫声惊醒。 穿着睡衣的沈翘披头散发地站在卧室的窗前,掀开了被子,指着苏米尖叫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翘的尖叫声很快就吵醒了睡着楼上的司炎,司炎系着睡袍一脸菜色地跑下来,一角踹开半掩的门,冷笑道:“大半夜的要不要人睡觉了,这敢情是在玩3P?他妈的就不能给爷安静点?”最后一句生了怒火了。 苏米当时睡得很沉,被惊醒后,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看着沈翘和一脸不悦的司漠。 大半夜的被吵醒谁都会不爽。 沈翘的手段是极厉害的,软软糯糯地找司漠,一脸控诉,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又是要寻安慰,闹得苏米脑中一阵阵地疼。 她从来都是以见不得光的身份呆在司漠的身边,如今在半夜被人掀了被子这般的闹腾,只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堕落成了泥泞里的残花败柳,令她自厌。 她抱着被子径自出了房间,去找之前住的客房,她进了客房,睡意全无,缩在床上只觉得有些冷。 没多久便有人来敲门,她没有说话,佯装睡着了。 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笑声。 “我说过,你今晚就得滚出来。”是沈翘。 苏米猛然站起身来,下床拉开门,看着门外的沈翘,沉静地说道:“我以为沈小姐会留下来过夜呢?” 沈翘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笑道:“反正都是要结婚的人,也不差这一晚两晚的。” “如果你只是想在我面前证明你在司家的地位,恭喜你,你全部做到了。我会搬出去,但是不是现在,等我这里的事情了结后,我就走。”苏米冷冷说道。对于沈翘表现出的胡搅蛮缠甚至是胡闹的行为,她真的有些不可理解,为了一个公然和情人睡在一起的男人,她这般地卖力表演,着实是委屈了自己。 沈翘被她的话语激怒了,她猛然伸手抓住苏米,长长的指甲在她手臂上滑下几道长长的印迹,有些愤怒地说道:“你以为我是在表演吗?可你看看,为什么我这样表演,司家的两个男人连说都不会说我一句,苏米,你根本就不懂,不懂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无论我在司家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是允许的,没有人会说我有错,你知道吗?” 苏米手臂吃痛,连忙挣扎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情绪不稳的沈翘。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翘有些抑制地握紧了手,转身就走,走了三步路突然转身走回来,凑近苏米,低低地快速地说道:“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斗,你以为漠哥哥是喜欢你的吗?你错了,他不过是在怀念他的孩子,你说对于杀害了他孩子的女人,究竟要如何报复才算是狠呢?自然是日夜折磨她,让这个女人爱上他,然后予生予死。” “你胡说。”苏米有些心惊,陡然否认道。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他的残忍和冷漠。他最擅长的便是玩弄人心,让人生不如死。虽然我爱他,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个冷酷的男人。”沈翘说完,冷笑了一声,道,“我不得不说,苏米,你是可怜的一只被蒙在鼓里的蚕,还没破蛹成蝶就被蒙死在鼓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米隐隐觉得她的话里有话,似乎说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心惊肉跳地一把抓住了她。 沈翘嫌恶地甩开她的手,说道:“别碰我。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问问你的旧情人或者你哥哥,你以为司家是什么地方,司家两兄弟又是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情就只有你不知道罢了,愚蠢的女人。” 苏米被她挥开手,手撞到了门上,隐隐作痛。她看着沈翘的背影,只觉得生出了一丝的寒意。 车祸的事情,沈翘的事情,司家的事情,还有叶拓隐瞒她的事情,苏南没有说的事情,这些都如同一张密密的网,在她心中慢慢地织就,她突然感觉有些恶心,冲到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 正文 chapter 073 新的生命,新的希望(一) 073 这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让苏米瞬间有了一些恐慌感,她想起这个月经期一直没有来。 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这个问题她整整想了一夜,直到天明,她才发现竟然是一夜没有睡觉。 她早早起床,梳洗,去司漠房间拿回自己的一些东西,清早便出了门,途径药店时买了一盒验孕棒。 回到酒店,苏米看着说明书,有些颤抖地使用着验孕棒。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她蹲在洗手间,看着两条鲜红的线,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记得她一直有吃药,但是也有时候被司漠折腾的忘记吃,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她肚子里呆了多久了。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思绪有些空白,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母亲,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了这个孩子。 苏米利用中午吃饭时间去了一趟医院,做了检查。当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单给她时,她内心最后一丝的期望都落空了,没有出错,是有了孩子,而且快一个月了。 “孩子目前情况良好,但是你本身有贫血情况,营养有些不良,需要补血,否则对孩子是有一定影响的。”女医师看着化验报告说道,“定期要来做检查,看孩子的发育情况。” 苏米点了点头,拿着化验单出了医院,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情形,世人熙熙攘攘,来去匆匆,皆有目的与家的方向,她兜兜转转多年,似乎拥有的只有肚子里的这一块骨肉。 那一刻,她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迸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情绪,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生下来。她会保护他,有了这个孩子人生便再无遗憾了。 才一个月大,是没有什么反应的,昨天那样剧烈的呕吐似乎只是这个孩子想要告诉她,他的存在,今天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苏米双手交叉覆在肚子上,微微一笑,便赶着去上班。她要努力工作,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许是因为怀孕,苏米的表情不似以往那样的僵硬,cici见她心情极好,有些诧异地问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cici似乎慢慢接受了苏米与叶拓认识的事实,但是苏米为人低调,cici倒是没觉得不舒服,跟她便与往常一样打打闹闹起来。 苏米摇头,但笑不语。这个秘密她谁都不会说,她会寻找时机离开司家,生下这个孩子,连苏南都不会说。 “有了喜欢的人?”cici打趣地猜着。 苏米摇头,说道:“没有的事情。”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去工作。 下午的时候苏南打来电话,语气有些不好,说道:“回来了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苏米收敛了笑容,说道:“我忘记了。” 苏南在那边哼了一声,语气冰冷:“沈翘回来了?” “你的消息很灵通。”苏米有些震惊,沈翘是昨天回来的,苏南今天就得知了消息,司家的事情不会随意传出去,显然是有人跟苏南接触了,说了沈翘的事情。 “对于沈翘,你了解有多少?” 苏米顿了顿,低低地说道:“我总觉得沈翘有些怪异,她们家跟司家是世交,认识很久,应该有故事。沈翘之前一直跟司家老爷子住在加拿大,不过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一直说要我赔她的孩子。” 苏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沈翘既然回来了,说明你的事情已经被司家老爷子知晓了,苏米,你要抓紧时间,你在司家呆不了多久了。既然要走,咱们自然要做一票大的再走。” 苏米微微吃惊,苏南果真是厉害的,她转念一想,果然有道理。沈翘的出现太突然了,又说要跟司漠结婚,没准司家老爷子就是派沈翘来打发她出去的。她之前全然没有想得这么远。 至于苏南说的做一票大的,让苏米有了一丝的不安,她低低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司家、叶家当初吃下我苏家那么多的产业,怎么招也要吐出来一些的。苏米,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我若不狠必然会被人吃。”苏南在那一端有些阴狠地说道,“司漠最近在进行一个重要的商业案子,你找时间去查清楚他做的是哪个方向的。” 苏米握着手机,沉默不语。 苏南在那边催促了几声,苏米才低低地说道:“好。” 既然她要离开司家,最好是一刀两断。也许她能借助苏南的这件事来离开。 苏米打定了主意,内心比往常都坚定了起来。 下午下班回到司家,沈翘不在,司漠也没有回来。苏米上楼悄悄地将自己落在司漠卧室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整理好,放在客房的柜子里。 她在公司时查看了很多孕妇方面的信息,列了一些要购买的清单,也在查看要往后居住的场所,苏家在这里,她是不会离开这座城市的。 苏米下楼进厨房熬了一些补血的红枣莲子粥,从现在开始她要注意养生方面的信息。 小米粥炖了一个小时,大厨见她要喝粥,给她临时配了一些小菜。苏米端着煮好的小米粥和小菜,进了偏厅,坐在餐桌上吃起来。 这个点离晚饭时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她吃好后,佣人收拾一下便能开饭,也不耽误。 许是红枣的香味很是浓郁,司炎一脸睡意朦胧地从楼上下来,穿着睡衣,凑近苏米,说道:“来,给爷弄一碗。” 也不知他是没有去公司还是回来后洗澡睡觉的,司炎在司家的行踪就是个迷。 苏米不为所动,司炎也无所谓,让佣人给他弄了跟苏米一模一样的伙食。 苏米炖的多,锅里还剩下不少,佣人连忙去给司炎弄了一样的来。 司炎吃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头道:“甜的,我怎么觉得你碗里的比我的好吃。” 苏米垂眼,目不斜视,专心吃自己的,被司炎说的烦了,才回上一句。 司炎很快就将碗里的粥都喝完了,吃完后还一脸地嫌弃。 正文 chapter 074 新的生命,新的希望(二) “我说你最近脾气见长啊。”司炎见她镇定自若的模样,有些奇了怪了,说道,“你怎么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昨儿沈翘那么闹,你不是该哭着跑出去几天么?我发现你这人比较难懂啊。” 苏米吃完粥,觉得胃舒服了些,这才看向司炎,笑道:“司先生,一,我无处可去;二,我不喜欢哭闹那一套;三,我觉得这挺好的,不想出去。” 司炎嘴角的笑容加深,隐约可见眼角有了笑纹,他是个爱笑的男人。 “不错,有点意思。不过你这副坚强独立的一面司漠只怕是看不见了,他今晚跟沈翘都不回来吃饭,也只有我看得见,行了,我就夸赞你一句吧,这粥熬得还不错。”司炎笑道,然后有些纳闷地问道,“话说,这正主都出现了,你打算一直这样呆在司家?沈翘那妞可不是盖的,手段多着呢,我看你比较悬。” “人争我不争。”苏米淡淡地说道,“我过自己的日子。” “淡定,超俗。”司炎竖起拇指赞了两句,然后翻了翻白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穿越过来的,作为小三不是要力争上游,努力上位么,你不是一个好小三。” 司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苏米幸好吃完了粥,否则定然是要喷的。她今天心情着实很好,瞧着司炎也不像往日那样讨厌,便问道:“你们跟沈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司炎斜眼看了她一眼,说道:“也不算青梅竹马,老爷子将她领回家时,她都十五岁了。” 苏米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领回家是什么意思? “沈翘15岁以后就一直住在你们家?” 司炎晃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懒洋洋地翘起了腿,说道:“她跟你说,沈家移民加拿大,和老爷子比邻而居,她和司漠的婚事也是老爷子和沈家老爷子从小定下来的?” 苏米点了点头。 司炎喷了出来,说道:“你别信她那一套,她对谁都那么说。她一直跟老爷子住在一起,沈家出了事后老爷子收养了她,不过有一点她没说谎,老爷子属意她跟司漠结婚,这是对沈家的承诺。这个中缘由有些复杂,你没必要知道。” 沈翘居然是老爷子收养的,而且是孙媳妇,苏米着实大吃一惊,继续问道:“那这几年他们为什么没有结婚?” 司炎伸了个懒腰,不回答了。 “吃了你一碗粥,要回答你这么多的问题,有些不划算。”司炎砸了砸舌,沉思道,“总之你别招惹沈翘,老爷子护着她跟个宝贝似的,那妞要是疯起来能折腾死你。” 司炎站起身来,将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下,笑道:“话说你整天问我这问我那的,这回轮到我来问你。你跟苏南那小子到底在筹划着什么?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跟叶家那小子当年不是说好了去私奔么,怎么就那么悲催地撞上了沈翘?我说你命也够衰的,沈翘出门基本都是司家护送,就那么一次自己开车就被你给撞了。” 苏米敏感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天沈翘支开了司机,自己开车,她可以这么理解吗? 苏米垂下眼,说着自己的事情,让司炎稍微地提起兴趣来。 “你知道当时我父亲不同意我跟叶拓来往,我那时跟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想私奔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以一种平淡无奇地语气述说着自己的爱情,颇有些旁眼冷观地感觉。 两人都对对方知道的事情感兴趣,一时之间竟聊了起来。 “只能说你们女人都是傻瓜,你跟司晴那丫头一样没救了,不过你比她好,她如今还吵着闹着非叶拓不嫁呢,我就没觉得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那么多男人,你们怎么都选了他了?难道他比我还帅?”司炎摸了摸下巴,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 苏米莞尔,想起叶拓,目光有些氤氲,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说得清的。就好像沈翘爱着司漠一样。” 司炎冷哼了一声:“沈翘那个女人是个死脑筋,不过她有老爷子护着,司漠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至于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司老爷子纵然护着沈小姐,只怕也拿自己孙子没办法吧,你看这几年了都没有结婚呢。”苏米状似无意地说道。 “你不用套我话。”司炎心知肚明地笑道,“我只能告诉你,不是司漠不愿意结婚,而是沈翘一直没说要结婚。至于为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要是你有那个能耐可以去查查看,不过苏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知道太多总是不好的。” 苏米努力消化着司炎话里的意思,觉得有些矛盾,沈翘明显是爱着司漠的,为什么不想结婚?可瞧着司炎的模样,他是不屑说谎骗她的。 司家跟沈翘之间的事情似乎有些复杂,或者说沈翘这个女人其实是很复杂的。 “别说他们两了,你也别抱希望,司漠这个人你少招惹的好,他肯定是要结婚的,而对象绝对不可能是你。”司炎说道,“咱们来说点其他的事情,叶拓踩着你苏家上位,混到如今这样的地位,话说,你就没想过报复?” 苏米看着他笑的邪气的桃花眼,说道:“你跟他有过节?”不然怎么会希望她报复叶拓。 司炎淡笑道:“没什么过节,只是好奇,我这人一向是睚眦必报的,很难理解你这样的包子,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居然忍气吞声,这人生活的也着实憋屈了点。” 苏米冷笑,声音冷了几分:“这么说起来,不仅叶家,连你们司家我也该是不能放过的。当年司家没少落井下石吧。” 司炎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饿死了,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苏米见他离开,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小腹上。她不想陷在过去里,更不想陷在仇恨里,是时候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正文 chapter 075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 (123木头人861214 打赏加更) 苏米吃完了粥,晚饭便没有吃,上楼进了客房,上网看了看一些招聘的网址,然后看了看要求,大部分都是要求本科学历,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她皱了皱眉头,她如今的工作虽然还算不错,但是薪水并不高,也不是她喜欢的领域,以后等宝宝出生了,这点银子就不够花了。 苏米低低叹气,看来她要拿起书本重新学习了。以前父亲希望她接手苏家的产业,她学的是商业管理之类的,如今苏家不存在了,她思索着也许可以换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拿到文凭才能找到好工作。 苏米上网搜索了一下要看的书,她大学肄业,如今只能自考本科,再往上考。 苏米查了一些大学的考试信息,司漠敲门时,她速度关了所有的网页,看了看时间,居然晚上十点多了。 司漠洗过了澡,穿着睡衣,见她开门晚了,有些皱眉说道:“怎么这么慢?” 今夜回来见苏米依旧睡在客房,司家大少便有些不爽了,不过想想也是,沈翘没准还会半夜来折腾。 苏米见他进门将门反锁,一言不发上了床,睡觉,有些愕然。 “愣着做什么,睡觉。”司漠朝她说道,苏米上了床,被他搂在怀里,男人的火气大,很快她的身体就如同小暖炉一样了。 苏米一直睁着眼,一开始有些担心,见司漠只是搂着她睡觉,这才放心了点。 她被司漠搂的很紧,身子有些僵硬,不自觉地动了动。 “睡不着?”司漠淡淡地开口,到了晚上他的声音有些暗沉,沙沙的有些性感。 苏米睁着眼睛,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我们一个同事怀孕了,你喜欢小孩子吗?” 司漠沉默不语,许久,搂紧她,说道:“别乱想了,睡觉吧。” 苏米低低叹气,蜷缩着身子,窝在他怀里,低低地说道:“你肯定是不喜欢的,否则不会至今都没有孩子。” “我会有孩子,司家必须要有后。”司漠淡淡说道。 苏米见他这般说来,不知为何竟有些伤感,问道:“你就没有喜欢的人,不想跟喜欢的人拥有一个孩子?” 司漠许久没有回答,然后便是持续的沉默。 苏米等到睡着,最后才迷迷糊糊地感叹,他难道就没有爱过人?当年她跟叶拓相爱时,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过,甚至私奔过。可那终究被时光掩埋了,化为灰烬。 整整一夜,沈翘没有来折腾,只是第二日清晨时,苏米急急忙忙下楼来,吃饭上班去,只见沈翘坐在餐桌上,面色有些不好。 “听说,你在叶拓的酒店上班?”沈翘突然出声问道。 苏米没有说话,这是明知故问,她身边的人似乎人人都有着通天眼,知晓她的事情。 “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吧,你跟叶拓两人一起,和我吃个饭。”沈翘说完,推开椅子,看也不看她径自离开。 苏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顾不上她,急急吃了点上班去。 她去车库时,司炎正开着跑车出来,高声说道:“要不要捎你一程?” 苏米摇了摇头,见他呼啸而过,沈翘一来,司家整个氛围都变了,苏米隐隐觉得司漠司炎都有些在逃避沈翘。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很强烈。 到了酒店又是忙碌而重复的一天。苏米如今渐进状态,处理事情来比以前要顺手的多,但是依旧被办公室孤立,cici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冷落,连带得跟她说话都有些偷偷摸摸的。 苏米对于这种状态有些无能为力,打算尽快换一份工作。 下班时间快到时,沈翘突然打来电话,说要一起吃饭。苏米皱了皱眉头,她以为沈翘不过是说着玩的,没有想到这么快便要跟她吃饭。 沈翘还掌握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苏米想了想,还是决定如约去参加。 到了沈翘指定的地方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冬季天黑的早,她进了一家餐厅,打电话给沈翘。 沈翘淡淡地说:“我还没有到,你先进C区105座,记得拉上卡座的帘子。” 苏米到了C区105座,只见四周空无一人,便做了进去,拉上了帘子,等沈翘。 十分钟后,沈翘到了,撩开了帘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坐进了隔壁的卡座。 苏米原本打算站起来,见状没有动,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这种卡座前后有通口,用珠帘和软纱帘帐隔开,但是能听见声音的。 “叶总果真是大忙人,约了这么多次,这才见到人。”沈翘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苏米顿时察觉到,这地方是沈翘特意挑选的。 叶拓淡淡地说道:“恐怕是沈小姐贵人多忘事,我记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这话可不是你说了算。”沈翘冷笑了一声,道,“别以为当年的事情证据都不存在了,我便不能拿你怎么样。这几年,我想了想,始终意难平。叶总能有如今这样的成就,除了要感谢苏米,还要感谢我,没有我的牺牲,你能有今天吗?” 叶拓声音有些不悦,低低地警告道:“沈小姐说话可要当心些,叶某卑贱,可不敢跟沈小姐有交情。” “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沈翘咄咄逼人,犀利地说道,“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苏米的时候,可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的。” 苏米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呆住。他,居然去求沈翘。他们当年果真一样傻,一个去求司漠,一个去求沈翘。 叶拓冷哼了一声,说道:“可你当年并没有放过苏家,那叶某也没有必要为你做任何的事情。” “苏家的事情是你们叶家和司家所为,你凭良心说我有为难苏米吗?不过如今可就难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拓声音不悦起来。 “你放心,只要苏米离开司家,我不仅不会为难她,还会帮你让她看见你的痴心。”沈翘笑了起来,声音陡然一转,冷了几分,说道,“可如果她继续待在司家,这新仇旧恨就要一起算。” 叶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会离开司家。” “如果她离开司家,不在纠缠司漠,此后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沈翘坚定地说道,“对了,叶总,有机会可以去隔壁的卡座看看,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沈翘轻笑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包,功成身退。 苏米站了起来,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叶拓掀开了帘帐,看见她,脸色一变,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米正欲说话,只见闪光灯一闪,有人已经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走——”叶拓拉过她,让她遮着脸,快速地往外走。 外面不止一个记者,苏米这才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了。叶拓的脸色也很难看,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若是一个记者偷拍,他完全能将底片抢过来,可如今这情形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都被人设计了。 苏米跟着叶拓急急地往外走,还没有走出大门,只见司晴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女人,赶了过来,正巧撞见,顿时小脸气的煞白,冷冷喝道:“给我打死这个狐狸精。” 正文 chapter 076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 司晴带着几个女人气势汹汹地赶到时,正好跟苏米等人迎面撞上。 眼见那几个女人上前来抓住苏米要动手,叶拓脸色不好,怒道:“你们做什么?” “打!”司晴正是在气头上,气的浑身直哆嗦,抱着胸,吩咐那些女人帮们动手。凭她身后家族的势力,她是全然不怕任何人的,如今这狐狸精欺人太甚,居然跟叶拓公然私通,她到时看着两人牵着手时,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往后她在圈子里还要不要混下去。 那几个女人都彪悍地围了上去,要打苏米。身后的记着立马拍着照片,这可是大新闻。 “你们谁敢上前去拉架,我连你们一块打。”司晴冷冷喝道,对着餐厅的员工说道。 从来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是遇到野蛮动手的兵。苏米脸色微变,她被打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如今孩子才一个月,是经不得打的。 正欲跑时,叶拓突然说道:“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愿意跟我走?” 他将她抱住,拿大衣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以自己的后背来抵住几个女人的厮打,朝着吓傻的工作人员大声喊道:“还不快报警。” 当我什么都拥有的时候,你不愿意靠近我,当我一无所有时,你是否愿意跟我走?他不会说世间最缠绵的情话,只会抱住她,帮她抵住所有的伤害。 苏米整个人都被他揽在大衣里,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时间缓慢行走,外面变得嘈杂而混乱,女人的尖叫声、厮打声、客人看热闹的指点声,她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的心跳。 年少轻狂时,为了这个男人她愿意抛弃所有的一切,爱过、恨过、伤过,如今他再抱她时,她却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的疲倦,这一路她走来都有了苍老的感觉,再也不复当年的少女情怀。 几分钟后,餐厅的人员上前来拉开人群,叶拓护着她小心地往外走,身后是司晴的尖叫声。 叶拓将她塞进车内,把钥匙给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离开司家,我们放弃这里所有的一切,走吧。欠你的,我拿一生来弥补。” 他将车门关上,转身走向后面的人群。 苏米静静地握住方向盘,开车,驶向外面车水马龙的大军中。 她跟着车流走着,许久才觉得手有些颤抖,将车停到路边,熄火,靠在座位上,摸着肚子,一言不发地想着刚才叶拓所说的话。 他将她送上车时,脸上还有被抓伤的痕印,衣服也被扯的有些凌乱,目光却是大山一般地沉稳、冷静,他再也不是当年有着满腔热血追风的少年,他慢慢成长为了大山一样的男人,他理直气壮地在将她伤的遍体鳞伤时,说要抛弃一切带她离开,治愈那些不曾愈合的伤口。 苏米有些颤抖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直到手机响起来。 她慌乱地接听,电话是叶拓打来的,急急地问道:“你在哪里?” 苏米看了看外面的标志景观,说了地点,叶拓吩咐道:“呆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 十分钟后,叶拓赶了过来,打开车门,淡淡地说道:“回我家吧,司家不能回去了。” 苏米直觉摇了摇头。 叶拓眉头一皱,微微严厉地说道:“万一你在司家被打,我能及时赶得到吗?米米,你根本就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这件事情是沈翘一手安排的,司晴刚才那般地闹腾,她要是回到司家,面对两个想将她生吞活剥的女人,她还能好到哪里去?司家的那两个男人未必会帮她。 苏米心尖一凉,许久,点了点头,说道:“好。” 事到如今,她绝对不能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叶拓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跟她换了个位置,开车回公寓。 一路回公寓,路上进超市买了些东西,叶拓提着东西,带她回到公寓,低低地说道:“密码我之前有告诉你。” 1399,一生久久。 苏米呼吸微微一顿,然后开了门,进去。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叶拓将东西放下,开了灯,拿出拖鞋,看着她,面容有些触动,低低地说道:“你先休息,我去烧热水,给你做点吃的。” 苏米想要拒绝,但是他已经进了厨房。 公寓不大不小,两室两厅,宽敞明亮。苏米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上面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信息。她咬了咬唇,将手机关机。 她默默地看着公寓里的一些摆设,然后进了书房,书房的桌子上有两个相框,一个是他和母亲的照片,她曾经看过,另一个则是被人盖在了桌子上。她将相框扶起来,看见后微微愣住,那是他们的合照,拍摄于六年前,他们一起去爬山,站在山顶,他们摆出了飞翔的姿势,闭眼感受着这个世界。 叶拓是个不爱拍照的人,大部分时间都会给她拍,自己则从不拍照,这张照片还是她当年软硬兼施时两人找路边的游客给他们拍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留到了现在。 “可以吃饭了。”叶拓进来,见她拿着他们当年的合照,微微愣住,然后说道,“我们去吃晚饭吧。” 回到了公寓,他脱掉了外套,穿着最居家的毛衣,脸上的伤痕都来不及处理,就进了厨房做饭。 苏米点了点头,进了餐厅,只见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做了两个菜一个汤。炒的是她最爱的酸辣土豆丝和酱爆肉,汤是猪肝汤,都是家常小菜。 叶拓将围巾取下,洗了洗手,给她盛好了饭,看着她,淡淡地温润地微笑着。 苏米眼眶有些湿润,多年前,她最渴望的不过是这样温馨而平凡的小生活,可六年后,他这般沉默柔情地为她做饭,煮猪肝汤,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如果有一天有男人为我洗手做羹汤,那我一定嫁给他。”当年他们站在山顶上,她朝着满山的青翠大声喊道。 他在一旁低低地笑。 “对不起,叶拓,我们回不去了。”她看着他暖暖的笑容,凉薄地开口。 正文 chapter 077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 叶拓闻言,嘴角的笑容慢慢变淡,他有些难受地看了眼桌子上的家常菜,说道:“吃饭吧,米米。” 他淡淡地喊着她的小名,用一种柔软的嗓音将所有的情感都喊在了这个名字内。 苏米早就觉得有些饿,便坐下来,喝了些猪肝汤,吃了点饭菜,他做的饭菜味道很好,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吃完后,叶拓去收拾刷碗,然后给苏米铺床。 苏米一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发呆。手机她关机了,没有人能找到她,如果这件事情闹得大,没准她能顺理成章地走出司家,只是那样一来,苏南让她做的事情她必然是做不了的了。 叶拓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席地坐在一边。 苏米低低地说道:“帮帮我。”她没有回头,如今只有叶拓才能帮助她。 叶拓的身子猛然间一震,他从身后抱住她,沙哑地说道:“你知道,我从来都无法拒绝你。” 苏米抱着膝盖,身子被他抱住,有种暖意传递过来,她经历的这两个男人,都有着让人温暖的表象。 “我要走出司家,我需要你帮助我。”苏米淡淡地说道。 叶拓闻言一喜,有些激动地说道:“你决定了,米米?离开司家?” “我离开司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她开口,将秘密深埋在心底。 叶拓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目前的情形来看,沈翘是不会放过你,司晴也不会,你离开司家是最安全的做法。沈翘此人很是狡猾,行事有些无常,她应该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我们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假装承认我们有私情,如此一来,她洋洋得意,让司漠赶你出司家,这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不过这个度我们要掌握好,既要离开,又要安全地离开,此后与司家再无瓜葛。” 叶拓简要地分析着。 苏米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承认我们有私情,那么当年的事情必然要被翻出来,你与司晴的婚事怎么办?” 叶拓沉默,此事最大的受害者无非是他,可他早已决定破釜沉舟了。他在餐厅对着苏米说出的是他心底的话,要么在叶家掌握大权,要么带着苏米离开。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没有做下决定,可今晚司晴的大闹让他瞬间做了决定。 “你不用考虑我,米米,当年的事情若是被翻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叶拓意有所指地说道。 苏米听他说起当年的事情,身子有些发冷,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叶拓敏感地察觉到了,身子也僵了僵,许久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米没有说话,坐着没有动,许久,低低地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叶拓起身,有些克制地抱了抱,然后放开,说道:“好好休息。” 苏米没有继续看他,进了客房,关门休息。 这一夜,苏米睡得极为的安稳,许是能看到了未来的些许希望,在被沈翘这般算计,被司晴恨之入骨后,她反而活的被任何时候都坦荡了。 然而就在苏米一夜未归,司家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司家的偏厅内,沈翘裹着大披肩,微笑地喝着咖啡,壁炉前,司漠一脸阴沉,司炎穿着睡衣,瞧着二郎腿,哼着歌;司晴则梨花带雨地哭道:“大堂哥,这事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两人手牵手从餐厅里出来,我还拍了照片,你看。” 司晴哭着要拿照片出来。 “不用拿了,今晚电视台去采访那家餐厅,制作一档美食的节目,当时有记者在,都拍下来了。我也看见了。”沈翘轻松地说道,边说边吃了块水果。 司炎闻言,来了兴致,笑道:“那明儿岂不是又有大新闻了?司家千金大打出手,恶斗小三?” 司晴原本便是伤心至极,听司炎这样说来,立马哭道:“我哪里打到了那个狐狸精,你们都没看见,叶拓护着她跟个宝贝似的,后来还跟我说要解除婚约。” 司晴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大堂哥,这门婚事老爷子可都同意了,我不管,我坚决不悔婚,都是那个狐狸精勾引叶拓的。” 司漠一直阴沉着脸听着这一大家子的闹腾,他一直克制着没有去拨打苏米的电话,可现在天色这么晚,她依旧没有回来,这个情况让司家大少的心莫名地有些阴霾起来。 他不喜欢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沈翘也不安慰司晴,让她一直闹,然后吩咐管家去打电话给苏米。 李管家拨了号码,然后回来说:“苏小姐的电话关机了。” “这狐狸精肯定是到叶拓那里过夜的,你们不信明早跟我去捉奸,肯定能捉到。”司晴声音大了几分,哭的更加伤心。 司漠一听苏米手机关机,心情更加的恶劣,冷冷喝道:“不准闹了,再闹我看你干脆跟叶拓解除婚约算了。” 一句话,说的司晴的哭声立马小了点,司晴委屈地看向沈翘。 沈翘笑眯眯地继续吃着水果,然后说道:“我看着婚约要不要解除这得司家和叶家商量后再说,可苏小姐跟叶拓有私情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当年他们两人可是约着一起私奔的,这事要不解决,往后这司家的脸面也没地方搁了,老爷子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呢。” “就是,大堂哥,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司晴跟着附和道。 “什么怎么办?凉拌呗,要不你就干脆成全那对苦命鸳鸯算了。”司炎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司漠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说道:“这事我会让叶家给你一个交代。” “那苏米呢?大堂哥,你就放着那个狐狸精不管?她可是脚踩两只船?”司晴不可思议地尖叫起来。 司漠脸色一沉,冷冷说道:“自己的男人都没有办法留的住,一出问题就回来要我们给你撑腰,这事既然是我来解决的,你等着结果便是。” 司漠这话显然是动了怒气了,就连沈翘都给司晴使了一个眼色。 司晴见形势不对,立马闭了嘴。 司漠起身径自上了二楼去休息,司炎也懒洋洋地散场,司晴拉着沈翘又哭哭啼啼起来。 沈翘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说道:“你哭什么,明儿还没到呢,这事指不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你现在就哭,后面怎么笑?” “嫂子,你有办法?”司晴闻言,喜出望外。 沈翘挑了挑眉,笑道:“咱们往后走着瞧,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这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文 chapter 078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 第二天清晨,叶拓清早起床来做早饭,她起来梳洗,然后下楼去散步,拿着早报上来。 叶拓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皮蛋瘦肉粥,煎蛋加牛奶。 苏米一边吃着粥,一边翻看着早上的晨报,她看的仔细,叶拓洗完手,出来,见她安静地坐在餐桌上吃着他煮的早餐,一种淡淡的幸福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轻轻上前来,问道:“你在看什么,这么着迷?” 苏米喝了一口牛奶,淡淡一笑,道:“看新闻,我们都上头条了。” 她摊开几份报纸,上面都是昨夜的那场骚动,标题依旧噱头十足。 叶拓闻言,看过来,只见上头刊登了他拉着苏米遇见司晴的照片,三人齐齐亮相,边上用耸动的标题写道:谁才是真正的小三? 下面用小字写出了苏米的真正身份以及与叶拓的那一段恩怨情仇,加上富家女司晴,活生生上演了一部家族兴衰、鸳鸯分飞的苦情大戏。如此一来,司晴倒是成了后来者。 “这写稿子的新闻记者对我们之间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叶拓浅笑,这字里行间虽然暗指司晴是第三者,但是用心着实险恶。这报纸一刊登,苏米往后必是没有安宁的日子了,何况苏家败落,如何斗得起司家,暗指司晴是第三者却更是将苏米置于险境。若是有人挖根究底,再挖出苏家当年的事情,局势就不好控制了。 “今天你不能去上班了,报纸上登了你的正面,你呆在家里,我去探探司家的情况,我们再从长计议。”叶拓想了想,说道。 苏米皱了皱眉头,她今儿恐怕是没时间呆在这里的,昨天的手机一直关机,今天无论怎样她都得回司家一趟,说明一下,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苏南那里她也躲不掉。 “你出去上班吧,我一个人静一静。”苏米淡淡地说道。 叶拓有些不放心,再三确定了一下,这才出门。 苏米打开手机,只见里面有一些未接的电话,司家的、苏南的、还有几个未知的电话号码。 她将手机丢在一边,打开落地窗户的窗帘,隔着细软的轻纱看着阳光升起来,慢慢地渗进玻璃来。 到了冬日,她便喜欢这样细碎的光芒,照在脸上似乎能照亮她内心的阴影。 手机响起来,是cici的。 她刚一接通,里面便传来cici跳脚的大嗓门:“你今天千万不要出门,绝对不要出门,知道么?” 苏米微笑,她清早就下楼去散步了,还拿了报纸上来。 “你和叶总的事情被曝光了,你有没有事情?”cici在那一头说了一连串的话,苏米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cici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苏米才应了一句道:“我挺好的。” “好什么,办公室都炸开锅了今天,你可千万别来上班。不过你都没看那些人的嘴脸,各种嫉妒悔恨,能搭上叶总,那是她们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偏偏你做成了,哈哈。”cici在那边捂着嘴巴笑。 苏米闻言不语,果真,好几份报纸都刊登了消息,她又是正面照片,被认出来丝毫不意外,只怕明天她的祖上几代人都会被人挖出来。如今这事一出,她是没法回去继续工作了。 cici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cici的电话刚挂,苏南便打电话来说道:“在哪里?司家人一直在找你?” 苏米顿了顿,低低地说道:“我在叶拓这里。” 她等着苏南大吼大叫的声音,意外地那边只传来了两声冷笑,说道:“我猜到了,你若是不跟我对着干,你就从来不叫苏米。随你怎样折腾吧。”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苏米有些愣,她默默地收好手机,继续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冬日暖阳爬上窗户。她不知道事态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但是她如今只能等。 且说苏米等在公寓,风平浪静时,叶家却是乱作了一团。 叶拓刚到酒店上班,便被叶家老爷一个电话扯着嗓子喊了回去。他皱了皱眉头,打了个电话给苏南,说道:“老爷子已经想要架空我的权力,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同意与你合作,只不过你要加快速度。” 苏南那边一直没闲着,刚刚跟苏米通了电话,此时叶拓终于答应要跟他合作,不禁眯了眯眼,松开了领带,目光透出一丝厉光来。 苏南点头应道:“好,事成之后,只要苏米愿意,你可以带着她离开。” 叶拓挂断电话,赶往叶家。他要趁着跟司晴的婚约还在,手上还有筹码的时候,利用手中的权限来做一些事情。 “Amy,帮我取消今天所有的会议,跟副总说我有事出去一趟。”苏南一挂断电话就吩咐助理,拿起椅子上的大衣急急走出办公室。 他走得急,出了公司后,裹紧大衣,开车赶往与人约定的地点。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局,如今两方都已经联合,只要第三方同意,他便能联合纵横,走出一个不一样的天地来。 苏南开车到达地点后,翘首等了许久,对方才姗姗来迟。 “二少,您来了。”苏南连忙站起身来,看着来的司炎,笑道。 司炎双手插着口袋,穿着一件竖领的豆绿色大衣,帅气逼人,随意地往他面前一坐,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说苏经理,你来找我,我大哥知道吗?” 苏南笑容不减,沉稳地说道:“我想这件事情,二少可能比大少更感兴趣,不是吗?” 司炎挑眉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听你说上一说了,然后爷今儿要赶着回家看好戏呢,你苏家兄妹两真的挺能耐的。这会儿只怕搅得叶家一团糟了。” 话题转到苏米身上,苏南不动声色地回击道:“是沈小姐厉害,否则这事还没法子捅出来呢。” “行了,快说。” 苏南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淡淡笑道:“听说大少近期要做一单极大的生意,不知道二少感不感兴趣?” “司漠嘴里的肥肉,谁能抢的去?”司炎冷笑,翘起了二郎腿,说道,“苏经理也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如果我们能借着这块肥肉,吃到更大的肥肉,不知道二少是否感兴趣?”苏南淡笑,以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字。 正文 chapter 079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 司炎看着这个瞬间就消失的字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猛然间眯起,沉吟了一下,冷笑道:“苏经理是在痴人说梦吗?就凭你能拽得动这么一大块肥肉,这块肥肉可是老爷子都想吃的。” 苏南没有急着陈述,只淡笑道:“只要二少吃下了这块肥肉,那么以后谁在司家说了算,就看二少您了。” 司炎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不免有些上心。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但凡有几分的把握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试一试。上次他就算在澳洲做了一单大的生意,得到了老爷子的嘉许,但是丝毫不能动摇司漠的地位,如果苏南真的有把握此事能成,那么这对他而言便是极大的机会。 “你有几分把握?”司炎语气凝重了几分。 “只要二少能得到大少这单生意的一些内幕消息,此事我有五分把握。”苏南严肃地说道。 司炎眉眼阴沉了几分,冷哼了一声:“此事有难度,这单生意事关重要,除了司漠本人,谁也不能得到全面的信息,何况那厮一贯心思深沉,要是一个不慎被他察觉,反设计,只怕我们都要全军覆灭。” “那二少认为,谁能得到这个内幕消息?”苏南淡淡地问道。 “难,谁都难得到。”司炎摇了摇头,突然猛然眯眼,看向苏南,“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她如今可是夜不归宿,司漠没准今天就撵她出去。不过苏经理果真是狠角色,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这般算计,你有想过后果吗?如果此事成了,你妹妹能全身而退?司漠的手段你是知晓的。” 司炎说着摇头,惋惜道:“我可真要替苏米感到可怜,竟有了你这样的哥哥。” 苏南被他这样夹枪带棒地一阵攻击也不以为意,只淡笑道:“二少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吗?要不是您跟沈翘合作,这会子我妹妹会躲在别的地方不敢露面吗?” 司炎闻言,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挤兑谁了。 司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懒洋洋地说道:“我会想办法得到一些消息,不过也希望苏经理能提供一些有力的证明,这般空口白话还是少说的好。” 苏南也站起身来,笑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司炎依旧双手插着口袋,看了他一眼,往外走去,在苏南不能提供有力的证明前,他是不会大意地跟他合作的。苏南一直都是司漠的得力干将,没准一个不慎是两人联手设局来陷害他,他司炎可不是那种傻帽,凡事谨慎是王道。 苏南看着司炎离开前的神情,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目光有些暗沉不可捉摸。目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他猛然看向外面的天空,暗暗地说道,爸,你放心,欠我苏家的,一个都跑不掉。 且说叶拓赶到叶家时,叶家老爷叶玉松正端坐在大厅内,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气的浑身发抖。 叶家正房在一旁瞧着心里乐开了花,说道:“玉松,阿拓这孩子始终是年轻不懂事的。”这野孩子半路自己跑回叶家来,这几年来搅得叶家腥风血雨的,不断地吞食她两个儿子手里的股份,叶太太在心底对于叶拓是恨之入骨的,偏偏叶拓手段极高,以前帮助叶玉松斗垮了苏家,得到了重用,后来又攀上了司家闺女,一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将她两个亲生的儿子对比成一堆渣,叶太太如何不恨。 好了,现在终于出了这等丑事,司家的人闹到跟前来了,叶太太赶紧通知了两个儿子回来看热闹,心里一万个祈祷叶拓跟司家的婚事崩掉,这样,这小子在叶家就难成大器了。 “小晴啊,我已经叫叶拓回来了,有事好好商量嘛。”叶家大老爷憋着一肚子的火安慰着司晴。 今儿清早,司晴便跟着沈翘来了叶家,倒也没哭没闹,只是上门来评理。 沈翘在一旁笑道:“叶世伯,原本这事轮不到我们小辈来说,只是您看,出了这样的事情,小晴一个晚上哭着没睡,老爷子在加拿大急着要赶回来,我在一边就赶紧劝,这大冬天的老爷子回来要是风湿病犯了那可就严重了。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老爷子,这不我就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好回去跟老爷子汇报一下。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急性子呢。” 沈翘多年来跟在司家老爷子身边,叶玉松是知道的,连忙笑着说道:“这点小事哪里敢惊动老爷子,让老爷子在那边好好休养,我会给你们司家一个交代的。” “那我可真代司晴谢谢您了。”沈翘淡笑着,拿老爷子出来说话,叶家也没那个胆子敢敷衍。这事她是打算闹到底了。 司晴倒是没注意沈翘跟自己未来公公说的话,有些焦虑地往外瞧着,一个晚上,她打电话给叶拓,手机都是关机,这会子打了一堆电话,一个没接。司晴心里没底。 正巧,她昨夜睡在了司家,跟沈翘住一块,听沈翘说起了六年前叶拓跟苏米私奔的事情,一个心更是忐忑不安,她不想失去叶拓。 司晴焦躁不安时,叶拓开车回来。司晴见了,眼前一亮,连忙站起身来。 叶拓一脸淡定地进了家门,见是沈翘带着司晴来的,司家两兄弟一个没有露面,皱了皱眉。 叶家大老爷见自己儿子回来了,生气归生气,但是也没太生气,男人嘛,风流是本事,不过当着司家人的面还是要骂的,不禁怒道:“你给我说说,这报纸上的是怎么回事?” 叶拓看了看报纸,看向沈翘,淡笑道:“不过是一群记者乱写,爸,您可别当真了。我前两天跟小晴吵架了,她气一直没消,我不过是凑巧遇见了苏米,哪里有什么事情,是吗,小晴?” 叶拓看向司晴,淡淡笑道,他的笑容很温暖,仿佛真的只是吵架了一般,司晴心一酸,委屈地问道:“真的吗?” “傻丫头,不然你以为呢,我们明年三月份就要结婚了,难道你想悔婚?”叶拓淡淡笑着说道。 司晴猛地摇头,险些落下泪来,完全没看见沈翘在一旁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沈翘一见司晴这表情,顿时脸色不好了,这该死的蠢货,说了多少次了,一见男人就晕了头,叶拓三言两语就轻描淡写地解决了,白费了她一番心思,活该这蠢货被抛弃。 正文 chapter 080 海市蜃楼和绿洲(一) (rose800打赏加更) 事情峰回路转,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司晴破涕为笑,低低地说道:“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跟那个狐狸精见面。” 叶拓笑容淡了几分,司晴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去揽住他的胳膊不放开。 叶家大老爷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是两口子吵架,我说阿拓,你也太不像话了,吵架能闹得这么大,外面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我找人去把负面的新闻都压下去,你好好跟小晴解释解释,大男人的要多让着人家闺女。” 沈翘在一边冷哼了一声。司晴这才想起之前跟她的约定,不过有些腹诽,只要叶拓还肯要她,她自然就见好就收,免得叶拓真的不要她,她哭都哭不出来呢。 沈翘见叶家这边是闹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了,也不多浪费精力,笑道:“既然没事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会跟老爷子如实说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出为好,那个苏米早些打发走吧,免得影响叶家和司家的声誉。” “那是自然,这事我会吩咐阿拓去做的。沈小姐放心,让老爷子也放心。”叶家大老爷笑着说道。 沈翘微笑,拉着司晴回去。司晴哪里肯回去,叶拓见状,淡淡说道:“我送你们回去,这都闹了一宿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叶拓这般说来,司晴自然乐意,三人便一同回了司家。 出了叶家后,叶拓的表情便冷淡了下来,一路上不说话,司晴见状心里不安,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拓没有说话,这几年司晴在事业上对他帮助不小,他也能耐着性子包容她的骄纵脾气,只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沈翘坐在后座,冷笑了一声,讥诮地说道:“你说能不生气吗?咱们设计他跟那狐狸精见面,先去捉奸,大闹餐厅,闹得人尽皆知,再去恶人先告状,闹得叶家不安宁,这事搁谁身上不生气?” 司晴猛然地跳起来,急急说道:“叶拓,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是听嫂子说你在那里才去的,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叶拓沉着脸没有说话,沈翘这计谋一眼就能看穿,不算高明,可就是这么粗糙的小手段却能闹得满城风雨的,不得不说厉害。这个女人厉害的不是一计,而是后面的无数的后计。 沈翘见叶拓始终不说话,不得不轻笑了几声,这叶家暂时没事,那狐狸精也不敢回司家去,司漠那样的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跟个男人在外面过夜,而且还是旧情人?她最爱玩的就是人心,这点还是跟司漠学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司漠现在都不怎么玩弄人心了,变得古板了许多。 “沈小姐,这游戏玩得开心吗?”叶拓见沈翘一脸笑意,沉着声音问道。 “自然开心,要是司晴出息点,你叶家这会子还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呢,不过没关系,司家还有的闹呢,有本事让那狐狸精一辈子别回司家。”沈翘冷笑道。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司晴一听急了,不是要逼走苏米么,要是苏米不回司家,岂不是一直会赖着叶拓? “傻妞,你以为你哥哥会轻易放过她?”沈翘翻了个白眼,蠢货就是蠢货。 “苏米自然不会再回司家,我可不放心她跟沈小姐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呆在一起。”叶拓冷笑道,“不过沈小姐还是悠着点的好,免得玩火上身。” 沈翘也不跟他多说,靠在后座,玩着后面的一对抱枕,她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谁都不好过,这几年还真没几个人敢招惹她。她就瞧不惯众人都护着那个女人,个个当做宝一样,她偏就折磨折磨她。 叶拓将两人送回司家,并没有回去,坐在司家的偏厅内,准备帮苏米拿回一些东西。 李管家有些为难,立马给司漠打了个电话,然后抱歉地说道:“叶先生,苏小姐的私人物品,您无权拿走,除非苏小姐自己亲自来拿。” “对了,大少邀请叶先生晚上留下来用餐。” 叶拓淡笑,点头道:“多谢大少美意。” 来司家为的自然是探探司漠的口风,否则他也不会特意送沈翘和司晴回来,苏米的事情始终要解决的,他想知道司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漠是傍晚时分回来的,李管家早就安排好了晚饭,司漠一回来就准备开饭。 “来,我特意去酒窖里选了一瓶82年的红酒,今晚大家都别客气。”司炎晃着大笑脸,将红酒丢给李管家去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今晚这餐桌上坐的人都是极为有意思的,不枉他推掉了无数的约会赶回来瞧热闹,要是苏米那妞也在,就更热闹了。司炎摸着下巴笑的异常欢畅。 李管家将红酒开了,让众人品酒。佣人们将饭菜都上了上来。 司漠坐在主座,叶拓坐对面,其他人则随意坐了下来。 “听说叶先生最近很忙?”司漠看着杯子里的红酒,淡淡地开口,他没有说开饭,众人都没有动。 如今谁有那个心思吃饭,就连沈翘表情都严肃了几分,她也想知道司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好,要说上忙碌,那大少日理万机比我更忙,自然沈小姐也比我要忙碌些。”叶拓微笑,他带着金丝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好脾气模样,面对司家强势的两兄弟,竟是丝毫没有压力。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小翘最近是忙了点,不过也因此能看清一些事情的本质不是吗?” “大少所指的本质是什么?”叶拓微笑地问道。 “你依靠我司家才有的今日,怎么如今打算过河拆桥了?”司漠淡漠地开口,看了他一眼。说的自然是他与司晴的婚事,如今因为苏米闹出了这许多的事情,司漠怎么也是要过问的。 “大少有没有这样一种感受,说个不太贴切的比喻。一个人行走在沙漠里,看见远方的海市蜃楼,以为那就是梦里追寻的天堂,甚至不惜放弃可以救他于危难的绿洲?如果是大少,是选择继续找海市蜃楼还是回绿洲?”叶拓淡笑道。 海市蜃楼便是他年少时苦苦追寻的权势金钱名望,而绿洲则是他内心的救赎,苏米是他通向救赎的那条道路。 正文 chapter 081 海市蜃楼和绿洲(二) 司漠没有说话,深色的眼眸透过暗红的红酒折射出一种淡淡的光泽,他指腹轻轻摩挲着酒杯,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叶先生确定转身还能找得到绿洲,有时候错过便是错过,既丢弃了海市蜃楼又无法找到绿洲,实非明知之举。” 叶拓淡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啜饮了一口,他以前不会喝红酒,更没有喝过这么贵的红酒,那时候连喝一瓶饮料都是奢侈的事情,贫穷还有母亲的病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喘息,可这几年来,他习惯了站在这些富家子面前,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红酒?不就是葡萄酿的?没喝过,我从小到大喝的是我妈自酿的青梅酒。” 众人只会哈哈大笑,说他风趣幽默,却不知道他那些心酸一贫如洗的过去。 “我已找到我想要的绿洲。”他看向司漠,淡淡说道。 “哇喔!”司炎在一旁耸了耸肩,似笑非笑道,“你的绿洲不就是我们家小晴吗?难道还是别人?” 叶拓没有说话,如今这节骨眼上,他始终是以静制动,在维持现状的情况下整个翻盘。 司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思绪转的很远很远。叶拓的话已经暗示了他的选择。不要江山要美人,他有丝困惑,爱情这东西他是不相信的,他早已过了青春懵懂的时期,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可叶家这小子已经打算过河拆桥了,他,没有那个善心来成全这一对苦命鸳鸯,何况,苏米与他还有合约在身。 司漠许久不说话,众人都有些急,唯独沈翘和司炎见了,眼光微微诡谲。 当司家大少长时间去思考一件事情,那就代表着情况不妙了。他能在心中推演出人心的百般变化以及大致的走向,如今对象放在叶拓和苏米身上,这两人如何能玩的过他? 司炎百无聊奈,自己动手开吃,也不管不顾这一些呆木头。他的行事规则是从不按规则出牌,毫无规律可言,是以司漠的心算对他无用。 “都别坐着,就算天塌下来了,这饭还得继续吃啊。”司炎边吃边说道。 “你在做一次豪赌。”司漠突然开口说道,“胜的几率不足十分之一。”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赌徒,如果输的一无所有不过是回归以前的境况。”叶拓不甘示弱地接着话说道。 “赌徒的想法我不能理解,在我的人生信条里从不赌,我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司漠点头,继续说道,“这一局我跟你玩。” “大哥,你要跟叶拓玩什么?”司晴一直在一旁不敢吱声,此时见司漠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有些心惊肉跳,连忙说道。 在场四人,唯独司晴心思不深,不知道局势的变化,其他几人心都跟明镜似的。 司家大少被激怒了,或者说被挑起了兴趣,跟叶拓玩上一轮游戏,输者一无所有。 “我知道大少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善于算计人心,可有些人是你不能理解的,也无法算计的。”叶拓淡笑,面对司家这种强敌丝毫没有弱上半分。司漠的理智让他心中惊喜,他要跟他斗权势,可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苏米,只要司漠没有对苏米动心,那么他就还有胜算。 一个人再聪明,再理智也无法算计得到情感这东西。 一顿晚餐、一个桌子、四个人,掀开了叶家与司家的争斗之战。 “苏小姐,您回来了?”李管家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回来。 叶拓浑身一震,就连其他几人都是诧异地看向偏厅的入口处。 苏米裹着一件卡其色大衣从入口处进来,换了鞋,外面许是风大,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只隐约可见尖尖的下巴和如雪的肌肤。 苏米进了偏厅,见众人都在,便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还没有吃饭呢。” 说着将包放到了一边,径自去洗手,坐在餐桌上。她的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的迟疑,神情又是无比地自然,一时之间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会是苏米说的话?做的事? 叶拓的表情有些阴霾,手筋因为紧张而微微凸起,米米,为什么还要回司家? “回来了?”司漠端坐在上方,看着苏米,表情有丝不可察觉的僵硬。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米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他过的很好,依旧英俊,眉眼间也没有怒气,不自觉地微微一笑,说道:“昨儿闹了点绯闻,在外面清净了一夜,回来了。” 没有解释,只是平淡地叙述,莫名地司漠的心平静了下来,他有些惊讶,从昨夜到现在,纵然他掩饰的再好,但是依旧有些抑郁的,甚至刚才在跟叶拓说话时,心中已经动了杀气,准备对叶拓,对叶家赶尽杀绝,可苏米回来,只这般平静地微笑,说了一句话,便让他内心平和了几分。 这个女人仿佛天生有着一种安抚人的气息,司漠嘴角的冷硬融化了几分。 苏米一回来,餐桌上的气氛陡然间就更加诡异了起来。 司炎猛然间拍了拍手,笑道:“李叔,快去酒窖再拿些红酒来,今儿人都到齐了,要好好喝上一喝。” 司炎雅痞地敲了一下酒杯,险些乐得嘴巴抽筋。这可是赤裸裸的五角恋啊,这新欢旧爱的都快分不清了。 李管家去拿红酒,苏米神情自若地吃着晚饭,沈翘和司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大快朵颐,只觉得这世界荒谬了,这狐狸精怎么就敢回来了? 不同于其他人,司漠的脸色倒是和缓了几分,淡淡说道:“吃饭吧。” 一桌人开始沉默地吃饭。 司炎坏笑地问道:“苏小姐昨儿是宿在了哪里?” 苏米正在吃一盘爆炒腰花,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司炎一眼,淡淡说道:“怎么,二少还替我担心了不成,怎么没见二少昨儿来慰问一下?” 苏米说的毫不客气,司炎此人就如同墙头草一般,知道的事情极多,却从不站边,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苏米一般是痛恨的,昨儿绯闻的事情,没准他也插了一手。 司晴猛然摔了手中的筷子,忍无可忍地说道:“昨儿你明明宿在了叶拓那里,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骗完了叶拓,回来骗我哥?” 司晴难得没有糊涂,犀利地叫道。众人眼光一时之间都看向了苏米。 正文 chapter 082 海市蜃楼和绿洲(三) 苏米慢慢地吃着腰花,这腰花炒的很嫩,青椒的辣味正好显出它的鲜味来,她不太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今儿中午她一发呆忘记了吃饭,饿得不轻,此时回到司家,正打算吃饱肚子,这些人却不打算消停。 她要吃的饱饱的,不然会饿到宝宝。 众人都不说话,看着她,她有些愕然,许久,才说了一句:“这腰花真的很好吃。” 众人猛吸一口气,表示无语。 苏米又垂头猛吃了一些饭菜,觉得肚子有了五分饱了,这才暂时放下了筷子,抬起眼来,她的眼中有着细碎的光芒,清澈见底,似湖面般波光粼粼,这样的变化让司家两兄弟有些侧目。 她中午肚子饿了时,下楼去买一些吃的东西,遇见了两个问路的人,那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骑着单车问她怎么转到国道去,然后晃着个大笑脸朝她摆手向前而去。她曾经跟这些在路上的人一样,没有浮华的羁绊,在路上不断地行走着。 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她的心豁然开朗,决定回司家来。是走是留,总要有个说法。 “沈小姐。”苏米开口,看向的却是沈翘,“我只想提醒您,绯闻是把双刃剑,它能伤害我的同时,也能伤害别人。六年前的事情若是全然地被曝光出来,想必受到牵连的不止我一个。” 沈翘冷哼,亮着自己水嫩鲜红的指甲,笑道:“你是说我没准会伤了我自己,可苏小姐显然忘了,我这几年被伤的不轻,并不介意。” 沈翘的话有些古怪,司家两兄弟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 叶拓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色净收眼底,心中升起了一丝的狐疑。 苏米点了点头,知晓沈翘此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也不多说。 苏米转而看向司晴,司晴见她看来,不屑地冷哼,撇了撇嘴。 她想说的话有些被堵在喉咙,说不出来。其实这几年,她的语言表达功能在慢慢地退化,很多时候她都不爱说话,性子变得沉默,司晴的身份背景比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司晴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没有吃过苦头,她是不会懂得。 苏米低低一叹,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无法化解这恩怨的,索性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叶拓见她如今这般沉默寡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尖一痛,连忙说道:“米米,你呆在司家并不安全,等会跟我一起回去吧,我送你去苏南那里。” 他有意将话挑明了说。 苏米摇了摇头。 沈翘冷笑道:“你还有脸呆在司家吗?” 苏米静静地看向司漠,司漠一直没有说话,她在等他的表态。他们之间有一直合约,无论是继续留下来还是中止,她对苏南、对司漠都有交代。她之前想离开司家,原本打算借助叶拓,谎称他们之间依旧有私情,从而离开司家,可坐在落地窗前,她想了很多,如此一来,他们都会激怒司家,处境堪忧。她不能继续做以前那个任性自私的苏米,她要试着承担一部分的责任,履行一些义务。当年犯过的错误不能再犯。 与其这样,不如回到司家来,把决定权交给司漠。 司漠只是将面前的一盘虾球推到苏米的面前,淡淡说道:“出去一趟,脸色这样不好,多吃点这个,高蛋白的。” “好。”苏米淡淡地应着,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叶拓的脸色猛然间有些雪白,这一瞬间,他感觉苏米与他离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她的神情很淡,没有一丝的喜怒,看似平静却令人无法亲近。她,昨天还打算接受他的帮助,今天却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叶拓有些不知所措。 沈翘和司晴的脸色也很难看,司漠居然是偏帮苏米的,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吃饭,就要将一切都掀过不提,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是打算袒护苏米,既往不咎?司炎眯眼玩味地浅笑,司漠的心思还是那样难猜,他以为司漠多少是有些生气的,不该这样平静。如此平静有些诡异,司炎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苏米又吃了一些,然后觉得有9分饱了,这才放下了碗筷。 “你们慢慢吃。” 她推开椅子,起身离开,不再看众人的怪异的神色,上楼去。 苏米一走,众人都有些沉默。 “叶拓,吃完饭你送我回去吧。”司晴有些撒娇地说道。虽然没有将苏米赶出去,但是苏米留在司家,叶拓是没有机会接近的,司晴这个时候突然想通了,反而有些窃喜,痛骂自己之前怎么就信了沈翘的话,险些将这贱人推向了叶拓。与其让这狐狸精祸害她的男人,不如让她祸害大堂哥。反正大堂哥强势的很,吃不了亏。 司晴豁然间愉快了起来,蹭着叶拓的胳膊撒娇着。 叶拓看着自己的胳膊,慢慢地将她的手掰开,淡淡地点头道:“好。” “大少,我先送司晴回去,米米在司家就靠你照顾了,她这几年吃了很多的苦,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她。” 司漠有些赞善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打算要绿洲了?” 叶拓看着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自己老头都不敢轻易得罪的男人,摇头一笑道:“司先生想必没有爱过人,米米不是那块绿洲。” 他有些可怜这个男人,司漠不会懂得他跟苏米之间的感情。苏米从来就不是那块绿洲,而是那条通向绿洲的道路。苏米快乐,他就能得到救赎。 无论苏米留在了谁的身边,这棋局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他是最大的赌徒,也是最会隐忍的赌徒,谁胜谁输,尚未有定数。 司漠并不能理解叶拓话语里的意思,只是有些志气满满,在他看来,叶拓是不战而败。苏米选择留在司家,叶拓只能去追寻他的权势地位了,只能娶司晴,走他既定的道路。 “李叔,送叶先生出去。”司漠淡淡地开口,甚为客气地说道。 叶拓起身,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司家,满室奢华明亮,远处青山重影,冬夜寒风嗖嗖,他垂眼莫名一笑,仿佛可以预见什么,甚是隐秘地转身朝着司晴说道:“走,送你回家。” 司晴有些受宠若惊,立马慌乱地拿包跟上。 司漠看着叶拓临走时的那一眼,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叶拓本人是个赌徒,这个赌徒不知为何让他有了一丝的危机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正文 chapter 083 静静许我一个暖冬(一) (123木头人861214加更) 苏米上了二楼后,并不知晓楼下发生的事情。只听见夜色里引擎发动的声音,知晓叶拓已经离开了司家。 她进了浴室泡了热水澡,然后穿上厚厚的睡衣,拿着靠枕靠在床上看书。屋子里虽然温暖,但是她不敢大意,穿的很暖和。 叶拓一走,司漠便上楼,唯独剩下司炎和沈翘二人。 沈翘见所有人都走光了,司炎作势也要走,不禁有些生气,极其败坏道:“你给我站住,你说,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要护着她?” 沈翘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坐在餐桌上便要哭起来。她晚上一点东西也没有吃,眼瞧着苏米安然地进出司家,觉得很是委屈。 司炎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转身重新坐了回去,声音有些凝重暗哑:“不是我们护着她,而是大家都不傻,这事是我提供资料,你去闹起来的。乖,别闹了,别把心思放在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身上,你看,哭的都不漂亮了。” “什么不相干的女人,她已经登堂入室,把我都压下去了。”沈翘哭道。 司炎静静地看着她哭,见她哭到后来脸色铁青,这才扑哧一笑,道:“乖,下次哭不出来,先去弄点大蒜,这样子就能哭得很自然了。我去洗澡睡觉,你自己一个人玩吧。” 司炎懒洋洋地哼着小曲上楼去了。 沈翘恨恨地抹了抹眼泪,跺了跺脚,这一趟回来,她这才有了危机感,司家两兄弟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可她也不急,别说她没有使出杀手锏,就算目前这些都是牛刀小试。 沈翘一个人坐在餐桌上,这才开始吃饭。 苏米一人静静地靠着看书,一边看一边等司漠,她知道司漠晚上必定是要来的,等着等着便有了睡意,不自觉地靠着床头迷迷糊糊地睡去。 朦胧间,有人抱了抱她。她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身子,惊醒过来。 司漠坐在身侧看着文件,见她醒了,挑了挑眉,说道:“怎么靠着看书都能睡着?” 苏米起身,坐在床上,目光不经意地看见他手中厚厚的资料,看见几个字样,随即转过目光,说道:“我在等你。” “恩?”司漠继续看资料,他最近忙着一项极大的投资,工作量很大。 苏米看着他在灯光下的侧脸,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低低地问道:“如果我出去后一直不回来,怎么办?” 司漠有些心不在焉,按照宠物饲养的规律,一只小宠物每天给它喂最好的吃的喝的,陪它玩耍,即使有一天它调皮要出去玩,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也会循着原路回来的。他并不担心苏米不回来。 “你会回来。”司漠淡淡地说道。只怕苏米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身上有根隐形的绳索,原本这绳索是系在苏南的手上的,后来苏南把它给了他,苏米如果不斩断这根绳索,那么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司家。 “你不问我昨夜在哪里过夜,为什么不回来?”苏米问道。 “现在回来就好。”司漠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沉沉地说道,“头发长长了,以后别剪了,留长吧。” 他记起第一次见到苏米,她就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灵气,短发的她虽然五官更加的凸显,但是他喜欢长发。 苏米闻言,目光一动,不知在想什么,她重新睡下,将脑袋靠近他的身体,低低地说道:“你有时候很温暖。” 虽然绝大部分或者本质里司漠都是一个冷酷的男人,但是这偶尔露出的温暖让她有些眷念。苏米闭眼,沉沉地睡去,透明白皙的面孔上透出一丝的疲倦。 司漠没有提任何有关合约的事情,也没有说要中止,甚至都没有生气,只是这般平淡地避而不谈,苏米也无法,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她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索性按兵不动。 因为绯闻一事,苏米的身份被曝光,叶拓的酒店是没有办法去上班了。苏米委托cici帮她办离职手续,打算换份工作。 清早,苏米就被cici的电话吵醒了。 cici在那边焦躁地说道:“苏米,你快去看报纸,你以前的事情都被报纸写出来了。” 苏米猛然惊醒过来,昨天的报纸隐晦地提到了她之前的身份,说到她家道中落,但是并没有说太多。 她起床下楼,只见沈翘坐在偏厅里喝咖啡,见她下来,不禁扬起一个笑容,说道:“你今儿有大爆料哟。” 苏米走过去,拿过报纸,只见上面写出了六年前她跟叶拓私奔,开车撞伤一个不知名女子,导致其流产,然后为了躲避法律责任,逃到国外的事情,更是刊登出了苏远东涉嫌商业犯罪,被判八年有期徒刑,中途假借病重保外就医的事情。 苏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无论怎么黑她都可以,为什么要提到父亲,父亲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为什么? 她扶住桌子,有些难受地坐在沙发上,大口地深呼吸着。 “别紧张,还有呢,你去看看今天的微博热搜榜,你可在热搜榜哟,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看了,什么样的留言都有。”沈翘假装惊叹地看着手中的电脑,说道,“这人气噌噌地就往上涨,不简单。对了,你今儿也别出去了,要是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打了,可别诬陷我。” 苏米紧紧地攥住报纸,身子有些发冷。她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多了,司家人都去上班了,只剩下她和沈翘两人在司家。 她有些慌乱地丢了报纸,不看沈翘,扶着沙发站起来,走到庭院内,小心翼翼地坐在加了厚垫的椅子上,看着对面花房内培育的百合花。 她突然想到,要是苏南看到了报纸,该是何等的难过。 “对不起,苏南,我以为今年会是个暖冬。”她低低地自语,仰头看向天空。下雪了吗?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雪花,她忘记了,从她离开苏家的那一刻起,人生都是处在寒冬中。 正文 chapter 084 静静许我一个暖冬(二) ( yingying_ 打赏加更 ) 今冬的第一场雪突然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佣人们都有些稀奇地跑到外面来,看着雪花飘落的场景。 苏米从庭院里回来,上了楼,裹着厚厚的围巾坐在窗台上,看着雪花一点一点地拍打在窗户上。她看过很多地方的雪,只是看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飘雪,忽而有些伤感起来。 她呆坐了一会儿,苏南便打来电话,淡淡地说道:“报纸上的事情你别太在意。” 很难得的,这一次他的语气很好,好似在安慰她。 苏米觉得眼圈有些红,大约是怀孕后,她的情绪比之前的敏感,她低低地哽咽地问道:“对不起,苏南。” 苏家的事情被翻出来,苏南必定也会遭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不用你道歉,这事是沈翘惹出来的,你什么都不要管,好好呆在司家,以后这些报纸不准看了。”苏南有些严肃地说道,“近期,我会很忙,可能一时顾不上你,遇事你自己多想想。找不到我的时候记得找叶拓。” 叶拓对苏米只怕比他更上心。 苏米点了点头,见苏南第一次这般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话,险些落下泪来,她忽而觉得有些感谢沈翘和这些恶意的新闻报道,如果苏南能原谅她以前犯的错,沈翘再恶毒些她也欣然接受。 “司漠最近忙着一项大的投资,你有看见什么吗?”苏南问道。 苏米想起昨夜司漠忙到很晚,一直忙着看一些资料文件,她瞄到了一些内容,苏米内心有些挣扎,没有说话。 苏南在那头意识到了什么,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苏米,你别忘了,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苏米努力仰起头,抑制住满眼眶的心酸,低低说道:“我不太确定,我只是无意中看见的,他最近在忙着一项投资,是有关矿业方面的。” 矿业,矿业一项是硬骨头。苏南说了两句话后就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 苏米继续静静地呆着,从背包里拿出画稿,有些无意识地随笔涂鸦着。 这一呆便是到了下午,李管家来敲门,让她接电话。 电话是司漠打来的,问她中午怎么没有吃饭。苏米这才意识到她沉迷于画画,错过了午饭时间。 苏米内心流过一股暖意,淡淡地说道:“我在画画,忘记吃饭了。” 电话那头司漠闻言微微一愣,刚刚李管家给他打电话,说苏小姐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露面,又说了早上报纸上的报道,有些忧心忡忡,怕苏米想不开。司漠赶紧叫人去买了几份报纸来,一边忙着开会,一边看了看报纸上的新闻报道,大致看了一遍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报道这些的都不是什么主流的报纸,这种专门挖些小道消息的大多是八卦娱乐报纸,今儿的报道已经深挖到当年的车祸了。虽然说得很浅显,但是难保不被有心人注意,揪着不放,深挖起来。沈翘这一次做的有些过了,这是在引火自焚。 司漠让李管家把电话给苏米,这才跟苏米说了几句话。 “我让李叔给你煲些汤,你乖乖喝完,在家休息,等我回来,报纸上的事情你不用在意,我会处理好的。”司漠低着声音交代着,然后示意特助将会议的时间往后推迟五分中。 苏米听完后,有些错愕,司漠的声音虽然是一贯的冷硬、简短,但是莫名地听起来带了几分的柔软之意。 这种感觉让她如坐针毡,有些不安,她慌乱地恩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也没有心思继续画画,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色的积雪。 雪下得很大,有些超乎预料。 苏米站在窗前,仔细地回忆着这一段时间来司漠对她的态度,他一贯是对她漫不经心的,时而冷淡时而柔软,但是大部分冷淡得多。她皱起了眉,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吸引到司家大少,司家人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没有见过,她又一贯沉默寡言,但是司漠对她倒真的不算太差。 如果说司漠对她用情,这有些牵强。他们之前只是见过一面,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司漠对她会这般地包容?苏米觉得自己有些迷惑了,那个男人一贯是喜怒不行于色,叫人看不透。 苏米觉得还有些地方想不通,她直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可形势这般发展下去,她有种泥潭深陷的感觉。六年前的那场变故让她视感情为蛇蝎,别说情感,就连对人,她都不敢五分地相信。人心这东西有时候比什么都可怕。她,再也折腾不起了。 司漠傍晚时分就回来了,苏米一整天呆在房间内没有出来,只喝了点李管家煲的汤。她将以前画的那些画稿都收了起来,不知为何,有了孩子后,她看着自己以前的画稿感觉压抑的很,担心对宝宝不利,她全都收了起来。 司漠进来时,她正在整理东西,没有察觉,等把东西整理还一抬眼便看见他站在窗台前看着什么。 苏米猛然想起那是她之前随笔涂鸦的东西。 “画的有些意识流。”司漠一边看着,一边皱着眉头去解读画稿。 苏米走上前来,想要拿回自己的画稿,司漠已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在窗台上,摊开画,低着声音,淡淡沙哑地说道:“这个小女孩是你吗?有一个红房子,屋前种满了花,这花是?” 司漠皱了皱眉头,这花红的有些妖异。 苏米伸手将拿过画,手被他握住,收在掌心,司漠抬眼看她,目光深邃了几分,说道:“你从来没有说过你会画画。” 苏米身子有些僵硬,她垂眼,淡漠地说道:“随便画画而已。” 倘若是之前,她可能会将这个男人的一些亲密举动视为理所当然,可如今在惊觉一些异常后,苏米不自觉地开始跟司漠保持着距离。 司漠见状,目光暗沉了几分,她又缩回到了自己坚硬的外壳里,将自己与周遭的一切都割裂了开来,这便是他熟悉了解的那个苏家女儿,苏米。 正文 chapter 085 静静许我一个暖冬(三) “你有些怕我?”司漠定定地看着苏米,淡淡威严地说道。 苏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摇头不说话。 司漠有些不悦,目光暗了几分,他的瞳孔较常人的深邃,再多复杂的情绪也能遮掩其中。 司漠点头,淡淡说道:“带上外套,你随我来。” 苏米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连忙从衣橱中拿了一件御寒的大衣,裹上厚厚的围巾,跟了上去。 外面依旧在下雪,有些越下越大的趋势。司漠一路开车下了半月湾,雪路有些难行,苏米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才一天的功夫,白雪渐渐覆盖了整个大地。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苏米看到外面的景致,身子僵硬了几分。 司漠打开车门,淡淡地说道:“出来吧。” 他出来时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有几朵雪花飘落在他肩头,眉睫上,染上了一层霜白,衬得他越发冷峻。 苏米下了车,站在苏家的红房子面前,目光有些潮湿,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司漠。 司漠牵着她的手,踩着地上的积雪,往房子走去。 管理员将铁门上的锁链打开,然后就悄悄离开了,司漠带着她推开铁门走进去。 “这房子一直空置在这里。苏家出事后,司家便接手了一些产业,这房子也在其中,我想,你可能会想回来看看。”司漠淡淡地解释着。 苏米进了铁门,看着绿草坪以及远处的房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动脚了。她以为,她永远都无法回到这里来了。 她偏过脸去,将眼中的雾气拼命地眨下去,转身对司漠沙哑地说道:“谢谢。” 苏米裹紧围巾,走上前去,白雪覆盖在草坪上,露出浅浅的翠色,远处的高大树木也落了一层雪白。她想起,年少时总会缠着父亲在草坪上放风筝,风筝飞得真高啊,后来被风刮跑了,断线了,再也没有回来。 她那时就很伤心,父亲只好哄着她,给她又做了一个风筝,画上美人鱼,说美人鱼是生活在海里的,风刮不跑。可那个风筝她再也不舍得放了,一直放在房间里,直到有一次跟苏南吵架,苏南摔烂了风筝,她大哭,父亲动手打了苏南。此后苏南更加地讨厌她。 如今才发现,那些年少的时光,纵然跟苏南这样厌恶着彼此长大的时光都如同那只断线的风筝,再也回不来。 苏家没有了,反而是小时候彼此讨厌的兄妹两开始相依为命。 这里满满的都是回忆。 苏米慢慢地走过草坪,仰头看着苏家静谧的房子,红墙尖顶,她的房间窗户被刷成了明亮的蓝色。 小时候母亲给她说莴苣公主的故事,她就想那公主真可怜,她才不要做被关在城堡里的公主,她要走出去,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如今她也算是走了出来,却是再也无法回到城堡中去了。 “你不进去看看?”司漠一直跟在她身后,淡淡地说道。 苏米摇头,她回不去的,母亲病逝时,她还小,却也开始懂事,自此跟着父亲生活,跟着苏南打打闹闹。没有父亲,没有苏南的苏家也不再算是苏家,她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她转过身来,第一次伸手抱住了司漠,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前,沙哑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的怀抱很温暖,让苏米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丝暖意。白雪落在她的颈脖里,冰凉冰凉,可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司漠抬起她的头,看着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莫名地低头以额抵住了她的,温暖着她的额头,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苏米的身子轻颤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个男人一贯是强硬的、具有侵略性,如今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暗示着,她可以依赖他,靠近他,或者说是可以爱上他。 可是她还有爱情吗?这样一无所有,苦苦挣扎的苏米,她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她也不知道司漠到底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苏米挣脱开他的怀抱,退后了一步,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不要对我太好。”以前父亲就是太宠她,她才不知天高地厚,毁掉了所有人的生活。如今,司漠的好,她也承受不起,如果一直这样冰冷下去,那么纵然有一天她失去一切也不会觉得太痛苦。 司漠低低一笑,有些叹息,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的围巾裹得更紧些,说道:“米米,莫怪你父亲当初那样地宠爱你。” 苏米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好在苏远东如今昏迷不醒,否则见到自己从小疼爱的小女儿落得今日这样的处境,也不知道要多么伤心。司漠淡漠地想着,内心有了一丝的波动,他拉着苏米往回走,平淡无奇地说道:“这处房产我可以划到你的名下。” “为什么?”苏米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有些无法接受。 “我是个商人,苏米,我在做一项长期的投资,你知道该如何回报我。”司漠看了她一眼,表情依旧如往常一样的严肃。 “你不该在我的身上投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他想将她一辈子都捆绑在身边吗?以一个情妇的身份,偏偏还要她以一种感激的心理留在他身边?这便是他所要求的回报吗? “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如果合约到期,你想离开,也可以离开。”司漠看出了她内心的怀疑,淡淡地说道,“你只要记住我做的这些事情就好。” 司漠转过脸去,不看苏米的表情。他发现他现在有些不太喜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清澈,仿佛能看到人心最深的地方去,这是他不太喜欢的,他的内心有着太多阴暗的一面,司家人皆是如此,他,司炎,沈翘,叶拓甚至包括苏南,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秘密,不能被人知晓。可苏米,经历了这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能依旧保持内心的纯洁度,也许这就是她吸引人却又令人厌恶的一点。 这个孩子令他有些心疼了。 正文 chapter 086 静静许我一个暖冬(四) 苏米跟司漠回到司家时,天色已经漆黑漆黑。司家的人都没有吃饭,坐在偏厅里等着。司炎在玩最近迷上的赛车游戏,沈翘在看最新的时尚杂志,将自己看中的一些新品都用笔圈了出来。 两人进来,扫了扫身上的落雪,换了鞋子。 沈翘见他们两人一起进来,冷笑了一声,居然没有说话。司炎也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 李管家连忙上前来问道:“大少爷,现在要开饭吗?” 司漠点了点头,说:“李叔,在等两分钟,让苏米烤一下火。” 李管家安排人准备晚饭,然后低低地说道:“老太爷刚刚打来了电话,让大少爷回个电话过去。” 司漠挑眉,点了点头。苏米对司家老爷子是久闻大名,闻言也有些愣住,直觉地看向了沈翘。 沈翘依旧悠闲地画着杂志上的衣服帽子之类的单品,看也没看过来。 司漠走上楼去打电话。 苏米坐在壁炉前烤火,很快身体便暖和了起来。 “两人独处去玩了?”沈翘坐的地方离她不远,突然出声问道。 苏米没有吱声。 沈翘讥笑了一声,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说道:“乐吧,好好乐着,往后这样的好时光可就没有了。还有什么比美梦破碎更漂亮的事情?想当年我也是和你一样傻的。” “阿翘——”一直在玩游戏的司炎突然喊了一声,急促而严厉,似乎带有警告之意。 苏米心中一个咯噔,只见沈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了,将手中的杂志猛然一拍,叫道:“饿死了,还要不要人吃饭,这都几点了。” 沈翘往餐桌上一坐,就要吃饭,司漠很快就下楼来,淡淡地说道:“吃饭吧。” 老爷子不在家,司家的一些长辈也不在,主宅里自然是司漠说了算。 一顿饭吃下来倒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苏米只是隐隐觉得食欲比以往要好些,比较喜欢吃酸的,一个晚上专挑酸辣的吃。 吃完后,沈翘便缠着司漠说着说那,苏米径自上楼去,还未进卧室,便被司炎喊住了。 这一段时间,司炎突然变得很是正紧,没有对她进行什么肢体上的骚扰,在司家也是一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的模样,是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有能力跟司漠争夺司家的大权。苏米直觉司炎大概是司家知晓秘密最多的人,这个男人骨子里也是聪明至极的,否则不会活的这般的肆意潇洒。 “昨儿闹得那一出是我跟沈翘开玩笑时说的,没想到她当真了,果真去闹腾了一番,不过今儿报纸上的事情跟我无关。”司炎笑眯眯地解释着,“我瞧你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苏米转身,看了看司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她的心里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有什么办法能让沈小姐不继续闹下去?”苏米淡淡地问道。 司家两兄弟对于沈翘闹事的事情是不闻不问的,不赞同也不干涉,很是奇怪。 司炎闻言,努努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很难说,她这人有点较真,你要是一直这样不管不顾,她觉得没意思也就不闹了。” “不过我看沈小姐似乎玩的很开心。”这每天都爆料新的内容,沈翘似乎玩的不亦乐乎。 “苏米,沈翘伤害不了你。”司炎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她不过是孩子心性,玩玩就算了。” “那二少的言下之意是什么能伤害我?”苏米抓住他话里的意思问道。 司炎但笑不语,伸了个懒腰,笑道:“女人太聪明不好,你就这样傻傻的,谁也伤害不了你。对了,司家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跟外人提的好,包括你哥哥,你懂的。” 司炎丢下意味深长的话语,便哼着小曲子离开。 苏米有些心惊肉跳,司炎的话里意思分明是警告她不要将司家的事情说出去,他指的是司漠最近忙着的矿业的投资吗? 苏米进了卧室,收拾了一下,洗澡休息。司漠夜里很晚才进来,将她吵醒,亲着她,就想要进一步行动。苏米身子陡然僵住,低低地说道:“我身体不太方便。” “你的经期不是应该没了吗?”司漠皱着眉头说道。 苏米惊出一身汗,没有想到她上个月来了经期被司漠知晓,他居然还记住了日子,难怪前几天他都只是搂着她睡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推迟了几天。”苏米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便只能这样说来,先应付几天,以后再说。 如今胎儿没有稳固,她是不敢跟他有什么亲密动作的。 司漠不疑有他,只是摸着她的肚子,问道:“疼吗?” 苏米僵着身子摇头,动也不敢动。司漠低低一笑,抱着她睡觉。 苏米夜里睡得很不安稳,半夜猛然惊出一身汗,醒了过来。 她没敢打开灯,将司漠的手拿开,一个人起来,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和山间重重的剪影。她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孩子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她抱着她走在一片废墟中,四处都是荒野,找不到路。 苏米突然想起以前外婆家那边的老人解梦,说梦见抱着孩子预示着近期会有亲人离世。 她慌乱间去找手机,拨通父亲所在医院的电话,半夜没有人接听。她又继续拨苏南的电话。 响了许久,苏南才起来接电话,怒气冲冲地低吼道:“苏米,你要是不给我个理由,我非抽你不可。” “你在哪里?爸还好吗?我做恶梦了,不好的梦。”苏米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的声音压得低,又十分地慌张。 苏南在那边低咒了一句,没挂电话,用座机拨了医院值班护士的手机,确认过苏远东没事后,这才疲倦地跟苏米说道:“爸没事,你下次三更半夜继续打电话吵我,我保证你会有事。” 苏米整个人缓了一口气,瘫坐在地毯上,这才觉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对不起,苏南,你们没事就好。”苏米低低地恍惚地说道。那个梦让她莫名地不安。 “你还好吗?可能是最近一些负面消息影响了你的情绪,别瞎想,去睡觉,我明儿还要上班呢。”苏南絮絮叨叨地说着,催促苏米去休息。苏米挂了电话,上床,看着睡在枕边的男人,伸手有些颤抖地摸着他轮廓分明的线条,纵然梦醒,她却觉得自己依旧生活在梦里,苏家没有了,她跟叶拓咫尺天涯,还跟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了肚子里的孩子。这样的生活不是梦是什么? 正文 chapter 087 等不到的春暖花开(一) (123木头人861214 打赏加更) 苏米一夜都没有睡安稳,连带吵醒了司漠。司漠皱着眉,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她摇着头,紧紧地抱着他不说话。司漠无法,两人夜里都没有睡好,天一亮就起来了。 一夜飞雪,外面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这在C城是十分难得的景象,如今全球变暖,连带气候也有些失常,早几年冬天不冷,今年竟然下了这么大一场雪。 司漠见她起来没事,以为她特殊期情绪有些反常,也没有放在心上,早上便依照惯例去上班。 司家两兄弟各司其职,各自上班,家里便剩下了无所事事的沈翘和无处上班的苏米。 cici通知她,离职手续上面已经批了下来,工资也结清了,打到了工资卡。 苏米正式成为了无业游民。 沈翘因为一直呆在国外的缘故,为人又清高孤僻的很,不怎么跟这边的名媛们来往,每天自个玩自个的。 苏米下楼时,沈翘已经约了司晴出去逛街,做美容去了。 家里难得的静谧,苏米很是享受,坐在偏厅里看着年轻的女佣们在庭院里堆雪人。 偏厅内没有一份报纸,司漠交代,这段时间的报纸全都收起来,不准让苏米看见,是以李管家亲力亲为,将报纸尽数放在了两个少爷的座驾里。 苏米见无事便上网浏览了一些求职的网页,直到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当时看的正认真,手机响了也没看就接了起来,知晓她号码的人极少,不超过十个,是以苏米没有在意,以为是熟人。 “你好,请问是苏小姐吗?我是C城财经日报的记者,我姓刘。”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年龄不大的样子。 苏米愣住,直觉地要挂电话。 “等一下,苏小姐,我不是八卦娱乐的记者,我专门负责一些商业财经报道,我这里有六年前苏家败落的一些资料,相信苏小姐会感兴趣。”那个年轻的记者连忙说明来意。 苏米手中的动作停住。 “我什么都不知道,刘先生找错人了。”苏米淡淡地开口。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紧跟着快速地说道:“六年前,令尊苏远东涉嫌商业犯罪,被判八年,苏家的产业一夕之间变卖的变卖,冻结的冻结,这在商业至今也是一个谜,苏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当年这宗案件的始末吗?” “你怎么找到我的?”苏米淡漠地问道。 “苏小姐最近很出名,不过要感谢这些八卦娱乐的报纸,否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找苏小姐。”年轻的男人笑道。 “你手上有什么资料?”苏米问道,她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来意。 “我们可以见面谈。”那人留下了电话和地址。 苏米挂了电话后,想了许久,然后起身去拿包,告知李管家出去一趟,前去赴约。 当年的事情,苏南和叶拓显然都是知晓一些内幕的,而她那时太过年轻,出事后就被苏南赶了出去,是以几乎什么都不知晓,她要去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因为雪天路滑,苏米车开的极慢,到了约定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咖啡馆后,等了许久,才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休闲的年轻男人坐在她面前,露齿一笑道:“我叫刘绍,谢谢你能来。” 这是个长得很干净的大男孩,年龄瞧着比苏米还要小些。 “你不是记者?”苏米直觉地说道。他太年轻了。 刘绍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证件,挠了挠头,笑道:“我忘记说清楚,我是财经日报的实习记者,今年刚毕业。不过我在电话里说的都是事实。” 刘绍说着,又拉开外套的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个大的牛皮袋来,放到桌子上,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案子当年的报道很是潦草,几乎是一带而过,我怀疑幕后有人操控,刻意地淡化了一些疑团。” 苏米没有说话,她打开牛皮袋,翻出里面的资料,牛皮袋里装的东西极多,有的是当年的报纸,被红笔圈了出来,有的是苏家当年的产业一些股票,债券之类的东西,以及接手的企业目前的动向。 “这些都是你收集的?”苏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刘绍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我六年来收集的,我学新闻专业,也是为了更好地接触这一行业,挖出一些深度的消息来。” 这是个很能说的小伙子,刘绍继续说道:“这几天的报纸我也看了,我注意到一点,当年苏小姐是出了车祸后,令尊的事情紧跟着就被人揭发了出来。接手苏家产业的主要是天坤集团和风华国际,这两家集团隶属于司家和叶家。我调查过当年的那起车祸,受害人的身份没有人知晓,苏家出事后,瞬间被定案,凭着我敏锐的专业第六感,我怀疑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千丝万缕的牵连的,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阴谋。” 刘绍突然严肃地下了一个极大的结论。 苏米将牛皮袋紧紧攥住,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20几岁的年轻人,淡淡地说道:“你跟苏家有什么渊源?为什么要调查我苏家的事情?” 刘绍被苏米这一问问的有些愣住,没有说话,继续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苏米,声音低了低,说道:“当年你苏家出事后,受到牵连的不是你父亲一个人,苏家产业下面的很多商家、客户都受到了重创,我父亲也在其中,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调查这宗案件的原因。” 照片上是一对父子,拍摄的日期是六七年前。 “苏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的一些内幕,苏家如果不是突然垮掉,我爸的企业也不会中断资金链条,宣布破产,大批的债主上门,我爸他就就不会。”刘绍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有些沙哑,随即又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算我求求你,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把我家害的这么惨的。” 苏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刘绍,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干练,也是有经历的人。 “叶家。你查叶家。”苏米淡漠地说出来。 正文 chapter 088 等不到的春暖花开(二) ( yingying_ 打赏加更 ) 听苏米这般说来,刘绍咬了咬牙,说道:“叶家和司家,我就知道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苏家垮掉了以后,就他们两家受益最大,苏小姐,司家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事会不会跟司家也有关联?” 苏米没有说话,拿起桌子上的牛皮袋,轻轻地问道:“这个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可以,不过这里面的资料是我很辛苦才弄来的,苏小姐看完后就还给我吧。” 苏米点了点头,对他低低说了一声谢谢,就起身离开。 她抱着牛皮袋,走在雪地里,路上有人在扫积雪。她专挑没雪的地方走着,她走着走着,猛然察觉到走错了路,回去的路应该在第一个路口转弯的,她多走了一个路口。 苏米站在路口,看着红绿灯,脑子中慢慢地回想着刚才刘绍所说的话。 司家,这事会跟司家有关系吗?苏米猛然摇头,不可能,司家不可能牺牲自己的骨肉,当年沈翘确实是流产的,而且那时司家对于苏家叶家的争斗一直是置身事外的。 苏米只觉得,一切的疑团都汇集在了一处,打成了一个结,那就是车祸。只要她知道了车祸的真相,这件事情便有了最终的解释。 如果父亲没有昏迷不醒,那么他一定知道是谁陷害他,陷害苏家的。 苏米猛然想到了这点,父亲既然昏迷,那么肯定告诉了苏南,苏南为什么不告诉她? 苏米转身去苏南的办公室,苏南如今就在天坤集团上班,苏米在路上问了一下人,找到了天坤集团的地址,然后给苏南发了信息,在附近等他。 苏南很忙,非常忙。苏米等了近一个小时苏南才匆匆忙忙地跑来,看见她,有些不悦地说道:“苏米,我说过我最近很忙。” 从昨晚的电话到今天的见面,苏南真的是有些烦躁了。 苏米见状,有些懦懦地说道:“我想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 “你认为呢?”苏南冷笑了一声,反问道。 “是叶家?”设计这场车祸,嫁祸于她,惹怒司家,连带毁掉苏家,这是连环计。 苏南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那是他最宝贝的一只,然后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极度不耐烦地说道:“苏米,我保证,亏欠我苏家的,一个也跑不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帮我弄到矿业的内部资料。天坤集团最近动静非常大,但是以我的级别无法接触到核心内容,不要纠葛车祸的事情,等到这件事情完结后,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苏南越说语气越是严肃:“根据我们的猜测,司漠已经在投资研究一种金属矿,这种金属矿一旦被运用到工业上所产生的利润是巨大的,这项研究成果一旦完成,引发的反响会超出你的想象。” “你们打算怎么做?”苏米沉声问道。 “从中截胡。”苏南的眼深沉得如同乌云压顶,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我赌我全部的身家性命,苏米,站在我这边,或者像以前那样抛弃苏家,你自己选。” 苏米被他语气中的决绝惊得说不出话来。苏南从来就是一个有魄力的人,所以这几年,他能撑起这个破碎的家,苦苦熬到现在。 “你知道,我始终是苏家人。”苏米有些悲哀地说道,她谁都能背弃,唯独不能背弃自己的家和亲人。 苏南闻言微微一笑,伸手碰了碰了她的胳膊,然后很快就放开,说道:“我该走了,有什么新的消息告诉我。” 苏米看着他急急远去的背影,看着天坤集团高耸的大厦,想起那个男人每天和自己的哥哥都出入在这幢大厦里,不知为何低低叹了一口气。 她孤身一人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司家去。男人们一贯喜欢在名利场里拼杀,而她梦里的天堂只是简单的一栋房子,屋前屋后种满了鲜花,有爱有温暖,便是天堂。 苏米回到司家,进了司漠的书房。 司漠的书房除了大气的书橱,办公桌别无他物。 她站在实木的桌子前,有些踌躇不定。司漠在家里对她并不设防,桌子上放着一叠一叠的文件夹,最近他一直在看各种资料,想必忙的就是苏南所说的金属矿研究。 她慢慢地翻看着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夹,拉开抽屉,指尖不小心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抽屉里是司漠的一些私人物品。在抽屉的最下面压着一个文件夹。 苏米抽回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熟悉的字体,分明是司漠前两天看的文件。 里面的专业术语苏米看的不太懂,她咬了咬唇,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重新塞了回去,做完这一切,苏米呆呆地坐在卧室里,突然想到六年前,叶拓在苏家是不是也是像她这样,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做着这些事情。 她没有问苏南如果事成,对于司家的影响是多大,一想到此,苏米猛然握紧了手机,还是决定等事态明朗后再决定要不要把这份文件的内容交给苏南。 她不希望她变成第二个叶拓,也不希望司家变成第二个苏家。 苏米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很快便有了睡意。有了孩子后,她每天都要补眠,今儿中午因为出去一趟,没有休息,此时回来便有些熬不住了。 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耳边说话,低沉的,好几个声音,一句一句地往她耳朵里钻。 “老爷子最近对你很不满,我说大哥,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小声点,苏米在里面睡觉,有事快说,没事快点出去。” “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再不把她弄出去,老爷子心脏病发了,你可受不住。” “老爷子没那么脆弱。” “苏家这妞,你若是真的有点良心,就放她走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苏米醒来时,屋里亮着柔和的灯光,司漠坐在书房里看书,她能听见他翻文件的沙沙声。 她起身,走出卧室,站在门边,只见书房内,司漠穿墨绿色的毛线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文件,周身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透出一种静谧的韵味来。 这么近的距离,她发现她走不到他面前去。他们原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正文 chapter 089 我曾为爱跋涉千里(一) (微微雨打赏加更) 苏米一觉醒来,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司漠坐在书房内看文件,深锁着眉头,看得久了,肩膀有些酸痛,他动了动肩膀,这才发现苏米站在卧室的门边,光着小脚丫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醒了?” 苏米点头。 司漠看了看她踩在深棕色地毯上的雪白小脚丫,挑了挑眉,说道:“夜里寒气重,去,穿双袜子。” 语气甚是亲昵自然。苏米微微一愣,进了卧室,穿了袜子和鞋,便听他在外间说道:“我让李叔给你留了饭菜,你下去吃饭,吃完再上来,我跟你说点事情。” 苏米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苏米出了卧室,便往偏厅走。她住在客房,要绕一大圈才能下楼去偏厅吃饭。 睡着时没有感觉,一醒来觉得饿得慌,估计是肚子里的小家伙饿了,她微微一笑,走过长长的走廊,还未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有人在说话。 苏米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是司家的佣人在一起聊天,忽而三楼传来了动静,像是东西摔在地毯上的声音,沉闷闷的,然后便是激烈的声音。 苏米微微一愣,垂眼顿了两秒钟,转而上了三楼。 三楼是司炎以及其父母的住处,司炎的父母常年在外,司家的事情,苏米没有刻意去打听,是以知道的并不多。 三楼的风格与二楼截然不同。二楼是浓烈的英伦加复古,三楼则是抽象与艺术。走廊上随处可见鲜艳的色彩涂鸦,苏米有些哑然,难怪司炎性格不羁、不按常理出牌,在这种环境熏陶下怎么也有几分艺术家的疯癫来。 这一大家子其实挺怪异的,一个主宅被分割为好几个部分,好几个不同的风格区域。 苏米上了三楼,便听得有些清晰,是司炎的声音。 “你疯了?”司炎有些愠怒地声音从门后传出来。 苏米沿着走廊一路走过去,找着是哪一扇门。 “我没疯,这些年,你们都说我疯了,可我清醒的很。”沈翘有些哭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说什么要跟老爷子去国外休养,你们不过是想把我这个麻烦甩掉,你知道我在温哥华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每天就是种花种花种花,我丫的的又不是农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沈翘一边哭着说,一边拿起屋子里的东西往地上丢,房间内铺有厚厚的地毯,是以东西都没有碎,只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你们这样对我,以后死了有什么颜面见我父母,你们司家人答应我爸妈要好好照顾我的。伪君子,小人——”沈翘骂的起来。 苏米终于找到了两人所在的房间,只见门半掩着,露出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细缝,从外面看去,只见沈翘坐在地上哭,身边丢了一地的东西,司炎也没有捡,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说道:“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跟着老爷子不好?你知道我们家谁都想巴结那古怪的老头,你跟在他身边吃不了亏。再说了,你要回国,我这不是让你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翘抓起地上的几个陶瓷罐罐就丢,哭道:“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哄,从小到大,你们两兄弟都这样,高兴时就哄着,不高兴就抛到一边。” 沈翘哭的伤心,小脸煞白煞白的,苏米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被谁招惹了哭成这样。 “这几年我孤苦无依地待在温哥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来了,你们又弄了个狐狸精在家里,还不准我欺负她,你们还想怎么欺负我?”沈翘越说越伤心。司炎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哄道:“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应该早点接你回来。” 两人说着说着便抱在了一起,也不知怎么地就吻在了一起。 苏米在门外看的大吃一惊,身子一个不稳往身边一退,撞到了门口处的一只花瓶,发出了声响。 “有人?” “没人,这时候谁敢上来?” 苏米惊魂未定,扶住了那花瓶就转身跑了起来,她扶着墙,跑了几步没敢跑,走的飞快,脚步有些虚浮地下了楼。 李管家一直在偏厅内听着他的那老牌收音机,见苏米下楼,连忙说道:“苏小姐下来了,我给你去端来饭菜。” 苏米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我自己去弄。” 李管家因为一直跟随着老爷子,在司家的地位还算不低,连司漠司炎也要喊一声李叔。苏米连忙进了厨房,这才扶着料理台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翘和司炎?沈翘不是要嫁给司漠的吗?她怎么跟司炎在一起,苏米被这混乱的关系弄得脑袋生疼。司炎怎么会跟自己未来的嫂子勾搭上了,这事司漠知道吗?还是他们两兄弟都心知肚明? 苏米越想越觉得有些荒谬不可思议。 她随意地弄了一些饭菜进了餐厅,草草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思索着司家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想起之前司炎不止一次说过,要接手她的事情,倒吸了一口气,沈翘与司家是有极大渊源的,如果她跟司家两兄弟都有关系,那么这两人就真的是人面兽心了。 苏米放下碗筷,深呼吸,只觉得有些吃不下了。如果沈翘真的嫁入司家,随便嫁给其中一人,那么这两人还打算共妻?一时之间,苏米突然有些同情起沈翘来,莫怪她始终觉得沈翘看着有些怪异,不是她怪异,而是这司家怪异,只不过有些人善于伪装而已。 可瞧着沈翘跟司炎在一起也不像是强迫的,人前缠着司漠,人后却跟司炎在一起,这女人难道喜欢的是司家两兄弟,而不是其中一个? 所以这几年来,沈翘占着司漠未婚妻的头衔,却始终没有结婚。苏米猛然站起来,想通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只是司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吗?自己养大的孙媳妇却与自己两个孙子有染? 苏米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但是似乎还有一些地方说不通,司漠那样的人独占欲很强,依性格看这又不是他的作风,何况司漠司炎两人一贯不合,看来司家两兄弟与沈翘之间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的。 正文 chapter 090 我曾为爱跋涉千里(二) ( yingying_ 打赏加更 ) 自从知道沈翘和司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后,苏米看着司漠司炎的眼神都有了一丝的变化,以往是不动声色地尽量跟两人保持距离,现在则是躲避了起来。 苏米彻底将自己的作息时间跟司家两兄弟错开了,晚上回客房休息,都是锁紧房门。 偏偏司漠司炎近期十分的忙碌,两人心中都有一些阴谋阳谋,在商场上明争暗斗,忙的不可开交,一时倒也没有察觉,这样几天后,两人才意识到,似乎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苏米了,见到也是匆匆一瞥。 问李管家,李管家如实汇报,苏小姐每天睡得早起得晚,是以不怎么碰见。 司漠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他最近是真忙,有些顾不上苏米,苏米在司家过的舒坦就行,刚好这几天她身体不适,索性分开睡,他能安心忙自己的事情。如此一来倒是有些恢复了以往苏米来司家前的生活。 司炎比司漠忙,回到家里沈翘很是能折腾人,在公司,他又惦记着苏南之前说的那一大块肥肉,是以忙的也是脚不沾地。 整个司家,唯独苏米最闲。司家的报纸这一段时间都瞧不见踪影,苏米也不知道之前沈翘闹得那桩事是怎么收场的,直到刘绍打电话来,苏米才知道,苏家的事情如今被闹大了,根本压不下来。 “苏小姐,有一家小报纸最近爆出了猛料,说的就是苏家之前的那宗商业案,我觉得说的很真实,也许是有知情人在爆料。”刘绍兴奋地给她打电话说道。 苏米见状,思索了一下,问清那家小报纸的名字,然后出了司家。 雪后一连几天都是大太阳,地面上的积雪都化完了,C城继续湿冷起来。苏米将车停在了公园附近,去最近的报亭买了一份报纸,这是一家发行量不怎么好的报纸,叫做“经济观察者”,是周刊,头版头条便是用大字体写着苏家一夕败落乃是近十年来最大的谜团,以苏家的事件来剖析商场上的腥风血雨。 苏米拿了报纸找了一个长椅,坐在长椅上翻看着,许久才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莫怪刘绍说这家报纸是知情人在爆料,其中说的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连她都不知道。 苏米在公园里将报纸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找出一些关键的信息,很快刘绍就骑着单车来了。 刘绍将单车锁在公园里,一路跑过来,说道:“苏小姐,我打听到了那家报纸的地址,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过去?” 苏米点了点头,这是她苏家的事情,她也想知道是谁在翻苏家的案子。 苏米看了看刘绍的单车,说道:“你把车停在这里,我开车过去比较快。” 刘绍一听有些兴奋,道:“能让我开吗?我前段时间已经拿到了驾照,苏小姐放心,我车技很好的。” 这不过是刚出社会的大男孩,纵然精明能干,还是有些年轻人的轻狂之气的。苏米微笑,点了点头,她怀孕后,确实比较容易累,开车又是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事情,不如让刘绍开。 苏米的车是司漠当时配给她的,刘绍看到车后,砸了砸舌,说道:“这可是进口货,极品的家伙。” 苏米对车了解不多,听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刘绍试了试车后兴奋地踩着油门就走,带着苏米去找那家小报纸的编辑部。 下午的时间段,车子下了高架,拐进了一些老街,便有些堵得慌了。 一路上都是行人,加上路窄,车子开得极慢,刘绍看了看时间,有些急,便踩着油门想早点开车这条老街,一不留神前面的车子猛然停了下来,直接就追尾了。 刘绍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车主已经下来嚷嚷了。车子追尾不算严重,苏米只是感觉到了轻微的碰撞,她有些难受地扶着车把手,看着路人都围了过来,感觉脑中一阵疼痛,闪过了一些画面。 她有些困难地打开车门,有些无法呼吸,到处都是浓烟,被撞的车子,还有血迹,她下了车,看着指指点点的路人,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扶住车门,许久,才看见刘绍跑到她面前,焦虑地跟他说着话。 “苏小姐,你没事吗?” 她好难受,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到处都是烟,有人跑上前来,将对面车子里的女孩子扶出来,血,好多血。 一脸是伤的叶拓惊慌地抱着她,不停地说着什么。 “苏小姐,你没事吧?”刘绍在她面前拼命地挥着手,让人打110。 “我撞人了,米米。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 “你别怕,不是你撞的,是我撞的,我去跟爸爸说,爸爸不会不救我的。”十八岁的苏米颤抖地抱着浑身是伤的叶拓,如是说道。 那些破碎的画面,破碎的语句在多年后终于突破了重重的迷雾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苏米站起身来,浑身冰冷地扶住了车门,看着一脸惊慌的刘绍和喋喋不休的车主。 她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原来竟然是这个样子。可笑的是,这几年来,她居然真的以为是自己撞的,是逃避叶拓的背叛还是自我惩罚? 苏米有些茫然地在人群里找着。 “苏小姐,你没事吧?”刘绍摇了摇她的肩膀。 苏米猛然深呼吸,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重新回来,她颤抖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南,她要打电话告诉苏南,当年开车的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不对,她应该告诉沈翘,不是她害死了她的孩子,可是,说出来那又能如何?苏米慌乱地翻着包的手突然顿了下来,蹲在了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的越发的悲伤。 当年,她竟然是那样地爱着那个男人,爱到包揽了一切的罪孽。叶拓,你知道吗,我曾经那样地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可我如今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她颤抖地拨通叶拓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叶拓欣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米米?” 苏米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看着天上聚散无常的浮云,这些年,走过的这些路,吃过的这些苦,都是因为那一段失败的爱情,一段惨痛的过往,都是因为这样一个野心勃勃以爱为名背弃她的男人。 “那场车祸是你策划的。”她轻轻地说道。 正文 chapter 091 我曾为爱跋涉千里(三) (123木头人861214 打赏加更)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只听见叶拓在那头压抑的有些痛楚的呼吸声。 “也许这便是命,米米。”叶拓悲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在酒店开会,听到手机的震动声,慌不迭地站起身来,暂停会议,走到外面来接听。 这支手机他好几年也没有用了,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多年来,他带在身边,莫名地等待着,却不想等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大约这便是阴错阳差的命运。当年确实是他开车撞上了沈翘,而苏米因为爱他,帮他顶罪,因为苏家强大的背景,苏米绝对不会有事,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他的。 “米米,当年的事情你若是耿耿于怀那就一直查下去。我做的我从不会否认。”叶拓低低地说道,“车子是我开的,人是我撞的,苏家保险箱的密码是我说出去的,是我叶家害的你如此凄惨,可是米米,苏伯父不是我害的。” 那一宗商业案,他没有那个能力操控,他做的只是一些小的不可忽视的细节,而这些细节最终完成了整个连环计。 他只是元凶之一。 苏米只觉得双眼难受的厉害,原来那场车祸不是她的错,那么这些年来,司家施在苏家的一些疯狂的报复根本就是弄错了对象。 她苏家所遭受的是无妄之灾。 叶拓听见她努力抑制的呼吸声,脸色有些灰败,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的恨意。他从23楼的落地窗户往下看去,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浮华之相,嘴角冷硬了几分,就是这世人追逐的金钱权势,让年少轻狂的他们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毁掉了他和米米之间的一切。 这个肮脏的腐烂的浮华圈让他前所未有地生出了一丝的厌恶之气。 “对不起,米米。”叶拓挂了电话,目光透出一丝的坚定来。他突然怀念初见苏米时的那个少年叶拓,一无所有、热血、自由、奔放、野心勃勃,他会毁掉叶家,为苏米,为年少的叶拓,为他们的爱情讨回一个公道。 苏米挂断电话后,刘绍也跟追尾的车主将事情私了。 “苏小姐,我们还去那家报社吗?”刘绍问道,有些歉意地看着苏米,要不是他车技不过关,也不会连累苏米受到了惊吓。 苏米脸色有些苍白,低低地说道:“去吧,不过我今天不太舒服,我不下车,你去问问那家报社,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刘绍点了点头,将车子靠边停着,让苏米在车里休息,自己去不远处的报社打听消息。 苏米情绪差的很,坐在后座有些神情恍惚,便将车窗开了一些缝隙眯眼小睡了一会儿。 直到刘绍拍着窗户喊她,苏米才醒过来。 “苏小姐,消息是一个50多岁的大爷给他们的,他们报社觉得是一个大爆料就登了上去,我把那个大爷的地址要了过来。” 苏米拿过来看了看,两人循着地址去找那个老大爷。 刘绍带着她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终于在一家特别老的老街里找到了爆料的老大爷。 他们去时,那个老大爷正在家楼下眯眼听收音机里的戏说水浒传,很好认,光着脑袋,穿着太极服,手上还转悠着两个太极球。 苏米两人说明了来意,那个大爷上下打量了苏米,说道:“你们来问我就问对人了,当年苏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你们都不知道,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股票狂跌,一夜就被人恶意收购,这是商业斗争啊。” 那老大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那您知道当年的董事长商业犯罪的事情吗?”苏米低低地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个苏董是被人黑吃黑了啊。”大爷说道。 “我说老徐,你又在吹牛,你怎么就知道了?”旁边的一个大爷突然嗤笑道,“你说的这些还不是别人告诉你的。” 姓徐的大爷顿时有些挂不住脸了,挥手说道:“去去,我跟这姑娘说正紧事呢,你赶紧回家做饭去,免得你家老太婆回来跟你吵。” “我说姑娘,你们别听他胡说,他说的那些都是前两天一个小伙子告诉他的,给钱让他到报社去爆料,就那报纸,我们都看了,这一块儿谁不知道啊。”先前的大爷继续笑道。 苏米一听,顿时明白了。有人想爆料,但是很是小心谨慎,花钱给这里的大爷爆料。 苏米谢过了两人,并留下来号码,这家报纸是周刊,如果那人想持续爆料,极有可能会继续来找这个大爷。 苏米让两位大爷帮她留意一下。大爷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奔波了一下午,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苏米与刘绍分开后,便开车回司家。这一天下来,她异常地疲倦。 到了司家后,她靠在车里,看着司家灯火从宅子里透出来,隐约还能看见佣人来回忙碌的身影。 她闭眼,打电话给苏南,苏南没有接。当年的事情明显是叶家设的局,如今有人想翻案,她不确定是不是苏南,但是这个可能性极大。可不管怎么样对她都是有利的。 苏米睁开眼,下车进了司家,这个点,司家两兄弟都已经回来了。司漠不在偏厅,沈翘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新买的一些首饰,来回比划着,心情不错。 苏米走近,淡淡地问道:“沈小姐,当年车祸,沈小姐看清楚开车撞你的人了吗?” 沈翘闻言,脸色一变,看向她,说道:“当年不就是你开车撞我的?” 苏米冷笑,淡漠地说道:“我记得你与叶拓是认识的,沈小姐连撞自己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让我不得不怀疑这场车祸,沈小姐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许流产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 “你胡说八道。”沈翘立马被激怒了,站起身来,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来。 苏米扣住她的手,情绪有些波动,压低声音,微微愤怒地说道:“你失去孩子尚且不知真假,可我苏家却是倾家荡产了,我父亲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跟叶拓到底有着什么交易?” 苏米一看见沈翘,怀疑的种子便快速地生根发芽起来。如今她谁都不信任,这个世界让她觉得可怕,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苏米——”司漠站在楼梯处,淡漠地开口,“你放开她。” 正文 chapter 092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 (堂果妈打赏加更) 司漠从楼梯上走下来,脸色有些沉郁。 苏米下意识地松了手,沈翘咬牙,心不甘地一巴掌打了过来。 苏米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脸火辣辣地疼起来,她后退一步,看着沈翘,有些愤怒。 这几年,活的再卑微,除了苏南,谁敢打她,她也不会让人直接打她脸。 沈翘出了这口气,这才得意地笑了笑,动了动打的有些酸疼的手,她这巴掌是用足了力,苏米的脸微微有些红肿。 “瞪什么瞪。”沈翘哼了一声。 “够了,阿翘。”司漠走过来,拉开她。 不知何时,司炎也站在了楼梯口,从上往下看着,没有说话。 苏米没有说话,转身上楼,身后传来沈翘小声的嘀咕声:“是她先挑衅我的。” 苏米一言不发地上楼,今儿她很累,非常累,沈翘动手,她不会还手,从小的教育告诉她,动手是一种无能的行为,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这性子倒是很烈,以往都没有看出来。”司炎在她经过时,若有所思地说道。 苏米见状,不知为何,心中的火气没有压住,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兄弟两的感情倒是很好,好到可以共用一个女人。” 司炎的脸猛然就阴沉了下来,有些警告地说道:“苏米,你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呆在司家?她如果可以选的话,不会选择呆在这里,愤怒、疲倦、车祸的真相以及叶拓的背叛让压抑了许久的苏米彻底地爆发了出来,司家,她是为了苏南才呆在了这里,不是为她自己。 苏米进了卧室,将门反锁,坐在房间的地毯上,裹紧被子呆呆地坐着。脸疼的厉害,但是她没有去管,身体的疼痛能让思想清醒,清醒地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在这里,她苏米算不上什么,她的痛苦、失败与悲伤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感觉有些难受,手摸了摸肚子,孩子,她只有这个孩子了。 呆坐了一会儿,司漠来敲门,低沉地喊道:“开门,米米。” 她没有动,感觉有些难受,今夜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在司家,沈翘永远是可以横着走的,她打不得沈翘,沈翘却可以打她。 司漠敲门的声音越发地急促,她有些疲倦,沉沉地靠着床沿睡去。睡吧,睡熟了便不会感到痛苦。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睡得沉,不愿意醒来,隐约听见了叹息声,有人抚摸着她的脸,冰凉冰凉的,淡淡的薄荷香。 第二日醒来,苏米觉得异常的累。她起身梳洗,然后拿着包下楼出去。 司家的人都不在,李管家见她醒来,特意给她熬了粥,苏米淡淡地道谢,皱了皱眉尖,没有吃,直接出去了。 李管家见状,有些忧心起来。昨夜的事情他可是看在眼中的,苏米上去后,司漠发了一顿火,训了沈翘许久,他许久没有见到大少爷这般地动怒了,沈翘被训了不甘,坐在那里哭,司炎见了又是一阵冷嘲热讽,闹得一大家子都不得安宁。 这位苏小姐其实挺会惹事的,李管家摇了摇头,以往司家就沈小姐会闹事,但是大少几乎是不理会的,沈小姐也闹腾不起来,如今连大少都参与了进来,那就有些麻烦了。 李管家给司漠打了个电话,告知苏米出去了。司漠一听她连早饭都没吃就出去,感觉苏米最近有些反常起来,不禁皱了皱眉头。 苏米一路出了司家,没有去处,便去了城郊的私人医院看苏远东。苏父一切都很正常,苏米见他躺在病床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些控制不住了,趴在他床前小声地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苏米擦干了泪,又陪着苏父说了一些话,将近来的一些事情都说给了他听,甚至说到了以后,等苏南原谅她,她就将苏父接回家去,等宝宝生下来,他们和宝宝一起照顾他,未来,那真的是一个美好的词。 以前苏米从来不敢想未来是什么样子,直到有了这个孩子后,她渐渐觉得生活有了一丝的色彩,她在苏父的病床前,低低地带泪地笑道:“爸,等你醒了,就可以看见你的小外孙了。” 苏米陪着苏父呆了大半天,才离开。昨夜之事后,她不太想回司家,沈翘和叶拓之间必然是有事情瞒着她,她甚至怀疑沈翘根本就没有怀孕,感觉不对。作为一个母亲,沈翘除了言语威胁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何况当年开车的人是叶拓,而沈翘跟叶拓上次见面时一直是不冷不淡的关系,两者之间并无仇恨嫌隙,如此一来就很难解释了。 失去了孩子,沈翘似乎并不悲痛,也没有迁怒于叶拓,这并不合常理,除非她根本就没有流产。 苏米呆呆地想了许久,去街头的报亭买了一些报纸,随意地翻看着,一些地方的小报纸上依旧还在报道着当年苏家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报道叶家的事情,讲述叶家近期来内部的一次大调整势必会影响到其旗下公司股票的波动。 这些报纸上都写的绘声绘色,仿佛亲自参与了一番。可笑的是,连她这个局内人都不太清楚其中的曲折,这些八卦的小报纸倒是说得像模像样。 苏米找了个公园,静静地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推着婴儿车带着宝宝们出来散步的老人们,她看着那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庞,粉嫩的小手、大大的眼睛,感觉内心又平静了下来。 她忽而有些感恩,孩子,上天总算是眷顾她的,给了她这个孩子,让她不再感觉孤独。她不能多愁善感,为了宝宝,一定要内心平和起来。 苏米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忽而手机震动起来。 苏南沉静稍显快速地说道:“你去买一份报纸,叫做财经观察者,他们今儿出了一个副刊,专门报道苏家的事情。” 苏南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说道:“苏米,出事了,这一次,是叶家。” 正文 chapter 093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 (推荐票满1000加更) 苏米接到苏南的电话有些懵,出事,叶家会出什么事情? 苏南在电话里简要地说道:“有人比我更先一步拖了叶家下水,指出叶家私底下开地下钱庄进行非法洗钱,如今主流报纸都没有报道,但是这家财经观察者应该是背后有人,消息一旦传出,对叶家必然有影响。最起码也是股市动荡,这是有人想将叶家连根拔起的节奏。”苏南在那边有些大快人心地说道,看的出来心情极好。 苏米赶紧去买财经观察者的副刊,卖报纸的小贩将手上看完的报纸递给她,说道:“姑娘,这是最后一份呐,最近这份报纸卖的很火啊,上面的爆料都是独家的。你之前买了那么多报纸,这一份我看过了,送给你了。” 苏米接过报纸,翻开,只见副刊上整篇都是苏家以及叶家的爆料。 其中指出当年苏家与叶家商业上竞争,苏远东被控告欺诈发行股票、提供虚假财会报告、合同欺诈等多项罪名入狱,司家横插一手大肆收购了苏家的产业,成为最大的赢家。 而当年暗中检举控告苏家的正是叶玉松,报纸上还指出了叶玉松近年来利用地下钱庄以及皮包公司洗黑钱的数额以及其他的黑幕,说的有根有据,令人咂舌。 这果真是极大的爆料,一般的主流报纸哪里会登这样的新闻,就连小报敢登只怕也是背后有人的吧。 这事一出来,叶家股票定然直跌,叶玉松还要受到相关部门的调查。苏米握着报纸沉默不语,不是苏南,那么是谁想跟叶家叫板?苏米第一时间想到了司家,如今的叶家只怕就是当年的苏家,有能力动的没有几个人。 报纸上的爆料一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慢慢地推动着事情的发展,微博、论坛各大网络平台都出现了相关的爆料,掀起了轩然大波。 司漠将手中的电话放下,看着特助刚刚买回来的报纸,大致翻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我们查过这家财经观察者报纸,在一个月前,有人出高价将整个报社收购,现在其幕后之人已经易主。”特助简要地说道,“大约是从半个月前这家报纸开始陆陆续续地爆料,先后说出了苏家的一些内幕,现在则是借着苏家的事情来八叶家的内幕,应该是有人蓄意寻仇。” “叶家最近的动向如何?”司漠淡淡问道。 “叶玉松之前就因为苏家的事情遭受到了相关部门的盘问,现在只怕要接受调查了。叶家三个儿子各自为营,私底下已经为了家产斗得一塌糊涂了。” 司漠点头:“我们手上有多少叶氏的散股?” 特助有些兴奋地说道:“加起来大概是5%的样子。” 5%,这可算是不少的股份了。司漠莫名一笑。 “大少知道是谁在告发叶家,如今外面都疯狂是我们动的手呢?”特助迟疑了一下,见司漠心情极好,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司漠淡淡冷哼了一句,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是有人野心勃勃想要上位而已,手段确实有些毒辣,只是看他最终会做到哪一步了。” 特助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又问了一句:“那我们怎么做?” “静观其变,必要时助上一臂之力。”司漠淡定地说道,示意特助出去,然后靠在办公椅上,沉眼深思了一下。叶家这么大的事情必是叶家内部人才能做的出来,苏南是没有那个能力的,但是不排除两人合作的可能性。叶拓,他轻轻皱眉,这个男人是他所见最有野心的一个,这场叶家的内乱他就助他一臂之力,他其实很想看看叶拓究竟要做什么? 且说苏南跟苏米说了叶家的事情后,直觉也是怀疑是司家搞得鬼,但是司家两位少爷是不能问的,苏南便旁敲侧击打算去问叶拓。 叶拓当时正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办公室里,吩咐助理掐断一切找他的电话,窗帘拉了起来,办公室内很是安静,一片昏暗。 叶拓看着腕表上滴答走动的秒针,他在等,等叶家乱作一团,等最佳的时期,只是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手机早已关机,他用座机给苏南打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道:“看见报纸上的内容了?” 苏南微微吃惊,他尝试找叶拓,但是始终找不到,见他主动地打电话来说这个话题,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是你做的?” 这是要灭叶家的节奏,叶拓身为叶家人,就算是私生子,毁了叶家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这不就是你一直期盼的?”叶拓声音有些冷,他骨子里是个自私而又野心的人,除了对苏米内心会柔软一些,对旁人一贯是并无多少感情的。 “你想做什么?”苏南沉声问道,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不是想毁掉叶家,我需要你助我掌权。”叶拓道出来意,“唯有我在叶家掌权,你想做的才能实现。” “你需要我怎么做?”苏南很干脆利索,直接问道。 怎么做?叶拓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僵坐成岩石,怎么做?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一步一步都不能出错。 “我知道你这几年手上握有一些叶氏的散股,你都转到苏米的名下,支持我入主董事会。”叶拓淡淡地说道。 苏南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手上股份不多,其次,平白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我苏南可不干,等你掌握叶家大权,难保不是第二个叶玉松,我凭什么相信你。” 叶拓眉眼暗了几分,许久,低低地暗沉地说道:“报纸上的爆料是我找人做的,我这里有叶玉松犯罪的一干证据。” “你真想将你老头送进监狱?再说了,你哪里来的证据,叶家老头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苏南不信。 话说的这样的直白,叶拓也不再隐瞒,清晰而缓慢地称述道:“知道这几年,我为什么在叶家受到重用吗?那是因为叶家一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我在帮叶玉松处理,所以我的手上有他致命的把柄。” 正文 chapter 094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 (缘来这么爱你加更) 苏南大吃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如果都是叶拓在帮叶家处理,那么他爆料这些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这些事情可是要坐牢的。 突然之间,苏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认识叶拓多年,这一刻,苏南却发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懂这个男人。 莫名地,他问了一句:“米米知道你做这些吗?” 叶拓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是他帮叶家洗黑钱的事情还是他想毁掉叶家,甚至不惜将自己拉下水的事情? “她不需要知道。”叶拓萧瑟地开口,这几年他过的越发地累,隐隐有了避世的感觉,那种疲倦是从骨子里弥漫开来的,以前不知道,直到见到六年后的苏米,他才知道他其实早就病入膏肓,只不过自我欺骗了六年。他丢失了他最美好的一些东西,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来赎罪。 “事成后,我会把我名下的股份都转到苏米的名下,苏南,这是我们欠她的。”他有些疲倦地开口,十八岁以后,单纯热情的苏米承受了太多的阴谋与苦难,苏米的悲剧是他们这些利欲熏心的人造成的。 苏南没有说话,当年将苏米赶出苏家,不闻不问,甚至找她回来诸多利用,他一贯是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此时听叶拓这般说来,忽而觉得他这个妹妹,似乎这几年变得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从未想过苏米也许比他更痛苦。 “我希望你是真心忏悔,叶拓,苏家的悲剧苏米的悲剧都是你间接促成的,这一次我相信你,仅此一次。”苏南定定地说道。 叶拓点了点头,说:“等叶家再乱些,等叶玉松接受调查,叶家混乱之际,我会申请召开董事会,重新洗牌。” 这几年,他在叶家企业的话语权仅次于叶玉松,多年打拼还是有些效果的。 叶拓挂了电话,苏南看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忙音,忽而深沉一笑,叶拓突然间良心发现自我忏悔,着实帮了他的大忙,如今这样紧张敏感的关头,他也该继续找司炎,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 这一次是天赐良机,他要彻底地吃下叶氏,或者让司家与叶家两败俱伤。 叶氏的事情一发生,便如同野火一般蔓延了开来,满城震惊,就连一些主流的报纸都对此进行了一些报道,更有一些评论家做了几期的专访,进行剖析。 而叶家私生子则在一片舆论压力下申请召开董事会,在叶玉松接受调查之际推选出临时董事长。 叶家开始了激烈的股份争夺战。 苏米一直观望着形势的发展,这几天司漠司炎回来的晚,没有什么交集,苏米跟沈翘闹得极不愉快,两人几乎是漠然已对,苏米每天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挺舒心的。期间又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发现胎儿情况一切正常。 刘绍这个实习的记者每天会打电话跟她说最新的进展,两人没事就分析着形势,连他们都瞧出来,叶家的处境堪忧。 有人隔三差五地就抛出了一些震撼的爆料,相关部门根据这些线索已经正式拘留了叶玉松。 这一天下午,天气甚好,几天没有露面的太阳终于从云层里爬出来,苏米坐在司家的庭院里晒太阳,叶拓打来电话,低低地说道:“警局让我去协助调查,米米,我想见你一面。” 苏南已经跟她说了,这件事情是叶拓牵头,他在背后出力。 苏米没有说话,这几天,她想得很清楚,叶拓也罢,司漠也罢,这些男人在她的生命中也许终究都是过客,淡然以对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苏米,也许你该认识一下你多年前爱过的这个男人。”叶拓的话语有些奇怪,声音有些莫名的萧瑟颓然。 苏米淡淡地开口:“地点。” “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初次相见的地方,苏米目光微微波动,那一年,她高考后,第一次见到叶拓,是在学校的后山,她傍晚时分闲来无事便去母校,在后山散步,看见了斜靠在百年老树上的少年叶拓。 他当时很忧郁,垂眼抽着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他的个子很高,很瘦,肌肤白皙,长得很好看。 她当时看了一眼便从边上走过,认为叶拓是个不良少年。她走的极快,很快就进了小树林。这条路是她最爱走的一条路,从绿树成荫的树林走出去便是学校的后门,那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校园内没有几个学生,四周很是安静。 苏米睁开眼,不再回忆,起身出门。 那条路,如果当年没有在那样一个傍晚回学校,没有走那条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这大约便是人生,只能往前走,无法重新来过。 苏米开车到了母校时,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学生还在上课,她能听见琅琅的读书声,苏米跟着守卫的大爷说了一声,那大爷见她是回母校,很好心地放她进去了。 她进来时,跟着记忆去找学校的后山,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斜靠在一棵百年老树上抽着烟,一如当年。 苏米停住了脚步,仰头看了看阳光,他来的比她早。 “找不到了,当年的那个小树林,那条路。”叶拓见她来了,将手中的烟灭了,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淡淡感慨地说,“那个小树林被推掉新建了一座实验楼,那条路也不见了。” 苏米看着不远处矗立的实验楼,淡淡地叹气,原来时光都没有等他们。 两人找了一个石桌,坐在石凳上,晒着太阳。 “那个时候,你一个人穿着蓝布裙子从我面前走过。”那时,他忧郁的心如同被射进了一道阳光,让他不由自主地远远地跟在了她身后。 后来,他一直庆幸,自己跟着苏米。 “那个时候,天色渐暗,我遇见了两个翻墙出来的社会青年,如果不是你一直跟着我,也许。”苏米淡淡地接话,那两个社会小青年对她动手动脚,如果不是叶拓上前来,抡起拳头就打,也许她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那时候她无比地感激他。 正文 chapter 095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 后来的后来,他救了她,却将她推入一个更深的深渊。也许她命中总有这样的劫数。 “后来我送你回家,你很不安,我一直离你三步远,默默地看着你进了苏家。”叶拓低低笑着,回忆那些青涩的小时光,总是让人莫名地感慨。 此后每一天,他都会送一份报纸和一杯酸奶放在苏家的门外的牛奶箱内,然后按着单车上的铃铛离开。 她从窗户里看过去,只看见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就这样风雨无阻地持续了两个月,直到整个暑假过去,他们瞒着所有人陷入了热恋。 “叶家的事情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苏米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会回归他原本的面貌。”叶拓低低地说道,他的脸有些憔悴,眼中有些红血丝,想来近期都没有睡好。 苏米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叶拓今儿来找她,所为何事,唯有静听。 “从我懂事起,我就跟着我妈住在廉价的出租房里,就是那种用木板和帐篷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子,每天早晨她会推着车子去卖菜,将我放在推车的篮子里,这样的记忆持续了好几年。”叶拓以一种平淡无奇的声调说着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在一种极度贫穷、混乱、嘈杂的环境中长到八岁,同龄的孩子个个都比我长得高大,他们经常会追着我,拿石头砸我,嘲笑我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那个时候,我不懂母亲的心酸,问她,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这样风吹日晒的屋子里,为什么那些小伙伴会嘲笑我,欺负我,为什么我们会饿着肚子吃不饱。” “我开始仇视这个世界,开始混迹市井,我跟着一群坏孩子打架,抽烟,夜不归宿,我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叶拓看着她,微微一笑,他的面容很平静,俊逸的外表、温润的气质与他口中的孩子截然不同。 “后来,母亲病倒了,她有病,但是从来不去看病,她瞒着我攒下了一些心血钱,她说,这些钱是给我以后读书,谈恋爱结婚,给媳妇的钱。她起早摸黑,辛辛苦苦攒的不过是一千多块钱。她死的时候,我在外面跟人打架,拿着啤酒瓶直接砸对方的脑袋,将对方打的头破血流。那一年我十五岁。” 叶拓的声音暗了几分,他没有看向苏米,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觉得是一种耻辱,那样的出身和经历是他人生的污点,他后来工于心计,野心勃勃,踩着任何人往上爬,一切皆是来源于这样的过往。他不争便要饿死、被打死,他只能在这冷酷的世界里孤身一人厮杀,母亲死后,他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母亲死后,他渐渐查到了很多事情,母亲是个没有心眼的女人,他从一些唾弃他的亲戚那里得知了母亲的过去,得知了自己是叶家的私生子,是叶玉松在一次酒后强暴了母亲所留下的孩子。这个单纯的乡下来的女人在叶家当女佣,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后,被给了一点钱就被撵出了叶家。 他带着仇恨与愤怒来到了C城,抛弃了过往的一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聪明、上进、努力的孩子,疯了一样地学习,混迹社会,寻找机会进入叶家。 “这些事情,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苏米淡淡地说道。 “我说不出口。”叶拓淡淡地说着,有些歉意一笑,“我们恋爱那会儿,我只想让你看见我最好的一面,怎么会说这些事情。” 苏米沉默,那时,她终归是年轻,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知道叶拓出身不算富裕,却不知晓他有着那样的过去。 “所以你该能理解这样一个从小在贫穷、饥饿、残缺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着那样大的野心与欲望,对不起,米米,是我毁掉了你的生活。那个时候我不该接近你。”他郑重地道歉。 苏米垂下眼,心中掠过一丝的伤感,她站起身来,背对他,低低地问道:“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赎罪么?” “不,既是赎罪,也是复仇,为你为我自己为我母亲。”叶拓低低地说道,他会为这一切划上一个句号,了结这所有的恩怨。 “谢谢你为我做的事情,只是你也知道,原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苏米淡漠地开口。 她如今内心平静,不去怨恨但是也不会去原谅这些人和事。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这些话,这些年,除了你,我找不到说的人。”叶拓也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不要太相信司家人,谁也不要相信,米米,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受到伤害。” 苏米转身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可叶拓这样的人,如果不想说,是什么也不会说的。苏米低低地应了一声,往回走。 她走了许久,转身时还能看见叶拓孤身一人坐在那里,背影萧瑟,如同一尊不言不语的雕塑。 苏米低低一叹,这个男人从年少时便让她心疼,如今依旧。有些伤痕大概是一辈子也不会痊愈的,叶拓给予她的那些爱情,那些仇恨与伤痛,如同一只冬眠的蛇盘踞在她的心头,是时不时清醒过来便咬她一口,她努力多年,只能做到内心平静,正视它的存在。 苏米往回走,忽而手机响起来,是司漠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冷战中,冷战大概是苏米一厢情愿的,而司漠则是太忙。 “在哪里?”声音依旧简短有力。 “在逛街。”苏米淡漠地开口。 司漠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最近这几天你别到处跑,呆在家里。今儿上午叶拓提出解除跟司晴的婚事,我怕司晴会找你麻烦。” 苏米大吃一惊,叶拓跟司晴解除婚事? “这事已经闹到了老爷子那里去了,老爷子可能近期会回国一趟,你在什么方位,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司漠大致说了一下。 苏米看了看四周的景致,她在高中的母校。 可如今叶家这般动荡不安,叶拓又是极需要寻求支持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跟司晴解除婚约,苏米一直没有从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难怪今儿叶拓有些不太正常,每一次他做出一些重大的决定前都会这般地反常。 苏米转身,往回走。 电话里,司漠听不到回应,不禁有些急,提高声音,说道:“苏米,你有没有在听,司晴要是找上了沈翘,闹起来也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你马上说你的位置。” 苏米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急急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只见叶拓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她走过去,叶拓听到声响,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言不发,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沙哑地说:“对不起,我放不开你,我们一起走吧。” 正文 chapter 096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苏米被他紧紧抱住,有些窒息。许久,叶拓放开她,有些克制地后退了一步,从苏米僵硬的身子他能感受到她的拒绝。 “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低低地问道。 “走吧,我送你回家。”苏米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道,她的话语中包含了一些温润的情感,这个男人如同一只迷路的孩子,当年她也曾迷路过,那种泥潭深陷的感觉令她无法呼吸,她多么渴望能出现一个人,或者一种声音就好,告诉她,怎么做。 叶拓闻言身子一震,看着苏米情绪突然间就有些崩溃,目光有诸多的光芒湮灭,化为纯黑。 他跟着苏米静静地往回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苏米开车将他送到公寓门口。 “你脸色有些不好,上来坐一下,我给你倒点热水。” 苏米原本想拒绝,但是这一路过来确实有些疲倦,便点了点头,准备上去休息一下,喝点热水再离开。 两人刚上楼,只见一人从楼梯道的阴影处冲出来,叫道:“你果真是为了这个贱人跟我解除婚约。” 司晴脸色苍白,歇斯底里地叫道,拿起手中的包便要砸苏米,苏米被这一吓,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感觉冷汗冒了出来。 叶拓制住有些发疯的司晴,低低地吼道:“我打电话让司家人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要解除婚约,叶拓你说什么都行,只要不要解除婚约。”司晴抱着他哭起来,哭的伤心。 苏米捂着肚子,扶着墙,稳住了身子,慢慢地才缓过气来。最近她精神有些不好。 叶拓被司晴缠着放不开,只得对苏米说道:“你先进去休息一下,我送她回去。” 苏米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去看哭的伤心的司晴,这个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之人,真正爱上一个人便给予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司晴这般地爱着叶拓,如何不受伤,而她这几年是真的不敢爱人了。 苏米进了公寓,自己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舒服点了,这才烧了点热水,喝了热水后,心才定下来。 她翻出手机,发现自己刚刚竟无意中将手机关机了,挂了司漠的电话,也不知那厮会如何想。 苏米打开手机,没一会儿,司漠的电话便进来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很快便低声喊了一句大少,将电话转给了司漠。 “在哪?” 苏米顿了顿,说道:“叶拓送司晴回去了,我没事。”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有人推开椅子,推开门,走出来的声音。 “苏米。”司漠以一种极为陌生而淡漠的声音说道,“你打算与他死灰复燃了?” 这是他第一次过问她的私事,苏米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司先生,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也记得合约的期限。” 他们之间真的仅限于合约而已,这是最安全的距离。 司漠在那一头冷笑了一声,莫名地说道:“依你哥哥的做法,这合约也没必要到明年了。” “当日,你哥哥将你抵押在司家时,是希望我能支付你父亲每年昂贵的医疗开支,如今他和叶家联手,很快便能恢复往日的苏家光景,你也无需作为抵押品生活在司家了。” 苏米闻言,说不出话来,这是说她现在就可以走,还是? “现在回家去,合约期限内不准跟叶拓见面,否则我会立刻切断你父亲的一切医疗供应并按你违约论处。”司漠冷硬地说道,然后挂了电话。 苏米哑口无言,第一次听到他这般冷酷不留一丝情面的话语。 而司漠在挂断电话后,心莫名地阴沉了起来。叶家的事情如今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想,老爷子在这节骨眼上要回来,他在新项目的投资上也有了一些不顺的地方,自己养的这只小宠物也能给他惹事,最近他烦躁的事情还真多。 司漠重新进了会议厅,底下的智囊团成员们见状暗地里哀鸣了一声,大少的脸色比之前的还要黑,这天坤最近是刮什么阴风邪风还是黑风了?流年不利啊,看来今晚又是加班的节奏。 苏米没有等叶拓回来,便回了司家,李管家正安排人将偏厅里翻过来地打扫,将一些陈设换成之前的模样,苏米想起,上次司炎受伤,司母回来说看了风水大师,换了这里的陈设,如今怎么又给换回来了? “苏小姐回来了?”李管家见苏米回来,忙乱中说了一句,“这下面比较忙,您上楼去休息一下,等晚饭时我喊您。” 苏米笑了笑,点了点头,只听见李管家跟着几个佣人说道;“动作都麻利点,老太爷要回来,咱们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苏米这才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下午的电话里司漠似乎提过司家老爷子要回来的事情,这一下便有些愣神了。司家老爷子要回来,她还能住在司家?一思至此,苏米竟露出了一个微笑。也许这合约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早些结束。 晚上司漠很晚才回来,神情有些疲倦,苏米睡觉中被他敲门吵醒,因为白天的事情也没敢不应声,就起来开门。他们算来也有好几日没有说话了。 司漠进来,脸色也不好,带了一些文件进来,也不看她,径自就上床去看文件。 苏米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没有理会她,也便关了门,抱着被子,缩在床的另一边继续睡觉。 还没睡了一会儿,便被司漠抱住了,苏米身子一僵。 “别动,我最近有些累。”司漠见她挣扎,有些疲倦地开口,他已经连续工作几天了,只是想抱着她睡一会儿。 苏米看了看他眼底的血丝,最近似乎所有人都很忙碌。 苏米低低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低低的说道:“那你睡一会儿。” 司漠点了点头,将头埋进她的颈间,闭眼休息。 苏米将他手上的资料文件都拿到一边,见他睡熟了,忽而想起了什么,拿过那些文件翻看了起来。 苏米看完那些文件,然后又看了看熟睡的司漠,他睡着时,五官轮廓越发地深刻,她的指尖从他宽宽的额头一路向下,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还有冷酷的薄唇,这个男人即使是在睡梦中都是紧锁着眉头的。 苏米被他吵醒,也没有了睡意,便伸手将他皱起来的眉头抚平,没一会儿,他又皱了起来,她继续抚平,直到司漠猛然皱眉,将她的手按住,收进自己的怀里,这才消停了起来。 苏米手脚都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睁着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这个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呢,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凑近他,亲亲吻了他冷酷的唇角,然后靠着他睡着。 这个冷酷的什么都拥有的男人呵,如果早点遇见他,也许她会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可如今太晚了,她也早已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既然如此,那么便这般淡漠相处,寂静生活。 正文 chapter 097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第二日清晨,苏米被电话吵醒时,司漠早就不在,她摸过电话,只听见苏南说道:“今日是叶氏内部召开董事会的日子,你打开电脑,看新闻网页。” 苏米连忙打开电脑,浏览网页,问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上午十点。”苏南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苏米这边也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了。 很快网页上便出来了大标题的新闻。 “本市巨头叶玉松接受调查,其子叶拓接手叶氏。叶氏风雨飘摇。” 后面是小字的详细说明:旗下拥有多家上市公司的本市巨头叶氏企业的CEO叶玉松先生涉嫌商业犯罪,正在接受调查,今日上午九点,叶氏内部召开董事会,推选出其第三子为代理CEO,叶氏在本市涉及房产、餐饮等多项领域,此次叶玉松的事件会对本市的楼盘相关产业等带来一系列的冲击。 苏米大致地看了一遍,沉默不语。 “叶拓已经接手了叶氏,苏米,司家的消息你拿到了吗?”苏南在那边磨拳赫赫地说道。 苏米沉默,问道:“你一定要这么做?” 苏南点头,沉沉说道:“苏米,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要残酷。你知道叶拓为什么能在叶氏竞选成临时董事长吗?” “是司漠。”苏南在那边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叶家几个儿子的股份都相差无几,叶拓私底下这几年暗中收购了不少的散股,可就这样还是压不过叶家的两子,关键时刻是司漠支持了他,司家手上握有的股份不少,苏米,你与司家人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手段令人心惊,我们若是一味只守不攻,必死无疑。” 苏南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的忌惮,司漠支持叶拓的行为令他心惊,最为关键的是此次支持叶拓夺到叶家大权,司漠几乎是大力支持,而且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若非如此,叶家两子联合对抗叶拓,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拿不下这临时的决策大权。 苏米垂眼不知如何说,她一直以为苏南是谁都不惧怕的,他是个有天赋的人,可这一次他有些害怕了,因为他根本猜不透司家人的思维逻辑。 “也许,他只是把这当做了一个游戏,他想看看我们每个人都在怎么玩这个游戏的,最终又会得到怎样的结局。”苏米淡淡地开口,同床共枕多日,她多少有些了解那个男人。对于司漠而言,这是游戏,但是对她和苏南而言,这便是真实的生活。他总是那样高高在上,习惯掌控着这一切。 苏米问道:“如果失败,我们会落得什么下场?” “最坏不过是一无所有,继续背负重债,这几年我们难道过的不是这样的生活?”苏南冷嗤一声。 “把爸的医药费都留好了。”苏米声音冷淡了几分,她与苏南吃苦没有关系,父亲的治疗不能中断。她是多此一问,若是成功,她们富贵不到哪去,换不来她们想要的东西,若是失败,她们一无所有,她被赶出司家亦或者比这凄惨更为凄惨,不管怎样,这都是她必走的一条路。 为了离开司家,为了独自拥有这个孩子,为了得到苏南的谅解,为了远离一切有可能的伤害,开始新的生活,她只能选择放弃那个男人,也许不能算放弃,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他什么都拥有了,不在乎多她一个,她只能背弃。 “把司家的资料给我。”苏南现在是无比地确定苏米掌握了一些资料。 苏米靠在床榻之上,看着天光从窗帘的细缝里一点点地透进来,觉得心荒凉得厉害。她无比眷恋司漠不经意给她的温暖,却也清晰地知道这温情绝不会长久,她一直在等他先开口,先遗弃,却不想却是她要先开始背叛。 “我用手机传给你。”苏米轻轻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干,顿了顿,低低地说道,“苏南,不管你是否承认,我们相依为命。” 苏南在那一头沉默了许久,挂断了电话。对不起,苏米,太迟了。有些事情开始了便无法停下来,未来的路我们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他烦躁地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等着苏米传来文件。 等了许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苏南眼睛一亮,翻开文件,看了许久,不可抑制地低低笑起来,最后笑到脸部抽搐,低低地哭了起来。 六年,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利用了所有人,出卖了所有人,换来这样一个机会,这件事情一出,非死即伤,不管怎样也会有一方伤亡惨重,可他却没有预期的快感,剩下的皆是满满的恨。 苏南灭了手中的烟,慌乱地找桌子上冷掉的咖啡,一口饮尽,然后才拨通了几个电话。 叶拓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出任CEO后,他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 “我弄到了天坤这次投资的内部资料。”苏南简短地说道,“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叶拓眯了眯眼,淡淡地说道:“好。” 他静静地挂了电话,继续刚才的会议,只是在听取简报时却无法克制地走神。 “二少,如今的叶氏正是动荡的时候,这块肥肉,二少感兴趣吗?”苏南得到叶拓的回应后这才打了司炎的电话。 他们之前有谈过。 司炎正在看叶氏相关的新闻,示意美女秘书去冲一杯咖啡来。 “这一次我大哥在背后鼎力帮助叶家那小子上位,苏经理,你确定这块肥肉能到我们的嘴里?”司炎挑眉,玩世不恭地笑道。 “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找二少。”苏南沉声说道。 “给我看点诚意。”司炎懒洋洋地笑着,声音却是沉稳有力。 苏南这人他着实有些信不过,太过精明,跟随司漠多年转身便能找他合作,这样的人心思太深,想法太晦涩,还是提防着点好,司炎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苏米来,这兄妹两差别也太大了点。 “我有天坤此次投资的内部资料,二少感兴趣吗?”苏南抛下一个重型鱼雷。 司家大少手上一个重要的投资案可是一个好的鱼饵,能钓上几方势力。 司炎猛然眯眼,身子坐直了起来,这不可能,苏南的权限无法参与这么重要的投资,司漠又是出了名的严谨小心,连他都探不到的消息,他怎么弄到手了? 司炎猛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暗沉了几分。 “大少手上的这个投资案想必很多人都感兴趣,只要二少助我,套牢叶家,我会助二少拿下这个投资案,到时候我只要叶家家败人亡,而二少则压住大少,掌握司家大权,这是双赢的事情。”苏南说道。司漠司炎明争暗斗多年,谁也灭不了谁,如今司漠更是死死压住了司炎,司炎若是聪明便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大的机会来斗垮司漠。 司炎收起来往日玩世不恭的那一套,脸色凝重了几分。 正文 chapter 099 山雨欲来风满楼(四) 苏米看着这样的司漠,心中一动,垂下眼,继续默默地吃饭。 吃完饭后跟着他回去,又碰见了司漠的那几个朋友,苏米这才看清楚,有人穿着笔直的军装,看着级别还不低,还有个人穿着麻质的衣裳,手上拿着一串佛珠,瞧着倒是挺奇怪的。 这几人一致地看着她微笑,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司漠告别。 苏米没有问,只是心中隐隐觉得他的朋友与她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交集的,索性漠然以对。 回到司家,苏米照旧回客房住,将门反锁。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司漠忙完事情,发现她继续避开他,反锁门时,不禁沉下了脸,她有事在瞒着他。 司家大少回想起苏米这一段时间的反常,在走廊内来回走动,许久打了个电话。他不急,等手上这一件大事忙完后,他有的是时间来处理苏米的事情。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了几天,司家的人这几日似乎都神奇般地失踪了,司家两兄弟忙的见不到人影。沈翘也是如此,偶然碰到也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或者刁难一下,苏米始终是不理会,时间长了,沈翘看到她觉得没趣,就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了。 苏米将手机一直关机,呆在司家不出去,也不去过问外面的形势。该做的她都做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是等一个结局。 苏米等在司家的时候,外面则是天翻地覆的情况。 叶拓执掌叶氏后,排除异己,大刀阔斧地做了几项决策,手段狠绝辣,引起了业界的哗然。 苏南成功地与双方结盟,在司漠手下先后与叶拓、司炎结下盟约,凭着天坤手上的这个投资案内幕,将消息卖给第三方,企图让他们内部厮杀,三败俱伤起来。 很快,天坤内部传出消息来,天坤最近意欲和法国杜兰德家族合作,共同开发新能源。 消息一传开,但凡有些实力的商业大佬都坐立不住了,很快便查出来,杜兰德家族正在中国积极寻求合作伙伴,并未确定和天坤合作,这不过是天坤在消息传出之前放出来的烟雾弹。 至于开发的是什么新能源,则是机密。 但是这种云里雾里瞧不真切的消息越发引得众人趋之若鹜,以为天坤要吃的是一块肥肉,跟着天坤混,总是没有错的。 对于这一切苏米全然不知,这几天她莫名地觉得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然而最可怕的是她开始有了孕吐的反应。 强烈的身体反应让苏米不安,她开始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思考着如何办。如今这般的紧要关头,这个孩子是必须要瞒住的。司家人得知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定然会要她打掉,而苏南则会以此作为筹码,如今在司家多呆一天便会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苏米思来想去,觉得有些走投无路了,唯有找叶拓。 叶拓的电话打不通,苏米开始收拾东西,去他的公寓门口等他。 她将自己一些重要的东西都带好,塞进包里,然后,带着帽子,裹好围巾急急忙忙地出门。 走到楼梯口正巧碰见上楼的司炎,她心中一动,不知道下午这个时间段,司炎怎么回家来了,她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她垂头,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苏米,你这么急打算去哪里?”司炎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神情有些冷,没有往日的嬉笑。 苏米垂眼,只淡淡说道:“在司家,一向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二少今儿怎么有兴趣过问我的行踪?” “纯属好奇。”司炎冷笑了一声,“我只是有些佩服你的手段,想我司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们苏家兄妹两装出一副无辜的面孔倒是招摇撞骗了好些日子了。” 他已经跟苏南合作,打算借助天坤的这个案子,暗中与司漠较量,只是这种背弃旧主的东西,他是极度不屑的。苏家的人许是这几年被仇恨压的有些扭曲了。 苏米心中烦躁的很,感觉身体又不舒服起来,也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如今一心都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身上,哪里有心思担心其他的事情。 司炎见她不做声,表情有些怪异,似乎身体不舒服的样子,不禁狐疑顿生,眯了眯眼,试探道:“你身体不舒服?” 苏米猛然摇头,忍着呕吐的欲望,偏过脸去,甩开他的手,急急要下楼。 司炎是女人堆里混大的,见她这般神情便知道不对劲,连忙跟了上去,看着她走到外面干呕起来,不禁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厉声说道:“你有了司漠的孩子?” 这绝对是近期司家最大的事件,司炎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好狠的苏家,苏米如果有了司家的骨肉,那么就有了最好的筹码。 苏米没有意识到他跟了上来,闻言,身子一僵,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干呕起来。 “好,果真是极好。”司炎瞬间心思转了几道弯,看着这个苏家出身的女孩,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丝极为隐晦的笑容。 司漠如果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会是什么反应?就在如今司家叶家局势这般紧张的情况下,他会如何做?而苏家兄妹两又会怎么做? 这个孩子,司炎沉眼,这个孩子他该如何做才能运用得更加彻底呢?不过有些事情是时候要告诉这位苏家小姐了。 “我吃坏了肚子,你瞎说什么?”苏米终于舒服了一点,想反驳。 司炎哪里是好容易糊弄的人,只冷笑道:“是与不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就知道了,也许不用这么麻烦,你的包里应该有检查的化验单吧。苏小姐,虽然我非常希望你怀有司家的孩子,但是对于你来说,这是个不幸的事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米脸色苍白,问道。 “从你哥哥将你送进司家来就注定了你的不幸。”司炎有些怜悯地看着苏米,惋惜道,“不得不说,你有一个冷酷无情的哥哥。” “谜底还不到揭晓的时候,苏小姐,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司炎看了看她的肚子,笑容有些渗人。 正文 chapter 100 山雨欲来风满楼(五) (123木头人861214水晶鞋加更) 苏米离开司家,惴惴不安地等在叶拓的公寓楼下,司炎得知她怀孕的事情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恐慌中。幸好她离开司家前带走了自己比较重要的一些画稿日记本等物,如果司炎告诉司漠,那该怎么办? 她不断地打电话给叶拓,终于在傍晚时分联系上了。 叶拓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手机全部都丢在了办公室,他回到办公室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顿时有些慌了。苏米从来不会打这么多电话给他,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电话给苏米。 “你在哪?出了什么事情?”电话一通,他就立刻问道。 “我在你家公寓楼下,我想见你。”苏米努力平静心情,声音依旧透出了一丝的颤抖。 “等我,你电话别挂。”叶拓出了电梯,往停车场走,却没让苏米挂电话。他走的急,风风火火的引来了一干下属的侧目,发动车,踩油门,直冲上地面,他带着耳机,静静地听着苏米细细的呼吸声,这样无声的交流让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只要知道她就在电话的那一头,在他能够触摸得到的地方,便有一种幸福感慢慢地萦绕到心尖。 苏米坐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听着他开车往回赶的声音,几度想挂了电话终是未果。她想,她是可以信任他的。 叶拓很快就赶了回来,看见坐在长椅上孤零零一人坐着的苏米,不知为何心酸了一下,他走过去,低低地喊道:“米米——” 苏米抬头看着他,想笑一下,却是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叶拓低低一叹,接过她手中的包,说道:“上楼去吧,下面风大,冷的很。” 苏米点头,跟着他上了楼,进了公寓。 叶拓去烧热水,给她泡蜂蜜茶,苏米坐在沙发上,身体暖和了,喝了一口蜂蜜茶,抬眼,低低地说道:“你跟苏南到底有什么交易?” 她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问苏南和他之间的交易。 叶拓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脸色慢慢好看了些,淡淡地说道:“商场的事情你不懂。” “司家内部的资料是我给苏南的。不然你以为他能拿到吗?”苏米苦笑,看着他,说道,“我已经参与进来了,叶拓。” 叶拓握了握拳头,脸色一片铁青,主要叶家最近的事情忙的他焦头烂额,他无心去思考苏南的事情,不然怎么也会想到苏南定然会拉苏米下水,这件事情原本就凶险,成败未知,如今拉苏米下来,司家知道后会如何对待她? 叶拓猛然站起身来,克制住自己想冲到苏南面前揍死那混蛋的冲动,偏过脸去,不让苏米看见他眼底的煞气,低低地说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只要咬死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他想吃司家,还是吃掉你叶家?”苏米低低一笑,她不是笨蛋,苏南当初说报仇的时候,她便知晓,可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 “他许了你什么,你又给了他什么?”苏米执着地问道。 叶拓沉默,苏南允诺放苏米离开,他允诺帮助他从司家的手中拿回一部分苏家的产业,也就是从这次的投资案中虎口夺肉。可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只不知满足的饕餮,借着他叶家的力量来吃司家,不过是隔山观虎斗,然后一口吞下。他想让叶家跟司家拼杀,报当年的仇恨。 可就算看透了苏南的计谋,偏偏他也是极乐意的,叶家,他并无多少的感情。这才是关键所在。 “你别过问,等这件事情了了,你离开这里,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再觉得对任何人有亏欠,苏米,你不欠任何人,是我们亏欠你。”叶拓有些心烦意燥,这件投资案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司漠助他得到叶家大权后他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苏米见他始终不说,如同苏南,他们这些男人从来都是藏着掖着,只会吩咐她做什么不做什么,苏米有些动怒,一个如此,两个如此,她遇见的男人个个如此,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做那个最可笑的傻子。 苏米动了怒气,只觉得又不舒服起来,她起身去洗手间,吐得头昏,许久才缓和下来,她洗了洗脸,将手擦拭干净,然后看向站在门口处一脸震惊的叶拓,冷笑道:“我害喜害的厉害,现在谁都能看出来我怀孕了。我怀了司家的孩子,如今你们还要将这个孩子也算计进去吗?” 叶拓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进她的肩膀处,身子抽搐了一下,哽咽道:“对不起,是我们害了你。” 他害了六年前的苏米,苏南则在六年后将她冷酷地卖到了司家,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她的人生是被他们毁掉的。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苏米平静地说道。关于她和司漠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多说,她从来不会奢望她与司漠能走到一起去,他们之间不过是抵押与交易的关系,但是这个孩子她要生下来。 “不行。”叶拓猛然出声,看着苏米的目光有些悲哀,他想说什么终是无法说出口,只说道,“你一旦生下这个孩子,势必会被司家夺走,此后母子分离,这是最好的结局,或者苏南会利用这个孩子,毁掉他的一生。还是你想凭着这个孩子嫁进司家?” 苏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后退一步,转身进了客厅,她坐在沙发上,嫁进司家,这可能吗?司漠不会娶她,司家老爷子也不会同意,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你说过会帮助我,我要你帮我瞒住这个孩子。”苏米看着他说道。 叶拓看着她坚定的小脸,在客厅内来回走着,无人知晓他此刻复杂的内心,这个孩子的存在生生地撕裂他的内心,让他对于司漠生出了一丝的强烈的愤怒与仇恨,他不爱米米,为什么要让她怀孕?为什么要这样糟蹋他一心想护在掌心的女人?米米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但是这个孩子的存在也让他莫名地看到了一丝的希望,司家是不可能让米米进司家的门,他可以跟苏米一起守护这个孩子,这样他便有理由留在苏米的身边,孩子会需要一个父亲。 正文 chapter 101 山雨欲来风满楼(六) (123木头人861214 水晶鞋加更) 两种极端的情绪控制了叶拓,让他的心如沸水翻滚,生烫疼痛,许久他终于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 他走到苏米面前,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沉沉地说道:“如今还有一个办法能帮你离开司家,让司家不会察觉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你说。” “我们去登记结婚,往后你生活在我叶家的庇护下,我来做这个孩子的父亲。”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便要全盘推翻,他母亲的仇恨暂时不能报,他和苏米都将要活在叶家的庇护下,那么目前这个投资案也绝对不能继续进行下去。苏南只怕还把他当傻子,只要苏南耍点心机,便能利用这个投资案将叶家套牢,叶家的投资就如同一个无底洞,这分明是自掘坟墓的行为。 最后,叶家与司家彻底撕破脸,暗斗变明争。这是他所能预料到的一切后果。 苏米震惊,结婚?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与叶拓结婚,必然会惹怒司漠,那么司家叶家如后会交恶,她也会从司家这个牢笼转而进入叶家的牢笼中,这绝对不是她一开始想要的结局。 苏米摇头,声音转冷:“这不可能,叶家毁了我苏家,叶玉松主谋害我父亲,我绝不可能生活在仇人的庇护下,而且。” 她抬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司炎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了。” 她找叶拓帮忙,并不意味着她忘记了苏家与叶家之间的仇恨。 叶拓被他拒绝,双眼微暗,他站起身来,沉默不语,许久才说道:“你放心,不到最后关头,司炎绝对不会告诉司漠,你怀了他的孩子。” 司家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极其复杂,只怕苏米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多年,司炎都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他们死或者一只脚踩在棺材里时,司炎才会幸灾乐祸地告诉司漠,他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却是死生都不能相见的了。 这便是司家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依附而生,彼此仇恨。这其中复杂,不是苏米所能了解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生活在仇人的屋檐下,可是如果你能离开,米米,你会让我去看看你和孩子吗?”叶拓双眼殷切地看着她。如果苏米对于叶家的一切始终仇视,那么他也可以按原计划了结这一切后,带着她离开,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 苏米没有回答,只低低问道:“有办法帮我离开吗?苏南的事情一结束我就离开,我暂时不能回司家了。” 这也是她来找叶拓的原因,她必须等苏南的事情了结才能安心离开,而呆在叶拓这里只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旧情复燃,不会有人知道她怀孕的事实。只要司炎不说,她和孩子都是安全的。 叶拓沉默,他揉了揉生疼的脑袋,思索良久,说道:“你住在我这里,我暂时也不回叶家,和你住一块,然后我们必须高调出现,扮作恋人,掩人耳目。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只要安心养胎,我来处理。” 苏米点头,说道:“我与司漠之间有协议,违约的话要支付500万的违约金,而且他会切断我父亲的一切医疗供应。”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叶拓点头,柔柔说道:“我来处理,我会找律师处理相关的事宜,你父亲的医疗开支我来支付。” 苏米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我会还的。” “你无需不安,我不过是在赎罪罢了。”叶拓低低地说道,看了看时间,见都是七点了,这才说道,“你在家里等我,我去超市买些菜回来,给你做饭,如今有了身孕,饮食上是不能马虎的。” 苏米想拒绝的话语被他堵在了嘴里。 她沉默地看着他出了公寓,去买菜。 天色暗了下来,苏米站在落地窗前,表情有些淡漠,不可察觉地一叹,从几何时,她也变了,变得凉薄,她利用了叶拓对于她的感情。 她给司漠打了一个电话,响了许久,司漠才接,声音是一贯的冷情:“什么事?” 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声音沉静,一字一顿地说道:“司先生,我不回司家了。” 司漠还在办公室,闻言顿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苏米话里的意思,空气陡然变得压抑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司漠的声音冷如寒冰,办公室里的智囊团们脸色大变,看着顶头boss的脸色,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无助的看向门的方向。 跟随大少多年,这些人精们哪里不了解这位老大,那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心思深如海啊,如今这般疾声厉色,是天塌的预兆么? 苏米闻言,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淡淡地笑道:“我不回司家了。” 六年前,她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六年后,她作为一个抵押品成为他的女人,他冷酷地夺走她的身体,他们从开始到最后,她都是最卑微最无尊严的那一个。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不平等的关系。 司漠眉眼猛然如乌云罩顶,翻滚出黑色的潮浪来,这些日子,他很忙,一时疏忽,家里的小宠物便要造反要逆天了,他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你想好了?”司漠的声音低沉的不像话,他对她的忍耐度到此为止,出了司家的门,再想求着他回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磨光了他内心仅存的那一丝怜惜之情。 司漠丢了手中的签字笔,吓得办公室侧耳倾听的智囊团们猛然跳起来,然后在老大阴沉的脸色下火烧屁股般逃出了办公室。 司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脸色冷硬如岩石,一字一顿地说道:“理由,离开司家的理由。” “对不起,我爱他。”苏米淡漠地开口,简短清晰。这是她唯一能给出的理由。 这几个字从听筒里传过来,刺得司漠脑袋一阵生疼,他讥诮一笑,爱情,可笑的爱情。 “这几年我以为你多少变得不一样了,苏米,你令我很失望。”司漠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他唇角的线条变得越发地冷硬,声音也无一丝的情感,“路是自己选的,不要后悔。” 事实上,她会后悔的。司漠挂断电话,目光有些阴鸷,她做了一个愚蠢的选择,一个苏南已经让他失望,如今连她也令他失望了,司漠坐在办公室,感觉到无比的疲倦,也许是他看错了她,她也与那些女人并无两样,苏米,苏米,司漠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最终冷如暗夜。 正文 chapter 102 山雨欲来风满楼(七) 苏米握着电话,听着司漠无比失望的话语,心尖微微一缩,站在落地窗前发着呆,许久才发现那边早已挂断了电话,只剩下一片忙音。 他一贯气场强大,让人臣服,说出的话也极具渲染力,仿佛她真的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苏米目光一暗,毫无光泽,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如此简单地结束交谈让苏米有些不适应,她转而一想,不禁自嘲一笑,也许是她想得太过复杂,是她自己自视甚高了。她的存在对于司漠而言也许可有可无,离开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就让他一直这样失望下去吧,原本便是错误的交集,就这般错误地结束。等到苏南的事情了结,她会带着孩子安心地离开。孩子,她的内心柔软一片,刚刚的沮丧与莫名的伤感一扫而空,她有了一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小东西,她低低一笑,目光湿润起来。那么她以后真的可以对未来稍微期待一下吗? 苏米扬起一个微笑,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上网收集资料,看各种育儿的宝典,找以后居住的房子。 叶拓回来见她心情极好,莫名地也忘记最近烦恼的事情,他下厨做了一碗酸菜鱼,炒了几个小菜,炖了一锅鸡汤,他靠在厨房里,看着香气慢慢地弥散开来,莫名地雾气爬上了他的镜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为什么在错失这么多年,在犯下那样的大的错误后,他才明白所谓的幸福并非是出人头地,过着在云端的生活,而是这样简单地跟所爱之人白头。 这些年错的竟是这般地离谱,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的,他会等到她原谅他的那一天。 对于叶拓的温馨照料,苏米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吃过饭后,苏米便将自己锁在房间内,查阅各种的资料,给自己制定往后的计划。和司漠结束交谈后,司漠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愤怒,也没有说出任何过激的言语,只是对她很失望,苏米暂且认为她的离开司漠不会进行报复,这样的认知让苏米松了一口气。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违约离开,居然会是这样简单。 如今最焦虑的就是苏南提出的投资案事件早些落幕,毕竟司炎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拖得越久,事情越不好掌控。 第二日清晨,叶拓留了早饭和字条,说给她报了一个准妈妈的培训班,还有一系列的需要注意的事项。他连夜将相关的注意事项整理出来,打印好装订成册,让她找时间看。 苏米收拾好,按着叶拓给她的地址去那个培训班看了看,然后又去书店买了一些专业的书籍回来学习,她要趁着怀孕的这一段时间好好读书,为以后打算。 日子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苏南没有找过她,叶拓每天晚上回来看她,等她睡着后又离开前去办公室,司家的人在一夕之间消失在她的世界,苏米每天平静地生活,直到司晴突然来找她。 司晴找她时,她正在公寓附近的小公园里散步,每天散步对于她和宝宝都很好。她闲来无事便会去公园附近的茶馆坐一会儿,看看书。 一段时间没见司晴,司晴变化极大,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也没有哭闹,她瘦了一些,穿的还是最新的冬款,纵然脸色憔悴还是楚楚动人的,司晴一直等在叶拓的公寓下,见苏米回来,说道:“我们能谈一谈吗?” 司家叶家解除婚约的事情闹得有一段时间了,苏米离开司家也有几日,司晴自然知道苏米住在叶拓这里。 苏米见她精神状况似乎不差,便点了点头,司晴与叶拓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叶拓从来不告诉她这些事情,她也不问。 两人找了一间咖啡馆,苏米自从怀孕后便戒了咖啡,只要了一杯热水。 司晴看了看苏米,目光闪过一丝的怨恨,忽而开口说道:“你既然做了我哥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跟叶拓在一起?” 苏米没有回答,她握着杯子,垂下眼,看着里面的水纹波动。 “我求求你,放过叶拓吧。”司晴突然开口哀求道,声音有些哽咽,“你要是真的爱他就放了他吧,你会害死他的。” 苏米不为所动,只淡淡说道:“我若不放呢?” 她对于叶拓还有爱情吗?这一点她自己都不清楚。 “你真的想害得他一无所有?”司晴见苏米这般无动于衷的模样,恨意浮上心头,说道,“你知道叶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他跟我解除婚约正好给我那两个哥哥借口来对付叶家,现在只有我能救得了他。” 司晴的话说的极快,苏米脑中灵光一闪,隐约间似乎抓住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但是转而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苏米不知道如何跟眼前这位司家小姐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只得淡淡地说道:“你无需告诉我你要怎么做,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并无多大关系。” 司晴闻言气急,站起身来,怒道:“你果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难怪能做我大哥的女人,转而又有手段,离开司家,我就不明白了,论权势地位,我大哥不比叶拓差,你为什么要舍了我大哥选择叶拓,别说你爱他,你要是爱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做我哥的女人。还是你本质里就喜欢勾三搭四?” 司晴说的难听,苏米皱了皱眉,有些不堪忍受,冷冷说道:“你哥不可能能娶我,可叶拓可以。” “我对你和叶拓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说的对,我原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和我这种人多说无益。”苏米起身离开,她不喜欢平静的下午被莫名地打扰,她该回去看书了。 “苏米,你会害死他的,我哥说,你这样会害死叶拓,也会害死你自己的。”司晴猛然大声说道。 苏米身子一震,司漠说的还是司炎说的?可事到如今,她没有退步了。 正文 chapter 103 最后的王者(一) 司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叶拓近期来脸色明显比之前要疲倦,纵然每天按时按点地回来,但是电话不停,他在公寓时是不接电话的,给她做饭,陪她吃好后才会去书房回电话,然后等苏米睡着后再离开。 苏米隐约会听见几句,知晓他最近琐事缠身,有些麻烦。 商场上的事情她是不太懂的,直觉地也不去弄清楚。苏南来找她时,带来了一分文件,让她签署。 “我把我名下的一家公司转到了你的名下,此次杜兰德家族的新能源开发案,我打算以你的名义去招标。”苏南简要地说道。苏米如果还在司家,没准连司漠的招标价都能弄到,不过苏南也不过是想想,这等机密的事情只怕就几个核心人员知道。 “为什么以我的名义?你知道我不想参与这些事情。”苏米皱了皱眉头。 “只有以你的名义叶拓才会跟我合作。”苏南冷笑了几分,觉得叶拓那人有些好笑,难道以苏米的名义他便能安枕无忧?还是他只心甘情愿输在苏米的手上? “你与叶氏合作打算抢司家的这个投资案?”苏米明白他的用意,不对,不会这么简单。 “你不是要对付叶家么?”怎么会变成抢司漠的投资案?苏米猛然看向苏南。 苏南只是让她签字,沉默一笑。他要对付的从来不止叶家,还有司家。就如同他分别跟两个高手下棋,他实力有限,无法下赢他们,但是他若是从中牵线,借助一个高手的能力来对付另一个高手,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何况此次他面对的可不是两个高手,而是三个。这个游戏便变得越发有趣了。 无论如何,司家两兄弟互相厮杀必会两败俱伤,司家与叶家也有伤亡,他便可以作势拿回属于他的一些东西。 “签字吧,杜兰德家族的招标案在三天后,苏米,是非成败就在三天后。” 苏米看向他,低低地问道:“你有把握?” 她始终觉得不安。 “没有把握也要去做,苏米,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有些路是一直要走下去的。”苏南沉脸说道,“我知道叶拓正在找律师帮你交涉之前跟司漠的那份合约,也在交接父亲的事情,可是苏米,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苏米沉默地签字,签完那两个字后,她觉得万分的疲倦,低低地转过身去,说道:“这件事情结束后我要离开C城了,我想去读大学,完成以前的学业。” 苏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余光扫到苏米放在桌子上的一叠资料还有几本育儿的书籍,目光陡然深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了看苏米,忽而一笑道:“自从出事后,我们还没有从来在一起吃过饭,米米,等招标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吃一顿饭吧。” 苏米身子一震,看向苏南,目光有些不可置信,苏南已经垂眼,淡淡说道:“我先回去了,最近很忙,三天后我会告知你招标的结果。” 苏米看着他离开,反复琢磨着他的话,垂眼感觉眼睛湿润了,苏南这是打算原谅她么?她有些不争气地想哭了。 原本苏南让她签署文件,参与招标的事情,她有些不乐意,可如果他愿意和她吃饭,打算原谅她,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承担这风险和后果。 三天的时间很快一晃而过,苏米看着早升的太阳在下午时分便慢慢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气依旧阴冷。 下午时分苏南传来一个笑脸,说招标顺利进行了,多亏了之前苏米阅读过司家的内部资料,知道了他们做的价值评估,叶氏根据这些评估资料反推出司家的报价,险胜。 具体的苏南没有说,只是说拿下了。 如此轻松的几个字背后却隐去了太多的虐杀和腥风血雨。苏南没有说,叶家已经注入了大笔的资金进她名下的公司来拿下这个项目,没有说司漠失掉这个投资案,对天坤影响颇大,司炎已经状告到司家老爷子那里了,更没有说,司炎之前做的诸多手脚此时一同爆发出来,公司内部已经有了质疑司漠的声音。 司家内部一片混乱。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司家,痛失投资案,数月的心血化为乌有,被股东质疑的司家大少坐在偏厅内,静静地喝着咖啡,似乎毫无影响地看着晚报。报纸上的言论对他并不好,世事皆是如此,风水轮流转而已,如今在司家该出风头的是司炎。 司炎正巧从外面哼着小调进来,见司漠坐在偏厅,不禁心情大好,吹了一个口哨道:“我说自从苏家那小妞走后,你咋越发地高深起来,失了这么大的案子,被老爷子都训了一顿,你这样可淡定可是让我毫无成就感啊。” 司炎拖下外套,躺在沙发上,也没个人行,懒洋洋地说道:“最近为了帮助叶家扳倒你,累死小爷了。”司炎也直言不讳,这次招标案,他可是在里面使了坏心眼,“这一下,你服我是不服?” 司漠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说道:“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星期二。”司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能不提这个话题么。” 下个星期二,司漠沉默,看来这所有的事情他要在老爷子回来前解决掉。 司漠扬了扬眉,换了个话题:“叶玉松的事情咬死了吗?” “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就等着法院判决了。叶家这回可是走投无路了,偏偏大权掌握在叶拓那小子的手上。”司炎嗤笑道,意有所指,“真是有趣。” “算不得有趣,我们两兄弟不是更有趣么?”司漠淡漠地开口,若不是司炎暗中出力,叶家没那么容易拿下这个案子。损害家族的利益帮助外人来扳倒自己的兄长,依他看,他们司家人才有趣呢。 司炎闻言也不反驳,如今就说有趣还早着呢,先让叶家得意一下,让苏南得意一下。 司炎起身,上楼去洗澡休息,刚走到楼梯口,忽而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老大,你是不是让外人看了关于投资案的资料?” 看着司漠有些阴沉的脸色,司炎陡然间心情愉悦起来,哼着小曲上楼去,让你整天装,被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 司漠看着他走后,脸色有些难看,那些资料属于机密,也只有苏米能接触得到,只要她有心,是可以看见的。 司漠看了看时间,想打电话给苏米,但是随即克制住了,看着屏幕上的字体,沉默许久,按了下去。 正文 chapter 104 最后的王者(二) (微微雨打赏加更) 电话响了许久,苏米才接听。她的声线是有些沙沙的,并不娇柔婉转,有些刻意的低沉,仿佛这种低哑的声音能掩盖住她的青春与热情,如同迟暮的女人在苦等时光一般,晦涩、灰暗。 她以前的声线不是这样的。司漠有些沉默,一个人的经历真的会将性格影响得这么彻底吗? “有事吗?”苏米有些迟疑地问道,接到司漠的电话让她有些心惊胆颤。 司漠没有说话,电话打通后,他便有些后悔了,听到她的声音后,他更觉得有些失望。 “你有些东西落在司家了,晚上过来拿。”他的声音很冷硬,带着命令不容反抗。 苏米出来的急,根本带不走所有的东西,那些东西有些都是跟随她多年的,她又不舍得丢弃,听司漠这般说来,想去又不想去,纠葛了半天,这才应了一声。 司漠一直在等她的回答,听完回答便猛然挂了电话。 苏米看了看时间,叶拓还没有回来,她打了个电话给叶拓,司家她要去,但是断然是不能一个人去的。 司漠一直等在司家的偏厅,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古老的钟摆来回摆动着,发出滴答的声音。偏厅里很静,杯子中的咖啡早就冷掉了,司漠不知道他在等什么,这几年,这种停下脚步等待的感觉很陌生,尤其是在这般寒冷的冬夜。 苏米到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李管家前去开门,司漠转身看去,只见苏米与叶拓一同进来,她穿着长款的浅咖色呢子大衣,灯光下衬得发色都有种亚麻的暗色,清瘦高挑,有种复古的韵味。 她的东西他专门让李叔收拾好了,用一个大的行李箱装着,她穿过的用过的都放在了里面,她走时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带走,司漠冷然一笑,这般掩人耳目地离开着实有些费心了。 苏米进了司家的偏厅,只见司漠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转过了头,只露出坚毅的侧面和高挺的鼻梁,带着一贯的冷酷之色。 她的东西都被收拾好放在偏厅的角落里,不大,不小,放在厅子里显得稍微有些突兀。 “司先生还没有休息?”叶拓走上前去,打招呼道,笑得很是含蓄。 司漠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叶总最近春风得意啊。” “不敢,近期生活有点小波折,不过还算是可以应付。”叶拓微笑。 苏米上前去拿东西,司漠见状,淡漠地说道:“我有话对你说,你随我来。” 说完看也不看叶拓径自上楼去。 叶拓朝着她点了点头,苏米让他将东西拿上车,跟着司漠上了楼。 司漠站在书房的窗台前等她,司家的窗台都是那种复古式的,能容下一个人坐在上面。苏米进来看见他背对着她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凄凉寂寞的感觉。 “司先生,想说什么话?”苏米低低地问道。 苏米在书桌前站住,没有靠近。 “以后有什么打算?”出乎意外的,司漠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苏米微微愣住,许久说道:“离开这里,继续读书,生活。”等孩子大了她会回来,这里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何况父亲还在这里,再等等,等几年,孩子大了,她有了安全感,她再回来。 “跟叶拓一起?他舍得放弃叶家的一切么?”司漠转过身来,看着她,双眼如同暗夜深邃,看不出深浅来,“叶家最近有麻烦,叶玉松官司缠身只怕要被判刑,叶拓也逃不了干系。” 他说出这个消息来,苏米微微一愣,问道:“叶家会如何?” “与你苏家并无两样,弄不好,叶拓也要接受相关的调查。”司漠淡淡地说着。 苏米的身子轻微地颤抖着,接受调查是什么意思?叶拓也会坐牢吗?叶家败落是叶家的事情,这叫做因果报应,可她无法想象叶拓接受调查坐牢的事实。 “叶家的事情与你有关吗?”苏米猛然问道,肯定是与司家与苏南有关。而叶拓近期还投入大笔的资金帮助苏南来夺司家的案子。 司漠淡淡一笑,目光显得越发地暗沉起来,若是他做的,并不稀奇,关键不是他做的。苏米只怕还不会知晓,叶家那小子为的做的那些事情。叶拓想将叶家的资产转移到苏家两兄妹的名下,带着苏米全身而退,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是我。”司漠简短地回道,“你过几天就会明白。今日我找你为的是其他的事情。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我,在司家,我对你如何?” “挺好的。”苏米垂眼,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这个人虽然有些霸道、独裁、专制但是对她真的还算不错。 “那你为什么要跟叶拓走?”司漠淡淡地问道,“是因为爱情吗?你流浪六年后回来还是选择跟这个背弃过你的人在一起是因为爱情吗?” 可爱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横跨仇恨与六年时间?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有那么深吗? 苏米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她为什么要离开?她在这个深夜里,在司漠的质问下深思起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以往从来都不敢去问自己?她为什么不敢告诉司漠,她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选择离开他。苏米的身子有些僵硬,她拢了拢衣服,这里暖气温暖如春,她却觉得有些刺骨的寒。 她害怕他,害怕呆在司家,害怕跟司漠相处,也许她害怕的从来就是自己的感情。对待感情,她从来就是一只飞蛾,爱了便不顾一切,就算烧伤自己,化为灰烬她也会去扑火,她试过一次的,伤的太重,她不敢试第二次。 在司家呆的越久她越是害怕,司漠这样的人对一个人好起来,杀伤力是极大的,但是她也清楚地看见他骨子里冷酷的一面,这样的好终归是有期限的。她别无选择,只能在悬崖边选择掉头离开。 “司先生爱过人吗?”苏米问道。 “年少时也曾有过青涩的感情,但是并不曾爱过。”他的出身注定他从小生活的这个圈子没有爱情,他很小时就接受了,从来没有话精力去爱一个人女人。 苏米垂眼,掩去眼中的哀伤,他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爱人的,永远生活在云端,也许以后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过着与他们绝然不同的生活。 苏家的剧变,多年的经历改变了她,他们如今生活在两个世界。 “你可以尝试去爱一个女人,和她共同拥有一个孩子,有了爱情,生活会不一样的,那时你会明白为何今日我会做这样的决定。”苏米低低地说道,大多数的人年纪越大,越是失去爱人的能力,他们在社会中历练多年,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一切不过是徒劳。 她会带着他们的孩子远走他乡,过一种安静平淡的生活,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希望这之间没有伤害,没有爱情,但是会有回忆。 如今的苏米也只能有这样小的期望了。 司漠看着她,没有言语,他喜欢这个女人,安静、乖巧、茫然、眼中始终充满忧伤,纤细、苍白,如同不安的小兽在这个社会中挣扎,如今这只小兽咬了他一口,要离开他,奔向一只狮子。可笑的是那只狮子是被剪掉了爪子的,还是被他剪掉了爪子,他随时能将这只狮子关进狮笼里,让他们分开。 他以前不重视这只小兽,可她抛弃他时,他还是觉得被咬的地方有些疼,留下了小小的爪印。这样令人怜惜的一只小兽,离开了,他的骄傲决不允许她再回来。 司漠转过身去,可以预见她往后颠沛流离的生活,低低地叹气,将内心最后一丝柔软的东西摒弃掉。今夜是最后的机会,她若是离开,那边不要再回来,从此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我还是那一句话,选择了便没有回头路,走出司家的门后,此后便是陌路,往后的事情自己承担。”他的声音冷酷了起来,不带一丝的感情,朝着苏米挥了挥手。 苏米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对她,曾有一颗柔软的心。 苏米闻言,猛然抬眼,她知道,走还是留,这是最后的机会。可是留下来,没有爱,没有家族支撑,往后又会是怎样支离破碎的生活?她咬了咬唇,听见自己清晰无畏的声音:“再见,司先生。” 苏南说的对,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往后的路她要一个人走,没有伤害。 她转过身去,猛然深呼吸,与他背对背,勇敢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她的眼眶便湿润一分,她下楼,看见一直静静等在门口的叶拓。他等的很安静,仿佛这个姿势维持了好多年一般。 看见苏米,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低低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苏米点了点头,将围巾裹紧,冒着寒风回去。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因为爱恨无法走到一起,一个因为无爱无恨选择离开。 正文 chapter 105 最后的王者(三) (123木头人861214 水晶鞋加更) 从司家出来后,苏米的生活骤然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苏南被调离了天坤的总公司,被派遣到偏远的分公司。苏南借机辞职,开始专心操控苏米名下的那家公司。 紧跟着医院打来电话,让家属转移医院,实际是不再接收苏远东。苏米慌忙之中去医院,办了相关的手续,给苏远东找了另一家医院。 医院的护理费非常的昂贵,苏米无奈之下,拿出了母亲当年留给她的最后一只玉镯,放到寄卖行去寄卖。 司漠的这些做法很符合他的性格,一切都按规矩来,是她违约在先。他用这一切来告诉她,往后再无半点纠葛。 苏米反而有些心安,凡事依靠自己让她感觉很好。 但是事情并非到此为止。叶玉松的事情被媒体大肆报告,开始一审。叶氏股市动荡,与此同时遭到恶意收购。 叶拓忙的无法不可开交,只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晚点回来。 苏米闻言,感觉不对劲,给苏南打电话,苏南心情极好,笑着说道:“晚上出来吃饭,之前答应告诉你的事情,可以告诉你了。” 苏米点头,跟苏南约了附近的一个地方,这样她可以省下打车的钱,走路过去。如今到处都需要用钱,她开始省着用。 苏米到时,苏南已经在等,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一眼便能看到,因为长得俊朗,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坐。”苏南见她到了,指着位置,让她坐下,吩咐服务员上菜。 这是一家粤菜馆,环境很清幽,饮食也很清淡。 “叶家出了什么事情了?”苏米问道。 “不止叶家,就连司家这次也是吃了大亏。”苏南得意地笑道,“叶玉松判不了十年也要判个八年,叶家的资金大部分都投入到了你名下的公司,进行新能源开发的案子,此次被人恶意收购,我看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报应,当年他叶家对我苏家这样狠,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是轮到他们了。”苏南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大快人心的恨意来。 “那么司家呢?”苏米耐着性子问道。 “司家伤亡没那么厉害,不过是被我抢了嘴里的肥肉罢了。听说司漠被司家老爷子训了许久,老爷子开始重用司炎来,这往后两只老虎还不咬的你死我活的?”苏南继续说道,“等叶家最后一笔资金和司炎的钱到账,苏米,我们就有资本重振苏家了。” 他说的神采飞扬,满脸激动。 苏米心惊,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跟司炎合作?那种人你也敢跟他合作?” “事实上,我跟三方皆有合作。”事到如今,苏南也不再隐瞒,冷笑道,“叶拓愧疚于你,想将苏家以前的产业转到你的名下,还想报复他老头子,我自然可以跟他合作,司炎想压死司漠,吞掉叶家,我便跟他结盟套住叶家的资金,让他恶意收购叶家,跟司漠夺司家大权。司漠使唤我这么些年,也该付出代价了。” 苏南娓娓说来,听得苏米一阵发冷。 “苏米,叶家这次是在劫难逃,可司家也有一场动荡,你没听说,司家老爷子都要回来了?”苏南沉眼说道,“我说过欠我苏家的,我都会讨回这笔债。当年是叶玉松跟司家联手毁掉苏家的,我不急,等我重振苏家,我们再慢慢跟司家斗。” 司家这场投资案的失利影响了很多事情。 “我只想知道当年的车祸是怎么一件事情。”苏米出声打断他的话。商场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去过问,叶家败落也罢,司家动荡也罢,她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车祸是不是人为。 “那场车祸是叶玉松安排的,叶拓说司家的人也参与了进来,沈翘确实流产了,但是跟叶玉松合作的人我们还没有查出来。可能是司炎,也有可能是司家老爷子。”苏南盯着她说道,司漠不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孩子,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司炎设计,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司家两兄弟水火不容的局势了。 “司家对苏家虎视眈眈,早有吞并之心,当年的车祸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借口,苏米。”苏南恨恨地说道,所以这些年他潜伏在天坤,为的便是让司家叶家狗咬狗。 苏米站起身来,想走,但是头晕的厉害,重新坐下来,喝了喝热水。是事先设计好的局吗?她有想过,可是她以为沈翘是假流产,原来她真的失去了一个孩子。她、叶拓、沈翘原来都是棋子,都是这些人的棋子。 那场车祸毁掉了所有人的生活。 苏米握着杯子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杯子里的水溅出来,烫伤她的手。 苏南猛然按住她的手,低低地叫道:“你怎么了?” 她将杯子放下来,看了看苏南,哀伤地说道:“我给爸换了一家医院,苏南,我们走吧,带着爸离开这里,重新生活。你看我们钱也有了,别再继续下去了,不要再报仇了。” 她被毁掉的那些东西再也无法回来了,别再继续下去,继续这种悲剧。 苏南脸色沉下来,冷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苏米,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苏米,现在就算我们想收手也来不及了。我所有的资金,叶拓大部分的资金都投入了你名下的公司,开发新能源的案子,而且这个案子司炎也有入股,要走你走,我是不会走的,这是苏家翻盘的唯一机会。” “而且我从天坤辞职出来还要支付一笔违约金,我没有退步了,苏米。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要么成,要么一败涂地,他还要继续斗下去,他要拿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苏米说不出话来,看着这样陷在仇恨与权势欲望中的苏南,隐隐觉得有些悲伤。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苏南接了个电话,脸色猛然一变,电话是叶拓打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苏南,这个案子有蹊跷,我们都被套住了。” 正文 chapter 106 最后的王者(四) (123木头人861214 水晶鞋加更) 苏南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淡淡客气地笑道:“叶总开什么玩笑,你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苏米,你的资金都在她名下的公司。” 叶拓在那头淡淡疲倦地说道:“你被骗了,苏南,我去查过杜兰德公司,他们公司主要是生产日化这一块,根本就没有新能源开发的案例。我们都被骗了。” “你胡说,那他们公司派来的代表,拿出的一系列证明怎么说?”苏南脸色铁青,低低叫道,一切都是走的正常的流程,他在商场多年,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骗过他。 “你能利用皮包公司套住叶家的资金,别人为什么不能利用国外的公司来套住你?”叶拓冷笑了一声,苏南想套住叶家的资金,跟司炎合作恶意收购叶家,他叶拓不是傻子,凑巧他也想毁掉而已,不过在毁掉叶玉松的家业前将资金转到苏米的名下,让苏米以后有生活保障,也算是对苏家的弥补,偏偏苏南这个蠢货被人套牢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被人黑吃黑了。 等他察觉到事情不对时,已经被套牢。 “别的我不想多说,我叶家大部分的资金都转到了米米那里,你动用了多少钱?剩下的想也别想动了,这就是个坑。”叶拓说道。之前亏掉的他不想追究,可是往后的资金却是不能动用了。 苏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今天上午,我跟下面的几家公司签了合同,已经动工了,资金已经投入了九成进去。不过司炎的资金还没有到账,明天到账。” 苏南猛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叶家还有多少可用的资金?” 叶拓在那边,声音已经冷成了寒冰:“那笔钱我说过了,你动用前要经过我和苏米的同意。我叶家的资金能用的都给你打了过去。” 他一心想转移资产,哪里想到苏南竟然这般心急,将资金都动用了。如今叶氏被人恶意收购,要不是他警觉不对,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苏南不甘心地说道:“不可能,还有司炎,我去催他打资金过来。”等司炎的钱到账,他们便可以缓解一下了。 “他的钱不会到账的。”叶拓冷冷开口,“我早先便怀疑司家的这块肥肉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到手,你还不懂吗?” 这局一开始就是司家人设计的,目的就是收购叶家,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他们用的手段太高明,这事司炎一人绝无能力完成,唯一的可能便是司家两兄弟联手了。好大的手笔,为了对付他叶家,这两人居然会摒弃前嫌,联手起来。叶拓冷笑。 苏南有些无法接受,颓然坐在椅子上,险些摔倒。 苏米扶住他,面色有些苍白,电话里的声音她都听到了。 “会很严重吗?” 苏南看着她,心绪大喜大悲,有些失常,无神地说道:“你让我静一下。” 他伸手推开苏米,苏米被他大力推开,有些不稳地扶住了桌子,双眼湿润地看着他踉踉跄跄地一人离开。 她一人坐回到桌子上,等着服务员上菜,然后沉默地吃饭,粤菜很是清淡,符合她现在的口味。她吃的饱饱的,这才徒步走回去。她回去时,路灯全部都亮了起来,她踩着灯下的暗影往回走。 这世界这么大,悲欢离合那么多,是非成败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她抬头想看天上的星星,可是到处都是人工星星,看不见了。 苏米低低一叹,走回去,叶拓等在公寓的路灯下,见她回来,这才露出笑容,说道:“吃饱了吗?” 他的眼底还有红血丝,父亲在一审,叶氏被人恶意收购,他却能如此平静地对着她微笑,苏米忽而觉得很欣慰,原来这些年,成长的人不仅仅是她,他也变了。 “吃的好多,这几天宝宝很乖,我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孕吐了。”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平淡地说着话。 叶拓见她对他微笑,微微愣住,许久,笑容加深,说道:“也不知道是顽皮的小子还是个漂亮的姑娘,要是女孩子一定会和你一样漂亮。” “我希望是个男孩子。”苏米浅浅地笑,如果是个男孩子,肯定会长得像司漠那样的英俊,她会慢慢教他如何去爱,如何感受这个世界,如何过自由奔放的生活,如何去看这个多彩的世界。 “男孩子很调皮的,怕你到时候管不住。”叶拓皱眉说道,“我小时候就很调皮,谁都管不住,我倒是希望是女孩子,可以宠着。” 如果能有一个小米米,那该有多好,那样他便能从小米米的身上看到多年以前的苏米,弥补他迟到的遗憾。 两人简单地说着话,谁都没有提叶家的事情,苏南的事情,没有提那些悲惨的事情,只是如此平淡地感受着生活。 生活中的不幸太多太多,他们只是想多点正能量。 两天后,叶玉松开始一审,苏米跟着叶拓一起去旁听,一审判决罪名成立,被判十年缓期徒刑。 他们出来时,大批的记者围上来,追问着各种问题,无一不是叶氏面临破产危机,叶拓也在接受调查什么的。 叶拓护着苏米一言不发地离开,苏米坐在车上,看着他近日来消瘦的侧脸,低低地说道:“你也在接受调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垂下眼,声音沙哑。 叶拓的脸色很平静,淡淡地说道:“那几年,你离开后,我开始疯狂地工作,为了在叶家出人头地,得到重用,什么事情都做。我以为这就是我要的。”叶家的事情他都参与了,就算叶玉松不说,恨他入骨的那两个兄长也会说的。 他平淡地叙说着,苏米离开后,他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回想起来,唯独跟她在一起的那半年多的时光,如同梦境一样,快乐的令人飞翔。往后,他再也没有那样的快乐过。 苏米垂眼,眼泪滴下来,一滴一滴,无法控制。他们都在为年少无知时犯的错误付出着代价。 “现在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叶拓低低一笑,“他们要取证,需要时间,米米,我会等到孩子出生的,我想知道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我想抱一抱她。” 苏米点头,她偏过头,将脸埋在车门处,无声泪流。 正文 chapter 107 最后的王者(五) 寒冬终于过去了大半,很快就要到年关。苏米开始记日记,写下每天的点点滴滴感受。孩子很乖,在肚子里安静地成长着。苏米开始穿宽松的衣服,平静生活。叶氏的危机没有解除,叶拓给苏米买了几项保险,为她往后的日子做打算,而对于叶氏,他反而是任其发展,如今在苦苦撑着。 苏南失踪了一段时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苏南失踪后,叶拓从不跟她说商场上的事情,是以苏米也不知晓外面的形势如何,叶拓也只是说苏南需要时间来平复。 苏米见过了这么久原本打算搬出去住,但是一来叶拓不肯,说她怀孕期间自己无法照顾自己,二是她身上是真的没有钱了,苏远东在医院每天都需要开销,苏米见状便没有搬出去,继续住在叶拓的公寓。 过年的气息原来越浓,宝宝很快就要满四个月,渐渐有了胎动。苏米觉得好神奇,她的肚子只是微微凸起,可能是太瘦的缘故,看着不是很大,但是她偶尔能感受得到宝宝在踢她,那一瞬间,那种奇妙的感觉弥散全身,让她险些泪流,宝宝在跟她打招呼呢。 腊八这一日,苏米在家看专业书,准备第二年的考试,苏南突然打来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沉沉说道:“晚上出来一趟。” 苏米闻言愣住,微微喜悦,低低地问道:“你回来了,你在哪里?” 苏南的声音很疲倦,一边抽烟一边说道:“我一直在这里,查一些事情罢了。” 苏米点了点头,应道:“好。” 苏米给叶拓打了电话,说晚上去见苏南,不在家吃饭。 叶拓闻言,顿了顿,说道:“他也约了我,我们一起去。” 苏米楞了一下,苏南约了她和叶拓两个人? “苏米,有些事情我希望你知道,苏南之前投资的那个案子目前暂停了。”叶拓委婉地说道,“我和苏南的资金都被套了进去,他近期情绪有些不太稳,你怀孕不太方便,要不今儿就不去了,我去。” 叶拓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告诉苏米,苏南所有的钱都赔了进去,包括他投资的那一部分,全部都陪了,什么新能源开发,什么研究都是幌子。而且苏南这段时间应该就是去查那个杜兰德家族了,不出意外就是司家在法国的公司。 司炎见情形不对,自然没有注入资金,而是大力地收购叶氏。如今叶氏也撑不了几天了,这次是伤筋动骨。这一天他早已预料,这些日子苦苦撑着不过是在转移苏家以前的资产,然后推波助澜罢了。叶家大夫人和两个公子哥儿天天在家嗷叫,四处求人,挽救公司。他冷眼瞧着,但笑不语。 苏米摇了摇头,感觉到刚才打电话时苏南是有些心浮气躁。 她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加上冬天衣服穿得多,臃肿的很,看不出来。 “我有些不放心他,我去看看就回来,而且有你在,应该没事。”苏米说道。 叶拓点了点头,也是,有他在一边照看着,再说他们终究是兄妹,苏南再情绪不对也不会伤到苏米。 “你在家等我,我下班后接你一起去。”叶拓说道。 苏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会儿书,放了几首轻音乐,小眯了一下。 苏南定的地方是一家高级会所,叶拓接到她,开车前去时有些皱眉。以苏南如今的情况,哪里去的起这样的地方。 两人到了会所,报了苏南的名字,接待的年轻公关连忙微笑着带他们上楼。 包间内,苏南一人点了一瓶红酒,坐在沙发上喝着。包厢装修的很是豪华,苏南刮净了胡子,衣着甚体面地坐在那里,见他们来了,举着杯子笑道:“你们来了?” 苏米明显察觉到他眼底的颓废之色和戾气,纵然他换了一身行头,也难以改变。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米皱了皱眉,问道。 苏南淡淡笑道:“坐吧,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叶拓沉默不语,拉着苏米坐了下来,说道:“有事我们可以单独谈,这些事情苏米不太清楚,喊她来没有什么用。” 苏南冷笑了一声,道:“六年前,你出卖苏米时,帮着叶玉松毁我苏家时,我怎么没有瞧出你对苏米的这份心意来?” 叶拓的脸色变了一变,没有言语。 “你喊我们来想做什么?”苏米见他神情冷的很,有些不安地说道。苏南行事一向是按着自己的意愿来,很少顾及到旁人。 “等人到齐了,你们就知道了。”苏南拿出一些文件,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喊你们来做个见证罢了。杜兰德的投资案不能就这样白白被人吃死了。” “这件案子早就死在那了,你还想怎么弄?”叶拓沉声说道。司家花了物力财力来设套,他们没那个眼力被套了进去,只能自认倒霉。现在杜兰德那方面无期限地冻结这个案子,他们就得被套的死死的,动也动不了。 苏南冷笑了一声,看了苏米一眼,那一眼让苏米打了个寒颤。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公关推开门,柔声说道:“司先生,苏先生在里面。” 进来的是司炎,穿着一身酷帅的黑皮衣,进来就翘着腿,环视了一圈,然后对着苏米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几天不见,长胖了啊。” 苏米身子僵住,没有说话,从司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一旁的叶拓也是脸色一变。只要跟司家扯上关系,情况都有些不妙。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你找我做什么?”司炎吊儿郎当地对着苏南说道,“要说谈,我也就跟苏米有些话要说。” “大少人呢?”苏南面不改色,问道。 “他忙的很,话说你居然还敢找司漠,勇气可嘉。”司炎颇为敬佩地笑道。 “杜兰德的案子是你们设的局,我有什么不敢的,今儿我们就来好好解决一下这个案子。”苏南有恃无恐,底气颇足。 司炎闻言,愣了楞,然后忍俊不禁地肆意笑道:“我就说司漠太狠,你看着人都有些不正常了,不就被坑了,少年,重头来过吧,商场如战场,修炼不到家就重新修炼啊。” 苏南看了看门口,继续说道:“杜兰德的案子中,你们套住的资金需要全部还给我们,加上苏家的房子,以及此次收购风华国际名下的酒店,这是我的条件。” 正文 chapter 108 最后的王者(六) “凭什么?”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司漠从门口走进来,淡漠地开口,他没有看向苏米和叶拓,只是走到苏南的面前,看了看他开的红酒,薄唇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道,“你拿什么来换?你苏南如今在业界可谓是声名在外,你还有资本跟我们来交易吗?” “我苏南确实败得一塌糊涂,可你们接到我的电话还不是来了吗?”苏南的眼神有些凶狠,站起身来,大声地嘶哑地叫道:“就刚才的条件,我拿你司家的骨肉来换。” 包厢内死一般的沉静,司漠猛然看向了苏米,目光深沉地如同浓墨,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苏南——”苏米大声叫道,有些绝望地看着苏南,浑身颤抖得厉害。 “你胡说什么?”叶拓反应过来,愤怒地上前,抓住苏南的衣领,一拳揍了过去,嘶吼道,“她是你妹妹,你还有人性吗?为了那点钱,你要那些钱干什么,你说?” “我要重振苏家,这是我对我爸的承诺,我要等他睁开眼睛,对他说,爸,我把苏家拿回来了。”苏南回了一拳,双眼发红地叫道,“是你和司家,是你们毁掉这一切。” 苏米看着他们,双眼发红,无法抑制地哭出来,她不知道这些悲剧到底是谁造成的。 苏南心心念念想要拿回苏家,叶拓不顾一切想为过去的事情赎罪,而她想要逃离这一切却无法逃脱。 她浑身颤抖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司漠,司漠皱着眉头,伸手隔着衣服,停在她肚子上,冷冷说道:“孩子是谁的?” “你以为我们串通起来骗你?”苏米站起身来,扶着沙发,站到一边,脸色苍白如雪,他以为这个孩子是叶拓的?他们走投无路了拿孩子来骗他? 苏米只觉得有些荒谬,低低地笑起来,笑到双眼发疼。 司漠沉默不语,看着苏米,许久才对苏南和叶拓两人冷冷喝道:“要打架出去打。” 老爷子已经回到了司家,苏米这个时候居然怀了孩子,他的孩子,最重要的是,眼前一切都乱了套。 孩子必须生下来,必须属于司家。司漠瞬间做了决定,淡漠说道:“孩子必须属于司家。你们明天来我办公室谈,至于苏米,从今天开始住进司家,直到孩子出生,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一切作废。” “好。”苏南笑着应道,脸被叶拓打的青肿。 苏米看着一室的人,忽而感觉彻骨的寒冷。为什么马上就要春回了,她还感觉到这般的寒冷? “我不回司家。”苏米突然脱口而出,她不要回司家,这个孩子是属于她的。 司漠猛然看过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寒光。这个女人,他原本已经打算放手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可如今有了孩子,这一切就不能是她说了算,孩子是司家的骨肉,绝对不能流落在外。 司漠没有说话,转而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红酒,气氛有些凝重。 司炎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米,这个深水鱼雷,没有想到居然是由苏南说出来的,他都忍着没有说,司炎冷笑一声,懒洋洋地说道:“其实不回司家还有个办法,把孩子打掉,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孩子快四个月了,打掉孩子有危险的。”苏南赶紧慌乱地说道。司家至今没有重孙,这个孩子司家人应该看得很重的吧。 “说的也是,你们苏家人可真是费心心机,孩子四个月了才说出来,一张口就是这么多的要求,这个孩子可金贵的很呐。”司炎状似无意地挑拨道。 苏米有些无措地站在包间内,紧紧地攥紧手下的沙发,不说话。谁也强迫不了她,她是不会回司家的。 苏南见司漠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神情是说不出的冷,有些慌了,走到苏米面前,殷切地看着她,说道:“苏家,酒店,还有我们之前被套住的资金,苏米,这一切我们都可以拥有,这个孩子,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司家,我们可以带着爸离开,开始全新的生活。你还能过新的生活,反正你对司家也没有感情。” 苏南的声音在苏米悲愤的目光中渐渐变小,兄妹两对峙着,如同年少时彼此对峙。 “孩子是我的。”苏米悲伤地喃喃地说着,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孩子了。 “你别傻了,孩子是司家的,你以为我们能跟司家抢夺这个孩子?”苏南低低地说道。 叶拓冷笑一声,恨不能继续一拳打死他。 “这个孩子是苏米的,我会帮助苏米将他抚养成人。”叶拓接话说道。 “我司家的孩子需要你来养吗?”司漠终于开口,声音带了几分的讥诮,无人知道,一贯冷静自若的司家大少刚刚坐在沙发上看似沉默喝酒,实际则是在晃神,他有孩子了,这个信息在许久之后才从听觉神经进入他的大脑中枢,让他有些昏眩,他唯有坐在沙发上,才能掩饰他内心的澎湃。 他有孩子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喜悦感渐渐地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有一瞬间慌了手脚,他可以成为一个好爸爸吗? 但是喜悦瞬间被愤怒掩盖,苏米不愿意回司家,叶拓居然还胆敢说要抚养他的孩子? 司漠冷笑,淡淡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叶氏面临破产的危机,你接受调查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自身都难保,还想伸手管我司家的家事?” “孩子是苏米的,我们必须尊重她的意愿。”叶拓不甘示弱地说道,“这样对母体和孩子都好。” 司漠看向苏米,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有些时候是很固执的,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道:“你的条件,我只要孩子,生下孩子后,我可以放你自由,还可以给你一笔钱,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标准的司家人的作风,苏米闻言有些悲凉,低低地却异常清晰地说道:“我只要孩子。” “你想嫁入司家?”司炎在一旁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想舍弃孩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嫁入司家。以苏米如今的身份地位,别说嫁入司家,就算老爷子同意,这事只怕也难办。司炎看了看司漠一眼,笑的有些高深。 苏米的身子僵住,而司漠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幽暗的光芒。 正文 chapter 109 隆冬不曾孕育春回(一) 屋子内众人分为两个阵营,一片僵持不下。苏米势单力薄,小脸紧绷,如今这般局势,去与不去都是骑虎难下。 “米米,我们回去吧。”叶拓走过来,淡定地说道。 司漠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苏米看了司漠一眼,然后咬唇点了点头,跟着叶拓往外走。 “我在司家等你。”司漠抬眼,淡漠地开口,他说的很是肯定。 苏米身子一震,没有说话,跟着叶拓出了会所,她脚步才有些虚浮,伸手扶住了他。 “没事吧?米米,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不行我们走法律程序。”叶拓说道。 法律程序?苏米微微苦笑,司家那般的家大业大,就算走法律程序,她也没有胜算,一是她没有经济实力,二是他们没有婚约,孩子极有可能会被判给父亲,更别提一旦对簿公堂,司家怎么可能不动用私人力量。 这个孩子,难道她真的留不住吗?苏米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有些晃神,抓住叶拓的衣袖,低低地说道:“我们走吧。” 她的脸色极为的难看,叶拓有些担心,立马开车带她回去。 两人刚到公寓,叶拓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走到一边书房去接电话,声音是刻意地压低了许多。 苏米依旧隐约能听见他低低地说道:“...你们撑住....我会想办法。” “已经有了证据?我知道了......” 苏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他接完电话,出来微笑地说道:“你早些休息,会没事的。” 苏米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淡淡地说道:“司家威胁你了?” 叶拓语噎,刚刚的电话对他极为的不利,之前司家一直是不徐不疾地拖垮叶氏,就在他们回来的路途中,司家已经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不仅针对叶氏,就连他当初帮助叶玉松洗黑钱的事情也被揭发了出来。 叶拓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按住她有些发冷的手,微笑地说道:“相信我,米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米看向他的眼睛,平静、深邃、含笑,她猛然闭眼,起身转过身去,低低地说道:“我去休息了。” 她没有看叶拓,进了客房,关上门,靠在门后,轻轻地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呆立了许久。 第二日,苏南被各大材料商追债,叶拓接受调查,被拘留。 她坐在公寓里,看着冬日的暖阳慢慢地沉下去,然后收拾好东西,打电话给司漠。 司漠接到电话,只淡淡地点头道:“我让司机来接你。” 她一人站在寒风中,拎着简单的东西,等着司家的司机来接她。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排排的路灯照亮拉长路人的背影。 昏黄的路灯照亮她的半边侧脸,苍白、明亮、灰暗夹杂在一起,瞧不出喜怒。 她打电话给苏南,声音有些沙哑:“我去司家了。” 苏南的声音透出一丝的喜悦,连忙说道:“真的吗?苏米,苏家有救了。” 苏米闭眼,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毁掉了苏家,可随着真相一点一点地揭露,她才恍然大悟,她不过是成了阴谋的替罪羔羊。多年来的内疚与悔恨无处可依,她的人生已经被毁灭的差不多。 “如果有一天爸醒了,告诉爸,我很爱他。”苏米看着路灯下的阴影,淡漠地开口,声音被寒风吹散。 苏南在那一头听着情形不对,连忙说道:“你想做什么?苏米,你别做傻事。” 苏米淡淡一笑,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凉薄地开口:“对不起,苏南,我曾经真心希望我们能如兄妹一般相亲相爱,可我已经尽力了。” 这是她能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往后她便无亲无故,再无一个叫做苏南的哥哥。 她挂断电话,眼中似乎有什么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她用尽一切力气去弥补自己对苏南的伤害,事实证明,她也是受害者,而苏南则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她如今再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他,她付出了她的一切。 也许他们之间注定今生都是这样漠然相处的人,比陌生人还不如。 很快,司家便来了。苏米上了车,在车内闭目,静静地听着风刮过窗户的声音。许久,司机提醒她。 “苏小姐,到了。” 苏米点头,下车。重新回到司家,司家门前,依旧灯火辉煌,唯一不同的是,司家的正厅透出了光亮。 以往,司家老爷子不在家,司漠等人用的都是偏厅,关闭了正厅,只有老爷子在家或者司家有重大事件时才会启用。 苏米依旧从偏厅进,只见偏厅的壁炉前,司漠背对着她和一个带着老花镜,精神抖擞的老人说着话。 司家老爷子穿着刺绣的唐装,抚摸着手上的拐杖,坐在偏厅内,听着司漠说话。司炎坐在一旁,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很是正紧地听着。沈翘紧挨着老爷子坐着,第一个看见她进来,不禁挑了挑眉,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李管家见她站在门口,连忙对偏厅内的众人提醒了一句,说道:“老太爷,苏家小姐来了。” 司老爷子闻言,淡淡威严地应了一声,说道:“让她进来。” 从始至终,没有人抬眼看她。 苏米冷笑了一声,走进偏厅,站在众人面前,淡淡地说道:“司老先生,我是苏米,是令孙让我前来司家的。” 她简单地问候,自我介绍以及说明来意。 司漠抬眼,淡淡地说道:“爷爷,我请苏小姐来家里住一段时间。” 司老爷子这才看向苏米,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甚是犀利,暗藏着岁月沉淀的阅历,看着苏米,淡淡点头道:“那就住上一段日子。” 没有人提及她肚子里的司家骨肉,司家人打太极的功夫以及轻描淡写的功夫很是高深。 “李叔,麻烦你安排苏小姐住下来。”司漠说道。 苏米跟着李管家上楼,走到一半,沈翘摇着司家老爷子的手,说着近期有趣的事情,逗得老爷子很是欢悦。她从楼梯上看下来,只觉得这爷孙几人其乐融融的相处模样如同一幅精致的画面,外人根本无法插入。 没有人说明她的身份,没有人安排她的何去何从,她在司家什么都不是。 苏米垂眼冷笑了一声,她早已习惯人情冷暖,凉薄似纱。 正文 chapter 110 隆冬不曾孕育春回(二) 苏米进了客厅的房间,重新将东西放回去。 不久,司漠就敲门进来,他站在门边,脸色是一贯的冷峻,不苟言笑。苏米很多时候怀疑,司家从小到大的教育已经剥夺了他微笑的能力,让他在俗世权势的熏陶中渐渐化成一颗冷硬的岩石。 “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苏米开口,在他说话之前就打破了沉默。她的神情一改往日的隐忍和懦弱,透出一丝的凉薄与桀骜。这才是本质的苏米,经历了家族剧变,她的性格也被风霜潜移默化,有了尖锐和固执的一面,只是之前有求于司家,她隐忍了下来。 司漠有些惊讶,大约怀孕有了孩子的女人总是会比往日强大一些的,苏米大约是真的爱那个男人,否则不会回来。 “我以为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人是你。”司漠开口,声音比往日都沙哑一些。老爷子回国插手叶氏的事情,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何况司炎一直按兵不动,此次能与他合作联手套住叶氏,也让司漠有了危机感,司炎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多年来,他一直因为当年的事情对他仇恨在心,研究他,模仿他,剖析他,再试图一举灭掉他。司炎一直在找他的弱点。 “等孩子生下来做完亲子鉴定,如果确定是司家的,我会放你自由,也会放过叶拓,让你们双宿双栖。”说完这一句,司漠的神情更是冷了几分。他有这个孩子就够了。 亲子鉴定?苏米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往常人深邃几分的眼睛,讥笑道:“我来司家,是因为你们之前联手设局套住了叶氏和苏南的公司,让他们走投无路,才拿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自救。可我就不懂了,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这个孩子,一个不被承认的母亲,你以后让他如何在司家立足,为什么不能当做不知道放我们离开?” 她伸手有些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指尖用力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用尽力气说道:“这几年,你们司家为了权势,联合叶家对我苏家做的还不够吗?毁掉了苏家的一切,毁掉了苏南,毁掉了我,现在又来夺我的孩子,你们太残忍了,太残忍。” 苏米说到后来,有些气喘。 “你知道了什么?”司漠的表情猛然一变,抓住她,低低地叫道。 “我知道,当年是你爷爷和叶玉松联手的。”苏米脸色有些灰败,有气无力地说道,“以后,你会怎样对孩子说,是他的太爷爷毁掉了她母亲的家族?你怎么跟他解释我们家族之间的恩怨?” 司漠听她这般说来,紧绷的身子顿时一松,扶住她的身子,低低地说道:“孩子必须留在司家,至于你们,我会补偿的。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你爷爷同意吗?” “我跟老爷子说过了,只要孩子是司家的,就会承认他的身份。”司漠开口。 苏米大约能想象的到,他是如何跟司家老爷子说她的事情,大约是这个女人不小心怀了司家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做过亲子鉴定,确定是司家的骨肉便留下来,给她一笔钱打发出去,或者就这样没名没分地养着。 他司家血脉有些单薄,能有个孩子,老人家也是欢喜的,纵然不喜欢其母。 苏米见他始终选择要孩子,而苏南与叶拓如今都被司家牵制着,危在旦夕,不禁后退一步,转过身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泪如雨下。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内室,有些茫然地想做着什么,最后却只能站在原地,一脸悲伤。 也许她命中终是会有这样的劫难,她只能再拥有这个孩子六个月。 司漠见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垂眼靠在门边,满脸的阴霾。他忽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那一年,他十四岁,暑假回国,来祭拜死在空难的双亲。那时他还处在空难的阴影里,对所有人都不哭不笑,如同木偶。 他每天清晨都会上山去看望父母,他内心恐惧、彷徨、不安,他强迫自己每天去祭拜,好似这样父母会一直在他的身边,给他活下去的力量。直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拿着一只彩色的气球,站在陵园里数着台阶。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人,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她抬起头来,长得很精致,就像一只芭比娃娃。 “爸爸在陪着妈妈说话。”她有些不开心地说道,“我也想和妈妈说话,可是每次爸爸都要说好久,我就下来数台阶,爸爸说,只要把气球放走,它就会去找妈妈,告诉妈妈我想说的话。” 那个时候,小女孩的童言童语让他有些想笑。他看了看她微笑的小脸和那只彩色的气球,突然想告诉她,她爸爸是骗她的,她就算放飞无数的气球,气球也不可能会把她的话带到。 “我每天都放气球,大哥哥,这个气球送给你吧。这样你就可以跟你想见面又见不到面的人说话了。”她将手中的气球递给他,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小米,走了。”一个长得很是帅气的男人从山上走下来。 小女孩朝他挥了挥手,甜甜一笑,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他看着那个男人背起小女孩一路下山,消失不见。 他将那个气球带回了司家,暑假结束便继续出国读书,后来那个气球就慢慢消失在他的记忆里,他慢慢成长,长成一个强大、自制、无坚不摧的男人。 直到很多年后,再见苏米他才知晓,那个牵着彩色气球站在陵园里的小女孩就是苏米,是苏家的女儿,只是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难以挽回了。 他只能如此日渐一日地看着记忆里的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一步步变成今日的苏米,凉薄、淡漠、苍白、寡淡、无欢。 正文 chapter 111 隆冬不曾孕育春回(三) 司家老爷子回来后,司家的规矩极多。不过这些都跟苏米无关。老爷子的作息时间很是规律,早上起床看报纸,中午午睡,下午练太极,晚上和子孙们闹闹磕,九点就休息。一应的来访都拒绝,过着悠闲的日子。 苏米掌握好老爷子的作息时间后,便时常跟老爷子碰不上面,这样子彼此都很舒服。 可避得开司家老爷子,其他人却避不开,尤其是沈翘。叶拓和司晴的婚事泡汤后,司晴闹得厉害,司家也报复得厉害,只是怎么闹都闹不到苏米的面前来,唯独沈翘会说些事情,让苏米了解到外面的形势。 自从进了司家,与苏南决裂,给叶拓发了信息,苏米便关了手机。她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无论是苏南还是叶拓,都不再想联系,只要遇见这些人,她便永远陷在过去的悲剧里。 她每天在司家养胎,定时去医院做检查,剩余时间便用来看专业的书籍,偶尔也会趁着阳光好,坐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司漠告诉她,苏南的债务已经解决了,但是苏家名下的酒店和房产需要在孩子出生后过户到她的名下,言下之意,苏南如今一无所有,一切都需要重头开始。 而叶家的事情因为司家老爷子的插手变得有些棘手,司漠只是说叶拓目前已经被保释了出来,但是相关的案件还在调查中。 他只说他会尽力。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归宿,所以苏米也淡漠地不再过问。 沈翘见她每天这般悠闲自处地生活,讥讽加冷笑,遇见她总会为难一番,但是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过明显。 这一日,苏米在庭院里晒着太阳,沈翘正巧进了院子,见状照常地走过来,奚落一番。苏米之前看书看得累,加上怀孕整个人都很辛苦,便有些烦躁,起身便走,视为不见。 沈翘今儿也是脾气不佳,不知在何处受了气,见苏米这般模样,也来了脾气,说道:“你拽什么?不就是怀了孩子,别说我也怀过,就算我没怀过,你这肚子里的以后还得管我叫妈,你如今这般对我,也不怕我将来这么对你肚子里的这块肉?” 沈翘说的嚣张,却是正巧戳中了苏米的软肋,她一直不知道这个孩子往后在司家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可听沈翘这么说,往后这孩子是要交给她抚养的,这一点苏米完全不能接受。 她猛然转过身来,脸色微微不好,冷声说道:“沈小姐,别说你没嫁进司家,就担心司家的孩子,你确定你能嫁给司漠,我还以为你是嫁给司炎的?” 她毫不客气地掀开那一层薄纱,冷笑道:“司漠知道你跟司炎之间的事情吗?你以前怀的那个孩子没准还是司炎的呢。” 苏米话一说完,顿感不妙,因为沈翘整个表情都不对了,眼神有些渗人,朝她走过来,脸色不善。 苏米连忙往偏厅走,一边走一边喊道:“李管家。” 好在沈翘穿着高跟鞋,一时没跟上,苏米气喘呼呼进了偏厅,便见沈翘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苏米脸色微变,见沈翘神情有些不对劲,一时慌乱,忍着痛,一边护着肚子,一边用头往后撞去。沈翘被她一撞,尖叫了一声。 佣人们听到叫声都跑了出来,见状大吃一惊。扶苏米的扶苏米,去扶沈翘的扶沈翘。 苏米额头冒出冷汗,见佣人们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翘被佣人们扶住,又叫又喊,作势要打苏米,如今苏米怀着司家的孩子,哪里打得?佣人们连忙去拉住沈翘,这一闹就把司家老爷子吵出来了。 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子出来时,沈翘的眼睛都红了,几个佣人差点没拉住。司家老爷子见状,连忙吩咐李管家等人上前去按住她,打电话给司漠司炎回来。 司家一阵闹腾。很快医生到了,司漠也赶了回来,沈翘被注射了镇定剂,熟睡了。 众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米脸色有些苍白,早见情况有些不对,上了楼休息。 司漠回来后,便上楼来看她的情况。 苏米有些惊魂未定,一直坐在沙发上,司漠进来时,见她眼神惶惶,连忙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低低地问道:“没事吧?” 苏米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沈翘有病吗?”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以前精神方面不太好,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休养,医生说好多了,你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她这般愤怒,这些年,司家也没什么人敢惹怒她。” 原来如此,难怪她在司家是横着走的,原来不是怕她,而是沈翘有病。 “她怎么就得病了?”苏米问道,牙齿颤抖得打颤,司漠见状,将大衣取来给她披上,抱住了她,低低地说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要问了,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的孩子会叫她母亲,我一怒之下就说了一件事情,她和司炎。”苏米没有说下去,看了眼司漠,司漠表情纹丝不变,显然是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苏米见状不禁大惊。如果司漠早就知道,那么他还会愿意娶沈翘,到底他们司家两兄弟和沈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米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她有些不安。 司漠见她明明身处在室内,却冷的发抖,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往后碰见她,躲着点,她疯起来谁都说不准,还有,你的孩子不会叫别人母亲。” 这算是承诺吗?苏米不知道。 “我会照顾好他,如果你想回来看他也是可以的。”司漠低低地说道,不知为何想到往后他独自一人抚养着孩子,便有些气闷。这个女人爱着别的男人,司漠皱眉,放开她,淡淡地说道,“还有,你跟沈翘说的话不要告诉别人。” 苏米点了点头,司漠见她小脸苍白,怀孕后挺着肚子很是辛苦,想摸一摸她的肚子,终是克制住了,转身说道:“我让李叔帮你把饭菜端上来吃。” 正文 chapter 112 隆冬不曾孕育春回(四) 自从住在司家,苏米的饭菜都是单独做的营养餐,她也从来不跟司家人一起用餐,都是李管家端了上来独自吃的。 司漠从来没有跟她一起用餐,是以今儿李管家把两人的饭菜端上来时,苏米见司漠没有下楼,不禁有些诧异。 司漠看了看时间,说道:“这个点吃饭有些早了,不过你要多吃点。” 饭菜是白粥加几碟菜还有煲的汤,营养很好。司漠给她盛了碗白粥,然后自己也盛了碗,坐在小桌上吃着。 司家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苏米也就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地吃完了饭菜。苏米吃完饭都是要运动一下的,只是此时她不想出去,便在客厅内来回走动着,走累了便翻开一本书,看着。 司漠在一旁看文件,也没有离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般静静地处着。司漠是个工作狂,在家里时常会看文件,研究一些方案,苏米又是个书虫,如此一来两人倒是合拍的很,各干各的,很是协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安逸的气息。 苏米看着书,便有些犯困,早早便上床睡觉了,半睡半醒中,有人掀开被子上床来。见她被吵醒,司漠低低地说道:“你如今有了孩子,我睡在你身边,能照看着点。” 苏米困得很,便迷糊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苏米便被司漠喊醒,说让她收拾东西。苏米将东西收拾好,吃过早饭便跟着司漠出了司家。 司漠开车将她带到一处海边的别墅,淡淡说道:“这几天沈翘的情况有些不太稳,你暂时住在这里。” 末了补充一句,说道:“我陪你住在这里。” 苏米看了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沈翘,她只能住在外面,不过离开司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束缚,让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海边别墅这里只有一个帮佣的阿姨六嫂,全天候地照顾她。 司漠将她送到别墅,定定地看了看她,然后交代了六嫂几句话,才离开。六嫂在司漠走后,连忙笑着扶着苏米进来休息,笑道:“先生对夫人真是好呢,昨儿开始就交代了好多事情,今儿还叮嘱,夫人真是好福气。” 苏米见她误会了,也不知晓怎么说,只淡淡一笑,道:“我叫苏米,你叫我名字就好。” “那可不行。”六嫂连忙摇头,利索地拿起苏米的行李,扶她上楼,说道,“夫人上去选个房间,先生说看你喜欢。” 苏米摇了摇头,说道:“就住一楼吧。” 上楼不太方便,她住在一楼比较好。苏米选了一个向阳的房间,房间正对着湖泊,有着宽大的阳台,太阳能懒洋洋地晒进来。 苏米将自己的东西都放上去,坐在阳台前,六嫂将窗户都关了起来,她坐在布艺的沙发椅上,微眯着眼,看着阳光从玻璃窗户里透进来,照亮她的面容。 她闭眼,抚摸着已经凸起的肚子,听着时间走过的声音,忽而想起她单纯简单的少女时代。 那个梦想都带着翅膀的年代,她仗着父亲的宠爱,做着一切她爱做的事情:骑马、弹琴、读书、做梦。她会捉弄帮佣的阿姨,会偷偷将给父亲的礼物藏起来,会帮女孩子把情书塞道苏南的房间,会在仲夏夜,坐在树屋上看着星星做着白马王子的美梦。 那个时候,她会为了喜欢的钢琴家而尖叫,会将风铃挂在房间的窗户上,听着风声入睡,会跟苏南吵架而将他的电话号码给全校的女生。那些年少轻狂的小时光,苏米浅笑,她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快乐,轻轻地踢了她一脚,苏米连忙摸了摸他,笑容加深,生命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当她年华老去,有新的生命会代替她走之前的道路,青涩,成长,成熟,如此周而复返,生生不息。 这个孩子定然不会如她这般的命途多舛,她多想一点一点地看着他长大呵。 苏米一觉睡到傍晚时分,她醒来时是躺在床上的,盖着被子。客厅内司漠在接电话。 “爷爷,这段时间我住在这边,等孩子生下来再带回司家。” “我知道,周末我会回来参加晚会。” 司漠的声音压的很低:“哪家的女儿,您觉得满意就好,我没有意见。” 屋内很是温暖,苏米还是裹了一件长长的披肩,出了卧室,司漠见她出来,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淡淡一笑:“醒了?饿了没?” 苏米摇了摇头,看着他不言语。 司漠见状,进屋给她取过一件保暖的羽绒服,低低说道:“时间还早,我陪你出去走走。” 外面正是夕阳西沉的时候,映的湖水半是碧绿半是红艳,很是漂亮。 苏米觉得身子日渐沉重,需要出去走走,便点了点头。 他们出了屋子,沿着白色的栅栏,青石小路,穿过深绿的景观盆景,朝着湖边走去。 两人走的很慢,这一带居住的人不多,但是还是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在湖边散步。 “你喜欢孩子吗?”苏米见他一路沉默,不知在想什么,低低地问道。他是她所见最英俊最绅士最无情的男人,她年少时看《简爱》,爱上里面的罗切斯特,却不想生活中还有比他年轻英俊的男人。可罗切斯特爱上了简,司漠人如其名,却是不会爱上六年前风光无限的苏家女儿,更不会提如今落魄至此的苏米。 “我以前没有孩子,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也许会喜欢。”司漠回答,声音平淡,他看向远处的拱桥和湖水,留给她一个半是成熟半是坚毅的侧脸。 “孩子是希望。”苏米看着他,突然脱口而出,“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司漠闻言转过脸,微微低下,看着她,目光比远处的湖水更为深邃。他揽住苏米的腰,往前面的湖泊走去,许久嘴角才扬起一个弧度。也许他会拥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儿,就如同他十四岁那年初见的小苏米,穿着精致的淑女裙,牵着彩色的气球,会对他甜甜地微笑,喊他爸爸。 谢谢你,苏米,司漠看向远处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她似乎给了他一样极为贵重的礼物,让他的内心充满感恩与喜悦。 正文 chapter 113 隆冬不曾孕育春回(五) 两人沿着青石小道一路往湖边走去。寒风吹来,苏米带上羽绒服的帽子,只露出一双大眼。 “这段时间我会有些忙碌,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六嫂说。”司漠走了一段路,突然对她说道。 苏米点头,她也没有什么需求。 “叶氏现在怎么样了?”苏米想起叶拓,问了一句。自从进了司家,她就不再跟叶拓联系,无论叶家与苏家是什么纠葛恩怨,她与叶拓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事已至此,叶拓再赎罪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就此淡忘。 这个男人,她与他往后便这般吧,可以偶尔回忆,却不再怀念。 司漠听她什么都不提,偏偏提起的是叶拓的事情,垂眼,目光暗了暗,说道:“叶家的事情我无能为力,老爷子此番回来为的就是收购叶氏,而叶拓。” 司漠顿了顿,不知为何说出了叶拓目前的处境。 “他早几年曾帮助叶玉松洗黑钱,以及涉及到其他的一些商业犯罪,被叶家的两个儿子咬了出来,可能会有些麻烦。”那一刻,司漠的心中突然划过这样的念头。倘若叶拓也如同叶玉松一般进了监狱,那么苏米便无人可以依靠,那么她可能会留在司家,留在他的身边。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燃烧起来,让司漠的眼神微微诡谲。 苏米闻言,目光微微潮湿,她看向司漠,低低地说道:“会有什么麻烦?” “如果证据确凿,怕是有牢狱之灾。”司漠淡漠地开口,常年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叶家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快,涉及的一些案件自然多。 苏米嘴唇颤抖了一下,突然失去了散步的心情。 司漠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拼不过便就要为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他司家拼过了便万事无忧,叶家拼不过便只能任人鱼肉。 苏米抱住了他的胳膊,感觉有些寒冷,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司漠按住了她的手,锐利地看向她,突然问道:“如果叶拓真的进了监狱,你还要等他吗?” 苏米摇了摇头,说道:“未来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不会等他,她会选择一个人走。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在司家。”司漠看着她,说道。 苏米身子一颤,看向司漠,苦苦一笑,说道:“留在你身边看着孩子喊其他的女人妈妈,司先生,难不成你还能娶我不成?” 司漠皱了皱眉头,老爷子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而他也只是想让这个女人留在他的身边,不曾考虑过婚事。婚事对他而言如同商业合同,如果不是家族需要,他不会娶妻。 司漠抿起了薄唇,微微沉思:“婚姻对你们女人而言真的那么重要?” 苏米低低一笑,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他不会懂得,她需要的不是婚姻而是温暖和爱。如果一个男人连婚姻都无法给予你,没有勇气为未来去争取,那么他还能给予你什么? 司漠看着苏米一言不发往前走,追了上去,眯眼沉思着,倘若娶了苏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孩子会有一个亲妈,只是苏家的事情,还有老爷子那边的问题,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司漠不自觉地开始抗拒,当年双亲飞机失事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些年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都不去碰触危险的领域。 他不会将自己置于劣势,所以苏米的事情还需要琢磨,他可以给她需要的一切,却不能给她爱和婚姻。 司漠的挣扎苏米看在眼中,目光微暗,不言语。两人之间如同隔了一层轻纱,说不明道不清却始终萦绕着一层若即若离的情感。 转眼间,便是年关。天气一日比一日好,苏米住在湖边的小别墅,感受不到新年的氛围,唯独从电视里能看见家家户户赶着去办年货,春节年欢晚会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司漠大部分时间会住在别墅,偶尔会回来的很晚,都是深夜,她知晓他回了司家,那边司家老爷子大约为他安排了不少的晚宴,为他物色结婚对象。 沈翘自从上次被她刺激到,一直没有消息,苏米漠然,从司家老爷子的做法中可以看出,老爷子很是重视司漠,倘若沈翘没有病发,凭着老爷子对沈家的承诺,没准会同意这桩婚事,可是如今沈翘病发,这事便有些难办了。 再怎么疼爱沈翘,老爷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还是最重视的一个孙子娶一个有着病史的女人。 司漠从来不跟她说这些事情。他们相处的模式很是奇特,不是夫妻,却孕育了一个孩子,住在一起却始终有些隔阂。 苏米隐约察觉到司漠对她的态度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很多时候他多靠近她一分,下一秒必会比之前疏离一分。 如此一来,苏米便极为的讥诮,对他越发的冷漠。 因为快过年了,六嫂忙着办年货,便请了一天假。苏米点了点头,自己呆在家中,到了下午,阳光甚好,她整日呆在家中,有了一丝的烦闷,便想出去走走。 小别墅没有车,六嫂每天都是坐公交出入的。 苏米便随意带了一个包,坐着公交车出去闲逛一下。车上人很多,大家看她是孕妇,都很自觉地让座。 苏米在商业广场下车,看着人潮,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看见几家婴儿店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看着那些可爱的小东西,爱不释手,便挑来挑去,选购了一些。 不自觉便是夕阳西沉。 她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司漠打了不少电话过来,六嫂也打了几个。 苏米拨通了六嫂的电话,那边六嫂急的都快哭了,谢天谢地地说道:“夫人,您终于接电话了,先生都急的不行了,回家没看见你。” 六嫂说的语无伦次的,但是苏米还是理顺了她的思路。司漠今儿不知怎么的比往日早回家,发现她不在,便去问六嫂,偏偏六嫂请了假不知道,这一下司漠便有些怒了。 苏米回了电话给司漠,司漠许是打电话打的疲倦了,冷厉地说道:“你呆在广场那里别动。” 苏米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傍晚时分的广场有些阴凉,她便进了附近一家的肯德基店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司漠来,而广场那里又围了一群人,说是有个孕妇晕倒了。 苏米闻言微微震惊,只见有人已经在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在做急救措施。 苏米出了肯德基店,想去看看那个孕妇怎么样了,还未走几步路便被人大力地抓住了手臂。她转身,被人拥进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司漠的声音有些颤抖低沉:“米米,刚刚我以为那个孕妇是你。” 他抱着她的手有些颤抖,苏米抬眼,只见他神色有些惶然冷厉,眼神中似有黑色的浪潮翻涌而出,那些压抑的深藏的挣扎的情感黑压压的压在她的心头,让她瞬间呆立在原地。 正文 chapter 114 爱曾结成青涩果实(一) 苏米站在原地,许久才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司漠抱了抱她,将面容垂在她的颈脖间。那边救护车已经到来,将那个晕倒的孕妇抬了上去。 司漠沉默了许久才放开她,低低地说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往回走,苏米见他脸色有些抑郁、阴沉,便没有说话。他开车带她回家,一回去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苏米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便早早地洗漱,吃了点东西,也没有叫司漠,便躺在床上看书。 黑夜渐渐降临,司漠从书房内走出来,表情有些凝重,他进了卧室,见她靠在床榻之上,拿着笔在书籍上做着记号,灯光照亮她巴掌大的小脸,长长的眉睫倒映出两弯淡淡的新月。她看的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这个女人,一直都超出他的预料。十多年前初见,她活泼开朗爱笑,多年后一无所有却始终淡定凉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从不求助于人,凡事都自己一个人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从不辩解。她爱着那个男人,几乎为他放弃了一切。她冷漠对他,纵然同床共枕多时,在床上时也始终隐忍着不曾叫出一声。这样的女人,爱恨太鲜明,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他。 司漠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刚刚在书房,他抽了半包烟,如今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苏米鼻子尖,立马便闻到了,不自觉地走了走眉头,说道:“你抽烟了?” 司漠点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下身子,坐在床榻前,淡淡地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戒烟。”他并不爱抽烟,只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极其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两根,今儿不知不觉居然抽了半包了。 苏米被他话语中的意思弄得有些迷糊,想起他今日有些不寻常的举动,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他对她怎么可能会特别,她横竖不过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会珍稀?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未必会这般的紧张,苏米思来想去只能找到这个理由。 司漠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忽而低低一笑,轻轻地说道:“我们结婚吧,米米。” 苏米手中的笔猛然地划破书页,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抬眼看向司漠,撞进他眼底深邃的一片深海中。 苏米惊得手脚有些不知道怎么放,她慌乱地将床上的书籍拿开,想起身,身体被司漠轻轻地扣住,他沙哑地低沉地说道:“我想了很久,我需要一个妻子,孩子需要一个母亲,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突然想就这样跟着她生活在一起,没有苏家,没有叶拓,没有那些过往,他一直在放纵着自己的感情,允许她进入他的世界,分享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以为这不过是一种补偿和怜惜的心理。 他喜欢这个女人,不介意将她养在身边,甚至不介意她生下他的孩子。直到今日,他兴冲冲地跑回来,他记得今日是她的生日,他看过她的身份证。可迎接他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没有她的气息,那一瞬间,他有些慌乱,他找过屋前屋后,找过小湖泊和凉亭,打她电话一直不通。 那一瞬间,各种猜测在脑海中划过,他甚至想到她是不是和当年一样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了。一种由内而生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有些恐慌,直到看到她最心爱的日记本等物都在卧室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呆呆地坐在她平日喜欢坐的沙发上。 他每隔十分钟打一次电话,始终不通。直到夕阳西下,他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以前在司家,佣人多,司炎沈翘都在,司晴偶尔也会来司家,他每天忙碌从不觉得会寂寞,可如今他突然想到若是孩子生下来后,她选择离开,那么往后只剩下他和这幢房子。 她会离开,他会失去这个女人。这个念头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终于电话通了,他急急开车去广场。一到广场便听说有个孕妇晕倒了。他挤进人群,有些慌乱地扒开人群,看到那个昏迷的孕妇,有人在给她做急救,他挤过去,顿了三秒钟才看清楚不是苏米,她不在这里,那会是在哪里? 那种陌生的情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出来,让他手脚无措,让他看清楚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他真的爱上这个女人?这是种爱情吗?那一瞬间,他有种灭顶之灾的感觉。 他不该爱上她,也不能爱上她。 他毫无方向地走在广场上,然后一抬眼便看见了人群之外的苏米。 她孤零零地站在广场上,如同当年一人牵着彩色气球站在墓碑林立的台阶上。年少的她和长大的她渐渐重合成一人,他快步冲过去,将她大力搂在怀里,许久才抑制住自己苦涩而澎湃的心情。 突然间就很想对着这个女人大吼大叫,这些多年,是他先遇见她的,为什么她转眼长大了就爱上了别的男人,还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他兜兜转转多年才发现,他错了多少年。 “我们结婚。”司漠的声音重了几分,看着苏米,一字一顿地说着,眉眼流泻出无法抑制的情感。 苏米直觉地摇头,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我们先去领证,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带回司家,慢慢的老爷子会接受的。”他快速地说着,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结婚对你我都好,你也不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私生子,长大后受到兄弟的挤兑,受到世人的嘲笑,或者他会因为缺乏母爱而始终仇恨你。” 司漠简要地说着结婚的好处。 “为什么是我?”苏米双眼有些氤氲,从年少到如今,家逢剧变后再也没有人说要娶她。 “因为,你是苏家女儿,苏米。”司漠的声音柔缓了下来,低低的复杂地说道。因为,多年来那种复杂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演变成了一种令他畏惧的情感,他始终在躲避,却无法自拔地靠近她,他爱她,如此迟钝缓慢地爱着。 正文 chapter 115 爱曾结成青涩果实(二)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苏米偏过脸去,淡淡地说道。她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屋前的小湖泊边,树影重重,各色树灯亮起一个个光晕,与黑色的夜空遥相呼应,静谧安宁。 司漠点了点头,便将空间留给她,自己一人去了客厅。 他等得有些烦躁,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一边点了烟抽着,很快烟灰缸里便积满了烟头,天色渐渐亮起来。 他第一次失眠,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感暴露在阳光之下,将一颗心交给对方,不知道她是珍惜还是践踏。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信条中,从未做过这般没有理智的事情。 他没有任何的优势,只有那个孩子,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的借口和理由来绑住苏米。 司漠在客厅内彻夜未眠,沉思良久。 苏米能听见他在客厅内回来踱步的声音,她呆坐在床上,旁边放在她的书籍和对于未来的计划。 整个晚上,她都沉浸在司漠要跟她结婚的震撼中,无法理清头绪。 他的情感隐藏得太深,她一直无法看透。她开始静静地思考着司漠这个人,倘若在以前,但凡是喜欢的,她便能勇敢地去追求所爱,可如今她如同一只畏首畏尾的小刺猬,不断地分析着、算计着,不肯让自己受到一点的伤害。 想着想着,她便有些疲倦,沉沉睡过去,清晨时分猛然惊醒过来。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晨曦渐露。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有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起身开门,只见客厅内亮着一只夜灯,司漠一人坐在沙发上,灯光只能照到他高大的身影,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见她出来,司漠浑身一震,走过来,声音沙哑得不可思议:“天还没亮,你怎么起来了?” 苏米见他脸上透出了一丝的疲倦,身上有些烟味,她看向他身后的烟灰缸,突然之间有了一丝莫名的感动。 “你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睡?”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知道你思考后的结果,怕你想好了出来看不见我。” 所以他便彻夜彻夜地在这里等,等她不知道何时才能理清思绪的一个结果? 苏米看着他,没有说话。刚刚她从睡梦中惊醒,梦到了以前的自己。站在山顶上要飞翔的苏米,敢跟苏南吵得不相上下的苏米,仗着苏远东疼爱为所欲为的苏米,她站在梦里看着年少的苏米一点一点地长大,慢慢变得消沉、颓败、绝望,最后割开手腕,躺在野草疯长的荒原里孤独死去,尸体被路过的秃鹫叼食。她猛然间惊醒,心悸难安,鼻子有些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会是她往后的结局吗?孤独终老或者是无法承受那些失去的、消极的东西,最终自戕? 她打了个冷颤,她不要那样的结局。 苏米抬眼看向司漠,她生平第二次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勇敢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她与叶拓错过了多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是她此生最遗憾的事情。可她生命里的第二个男人,也许能将她从那种孤独无望的境界里带出来。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司漠,只有这么一个与她有着交集的男人。 苏米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比往日都迷茫了几分。 “我们能在一起吗?”苏米颤抖地问道,她的声音有一丝轻颤,带着潮湿的柔软的情感,那种细腻的感触将他的一颗心瞬间融化。 “可以在一起的,相信我。”司漠低沉有力地说道,他反握住苏米的手,内心的喜悦渐渐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费劲力气才能将它遮掩住,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们有了孩子,他们可以抛弃过去的一切过着安宁的生活。他会宠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让她和孩子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第一次对工作以外的东西有了激情去规划。 司漠有些无法控制地抱了抱她,然后想起了什么放开,退后一步,低低一笑道:“我刚刚坐在那里抽了不少的烟,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先去洗澡,以后戒烟。” 苏米点了点头。他走向二楼的浴室,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回来,抱住她,额头抵着额头,低低地笑道:“早安吻。” 他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与她气息交换,许久放开,去洗澡。 这个男人。苏米的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倒了一杯热水,端着回了卧室,便再也无法入睡。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变成鱼肚白的天色,目光幽暗。十八岁那年,她赌输了一次,带着满身伤痛独孤远去,二十四岁这年,她已苍老,却想赌这最后一次。 赢了,她便能救活那个自杀在荒原的女人,输了,此生便是这般,孤灯、孤影,俗世沉浮皆是一人,到老也无憾。 结婚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 新年还未到来,司漠便赶着民政局最后上班的那一天,带着苏米去登记。 苏米是临时被他叫上的,说要带着户口本。她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民政局才有些惊讶地看着司漠。 司漠被她盯着看,有些不太自然,淡淡地说道:“要是等年后,初八他们才上班。” 司家大少这是明显等不及的节奏,连日子都不看。 苏米莞尔,不知为何内心有了一点的小温暖。这便是她想要的,没有太多的浮华,只是两个人简单地来登记,生活在一起。 生活原本便是这样的简单。 手续办得很快,给他们登记结婚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那大姐瞅着司漠看了许久,再瞅着苏米看了许久,红章一戳,笑道:“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么漂亮的一对,不对,给人的感觉特别好。” 那大姐闲聊着。司漠一贯地淡笑,他这样一个不爱笑的人大约将他这些年来所有的笑容都耗光了。苏米倒是异常地平静。她这些年走的路与平常人都是不太一样的,如今突然决定跟这个男人结婚,让她有了一丝自由的感觉。 她终于可以如多年前的苏米一样,有勇气去相信一个人,去选择一条道路,不再担心伤害。 她看向身边褪去了往日威严与矜贵的司先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领悟,反握住她的,低低一笑,笑容柔软了他眉眼的冷漠。 正文 chapter 116 爱曾结成青涩果实(三) 腊月的天,出奇的好。暖阳懒洋洋地照着大地,两人出来后,牵着手走在大街上。 司漠的事情比较多,陪着苏米走了一段路,便接到了无数的催促电话。 司漠看了看手机,低低地说道:“我要回司家一趟,我先送你回去吧。” 苏米看了看阳光甚好,便说道:“你先走吧,让六嫂来接我,我在这里等她。” 司漠皱了皱眉,看了看她的肚子,但是拗不过苏米便打电话给司机和六嫂,吩咐了许久,才开车离开。 司机和六嫂很快就到了,苏米看了看天气,让司机开车去苏家。 司机打了个电话给司漠,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开车去苏家。 苏米已经有许久没有来过司家,她推开铁门进去,六嫂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到苏家的房子,不禁赞叹道:“夫人,这房子好,是先生买给你的?” 六嫂是个健谈的女人,家中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在读大学,年纪跟苏米差不多,不自觉地将苏米当做了女儿来待。 苏米看着苏家尖角的红房子,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这是我以前的家,好些年都没人住了。” 她慢慢走向大厅,推门进去,房子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里面的家具等物被蒙上了一层防尘罩,早已瞧不出原来的面貌,房间就不通风,空气有些呛人。 六嫂左看右看,不住地点头道:“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房子居然没有人住。” 苏米不言语,往楼上走去,六嫂见状,连忙上来扶。 她上了二楼,站在走廊上,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门,突然之间心头就涌上了一股淡淡的伤感。她推开自己的房间,走进去,里面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书桌上摆着看到一半的书,紫色的床单,悬挂的风铃,躺在床上的泰迪熊,父亲每年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整齐地摆放在衣橱里,如同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般。 苏米低低一叹,走过去,看着上面的灰尘,却是什么都没有碰。 这个房子如同童话故事里被施了魔法的城堡,一切都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死去,无法复活。她站在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里,嘴唇微微蠕动,低低地说道:“再见,苏米。” 爱做梦爱幻想的苏米的人生已然结束,她如今选择了另一条路,没有嫁给当初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而是另一个不善言笑的人,孩子的父亲。 世事变化总是叫人捉摸不透。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嫁为人妇,再也不能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苏米。 六嫂见这里许久没人居住,有些担心苏米的身体,便连忙说道:“夫人,我们还是早点走吧,这里久无人居住,空气不好,对您和孩子都不好呢。” 其实六嫂怕的是这里常年无人居住,没有人气,阴气重的很,对孩子不好,这才有些着急地催促。 六嫂是见过司漠发火的,光是眼神便能杀死人,想起出门前司漠的交代,哪里敢含糊。 这里确实空旷的很,安静的很也清冷的很,苏米点了点头,她今日不过是见阳光很好,司漠又回了司家,突然想来苏家看看而已,并没有打算多留。 如今肚子大了,孩子时常顽皮地踢她,她也不敢站的太久,便扶着六嫂下楼,出了苏家。 刚出来便见一人坐在苏家的门前抽烟,见她出来,淡淡一笑道:“真巧,你也回来看看?” 许久不见苏南,他的神情有些冷硬,有些颓废,穿的也很随意,不过他长得好看就算是颓废也很能吸引人。 苏南还拎着一个大袋子回来,隐约可见里面装了一瓶浆糊和一些大大的福字。 苏家很传统,以前没有发迹的时候原本是书香世家,逢年过节该有的风俗礼数是一样不缺的。 以前苏远东总是在过年时,亲手煮一小锅的浆糊,然后买了那种漂亮的福字以及去求一些大家的墨宝,带着她和苏南两个人挨个房间地贴。 苏远东说,这才叫过年,才有过年的氛围。 那时,她总是很兴奋,跑前跑后地帮忙,顺便还挂灯笼,而苏南则不屑一顾。没有想到多年后,苏远东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而苏南却年年亲手煮浆糊,来苏家贴福字。 苏南见她看着他脚边的袋子,有些坦然地说道:“过年了,我来贴福字。不过房子不是我的,我只能在铁门上贴,在墙角贴,贴过了便被人撕了。” 苏南说的平淡,苏米闻言突然之间便有些难受。她一直以为最爱苏家的是她自己,却不想苏南只怕要比她更爱这个家十倍百倍。 “以后不要来贴了。”苏米突然说道。贴的再多也不能改变现状,少了父亲,少了苏米和苏南,这个家便不再是苏家。 苏米看了看六嫂,六嫂连忙过来扶她。苏南看着她的肚子和如今形同陌路的神情,不知为何,心尖微微一刺。 他从小到大都讨厌苏米,讨厌她的出生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如今他们终于在彼此的伤害中走上了这条陌路,他却觉得这年过的异常的凄凉。 他这个世上唯一的妹妹终于与他决裂了。 “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知道。”苏南见她要走,突然出声说道,“找你回来,送你进司家作为抵押,是司漠的要求,你是合约的一部分。如今我才想明白,他要的是你,合约不过是借口罢了,苏米,我很不安。你以前见过司漠吗?” 苏米身子顿了顿,没有说话。她跟司漠六年前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医院,那时他神情异常的冷漠,高高在上,之前并无纠葛。 苏南看着她挺着大肚子离开,始终不愿跟他多说话,便重新坐在苏家的铁门前,垂下头,突然之间就耸动着肩膀,无声地哭出来,他哭的伤心至极。 不管他是否承认,曾经的苏米是整个苏家的骄傲,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如今她却孤身挺着大肚子离开苏家,走进无情的司家,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苏米。 正文 chapter 117 爱曾结成青涩果实(四) 苏米离开苏家后,便有些疲倦,打算第二天再去医院看望苏远东,她想告诉父亲,她结婚了。虽然对象是司家的男人,但是父亲应该是喜欢他的。 苏米在六嫂的唠叨中迷迷糊糊地睡着。隐约有人抱她下车,低低地说道:“怎么累成这样?” 她被人放置在床上,有人在身边低低地说道,她模糊中觉得是司漠的声音,但是她近来嗜睡的很,眼皮沉重却是怎么也睁不开。 梦里光怪陆离,梦境纷纷,醒来时却是全都忘光了,只见司漠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公司早就已经放假,他也难得休息一下,倒是司家老爷子时常找他,事情比较多,而他无论怎样夜里都会回来陪她。 “醒了?”司漠察觉到她睡醒了,过来抱了抱她,亲了亲额头。领证后,两人倒是比之前亲密了许多。 “明天我想去医院看看我爸。”苏米睁着大眼看着他。 司漠点了点头,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苏米闻言,目光微动,然后点了点头。 “你父亲的事情不用担心,医生说情况良好,也许哪一天就清醒了过来。”司漠劝慰道。 “我知道。”苏米叹了一口气,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说道,“母亲去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娶,他一个人其实过得很是寂寞。” 也许是父亲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司漠揽着她,两人靠在一处,说了一会儿话。司漠便起身去做饭,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六嫂早早便回家去了,晚饭便由司漠动手。 苏米当初在荒岛上便见识到了司漠的手艺,见司漠轻车熟路地做饭,倒是也不惊讶。这个男人有时候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司漠做好了晚饭,陪着她吃了一点便回了司家。这些日子皆是如此,苏米如何不知晓,他回到司家是还要再吃一顿的。 他们结婚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苏米不说,司漠也没有说,谁都没有刻意,只是就这样顺其自然。 第二日清晨,苏米跟着司漠去了医院看望苏远东。苏远东的状况一直良好,没有恶化。 苏米在苏远东的病床前静静地叙述了她结婚的事情以及孩子的事情。 司漠在一旁淡淡地看着,苏米说完话便去找了医院的医生,跟医生了解着苏远东的情况。 苏米毕恭毕敬地跟着那医生说着话,很是礼貌客气。 司漠见状便进了病床看了看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苏远东,目光陡然间变得幽暗起来。 他站在病床前,表情有些诡谲,右手毫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 “苏先生,我会好好照顾苏米的。”他站了良久,才低沉地说道。 苏远东闭目躺在病床上,清癯的面容上安详平静。司漠不知为何别开眼,有些不敢看他。 他急急地走出病床,险些撞上回来的苏米。 “你怎么了?”苏米见状,脸色微变,见苏远东情况良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司漠脸色晦涩了几分,握住苏米的手,低低地说道,“我们回去吧,马上就是大年三十,事情比较多。” 苏米点头,不疑其他,跟着他回去。 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这日,司漠早早便被司家老爷子喊了回去,苏米一人呆在小别墅里。她对于过年看的很淡,因为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在外面流浪时有时候会忘记国内的新年,偶尔在新闻上看到,才恍然又过了一年。 司漠分身无术,给她打了几个电话,说一直被老爷子使唤着干活,赶不回来。 苏米只淡然地点头,也不多说。过年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一家团圆的,司漠没有提带她回司家,她如今的身份敏感,司家人不会接受她,她若是出现只怕会搅掉除夕之夜。 苏南没有找她,叶拓也没有。晚上她的胃口不太好,只喝了一点六嫂煲的汤,吃了一些水果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有人放烟火。 司漠没有说今夜回不回来,但是苏米还是有些习惯性地等他。近十点时,苏米迷糊间猛然听到电话的声音。 她看了看手机,是司漠的电话,说话的人却是沈翘。 “我知道你在等他。”沈翘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正常,淡淡笑道,“他今晚大约是回不去了。” 沈翘冷笑,声音是有些得意的:“你住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老爷子近期每天都给他物色相亲的对象,目前已经有了合适的对象,司漠有对你说吗?” 苏米没有说话,只淡淡应着:“我以为要嫁给司漠的人是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将沈翘堵得半死,沈翘在那边的气息陡然不稳,冷笑了几声。 “我若是想嫁给司漠,六年前就嫁了,何必等到今天。”沈翘声音变冷,“对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司家两兄弟对我这般容忍吗?” “我不想知道。”苏米睫毛轻轻颤动,平静地回答,她只是想如此这般安静地生活在这里,其他的别无所求。 “你不想知道,可是我却想告诉你。”沈翘的声音急促了几分,带着几分的尖锐说道,“这一切还要从那起车祸,以及我失去的孩子那里说起呢。” 苏米心尖微凉,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机,那起车祸怎么会牵扯进去的? 当初苏南和叶拓的猜测是苏家老爷子参与了此事,难道是司家两兄弟?不可能,苏米直觉地摇头,她早已打算不理会过去的事情,偏偏这些人揪住不放。 电话那边突然有了声响,沈翘着急地掩去了声音,电话里隐约传来司漠的声音。 “你有看见我的手机吗?”司漠的声音是一贯的淡漠,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没有,怎么你手机不见了?”沈翘摇头,轻笑道。 司漠淡淡应了一声便没有说话,声音渐行渐远。 苏米没有任何征兆地挂了电话,按住手机大口地喘息着,瞬间清醒过来,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不知为何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正文 chapter 118 爱曾结成青涩果实(五) 沈翘的话在苏米的内心留下了一道阴影。 司家的新年极为的热闹,但是司漠只是偶尔出席一些筵席,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小别墅陪着苏米。 不知为何,除夕之夜他没能赶回来,往后的几天倒是有些厌倦似的不愿意回到司家。 苏米经常看见他的手机不断地响着,司漠本人却是视若无睹。 肚子越来越大,苏米感觉到异常的辛苦,整日恹恹的,也不愿意说话。司漠见状,便整日地陪着,有时候忙起来就索性将公司的一些事情都带到家里来,对她越发地细致周到。 他历来对人对事都有些淡漠,纵然对苏米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行事也是有些不徐不疾,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苏米经历了多年的变故,性子也是有些凉薄的,如此这般,两人倒不太像是新婚夫妻,没有蜜里调油似的黏在一起,只是往往一个对视,一个拥抱能透出几分的温情与眷念来。 春节假期一过,又是忙碌的节奏。 再见司炎是苏米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在苏米的印象中司炎此人过于恶毒,一直是以一种看戏的态度来对待每件事情和每个人,离开司家后,她以为与司炎便无什么瓜葛了,却不想会在医院碰见司炎。 每月苏米都要去医院进行定期检查,苏米出了医院时,只见司家二少靠在车门上,朝着她甚是风流倜傥地招手,眯眼笑道:“嗨,小米。” 苏米见到他微微吃惊,原本打算装作没看见离开,司炎动作极快地走到面前来,拦住她的去处,笑道:“许久不见,走,喝点茶,聊聊天去。” “司先生的时间宝贵,我可不敢叨唠。”苏米淡漠地开口。 司炎也不在意,双手插着口袋,甚是潇洒地说道:“别不给面子,我可是专程找你来叙旧的,咱之前不是玩的挺好的,各自挖掘秘密?” 苏米见他这种架势,是请不走的,便点了点头,道:“好吧。” 司炎开了车门,带着苏米呼啸而去。 两人到的地方不是别处却是司家。苏米皱了皱眉,不知道司炎玩的什么把戏,只是司家她呆的时间也不算短,倒也不惧怕。 司炎见她始终淡定,不由得扬眉笑道:“你怎么不问我带你回司家来做什么?” 苏米淡笑,不言语。 “你倒是挺会打击人的信心的。”司漠见状,笑道,“近日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不知道你对哪一方面感兴趣?司家?叶家?还是你苏家?咱们一人问一个问题。” 苏米见他眉眼间春风得意,大约最近在司家混的挺好的,便淡淡说道:“司先生想要我问什么?” 她住在小别墅这些日子,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如今人人都急着来见她,告诉她一些事情,大约这新年一过,便发生了不少事情。苏米凉薄地浅笑,每件事情都有它既定的轨迹,她知道与否都不能改变,索性淡然处之。 “你与司漠近来处的挺好的,我见他心情不错?”司炎的话题没有涉及其他人,说的却是司漠。 苏米见状,微微沉思,突然说道:“你该明白一个男人成为父亲时的那种心情,他大约是因为孩子吧。” 苏米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观察着司炎,说道:“有了孩子,那感觉是不太一样的,你可能不太明白,不好意思,我忘记司先生并没有孩子。” 司炎的眉眼阴鸷了几分,看了看她的肚子,忽而笑道:“大约是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婚期将近。最近老爷子收购了叶家,心里一高兴便给老大定了一门婚事,虽然还未公布,不过我看是八九不离十的。” 苏米闻言,沉默,她和司漠结婚的事情司家人居然是不知晓的。 “不知道司老先生属意的是谁,不是沈翘吗?”苏米问道。 司炎面不改色,只是加深了眼角的笑容,有些阴测测地说道:“你不用旁敲侧击,我知道那天晚上撞破我和沈翘的人是你,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别说你,就连司漠也是知晓的,沈翘不会嫁给司漠的。” 沈翘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司漠之于她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的心爱玩具,心心念念却不可得,渐渐便有些痴迷了。唯独他清楚沈翘哪里是爱司漠,如果真要让他们结婚,沈翘估计第一个会逃避。 苏米见他坦然说开自己跟沈翘之间的私情,心中一突,指尖猛然握紧,问道:“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你喜欢自己哥哥的女人,甚至跟她有私情不觉得对不起司漠吗?” 司炎闻言突然猛力踩了踩车门,冷笑道:“哥哥的女人。” 苏米被突然飙升的车速吓到,心跳加速,不自觉地脸色苍白,握紧了车门把手。 “这是你第一个问题,沈翘一开始便是我的女人,如果说要横刀夺爱,那么司漠才是第三者。”司炎看向她,说道,“轮到我问了。司漠这些天一直在陪着你?” 苏米被车速和他的回答震到。沈翘是司炎的女人,那么是司漠横刀夺爱并有了孩子,还是那个孩子是司炎的?苏米觉得自己似乎在一步步触摸着真相。 “他陪着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的孩子。”苏米将孩子两个字说重。 司炎盯了她的肚子,目光有些渗人,低低冷笑道:“孩子,他也配有孩子。” 此言一出,苏米顿觉不妙,此时车子以近200的时速冲上了半月山,直冲司家而去,隐约可见司家高耸的房子。 一个急转弯,苏米连忙护住肚子,身子不稳,死死地抓住扶手,脸色剧变,道:“你想做什么?” 司炎吹了一个口哨,将车窗打开,急速将风灌进车子内,阴冷至极地笑道:“如果司漠的孩子也失去了,那么,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也? 苏米根本来不及思索司炎话里的玄机,车速与颠簸让她脸上无一丝的血色,她感觉到她无法呼吸了。 车子一个急转弯直接开进了司家的庭院内。 庭院内众人被突然行驶而来的车子吓得一跳,司炎寄打方向盘,踩煞车,车子留下一道长长的印痕,刺耳的刹车声,司炎跳下车子,笑道:“怎么今儿大家都在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米挣扎着打开车门,瘫坐在地上,看着原本淡定的司家大少骤变的脸色,看着庭院内原本聚餐喝茶的众人,笑得越发的隐晦。有些事情总是要被暴晒于阳光之下的,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正文 chapter 119 我站在爱情的身后(一) 司家在举行一个小小的茶话会。 今日阳光甚好,老爷子照顾好花房里的花花草草后,司晴就来了,和沈翘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老爷子这把年纪了,是爱热闹的,司晴见状又喊了几个年轻的晚辈们来陪老爷子喝茶,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就连司漠都被喊了回来。 苏米原本是想从司炎的口中套出话来,司炎此人有一个大的优点便是从来不屑藏着掖着,有话直说,是以她才跟着他走,哪里会想到只套了几句话便惹得司炎这般的反常,险些伤到她腹中的孩子。苏米从车内出来,一个没站稳,瘫坐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司炎用了一个“也”字,那个孩子,居然是司炎和沈翘的。 她一时之间被这个念头震住,没有爬起来,呆呆地坐在草坪上,看着司炎。 司家老爷子没有动,其他的人谁都没敢动。 司炎走过去,扶起苏米,笑道:“今儿这么热闹,我带了一个朋友过来。这是苏米。” 司炎说完又看向苏米,笑着说道:“你倒是喜欢我们家的草坪,别人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你呢。” 七个月,苏米的肚子看起来不算是特别的大,这一坐是两腿发软坐了下去,没有伤到哪里,只是看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罢了。 司漠已经走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将苏米扶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对着司炎淡漠地说道:“你的车子开得太快,她是孕妇。”声音暗藏着一丝的抑制。且不说他们已经结婚,苏米肚子的孩子是他的,就算是不认识的人,这么对待一个孕妇也是不太厚道的。 司漠握住苏米的胳膊,低低地问道:“还好吗?” 苏米见他满眼的关心,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她看向司漠欲言又止,那个孩子如果是沈翘和司炎的,那么当年的事情就如同一团乱麻,有些说不通了。 苏米看向司漠,不知为何身体颤抖起来,司漠察觉到她的异常,有些担忧地试了试她的体温,以眼神安慰着她。 司炎被司漠不轻不重地指责着,倒也不生气,只一味地笑着。 “行了,都坐吧。”司家老爷子终于发话,示意大家都坐下,苏米怎么说都是怀着司家的骨肉,老爷子就算不待见,也不得不照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司漠扶着苏米坐下,苏米有些不太自然。 司家老爷子依旧面目威严,拄着拐杖坐在庭院内,年轻辈的都围着老爷子坐下。 除了司晴沈翘,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子,无一不是气质高雅,国色天香,这几位都是老爷子为司漠物色的儿媳妇人选,苏米一坐下,便受到了几道审视的目光。 她挺着大肚子坐下,众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看着她的肚子以及司漠的态度,顿时都有了一丝的敌意。 司晴和沈翘看见苏米来,心里都有些不太舒服,冷眼瞧着不言语。 苏米一来,气氛便有些冷。司晴见状,突然笑道:“外公,我见苏小姐刚刚摔了一下,衣服弄脏了,我带她去换身衣服。” 司晴说着便亲密地揽住苏米,沈翘也借势走过来,和司晴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苏米,朝着司漠浅笑道:“你们放心,交给我就可以了。” 司漠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正欲说话,老爷子已经发话了。 “也好,你们带她去换身衣裳。”老爷子说完便朝着那几个年轻的姑娘微笑着询问着一些事情。 苏米看了司漠一眼,便跟着司晴沈翘进了偏厅,直接上了四楼。 沈翘一直住在四楼,带着苏米上楼后,便靠在门边看着苏米不说话。 苏米脸色淡然,知道司晴和沈翘带她上来必是有话要说的。 “你知道叶拓如今是什么情况吗?”司晴双手抱胸,看着她,冷声说道。 苏米看向司晴,淡淡说道:“路是自己选的。”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无可奈何。 “可他是为了你才选了这条路。”司晴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叶家比当年的苏家还要凄惨,除了叶玉松就连叶拓也进去了,你就这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打算生下我大哥的孩子,入主我司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苏米第一次得知叶拓的情况,心尖有些收缩,看向司晴,冷声说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为什么还要放纵这一切发生?” “就是因为爱他,我才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司晴抓住她的胳膊,双眼冒光,厉声说道,“他是为了你才进去的,他跟我说,他要赎罪,可苏米,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是我哥——” “司晴——”一道厉声猛然响起,司漠站在楼梯处,脸色阴沉得吓人,厉声喝道。 司晴被司漠的脸色吓住,回过神来,猛然住了口不说。 沈翘冷笑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到如今,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苏米看着众人的脸色,扶住了门,有些恍神,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没有看司漠,只对着司晴冷声说道:“跟你哥有关,是司漠还是司炎?”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温度,身体站得笔直。 司漠走过来,按住她不住颤抖的身体,低低地说道:“我们回去说。” “不用回去说,今天我找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大哥,当年的事情,你瞒的了别人却是瞒不了我。”司炎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楼梯的角落处,冷不丁地出声,语出惊人,“我知道,我跟阿翘的那个孩子是你害死的。” 司炎平淡地说完,如同说着今儿天气真好的话题,眼神却很是阴鸷。 “你跟沈翘的孩子?”苏米纵然已经猜到,但是此时听司炎说来,脸色还是变了一变,看向司漠。 当年在医院,她跪在他面前,他冷漠地说要拿苏家来偿还,可孩子根本不是他的,那么这些年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正文 chapter 120 我站在爱情的身后(二) 苏米看向司漠,她抓紧手边的门廊,看向司漠的目光带着近乎哀求的神色。 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变成司炎跟沈翘的?车祸,一切的纠结点都在车祸身上。 “那年的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低低地问,尾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司漠走过来,有些强制地抱住她不住颤抖的身体,强大而低沉地说道:“我们回家再说。” 苏米开始剧烈地挣扎,她看向在场的每一个司家人,似笑非笑却始终暗藏恶毒的司炎,冷酷毫无一丝感情的司漠,幸灾乐祸的沈翘以及得意欢畅的司晴。她想挣开司漠的控制,身体却被他钳制得死死的,她的视线开始恍惚,天地开始旋转,她看向脸色剧变的司漠以及冷眼旁观的众人,嘴角最终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好一个冷酷传世的司家。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黑暗里似乎有人低低地叹息,道:“孩子,你看,这就是命。” 可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米的骤然昏迷,在司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司漠抱起苏米就赶往医院,司家老爷子见苏米昏迷也是有些担心,那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司家的。 老爷子问了问情况,结果无人能说清,顿时有些怒了,知晓是司炎司漠两人惹起来的,顿时敲着拐杖,冷声喝道:“一群糊涂的东西,那里面可是我司家的骨肉。” 司炎等人见老爷子动怒,知晓他看重司漠的这根血脉,脸色变了变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当年沈翘的那个孩子终究是过去式,如今怕是没有什么比苏米肚子里的这块肉更加的重要。 老爷子恨不能敲死司炎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挥手赶往了医院。老爷子去了医院,其他人谁敢不跟,顿时司家众人都赶往了医院。 医院里一阵忙活后,终于稳定了下来。不过是怒极攻心加上忧思过甚,受到的刺激过大昏厥,对于大人和孩子没有大的影响。 老爷子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司晴和沈翘见司漠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从事发到现在几乎是一言不发的,心里怵得慌,看着情况不对就溜之大吉了。 唯独司炎不怕死地继续留在医院,斜靠在医院的走廊上,讥诮地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在乎她。” 司漠守在苏米的床前,见她情况稳定下来,这才走出病房,挥拳照着司炎的脸就打了一拳。 这一拳几乎是司炎等了许久的,司炎摸了摸被打得裂开的嘴角,冷笑了一声,然后立马回了两拳,他们兄弟两生在富贵人家却是常年都做着健身运动,更是喜欢野外挑战之类的,动起手来是发了狠的。 “你的孩子如今好好的还在,可我的孩子呢,要不是你,阿翘也不会精神时好时坏,孩子也不会流产。”司炎双眼发红,隐忍了多年的愤怒爆发了出来,吼道,照着司漠的脸就打。 “阿翘的事情,你乃是始作俑者。”司漠见他居然敢提当年的事情,也是动了肝火,不甘示弱地打了过去。 那一笔糊涂账,就连当事人都是说不清楚的,谁对谁错如今早已不重要。 唯一清楚的是,因为沈翘的流产,司家两兄弟彻底翻脸,彼此仇恨对峙了多年。苏米并不知晓,当年苏家败落,那场车祸不仅毁掉了她,也令司家两兄弟反目成仇,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孩子的事情根本就是个意外,原来你这些年一直都因此耿耿于怀。”司漠低吼道。 两人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医院里的人,可谁人敢上来拉架,这两人谁都招惹不起。可奇妙的是,司家两兄弟一见人来了,打的也累了,对方谁都没有讨到好处,就停了手,各自霸占一方,对峙着。 司漠挥了挥手,让医院里的人离开,这里原本便是司家的产业,倒也没有惊动其他的人。 “我知道,我动苏米,你心疼了。”司炎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是看着伤得比他更重的司漠,却裂开嘴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疯癫,险些直不起腰来,“你居然爱上她了,这果真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她知道你做的事情,知道你毁掉了苏家?知道这些年你冷眼旁观她所吃的苦?可你居然爱上她了。” 司炎指着脸色灰败不成样子的司漠,笑得嘴角发疼却又一次次地大笑。 这果真是报应啊,他纵横多年,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居然会爱上苏家的女儿。他司漠也有今日。 “你走吧。”司漠强忍着内心巨大的痛楚,双眼发狠地低吼道。 这才是司炎的报复,他忍了这些年,为了他失去的那个孩子一直在寻求着他的弱点,如今终于被他看穿了。 司漠偏过头,僵硬地走进病房,看着面无血色的苏米,坐在她的床前,那些隐藏的,压抑的,挣扎的情感从深沉如墨的眼中汹涌而出,再也无法遮掩。 “这是你的报应,就算你拥有这个孩子,只怕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司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没有动,听着司炎冷哼一声离开,这才将头埋在她的手间。 这样的结局他早就预料到了,从他无法控制地要求苏米进司家,从他一次次纵容她,从他开口说要结婚时,他便知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他亲手将一柄尖锐的利器送到了苏家女儿的手中,如今这柄利器被司炎看破,借着苏米的手狠狠地捅向了他心脏的位置。 他爱着这个女人,几乎是不动声色冷酷无情地爱着,从一开始的怜惜和内疚到后来的在意,不可自拔,他从来不知道感情就如同魔咒,从来不在理智的掌控之中。 司漠的身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是她在床上低低地喊疼,目光空洞时,还是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上,在慵懒的阳光下画画时,亦或是她站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目光湿润地问,她们能不能在一起时。 感情便这样一点一点地滋生出来,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无可撼动。 他从来不知道年少时遇见的那个送他一只彩色气球的小女孩长大后会成为他此生无法逃离的劫难。 正文 chapter 121 我站在爱情的身后(三) 苏米再次醒过来时,是夜间时分。司漠一人趴在她的床前睡着了。 她没有动,只是睁着眼睛看向窗外的天色,天还没有亮,阴沉的很。春天到了,不知为何她感觉不到春回的气息。 她静静地睁着眼想着那些事情,然后漠然地闭上。 再醒过来时,司漠和医生都在。苏米越过他们,看向虚空里的一点。 司漠抓着她的手,欲言又止,脸色隐隐透出一丝颓败的色泽。 “孩子。”他低低地只说了两个字,希望孩子能吸引苏米的注意,让她不再这般冰冷下去。 不知为何,肚子里的宝宝轻轻踢了苏米一下,苏米感受到他的动静,险些落下泪来。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现的。 她伸手抓了抓床单,沙哑地开口:“我要见一见叶拓。” 她的声音干哑的不像话,不过司漠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里意思,他垂下眼,淡淡地压抑地说道:“好。” 他的心如同被针刺般慢慢渗出暗色的血来。爱,原本便是这般伤,他从未体会过。 见到叶拓已经是下午,苏米出院后在拘留所见到了叶拓。他的神色很平静,坐在四方的桌子前,见她来,温润一笑,说道:“孩子快要生了?” 这平淡的一句话让精神崩溃的苏米瞬间落泪,他剪了头发,依旧带着金丝眼镜,哪里像是接受调查的人,倒像是来办公的人员。 “还有三个月就出生。”她努力扬起笑容,将眼泪逼回去,笑着说道。 “那就好。”叶拓看着她,目光柔软。 苏米走到他面前,扶着腰坐下,她转身看了眼外面,没有人在看守,但是她知道司漠等在外面。 “为什么要选择进来?”她低低地问道。她当初带着孩子重回司家,为的便是他和苏南,却不想他还是走了进来。 “救赎。”他平静地看着苏米,说出了两个字,他感觉这些年一路走来,全身都沾满了各色的污点,那些污点如同蛆虫爬满他的躯体,寄居在他的体内,慢慢腐蚀着他的身心,这样丑陋不堪的自己,他都不敢去抱苏米,他怕会玷污苏米,让她和他一样陷在地狱中。 所以他带着赎罪的心,将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都交代出来,呆在这里,让他有了新的希望,他要洗净他满身的污秽,干净地站在苏米的面前,对着她微笑,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抱她的孩子,守着她终老。 “这不是你的错,你知道当年的事情我们都是无可奈何的。”苏米摇头,看向他,目光隐痛。 他这般年轻,不该将青春都耗尽在监狱中,他的人生路还长,不该就此毁掉。 叶拓见她这般说来,低低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是司漠一手策划的。” 他看向苏米,淡淡地说道:“这事我还是进来时见到司晴才知晓的,当年司家老爷子一直想在司漠司炎两人之间挑选出继承人,便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谁吃下的肉多,谁就接管司家最重要的集团天坤。当年司漠还年轻,野心颇大,一心将目标对准在苏家和叶家身上。他那时手段颇高,暗中布局了近一年,却一直没有动手,也没有确定动苏家还是叶家,直到我的出现令他做了决定。他选择了苏家。”叶拓看向苏米,缓缓道出这几年一直不为人知的隐秘,“那个时候我为了回叶家,为母亲讨回公道,一直积极谋划着,更是不惜接近你。那个时候我以为是我自己聪明机灵,如今想来只怕是司漠在暗中助我,我才能事事如此顺利。我们认识后,司漠便暗中与叶玉松接头,利用我来设局吃下苏家。” “那场车祸,就算没有发生,你苏家还是会败落下去。” “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苏米的面部表情早已经僵硬,她看向叶拓,低低地无力地问道。 “那场车祸与沈翘有关,她是自己支开了司机,撞上我们的。”叶拓的指尖微微蜷缩,一字一顿地道出当年车祸的真相,“我需要那场车祸留下来,回到叶家复仇,沈翘需要那场车祸来赢回司漠的心,所以我们合作了。当年我并不知晓,沈翘是真的流产,我以为她不过是走个过场。” 叶拓的声音顿了顿,有些担心地看向苏米:“那个孩子在车祸之前就已经流产了,那场车祸是司家设局有备而来的,为的便是名正言顺地有个理由对付你苏家,至于孩子为什么会流产我也不太清楚。” “那个孩子是司炎的,不是司漠的。”苏米突然开口,声音干哑,打了个冷战。 叶拓是不知晓这件事情的,此时听苏米说来,豁然开朗,冷笑了一声,叹息道:“难怪这些年司家两兄弟之间很是怪异,这般地仇视对方,原来是司漠害死了司炎的孩子并嫁祸到你身上的缘故。果真是有着非常手段的人,难怪这些年在商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诸人都有些胆怯。司家的人,果真是这般冷酷。” 叶拓猛然握住苏米的手,有些忧心地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司家的骨肉,可米米却是绝对不能跟那种人生活在一起的。 “离开他,米米,等孩子生下来就离开,司家的男人冷酷的远超你的想象。” 苏米有些荒凉地看着叶拓,沉默了许久,然后嘴唇轻轻地蠕动,说着连她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我们已经结婚了。” 叶拓闻言身子一震,看着她,忽而就抱住了她,肩头轻轻地耸动着,内心被巨大的痛楚掌控着,无法控制地哭出来:“对不起,米米。” 他是真的爱她,想要保护她一辈子不受伤害。如果知道她和司漠已经结婚,他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他不知道,米米居然嫁给了那个男人,叶拓浑身发冷,司家那样的地方,司漠那样的人,在这般下去真的会彻底地毁掉苏米。 叶拓俯下身子,紧紧地抱住苏米,浑身轻颤,喃喃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是我。” “这不是你的错。”苏米平静地抚摸着他的头,然后放开他,神情有些僵硬,淡漠地说道,“是我错了。” 是她错了,这些年错得这般地离谱且痛的撕心裂肺。 正文 chapter 122 我站在爱情的身后(四) 我们曾经信以为真的都是虚幻,曾经爱到心扉的都是伤痛。 苏米低低叹息,她看向叶拓,目光中曾有的天真、光彩、自信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深海和一丝的凉薄之意。 “米米,以后你会去哪里?”叶拓攥住她的手,低低地问道。 事情发生到如今这地步,早就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都无能为力了。 苏米微微闭眼,将满眼的疲倦稍微地掩饰,她开口,声音很是淡然。 “不知道,随遇而安吧。”她睁眼,看着叶拓,问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估计要判几年。”叶拓回答,他说的缓慢,全然没有将那即将到来的折磨与监禁的生活放在眼中。 苏米微微动容,她从叶拓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种悲悯的神色,那种情绪她从那些苦行僧的眼中看到过,她忽而能体会他内心所承受的巨大痛苦,肉体的苦楚能减轻他精神上背负的重担,所以他以这种自毁的方式来赎罪。 苏米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站起身来,挺着肚子,转过身去,低低地说道:“把这一切都忘了,然后重新开始生活,阿拓,忘了你年少时遭受的那些痛苦,忘了这几年你所拥有的浮华,然后好好生活。” “所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来看我?”叶拓听她喊他阿拓,心中一悲,想伸手抓住她,却是缩回了手,看着苏米的背影。 “你出庭的那天我会来看你。”苏米垂眼低低地说道,“再见,阿拓。” 年少时,她总会在开心的时候大声地喊着阿拓,阿拓,却不想如今却是在分离时才能喊出那一声“阿拓”。 苏米的心堵得慌,黯然神伤。她没有回头看叶拓,缓慢地走了出去。司漠一直站在门口处等她,她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 苏米看着暗下来的天光以及亮起来的霓虹灯,低低地说道:“天黑了。” 司漠见她脸色不太好,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攫住了她的胳膊,说道:“走吧,我们回家,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问我。” 苏米看着他抓着的胳膊,抬眼,不悲不喜地说道:“你陪我去医院看爸爸的时候,看着他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你会有内疚感吗?” 司漠的手如同被针刺般猛地松开苏米,他看着苏米,目光透出一丝的悲伤,随即又被强制地压抑了下去,低沉沙哑地说道:“我们回家吧,米米。” 他所能重复的便是这样一句话,我们回家吧,再多的恩怨情仇终究只能演变成这一句话,他什么都不求,只求她能跟他一起回家。 苏米偏过了头,没有说话,脸色毫无生气。 回到小别墅,苏米什么都没有说,关门进了卧室,她呆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沉重得令她无法呼吸,头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能思考,她呆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司漠坐在客厅,点了一支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侧耳听着卧室里的动静,可是什么都听不见,房间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等了许久,一点声音都没有,司漠开始焦虑,前去敲门,没有回应。恐慌一点一点地占据他的内心,他开始急促地敲门。 司漠撞开门时,苏米听到巨大的声响这才慢反射地回头看去,看着司漠脸色阴霾地进来,双手颤抖地握住她的手,俯身将头埋在她的膝盖上,说不出话来。 苏米见他这般神情,不知为何心尖泛起一丝怪异的情绪,淡漠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双手被人大力地抓住,司漠抬起头来,双眼透出一丝的猩红和愤怒。 “你就什么都不问,打算以后的生活就这样下去?”他低声吼道。 苏米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点了点,道:“原本便是如此。” 她已疲倦,不需要问什么,人与人之间本就是这般的凉薄,感情那东西太过脆弱,抓的越紧,失去的越快。她抓不住的,她在很多年前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司漠见她如此,眼中最后的一丝希翼破灭,他努力站起身子,看着她,指尖毫无意识地轻颤着。他所有的解释话语都在苏米冷漠的表情中被冻结,化成飞灰。 他一贯知道她是这种性格的,绝不原谅伤害过她的人。 他想转身,却终究低低沙哑地说道:“苏家是我和叶玉松联手设计吞下的,商场本是如此,若是你父亲站在我的位置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苏米,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谁是清白的,只是有人笑的时间长,有人笑的时间短而已。” 当年的事情他没有错,唯一错的便是爱上了苏家的女儿。 苏米听他这般说来,站起身,摸了摸他的脸,她的个子虽然高,但是只能到司漠的眉峰处,她摸了摸他高挺的鼻子,顺着鼻子往下是薄情的双唇,往上是深沉的无光的双眼。 “我带你去看爸爸的时候,满心的欢喜,当年我想嫁给阿拓,爸爸坚决反对,那时我在爸爸的床前将你介绍给爸爸,原以为他会很开心的。”苏米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和悲哀,她一次一次地做着错误的选择,阿拓是个错误,如今司漠也是错误,连带这个孩子也是个错误。 “我是一个不适合婚姻的女人,司先生,我们离婚吧。孩子归我,你会有温柔贤惠的妻子,会有可爱的儿女,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她拿开手,看着司漠平静地说道,声音很是轻柔,轻忽的没有任何的重量。 她如今的神经极其的脆弱,任何过重的东西都会将她紧绷的那根弦压断,从而令她崩溃。 司漠抿紧了薄唇,什么都没有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卧室,他走的慢,步伐有些不稳。 出了卧室,他站在客厅,在黑暗中点上一支烟,然后打开手机,给司家拨了一个电话。 他拨的是老爷子的专线,老爷子这会儿还没有休息,接到电话便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司漠听着老爷子健朗的声音,顿了半响,说道:“爷爷,我跟苏米结婚了,她的孩子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们站在悬崖上,一不小心便会摔得粉身碎骨,可他近三十年的岁月里,第一次想要紧紧抓住一些什么,不顾一切的抓住,为此,他愿意做一切来弥补。 正文 chapter 123 我站在爱情的身后(五) 夜色中,司漠冷静地说完那一句话后,司家老爷子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然后直接摔电话,怒吼道:“你给我立马回来。” 司漠有些无动于衷,他看了看外面的被黑夜笼罩的景致,忽而想起14岁那年,双亲空难时也是这样的夜色,天色深浓得看不见曙光。他静静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淡淡地说道:“爷爷,十五年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他成长如斯,强大如斯,已经懂得去承担生命中的责任和债。他欠苏米良多,爱上她也许便是要偿还苏家的债。他以前不相信宿命之说,追求强大、力量和权势的巅峰,可在时间的沉淀和世间沉浮中,他渐渐意识到一些东西,看到苏家兄妹两的剧变,他慢慢觉悟到,冥冥中似乎有无形的丝线牵连着所有人的命运。 他因为夺权毁掉了司家,改变了苏家两兄妹的命运,苏米的回归又改变了司家人的命运,归根结底是他一手造成的。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气的不行,这是他最看重的长孙,司漠父母空难是老爷子心中永远的伤痛,老爷子几乎将所有的疼爱都慢慢迁移到了司漠的身上,对他寄予厚望,如今听他说已经不声不响地结婚,对象还是一个家族落败的孩子,这叫老爷子如何接受。外面那么多出身不错,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偏偏选了这样一个。 “结婚了也得给我离婚。”老爷子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声音大的惊住了偏厅内的人。 司炎正巧坐在厅子内,听见老爷子的话目光一闪,透出了一丝的诧异。结婚,司漠?他对苏家那妞是真的动情了?居然瞒着老爷子去结婚?无数的念头浮现在司炎的心头,他看向沈翘。 沈翘正在给老爷子泡茶,闻言,手中的茶壶直接摔在了桌子上,茶水四溅,呆住了。 老爷子气的摔了电话,偏厅内无人敢吱声,就连一贯机灵的沈翘也惊呆了,突然之间就哭了出来。她从年少时就喜欢司漠,后来阴错阳差跟司炎有了孩子,心中对这两兄弟的感情很微妙,此时见老爷子这般生气,电话里又是司漠的声音,顿时心中难受就哭了出来,司漠是她一直无法得到的男人,如今他跟别的女人结婚,还不惜跟老爷子闹翻,可见他这回是来真的了。沈翘心中如何不难受? 老爷子气的在偏厅内来回地踱着步子,唉声叹气,透出一丝的老态来。 司炎见状,拉着沈翘便直接上了三楼,脸色也有些不好。司漠那厮居然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愿,做出这等事情来,可见他是一点也不惧怕老爷子的,常年生活在司家大家长的权威之下,能公然反抗,这样的勇气让司炎对司漠越发的嫉妒起来。那个男人似乎做什么都显得那般霸气。 且说司漠见老爷子摔了电话,也不慌乱,默默地挂了电话。 如今这般的局势,他已经无法掌控,唯独将他跟苏米结婚的事情说破,让司家、苏家的人介入进来,挽回这段婚姻,万幸的是还有孩子。 司漠紧皱眉头,坐在沙发上毫无思绪地思考着,他没有把握,他无法猜到苏米的想法,这让他很不安。 苏米和司漠开始冷战。说冷战也谈不上,只是苏米在家中不再说话,也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她每日正常地休息吃饭,散步看书,唯独不再跟司漠说话。 就连六嫂都看出司太太跟先生在冷战。好在司漠的耐心一贯很好,无论苏米是如何的无视他,他依旧每日做自己,嘘寒问暖从不间断。 苏米全然不知她跟司漠冷战的这段时间,司家也掀起了轩然大波,老爷子开始制衡司漠,强迫司漠跟她离婚,司漠是一言不发,沉默地扛了下来。 消息很快便传开,就连苏南都得知了此事。 苏南找到小别墅时,苏米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大,离预产期只剩下一个多月。 苏米整日不说话,人比之前消瘦了些,见到苏南时着实有些吃惊。 苏南站在门外,看着她,第一句话便是:“你与司漠结婚了?” 苏米愣了愣,不知该如何说。 “我见了叶拓,知道了一些事情。”苏南低低地说道。数月不见他变化很大,眼睛里似乎藏有尖锐的厉光,整个人透出一股锋利的气势来。 苏南,似乎调整好了心态,打算重新开始了。 苏米想起司漠曾告诉她,叶家败落后,除了苏家那桩房子没有给苏南,酒店和被套住的资金都给了苏南,他如今这般意气奋发也是情理之中的。 “有事就说吧,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苏米看着这样的苏南,目光微微黯淡,淡漠地开口。她许久不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既然结婚了那就入住司家,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往后你在司家的地位定然是稳的,就算老爷子一时不答应,这事时间长了也就没辙了。”苏南开口说道。 苏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爸怎么样?” 苏南愣了一下,说道:“我这段时间忙没有去看爸,医生说情况良好。” 苏米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说完转过身去,背影透出一丝的悲伤。 “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如今我们能重振苏家,你为什么不帮我。”苏南见她这般态度,顿时有些气急,低低吼道。 苏米身子一顿,转身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透出一丝的悲哀。他为了苏家不顾一切,这一点她是做不到的,她想真实地活着,不陷在仇恨、阴谋与过去的阴影中,她是人,不是没有情感的木偶,会伤会痛会害怕会绝望。 “苏家已经被毁掉了。”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开口,“苏南,你忘了吧,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 不要再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那些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便是人生,无法回头的人生。 “我生下这个孩子后便会离开。”苏米淡漠地开口,说出话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她的生命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死去了,那个孩子还没有离开母体便注定了要分离。 “你疯了?”苏南不可思议地低吼道。 “因为我想活着。”苏米淡淡地说道。她想活着,她绝对不能继续生活在这个泥沼中,这近一年的日子来,司漠对她如何她是知晓的,她爱过,伤过,绝对不能重蹈覆辙。为了活,她只能选择离开。 她转身,缓慢地托着腰部往客厅走去。每一步都走的那般的缓慢、坚定,生命给予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选择,只能坦然接受,活的安然。 她发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在得知所有的这一切后,她无法恨司漠,这个事实让她心生畏惧。 春回的脚步渐渐远处,大江南北都披红戴绿,天气转入炎热的夏季。 苏米的预产期在八月份。她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安然养胎,直到孩子九个月大时,司家的事情已然闹得不可开交,司家老爷子终于捡到了一个机会,见到了苏米。 正文 chapter 124 去去去,我将远去(一) 苏米见到司家老爷子的那一日天气异常的炎热,夏季早早地到来。老爷子找到她时正是下午茶的时光,她一个人坐在公园的大树下,眯着眼,晒着太阳,看着阳光从稀疏的树叶缝隙里照射下来,在她的眼前留下一个个的光晕。 四周很是安静,唯独有沙哑低沉的女声低低吟唱着,将整个喧嚣的城市代入一种空灵的静谧的世界。 司家老爷子从车子里出来,拄着拐杖带着眼睛看了看挺着大肚子的苏米,然后吩咐李管家上前去喊她。 苏米被李管家喊住,睁开眼,看了看已经到了面前的司家人,没有任何的诧异。 “苏小姐,老爷子想跟你谈一谈。”李管家的语气很是客气,看着苏米的眼神带着一种探究和复杂。当初苏米进入司家时,李管家哪里会想到这个衣裳朴素风尘仆仆的女孩在短短的一年内就改变了很多事情,连带如今连老太爷都不敢小觑。 苏米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她缓慢起身,托着腰向司家老爷子那里走去。 老爷子吩咐司机开车带着苏米去了附近一处的中式茶楼。 老爷子爱茶,平时没事都会品茶,此时吩咐茶楼的人泡了一壶大红袍,便让人退下,只留下苏米一人。 “你今年多大?”老爷子看了看苏米,问道。 “二十五。”苏米平静地回答,面对着司家的掌舵人丝毫没有畏怯。 老爷子摸了摸圆滑的拐杖龙头,点了点头,说道:“年纪正好。”老爷子爱穿唐装,留着山羊胡,颇有点民国时代老学究的气势,可苏米知晓这个瞧着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是何等的厉害。司漠说司家能发展到如今这般的盛况完全是老爷子一手造就的。 在司家,老爷子有绝对的权威,历来是说一不二的。 “我见过你父亲,很不错的年轻人,没有想到一晃眼,你都这般大了。”老爷子品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问道。 苏米看着司家老爷子,顿了顿,没有说话。人皆是如此,当初她住在司家时,老爷子从来没有找过她聊天,却不想今日却会找她说起那些与父亲相识的往事来。 “你父亲有些可惜,是个不错的商业奇才。”老爷子不急着说出来意,慢条斯理地说着。 “商场上历来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苏米低低地说道,“苏家败落已是事实。”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坐在眼前的这位司家人。 老爷子见她从始至终脸色淡然,言语平淡无一丝的波澜,倒也点了点头,说道:“你和阿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你有何打算?” 原来是因为她和司漠的婚事。 苏米抬眼看着老爷子,说道:“我们已经结婚了。”她想知道司家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司老爷子闻言,脸色有些沉,苏米的意思是打算入主司家了。 老爷子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别说苏家败落了,就算和当年是一样的盛况,要想嫁入司家也是要他层层考验的,更何况苏远东入狱,她又是未婚先孕,这般的身份处境想要嫁入司家简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阿漠那孩子我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爷子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他上初中时父母就因为空难去时,留下他一人,这些年我对他寄予厚望,往后他是要接手司家产业的,就算你跟阿漠结了婚,但是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苏小姐想必自己也是知晓的。” 老爷子拿出一封牛皮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淡淡地问道:“苏小姐以为,阿漠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苏米没有看老爷子拿出来的牛皮信封,说道:“因为孩子?” 她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孩子。 老爷子淡淡一笑,摇头道:“只要孩子生下来,我们便有多种方法让他名正言顺地生活在司家,阿漠娶你,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内疚。” “你应该知道,当年是我司家收购了你苏家的绝大部分产业,造成你们颠沛流离多年。司漠这个孩子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孩子,只是当年他父母双亲空难,令他学会了用冷漠来伪装自己。苏家败落后,阿漠内心便一直有些内疚,便派人去寻找你的下落。” 老爷子将牛皮信封推到苏米的面前来。 苏米咬了咬唇,颤抖地打开,看去。只见里面大部分都是照片,各个季节,各个地方,里面的人都是她。落魄的,宿醉街头的,悲伤的,跪在神庙前的,吸毒的她,无望的她,一张张的老照片上面都标注了时间地点。 苏米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一种愤怒与悲哀涌上心头,让她的脸色瞬间苍白。那种感觉就好似将一个人最阴暗最不堪回首的一面暴晒在世人面前,将结疤的伤痕血淋漓地撕开,让她重新愈合。 这才是真实的苏米,躲在阴暗角落里最不堪的苏米,多年来她过的便是这样的生活,就算如今怀有司家的孩子,穿的这般光鲜也不能掩去那些不堪的过去。 老爷子见苏米浑身都有些颤抖,双眼微红,语气加重,说道:“阿漠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查到你这几年过得这般苦,于心不忍,这才通过你哥哥的手找你回来,带你进司家照顾你。孩子,这种同情和内疚不是爱情,没有爱情,没有相似的家庭背景,你们的结合注定要失败。” 老爷子摸着拐杖,说道:“你生下孩子,我们会好好将她抚养成人,至于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自己提,我会尽量满足你,只要结束这个错误的婚姻。” 苏米紧紧地按住桌子上的照片,她想将照片都收起来,奈何手抖得厉害,一不小心散落了一地。 她艰难地蹲下身子去捡起,一张一张地装进牛皮信封,然后说道:“这些照片能留给我吗?” 老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苏米将信封抱进怀里,如同抱住了那些年绝望的生活。她仰起头,不让眼底的湿润淹没她的情绪,低低地说道:“我会和他离婚,等孩子生下来后,至于要求等我想好了再找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司漠仅仅见过她一面,对她这般好,更是要和她结婚,原本以为是因为孩子,原来不过是同情和内疚。她垂眼低低自嘲一笑,想来世事总是这般可笑毫无逻辑可言的。 老爷子颇为诧异,看着苏米的目光多了一丝的深究。司漠与他已经僵持了整整一个多月,他原本以为说服苏米需要一段时间一些手段,却不想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这着实有些出乎老爷子的预料。 “好,你想好了再告诉我。”老爷子颇为欣慰地说道,为了长孙的前途,这个女孩只能牺牲掉了。 苏米抱进怀里的照片,照着司家老爷子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她走的缓慢,步伐有些虚浮,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了多年前刚离开家的少女,荒凉,绝望地一人奔走在这个荒芜的世界,没有温暖,没有爱,没有希望。 苏米出了茶楼,忍住内心锥心的疼痛,找到回家的路,往家里走。阳光照射在街道上,拉长众人来去匆匆的背影,她融入在人海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直都是逆着人潮走的,所以多年来走的比谁都辛苦。 正文 chapter 125 去去去,我将远去(二) 苏米回到家中时,天色都暗沉了下来。她一个人在街上慢慢晃悠着,走走停停,直到天黑才反应过来,直接坐车回了家。 六嫂见她回来,喜出望外,连忙上来扶住她,说道:“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先生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开车出去找你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苏米点了点头,径自进了卧室。她随意吃了点东西,然后照常去洗澡刷牙,擦拭着湿发,出了浴室便见司漠站在梳妆台前,看着什么东西。 许是六嫂见她回来,立马给司漠打了电话。 司漠转过身来,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苏米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老爷子交给她的照片。 她回来时疲倦的很就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没有想到会被司漠看见。 “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司漠问道,尾音有些颤抖,看着苏米的目光渐渐透出一丝的焦虑不安。 苏米手中的动作停住,她走上前来,拿到司漠手中的牛皮信封,将他倒出的照片一张张地收进去,然后抬眼异常平静地说道:“司先生,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说出那一句话时只觉得双眼酸涩得厉害。 司漠的身子猛然僵住,他伸手按住苏米的肩膀,张开再按住,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见,隐隐透出一丝压抑的痛楚来。 “米米——”他张口,声音异常嘶哑,低沉的吓人。 苏米没有看他,无法看清他眼底无法掩饰的痛苦,她垂眼紧紧抱住了照片,转过身去。 “为什么?”司漠顿了许久,才将翻滚的情绪压下去,吐出这样三个字来。今儿他得知老爷子找了苏米后,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不断地打着她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打电话去问李管家,得知老爷子早就回去了,他这才慌了,开了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他开着车在大街小巷看着一个个陌生的背影,时间越长心沉得越厉害,越发的煎熬。他此时才深刻地意识到,他陷入了一个无法堪透的魔障。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大约说的便是他如今的光景。 六嫂打电话说苏米已经回了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车停在了路边,点了一支烟,也不抽,默默地站了许久才开车回家。 苏米见他问为什么,低低叹息,淡淡地说道:“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所有的一切都是错。” 既然是错误,就无需继续下去。 司漠的脸色比外面的夜色更加的暗沉,他靠在身后的梳妆台上,沉默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了他这样的年龄,又是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就算是内心痛的近乎麻木,他也绝然不会说出来。 司漠的五指紧紧收缩着,然后松开,轻轻地抱住苏米的身子,他不敢用力,只是淡淡地以一种极其柔软的语气,一种极低的姿态沙哑地说道:“有什么事情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好吗?” 苏米闻言,不自觉地抱进了怀里的牛皮信封,突然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 司漠的身子不可察觉地一晃,许久低低地说道:“我见过你,五年前,你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有事飞了一趟中东,恰逢中东局势不太稳,那个时候巴基斯坦和以色列发生了武装冲突,他被困在耶路撒冷。他天性中并不惧怕冒险,趁着双方刚发生过流血事件,暂时恢复和平时去了哭墙。 无数的犹太人匍匐在哭墙前祈福。那一堵厚重的城墙只怕千百年来早已不堪承受这么多人的祈愿。他本身是个无信仰的人,前来看哭墙也不过是来了解历史,却不想一眼便在众人间看见了那个女孩。她和那些身披白衣,裹着头巾的犹太人截然不同。她只是跪在哭墙前撕心裂肺地哭,带着无法言语的悲痛。他看了良久,没有上前,只惋惜地叹气,便离开。 第二日巴以地区的局势稍微稳定,他便离开耶路撒冷,回去的途中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 一个女孩横穿马路被车撞倒在地,当时车子开出了许久,他才想起让司机倒回去,匆匆下车,看见了昏迷在血泊中的中国女孩。 耶路撒冷?苏米的身子无法抗拒地颤抖。当年在耶路撒冷她曾发生过车祸,左手被毁,身体多处擦伤,她被好心人送到医院,那人帮她缴清了所有的费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 “当年,你见到了什么?” “米米,生命是一个圆,那年你在耶路撒冷发生车祸,是我送你去的医院。我们的命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连在了一起,不可分开。”司漠抱住了她的肩膀,以一种沉重的语气低低地说道,“有些事情你无法逃避。” 他们之间根本无法定义是孽还是缘,爱恨交织早已无法分清。 苏米的身子渐渐地冷了下来,她转身,挣脱开他的怀抱,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集万千优点于一身的男人,淡漠地说道:“所以你见到了当年我的凄惨状况,得知了我的身份,对我心存愧疚,这才通过苏南让我进入司家,结束我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以此来解救我,是吗,司先生?” “你以为这便是救赎吗?”她的声音冷如寒冰,没有一丝的温度,看向司漠的眼睛亮的惊人,他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将她推入了另一个深渊,甚至还怀上了仇人的孩子,这种不是救赎是万劫不复。 司漠紧紧攥住掌心,紧紧抿住了薄唇,苏米的话如同一柄利剑刺痛了他的心,那种迟钝的痛楚慢慢地扩散开来,弥散全身。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想要去救车祸中的她,想要将她揽住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想要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能这般地掩盖一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让她进去司家,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不,我救得不是你,是我自己。”司漠的脸色有些苍白,闭眼有些沙哑地开口,“可显然,我谁也救不了。” 他爱她,她恨他,他救赎她,她却不愿救赎他。他们生活在无法救赎的世界,除了死亡和离别。 正文 chapter 126 去去去,我将远去(三) 暗色的夜,钟表缓慢行走着,发出滴答的声音,除此以外万籁俱寂。 他们背对着彼此,站在卧室的两端,黯然神伤。一个历经生活的磨难,大起大落的人生,一个幼年失恃,关闭内心情感。他们曾经努力地想要靠近彼此,温暖彼此,将一颗心完全地交付,当所有的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家仇、爱恨诸如此类的鸿沟横跨在他们之间,让他们举步维艰。 司漠看着苏米的背影,她怀孕后神思倦怠,身体只比之前胖了一些,看起来依旧清瘦的很。 他有些艰难地伸手扶住了手边的桌沿,沙哑神伤地说道:“苏米,现在我们觉得不能原谅的,觉得无法跨越的,也许多年后就如同开败在枝头的花,我们能不能放弃那些仇恨,好好生活?”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座温暖的城市,一个亮着灯火的房子和一个执手白头的人,可对象却远不可能是司漠。他们之间隔着昏迷的苏远东,隔着她六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隔着她支离破碎的爱情,司漠间接造成了她现在的人生。 苏米垂眼,淡淡地说道:“那多年后再说吧。” 她的眉眼透出万分的凉薄和决绝来,事已至此,绝无可能。她一贯便是如此的性子。 司漠闻言,神情有些悲伤,他偏过头,努力抑制住流泻而出的伤痛,暗哑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 他没有等苏米回答,便转身出了卧室,将门轻轻关上。 苏米轻轻地闭眼,低低叹息,然后放空了所有的情绪,上床睡觉。 思考了几天后,苏米找到了老爷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一,帮她卖掉苏家的房子,二,告诉孩子,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苏家的房子司漠很早就转到了她的名下,如今让老爷子找买主不过是小事一桩,至于第二个条件更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办到的事情。苏米提出来的两个条件对老爷子来说毫无压力。 老爷子很是爽快地同意了,三天后便通知苏米找到了买家,出的价钱很高,大约是看在了司家老爷子的面上,不敢给低价,何况苏家以前的房子算是精品了,价格上没有话说。 合同很快就拟定好了,苏米挺着大肚子见了那个买家一面,是C城排的上号的人,否则也搭不上老爷子这条线。 苏米签了字,办好一系列的手续,将房子专卖给了那个卖家,然后同那个买家一起去看房子。 那个买家之前就看过房子,很是满意,跟苏米确定了一些细节问题,便离开了。 苏米站在苏家的房子前,没有告知苏南,她卖掉了苏家的产业。 她在黄昏中站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酸,站不住,六嫂连忙扶着她去一旁休息,自从跟司漠决裂开来,六嫂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米,司漠反倒是忙的有些见不到人了,但是苏米总是能在屋子里感受到他的存在。心知,他是想给彼此时间好好思考。 “夫人,你看天都快黑了,再这样站下去身体可吃不消了。”六嫂一个劲地劝说着,不住地看着时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出门前,先生可是交代得很是严肃,六嫂心中对那位英俊多金严肃冷漠的司先生还是敬畏的很的。 苏米见时间确实不早,便点了点,垂下早已发红的眼睛,跟着六嫂回去。 远处,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落下,将她脚下的草坪染成瑰丽的色泽,她心中伤痛,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苏家的红房子。 它静谧地矗立在那里,经历着风吹雨打,岿然不动,见证着所有苏家人的悲欢离合,如同一个慈祥的母亲温柔抚摸着它的孩子。 逝去的东西永不会回来,卖掉了苏家的房子,就如同卖掉了他们所有人的根,往后她便没有家了。苏米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往后她要随风而走,随遇而安,寻个地方扎根,过她安静的生活。 她坐上车,闭眼不去看离她远去的房子,仿佛那些过往,无论是欢乐的悲伤的都一一成为了干枯的树叶,飘落在地上,化为泥土。 她终于斩断了悲欢的来源,失去了苏家。 很快便是八月份,苏米的预产期快要到了,司家人安排她住进了医院待产。医院里的气味不是很好闻,总是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一股阴森的气息。 她在夜里睡得不安稳,然后在一阵绞痛中突然意识到她要生了。 她按铃喊护士,感觉羊水破了,肚子痛的厉害,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吭出声来。 她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在痛苦和幻觉中似乎看见了母亲。她站在她的床前,伸手抚摸着她的头,欣喜而慈爱地说道:“你做妈妈了,孩子,痛苦终究会过去。譬如黑暗之后必是光明。” 她恍惚中听到孩子的哭声,有人在耳边模糊不清地说道:“是个男孩,重八斤八。” 孩子,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孩子,眼角有泪水滑落,这是她的孩子,是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她的孩子啊,那一刻,她想,此生最痛的最喜的她都经历过,再无遗憾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皱皱的婴儿,还不能睁开眼睛,只是不断地挥舞着两只小拳头,在虚空中想抓着什么。司漠隔着玻璃看着那个孩子,多日来冷硬的嘴角露出一丝的笑容来。这是他的孩子啊。生命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他静静地看着那个挥舞着小拳头的孩子,内心喜悦得无法说出话来。 老爷子闻讯赶来,看着自己的重孙,笑得嘴都合不拢。司家人丁单薄,到了司漠司炎这一代,也就这一个孩子出生,老爷子如何不欢喜,只觉得那小子已经融化了他的一颗老心肝了。 司漠见老爷子甚是高兴,不动声色地去看苏米。苏米生产完后一直昏迷不醒,麻醉的药效要等十几个小时才能褪去。 他进了房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神色很安详,低低地说着梦话,很是含糊不清。 司漠凑近,只模糊地听她喃喃说道:“阿拓,我飞起来了。” 她梦见自己绑着父亲为她做的风筝,随着风筝一起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正文 chapter 127 去去去,我将远去(四) 司漠听闻她昏迷中喊着叶拓的名字,眼中的喜悦和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最终化为一片冷寂。 他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将额头抵上她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小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情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爱上她以后,他才发现有关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让他心情愉悦。他甚至察觉到自己卑微到只想守在她身边,不求任何的回报。无论她爱的是谁,无法忘记的是谁,他都全然不计较,只想跟她在一起。 他掀开被子,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就这样将就着与她同眠。 苏米在睡梦中一直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惊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在医院,意外地看见苏南在医院里,守在她的床前。 许是司漠通知他的,苏米见他买了鲜花,带了一些补品,神色依旧淡漠。 有些人终究是要成陌路的。 “我看过孩子了,是个男孩,长得特别可爱,要不要带你去看看?”苏南见她醒来,有些惊喜,全然不提之前的不愉快,说起了孩子。 苏米的眼中冒出一丝的光亮,随即黯淡了下去,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看了。” 苏南见她这般的冷漠,连孩子都不愿意去看,顿时脸色也有些僵硬,低低地说道:“我早上来时,司漠才回去,你们既然已经结婚,连孩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这般地僵持着?” 苏米偏过脸去,原本不想说,但是看见苏南这般焦虑的神情,顿时淡淡冷笑,说道:“你早就知道是他和叶玉松联手设计苏家,知道司家收购叶家,知道叶拓要坐牢的事情?” 她豁然开朗,苏南之前一直未说的大约便是这些事实。他一直知道是司家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所以投靠司漠,与三方结盟,让他们互相撕咬。苏南没有做错,可苏米却从其中看出了他的冷酷。他将自己唯一的亲妹妹送到了仇人的床榻,甚至让她怀上仇人的孩子,此后爱恨不能,进退不能。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苏南开口,“我也不想瞒你,我对司家恨之入骨,可如今局势不一样了,你有了司家的骨肉,你可以入主司家,以后你的孩子可以掌控司家,这样就像是我们苏家控制了司家,你懂吗?” 苏南越说越是激动。 苏米内心失望至极,忽而转过头来,说道:“我卖了苏家的房子。” 苏南的表情顿时僵硬住,他看向苏米,脸色阴森可怖,怒道:“你再说一遍,你卖了苏家,你敢卖了房子?” 苏南的大声引来了外面的护士,护士不明所以,见苏南脾气不好,生怕对苏米不利,连忙劝慰苏南离开病房。 苏米静静地看着对她宣泄怒火的苏南,低低一笑,看着护士请他出去。他们兄妹情分自小便凉薄,如今更是一丝不剩了。就这样吧,各自淡忘,各自安好。 她闭眼休息。此后数日后,苏米出了医院,直接住进了司家。 也不知司漠是如何想的,直接让她回到了司家,苏米一直是在坐月子中,见不得风也不能累着,到了司家才发现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老爷子跟她有约定,见面了也不尴尬,表面上相处的很是愉快,一心都扑在了她生的孩子身上。 因为有了一个哇哇啼哭的孩子,整个司家比往日热闹许多,苏米一直躺在床上休养身子,沉默寡言的,没有一丝当母亲的喜悦,反倒是司家的其他人因为这个小生命异常地兴奋。 根据这边的风俗习惯,坐月子基本上是要休养一个月的,苏米在司家住了近一个月时,老爷子终于按捺不住了,派人来问她何时履行约定。 她淡淡地给了一个日期,孩子满月的时候。 那个孩子,老爷子派专人照顾,借着苏米静养的名头,也不怎么抱孩子给她看。苏米本人也是淡淡的,从来不去看那个孩子。偶尔能听到一楼传来孩子的哭声或者笑声,她不由自主地走到楼梯口,隔着墙壁却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抚摸着墙壁,静默不语。 她将苏家房子卖的钱存了一笔基金,给苏远东换了一家私人医院,支付了一年的费用,然后去找律师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 孩子满月的那一天,老爷子异常兴奋,下午的时候特意在司家摆了小型的宴会,庆祝孩子的满月。历来极度的热闹之后便是极度的冷清寂寞,苏米站在二楼看着宴会结束,众人离开,日薄西山。 她将离婚协议签好字放在司漠的卧室,然后趁着众人忙碌一天都去休息时,走出司家。 她走的缓慢却异常的坚定。 这世间最残酷的事情除却生死,还有离别。她在暮色黄昏中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司家,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那般洪亮、有力,仿佛在控诉她的遗弃。 她从来都不敢看这个孩子,她害怕看了一眼,往后便再也无法离开。 可生命中有些东西始终是她无法承受的,必须要舍弃的。她穿着第一次来司家时穿的衣裳,拎着旧色皮箱,转身离开了司家,顺着山间的路走向她不可未知的道路。 她的身影渐渐被群山淹没,消失在路和青山的尽头,如同一道孤鸿掠过天空,消失无踪。 司漠站在司家的高楼上,透过窗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冷成腊月的冰雪,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孩子在隔壁的屋子里啼哭着,他却没有一丝的力气想去看一看,她终于还是决定走了,在孩子满月的这一天抛弃所有的一切离开,一如当年她被赶出苏家,她定然也是这般头也不回地走上她孤独的道路,给他留下一份冷冰冰的离婚协议,她甚至都没有当面跟他说这件事情。 这个女人,司漠的眼中透出深如暮霭般的哀伤,他垂头,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暮色中,身子轻颤着,许久才抬起头了,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他近三十年的时光中,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抓住一些东西,可他们最终如同手中的流沙消失了,他的爱情和青春都死在了这个黄昏,只留下一个哇哇啼哭的孩子。往后他便只能与这个孩子彼此为伴,从此谁也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他的世界是一片冰封的雪域高原。 正文 chapter 128 我在仲夏,你在隆冬(番外一) 我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诡谲肆意想要飞翔却被绑住的风,一个是终年不化没有喜怒情感的雪。 当青葱岁月缓缓流逝,剩下的时光如同黄昏下纷纷坠落的蝴蝶。多年后我坐在屋前的木椅上,闻着勿忘我的清香,闭眼晒着太阳时,才惊觉,所有的故事似乎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父亲说,我是苏家的掌上明珠。六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我还懵懂未知,只是不停地问父亲,妈妈去了哪儿?父亲抚摸着我的头没有说话,此后更加地宠溺我,几乎想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我。 那个时候我只不过是个因为失去母亲而茫然无可依靠的孩子,我唯一的反应是牢牢地抓住了父爱,因此,苏南恨我,恨我夺走了属于他的父爱。 我渐渐长大,开始明白我失去了世上最爱我的女人,我沉浸在这种悲伤中,跟苏南的矛盾日益激化,等到后来,当我意识到我们是兄妹,想要弥补我们之间的关系时,已经为时已晚。 我跟苏南站在了对立的两面,兄妹成仇。那个时候父亲总是很忙,我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心思还有孤独感和落寞。 叶拓便是在我倍感孤独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很多时候当我审视自己的那一段感情时,我才明白,那段时光中,阿拓用爱情代替了我失去的母爱、兄妹之情以及孤独感。 那一段失败的感情远不能用言语来说明,爱的轰轰烈烈,甚至用我所有的激情去燃烧,我们不顾一切想要在一起,甚至抛弃一切私奔,然而激情燃烧殆尽后,剩下的只是满目苍夷的荒凉。 苏家败落,父亲入狱,苏南拿着枪将我赶出了家门,爱情如同一条可怖的毒蛇盘踞在我的心头,时不时地吞噬着我的血肉,咀嚼出声。他说,可怜的苏米,你看,你用尽一切去爱,得到的却是家毁人亡。痛苦,仇恨、绝望麻木着我的内心,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失眠,我梦见自己走在悬崖上,每一次都摔下去,然后浑身冒着冷汗清醒过来。 我开始试着遗忘那一段感情,忘记那个男人,那些事情。然而每当我做一件事情,喝一杯茶或者看一本书时,思绪总会有短暂的空白,突然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牵手的街头,呼喊的山顶,飞翔的姿势,还有夏夜的等待。 爱与恨生出两头蛇头,盘旋而居,冰冷而骄傲地看着我,看着我在黑夜与白天中痛苦地挣扎着,抽搐着,翻滚着,被他们的毒液控制得不得安宁。 这种痛苦的状态经历了长达数年的时间,我在挣扎中渐渐适应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痛楚,然而漠然以待。我开始流浪各地,寻找救赎,我希望有人能扶起伤痕累累的自己,告诉我如何堪透这些痛楚的魔障。我去听佛学,礼佛,行善,修行,吃苦,似乎身体吃的苦越多,精神便是能得到解脱。 只是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我开始清晰地认识到,这世间,走了再多的地方,他们依然不能治愈我内心的伤。我的伤口一直停留在十八岁那年的苏家,遗留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谁也救不了我。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开始学会淡漠地对待所有的事物,在行走中磨练心志,学会忍受独孤与寂寞,学会漠视过往的伤痛。后来,当我渐渐平静时,苏南出现了。 我从来没有问过苏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还会想起我,会找到我。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因为常年的漂泊而渴望亲情渴望安定,选择相信苏南,也许我便能问出一些事情。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答应苏南,没有想要弥补我们之间的兄妹之情,也许往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进司家,不会遇见司漠,不会发现那些残酷的事实,也不会有那样令人心碎的一个孩子。 可这终究是想想而已,世事永不能改变。我对苏南心生愧疚,走进了司家,遇见了那个男人。 司漠是我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冷酷,深沉,喜静,无情。多年前的初见,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是强大,强大,强大。他身上的气场掩盖了他的一些特质,让人只能感受到他的强大而已。 对于这个男人,我是惧怕的。后来我常常想,接受司漠的那一段时间,我依旧沉浸在阿拓的那一段情感之中,我用第二段情感来治愈第一段情感所受的伤,只是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我也曾真的爱过那个冷酷的男人,只是时间短暂的如同昙花,乍现又凋零。 如今我已经不太去想发生在司家的事情,那些纷扰的复杂的东西总是令我心难以平静,因为里面夹杂了太多的阴谋、欲望以及仇恨。 我如同一只鸵鸟,再次封闭了自己的情感,远离了过往的一切,将那些腐烂的伤口隐藏在内心深处,仿若他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唯独在夜里会隐隐生痛。 我想第二段情感伤我更深,我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是我内心永不能言语的一个秘密。 离开司家后,我开始尝试着过一种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我努力融入这个社会,融入人群中,将自己当做他们的一员,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我从一个芳华正茂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沧桑努力求淡然的凉薄女子。 后来,有熟悉的妹子见我一直单身,问我,苏姐,你喜欢过人吗? 我沉默许久,点了点头。我爱过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也许曾经都真心对我,可最终都伤我至深。 我遇见叶拓时是十八岁的仲夏,我们之间的情感灿烂如同夏花,转瞬即逝;遇见司漠的那一年已是暮秋,年华虽在,心早已沧桑。我与他有过短暂的温情,但是很快便转入了长久的冬眠时期。 那你一直单身,是因为在等着他吗?妹子继续问我。 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我记得那些时光,记得那些人,但是早已不带任何的爱意。时光残忍之处尽在于此,我们皆无可奈何。 正文 chapter 129 老客栈,旧时光(一) 五年后。 W城四季如春,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五月份是旅行的旺季,古城内各项跟旅游有关的行业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来。五月份的时候吃喝住行的费用都在飙升,游人渐渐多起来,颇有人满为患的感觉。现代人的思想观念极为的开放,无数人在繁忙的工作之余都会选择短时期的休假来放松身心,那些气候适宜,景色怡人、生活节奏慢的古城便成为了旅游的热点。 学生,上班族或者是老人都选择来古城度假旅行。但是更多的是背包客。 这是苏米到达W城的第二年。她喜欢这样缓慢的节奏,每天早晨9点起床买菜吃饭,中午晒着太阳睡觉,下午看看书,傍晚时分绕着古城走一圈,去最繁华的的路段听着从各地流浪而来的鼓手或者歌手在街头唱着令人心碎的情歌,每当唱到她颇有感触时,她便坐在露天的小酒吧前点上一杯酒,慢慢地喝着。 她的酒量还算不错,早几年醉生梦死时将酒量也练得相当的好,只是她很少喝酒。她喜欢这样自由、浪漫、缓慢的节奏,喜欢看坐在街头摆着各类手工艺品年轻的男男女女。这些人来自各地,拿个小桌子或者铺一块布,便能将一些首饰墨镜帽子等物摆在上面,当街叫卖,更有人会在旁边写个牌子,写着赚路费去哪里哪里。 这些鲜活的面孔让她能闻到自由的味道,她偶尔会买上一些小的首饰带回家,虽然这些东西大多是从批发市场或者淘宝上批发而来,但是并不能减少她和游客的热情。 晚上的时候,她也习惯了在客栈内点上晕黄的灯,放着佛歌,看着从外面游玩回来的背包客们聚在一起煮着吃的,欢笑地交流,说着彼此的经历,亦或者听着几个孤独的旅者坐在窗口用埙吹出忧伤低沉的曲子来。大家在一天的疲倦和欢笑声一直交谈到深夜,然后各自睡去。她便将客栈的门虚掩,留下几盏夜灯照亮晚归人的道路,然后和古城一起沉沉睡去。 这样的日子让她内心安宁。 她在古城内开了一家客栈,名叫旧时光。她曾经有过背包旅行的经历,深知这些放弃城市生活选择出来的人大多是背负着自己的梦想,她喜欢这类人群,到达古城的第二个月便寻了一家转让的客栈,改建成复古低调的客栈,取名旧时光。 许是对于过去岁月的怀念,她偏爱那些古老的沉淀的散发出岁月腐朽气息的东西,客栈内的一切装饰都以复古怀旧为主题,实木床,老照片,木雕,院落,藤木椅子还有满院落盛开的紫色勿忘我。 因为是一家主题客栈,除了提供客人住宿,兼带附有书吧,酒吧和餐吧的功能。不过书籍是免费提供,至于酒吧和餐吧则是和隔壁的店子合作,客人有需要求时她负责帮忙选购。 她奔波行走多年,不想最终选择做的事情却是开客栈,而且爱上了自己的这份事业,她想,她可以为那些心怀梦想的人们提供一些在路上的温暖。 客栈内的客人除了部分环游世界的背包客,大部分是短期前来旅行的游客。这类游客大多资金充足,不愿意自己花时间花精力做旅游攻略,将一切都交给旅行社打理。有时候客人提前订房,要求跟团参加旅行时,苏米便帮他们联系合作的旅行社。 最常合作的旅行社是古城内口碑极好的一家,跟她接洽最多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东北妞,叫做潇潇。潇潇常年生活在南方,倒也叫人看不出她是东北妞,苏米看着这个女孩总会不经意想起以前在酒店一起工作过的cici,离开C城后,她切断了之前所有的一切,以一个纯粹的人投入全新的生活,是以跟cici也没有联系过。 有些人偶尔想念回忆一番也是不错的,她对于生活中的很多东西看的较为淡。 五月份有三个客人要求跟团去附近的景点游玩,苏米便打电话给潇潇,联系相关的事情。出团的事情她是不做的,这个要求包车、司机、导游,一路吃喝住行很是麻烦,必须要有资源才能做,交给旅行社是最为妥帖的。 潇潇傍晚时到了旧时光,一看见苏米便叫苦道:“苏姐,救命啊——” 潇潇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向喜欢夸大其词,苏米见状只是淡笑,给她泡了一壶蜂蜜柚子茶,又去拿了一些自己做的吃的,让她坐下来喝茶慢慢说。 “苏姐,你都不知道,现在旅游业真的特别难做,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潇潇一坐下猛地灌了一口柚子茶便开始吐槽,“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老是遇见一些极品的客人。上次那个广东仔,我以为是极品中的极品了,这一次我居然又撞邪了,接了一个诡异的团。” “你知道这一次这个豪华游的团是几个人吗?”潇潇伸出两个手指,有些发指地说道,“两个人啊,坑爹的是两个人,要求我们配备四十人团的资源。司机,导游,豪华车,五星级酒店,我连人都没有见到就已经接到了清单,上面列举出了一列席龟毛的规矩。” 潇潇已经无力吐槽了。 苏米淡笑,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人是怎么找上你们旅行社的,一般来说,如果是土豪,应该不会找旅行社,酒店会负责相关的事宜,跟当地的旅行社联系。” 潇潇点了点头,那些土豪要是出来玩,直接会定五星级酒店,酒店会安排相关的事宜。看来这一次是遇见土鳖了。 “我有三个客人打算后天跟团去游湖,来回要四天,你看能不能拼团一起去。”苏米说道。这才是她找潇潇的目的所在。 客人要求去的地方山路难走,光是坐车来回就要两天,跟团去,一行人拼团费用上面要便宜很多。 “去游湖?”潇潇猛地一拍额头,说道,“我会说那两个土豪也要去游湖么,打算徒步去,让我们开车跟在后面。那路段怎么徒步走?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别人这么出来玩的,我勒了个去。”潇潇立马说道,眼睛都瞪了出来。 两人徒步走山路,让豪车在后面蜗牛龟速地开着,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文 chapter 130 老客栈,旧时光(二) 苏米跟潇潇谈好了客栈客人的跟团旅行问题,便留潇潇在客栈吃饭,正巧几个荷兰背包客在客栈内做菜,学了几道中国菜,烧了好大一盆酸菜鱼和几大盘菜,热情地邀请客栈内的小伙伴们都过来吃。 一时之间看书的,聊天的,洗衣服的,睡觉的都凑到了一起,好不热闹。苏米见人多不太够吃,便又下厨做了几个菜,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开来。 许是人多热闹,那几个荷兰背包客做的饭菜并不是很出色,依旧被吃的光光的。众人吃完后便喝茶围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 潇潇一直很喜欢苏米客栈的这种氛围,见状,悄悄凑到苏米面前,笑道:“苏姐,我看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冲着你一呆好多天的。” 苏米摇头失笑,催促着她赶紧回去休息,这一群背包客玩闹起来可是能闹到晚上两三点的。 潇潇立马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笑道:“那我先回去,明天还要接那两个土豪,希望我还能活着回来。” 那两个是大客户,潇潇不敢怠慢,立马跟苏米告辞回家去。 潇潇第二日下午前去接那两个土豪,在机场举着一个大牌子,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要来的客人。这单生意是临时才接的,对方的资料基本上都没有给,老板见有钱可赚,屁颠屁颠地派她来接,哪里顾得上要资料。 是以,潇潇在心里将老板骂了个狗血喷头。机场人多,潇潇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来去匆匆的众人,忽而看见机场人员护着一个气场颇为强大的男人一路走出来,那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翻版的小不点。两人穿着蓝色条纹的父子装,一眼便能看出是父子两人。 这人,潇潇双眼迸发出了火花,这个男人长的实在是气势非凡,她好歹是做旅游业的,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这个男人一看便是身居高位的,那种一般的土豪完全是不能比的。 只是可惜,连孩子都有了。潇潇看向那个超萌版的小少年,母性顿时泛滥,她要是有个这样可爱漂亮的儿子,那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 潇潇发着花痴,然后心跳加速地看着在机场人员的引导下向她走来的父子两,顿时感觉有些无法呼吸了。近距离看,英俊强势360度无死角啊。 “凌小姐?”那男人走到她面前,开口,声音低沉淡漠,散发出一种威逼之势。 潇潇被震了震,然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是,我是凌潇潇。”她说完话后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在整理衣裳,手中的牌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姓司,之前跟你们旅行社联系过。我希望今天下午就开始我们的旅行路线,我们这次耗时半个月,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男人开口,发号施令地说道,瞬间潇潇碉堡了。 “司先生,关于行程我觉得我们可能还需要讨论一下。”潇潇顿时慌乱了,该死的,不是明天才开始吗,很多路线细节等问题他们都没有讨论过。 “哪方面有问题?”男人皱了皱眉头,问道。 “车子,路线我们都还没有定好。”潇潇脱口而出,瞬间恨不能咬死自己,连忙解释道,“因为司先生之前要求的是房车,我们的车要明天才能到位,还有路线问题,司先生定的全是山路,海拔高,徒步的话可能难度会很大。”先把今儿下午应付过去,她回社里再解决。 坑爹啊,上头交代是豪车一路相随,可这男人说的是房车,她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房车?这不是坑爹,这是坑爷爷啊。 男人点了点头,看向只到他大腿的小少年,低低地问道:“小念,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出来前已经订好了备用的房车,定好了路线,那条山里虽然难走,但是徒步还是可行的。”小少年老成地开口,表情和男人同出一辙。 男人点了点头,他跟旅行社要求豪车护卫,但是私底下已经提前派人开了房车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如此一来不论每天徒步多少路,不会露宿野外,之所以找旅行社,不过是为了司机和导游以及一路上的吃喝住行的打理。 男人看了看时间,拍板说道:“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我们三点出发,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跟我的人交接一些问题。”男人说道,直接带着小男孩走出机场。 潇潇顿时傻了眼,这什么跟什么?她上哪里去找人,怎么跟他的人交接,她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呢。 潇潇立马追了上去,只见那一大一小的男人气定神闲地上了外面的一辆房车,她看了看车子的标志,然后哑然无声。 司机从车上下来,是个老成的中年人,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说道:“凌小姐,关于此次的行程安排,我们需要交接一下,少爷的意思是需要你们积极配合他和小少爷的徒步计划。” 说着司机拿出了详细的徒步路线以及计划方案,凌潇潇一见顿时膈应了,这上面分明有着国内一家顶级旅行社的标志,他们连路线图都安排好了,还找她们来做什么? “不知道司先生需要我们做什么?”潇潇客气地说道,土豪就是土豪,开着房车去徒步,这年头怪人真心多。 司机大哥见她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就笑了笑,说道:“这次主要是小少年想要体验一下徒步,这一带我的地形不熟悉,需要你们配备一名有经验的司机,然后配一名导游一路上给小少爷讲解一下当地的风俗习惯以及一些景点。” 这意思是她也要跟着去徒步?凌潇潇顿时两眼直了起来,她就是导游啊。200公里的山路,又是高原地带,凌潇潇顿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司机许是看出了她的表情,说道:“凌小姐请放心,这一路吃喝费用全是我们少爷出,等路线走完,小少爷若是高兴,我们会支付双倍的薪酬。凌小姐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回去拿一下生活用品,我们下午就出发。” 凌潇潇咬了咬牙,连忙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黑着脸挂了电话,回去拿东西。给钱的是大爷,看来这一趟她是去定了。 正文 chapter 131 老客栈,旧时光(三) 凌潇潇在一个小时后从家里拿了一些日用品后迅速回到约定的地点,只见父子两人都换了徒步的装备,依旧是亲子装,看起来那小不点超级萌。 男人见她终于来了,颇为不耐烦地说道:“走吧。”说完带着儿子便朝前走去。司机大哥在后面缓慢地开着房车,这景象很是拉风。无数走路的开车的都侧目看过来,笑这几个人是傻子,也有嫉妒不屑的,哼了一声便开车呼啸而过。 凌潇潇觉得自己就是那二货傻逼,连忙用面巾裹起了脸,跟在那父子两人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小不点吸引了过去。 小不点背着小型的登山包,看样子是特制的,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表情和男人一样,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但是时常还会露出孩子的天性,对事物感到一丝的好奇。 “老爸,为什么他们会从窗户里对我们伸出中指?”小不点见有人开车鄙视他们,不禁有些奇怪,“我们明明是在徒步。” 男人机不察觉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们身后跟着一个大家伙。”人总是会同情弱小,羡慕嫉妒恨那些比他们强大富有的种类,他们干的是最苦逼的事情,可过于拉风,自然会受到别人的鄙视。 小不点回头看了看后面拉风的房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凌潇潇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真是从小生在富贵人家的,人性的这点东西都无法理解。她哪里知晓,小不点从小生活的地方,这点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最普通平常不过的东西,哪里知晓别人会羡慕嫉妒恨。 小不点走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毕竟是五岁左右的孩子,凌潇潇就跟个保姆似的,连忙上前去又是递水,又是赔笑,她已经决定,把小的伺候好,真的是长得超帅超萌。 “阿姨,你是本地人?”男人径自上前去看风景,留下她和小不点单独相处,凌潇潇险些乐翻,想摸摸小不点的小脸蛋,又想揉揉他的脑袋,小不点喝了喝水,很是礼貌地问道。 他连喝水时都很是斯文,动作不徐不疾,喝完水就将水等物放好,一看便是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 凌潇潇偷着乐道:“我不是本地人,是东北人,我在这边生活好多年了,这是个好地方,你们来的很对。” 小不点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司念,其实我是出来找妈妈的。” 小不点语出惊人。凌潇潇顿时张大了嘴,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凌潇潇心喜,上前和小不点坐成一排,笑道:“你妈妈在这里吗?你是出来找她的?” 小不点一提到妈妈顿时小脸黯淡了几分,很是失落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爷爷说妈妈去了天堂,可是每一次爷爷这么说,爸爸都很难过,我想妈妈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和爸爸去找。” 原来是没有妈的孩子,凌潇潇顿时母爱泛滥,多可怜的小蝌蚪,恨不能将这小东西抱在怀里,说我可以做你的妈妈,但是凌潇潇瞅了瞅远处不苟言笑的男人,暗自吞了吞口水,这男人着实气势太恐怖了点,只怕会将她灭的连渣都不剩,也不知道是什么女人能降得住这对父子。 凌潇潇见男人没有回来,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之类的吗?” 小不点的表情更加的郁闷,嘴巴一瘪,险些便要哭出来,大大的眼睛看着凌潇潇,摇了摇头,说道:“爸爸很难过,我从来都不敢问。阿姨,你能帮我找妈妈吗?” 一提到妈妈,这老成的小不点瞬间退化成了几岁大的奶娃娃。 凌潇潇瞬间便被软化了,拍着胸脯说道:“阿姨帮你找。”可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而且这孩子的爷爷说他妈妈去了天堂,凌同学话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被自己打败了。 小不点瞬间乐了,跳起来,抓住凌潇潇的衣角,说道:“那一言为定,找不到妈妈我就不回去了,爸爸每天只知道工作,爷爷每天都爱绑着脸,小叔每天就知道泡妞,家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额,这一大家子居然没有女人?凌潇潇顿时黑线了,难为这小不点在一群男人的折磨下还长得这般青葱可爱惹人怜,太不容易了。 男人走了回来,看了看凌潇潇和小不点,说道:“走吧,小念。” 小不点欢呼一声,背起自己的小包,蹦蹦跳跳地跟着男人的步伐往前走。 凌潇潇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突然之间有些惆怅起来,这样出色的父子,背后定然是有故事的,只是可惜那些故事都与她无关,凌潇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旧时光的客栈老板娘,那个气质很好,温婉安静的女子,在这古城中就如同一幅画卷,她一直相信苏姐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没有人这般年轻便修的这样的心静如水,她可是在苏姐的家中看到了很多的佛经,她自己读经书,买佛珠,偶尔兴致所致,便串些玉石珠子送人。 苏姐和古城的气质倒是很搭,是个妙人。 凌潇潇发了一会呆,立马便追着那父子两而去。 今儿是五月初九,阳光甚好。苏米站在客栈的榻榻米上,翻了翻日历,然后点了一根藏香,净手取来一本书籍,也不看就摆在手边,记起了日记来。 这几年来,她记日记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有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记得是什么,岁月无情,她记得是自己还是这无情的岁月?可总是要记录下来,不然她慢慢年老,也许会忘记以前的种种。 她不相信轮回。佛教修来生,信轮回。她只修今生,修一个心静如水大自在。 阳光照射在院子里,勿忘我的清香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来,她眯眼看着阳光照亮她手边的古朴日记本,留下光暗的影子。 做义工的小姑娘从前面的厅子里一路小跑过来,兴奋地说道:“苏姐,有人找你,是个超级大帅哥。” 苏米的思绪被打断,她的这间客栈在圈内名声不小,一些可爱的背包客们将它流传的很远,这几年慕名来客栈的人很多,房间几乎天天爆满。她也不甚在意,以为是哪个长得帅的客人上门了,便站起身来,还未开口说话,便见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站在院落的入口处,阳光爬上他的眉眼处,照的他颇为的玉树临风,温暖人心。 正文 chapter 132 多年后,我们相逢(一) 苏米的目光微微湿润,这些年,无论她走到哪里,原来他在她的生命中从未缺席。 时间磨去了他眼角世俗的锐气和诸多的欲望贪婪,叶拓站在院落的入口处,靠在柱子上,淡淡笑道:“好久不见。” 他们如同一对老朋友那样打着招呼,说着一些温暖的话语,这种感觉很好。 义工小妹在她和叶拓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然后偷笑地跑了开去。 苏米看了看院落,指了指木藤的椅子,淡淡说道:“好久不见。” 叶拓笑了笑,走进来,坐在她对面,五年未见,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只是双眼更为的浓墨,似乎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沉淀慢慢地堆积了起来。 “近来好吗?”他们脱口而出,说的却是同样的话语。 两人相视一笑,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惨痛而激烈,纵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成了泛黄的老照片,但是那些痛楚今日想来依旧触目惊心。爱过,恨过,错失过,他们各自走上了另一条惨烈的道路,挣扎到今日才稍微的平静下来。 苏米看着小鼎中散发出来的安定人心的藏香,她的心很是平静,短暂的沉默后便释怀了。 “你的变化很大。”叶拓看着她,突然出声说道。他进来的那一刻,他看见苏米对着做义工小妹微笑了,就连现在她的嘴角便都有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她的心似乎开放了出来,整个人散发着平静而释然的味道。 苏米点了点头,淡淡一笑:“开了这家客栈后,每天遇见的都是开朗活泼的客人,他们抛开了在城市中生活时所带的枷锁和面具,真诚坦率地对待所有人,渐渐的便被他们耳熏目染变得快乐起来,大约是有些变化了吧。” 这便是她开客栈的原因所在,每天都面对着不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思想,每一天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没有压力没有利益斗争,他们活的自在而充满希望。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苏米问道。这五年她没有去看过他,却不知道他还是找了过来。 “出来两年了。”叶拓说道,出来后,他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找了苏米许久,直到不久前才偶然从一个背包客那里听到了苏米和这家客栈,他恍然,生命中的人和事原来终是缘分所致,从不需刻意强求。 他不知道原来她真的过的很好,开了这家有特色的客栈,圈内很是有名。他在激动之余很快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来到了古城,换了一份工作。 “出来后我换了一份工作,每天都接触一些活泼的学生。”他取出自己的名片,将上面的号码留给苏米,笑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在古城的大学担任讲师,一边修博士课程一边上课,同时做些古董鉴定,之前的种种都抛弃了。” 苏米有些惊讶,看了看叶拓一眼,难怪他如今越发的显得这般的温润,原来不再从商,做起了老师。不知为何她直觉阿拓适合这个工作。他原本便该是这样人,如若没有年少的那些经历,他这般聪明也不用在商界打滚,被野心和欲望遮掩了原本清明的心。 “很好,很好。”苏米喃喃自语,只是重复地说着这两个字,真的很好。 “你好吗?”叶拓目光深了几分,问道,他把握好了那个尺度,问的不咸不淡。他们如今都到了这般尴尬的年龄,很多事情都看的很开,对于叶拓而言,他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就好了。 “很好。”苏米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她真的很好,她感觉过去的苏米又活了过来,她在做着自己认为很有意义的事情,她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叶拓闻言微微一笑,他的眼角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纹路,一笑便有了浅浅的痕迹。 “那就好,我下午还有课,今儿就不多留了,下次来叨扰。”他说完起身告辞。 苏米点了点头,没有说挽留的话,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院子里。他穿着深色的开司米,下面是宽松的牛仔裤,登山鞋,就如同那些来住进她客栈的少年,苏米突然之间有些恍惚,内心酸涩了起来,如果他们一开始便是在这四季如春的古城内遇见,也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悲伤。 时隔多年,她心疼的是那样年少就夭折的爱情,痛苦的是她后来遭遇的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苏米猛然垂下眼,慌乱地收拾好日记本,看见叶拓,她莫名的就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人和事。他们应该生活得很好,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是缺失的,遗憾的,无法弥补的却是可以怀念的。 “苏姐,潇潇的电话。”义工小妹将她随手放在前台的手机拿过来,掩口笑道,“可怜的潇姐,肯定又被客人折磨了。” 凌潇潇每次被客人折磨,都会找苏米诉苦。 苏米又是一个爱听故事,很会安慰人的人,时间一久,大家有什么事情都来跟苏米说。 “姐,我活不下去了我。”苏米一接听电话,潇潇便苦着脸,叫道,“这男人太惨无人道了。” 苏米静静地听着她说道:“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上午十点,从昨儿开始徒步到晚上,早上六点起床又继续徒步,我可怜的小蝌蚪除了中间休息了一会儿,一直在走,这男人要遭天谴啊。” 凌潇潇整个人凌乱了,说的语无伦次。苏米听了许久才知道,她这次接的客人是两父子,男人对于儿子的教育很是苛刻,一个孩子每天徒步这么久,真的是一件很虐人的事情。 苏米挺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谁家的大人这么狠心,就算是特意带孩子来体验生活也该有个度。也许是她本身的缺陷,她对于孩子天生就无法抗拒,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类施暴的教育。 “姐,我看不下去了,可怜的小蝌蚪还在坚持,一直听那个男人的话,我要诅咒他。”潇潇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弱了下去,然后讨笑地呵呵了两声说道,“您怎么来了,我刚接了一个重要的电话,现在没事了。” 瞬间360度大转变,金刚女战士变成了温良无害的小白兔,朝着主人摇晃着尾巴示好。 “走吧。”男人的声音异常的冷酷,如同金石坠地,铿锵有力。 苏米晃了晃神,电话已经挂断了。她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大约是产生了错觉,她听得不甚清晰,却也知道不可能是他。 有些人,有些事是她永生不能碰触的一些东西。 正文 chapter 133 多年后,我们相逢(二) 天气渐渐炎热,客栈每天的客房都爆满,很多慕名前来的都订不到房,有房客跟苏米笑谈道:“苏姐,你可以考虑开分店了。” 苏米淡笑不语,她没想过开分店,倒是开客栈一来不少人打电话想要收购她的客栈,被她一一拒绝。 客人打电话来订不到房间,她全部都向兄弟客栈推荐了过去,给客人介绍了几家性价比很高的客栈。 潇潇一连去了七天,中途不断地打电话回来诉苦,又是抱怨又是欣喜,说认识了一个超级萌的小帅哥,中途拍了很多照片,让她帮忙洗出来。 苏米看了看照片,确实是风景独好,这大约便是徒步的魅力所在,能看见一些不为人知的美景,至于潇潇所说的超萌的小帅哥,苏米只看到了几张照片,拍的角度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小少年穿着整套的装备,带着帽子和面巾,背着小的旅行包,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背影倒是十分的帅气。 其中有一张是在阳光下偷拍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小小少年,不知为何她心尖一痛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孩子。 这些天来,她也不知是怎么的,一直会做梦梦见当年离开司家时的场景,梦里一片模糊的背景,天地间都看不清晰,四周刮起了撕扯的风,唯独能听见婴儿清晰的啼哭声,一声声的让她惊醒过来,抚摸着自己肚子上的那道伤口,痛彻心扉。 那个孩子,她连看都没有看几眼便舍弃掉了,当年以为不过是短暂的疼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意识到有些伤口只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 苏米下意识地想要去得知那个孩子的下落。叶拓是外人只怕是不会知道的,苏南,她想到了苏南,却是犹豫了良久。 有五年,她不曾跟苏南联系过。就在苏米数日来都在犹豫之时,医院突然打来电话,说苏远东的病情有了变化。 苏米听到只觉得天旋地转,多年来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她匆匆赶往C城。这些年,由于苏远东的病情所致不能轻易转移医院,是以苏米每年都抽时间回C城看望苏远东。 她买的是当晚的机票,凌晨就到C城。 出了机场大厅时天色还是暗的,她匆匆打了一个车赶往医院,一路上魂不守舍。医生在电话里说的不甚清楚,她来不及问便赶了过来。 到了医院时,天色才刚刚亮。只有值班的护士守在医院里,她径自奔向苏远东的病房,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男人垂着脑袋坐在病房前。 苏米的身子猛然一震,扶住了墙,稳了稳情绪才颤抖着走过去。 她越过苏南的身影,往病房内走去,手刚刚碰到把手,苏南沙哑的疲倦的声音突然传来:“别进去,爸刚做了手术,需要休息。” 苏米转过身来,蹲下来,看着他,低低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五年了,苏南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神色比当年要沉稳淡定的多,终究是事业有成的人,多年来大风大浪里过,早已不是当年一心想要复仇夺回苏家的愤怒青年。 苏南看着她,露出一个微笑,低低地说道:“苏米,爸爸醒过来了。” 苏米被这个消息砸的有些头晕,她猛然捂住了嘴巴,双眼却湿润了起来,眼泪巴拉巴拉地就往下掉。她看向苏南,又透过玻璃看了看病房,只觉得这个惊喜从天而降,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这些年,她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却不知人生却是峰回路转。 “什么时候能看爸。”这一刻她摒弃了与苏南多年来的恩怨嫌隙,问道。 苏南也因为苏远东清醒过来的事情对于生命有了一丝不同的感悟,连带着苏米离开多年,他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年对她的厌恶。年纪越大,心胸越是开阔。 苏南的脸上满是疲倦,眼中也是红血丝,但是依旧笑道:“明天应该可以了。爸今天早上清醒了几分钟,然后昏迷了过去,医生通知了我,紧跟着就给爸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昏迷这些年能清醒过来是个奇迹,苏米,我想他是始终放心不下你才醒过来的。” 他看向苏米,有些感恩的话却是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苏远东的骤然苏醒让苏家两兄妹在医院的病房外对视后,低低地转过脸去小声地哭出来。苦了这么些年,生命给予她这般的惊喜让她有些无法承受。 苏米觉得她回去后一定要去拜佛。 为期十天的徒步旅行终于结束,凌潇潇坐上身后的豪华房车后,恨不能大哭几声,表示她的苦难日子即将要结束了。 由于司念年纪小,徒步难度大,三人没有达到徒步的目的地,走了计划的三分之二的路程,不过凌潇潇对此表示已经碉堡了。反倒是司念的父亲很是不悦,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看时间便带着众人坐车回来。 近十天的相处,凌潇潇给这位司先生贴上了诸多的标签,例如:脸瘫、冷酷、强势。对于司念小帅哥则是各种赞誉,例如:萌,可爱,帅气诸如此类。 几天的相处,凌潇潇对于司念小帅哥的觊觎,司先生是看在眼中的,但是见她没什么心眼,也就不甚在意,让司念跟着这个女人玩了几天。 小司念很是兴奋,他在司家过的从来都是远离人群的生活,司家没有同龄的孩子,他一个人很是孤单,而司家老太爷也不让他跟佣人一起玩,司念小朋友很是孤单,这次出来旅行遇见了这个善谈的阿姨,又要带他去玩又要带他去吃当地的小吃,小司念还是非常高兴的。 凌潇潇坐在车内发挥了浑身解数,讲解了当地最有名的小吃,强力推荐司先生带着小司念去品尝,末了突然想起了苏米开的那家客栈,说道:“司先生,你们在古城还有两天的闲散时间,我给你们推荐一家客栈,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本地是极有名气,名字叫做旧时光,司先生如果想要感受本地的独特气息,可以前去看看,老板娘是个有特别的人。” 司先生皱了皱眉头,难得地开口沉沉问道:“旧时光?”这个名字倒是勾起了他诸多的回忆和感概,司先生闭了闭眼,说道,“那就去看一看吧。” 正文 chapter 134 争不过镜花水月(一) 休整一天,司先生在即将回去的最后一天才想起来要去凌潇潇推荐的那家客栈看看。 原本司先生早已忘光了,不过走在古城内突然看见各类古色古香的客栈,这才想起似乎有个名字叫做旧时光,就坐落在临水的古城内。 小司念跟着司机大哥去吃东西了,没有回来,司先生便自己随意逛了逛,问了个人,路人很快就给他指明了方向。 他走了五分钟便看见了那家老客栈,真的是很古老的感觉,木质的牌匾,中间隐约有裂痕,一排红色的灯笼分挂两边,门是敞开的,一进去便是两面的墙壁,一堵照墙。两边斑驳的墙壁上悬挂着几盆新鲜的花盆,五颜六色很是朝气,还有一些便是老板从各地带来的一些奇特产品,迎面的照墙上有艺术的繁体字迹——旧时光,灰青色的色泽,一进门便让人有种穿越的感觉,仿佛时光静止。 司先生皱了皱眉,他生活之忙碌不可想象,能挤出这么点时间来陪小司念玩已经算是极为奢侈的事情,全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浪费时间,荒废人生。 司先生摇了摇头,走进去,过了照墙,拐了弯便是一个极大的院子,他进去时只见四方的大院落内,三三两两地聚拢着不少的人,有人在晒太阳,有人在看书,有人在聊天,大家都尽量小声保持着安静。 一个妹纸见他进来,热情地上前来,问道:“先生是来住宿的还是来看书的,我们今日的住宿已经全满了,不过书吧很是安静。” 妹纸指了指前往书吧的过道。 司先生点了点头,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他不过是在等下午的飞机,还剩几个小时,闲来无事便来走走,体验一下本地人的生活方式。 司先生穿过那些年轻人呆着的院落,进入书吧,突然看了看自己穿的衣裳,感觉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似乎是极老了。玻璃窗上隐约折射出一个冷峻不苟言笑的面孔,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唯独他的神色是僵硬的。 司先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几年,似乎真的没有笑过。 他进了书吧,只见里面摆着一架钢琴,极大的书架摆放在书吧的四周,茶水、音乐、书籍还有客栈自制的各类明信片以及角落里的各种留言簿和用珠帘隔开的一角静谧之处。 书吧内只有几个人在看书,很安静。 司先生看了看珠帘隔开的那一处角落,走进去,只见里面摆放着木质的桌椅,绣有繁复曼荼罗花纹的榻榻米,桌子上的小鼎内燃烧着藏香,几本书籍随意地散落着,桌子上还有一串没有完工的珠串,青金石、绿松石、水晶、金刚菩提,凤眼菩提,他只能认出其中的几种。看来主人走的很是匆忙,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司先生认出这一方角落是有主的,便没有进去,只是坐在一边,翻看着留言簿。 麻质的留言簿,字迹写上去有种粗糙的感觉,他看了看封面,只见这些留言簿也是有分类的:爱情、等待、死亡、友情、漂泊、回归。 他翻开了那本写着死亡的留言簿,上面的留言页数不多,随手一翻便看见了一段文字。 “我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以为曙光终究会到来,大风从东刮到西,从南刮到北,可曙光呢?我看见了黑色的浪潮涌进我的生命,冰冷、刺骨、疼痛,他们如同王者一般想要主宰我的生命,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可我听见了婴孩的啼哭声,在寂寥的荒野上,他哭得我心碎,我想我会走出黑暗的沼泽,那个孩子还在前方等待着我——我惧怕的,永不敢接近的曙光。” 后面的字迹越发的潦草不能辨认,他艰难地从那浓淡不一的粗糙簿上拼出那个落款的名字——死在过去的Manjusaka。 男人的眼睛瞬间便暗沉了几分,身子僵硬成一种不可动摇的姿态。他总能知道,那个女人总会以这般自我惩罚的方式生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她来过这里,也许翻看了这里的几本书,喝了一杯茶,写了一段文字,继续漂泊而去。 她总是走着与众不同的道路,固执、桀骜、不可转圜,让人束手无策,他想帮助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大约苏米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失败之处。他毁掉了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爱上了遍体鳞伤的她,最终决绝的失去了她。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拿起留言簿问向一个刚走进来的妹纸。 “你们认识Manjusaka吗?”他指了指留言簿。 那个妹纸应该是在客栈做义工的,不断地看着他,笑着摇头道:“不认识,这里的留言簿是随意留言的,有些客人也许来了几分钟写了一段文字便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人的,不过老板娘肯定知道,很多人来这里都是冲着她来的。” 妹纸很是健谈,继续说道:“我们老板娘懂得东西特别多,几乎去过了亚欧中东所有的国家,很多人处在低谷或者迷茫期都会来找我们老板娘聊聊天,客栈的事情老板娘知道的最多,我给你我们客栈的名片,有任何问题欢迎来咨询我们的老板娘。不过很不巧,这几天她不再。” 妹纸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忙着去找名片。 司先生一见老板娘人不在,他又是下午的飞机,想起这些年来,她一次也没有回去看过小司念,在他的人生中如同蒸发一般,这般的冷酷,脸色便黯淡了一些,淡淡地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倘若多年来,她始终游离在世界之外,孑然一身,就算他们重逢,他用鲜血去温暖她,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司先生心尖隐隐生痛,他老了,眼角都有了岁月的印痕,再也不能如同那些少年一般肆意地去爱恨,他的爱,他的感情只能静静地流淌在时光中,如同永不能言语的山峰般深沉。 这是他所能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正文 chapter 135 争不过镜花水月(二) 客栈的义工小妹从柜台后面翻出名片,想要递给那位长得很是冷峻的男人时,抬头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真是可惜,她来客栈帮忙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般有味道的男人,妹纸无限可惜地将手中的名片放了回去,有些花痴地拖了拖下巴,发起呆来。 且说司漠出了客栈,看了看时间,径自往酒店走去,司机和吃的一脸满足的小司念早就在车子上等了,行囊都打包完毕。 司先生看了一眼古城,冷硬地点头,说道:“走吧。” 人生的路始终是要像前走的,无法停留。 飞机飞上湛蓝的天空,这里的天空蓝的纯碎,白云翻滚起来,有天光从云朵之上照射下来,光影两重天,一层一层地叠加着,让人有种炫目的感觉。 司先生从窗户里看向外面的云朵,沉思着不言语,这些年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处不能碰触的柔软,如今飞在万里高空之上,耳边有些轰鸣,有些东西似乎无法抑制般地要涌出来。 抚养小司念的这几年很是辛苦,他一个人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可始终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每当小司念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出行时,他总是冷着脸继续工作,他无法给他一个疼爱他的母亲,因为他本身就缺一个妻子。 他们父子两人都是被遗弃的,许是咎由自取,但是情感上他们都是受害者。再次看见苏米的字迹,司先生有些无法控制情绪,他沉思许久,猛然站起身来,头等舱内人不多,空姐见他站起身来,立马走过来说道:“先生,目前飞机受到气流影响,会有明显的颠簸,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在位置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司先生猛然想起这是在飞机上,如今飞回去是不太可能,便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回去正是夜里休息的时间,如果要飞回来必须要等到明天,可既然获得了她的一些消息,他却是坐立不安起来。 错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再多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爸爸,怎么了?”小思念没有睡着,吃多了正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见父亲站起身来,立马也解了安全带,跟着站了起来。 “没事,坐好。”司先生淡淡开口,给儿子系好安全带,坐下来,不轻易看见儿子前面的桌子上摆满了一些东西,五颜六色的都是古城内的特产。 “这是凌阿姨送给我的。”许是看见了父亲的凝视,小司念有些紧张地说道,两只小手想要护住桌子上的东西,但是又不敢护。 司先生伸手从那些五颜六色的民族物品中挑出了一张烟灰色的名片,上面是手绘的繁复太阳花,红色的尖角房子和黑色的长椅,长椅上写了三个字:旧时光,落款是姓名和电话号码。 司先生看着那个姓名,指尖用力,久久无法回神,他坐在座位上,飞机遭受到气流的冲击,一阵剧烈的颠簸,他死死地攥住那张名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数秒钟的颠簸后很快飞机恢复了平稳飞行。 “这也是凌阿姨给我的。”小司念是极为聪明的,不用父亲问便自己回答了出来。 司先生看着自己聪明机灵的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司先生是极少夸奖司念同学的,小家伙这一听立马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和其父同出一辙。 司先生看了看因儿子失而复得的名片,又想起那个导游小姐一路上对于这家客栈的推崇和对老板娘的称赞,不知为何心潮有些澎湃,这些年,她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这让司先生的内心燃起了新的希望,若不是此刻在飞机上,只怕他已经折回了客栈。 苏远东在手术后的第二天终于清醒了过来,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手脚都有了知觉,能动弹起来。 苏米和苏南彻夜不眠地守在病床前,苏米握着苏远东肌肉萎缩的手,一边落泪一边给他按摩肌肉,这几年虽然护士会定时帮苏远东按摩,但是常年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的病人,肌肉再怎么按摩也不会和普通人一样。 苏米和苏南几乎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守在床前,苏远东是有知觉的,苏米握住他的手时,他会颤抖地努力地反握住她的,苏米感觉到时突然间情绪就有些失控,趴在床前无声地哭出来。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所有人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伤痛早已无法言语,除了无声哭泣她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父亲醒了,她还是那个被父亲捧在手心的苏家千金,她有了强大的依靠,苏米只恍然好像这十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是这梦做得太久太长太悲痛,让她的心苍老成昨日的落叶。 苏南一直站在病床前,看着失声痛哭的苏米,看着努力想动弹,眼角流下泪水,两鬓在沉睡中染上霜雪的父亲,鼻子突然之间就酸涩了起来。 近七年的昏迷,他以为父亲此生都不会醒来,可他醒了,苏家,苏家还存在吗? 苏南偏过脸去,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像苏米那样没有出息地哭出来,他再也不是当年的热血少年,他长大了,应该像父亲那样支撑起一个家庭来。 苏南走过去,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和苏米一人一边握住父亲的手,低低含笑地说道:“爸,我还等着你开口点头,我才敢将您的孙子领进苏家呢。嘉悦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您有孙子了。” 苏南抛出这个重型炸弹,苏米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苏南,她以为这些年只有自己变得多,却不知道苏南连孩子都有了。 “你结婚了?”苏米低低地问道,有些欣喜有些复杂。 “没有领证,生了一个儿子,爸没有点头,这些年就一直拖着在,好在嘉悦也没有说什么。苏晟该喊你姑姑的。”苏南平淡地说道。 苏米点了点头,突然间就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五年,他们谁都没有浪费,好,很好。她连小侄子都有了,这些年总算都没有辜负。 苏米紧紧地握住苏远东的手,欣喜地感受着他手中渐渐恢复的力量,低低地如同年少时那般喜悦纯净地喊道:“爸。” 苏远东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蠕动着,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小米,阿南——” 苏米和苏南浑身一震,异口同声地应道:“爸——” 苏远东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适应了许久才微微睁开一丝,感受着外面的光亮,用慈祥的目光看着阔别多年的一双儿女。 多年后,苏家大家长,苏米,苏南在经历了各自挣扎无助的人生后重聚一室,而苏家的红房子早已被变卖多年,他们失去了家园,剩下的只有彼此了。 正文 chapter 136 争不过镜花水月(三) 苏远东恢复的很好,短短数日便能起身坐在轮椅上。苏米将客栈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几个义工妹纸,专心留在了C城。 期间妹纸不断打电话说有人来找她,她也没有问是什么人,直到叶拓找上医院来。 那时正是傍晚时光,C城五月份还不算太热,夕阳西下,温度正适宜,苏南上班去了,她如同回到了年少时候,黏在苏远东的身边,推着轮椅,和父亲说着话。 多年来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也只能化为一声轻叹,一个笑容,苏米没有说过去的事情,苏父也没有问,只是问她这些年过的是否好,苏南过的怎么样。 苏米一一回答,过的很好。 和不省人事昏迷多年的苏父比较起来,她和苏南过的都不算太差。时间真的能稍稍抚平一个人内心的伤痛,只是苏父并不知晓她有了一个孩子的事情,重回这个城市,那些被深埋的一些东西重新翻涌出来,带着一些触目惊心的痛楚。 那个孩子,她开始无时无刻地想到那个孩子,想起她离开那天,那个孩子就在司家的屋子里啼哭着,罪恶与伤痛感遍布她的内心,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苏父许是看见了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坐在轮椅上,看着早已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淡淡地笑道:“爸从鬼门关走了这一遭,能再醒过来,看透了很多事情,小米,很多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苏米点头,这几年她日夜修行,内心确实平静很多,只是性格中最锋利的一面都被爱恨磨平了,只剩下随遇而安软弱的一面,她已经不懂得如何去追求一些东西。 年岁越大,失去的东西就越多,她时常自省,却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明天我想去看看你妈妈,你陪我去吧。”苏父说道,看向花园的一边,那里有个年轻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风尘仆仆,手上拎了不少的营养品。 叶拓走过来,见了苏父,丝毫没有任何的尴尬,站在苏父面前,诚恳地喊了一声:“苏伯父,我来晚了。” 苏米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叶拓,又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父亲。 苏父低低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苏米的手,说道:“你们谈,我先进去了。” 兜兜转转多年,这个少年依旧在米米的身边,苏父想起年少时那样活泼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儿,不觉有些心酸,他如何看不出来,这些年苏米变得这般的平静沉默,定然也是经历了很多,他问过苏南,得知米米至今单身,是他害了这一双儿女啊。 至于叶家的那个孩子,苏父暗暗叹气,他老了,只要女儿幸福,很多东西都是可以遗忘的。 护士走过来,帮忙推着苏远东进了医院,苏米看向叶拓。 叶拓有些不安,将东西放在一边,低低地说道:“我是听你客栈的义工小妹说你在C城的,所以就冒昧前来了,希望没有造成你的困扰。” 他说的很是诚恳:“我也想来见见苏伯父,尽我自己的一点心意。” 苏米点了点头,和他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淡淡笑道:“谢谢你,我爸很好。” 苏父的苏醒让苏米的心情很好,见父亲对叶拓没有表现出极度的厌恶,和多年前截然相反,连带的微微感慨。 “在想什么?”叶拓见她沉思不语,问道。他这一趟走的有些着急不安,若说多年前的叶拓是敢爱敢恨的,如今的叶拓便是始终站在安全的线内默默守望。他想一切从新开始,循序渐进地靠近苏米,不再带给她任何的伤害。 苏米的思绪被他打断,有些感慨地说道:“刚刚看我爸的反应,我突然就想起了十八岁那年,他得知我们相爱的事情后坚决地反对,如今这些年过去,父亲倒是默认了,只是。” 苏米淡笑地摇头,苏父只怕以为她和叶拓依旧相爱,却不知,她和阿拓的情缘早在十八岁那年就断掉了,她此后多年的颠沛流离不过是为了遇见另一个男人,为他生下最深的伤痛。 她看向叶拓,想到那个孩子,眼睛突然就湿润起来,抓住他的衣袖,低低地沙哑地说道:“我总是会想起我的那个孩子,阿拓,你说这些年他会不会恨我,恨我一次都没有回去看他?” 她每到夏天腹部上的伤口都会隐隐生疼,想起那年生下孩子时的痛楚,可是她不敢回去看他,她无法给他美好的一切,她也不能卑微地活在司家,司家人不会承认她的身份,她也不愿意让孩子看到这样卑微的母亲,因母亲而感到羞耻。 叶拓见她眉眼间溢出来的痛楚,连忙握住她的手,沉沉地安慰道:“不会的,米米,那个孩子注定是不能属于你的,我们都斗不过司家,我们也无法生存在那样的家族里。孩子长大后会理解你的苦心的。” “真的吗?”苏米看向他,苦笑着将目光转向远处的天空。云霞铺散在西方的天空,挽留着夕阳最后一丝的余辉,直至天光黯淡,夜幕缓缓降临。日夜交替从来都是这般规律无情,爱恨亦是有尽头的,而对错从来都无法欺骗自己。 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亏欠那个孩子的,她对不起他。她不敢回去看他,不敢去打探他的消息,不敢去接触c城的一切,因为惧怕而不敢接近。 “你打算一直在C城照顾伯父?”叶拓不愿提起有关司家的事情,转移话题问她以后的打算。 苏米摇了摇头,道:“等父亲的状况稳定后,我打算带他去W城休养,那边古城生活节奏慢,空气好,适合父亲养病。” 叶拓点了点头,他如今的工作也在那边,可以就近照顾他们,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定心了。 “W城确实很适合伯父休养,这段时间我陪你在C城吧,我以前也算还留下了一些人脉,帮你们处理一些后续问题还是可以的。”叶拓看向苏米,低低地说道,“你就当给我一个机会吧。” 他说这话时,面容是低垂的,长长的眉睫遮掩去了他眼底的诸多情绪,只是神情诚恳而姿态极低,让人肯本无法拒绝。 “其实,你原可以不必如此。”苏米见状,心微微触动,纵然当年她恨过叶拓,如今都不值一提了,她连司漠都无法去恨,又怎么会去恨与她一样同为棋子的叶拓,这一切终究是造化弄人。 “阿拓,你让我一人在这里照顾父亲,你回去工作,娶妻生子吧,我会祝福你的。”人生这光阴是何其的宝贵,过一天少一天,她不希望叶拓继续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的身上,他们其实早已缘尽。 叶拓没有抬眼,闻言笑容收敛了几分,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大约只想照顾父亲,这般清心寡欲生活下去,只是米米,我不行,那么司漠可以吗?” 他抬起眼来,让苏米看见他眼底最深处的地方,那里有对于司漠的嫉妒怨恨,对于自身的痛楚以及对于苏米最真的祝福。他不是那个人,那么司漠是吗?米米终究不能这般孤独终老。 苏米听到他提起那个多年都不曾提过的名字,目光微闪,心竟有了一丝的收缩,那个男人于她就如同一场梦,从一开始便是强势地掠夺,最终纵然对她温情,却也无法遮掩那些丑陋的算计,抛弃这所有的一切不谈,她和司漠也是无法走到一块去的,差距太大。 这个社会是何等的现实,情感又是何等的脆弱,终究错过便是一生。 “我与他也没有可能的。现在我只想照顾好父亲。”也许以后她会去相亲,嫁给一个老实顾家的平庸男人,过着大多数普通人过的那种生活,可那个男人不会是叶拓也不会是司漠。 她的过去,就这样埋葬在时光深处吧,不去翻起便不会有痛楚,她是一个软弱而又无药可救的女人,她已经燃烧了生命中可以燃烧的一切热情,再也飞不起来了。那个等风来飞翔的苏米终究死在了过去,无法回来。 叶拓闻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了一眼苏米,起身低低地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苏伯父。” 他走了两步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苏米,淡淡说道:“我在古城见到了他,在你的客栈,他在找你,米米。” 他想知道,五年后,苏米真正的选择,为此他不惜说出那个男人的动向。苏米闻言,身子轻颤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着情绪,站起身来,拎起叶拓给苏父带来的那些东西,低低说道:“谢谢你的东西。” 没有说任何有关司家的话题,她转身进了医院,她走的很急,上了三楼后才停下来喘息着。 对于司漠找她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索性不去思考,走向父亲的病房,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苏米努力扬起一抹笑容,走进去,抬眼便看见了立在窗前的高大身影,他穿着烟灰色的衬衫,站在苏远东的病床前,眉眼是常年堆积起来的冷漠,只是和苏远东说话时却是面带微笑的,多年前更加的深沉,带着很多苏米无法看懂的情感。 司漠站在病房内,见苏米进来,如同一个老朋友般朝她淡淡一笑,眼角勾起深深的弧度,带着几分沧桑的韵味,没有言语。 正文 chapter 137 当沧海亦成桑田(一) 这样平常而短暂的对视,不知为何,两人都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他们之间并没有撕心裂肺地爱过,在一起时前后不过是一年时光,分开时也是决绝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只是今时今日再见,才知道,有些情感竟是蕴含在岁月中的,如同老酒年岁久了才能看出深浅醇香来。 从来没有开口说过爱,亦没有提到恨,只是在一起,分开,然后经年后隐隐生痛,不能忘却。 这样陌生的情感让苏米有些无措和不理解,她理解中的情感一直停留在十八岁那年,年少轻狂、不顾一切、肆意地燃烧、肆意地奔跑,却不知晓还有一种情感竟是这般不显山不显水地流淌着,看似平淡,却深入骨髓。 她以为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在十八岁那年挥霍光了,只是再见到司漠才知晓,原来她也是爱这个男人的,甚至比叶拓更爱,只是这些年她沉浸在爱恨中并不知晓,唯独分别多年后再见,心才有了刹那间的明悟。 这种明悟就如同心间陡然间亮起了一座灯,照亮了一些黑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小米,司先生是来找你的。”苏父见苏米和司漠两人都不说话,微微有些狐疑,猜不透司漠和叶拓跟自己女儿的关系,索性静观其变。苏父如今的心境是比谁都要透彻平和的。 司漠见苏父开口,便对着苏米笑道:“我来了一会儿,见你和叶拓在说着话,便陪着苏伯父随意聊了一些。” 病床前堆积着一些东西,大致能看出是各类的补品以及一些消遣时光的棋类东西,想必是司漠带来的。 苏米见状,有些紧张,从叶拓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有了一种预感,似乎过去的任何事都会一一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如今她最不想见的男人也出现了,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来看我父亲,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并不懂如何跟司漠交谈,以前那近一年的相处时光,一贯是司先生发号施令,她沉默地服从,离婚后,彼此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她反而不知道如何跟这个男人交流。 司漠并没有说出来意,只是对苏父说道:“我刚刚听苏伯父说,明儿你要去看看尊夫人,我父母的骨灰也安置在那里,不知道可否同行?我也很久没有为父母扫墓了。” 苏父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记得为父母扫墓是个孝顺的孩子,我就怕我行动不便,到时候反而拖累了你们年轻人。” 司漠闻言深深一笑,说道:“是我打扰伯父才是。” 他似乎变化极多,笑起来时眼角有了一丝的鱼尾纹,这些年他也老了。 苏米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无所不能的司先生也是无法抵挡时光的。 “我来了这么久,打扰伯父休息了,我先告辞,明儿来接伯父。”司漠说着便要告辞。 苏父看了看异常沉默的女儿,点了点头,笑道:“小米,你去送一送司先生。” 苏米点头,跟着司漠一前一后出了苏父的病床。 司漠走的很慢,竟像是刻意放缓脚步等着苏米,苏米跟在他身后不知晓如何打破沉默,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悲伤,她的孩子现在还好吗? “我给他取了名字叫做念,司念。”有些东西是一辈子也念念不忘的,司漠没有回头,似乎看穿了她内心所想,低声沉沉说道,“他很好,长得很高,很懂事,很乖巧,从来不问妈妈在哪里,我有时候心情烦躁抽烟时还会管着我,说爸爸,吸烟有害健康,后来我便把烟戒了。” 司漠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他的眼底黑沉沉的有着无法驱散的暮霭,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司漠隔着一步之遥看着多年未见的苏米,这五年,她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脸色不似以前那么苍白,神情也比以前平静许多,以前的苏米如果是一尊瓷娃娃,但是现在的苏米已经有血有肉,有了温度。 “他不是很爱说话,喜欢小动物,去年过生日时,我送了他一只萨奇,他很高兴,画了一张画送给我。他画的很好,就和你画的一样好。”司漠平淡地述说着有关小司念的一些生活琐事。 苏米在听到那个孩子也和她一样爱画画时,顿时眼睛湿润起来,她偏过头去,努力想止住眼中的泪水,只觉得心都缴在了一起。她的孩子,她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听到。 “老爷子很小时就告诉他,他妈妈已经过世了,他便从来不提有关妈妈的事情,苏米,那个孩子其实很想念妈妈,见到他,你会很爱他的。”司漠淡淡地说完,见她情绪起伏大,想要靠近她,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终是什么都没有做收了回去。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司先生说这一句话时声音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情绪。 他转身离开,苏米转过头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子蹲了下来,捂住了嘴巴,哭了出来,许久,她才扶着墙站起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她不懂司漠提孩子的意思,他们之间看似亲近又似乎极度的遥远。 她站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回去照顾父亲,苏米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她终于知道了那个孩子叫做司念,她能不能去看看他,和他相认?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在她的心中如同野草般肆意地疯长起来,无法抑制。父亲已经醒了过来,她的人生中不再有遗憾,除了那个孩子。 第二日清晨,司漠早早便来了医院。司漠来时,苏父已经醒来。到了苏父这样的年纪,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时光有了一种恐慌感,经常夜里失眠,早上醒来很早,然后要翻看很多以前的照片,苏父珍稀着现在睁开眼的每一分每一秒。 苏米一贯是睡眠浅的,这些日子睡眠更是浅了,清早起来便来到病房推苏父出去散步,说着话。司漠来时已经买好了所有需要扫墓的东西,苏米帮苏父整理了一番,换了崭新的衣裳,吃过早饭便跟着司漠前往陵园。 车子一路开上了半山腰,苏米和司漠将轮椅从车内推出,扶着苏父坐上去,一路推到了苏米母亲的墓前。 许是多年未见亡妻,苏父有些老泪纵横,从轮椅上便挣扎着起来,想要去摸摸墓碑。 苏米扶住他,司漠献上了鲜花等物,拉过苏米淡淡地说道:“你让伯父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苏父朝着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自己想独自一人呆一会儿。 苏米点了点头,看了看父亲一眼,然后跟着司漠往山下走。 “我第一次见你,就在这里。”司漠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道,他从车内取出了两束鲜花,递给苏米拿着,走向他父母的墓碑。 苏米闻言微微一愣,跟上了他的步伐。 正文 chapter 138 当沧海亦成桑田(二) 两人沿着台阶往下走,一前一后。陵园内绿树成荫,许是因为清晨,有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带着一丝的阴凉之意。 司漠到了自己双亲的墓前,将鲜花送上,用手帕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站在墓前,沉默不语。那一年,苏父也是这样独自一人和亡妻相处,小小的苏米便顺着台阶往下走,牵着彩色的气球想要和天上的妈妈说话,他沉浸在丧亲的悲痛中,经常来这里沉思,人海茫茫中便那样地相遇,只是多年后才知道彼此的身份,此后这些年的纠葛更是令人感慨万分。 他私心里以为,是父母让自己在这里遇见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还记得彩色的气球吗?”司漠走到一边,俯瞰着山下的景致,淡淡地说道,“你说放飞气球就可以跟自己想见的人说话,那一年,你给了我一个气球。” 苏米看着他的侧脸,年少的事情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多,除了印象深刻的其他的都渐渐淡忘,她着实想不起来小时候怎么会遇见这位司先生。 司漠见她沉默不语,便知晓她没有想起来,也是,那么小的小女孩,她天性中天真善良,做过的事情大约是记不住的,可他记得。 如果,如果他能知道这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许不会让他们发生,可这世间没有如果,更多的是遗憾。 “你相信来生吗?”司漠问她。 藏传佛教,尼泊尔、印度佛教徒都相信人有来生,他们今生苦修修的便是来生投身上三界,并非修今生。所以他们不畏惧死亡,有信仰,内心平静,可她是不相信人有来生的。 苏米摇了摇头,大约这便是她感觉不到幸福感的原因所在。 今生是苦,来世无,何来幸福感。 “我不相信有来生。”苏米低低地开口说道。 “我也不相信。”司先生淡淡一笑,朝阳出来了,火红的阳光照射在树林之上,渐渐碎成点点的斑点。 “我只知道今生的一些东西,失去便没有了,时光、生命亦是如此。”司先生颇有感慨地说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父母和我小时候的事情。” 司先生似乎变化良多,平静地说起了从不与人言语的一些过往。 “我父亲从小热爱艺术,不顾爷爷的反对去巴黎学习雕塑,在那里他跟母亲相遇并很快坠入爱河,两人不顾一切结婚并双双投身在艺术界。我出生在巴黎,五岁之前没有见过父母之外的亲人,五岁后,父亲将我丢给了老爷子拿来交换他的自由。爷爷见司家后继有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父亲的行为,并一心将我培养成家族的继承人。五岁后我便生活在国内,一年去一次巴黎,后来父亲母亲常年参加各类的艺术交流会,渐渐的我便不再去,直到十四岁那年,他们飞机失事,双双去世。” “这期间,我见他们的次数十只手数的出来。”司先生淡漠地说道,“在我父母的生命中,彼此排第一位,艺术是第二位,我不过是他们换来自由的筹码,我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可就算是如此,孩子的内心还是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他在老爷子的训练下不太会表现自己的喜怒情绪,但是父母去世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这种悲痛中,无法自拔,只能用更多的冷漠来遮掩自己的伤痛。 原来他的童年竟然是这样的。苏米闻言有些侧目,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阿拓。阿拓遭到遗弃,从来就没有享受过父爱,可至少有母爱,眼前这位强势的司先生却是从小就缺爱,不曾生活在父母膝下,而最幸福的大约便是她了,她从小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虽然母亲去世的早,但是父亲几乎给予了她常人不能有的一切。 他们都是在一个不算健全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情感方面似乎走的也比别人艰难些。 司漠转过身来看这她,淡淡说道:“我经历过那种没有父爱母爱的日子,所以小念出生后,我时刻将他带在身边,可是有些东西是我不能给予他的,我知道你打算带你父亲离开这里,去古城休养,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留一段时间,能去看看小念。” 司先生跟苏父聊天时,该知道的一些东西都全然知晓了,这才采用迂回手段,她计划中终究是要走的,还要带着她的父亲一起走,可孩子和他怎么办?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要面对的东西也多,可是他愿意一点一点地去解决,只要她愿意留下来,跟他一起。 苏米垂眼看着脚尖,深深呼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有些决定要做下来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我想见一见小念。”她抬眼,看向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想见那个孩子,这些天来日思夜想竟有些魔怔了。大约是血缘的天性所致。 司漠见状,双眼微微一亮,沉沉地说道:“我可以安排,不过要等几天,最近老爷子给他报了一个学习班,周末下午才有时间。” 苏米闻言,有些激动,不住地点头。自从相见后,司先生所表现出来的温良无害软化了他强势冷酷的一面,让苏米没有那么抵触,隐约生出了一丝的亲近之感,这个男人与她共同拥有了一个孩子,又是这般的出色,除去他性格中冷酷的一面,算来真的是一个极为卓越的人。 司先生见苏米答应去见孩子,顿时心情大好,他自然知晓,苏米从没有告诉苏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说小司念的存在,小念同学如今可是杀手锏,不到必要时刻他哪里愿意动用这张王牌,一思到此,司先生莫名叹气,想他如今这般年龄,还要学着怎样去得到一个女人的心,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可这种痛并甜蜜的小煎熬让他隐约有了一丝的期盼,如同初尝爱情的少年郎,如同重回那些青涩不懂情爱的年少时光。 正文 chapter 139 当沧海亦成桑田(三) 从陵园回来后,苏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一种沉默之中,苏米感觉父亲越来越苍老,这种老态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隐约带着一丝灰败的死气,这种感觉让苏米有了一丝的恐慌。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这种感觉,只是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病床前。苏南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带着嘉悦和两岁大的儿子来看苏远东。苏南的那个孩子一直没有取名,只有一个小名叫做小小。苏南和林嘉悦的关系一直是不明不白的,两人没有领证但是生下了孩子,孩子也没有上户口。按照苏南的说法是一定要等到苏父点头才能去领证的,孩子的名字也要等苏远东来取名。 苏米早就知道苏南对于苏家,对于苏远东那种深深的依恋,见状不禁唏嘘,若是父亲没有醒过来,苏南是否一辈子都不会和嘉悦领证,孩子也不会有名字? 嘉悦是江南女子,以前是苏南的秘书,因为常年照顾苏南,后来两人就慢慢在一起了。 苏米看见嘉悦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温婉的南方女孩,她笑起来很甜,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但是身上有种江南水乡特有的灵气、质朴,苏米叹气,苏南能找到嘉悦这样的女孩子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苏父见到嘉悦也很是喜欢,有些激动地抱着两岁大的孩子,那个孩子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手舞足蹈地要从爷爷的怀里下来。一屋子人都不知道小家伙要干什么,小家伙却是迈着小短腿蹭蹭蹭地蹭到了苏米的面前,奶声奶气地说道:“姑姑,抱抱——” 顿时满屋子哄堂大笑,连在一旁的医生护士都笑出了声。 苏父笑得满脸皱纹,不自觉地就看向了苏米,苏南都有了孩子,米米呢?她如今也是这般大了,往后总不能要一个人生活的。 苏米夏天穿着长裙,小家伙踩住了裙角,有些感兴趣地伸手摸着上面的花朵,苏米赶紧俯下身子抱起小家伙,她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嘉悦连忙上前来抱住了淘气的小家伙,软糯地训斥着小家伙别闹。 她说话温柔,哪里能镇得住小家伙,说着说着母子两就玩到了一块儿去了。苏米看着他们不禁有些向往,眼中流露出一丝的伤感来。小念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跟这孩子一样活泼好动? 因为有了这个可爱淘气的小家伙,苏父的心情很好,抱着小家伙不舍得放手。苏南见状提议在外面定了一个餐厅,颇有种要为父亲庆祝的意味。 苏远东一直摆手,说不用这般铺张浪费,医生也在一旁提议病人不能吃荤腥油腻的菜式,不能喝酒。 最后相持不下,目光都看向了苏米。 苏米一直在病房内看着他们各抒己见,见状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吃广东菜,清淡,酒的话就用温养的茶水来代替,难得大家这么高兴,是要出去聚聚的。” 这些年各自颠沛流离、各自守着一座城,好不容易父亲死里逃生,她和苏南也能聚在一起,自然是要欢聚一堂的。他们苏家今年还添了两个新成员,嘉悦和小小,怎么也是要聚在一起的。 苏父见苏米这般说来,不禁笑着点了点头。苏南便将这个人物交给了嘉悦。 嘉悦走到一旁,用温柔的声音打电话去定餐厅。苏米见状走到苏父窗前,握住他的手,和他相视一笑。父女两内心所想却是是一致的。尖锐满心戾气的苏南有了这样的女子陪在身边,他们也算是放心了。 嘉悦在一家有名的粤菜馆定了餐。苏家兄妹两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苏远东从医院里出来,坐车前往粤菜馆。 这算是在俗世沉浮近十一年来苏家人的第一次聚会,从苏家败落,从苏远东入狱,从苏米远走他乡,从苏南满身戾气报复,时光荏苒走过十一个漫长的春秋,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女苏米早已为人母,清癯温和的苏家大家长如今也是生出了华发,苏南从不甘的公子哥沦为打工仔,敌不过时光无情步入婚姻殿堂,十二年一个轮回,他们已经站在一个轮回的边缘上。 这条路走来实在是太漫长了。 苏家昔日的名望依旧不曾为人忘记,餐厅的老板恰巧是苏父以前的一个合作伙伴,老板得知了苏父病愈的消息,特意赶了过来,寒暄了一番,给安排了最好的座位。 苏父气定神闲地应对着,历经生死,倒是比商人更为的豁达。长辈们在一起亲切交谈,苏米苏南等人便陪伴着苏父,静静等在一旁。一时之间惹来不少的侧目,这一众俊男美女这般孝顺地围绕在轮椅上的老人身边,三世同堂,真心让人艳羡。加上老板亲自招待,很是吸人眼球。 算是正式出席的场合,来餐厅前,嘉悦硬是带着苏米去买了一件小礼服,正红色衬得她很是明艳。嘉悦算是小家碧玉的类型,生的很精致,看着苏米穿这身衣服,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是衣服衬人,我看如今是人衬衣服了,你眉眼的神韵倒是让这些衣服瞬间明艳了起来。” 苏米的事情嘉悦听苏南提起过,对于这位小姑,嘉悦是从内心喜欢的,喜欢她那些不同于常人的经历以及眉眼间流转的绽放出光华的沉韵来。 这是时光给予苏米最特殊的一些东西。嘉悦暗暗叹息,这样美得沉静的女子,真心让她欢喜呢。 嘉悦等苏米去换衣服时已经付了钱,拿了衣服就拉着苏米离开,是以苏米只能莞尔,难得穿着很是正式的小礼服来参加苏家内部人的聚会。 嘉悦也是穿的很得体,和苏南站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就连小家伙也是穿得帅气逼人。 苏米见众人都这般重视,不知为何双眼微微湿润。他们这些人真的是颠沛流离多年,生死离别多年才聚在一起,这样浅薄却始终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几乎让所有人都视如珍宝。 苏父跟老板交谈这一会儿,已经有一些人认出了苏父来,上前来寒暄,也有要给他们一大家子拍照留影的,苏父一一笑着应对,最后看向苏南。 苏南也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低低地去问老板。 老板笑得很是意味深长,笑道:“苏老,今日司家也要来这里吃饭,这里有些人都是冲着司先生来的,那位可真是年轻有为,不过我看司家可是冲着您老来的,我活了这些年,这些东西还是看的明白的,您老不凡,不凡啊。” 说话间司漠已经成外面走了进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如今这社会,权势金钱地位总是能吸引很多人的关注的,作为司家内定的继承人,司漠走到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 司漠进来目光从苏米身上转过,看向苏父,上前来很是谦逊地问候,交谈几句便状似从偶遇变成了一起用餐。 司漠此举倒是真的为苏家振威了,想必第二日便有各家报纸猜测苏家和司家的关系。 既然效果已经达到了,苏南便心领神会地推着苏父的轮椅进去用餐,阻隔了众人猜测的目光。 以为家庭内部聚餐,人不多,出了苏家人便是中途加入进来的司漠,苏父一直没有说开席,直到最后一人到来,这才露出了笑容,淡淡地说道:“可以开席了。” 最后一人出乎意外的却是叶拓,叶拓进来时见到在座的众人,见司漠也在之时微微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将带来的礼物递给苏父,笑道:“苏伯父,我来迟了。” 他们皆是商场混迹多年,表面一套最起来矜贵优雅无懈可击。 苏父淡笑道:“就等你一人了,入座吧。” 众人皆坐好,位置排序很是有趣,苏父坐在上首,左边是苏南嘉悦小家伙,右手边因司漠的地位颇为特殊,他是挨着苏父做的,依次是苏米,叶拓。如此一来,苏米竟是坐在司漠和叶拓的中间。 苏父见众人都到齐了,示意餐厅的服务员开始泡壶武夷大红袍,清了清嗓子,看向司漠和叶拓说道:“首先感谢两位百忙之中能抽空前来,参加我苏家的这个聚餐,苏某不甚感激。我醒来这段时间,偶尔听小米说起一些佛法,便很是感兴趣前去看了一些,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你们与我苏家缘分深浅倒也不需要我来说。” 正文 chapter 140 放过我,放过爱情(一) 这一大桌子上坐着的人成分极为的复杂。在苏米看来,新欢旧爱、恩怨情仇皆坐在左右手,她不懂父亲为何要请来司漠和叶拓两人。 苏父看着苏米身侧坐着的两名男子,首先看向叶拓,这位叶家的私生子当年对于苏家所做的一切他心中有数,当年他就是知晓了叶拓的身份,看出此人野心勃勃这才极力阻止苏米与他在一起,却不想苏家命中有此一劫,米米亦是没能逃过。只是如今再见这个年轻人,他似乎变化极大。 至于司漠,这位司家的天之骄子一向跟苏家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如今特意来拜访他,动机不纯,何况当年苏家败落旁人不知,苏远东却是知晓是司家在背后的缘故,这般错综复杂的关系,司家这位继承人却是屈尊降贵前来,必是有所图。他们苏家、叶家、司家的恩怨多年来都算不清道不明,如今叶拓、司漠在他醒来后主动来示好,意在化解恩怨。 苏父思来想去,只能将目光放在苏米的身上,这两人只怕都是冲着他这个女儿来的。是以苏父特意让苏南请来了两人。 他如今这般的岁数,早就无心过问商场事情,一心所想的不过是一双儿女。他这个女儿有时候过于胆大任性有时候又是优柔寡断,需要他在身后推一把。 苏父开口说道:“今日这餐既算是我们苏家人的聚会,也算是老朋友之间的聚会,苏某从鬼门关走这一遭,生死倒是看得轻了,如今最不放心的要数小米,这孩子性格固执。如今这社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苏某在此希望往后小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力所能及的时候能帮上她一把,这样我就也心安了。” “爸,你说什么呢?”苏父这一番话竟有点交代遗言的感觉,苏米顿时脸色一白。 “伯父言重了,我和苏米认识多年,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但说无妨。”司漠很是郑重地开口,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苏远东的话说是交代也可以看做是试探,司漠这般精明自然是敞开话来表明自己对于苏米的态度。 叶拓闻言看了看苏米,淡淡说道:“谢谢伯父看得起我,往后伯父有什么事情直接交代便是。” 苏父见两人这样说来,顿时心中万分的轻松,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那我们便开动吧。” 苏南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去端茶,今日吃饭不碰荤腥,不碰酒水,所有的菜式都是素菜所做,也算是吃了一顿斋菜。大家边吃便闲聊,气氛很是融洽,中间加上小家伙的活泼好动,很是欢乐。 苏米一直沉默地吃着饭,看着苏南的孩子,便不自觉地想到了司念。她偶尔目光转到司漠的身上,司先生和苏父谈的很是愉快,一晚上倒是没有看苏米,竟是有些漠视,苏米黯然神伤回转头,一抬眼便看见了叶拓有些黯淡的目光。 她猛然怔住,借口去洗手间,出来透气。她站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境地。她、司漠、叶拓站在了同一条地平线上,她一直追寻着走在前面的司漠,而叶拓却始终跟随着她的步伐。 她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站了许久,直到叶拓出来寻她。 他开口,淡淡地说道:“不要去抗拒自己的心,米米,我希望能看到以前那样勇敢无所畏惧的你,至少在感情上不要退缩。” 多年前的苏米敢爱敢恨,为了他甚至不惜与他私奔,多年后,无论苏米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不能说半个“不”字,这个女人为他曾经放弃了一切,曾经那般的不幸福,就算如今她选择别的男人,他都必须笑着去祝福,无论多伤多痛都不说一字,这是他叶拓亏欠她的感情债。 他如今谁都不亏欠了,唯独在情感上亏欠苏米。 苏米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一眼,他今日出席穿的很是儒雅随性,如今看来倒真的像一个学者。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尊重你。”叶拓见她不说话,欲言又止,最终说道,“你爱上他了吗,米米?” 他终于说出来,将那一层脆弱的纸捅破,带着一丝不能言语的暗伤。 苏米猛然抬眼,她表现的这般明显吗?那是爱情吗?还是因为司念所表现出来的关注? “我想我大概不会再爱上人了。”苏米直觉地否认,看向叶拓,忽而微冷一笑,道,“就算我爱上他了,那又怎样?” 她猛然表现出来的尖锐转瞬即逝,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叶拓定定地看着她,淡淡琥珀色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沉沉说道:“如果不懂自己的心那就去尝试,如果那是爱就不要再错过,如果不是,你再回来,我会一直等你。” 他的情感如今到了这般的境地,不求回报,不问凶吉。 苏米有些震惊,叶拓眼中蕴含的东西太过深沉,太过复杂,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慌不择路地往回走,他在逼迫她,选择司漠或者他。这样的情感让她有些窒息,苏米这才意识到,这些年阿拓竟然是真的一直在爱着她,在她已经不爱的时候,一直固执着不肯回头,她以为自己固执,却不想阿拓比她还要固执。 苏米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手碰触到门时身子僵住了。 她不爱他了,不爱他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放下那一段感情了吗?苏米的双眼突然就湿润了起来,她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也不管有没有人就低低哭出来。 十一年了,当初爱的那样疯狂的苏米,当初以为地老天荒一辈子不会分开的人,终于成为了过去。十一年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放过了那一段感情,放过了爱情,放弃了阿拓。 她不再爱他了。年少轻狂的爱,历经十一年后被她彻底地放下了,为什么她会这样地伤感,泪流满面,感觉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年华也跟着死去了。 她哭的伤心,手臂被人猛然抓住,司漠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攫住她的双臂,脸色阴沉,有些深怒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文 chapter 141 放过我,放过爱情(二) 苏米被司漠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她出去后,叶拓便跟着出去了,然后苏米便这般情绪失控,司漠不用想便知道跟叶拓有关,顿时有了一丝的挫败感。以他如今这般的身家地位能控制很多的东西,唯独不能控制感情。 司漠目光有些抑郁,抓着苏米的胳膊,见她哭的这般伤心,眉眼间笼上的层层愁绪,顿感又怒又急又伤又气,种种情绪都涌上心头来,最终只是化为一声的叹息,淡淡地说道:“别哭了,你父亲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的。” 苏米见他连安慰人都不会安慰,果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高门子弟,想起她今日这般的处境,活了大半辈子并无拥有什么,便冷冷地转过身去,擦干了泪,说道:“你是你,我是我,无半分的瓜葛,我爸怎么会误会。” 苏米转身便要进去,司漠被她这话一呛,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一深,正欲要说什么,叶拓已经从外面走了过来,两人分开,各自进去。 此后又是一番其乐融融之态,直到吃完饭,苏米苏南送苏父回医院,众人便各自散去。 因为有了嘉悦和小小,苏南在医院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苏米一人守在医院,这些天,苏父一直强调身体健健康复,让他们不用这般辛苦地守在医院,苏米总是不听。 她喜欢陪在苏父的身边,看着他坐在窗前看夕阳的背影,看阳光爬上他发白的鬓角。 她扶着苏远东躺下,将被角压平,正欲离开,苏父突然淡淡地说道:“那两个男人都很不错,小米,你是怎样想的?” 苏父观察了一个晚上,发现这两人都是不错的,虽说两人在某些事情上用的手段不算光明磊落,但是苏父是能理解的。 苏米怔住,低低地说道:“苏家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她会变成今日这般令她自厌的苏米,也和这两个男人有关联。她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否则如何面对父亲,面对早已支离破碎的苏家。 “我卖了苏家的老房子,对不起,爸。”她伏在苏父的窗前,声音猛然哽咽了起来。苏父苏醒这些日子,她没有在苏父面前哭过,此时听父亲提到那两个男人,她内心的伤口才爆发了出来。 苏父见状,低低叹息道:“傻孩子,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还能醒来看见你们此生便是无憾了。我看那两个孩子对你都很不错,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只希望看见你与阿南一样,成家立业才算是心安。” 苏米语噎,不知该说什么好。世事无常,生死亦是如此。他们都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苏米握住了苏远东的手,低低地说道:“我现在一个人也很好的。” 她忍的很是辛苦,没有提到那个孩子。她这一生,爱过,结过婚,有了孩子,平常女人做过的事情她都做过了,此后一人生活也不再有太多的遗憾。 苏父哪里知晓她结婚生孩子的事情,这事苏南瞒的厉害,没敢让苏父知晓苏米遭遇的那些事情,加上苏米自己不说,苏父便一直不知道。 苏父见状,说道:“你还是放不下叶家的那个男孩?” 苏父想了想便以为苏米至今对叶拓难以忘情,又苦于叶家跟苏家之间的恩怨无法在一起,便叹气道:“当年我极力反对你们在一起,不过是看出了那个孩子眼中有太多的欲望,也许终有一日会害了你,却不想世事发展到今日这般的结果。如今他自己悟了,虽然有前科,但是谁年轻时没有犯过错误,如果能原谅便原谅吧,人与人之间这缘分着实是太过浅薄了。” 苏父说着说着便有些感慨道:“就像我和你妈妈,当年我就是因为和你妈妈错过,日后才会娶妻生子,有了阿南,若是你妈妈后来不曾原谅我,哪里还会有你。只是这夫妻情分浅,你妈妈走的太早了。” 苏父说着便擦了擦眼角,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米,别等到我与你妈妈这般天人永隔时才会去后悔。有些事情是等不得了,错过便是一生。” 苏米默然,点头。她一直习惯在等待,这一等便是十一年,等到最后一丝的情感都烟消云散,再也无法挽回。她和阿拓此生已是错过。 可司家呢?司漠司念呢?那样的家族哪里容得下她的存在,更何况苏家的事情是司家一手造成的。她无法毫无芥蒂地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苏米低低地说道:“爸,你知道当年是谁联合叶家吃掉苏家的吗?” 苏父看了她一眼,躺下闭目,淡淡地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阿南说酒店还在,苏家的根本还在,那便足够了。恩怨这种事情不过是人活着无所寄托时自己玩的小把戏,你如今耿耿于怀,不过是因为看得太重。” 他的这个女儿被伤的太深,才会如此无法原谅,反过来说,她当年用情颇深。苏父闭上眼睛,示意苏米去休息,他已经知道了苏米内心的选择,原来她在乎的不是当年叶家的那个孩子,而是司家的那个男人。当年司家暗中做的事情他怎会不知。 爱得深,伤得才更深。司家那个年轻人是个狠角色,更别说上头还有一个顽固不宁的老家伙。这条路不好走啊,私心里他如今反而喜欢叶拓一些。 苏米见苏父睡下了,便走出了病房,她睡不着便沿着走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父亲说的话。 走廊外便是小花园,夜色深浓,她还未走进小花园,便被人猛然拽住了胳膊,拉到了一边。 苏米张口想要喊,嘴唇已经被人堵上,湿润的、熟悉的、淡淡的酒气,她的身体几乎是僵硬着被男人狠狠地扣住,强吻了起来。 苏米瞬间便认出了他来,在他发亮的深得吓人的眼中迷失起来,身体有些战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司漠见她身子僵硬没有任何的反应,偏偏自己沉迷在她的柔软中无法自拔,便心情越加的抑郁,放开她,定定地看着她,说道:“你果真是这种反应。” 他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怒气慢慢弥散开来,不加遮掩,是不是只有对那个男人,她才会如一个女人一样柔软起来。 半路折回的司先生觉得自己真是特么的犯贱,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想要见她,碰触她,感受她的温度,他不懂情场的欲擒故纵,许是爱的太过艰难,她出现时他便无法保持以往的镇定。 司漠自嘲一笑,他想他是真的爱惨了这个女人。 正文 chapter 142 放过我,放过爱情(三) 我们都曾有过深爱的人,或许爱的撕心裂肺,或许爱的暗伤蚀骨,可终究爱过,伤过,此后云淡风轻。 司漠从来没有这般爱过一个女人,他了解这个女人全部的过去,知道她和另一个男人爱的惨烈,也知道她放纵不堪的过往,更是知道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与凉薄,这个女人也许在其他人眼中看来是不屑一顾的,他却爱的无法自拔。 他喜欢她身上透出的那种朴素无华的气息,质朴的、淡淡的、低调的却有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他想穷其一辈子他也不能再遇见第二个苏米,将那些痛苦的过往以血肉之躯来柔软地包容,直至用时光将痛苦提炼成一颗圆润的珍珠。 珍珠,这便是司漠内心最真实的感触,他的米米便是那一颗低调掩去光华的珍珠,无人知晓她的好。 司漠心中对她越是喜欢,越是痛苦,见苏米没有任何表情地站在原地,抓住她的胳膊,沉沉地说道:“苏米,你难道没有心吗?就算当年你的心被丢了,这些年也该长出一颗新的来,我对你这般。” 他后面的话语没有说下来,双眼沉得吓人,比外面的夜色更要深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司漠说完,放开她,转身就离开,苏米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许久回不了神来。 他为何要这般说,难道他至今对她还有感情?司家的天之骄子难道是爱着她的?苏米站在夜风里,不知为何内心涌出一丝的荒凉的喜悦,是错觉吗?为何她是这般的欢喜,欢喜中又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荒凉,她看见了黑暗中的曙光,大风吹得厉害,它若隐若现瞧不真切。 这一夜,苏米坐在医院的小花园内彻夜不能眠,直到东方的曙光渐渐出现,这一夜,司先生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瓶烈性酒,坐在车内,远远看着医院的灯火,彻夜未走,直到清晨,酒气散了,才开车回去。 苏米认为自己渐渐变成了这座城市的过客,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除了医院这个暂时的停驻点,再无其他供她休息的地方。 苏父大多时候需要休息,此时苏米便百无聊奈地行走在这座城市,走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街灯路景。她偶尔还能猜出店铺的名字,累了便寻个咖啡馆坐下来休息。 C城和W城终究是不一样的,城市节奏快,商业化,不似古城的悠闲,也没有固有的文化气息。她想寻找一家主题式的书吧都找不到,这个城市已经被彻底的利益化了。 唯独让她留念的不过是多年前生活的那些回忆。 遇见司晴纯属意外。她偶尔路过百货商场,从橱窗内看见了卡地亚的一款戒指,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发起楞来。那款戒指,她摸了摸自己右手的无名指,无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似乎曾经拥有过这样的一款戒指。 那是五年前跟司漠结婚时,他们简单地去登记,没有告知任何人,一天晚上,司先生的手上戴上了婚戒,而她又无意间发现了躺在梳妆台上的另一只婚戒。 司漠当时从浴室出来,见她拿着戒指发呆,便拿起戒指替她戴上,淡淡笑道:“很适合你。”然后很自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后来,她留下离婚协议后也留下了那只戒指。 如今那些细碎的平常的点点滴滴一一浮上心头,这般的历历在目。 苏米深呼吸,走进店里,问营业员,年轻活泼的营业员笑着说道:“对不起,小姐,这款婚戒是非卖品,我们店铺不过是展出了这一对婚戒而已。” “展出不卖?”苏米有些诧异地问道。 “是的呢,据说这对婚戒全球限量三对,全都被一个不知名的先生买下,带走了一对,剩下的两对,一对在中国展示,另一对在巴黎,很抱歉,小姐可以看看其他的款式。” 苏米朝着那年轻女孩淡淡一笑,内心感慨万分。他从来都没有说这些事情,苏米低低一叹,目光复杂,正欲走出去时,一个踩着高跟鞋风姿卓绝的美女已经走了进来。 “我远远的便看见你了。”司晴袅袅地拎着小挎包站在她面前,盈盈笑道,“听说我大哥这些日子时常找机会去看你,苏米,都过了这些年来,你依旧叫人不容小觑。” 司晴的话绵里藏针,只是表情始终是微笑的,倒是瞧不出善恶来。 苏米只淡笑,道:“好久不见,你好吗?” 她的语气平淡,不软不腻,如同分开多年的老朋友那般问候,司晴完美的伪装在刹那间便崩溃了起来,恨恨地说道:“我不好,很不好。” 说着司晴的眼圈便有些红,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说道:“我结婚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她结婚了,当年那般地爱着叶拓,终是败给了所有人,走上了婚姻的道路。 苏米有些愕然,随即释然了。她也是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司家的外孙女,被冠上司家的姓氏,司晴的婚姻历来是利益多于感情。 苏米跟着她上了四楼的咖啡馆,两人坐下,一时无话。 曾经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如今谁都没有得到过,不,苏米得到过,却最终也错过了。 “我以为你会跟他结婚,你们曾经那么相爱,爱到让我嫉妒。”司晴淡淡地说道。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苏米说道。如今她是以一个已婚妇女的身份跟曾经的情敌谈论着曾经爱过的男人,这其中的心酸着实复杂。 “我也以为你会一直等着她,以为你们会结婚。我以为你爱他胜过一切。”苏米声音有些淡,情感这东西,谁能保证会敌不过时光的虐杀,她不敢说,司晴更不敢说。 “我是爱他的,可他不爱我,难道我要一辈子守着这个不爱的男人,看着他因为另一个女人心伤难过?”司晴冷笑了一声,“我没那么伟大。” 苏米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很漂亮,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苏米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的黯然神伤。爱过,必留伤痕,她看出来了,其实她们都一样。 “老爷子已经知道你回来的事情了,你这一趟回来是打算要小念还是要入司家?”司晴说道,“虽然我讨厌你,可私心里我还是希望你能嫁给我哥,那样我们就谁都没有得到过叶拓。我没有输给你。” “你没有输,是爱情输了。”苏米淡淡说道。她们都输掉了爱情,输掉了时光,苏米定定地看着她,说道,“这次回来,我想要我的孩子。” 正文 chapter 143 我怀念的,我珍惜的(一) 司晴听到苏米的话后,顿时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是异想天开,你没见到老爷子疼爱司念的模样,要这个孩子,你觉得可能吗?” 苏米话一说出口,顿时觉得一愣,她不自觉地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当年迫于无奈丢下了那个孩子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当初你丢下孩子,离开时,怎么没有想到有今日。”司晴难得逮到机会来讽刺苏米,顿时便毫不留情地讥笑道,“如今想来要那个歌孩子不嫌有些晚了么?” 苏米见她掀开自己最深的那道伤口,神情也冷了几分。大约在司家人的眼中,她早已落得个冷酷自私的名声,只是当年生下那个孩子,她不被司家人承认,后面又有无数人排着队要当小念的母亲,她还能死乞白赖地在司家变成她最厌恶的那种女人? 她可以一无所有,可以吃尽苦头,却不能丧失做人最基本的自尊和骄傲。那个时候的苏米根本就无法接近那个孩子,只能将他留在司家,只是如今,父亲醒了过来,她觉得生命中充满了力量,有能力来面对所有的事情,无论如何她要见司念。 “当年,老爷子会让我留下来吗?”苏米淡漠地开口,看向司晴,以老爷子的手段,只怕她留下来,后来便有无数的后招对付她和苏南。“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如今有大哥撑腰,底气硬得很。”司晴有些不耐烦了,她来找苏米想谈的是有关叶拓的事情,怎么就说到了司念小朋友的身上? “我只想知道,叶拓现在过得好吗?”司晴问道。这五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叶拓,结婚后更是连提都不敢提。 苏米淡淡说道:“他过的不算差。”她也说不上来叶拓过的好不好,只是看他如今的状况总不算是差的。司晴见她这般,不觉火气冒了一丝上来,说道:“是我白问了,他遇见你,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司晴站起身来,看着苏米,冷哼一声道:“如今连我跟沈翘都嫁了,你还是早些嫁人吧,嫁了以后大家都省心。” 说完便踩着三寸高跟鞋,仰头离开。 服务员将点好的咖啡送上来,苏米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将咖啡喝完,许久目光才冒出一丝的幽光来。昔日的人和事都一一出现,注定她要重新面对那些过往。 没有想到,五年过去了,连沈翘都嫁人了,只是不知道嫁的是谁。 司家是她不得不去面对的地方,逃避了这些年,是时候面对了。 见过司晴后,苏米波澜不兴地回到医院,照顾苏远东,陪着老人家说话、散步,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事情。她想,她该找时间跟父亲说起自己的那一段过往,关于跟司漠的婚姻,关于司念。 许是日思夜想,苏米对于早日见到司念的事情开始坐立不安,她连续几天失眠,等到苏远东睡着后便打开手机拨打司漠的电话。 这是回来后第一次找司漠,电话响了一会儿后接通,电话里司漠的声音有些沙哑,简短的说道:“我在湖边的小别墅,有事过来面谈。” 苏米点头,说道:“好。” 她挂了电话,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子,然后拎起包,打车去湖边的小别墅。 她去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不算晚,这一条路上风景极佳,有不少的情侣沿着林荫小道散步,远远的便能看见湖边小别墅里透出的淡淡光亮。 这栋湖边独立的小别墅苏米是极为喜欢的,当年住在这里很是静谧、安然,她前去敲门,输入以前居住时的密码,门很快就开了。 这些年,门锁的密码居然都没有换。苏米推开门进去,换了鞋,熟稔地右拐走向以前住的卧室,卧室的灯是亮着的,里面没有人,只有对面的书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进了书房,只见司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湖边灯火,忽而淡淡沙哑地说道:“你知道你回家用了多久的时间吗?” 他没有回头,苏米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时间,不太适应这样沉默的司漠,这个男人的气场无时不刻给人以压迫感,她开口,声音有些低:“我坐车过来的,半个小时而已。” “不,是四年八个月零三天。”司漠转过身来,沉沉地说道,他的声音如同冷硬的金石打开苏米内心的缺口。 四年八个月零三天,从她离开的那一天开始算起,她离开家原来是这般的久。 他一直在这栋房子里等她,就如同当年的苏米一直守着苏家的红房子一样的固执,司漠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无声地走向她,抓住她的胳膊,沉沉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米米,回来了便无法离开了。” 他的目光灼热的吓人,苏米没有挣扎,她的心微微的收缩,看着面前司家的天之骄子,伸手攥住了他的衣服,目光如同湖泊一般纯净,看不出深浅喜怒情绪来。 “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司漠见状英俊的面容上透出一丝的笑容,抱起她,将她放在书桌上,有些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苏米在他有些凶狠的深吻中无法呼吸,身体在他熟悉的抚摸中慢慢地苏醒,原本只是一个无法抑制的深吻,只是发展到最后,苏米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挣扎时,司漠恶狠狠地按住她,说道:“苏米,你今儿逃试试看。” 他鲜少凶她,纵然是在床上也是沉默一贯身体力行,今日许是见她想躲开,被逼得有些急,都连带威胁恐吓了。 司先生几乎都来不及抱她回卧室,苏米看着这个男人眼中的凶光,低低一叹,闭眼说道:“我们这算不算是?” 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来。 司先生的眼睛猛然发亮,低低地笑道:“不算,顶多算是干柴烈火,小别胜新婚。” “情深不寿。”她默然说道。她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做了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奢侈豪赌。 “我会一直陪着你。”司先生承诺。 苏米微微眯眼,伸手抚摸着他眼角笑出来的纹路,她想她其实有些爱这个男人了,大约是很爱吧。 正文 chapter 144 我怀念的,我珍惜的(二) 清晨时分,湖边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声,苏米被鸟儿吵醒,眯了眯眼起来时,才想起她昨夜宿在了以前居住的小别墅。 房间内的陈设与她离开时并无两样,稀疏的阳光从轻纱帘帐中透出来,带着几丝慵懒的味道。 昨夜司先生热情如火,和平日里冷漠寡言的他截然不同。苏米摸了摸自己的锁骨,想起昨夜男人咬上她,在耳边说着的那些凶狠的威胁的话语时,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她起身梳洗,然后开门出去。只见客厅的料理台前,司漠穿着浅色的居家服,卷起了袖子正在做料理,桌子上有煮好的牛奶和咖啡。苏米早上一贯是不喝咖啡的,而司先生却是嗜咖啡如命的人。 “起来了?”司漠抬眼见她出来,淡淡勾起唇角。他正在煎鸡蛋,锅里米粥的香味已经溢了出来,司先生快速地将泡制的小菜装成碟,端上桌子,笑道,“泡菜是六嫂腌制的。” 苏米离开后,六嫂每周只过来打扫卫生,其余时间都是司漠一人带着小司念两边住。 这几年,司漠在司家住的时间少,老爷子想念小司念时,他才会带小司念回去住几天。 苏米点了点头,低低细语:“原来你也是会洗手做羹汤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他以前工作很忙,家里的活都有佣人,从来没有这般特意为她做过饭菜。其实这几年,她的厨艺也有长进,能做出一桌子家常饭菜,却不想叫司先生抢了先。 “你若喜欢,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司先生垂眼,唇角微微扬起。除去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一面,他其实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想要做饭菜给自己喜欢的女人吃,男人宠女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以前苏米从来都没有给他机会罢了。 而以前的司先生也并不懂如何去宠一个女人。 “可以吃饭了。”早餐很简单,牛奶、吐司、米粥、鸡蛋以及泡菜,但是因为是司家的天之骄子亲手做的,苏米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坐下来,吃着早餐,司先生一边吃着,一边跟苏米说着一些日常工作的琐碎事情。 苏米垂眼,莫名的有些感动,他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如同普通人一般生活。他一贯睿智,知晓这种温馨和平淡是她心心念念的东西。 “今儿我接小念回来住,你可以看见他。”司漠说着说着突然就蹦出了这句话来。 苏米慌乱,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司先生无奈地皱眉,捡起筷子,淡淡说道:“果真就跟个孩子一样。” 她保留了性格里最纯真的一面,多年来都不曾在社会的染缸里改变过。越是在乎什么,越是无措。 苏米此时心中所想的都是司念,轻轻地问道:“他喜欢什么东西?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你都告诉我,好吗?” 她第一次以这种柔软的不可思议的眼神跟他说话,司漠只觉的心中一动,想将她揉进怀里来肆意怜爱一番,奈何司先生也是一个很会装的人,看了看时机只好咳了一声,说道:“他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妈妈。” 这大约是他说过的最不显山不显水的情话,可苏米却莫名地感动起来。她扑哧一笑,突然想到,倘若冷峻的司先生说着蜜里调油的话来,她只怕要打寒战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低低地说道:“谢谢你。” 无论这些年他给过她什么样的伤痛,可也无法抹杀他对她用心的一面。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小念也许便是你我之间的天使,米米,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们还有孩子,不是吗?”司漠低低沙哑地说着,反手抱住了她。 苏米的靠近让他惊喜若狂,有些不敢置信,他一贯猜不透米米的心思,也知道她的固执,此时只有紧紧抱住怀里的女人才有一丝的真实感。 这个女人真的在这里,不是在梦里,他突然有些恐惧害怕起来,这样的温情会保持多久?会不会就如同当年他们结婚的那一段时间,短暂即逝?司漠的眼睛深沉了几分,他找到了可以温暖他的女人,断然不会就这般轻易地让幸福溜走。 苏米点了点头,眼眶湿润起来,他们有孩子的,她还有孩子,为了孩子,她愿意去尝试。 司漠吃过早饭便去上班,苏米去医院看苏父,因为得知了晚上就能见到司念,苏米开始坐立不安。 苏父看出她心神不定,知晓她有事,便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处理自己的事情。 苏米出了医院便去逛商场,想给小司念挑一个礼物,商场内童装童鞋玩具数不胜数,苏米从未买过这些东西,想着想着眼眶便有些红。她不知道小司念身高多少,穿多大的尺码,挑来挑去只选了一个航空母舰玩具。 她想,她是个失败的母亲。买完了礼物,苏米坐在商场内等着天黑,她捏着手机想给司漠打电话,踌躇许久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夕阳西下,司漠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 她报了地址,司先生在电话里点了点头,说道:“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接你。” 苏米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之景,握着玩具袋子的手慢慢渗出了冷汗,如果,小念不喜欢她怎么办?那个孩子会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食物?各种纷杂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让她忐忑不安。 胡思乱想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漠打来电话问她方位,她捏着手机正欲开口,便见司漠带着一个穿着条纹小衬衫,深色西裤的男孩走出电梯。那个小少年如同缩小版的司漠,漂亮的有些过头,背着小书包跟在司漠的身后。父子两一走出电梯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苏米猛然间便捂住了嘴,双眼一红,只一眼她便认出了司念,这个孩子,她居然错过了他近五年的童年生活。 正文 chapter 145 我怀念的,我珍惜的(三) 司念同学觉得最近老爸心情很是不错,尤其是今儿,放学后居然亲自来接他回小别墅住。其实相比较小别墅和司家的主宅,司念同学更喜欢司家的大别墅。毕竟有太爷爷和很多叔叔阿姨,不像是小别墅里,只有爸爸一人。 每一次他呆在小别墅都很无聊,因为老爸基本只管他吃喝,不管玩,他只能自己在房间内找乐趣。他几乎翻遍了小别墅里所有的地方,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一个女人的照片,还是没有写名字的。 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短发,眼睛很大,看着他微笑,他心里很欢喜。他跑去问太爷爷,妈妈去哪里了,太爷爷说,妈妈早就过世了。他很难过,觉得照片上的女人应该就是妈妈,可妈妈不在了,难怪爸爸都是一个人,也不爱跟他玩,可那么漂亮的妈妈怎么可能会舍得丢下他不管,他便暗自告诉自己,妈妈肯定是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他和爸爸的。 可今儿老爸破天荒地要带他去逛商场,司念同学觉得一定是出了大事。小少年皱了皱眉头,老爸不会真的拗不过太爷爷,帮他找了一个新妈妈吧? “老爸,你今儿很开心,有什么喜事?”小司念开始替妈妈着急,再不回来,阿姨要抢走爸爸了,天知道太爷爷多喜欢给老爸介绍漂亮的阿姨,连他这么小都知道。小司念同学翻了翻白眼,突然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好,立马又换了个乖巧的表情。 “老爸带你去见一个阿姨。如果喜欢,你可以叫她妈妈。”司漠试图委婉地说着,老爷子说司念亲生母亲过世的事情,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司念解释,便索性掩口不提。 司念同学顿时小脸一垮,小声地嘀咕道:“我不喜欢新阿姨,我只要妈妈。” 司先生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哪里在意司念同学的嘀咕声,便打电话给苏米,话一问出口,便看见苏米站在落地窗前。 她长得高挑,站在人群中气质独特,一眼便瞧了出来,这几年岁月着实厚待她,她的相貌没有丝毫的变化。 司漠深深地看了看站在人群中有些泪眼婆娑的小女人,拍着儿子的头,说道:“走,去见见你苏阿姨。” 小司念同学见到苏米的第一眼便“咦”了一声,满心欢喜,这不是照片上的妈妈吗?虽然阿姨的头发长长了,衣服穿的也不一样,司念同学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小家伙欢喜地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跟着老爸走上前去。 “你叫司念吗?”苏米此时哪里顾得了旁人,俯下身子抱住小家伙,有些哽咽地问道。她的孩子,居然长这么大,这么高了,她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眼中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哭。 “漂亮阿姨,你是我妈妈吗?”司念同学反问道,他很喜欢照片上的阿姨呢,每次在小别墅无聊时,他都会搬着凳子站在书房里看漂亮阿姨的照片,而且爸爸都不知道耶。 苏米不知晓怎么回答,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摸着他的小脸,又是哭又是笑。 “好了,我们去超市吧,今儿老爸下厨怎么样?”司漠见苏米见了小家伙这般的欢喜泪流,不禁有些吃味,他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五岁大的小鬼?米米每次见到他都是波澜不兴的。 司先生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漂亮阿姨跟我们一起吗?”司念同学见了漂亮阿姨,着实喜欢,连忙拿出了自己最可爱最懂事的一面来,慢条斯理地仰起小脑袋瓜子问着自己父亲。 司漠暗笑地点了点头,拉着苏米的手,苏米赶紧牵着小司念去一楼的超市。 司念同学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看了看自己老爸,又看了看照片上的漂亮阿姨,又看了看其他跟着父母身边的小朋友,骄傲地挺起了腰杆,哼,他也有爸爸妈妈,他是个有妈妈的孩子。 今夜,司先生负责大采购,而苏米整晚的眼睛都在司念的身上,带着小家伙坐在一旁,等着司先生大采购归来。 “阿姨,你是我妈妈吗?”司念同学一直纠葛这个问题,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照片上的阿姨当他的妈妈。 苏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点了点头,沙哑地说道:“你想妈妈吗?” 司念同学点了点头,有些难过地说:“很想很想,可是妈妈一次都没有回来见过我,太爷爷说,妈妈不在了,我不相信,因为老爸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你是我妈妈对不对,我有看见你的照片。” 小家伙的心情瞬间变得欢乐起来,抓着苏米的袖子说着:“老爸把你的照片藏在书房内,我有看见。” 苏米微微惊愕,她的照片,可是看着小家伙开心的笑颜,顿时便各种心酸欢喜,抱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长得这般的可爱,这些年她居然这么狠心从来都没有回来看过他,顿时苏米的内心悔恨异常,一时之间尝到了那种当母亲的心情,恨不能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小家伙见苏米将他抱得这般紧,知晓苏米喜欢他,顿时便更加开心了,在苏米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害羞地站在原地找老爸。 司先生采购回来,见自己儿子居然趁自己不在就亲自己的女人,顿时脸色黑了,这可是他的女人。 不过看着母子二人相处这般愉快,司漠的心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一家三口拎着购物袋回家做饭。 许是高兴,司漠回家后换了衣服卷起衣袖便煮饭菜,苏米原本打算也炒几个菜,但是被司先生赶了出来,说道:“你负责跟儿子玩去。” 苏米便被赶了出来跟小家伙玩。 司念异常高兴,搬着凳子便去了书房,然后要翻出那些老照片来。 苏米见状连忙将小不点抱了下来,然后在小不点的指示中翻出了夹在书里的照片。 那是一张她的照片,照片上的苏米还是留着短发的时候,她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坐在阳台上看书,稀疏的阳光从窗台上照射进来,照亮她的半涨侧脸,很是明艳动人。 她想不起来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但是看窗台和背景是在司家,大约是五年前司漠拍的,而她都不知晓。 司念小同学继续翻出夹在书里的照片,第二张照片依旧是她,不过却是背影,夕阳西沉,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她拎着旧色的小皮箱走进暮色里,夕阳染红她的裙角,甚是凄艳。 苏米的情绪翻滚如浪潮,原来那一日他一直站在窗前目送着她离开,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这些年也是如此,从来都是保持着沉默。 正文 chapter 146 我怀念的,我珍惜的(四) 苏米见这些隐秘的事情都被儿子知晓了,亲了亲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笑着说道:“你怎么发现这些照片的?” 司念同学一提起这件事情,顿时便有些闷闷不乐了,说道:“老爸每星期都带我回来住几天,可是都不跟我玩,我一个人无聊便四处翻东西。翻完了所有的东西就发现了这些。” 苏米看他是越看越是疼到心尖尖上去了,便问着小家伙一些小时候的趣事,然后便心疼了。 司家那种教育方式看今日的司漠便知晓了,老爷子是立志要将司念培养成第二个司漠,从小对他的要求很高,加上司漠又是那个沉默寡言冷酷的模样,哪里懂得疼孩子,这孩子居然长这么大连游乐场都没有去过。 苏米说要带他去游乐场玩,司念小同学立马就要哭出来了,直喊着想去玩,喊得苏米小心肝颤呀颤的。 恰巧司先生做好了饭菜,听到声音进来,只见母子两人正玩的高兴呢,这一见不禁内心柔软了几分。 他所疼爱的女人,乖巧的儿子,他想他很知足了。回想那些过去的日子,他才惊觉这种无法言喻的温情是什么都换不来的。他有些能体谅父母当年的感情,对于年少时顾不上他的事情也就释怀了几分。 司漠做好了饭菜,喊母子二人出来吃饭,苏米带着儿子出来,只见桌子上饭菜很是丰盛,应该是司先生的拿手好菜了。 司念乖巧自觉地去搬椅子,拿碗碟,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做这些事情,苏米一见顿时又是心疼了。 司漠见她的神情,便知她所想,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淡淡地说道:“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米米,这是他成长必经的一些东西。” 苏米眼圈微红,声音哽咽,低低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他,是我。” 如果当年不是为了那该死的自尊和骄傲,她应该一直陪着小司念的身边,在司家的冷硬教育中给他更多的温暖和爱。为了孩子她是可以牺牲的,为什么要离开? “你离开正是因为那是真实的苏米所做的事情,无论你是否离开,司家的男儿都会接受这样的教育,你无需自责。”司漠低低地劝慰着。他很小的时候便自己动手做很多的事情,不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司念至少有他和苏米疼爱着,还有老爷子,他看的出来,老人家是真的疼爱这孩子。 苏米点了点头,低低地说道:“我能回到他的身边照顾他吗?” 司漠的双眼猛然深邃了几分,抱着她的双手用力,沉沉地说道:“你想回到他的身边指的是想回到我的身边吗?” 司先生的话颇有深意,想要诱导着她说出一些情话来。他一本正经地看着苏米,苏米在他深邃的眼神中早已招架不住,她一贯在情场上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此时见状抬眼有些凄楚地问道:“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司先生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内心的喜悦一点一点地溢出来,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女人,柔声说道:“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司家的事情,苏家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他的女人和孩子只要接受他的庇护就好。 司漠抬眼看见了自己儿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看着他和相在一起的苏米,不禁咳了一声,放开苏米,低低地掩饰着尴尬,说道:“吃饭吧。” 他这儿子人小鬼大,最爱扮猪吃老虎,他可不愿意跟苏米的一些亲密举动被这小子看了去。 苏米看了看长得极像的父子二人,笑着点了点头,低低地柔软地说道:“好,吃饭。” 她想,她不再是一个站在黑暗与冰雪中的孤独旅者,她不再听见撕扯的大风和孩子的啼哭声,她感受到了春回的气息,温暖的让她想要泪流。 吃完饭后,苏米看了看时间想要去医院看看父亲,加上老爷子来电话要司漠送司念回司家去,司漠便开车先送苏米去医院,再送小家伙去司家。 小司念今天玩得开心,累极了在车上便睡着了,睡着时还拉着苏米的手不松开,嘀嘀咕咕地说着梦话,无非是要苏米带他去游乐场玩的事情。 司先生看着自己的女人被自家的儿子霸占着,有些吃味,寻思着这小子再大一些,他一定要动托管,否则这以后还了得。 两人一路无话,苏米自然不知道司先生内心的小九九,到了医院便拿毯子给小司念盖好,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下车。 司漠从车内出来,抱了抱她,有些难舍有些低沉地说道:“把我们的那些过往告诉你父亲吧,往后有任何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他想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再两地相思。 苏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司漠也知晓她肯迈出这一步实属难得,也不愿意再逼迫她,只是有些抑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抱了她一会儿便放开。 苏米见他开车离开,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半是欢喜半是忧伤。就算她愿意放弃过往的一切跟司漠在一起,可是要面对的乃是整个司家的阻力,她知道司漠是喜欢她的,只是这种喜欢她并不知晓深度和长度,并不知晓是不是如烟火般灿烂却转瞬即逝,是以在看清自己的内心后,对于司漠的爱情,她始终在克制,更是不敢让父亲知晓。 父亲此生经历这些大起大落的苦难,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父亲苦恼担忧。 苏米抬眼看了看路边亮起的昏黄的路灯,想起此生爱过的两个男人,两段断裂的人生,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不禁感慨万分,往后无论他们之间是爱恨成灰也罢,还是修成正果也罢,此生已无遗憾。为了司念,她想她该去见一见司家的老爷子。 她和司家的这场持久战势必要发生,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去面对。 正文 chapter 147 无关风月情仇(一) 司家老爷子不是一个说见便能见的人。就在苏米梳理好所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决心照顾父亲,照顾小司念,找司家老爷子将所有的事情摊开说时,老爷子突然病倒,概不见客,就连司漠司炎也见不到。 苏米从司漠的话中突然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苏南来看苏远东,闲聊时就说起了司家近期发生的事情,大致的意思是老爷子突然病倒,司家内部的争斗被掀了出来,如今外面人人都在猜测谁会是天坤的继承人。 原本司漠一直入主天坤,在天坤的地位根深蒂固,可近几年来司炎的势力不容小觑,渐渐形成了两虎相争的局面。 苏米闻言有些诧异,没有想到司炎这几年竟成长如斯,隐隐能和司漠相抗衡。当年他因为沈翘与司漠反目,却在对付叶家时两人不计前嫌联手,今日又是这般你死我活的局面,由此可见,司炎此人是能伸能屈的。苏米对他忌讳颇深,感觉司漠虽然作风冷硬,但是有迹可循,而司炎则是原则性不强的人,比司漠要危险的多。 大约是早几年遇见司炎时,对他的印象不太好,苏米这几年便一直没有改观。 再见司炎是在苏米没有想到的地方。老爷子病倒后,司漠便将司念接到小别墅住,苏米每天过去看司念,也偶尔会留下来住,但是大多时候还是住在医院附近,她直觉他们之间发展的有些迅猛,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周五下午,苏米早早离开了医院,去接司念下课,准备带他去游乐场玩。司漠因为老爷子的事情加上天坤的事情比较忙碌,没有时间陪他们去,苏米便一人带司念去玩耍。 她满心欢喜地等在小司念上课的幼儿园门口,等着小家伙下课,放学铃声响后,一直没有看见司念,苏米进去问了问司念的老师,那个年轻的女老师诧异地说道:“司念被他叔叔接走了啊。” 叔叔?苏米皱了皱眉尖,司念的叔叔只有一个,那就是司炎。 苏米问了问具体的情况,手机便响了,是司念兴奋的声音:“妈妈,我在游乐场,你快来。” 无数次司念都问她是不是他的母亲,苏米都没有明确说明。司漠说司念目前是很喜欢她的,等过段时间慢慢跟司念说,如此一来比较好。不过司漠倒是让司念直接喊她妈妈,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 苏米也就默许了,司念渴望一个母亲,可一旦真的知道她就是他的生母会不会怨恨她这五年来的遗弃,她不敢去冒险。他们都需要时间。 电话里传来游乐场里嘈杂的声音,司炎接过电话,淡淡笑道:“苏米,我们等会去玩过山车,你过来么?” 苏米听见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心脏微微收缩,如今他跟司漠形同水火,却接走司念,意欲为何? 来不及多想,她便问了地点,然后打车去,思索良久,她没有打电话给司漠,如今他烦心的事情比较多,司炎接走司念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她一直相信就算两兄弟为了利益有所冲突也冲不淡血缘亲情。 一路直奔游乐场,只见烈日炎炎的遮阳伞下,带着墨镜的司家二少带着小不点坐在一旁喝着饮料。 司炎见苏米前来,懒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苏米。” 小家伙见苏米来了,连忙丢了饮料奔来,一把抱住苏米,兴高采烈地说道:“妈妈,叔叔带我来玩过山车。” 苏米抱起他,笑着给他擦汗,牵着他走到司炎面前。 司炎双臂摊开,靠在椅子上,墨镜也不摘,勾起一抹笑容,说道:“来的倒是很快,怎么,怕我吃了这小东西?” 司炎起身抱起司念,直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高呼一声:“走,叔叔带你去坐过山车。” 小司念第一次坐这么高,兴奋地直叫,拍着小手对苏米喊道:“我们去坐过山车。” 苏米连忙跟上,看着这一大一小在游乐场内没有形象地疯玩着,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司炎的样子应该很是喜欢司念,这样她便放心了。 苏米是个拘谨的性子,尤其是在自己不太熟悉的人面前性格更要拘谨一些,见司炎真的带司念去坐过山车,不放心司念便跟着去,一路上小司念和司炎叔侄两人尖叫连连玩到嗨,她脸色苍白,强忍着始终没有叫出来。 三人将游乐场玩了一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消停了,司炎带着两眼晶亮的小家伙去觅食。 三人坐在最近的一家自助式餐厅,随意吃点东西,司炎一直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苏米,见她全程下来脸色苍白如雪,却始终一步不落跟着司念,倒也点了点头,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米照顾着司念吃东西,见司炎出言讽刺,如若未闻,只淡淡地说道:“谢谢你带司念来游乐场玩。” 司炎慢慢笑道:“不过是之前听小念说他遇见了一个长得很像妈妈的阿姨,要带他到游乐场玩,今儿凑巧路过他的学校就带他出来了。” 司炎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念很喜欢你,在司家一直说你呢。他一直问老爷子,妈妈是不是没有过世。” 大人们没有明确地说,司念纵然聪明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于苏米是不是生母还是有些模糊的。 苏米闻言,微微一笑,内心忽而有些感恩,五年了,这孩子居然没有怨恨她,还一直追问着她是不是他的母亲,这一点让苏米内心酸涩难忍。 她摸了摸司念的头,跟着小家伙对视一笑。三人吃完饭,小司念便有些困了,两眼都累的睁不开。司漠中途打来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苏米没有说司炎的存在,只是说跟司念在吃饭,司漠点了点头,说今夜可能会回来的很晚。 苏米看了看一直没有走的司炎,心知,今夜她只怕也会回去得很晚。 司念吃完饭便睡着了,一直嘀咕着要苏米抱着,苏米一抱着他,他便抱着苏米的脖子睡着了。 司炎一直看着母子二人,许久,才淡淡地切入正题,说道:“听说你一直想见老爷子?” 苏米点了点头,看向他,说道:“没错。”数年未见,司炎依旧是张扬着一张招蜂惹蝶的脸,因为数年的沉淀杀伤力比之前倒是更大了,眉眼间跟司漠有几分的相似。 司炎站起身来,看了看时间,挑眉说道:“晚上老爷子想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苏米吃惊,目光深了一分,淡淡地说道:“司老爷子不是生病不见外客吗?” “司家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了,司漠大约是什么都不会跟你说的,去了你就知道。”司炎半是隐晦地说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苏米眼中闪过了一丝诡谲的光芒。 夏夜,夜凉如水。时隔五年再回到司家,苏米内心复杂不可言语。她想起多年前跟着苏南忐忑地走向司家,站在司家的庭院前等着李管家打电话给司漠,那时她就跟苏南静静地等在一边,内心凄楚彷徨不安。 那时她一无所有,人生跌至最低谷,看着司家庭院前盛开的大片大片的艳色花朵,只觉那是一座蒙着轻纱的城堡,遥远不可触摸,从不知晓有一天会跟城堡内的诸人有这般的恩怨纠葛。 她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的疲倦感,因为距离。他们如同在站在天平的两端,司家的人在上,她在下,可如今她还是回来了。 阔别五年,当初那样决绝地拎着旧色小皮箱远走而去,如今还是要在这暮霭深浓的夜色中带着一部分的妥协走回来。 司家庭院的古老壁灯都亮着昏黄的灯光,偏厅是开着的,整个宅子都处在一种山间固有的静谧之中。 李管家带着老花镜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乘凉,见司炎带着苏米、司念回来立马站起身来,接过了司念,看见苏米时微微吃惊。 李管家抱着司念进了偏厅,司炎则深深地看了苏米一眼,沉沉地说道:“你跟我来。” 司炎带她走的是横穿庭院的小道,苏米记起这条路是通向司家主宅的后面,她以前呆在司家时,从不爱多逛,是以庭院后面没有来过。 一路上都是郁郁葱葱的盆景树和盛开在暗夜里的幽香昙花,司炎没有说话,很是沉默地带着她走到主宅后面,只见拐过了庭院,从虚掩的铁门出去,视野豁然开朗,司家主宅的后面是一片人工湖泊,湖泊边尽是垂柳,夜色中一排小木屋错落有致地沿湖而建。 “这里以前是我奶奶的住处,除了老爷子谁都不能随便进来,老爷子生病后便搬来了这里住。”司炎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一下,“奶奶喜静,这湖泊和小木屋都是老爷子为她建造的,平日里这里我和司漠都不能来。” 司炎指了指青石路,示意她沿桥走进木屋。 难怪司漠从来没有提过这里,苏米回头看了看司家的主宅,只看见夜色中勾勒出的极为欧式的墙壁,没有窗户,是以她在司家生活近一年也是不知道屋后别有洞天。 苏米朝着司炎点了点头道谢,沿着青石板小路走向小木屋。 司炎看着她,突然出声喊了一句:“苏米,其实六年前你不该走进司家来。” 苏米回头看了一眼变得有些不一样的司炎,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越发的轮廓分明,路灯下的桃花眼收敛了往日的轻佻和浮浪,看着她透出一丝的怜悯来。 湖面上传来习习凉风,似有薄薄的雾气从湖面滋生开来,苏米忽而觉得司家如同一尊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大凶兽,她以为自己看清楚了它的面目,却不想它生来有千面。 正文 chapter 148 无关风月情仇(二) 小木屋建在湖泊之上,湖泊边皆是高耸入云的高大树木,树荫遮蔽连天,三伏天这里是个避暑居住的好地方。 苏米和司炎说话这一会儿,李管家已经将司念送给了佣人照料,从另一条路穿了过来,带着苏米前去小木屋。 每一间的小木屋似乎都透出了光亮来,李管家带着她穿过湖泊上的石拱桥,敲了敲其中一间醒目的木屋,轻声说道:“老太爷,苏小姐来看您了。” 木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声和一道很是苍老的声音:“让她进来。” 苏米听着这声音内心微微一颤,五年未见,司家老爷子竟苍老如斯? 李管家推开门,示意苏米进去后,随即掩上了木屋的门。 这是一间很老的老房子了,只因当初建造时采用的都是上等的木材,是以多年来保存的很好。木屋内摆着木质的桌椅和大床,苏米发现屋子内皆是照片,一张张地被细线压在屋子内的墙壁之上。 司家老爷子背对着她坐在木桌前,拿着老花镜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听见她进来,淡淡苍老地说道:“你来了?” 苏米颇为恭敬地应道:“是,我来了,司老先生这几年还好吗?” 老爷子取下了老花镜,转身看了看苏米一眼,说道:“不算好,人老了,便老是梦见以前的事情,感觉迟早这两条腿要踏进棺材里去。” 她们都会有那么一天,只是人们对于死亡总是很忌讳的,苏米淡淡地说道:“老先生老当益壮,身体还是很健朗的。” 老爷子闻言,朝着苏米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小辈是如何想我的,你也甭说好听的,我这一辈子听的好话数不胜数,最后畏之如蛇蝎。当初你是答应我的,离开司家永远不回来,如今你食言了。” 老爷子的声音透出一丝的不悦,灯火下他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满脸皱纹,双眼有些浑浊,透出一丝的老态来。 “我想回到司家,照顾小念,我曾经抗拒过,却抵不过血脉亲情。”苏米一字一顿甚是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别跟我这老头子说这些煽情的话语来,等你到了我这般的年龄便会知晓,情感薄弱如蝉纱,生活便是茅坑里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老爷子敲了敲手上的拐杖,站起身来,拿着拐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说道,“老头子当初说的很清楚,离开后想要回来便是不能了,更何况当初老头子并没有认可你,你这样的孩子连自身都救不了,如何来做人妻,为人母?” 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司家的孩子我是知晓的,尤其是阿漠那孩子,他爸妈去世的早,老头子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教育他成人,你生的那个孩子因为没有带过他一天,还能塑造,可你这样的孩子要是进了我司家的门,败坏了司家的门风,老头子以后两脚一伸如何对不得起列祖列宗?” 苏米只觉得血色慢慢地从脸上褪去,被老爷子的话刺得有些无法呼吸。十八岁之后,她过的便是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过往如同冬眠的毒蛇时不时的清醒过来咬她一口,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痛楚,因为无法改变,可如今因为这种过往而阻挡她未来的道路,苏米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她垂眼,低低地说道:“我的过去我无法改变,可是未来的路我们是能掌控的,要怎样我才能回到司念的身边,您说?” 她的声音异常的柔软,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求,为了孩子她愿意低头。曾经以为骄傲不可折辱不过是没有遇见可以妥协的人与事。 老爷子淡淡哼了一声,拿起拐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一张张地说道:“这是阿漠一岁时和他父母在巴黎时所拍的照片,他父母在巴黎艺术圈颇有盛名;这一张是他十岁那年拿到钢琴十级证书时拍的照片;这一张是他十六岁那年被保送进大学时的照片;这一张是他二十岁那年进剑桥攻读硕士时所拍的照片。” 老爷子颇为骄傲地指着一张张的照片,从哇哇啼哭时的司漠到一步步成长变成今日沉稳的司家大少,老爷子花费了多少的心血才将这个孙子培养成人,这个孙子是他的骄傲,如今老爷子如何肯愿意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娶一个有着那样复杂过去的女人? 苏米见老爷子提起司漠时嘴角的微笑,顿时咬紧了牙,她一贯知道司漠是个出色的人,是她配不上他,可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割舍不掉的。 “我愿意做任何的事情来得到您的认可。”苏米咬紧牙框,低低地说道。 老爷子已经转身,背对着她,叹气道:“孩子,人总是喜欢往上看,往高处走,可人人羡慕的东西未必就是好的,阿漠的妻子需要独当一面,在圈内有极好的声誉,这些都是你无法胜任的,你可以是孩子的母亲,却绝对不是司家对外的孙媳妇。” 老爷子朝着她摆了摆手,说道:“你苏家的出身已经注定了你和阿漠没有可能,早些回头吧,老头子我是不会承认你们的。” 苏米看着司家老爷子的背影,垂眼,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今天谢谢您跟我说这么多。” 她转身出了木屋,在关门之际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他带着老花镜拿着桌子上的照片低低地说着什么,背影蹒跚。她站在夜色中,感觉到有些寒冷。 从司家出来后,她给司漠打了个电话,说司念被司炎接回司家去了。她没有回湖边的小别墅,而是回了医院。 她回来的晚,苏父已经睡着了。她走进病房将苏父的被子盖好,呆呆地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 她诧异地回头,只见司漠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低低地说道:“你去司家见了老爷子?” 他一得知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苏米的脸色,然后抱住她,有些焦虑地说道:“老爷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正文 chapter 149 无关风月情仇(三) 他从夜色中匆匆赶来,衣服上因为沾了露水微湿,英俊的面容在夜灯下透出一丝莹白的润泽来。苏米被他抱住,感觉到他指尖用力,勒的她有些疼,便低低地说道:“老爷子没有说什么,我们只是闲聊了一会儿。” 两人出了苏父的病床,进了花园,坐在露水打湿的石凳上。司漠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低低地说道:“老爷子的性格我是知晓的,定是为难你了,你莫放在心上,老人家总是有些古怪的。” 苏米的手被他的大掌握住,很是温暖,她垂眼,很是温婉一笑,道:“他也是为了你好,我看了你很多的照片,从婴孩时代到青年时代,你从来都不说以前的事情。” 司漠闻言浅笑,他的声线一向低沉,夜里说来越发的沙哑。 “我的过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米米,我会带你回司家,司家的事情你不要过问,只要过你自己的生活就好。”司漠郑重地承诺着。 苏米抬眼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日子来司漠表现出来的体贴和包容让她有种深溺在水中的感觉,她想大约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的柔情,一旦拥有就开始患得患失。 她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忙,无需过来看我,我这段日子都会呆在医院照顾爸爸。你早些回去吧,明天还要去公司。” 苏父最近梦魇比较多,时常说梦话,苏米有些不放心,想要守在医院。司漠点头,老爷子最近对外称病,天坤有些动荡不安,而且他近来确实很忙碌,因为苏米,老爷子对他开始失去信心,有意培养司炎,他压制了司炎多年,如今司炎开始反噬,他在公司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虽然从小生活在富裕人家,不看重金钱,但是地位这是象征着一个人脸面的事情,若是失去了天坤的掌控权,岂不是要昭告世人,他是败在司炎的手上?这对于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先回去,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司漠帮她裹紧衣服,送她回去。 苏米目送着他离开,这才进了苏父的病房。 病房内开着夜灯,苏父一直在梦靥,说着梦话。 “阿摇,阿摇——” 他喊得是母亲的名字。苏米俯下身子,蹲在病床前,握住了苏父皮包骨头的手,侧耳听去。 苏父却是醒了过来,在暗色的天光下看着苏米,双眼有了一丝的浑浊,他紧紧地握住苏米的手,欣喜地喊道:“你回来看我了,阿摇?我等了你这么些年,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苏米见父亲如同一个少年郎一般拉着她的手,把她当做了母亲,不禁双眼一红,低低地说道:“我回来了。” 苏父很是欣喜,以一种轻柔的声音说道:“阿摇,你看见小米了吗?她长大成人了,和你长得一样好看。我就要来见你了,可是我放心不下小米,那孩子喜欢钻牛角尖。” 苏父看着天花板,目光似在追忆:“我一直在想,当年如果我没有反对她跟那孩子在一起,也许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也不至于这些年小米还是孤苦无依的。其实都活了这些年了,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开呢,可是那孩子性格里有着阴暗的一面,挺让人担心的。” 苏米见他说的惆怅,内心酸涩,低低地说道:“她还有你。” 苏父叹息地摇了摇头,沙哑地说道:“我不行了,我马上就要来见你了,可怜的小米,我放心不下她。” 苏父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如同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连手掌都颤抖了几分。 他紧紧地拉着苏米的手,以一种极度痛楚却又欢喜的声音说道:“阿摇,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苏米如同一尊雕像一般杵在病床前,看着苏父因为疼痛闭眼昏睡过去。他的手掌无力地松开,苏米抚摸着他的手,感受骨头嶙峋,刺得她的手生疼生疼。 她的脸色隐在黑暗中,瞧不分明,许久纹丝不动,只有冰冷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溅落。 苏南清晨时分到医院来接班,只见苏米一人坐在病房的长椅上,脸色冰冷灰败,一言不发。 苏南见了她这般的脸色心中一跳。自从回来见到父亲后,她一直是平和的感恩的欢喜的,可是渐渐的性格中冷漠的一面也开始爆发出来。 苏南猛然想起来,物极必反,每个人内心都藏着天使和魔鬼,只是大部分人魔鬼的一面隐藏至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爆发出来,也许因为一个契机便触发。苏米变了,十八岁的开朗乐观到24岁的迷茫懦弱再到29岁的平和和尖锐冷漠。 苏南感觉她内心的天使与魔鬼似乎都在苏醒,而契机便是父亲。他感觉苏米走上了一个极端,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他了解那种感觉,五年前的苏南也是站在那种极端之上,直到后来遇见嘉悦,直到孩子出生,他才渐渐平和起来。 孩子,苏南想到孩子,低低叹息,但愿司念那个孩子能化解苏米内心尖锐的一面。 “你来了?”苏米抬眼看见苏南,淡淡地开口,“昨天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你要看吗?” 苏南见她这般说来,目光一暗,眼眶微微一红,低低地说道:“医生怎么说?” 这些日子几乎他们所有人都在演戏,苏父在强忍着痛楚演戏,苏米在微笑着演戏,他也在粉饰太平,可唯独他们兄妹两私下见面时才会露出各自原本的面容来。 苏远东,在醒来的第三日便被查出了是癌症晚期。胃癌,疼痛入骨的病。可是没有任何人说出这个事实,苏南没有,苏米没有,而苏父也从来不说自己身体上的痛。 “保守治疗,我说了,用最好的药来减轻痛楚。”苏米淡淡地说着,面无表情,她所有的情绪在人前才会表现出来,人后这张面孔是没有任何的情绪的。 “今天你休息一天,去看看司念,我想父亲要是知道你有了孩子,会很高兴的。”苏南小心翼翼,试图通过孩子来化解苏米内心的痛楚,自从得知苏父的病情后,苏米异常平静,让苏南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南在得知苏远东的病情后都无法抑制地痛哭,而苏米,却一滴泪都没有流。 “我跟司漠说了,这些日子都留在医院照顾爸爸,司家最近有些动荡不安,他也顾不上我,至于小念,你知道的,老爷子不会让我接近他。”苏米平淡地说着。 苏南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不敢确定,只低低地试探地说道:“你告诉司漠,爸爸的病情了吗?” 苏米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他不用知道。” 苏米说完便看了看时间,闭眼许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淡淡地说道:“爸应该要醒了,我去看看他。” 苏南见她进了病房,跟着苏远东说着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内心斑驳而痛楚起来。生老病死从来无法控制,可是活着的人呢?他感觉命运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悲欢从来半点不由人。 正文 chapter 150 无关风月情仇(四) 苏远东的病情开始加重,经常和苏米聊天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双手因为疼痛而痉挛,却始终一句话不说。 苏米陪在身边,只觉得异常痛苦。 她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一切,专心陪在苏远东的身边,苏南也是每天前来,公司若是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就带着儿子过来看望苏远东。 苏父一直想看着苏南和嘉悦结婚,是以在苏父病情加重的时候,苏南跟苏米商量了一下,准备简单办一场婚礼。 嘉悦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闻言拉着苏米的手,有些哽咽地落下泪来。她当初跟着苏南时便知晓了苏家的一些事情,也知晓苏南的一些执着,从未想过苏父会苏醒,她和苏南还能等到婚礼。 嘉悦拉着苏米的手,很是幸福,在苏南照顾苏远东的时候,拉着苏米,让她帮忙挑着婚纱。 苏米帮她挑了一款很是简单大方的婚纱,看着穿着婚纱的嘉悦有些发怔,她结过一次婚,却没有穿上婚纱,她想这辈子大约是不会有机会穿上婚纱了。 嘉悦见苏米这些日子因为苏父的病情很是压抑,便想劝慰劝慰她,说道:“你和司漠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再婚?” 苏米闻言,神情微微黯淡,淡淡地说道:“大约是没有以后的。” 嘉悦见她神情这般冷淡,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劝道:“其实我看司先生是很喜欢你的,你们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就别想太多了,找个好日子结婚,找个依靠,这样子我们都放心。” 苏米只是朝着她淡淡一笑,帮她整理婚纱,低低地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南和嘉悦的婚礼在半个月内完成了一系列的策划,布置新房,找场地,找婚庆公司,婚礼定在苏家的酒店,日子挑在了初八。 婚礼定义为温馨简单,但是苏南毕竟是酒店的管理人,生意上来往的人多,这婚礼一办就不免比常人办的盛大了一些。 苏父见苏南和嘉悦结婚,很是开心,连续数日都是笑不拢嘴。苏米见父亲开心,也难得地露出笑容。 苏南结婚这一日,她推着坐在轮椅中的苏父,默默地陪着苏远东看着这一对新人的婚礼。 晚上七点左右,苏家的一些故人,苏南生意上的伙伴都纷纷前来。 叶拓也早早就来了,帮苏南处理着婚礼现场的一些事情。快开席时,司漠也抽空前来,司漠一来,立马引起了场上的窃窃私语。 一些记者抓着镜头开始猛拍起来,近日来司家老爷子称病,司家内部的夺权斗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众人都在关注着最后谁会接手天坤集团,此时司漠出现在苏家人的婚礼上,这般高调出现,顿时引起了很多的猜测。 司漠上前去祝贺新人,献上了重礼,微笑地应对着场上的众人和记者。 记者顿时抓着这空隙询问有关司家近期的流言。 “司先生,有传言说老爷子指定司家二公子接手天坤集团,近日二公子已经入主了天坤,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司先生,传言您辞去了天坤执行董事的职位,这是否意味着您将要离开天坤?” “司先生,传言您和二公子一向不和......” 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抓住司漠开始穷追猛打地询问。 司漠此次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身边没有带特助,苏南见状笑着上前来,意欲为司漠挡住记者。 司漠看了看始终陪在苏父身边的苏米,不可察觉地一笑,她今天穿的很漂亮,鹅黄色的小礼服,很是惊艳。数日未见,司先生只觉得有些相思入骨了。 看了看苏米,见她安好,司漠这才笑着应对着如狼似虎的记者,淡淡笑道:“有关司家和天坤的一些传言,过几天会有新闻发布会,今天大家还是把时间留给这对新人吧。” 司漠笑着推出苏南和穿着婚纱的嘉悦,再次献上自己的祝福。 苏南原本便长得极为好看,加上嘉悦又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穿上婚纱越发的精致婉约,这对俊男美女一时之间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有记者精明,司家那是惹不起的主,见状立刻将重点放在了新人身上,询问起苏南和嘉悦之间的爱情故事。 苏南看了一眼司漠,牵着嘉悦的手简单地说了起来,为司漠阻挡了所有的记者。 司漠走到苏父面前,笑着问候了一番,苏父今日极为的高兴,一直微笑着,精神也比往日要好很多。 “近来好吗?”司漠站在苏父身边,淡淡地问着苏米。 苏米看了看他,低低地说道:“挺好的。” 司漠站在苏远东的身边,一时之间众人三三两两地便围到了苏父的身边。 司漠皱了皱眉,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了看苏米。两人站在苏父的身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忙着招待前来的嘉宾。 很快婚礼便开始了,主持人将婚礼气氛调节得很好,设计了一系列温馨的活动,苏南和嘉悦在众人的见证下幸福相拥。 苏父上台致辞,下来时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小孙子,偏过头去老泪纵横。 苏米握住苏父的手,垂眼沙哑地说道:“爸,他们会幸福的。” 她看着台上幸福的新人,看着大厅内热闹的场景,只觉得双眼微微湿润,她想,他们会幸福的。 司漠不知何时靠近她,低低地说道:“米米,我们会和他们一样幸福的。” 她偏过脸去看着司漠,他没有看着她,只是侧脸忙着应对前来打招呼的人,她收回目光时,只觉得掌心一热,他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众人有些惊愕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司漠这微小的举动立刻引起了一些不小的轰动,苏米的手被他握的死紧,无法挣扎,她的目光微微一动,闪过一丝暗色的光芒,一言不发反握住了他的手。 苏父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笑的越发的开心,眼中隐约可见有泪光。 苏米看了看场上的众人,陌生的,熟悉的,有苏南的,有阿拓的,有震惊的,有艳羡的,有忧伤的。她只是静静地垂眼,看着苏父,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他干瘦的手,目光幽深一笑。 她想,有些事情无法改变,有些路终究是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的。 正文 chapter 151 追追追,追赶时光(一) 婚礼过后,宾客陆续离开,苏米带着苏父回医院,会场的事情都交给酒店善后。司漠在苏南婚礼上与她公然牵手,无异告知世人他们两人的关系。 此事大约很快便传到老爷子的耳中,又会是一场风波。 散场后,司漠送他们回医院,苏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苏父出了酒店,看见孤身离开的叶拓。他没有开车,穿着白色的衬衫、灰色西裤走在霓虹灯下,背影如同一只离群的孤雁,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米看了许久,直到司漠把车开来,问道:“看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没事。” 心中涌上万分的惆怅,她和苏父坐上车,前往医院。苏米从玻璃窗往后看去,夜灯下的街道空无一人,谁人想知,当年说着永远不分开的人就这样相顾无言走向了各自不同的道路,他都没有来跟她告别,想必终是知道这些年,这些恩怨情仇远非三言两语便能道尽。 苏父回到医院,吃了药便睡下休息了。苏米跟着司漠出了病房,坐在两人经常坐着的花园石凳上。 “你辞去了天坤执行董事的职位?”苏米在他说话之前便问道。那些记者的话绝非空穴来风,想必这些日子他过的极不好。 一整晚高调出现,应酬各路人马,司漠早就有些疲倦,此时英俊的面容透出一丝的倦容,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地说道:“这是我跟老爷子的一场较量,你别问太多。” 司漠定定地看着她,忽而问道:“如果我并非是司家人,如果我一无所有,米米,你愿意跟着我吗?” 苏米闻言,看向他,他生的很是好看,自幼生在高门,身上自带着一股淡淡的矜贵之气,这样的男人走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这些无关他是否富有。司家给予他的那些东西让他走到哪里都是不屈于人的。 苏米看着月光照亮花园的青石路,泛出淡淡的白,蝉隐在树木之间知了知了地叫着,她看着夜色,低低地说道:“你原本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司漠见她偏过脸去,月光照亮她的半张脸,她原本生的白皙,眉眼间生的又是精致,光影交合在那一张淡漠的苍白的面容上,透出一丝飘忽的味道。 司漠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他总是感觉苏米离他很远,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横沟,让他患得患失。也许是近期来跟老爷子叫板叫的厉害,他产生了一些错觉罢了。 苏米这样的人本就不看重物质,他害怕的不过是眼前这温馨平和的一切会转瞬即逝。米米,他早已看出她性格中有着非常尖锐决绝的一面。 司漠有些克制地抱了抱她,将额头抵上她的,低低地说道:“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过段日子天坤的事情了结,我来接你。” 苏米低低应了一声。她近日来很是疲倦,脸色也比之前冷淡些,司漠想亲吻她,但是终是克制了,抱了抱她,起身离开,司家还有一场硬战等着他去应对。 苏米目送着他离开,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只觉得异常的冷清寂寞。极度的热闹之后只会显得极度的孤独,她很为苏南感到高兴,苏家大起大落多年,苏南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也算是这些日子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坐在安静的小花园内,忽而手机屏幕亮起来,叶拓发来了一条信息,她点开,只见里面只有寥寥数语:“飞吧,米米,天空始终在那里,只要飞过必留下痕迹。” 她忽而感觉有些难以抑制的悲伤,年少时,他们想做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多年过去,他们的翅膀都早已被折断,可是却仍然没有忘记年少时的梦想,她和阿拓都飞不起来了。 他在跟她告别,他打算离开了吗?苏米看着手机,嘴唇颤抖起来,无声泪流,最终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回了房间。就这样吧,什么都不用说,各自远离,生活有它原本的面貌,他们能做的只是不去看它残忍的一面,各自安好。 苏南的婚礼之后,苏父的病情越发的重,每天晚上都梦见过世的妻子,彻夜疼痛,难以安睡。 苏米见状很是焦虑,趁着这一日雨后,天气不那么炎热,打算带苏父回母亲以前居住的老宅子走一趟。苏父闻言很是高兴,如今他每日呆在医院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颇有些等死的味道,感觉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难能可贵的,他对亡妻思念过甚,便想趁着还有时间就回阿摇以前居住的老宅子看看。 苏米的母亲以前是江南人,家住在江南小镇,这些年发展也很是不错,苏米订好了机票,跟苏南说了一声,便带着父亲坐飞机回到了内陆的江南小城,然后租车开了一个小时都到了小镇。 如今的小镇被发展成一个旅游古镇,苏父循着记忆里的路找到了老宅子。 老宅子坐落在幽深的胡同里,因是夏季,胡同里很是阴凉,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有果树,有沉甸甸的石榴从院子里长出来,挂满枝头。 苏米隐约想起年少时来过这里,那时外婆还在,母亲还在,她就如同一个野丫头在胡同里奔跑着,爬树,掏鸟蛋,母亲见状直摇头,外婆总是护着她,用干燥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笑道:“这样的孩子有灵气,小米啊不是野丫头。” 不过有外人在时,她还是很收敛的,装成小淑女乖巧地坐在一边。 苏父看着紧锁的院子大门,伸手颤颤巍巍地摸着上面的灰尘,沙哑地说道:“好些年了,小米,你看,这锁都生锈了。” 苏父的身子有些颤抖,追忆地说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喜欢来外婆家,每年阿摇都带你回来小住一段日子。” 苏父没有说下去,这宅子荒废了好些年,也没有住人,早些年苏父还请人照料,后来入狱跟着昏迷,一晃十多年便渐渐荒废了。 苏米找人来打开锁,扶着苏父走进了荒废多年的老宅子。 正文 chapter 152 追追追,追赶时光(二) 老宅子内,苏父站在院子里看着依旧郁郁葱葱的香樟树,香樟树下摆放着一张躺椅,风吹日晒的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遍身斑驳透出腐朽的味道。 苏父走过去,摸着那张躺椅,面容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分,苏父想起很多年之前的夏夜,阿摇便是抱着小小的苏米躺在这张躺椅上乘凉,一边哼着江南的小调一边哄着小苏米入睡。那时月夜如水照堂白,往昔岁月带着不可追忆的惆怅。 苏米见父亲抚摸着这一张破旧即将散架的躺椅,感慨万分,不禁扶住他,低低地说道:“爸,我们进去看看吧。” 苏父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偷偷擦着泪,然后往院子后面的房子走去。小镇上全是几十年代修建的青瓦房,地也是石板地,冬暖夏凉住着很是舒服。只是十多年了,房子里没有住人,散发出荒芜的味道。苏米将门窗都打开,让空气进来,驱散着腐烂的味道,好在家具大多是上好的木头家具,腐烂的程度较轻。 苏米扶着苏父坐到一边,说道:“爸,你先等等,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她取来毛巾慢慢擦拭着不满灰尘的大堂客厅。苏父摇了摇头,喊道:“别擦了,小米,就让他们这样子吧,这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干净。” 苏米想了想,找了一家家政公司,然后将大堂客厅整理了出来。大厅内只是灰尘很大,苏米打扫了半个小时,家政公司的人便来了。 她扶着父亲坐在香樟树下,跟家政公司的人一起打扫着老宅子,家政公司的人手脚很是利索,一个多小时后便收拾了出来。 老宅子空置了多年,如今这般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街坊邻居的关注,大家都过来串了串门,苏父便坐在香樟树下跟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在一起闲聊着,笑的很是爽朗。 苏米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露出了一丝的微笑。她打算陪着父亲在老宅子里住几天,小镇空气好,环境也很清幽,她看的出来,父亲喜欢这里。 街坊邻居很是热情,晚上邀请苏父和苏米一起过去用餐,他们这次过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老宅子一时什么都没有,苏米便带着父亲去邻居那里吃了晚饭。 晚上苏父跟着街坊邻居拉着家常,苏米一人静静地坐在香樟树下,看着夜空,有流星划过天际,她看着父亲在灯光下笑得很是开怀的面容,内心一阵荒凉。死亡的恐惧无时不刻地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意识到她是被留下的那个人,也许在下一秒她就要失去,这种恐惧在夜间被无限地放大,她无法说出这种感觉,只能倔强地站在老宅子里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夜深后,街坊邻居都散去,苏米扶着苏父去休息,她睡在外间听着父亲熟睡时的呼吸声,时不时地惊醒过来,走进去,摸着苏父的手,感受到温度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米带着苏父回来的第二天,她母亲家的一些远方亲戚得知了消息,都赶了过来,一时之间,在老宅子居住的这几天,每一天宅子里都是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苏父每一天都笑得很开心,精神一日比一日好,好似没有病一般,可每到深夜她都能听见父亲因疼痛而不断翻身的声音,她有些害怕,打电话给苏南。 苏南在电话里得知后,沙哑地说道:“你问问爸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明天飞过来,一直陪在他身边。” 苏南的声音顿了顿,许久说道:“其实,我知道,父亲从小疼爱你,最希望的是你能陪在他身边。米米,告诉父亲,司念的存在,让他安心地走,这是我们如今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苏米沉默许久,有些悲伤地说道:“父亲入狱之前身体一直很好,每年都去做定期检查,医生说胃癌是在狱中患上的,加上多年来的昏迷,身体才会被掏空,回天无术。苏南,这一切都是司家和叶家造成的,我不能说我生下了司家的孩子。” 苏南在电话那头猛然间心惊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苏米钻进了死胡同里,父亲的病重对她打击太深,她在即将失去的这种恐慌中使得性格中最尖锐的一面开始爆发出来,她想做什么? “米米,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法控制的,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怨不得谁,如今父亲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可是你还有司念,跟着司漠好好生活吧。”苏南劝道,他看的出来司漠是真的很在乎她。 她带着父亲离开的这几天,司漠已经辞去了天坤执行董事的职位,如今由司炎暂代执行董事的位置,他得到消息是老爷子的授意。司漠如此做不过是在对老爷子进行抗议,想要摆脱老爷子的控制,他做这一切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苏米。 司家这些日子只怕是硝烟弥漫。 “我以为你很是怨恨司家和叶家。”苏米的声音淡漠了起来,她日夜陪在父亲的身边,看着他被病魔折磨的痛不欲生,感同身受,精神一直处在紧绷之中,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你无需害怕,我也没有想做什么,人活得越久越是发现生命的脆弱和自身的渺小,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什么都没有打算做,她只是如此冰冷地看着事态的发展而已。 苏南皱了皱眉头,说道:“明天我过来陪着爸,你回来看看司念吧,司家这边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无论如何,那个孩子总是你的骨肉,你总归是爱他的,为了他,你也要多为自己为孩子想一想。” 苏米想起已经数日没有见司念了,父亲的病情让她恐慌,加上司家老爷子的多加阻拦,她一直都无法接近司念。 苏米点了点头。 第二日,苏南放下了酒店的许多事情前来小镇照顾苏父,苏米则返回C城,再次前往司家。 倘若以前苏米对于司家还有一丝的胆怯和畏惧在,如今也被磨得烟消云散。司漠一直很忙,每日只打电话问她是否安好,她也没有说自己陪父亲回江南小镇的事情,是以此次前来司家也没有跟司漠说。 正文 chapter 153 消失的神性与渐露的魔性(一) 苏米到司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正是阳光不太烈的时候,4,5点的下午茶时光。 李管家见她风尘仆仆,脸色疲倦带着一丝的冷硬,有些吃惊地说道:“苏小姐怎么来了?” “司老先生在家吗?”苏米问道,她将东西放在司家的偏厅内,寻思着再过一会儿,司念应该回来了。 老管家有些心知肚明,低低地说道:“老太爷在静养,小小少爷现在不住在司家,被大少爷带回别墅去住了。” 司念不住在司家了? “李叔,是谁?”一道女声想起来,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循着声音走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都微微一愣。 “是你?”多年未见,沈翘变化极大,当年的沈翘娇小甜美,远非今日这般精致冷漠,眉眼间带着一丝的尖锐。她比以前胖了一些,成熟许多。 沈翘见苏米多年未变,不禁冷笑了一声道:“当年我果真小瞧了你,竟能搅得司家不得安宁,你果真要气死老爷子?” 苏米见她这般说来,便知司家有事发生了,坐下来,淡淡地说道:“司家怎么了?” 她听司漠提过,说沈翘后来嫁了一个世家子弟,毕竟有老爷子撑腰,嫁的人不算太差,只是那男人在外面养了几个小的,沈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常回司家来。司漠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苏米此时见沈翘这般面容,便知她这几年过得不算好。她原本以为沈翘会嫁给司炎,却不想她也是进不了司家大门的。 “你也不用跟我装蒜,你挑起司漠和老爷子的矛盾,搅得司家鸡犬不宁,到底是居心叵测的。”沈翘坐在她对面,说道,“你不爱司漠。” 沈翘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震得苏米有些魂飞魄散。 沈翘冷冷的打量着苏米异常白皙的面容,嘴角露出一个洞察的笑容,说道:“你若是爱他,便不会执意要进司家的门,看重名位,更不会坐视司漠为了你放弃多年来经营的一切,跟老爷子闹僵,如此发展下去不是老爷子被气死就是司漠离开司家,苏米,你回来是为了复仇吗?你对于当年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过了这些年还心有不甘对不对?” “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为什么没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至今还让你这样无辜地坐在司家的大厅内。”沈翘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尖锐来。 苏米见她说了这么多,皱眉道:“我不会计较你说的话,你与司家两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也是知晓的,无非是嫁不了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守在司家,想替他们赶走一切想进司家的女人。我就奇怪,这五年来,司漠司炎都没有结婚,大约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苏米原本只是猜测,但是话一说出口,便知道自己说对了,沈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几年她故意过的不好,放纵老公在外面招花拈草,然后回到司家来哭诉,更是长住在司家,不回夫家,就是为了让司家两兄弟心存内疚。 “沈翘,你都已经嫁人了,也并非是司家人,凭什么一副司家女主人的嘴脸来跟我说话?”苏米原本就因为父亲的事情比往年都冷漠些许,性格也变得冷硬起来,此时无端被沈翘奚落,哪里会像当年那般好脾气地隐忍,不禁说道,“你在司家不过是凭仗着他们对你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罢了。” 沈翘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说道:“住口,你知道什么,这是他们欠我的,要不是那一夜司炎误导我他是司漠,我怎么会怀上孩子,要不是司漠设计我跟司炎,使我流产,我怎么会无法生育,要不是因为我无法生孩子,我老公怎么会在外面包养小三小四,这是他们两兄弟欠我的,只要我一天不幸福,他们谁也别想幸福。” 沈翘的话让苏米大吃一惊,原来沈翘从始至终爱的是司漠,却无意中跟司炎上床,怀上了他的孩子,更是被司漠设计流产导致终身不孕,难怪多年来,司家人对她都是多加忍让。 苏米看着这个从小被寄养在司家的女人,只觉得深深的悲哀,她一个孤女生活在司家,不幸爱上了在冷酷教育下的司家兄弟,而她的出身注定无法嫁入司家,导致了这一切不幸的事情。 司家的门阀观念,冷酷教育,是沈翘不幸的源泉。 “你可怜我?”沈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米,忽而低低地笑起来,目光诡谲,猛地抓住苏米的手,说道,“你不用可怜我,因为你们比我更可怜,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复仇的,你想搅得司家四分五裂,复仇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回来就是要看着他们不幸的。” 沈翘的声音低了下去,笑得有些渗人。苏米打了一个寒颤,猛地缩回了手,没有想到沈翘对于司家竟然因爱生恨。 想必当年的沈翘也是一个纯洁的少女,不幸爱上司家两兄弟,怀孕后失去了孩子,又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夫妻生活不幸福,性格这才扭曲了起来。 苏米看着沈翘,浑身有些发冷,不知为何,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年少无忧无虑的少女苏米,到如今冷漠寡淡无欢的苏米,她也和沈翘一样吗?苏米有些困惑,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泥沼中。 她落荒而逃,转身离开司家,她沿着山间的路一路奔跑起来,跑的急,摔倒在地,膝盖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回到司家是为了复仇吗?她想看着司家四分五裂吗?她冷眼瞧着司漠为她放弃一切吗?她坐在山间的路上,仰头看着远处的群山,浑身发冷起来。 她看见了坐在她前面的小女孩,穿着精致的淑女裙,编着满头的辫子,坐在草地上玩着气球。 “小米,回家了——”熟悉的温柔的女声喊着小女孩。 她嗓子发哑,想去拉住她。那个小女孩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朝她甜甜一笑,拿着气球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去。 不要抛下我。她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年少的苏米抛下了她,拿着心爱的气球消失在了远处。 苏南说,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天使和魔鬼,当天使的神性消失,魔鬼的魔性便渐渐露出狰狞的獠牙来。 正文 chapter 154 消失的神性与渐露的魔性(二) 苏米回到湖边小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司漠开门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心一皱,再看见她膝盖处的衣服破损,已经渗出暗色的血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拉她进门。 她是一路从半月湾走回到湖边小别墅的,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往湖边小别墅走,一路走下来双腿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司漠拉着她走到沙发处,让她坐下来时,膝盖处这才发出钻心的疼痛,险些坐不下来。 司漠沉着脸去找医药箱,然后撕开她的裤腿,看着她膝盖处擦伤的伤口上鲜血早已凝固,瞧着很是触目惊心,他拿出消毒水给她的伤口消毒。 苏米被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疼的身体一缩,双手猛然抓住了司漠的手臂,目光沉沉的如同夜色下的湖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神情惶惶,带着一丝的惊魂不定。 司漠见她双眼游离,似乎受到了一些的惊吓,握住她的手,沉沉地说道:“苏米,你回家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不是手上拿着药水,他就该抱住她了,米米,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米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从未这般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的瞳孔一动也不动。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少年,年龄让他如今显得越发的成熟稳重,加上常年高位的熏陶,身上有着常人不可及的气度,这个男人如今正俯下身子帮她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可是她苏米凭什么会得到他这般的欢喜与爱?她低低笑起来,笑的有些疯癫自嘲。 司漠见她这般模样,放下手中的药水,托住她的脸,低沉而抑制地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米看着他摇头,笑的越发的可悲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不过是发现了一个可笑的事实,数秒之前认为可笑的东西,如今却显得可悲起来。她这一生只能用可悲可叹来形容。 她停住笑,认真地看着司漠,突然说道:“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司漠,你该看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看清楚了那个自己,就算多年来始终逃避,始终来平复内心,却不能抹去过去的伤痕。 她最伤痛的那六年,孤苦无依,颠沛流离,如同病变般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她的性格、思想、在那六年里被彻底改变,就算后来努力融入这个社会,就算后来她试着爱眼前这个男人,甚至跟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是不能改变她那六年根深蒂固的一些悲观的偏执的思想观。 她其实是一个有着严重性格缺陷的女人,她从沈翘病态的表现中看到了那个同样有些扭曲的自己。她配不上眼前这样好的男人,她甚至因为父亲的病,潜意识里想要看着司机的矛盾激化,看着司家跟着苏家一样的四分五裂。 这样的苏米让她感到恐惧和害怕。她努力了五年,想要平复那些伤痛,想要伪装成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却因为父亲的不久于人世而彻底地崩溃。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看着司漠的眼神充满了悲哀,她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幸福开心地生活下去,她失去了某些功能,关于快乐、希望、美好的一些功能。 “你看清楚,我给不了你一些东西,我会害了你,害了身边所有的人。”她看着他,有些哽咽地说道。 司漠一言不发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沉沉地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女人。米米,这世间女人千千万万,温柔、漂亮 贤惠、机灵、可爱各色皆有,却唯独只有一个苏米。我知道你不完美,甚至不可爱,可是很多时候遇见了便是一生,不可改变。” 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苏米近期来的冷淡,他只是一直在给彼此时间,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能够走到最后。 苏米挣脱出他的怀抱,怔怔地看着他,摇头,莫名地说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司漠按下满心的烦躁与不安,有些强硬地说道:“我先给你处理伤口,很多事情我们不过是钻进了死胡同,时过境迁便好了。” 他继续去拿药给苏米处理伤口,伤口的疼痛让她的精神无法集中,她想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她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女人;她想告诉他,父亲时日不多了;她想告诉他,老爷子绝不可能让她靠近司念;她想告诉他,其实她一直被命运摆布着,无法逃脱;她想说,她病了,病入膏肓,无法自救。 司漠默默地帮她处理好伤口,然后抱她到浴室,给她擦洗身子,他做的极有耐心,极为的细心,苏米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最后累极,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中。灵魂似乎分裂为两半,一半冰冷地注视着沉睡的另一半。 司漠等她熟睡后,这才出了卧室,坐在客厅内想去找烟。他戒烟多年,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包烟,点燃,沉默地看着外面的夜色。 他想,他该给苏米找个心理咨询师,也许他们都小看了那几年国外漂泊生活带给苏米的伤害。如果当年的伤害过甚,对她造成了一些阴影,这些东西可能会潜伏在她的内心,因为一个契机就会爆发出来。 司漠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多,这个时候老爷子应该睡下了。 离开天坤后,他跟老爷子是彻底地宣战了。这些年为了工作几乎错过了很多东西,他想休长假,想要好好陪着苏米和司念。 老爷子的手段一贯是老辣的,对他进行了经济制裁,为今之计只能反制裁。这些年他拥有的可不止是天坤。 司漠打开电脑,做了几项调查,整理好一些信息,一夜很快过去,六嫂已经起床,见司漠一夜未睡,大吃一惊。司漠将司念接回小别墅后,六嫂便长期住在小别墅照顾司念。 司漠淡淡交代了六嫂照顾司念和苏米的一些注意事项,便出门开车回司家。 正文 chapter 155 消失的神性和渐露的魔性(三) 司漠回到司家时,司家老爷子刚醒,在主宅后面的小木屋前练太极。 老爷子见许久没有回来的长孙回了司家,以为他是回来认输的,不禁绷着脸,说道:“知道回来了?” 司漠走到老爷子面前,看着他老去的面容,低声说道:“爷爷,我想娶米米入门。” 他很心疼那个女人,想要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护着她不再经受风雨,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娶她入门。 老爷子一听又是跟苏米有关,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子是着了什么魔,怎么就看上了那个孩子,不禁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不是背着我偷偷去结婚了吗?还需要来问我?” 司漠站在一旁,看着老爷子,淡淡地说道:“我和米米虽然早已结婚,但是还是希望能得到爷爷您的祝福。当年您和米米协议的离婚协议书我没有签字,在法律上,米米一直是我的妻子。” 他抛下这个深水鱼雷,只怕连苏米自己也不知道,当年的离婚协议一直没有生效。司漠这些年来一直抱着些许的希望不曾放弃过。 老爷子冷哼着,继续练着太极拳。司漠留有后招,老爷子这些年都成了精,哪里会不知道司漠的举动,他和苏米的事情老爷子一直是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没有点破罢了。却不想自己的长孙对于情感这般执着起来。 “倘若你一直不同意,我会选择带着米米离开这里,请原谅我的不孝,您还有司炎还有司晴还有二叔和二婶,而米米和小念却只有我了。”他不徐不疾,一字一顿地缓缓说来,语气坚定带着无法转圜的姿态。 原本他还打算跟老爷子作八年抗战,可如今见到这样的苏米,他开始有些恐慌,他想尽早带着苏米离开,也许换个环境远离这个伤害苏米的城市,苏米会恢复以往的平静。他不知道是什么导致苏米今日这般的反常,但是直觉告诉他,远离这里是最佳的选择。 老爷子原本还有心情练太极拳,此时见他这般说来,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险些背过气去,扶着腰怒道:“你这被蒙了心的东西,你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对你的。” 老爷子一句话说完便被气的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管家听到了声响,立马走过来,询问着老爷子。 司漠一声不响地上前去扶住老爷子,和李管家一起扶着他坐在一旁,沉沉地说道:“您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老爷子见他这不显山不显水的就要离开,心中气急,大声喝道:“你给我站住,你也别说我这老不死的干预你们的事情,要是那孩子心意跟你一样,我也绝不阻拦。” 司漠见老爷子这般说来,顿时神情微微错愕,这是老爷子让步的节奏? 老爷子见他停住了脚步,顿时底气又足了起来,喘着气说道:“有没有胆量跟老不死的赌上一赌?” 司漠转身,眉眼沉静,静静地说道:“怎么赌?” 他抬眼看着清晨山间的天光,人生便是一场豪赌,输了他可以重新来过,他从来不怕豪赌。 苏米醒来时,六嫂在打扫卫生,见她出来,很是高兴地说道:“夫人醒了,快些吃饭吧。” 她对着六嫂微微一笑,问了问司念和司漠。六嫂只说司漠一早就出门了,司念已经被接到了学校上课。 苏米默默地吃着早饭,听着六嫂说着家里琐碎的事情。她问了问司念平时爱吃什么,然后跟着六嫂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菜,打算中午给司念送过去。 六嫂见苏米这般关心司念,想起这几年来,司先生一个人照顾着孩子,这位一直没有出现,不禁感慨,豪门的事情复杂,她倒是一直很看好这一对,俊男美女,瞧着就赏心悦目呢。 六嫂便有心说着司念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苏米听着静静地露出笑容。 她和六嫂一起做好饭菜,用保鲜盒装好,然后出门前往司念所在的学校。 她站在学校的门口,等待着放学。幼儿园中午是提供午餐的,是以学校门口没有家长,她一人站在校门口,等下课后进入学校,去找着小司念。 司念见到她很是惊喜,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抱着她便不愿意放开了。 她带着他坐在空教室里,给他打开做好的饭菜,看着小司念吃完,抱了抱他小小的身子,问道:“小念,以后苏姨一直照顾你,像妈妈那样照顾你,做你的妈妈,你愿意吗?” 司念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我喜欢苏姨,可是如果妈妈回来了,那怎么办?” 她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头,低低地说道:“傻孩子,苏姨就是妈妈啊。” 小司念似懂非懂,双眼晶亮,如果以后妈妈回来了他就有两个妈妈了,这样很好。 小司念立马抱住了苏米,兴高采烈地说道:“我要苏姨做我的妈妈。” 苏米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感觉心中酸涩难忍,疼的厉害。 她问着小司念在学校发生的一些事情,直到午睡时间到了,这才收拾好东西,看着他入睡后才离开。 她出了学校,站在烈日之下,看着李管家从校门口的车里出来,颇为恭敬地说道:“苏小姐,老爷子想请您去司家一趟。” 连一向不离身的李管家都出动了,是司漠做了什么吗?苏米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收敛,淡淡地说道:“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过去。” 李管家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先送苏米回去。 苏米回到了小别墅,跟六嫂说了晚上的菜单,换了一身衣服,拿起包,脸色平静地出了门,跟着李管家前往司家。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马路上,去的方向却不是半月湾。李管家解释道:“老太爷在私人会所等苏小姐。” 李管家说的那个会所苏米之前来过,她到时才发现,这家会所其实是不对外开放的,之前来过一次。 会所里的建筑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会所人员引着他们走到里面小桥流水边的一间包间,打开门。 李管家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苏米垂眼没有一丝的迟疑,走了进去。 正文 chapter 156 我睡在你眼睛的沙漠里(一) 苏米走近古色古香的中式包厢,只见老爷子坐在梨花木雕纹的桌前,正在品茶,桌子上摆放着一整套的茶具。 老爷子见她终于来了,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说道:“坐吧。” 苏米坐下,抬眼不卑不亢地看着掌握司家大权的老爷子,出声说道:“不知道司老先生找我什么事情?” 老爷子将茶水推到苏米的面前,转着手上的佛珠,点头淡淡地说道:“我记得五年前也是在这里和你见面,那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老爷子说的不徐不疾,面无表情,透出一丝的冷酷与无情来。 跟眼前这快成精的老爷子交谈,苏米是一贯不遮不掩的,淡淡地说着:“没错,当年我答应过老先生和司漠离婚,离开司家。我确实做到了,签了离婚协议,离开了司家。” 如今她不过是又回来了而已。 “此次回来,我从未说过要进司家的门,老先生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说的语气很是冷淡,老爷子看重司家的声望,可这些东西在她眼中不过是过眼烟云。 老爷子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冰冷的女人,她长得很好看,小脸有些苍白,带着一丝疏离之色,仿佛很多人与事皆不放在心上。这样的女人可以圈养,却不能成为家族的女主人。如果司漠不是他属意的下一代继承人,他就算娶苏米也是无妨的。 “今天早上,司漠回家,扬言说要抛下我这老头子离开司家,带着你和小念离开,这件事情你知道吗?”老爷子喝了一口茶严肃地说道,颇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苏米闻言微微一愣,她想起昨夜跑回小别墅,司漠并未多说什么,却不想他打算放弃司家的一切离开。她被这个消息冲击的一时无法回神,无法想象失去了身份地位的司家大少会是何等的模样。 他真的想带她和司念离开,所以老爷子才会这般匆忙前来找她摊牌,脸色也这般地难看。 苏米只觉得血液里透出一股的凉意,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晓了,谢谢老先生。” 她站起身来,很是愉悦地说道:“老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先离开了。”她不愿意多留,内心有一种疯狂的喜悦在乱窜,不知道是因为司漠对她的情谊还是因为司家爷孙今日这般的局面。 “站住。”老爷子见她才来便要离开,脸色不禁沉了下来,敲了敲拐杖说道,“你可知道我培养司漠培养了多少年,你知道他放弃的不仅是司家的财富荣耀,还有血缘亲情吗?就因为一个根本就不爱他的女人?” 老爷子的话铿锵有力,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站起身来,绑着脸说道:“这些年来,你扪心自问,你为阿漠做过什么,为小念做过什么?当初老头子虽然不待见你,让你离开,可离开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一句话回来了,就要带走我的长孙和重孙,搅得我司家四分五裂,你是为了你苏家来报复?要报复你找我老头子一人,别祸害我的孙子。” “没错,当年你父亲苏远东年轻气盛,手伸的极长,野心也大,沾惹了不该惹的东西,这才招到了横祸,可苏远东没有告诉你,叶家内里都有洗钱黑幕,你苏家就是清白的吗?”老爷子一字一顿地高声说道,“你父亲涉嫌商业犯罪的证据都是老头子我找人递交上去的,件件属实。” 老爷子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劈在苏米的心上,她猛然转身,双手握拳,厉声说道:“你胡说,我父亲是清白的。” 老爷子冷笑了一声,敲了敲拐杖,大声说道:“商场沉浮,谁敢说自己是清白的,在利益面前从无黑白之说。我知道,当年阿漠得到我的授意与叶家联手斗垮了你苏家,我知晓你心怀不甘,可我不清楚五年前你不报复,为什么现在要跑回来闹得我司家鸡犬不宁?” 苏米因老爷子的言语早就乱了心神,她不相信父亲会涉嫌犯罪,那是他们诬陷他的,她不相信。 老爷子见她脸色不妙,神情有些恍惚,周身透出一股痛苦来,继续厉声说道:“今日老头子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摊牌,倘若你愿意放过阿漠和小念,老头子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否则你父亲就算现在躺在病床上,老头子都有手段把他弄进监狱里去。” 司老爷子的话如同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在苏米的心上,她猛然间低低地笑出声来,双眼冒出冰冷的幽光,看着面前权势滔天扬言能置人生死的老人家,内心的愤怒与无望如同火山喷发之时翻涌而出的黑色熔浆,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那您这辈子也就别想看见孙子和重孙。”她冷冷地说道,“拿司家两代继承人来换我父亲怎么也是不亏的。” 她站在老爷子面前,忽而笑道:“原本我是打算入主司家,可苏家早就没有了,就算我得到再多也没有用,与其如此不如看着你司家也四分五裂起来,你那么看重司漠,要是他不认你这个爷爷,你只怕比死还要难过吧。” 多年来隐藏的阴暗的一面在咄咄逼人的老爷子面前爆发了出来,父亲,父亲早已时日无多,随时都会死去,他们居然还想着拿父亲来威胁她。 老爷子闻言,气的脸色发青,举着拐杖指着苏米,喘气哆嗦地说道:“你,你果真包藏祸心,想要害我司家。” 老爷子猛然捂住了胸口,身子不稳地跌倒在地,愤怒地指向苏米,想要抓住她。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觉得异常的凉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你说的对,我没有爱过你的孙子,可我会跟他结婚,会跟他离开,会抚养小念,可这辈子您老人家也别想再见到他们,生离死别乃是人间极苦。” 她俯下身子去老爷子的口袋里找药。 门被人大力推开,她回过头来看见了脸色冷如寒冰的男人。她看着他推开她,去扶起老爷子,有人去倒水,喂老爷子吃药,看着老爷子的脸色渐渐好转。 她站在原地,看着司家的人护着老人家出去,看着他出了门又折回来,扣住她的身子,极度阴沉而又压抑地说道:“苏米,你果真是好样的。” 他拂袖离开,带着周身无法抑制的怒气。苏米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浑身冷的厉害,她想,为何盛夏却冷如寒冬? 正文 chapter 157 我睡在你眼睛的沙漠里(二) 六嫂说,司念一下课便被接回了司家,司先生今天给她休了假。她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内,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司漠回来。 桌子上的饭菜六嫂提前做好了,全部都冷掉,没有一丝的温度。 客厅内没有点灯,只有外面路灯昏黄的光线从半开的窗户里透进来。 司漠晚上很晚才回来,带着周身的酒气,他打开门时,苏米的身子不可察觉地一颤,她没有动,身子僵硬成一块岩石。 司漠开了灯,进了卧室,动作极大地翻东西,她侧耳听着,只觉得那些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司漠从卧室里走出来,他喝了酒,身上的酒气有些浓郁,步伐也比平时沉重,他走到苏米的面前,扳过她的身子,将手中的东西重重地放在桌子前,双眼冒出一丝的猩红之色,沙哑而沉沉地说道:“这是你所期望的。” 他的脸色阴暗的如同魔王,抓住苏米的手用力地握起,隐约可见青筋。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苏米如同木偶一样地看向桌子上的文件。最上面的是离婚协议,签署的时间是五年前,另一个签名时间却是在今天,她的双眼猛然间刺痛起来,抓着文件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司漠按住她不断颤抖的手,脸色很是阴鸷,语气却比平日都温柔:“米米,别怕,我们五年前本就该离婚的,明天我去律师事务所把相关的手续都办了,这些年了,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孩子归我,这别墅归你。” 他摸着她冰冷的小脸,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低低地说道:“去找那个你真正爱的男人,好好生活下去,别闹了,这些年,你不累我都累了。” 苏米的泪汹涌地落下来,她看着司漠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捉着她的手在上面签字,将别墅转到她的名下,按手印,将文件收进文件袋里,然后转身离开。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出来。 双手被人大力地拉起来,去而复返的司漠控制了一整晚的怒气再也无法控制,爆发了出来,低吼道:“从你进司家的那一年开始,整整六年,你告诉我,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你能容忍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在一起?” 她摇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许久,沙哑地说道:“我,是,真的,爱,”你。 司漠抱住她的脸,双眼深沉的看不见一丝的光亮,他悲哀地说道:“别再骗自己了,苏米,六年前,你第二次见我,便强迫自己成为我的女人,这些年我一贯知道你是个能忍的人,可我不知道你竟想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你每天躺在我的身下想的男人是他吗?所以这五年来,你可以一次不回来看小念,可以对我忽冷忽热,可以什么都不计较跟在我身边,苏米,别再骗自己了。你连自己都不爱,你怎么爱别人?” 她的泪渐渐流干,嘴唇颤抖着,无法发出声音,只是如同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浑身颤抖得厉害。 她想反驳,却发现,这些年,爱恨早已自作自受,大约这便是她潜意识里便能想到的结局,所有人都离她远去,她一人孤独地站在时间的缝隙里。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干哑地问道:“你要离开我?” 他也终于打算放手,离她远去。司漠闻言,双眼透出一丝无法忍受的暗痛来,他扣住她的脑袋,冰冷而又粗暴地吻上她颤抖的唇,如同野兽一般彼此撕扯交缠着,她总是这般残忍,将所有的一切伪装都打破,露出里面不堪的面目来。 他咬开她的领口,在她的锁骨上近乎发狠地咬下伤痕来,伤口有多深,便有多痛,从此以后,摸着这个伤口,她便总会想起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这个男人,那般地爱过她。 可如今他要离开她,他救不了她,这些年他娇惯了她,将她宠成这般冷漠无情的模样。 苏米被他咬的浑身发疼,那种痛楚顺着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弥散在整个房间。她想就这样吧,血流而尽,带走她所有的情感与悲欢。 他如同一只不知满足的饕餮吞噬着她的身体,带着冰冷的无情的气息。 两人如同受伤的刺猬,将彼此扎得鲜血直淋却不肯放开,紧紧地抱在一起,如同末日一般地纠缠在一起。 苏米的身上被他咬的到处是伤痕,这种痛楚渐渐转化成一种快感,她抱着他,悲哀地与他欢爱。 一夜纠缠,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有些不忍直视这一夜的粗暴,转过身去,淡漠地说道:“这些年对你的好你用昨夜都还尽了,此后互不相欠了,如果想要回来看小念,可以找我的特助,不过我想你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他穿上衣服离开,苏米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刺目的阳光从窗帘的细缝里透进来,她伸出五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将死未死的即将枯败的花朵。 他也终于走了,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决绝的一如当年她离开司家时一样。世有轮回,苏米想,这也许便是她的轮回。他们彼此伤害,彼此爱过,最终两败俱伤在爱情里败走,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轨迹,此后他是他,她是她。 她曾经短暂地得到过,最终也失去了。大约这便是命。 她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想起了那年初次见司漠,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内,他转过身去,没有看她,只是冰冷的和她说了一句话。 “欠我的,那你苏家来换。”多年后,竟是一语成谶。她拿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偿还他的一段情,包括自己的爱情。从一开始便注定,相见欢,转身陌路。 人生的路,总是布满荆棘和鲜花,多年来,她踩在荆棘上去寻找梦想的花,最终遍体鳞伤。 苏米从别墅内清醒过来已经是数个小时之后,手机里有无数个未接电话。 她拨通电话,苏南疲倦而悲伤的声音从里面淡淡地传出来:“你坐最早的飞机来小城一趟。” 手机滑落在地。 正文 chapter 158 与尘世相隔千万座城(一) 苏米坐当天的飞机,赶回到小城,直接去了医院,苏南等在加护病房前,见她来了,低低地说道:“你去看看爸。” 苏父病发时已经来不及上飞机,只能转到当地的一家医院。苏米什么都没有说,一路赶过来,她精神很不好,站在苏远东的病房前,扶着门,缓了数秒钟才走进病房。 苏远东静静的躺在床上,打着点滴,已经陷入了昏迷。 苏米坐在床前,看着苏远东在昏迷中因为疼痛而皱起来的眉头。她颤抖地伸出手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峰,咬着唇伏在床前无声地哭出来。 苏南靠在门口,沙哑地说道:“医生说,他们尽力了,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生老病死,从来半点由不得人,该走的终究是要走,该留的也要被留下。 苏南走到她面前来,第一次抱住了痛哭的苏米,低低地哽咽地安慰道:“米米,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你让爸开心地去吧。” 苏米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哭的撕心裂肺,不该是这样的,命运对她从来就没有慈悲过,她曾拥有的一切都被无情地夺走了。 她仰起头,泪流满面地看向苏南,不甘心地问道:“苏南,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这些年来越是在乎的越是会失去,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苏南抱住她的头,内心酸涩疼痛,沙哑地说道:“米米,你还有小念,还有司漠,还有我和嘉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米低低地哭出来,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司漠已经离开了她,父亲也要离开她,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相较于苏米的脆弱,苏南显得坚强了几分,开始着手安排苏父的后事。 苏父躺在医院里时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每次睡醒后便要求去院子里坐坐,看看阳光、树木和人,苏米忘记了司家加注在她身上的疼痛,开始寸步不离地陪着苏父。 这一天,苏父醒过来时,精神颇好,要求苏米带着他回C城去看苏家以前的老房子。他一生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那一栋房子内。苏家的房子早就卖掉了,苏米一边带苏远东坐飞机回去,一边联系以前的买主,想要带苏父进去看看。 她和苏南早就达成了共识,无论父亲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尽力满足。 机票好订,可是买主却不好找,苏米打电话给之前的买家,被告知房子已经转手卖掉了,她在电话里苦苦哀求,那人才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她继续打电话去游说。 苏父在一旁,神智还是清醒的,声音苍老地说道:“小米,爸站在墙外看一眼就好了,不用进去,即使进去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模样了。” 苏米哽咽着声音,不断地打电话,终于对方接了电话,表示他也不是买主,买主身在国外,一时联系不上,只怕是没有办法让他们进去了。 苏南在一旁拿过她的电话,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就挂断了,看着苏米,沉沉地说道:“先上飞机,我有办法。” 飞机很快就到达了C城,嘉悦开来车接他们,苏南看了看苏远东的情况,一路飙车将车开往了苏家以前的那栋红房子。 红房子外面的铁门依旧被锁着,苏米轻轻唤醒昏昏沉沉的苏父,低低地说道:“我们到了,爸。” 苏远东听到后,精神猛地一震,挣扎着就要下车,他拄着拐杖,看着苏家依然如初的红房子,老泪纵横,沙哑地喊道:“小南,小米,你们过来,我们回到家了。” 苏米和苏南一人一边握住了苏父颤抖的手,双眼都有些红。 苏米偷偷地偏过脸去,说道:“对不起,爸,是我自作主张卖掉了房子。” 苏父慈爱地看着苏米,说道:“傻孩子,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失去的。” 苏南上前去,众人撬了铁锁,推开门,扶着颤颤巍巍的苏父走进去。这栋房子一直被买家空置,是以多年来都没有住人。 此时也没有人在乎什么私闯民宅了。苏父双眼热切地走进房子,一边走一边追忆地说道:“我记得当年小米满院子跑着哈士奇跑,阿南总是躲在房间里用功读书,阿摇会在厨房做好饭菜等我下楼来吃。” 苏父回忆着多年前的一幕,只觉得白驹过隙,世事无常。 年少时的记忆被提及渐渐清晰起来,苏米和苏南陪着苏远东往苏家的房子走去,房子因为是紧锁的,众人进不去,只能站在绿草茵茵的庭院里看着苏家尖角的红房子。 有人看见苏南撬开了铁锁,报了警,很快警察就过来了,看见私闯民宅的是几个年轻人扶着一个满脸病容的男人,众人站在房子前痴痴地看着,一脸哀容,顿时有些懵。 苏南赶紧上前去说明了情况,那几个警察还算是通情达理,要求苏南赔偿被撬的铁锁,锁好门出来。 苏米扶着苏父走出来,苏父看了看始终静谧地屹立在那里,多年来风吹雨打的房子,长长地一叹,那一声叹息似乎包含了他这一生的心酸与悲喜。 苏父坐上了车后便沉沉睡了过去,脸色灰败无一丝的生气。 苏米一路上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险些要哭出来。苏南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父亲这情形大约是不行了。 苏远东在车上就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便拉着苏米的手,说道:“小米,我瞧着司家那孩子不错,当年苏家的事情个中缘由太过复杂,怨不得他人。” 苏远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两眼无神地看着车顶,说道:“人活一辈子才知道,因果报应,前世轮回,欠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苏米低低地唤着他,苏远东却陷入了昏迷。 苏南一路飙车将车开到医院,去喊医生来,苏米握着苏远东渐渐冷硬的手,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开始失声痛哭。 生活用最真实而残忍的生死离别来告诉她,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的,有些路注定布满荆棘。她站在人群之中,却如同和这个尘世隔了千万座城。 正文 chapter 159 与尘世相隔千万座城(二) 苏远东是在夜里安静地走的,走时,苏米和苏南等人都陪在身边。他的意识已经在生死之间弥留,低着声音喊着阿摇。 苏米的内心充斥着满满的恐惧感,她一直低低喊着父亲的名字,可是苏远东只是笑着喊着阿摇,最后笑容凝固僵化,丧失了所有的温度。 嘉悦带着孩子在一旁低低地哭出来,苏南抱着母子二人泣不成声。苏米握住父亲失温的手,神情有些涣散,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她调皮时常要爬到父亲的肩膀上要骑大马,缠着父亲给她做风筝,然后得意洋洋地跑到苏南的面前去炫耀,每次父亲把公事带回家,她都会在一旁用甜的腻人的声音撒娇,偷偷藏起父亲的文件,那些往事如同泛黄的老照片在脑海中活了过来,记忆里都是父亲宠溺而无奈的笑容。他会抱起她,刮着她的鼻子,笑道:“小米乖,别闹。” 如今她真的很乖,没有闹,为什么他却不愿意睁开眼看看她? 苏米呆呆地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嘉悦忍不住上前来,抱住她,说道:“米米,你就哭一声吧。” 哭?她的泪很早之前就哭完了,如今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苏米木然地看着嘉悦和苏南,然后转移目光看向躺在床上苍老的父亲,低低地说道:“爸,你好好睡吧,睡醒了我给你做饭吃。” 苏南猛然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怒吼道:“你好好看看,爸已经走了,不会再醒过来,你到底还想疯到什么时候。” 苏南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苦,可是我们谁过的轻松愉快?爸走是一种解脱,苏米,这些年了,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活在悲剧里?你醒一醒吧,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它不是你十八岁时的那个世界了。” 苏米被他晃动着身子,转过头去看苏南,泪无声地流下来,她悲伤地说道:“对不起,苏南,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苏南抱住她和嘉悦,低低地坚定地说道。 苏父的丧礼一切从简,没有通知太多的人,苏南和苏米两兄妹戴孝为苏远东送行,将苏父和苏米的母亲葬在一处。 合葬的那一日,下起了雷阵雨,苏米穿着黑衣,撑着伞站在陵园里,看着父亲的照片被挂在冰冷的石碑上,整个人透出冰冷的寒气来。 她一直不敢相信父亲已经离她远去了。整个人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苏南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站在下着倾盆大雨的陵园内,看着父亲和母亲的照片,她才有了一丝的真实感,才恍然大悟,曾经温暖触手可及的人躺在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里,此后千山万水也再不能相见。 苏父过世后,苏米不再住在医院,苏南提议让苏米去他家住,苏米淡淡拒绝了,她回了一趟湖边的小别墅,别墅一片漆黑,没有人,连六嫂都离开了,里面还是她当初离开的模样。 走了,都走了,她坐在别墅冰冷的地板上,低低地笑着。她在小别墅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苏南找上门来,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怒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还要不要活下去?” 活下去?当然要,她要活下去啊。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被苏南拖去浴室打开喷头,溅得她一身湿。 苏南有些哀伤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和司漠是怎么回事?” 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她的身子不自觉地一颤,她闭上眼,站在喷头之下,掬起冰冷的水清洗着面容,清醒了几分后,低低而淡漠地问道:“没发生什么事情。” “没发生事情,怎么会有新闻爆出来?”苏南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洗手台上,沉沉地说道,“不管报纸上说的是真还是假,你与他都是有一个孩子的,如果你还想要那个孩子,还想要那个男人,你就该振作起来,这些年你一直在逃避感情,从来不敢去付出,可是苏米没有什么感情是不劳而获的。” “我先回去了,有任何的事情打我电话。”苏南离开后,苏米将身子浸在浴缸里,动作僵硬地从头到尾地清洗着身体,她擦洗得用力,皮肤都被擦得泛红,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拿起苏南留下来的报纸。 报纸上刊登了天坤执行董事和女伴出席一家慈善晚宴的照片,照片上的司漠脸色冷峻,女伴则气质不凡,大方得体。有传闻两人近期将会结婚。 她摸着报纸上有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如同被针刺般放开,报纸孤零零地掉在地上,她的目光泛出一丝幽光来。 苏米静坐了一整天,直到暮色渐渐降临,这才想起来她该去做点什么。她拎着包,踌躇而惶然地出了门,打车去司家。 站在司家的门外,她打电话给司漠,电话响了许久后终于接听,是一个悦耳的女人声音:“hello?” “谁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司漠沉稳的声音。 苏米猛然挂了电话,站在夜色中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女人是吗?他重新回到了天坤,想来也是知道他那样的人身边从来是不缺女人的。他选择了司家,他的决定再清晰不过了。 司漠皱着眉,看着女伴擅自接听他的电话,这个女人自我优越感太强了吧,凭着老爷子的喜欢便有些肆无忌惮。 “sorry,我不过是见你手机放在这里,怕你漏接了什么重要电话,这才擅自主张的。”李月丹笑着将手机递给他,解释道,“电话是陌生号码,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回拨过去。” 司漠接过电话,看着那个所谓的陌生号码,目光深沉如墨,这个号码他倒背如流,从来都不需要备注,他的心缓缓透出一丝的冰凉触感来,带着一丝的哀伤与痛楚。 苏米,从来没有主动打他的电话。多少天了,他以为这个女人冷酷无情,是绝对不会找他的。 司漠的脸色暗沉一片,他走到窗前,踌躇许久,终于按了拨号键,打了电话回去。 正文 chapter 160 云睡在风中,我却不在你心中(一) 电话通了,苏米的声音沙哑的不可思议。 “我想见一见司念。” 电话这头,司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心沉进无底的深渊,他不该奢望的,她找他,为的只可能是因为小念。 这些年,等的太辛苦,他们之间恩怨情仇也错综复杂,他有些疲倦了,想要给彼此一段时间冷静冷静。他不能一味地纵容她,他该让她明白,他在感情里也是会累,会想放弃的。 “今天有些晚了,小念已经睡了,等到周末吧。”司漠淡淡地说道,“你跟我的特助联系,每个周末的下午你可以跟小念见面。” 言下之意,往后不需要打电话骚扰他?苏米站在司家的宅子前,目光氤氲似有雾气滋生弥散开来。 “我在司家的门外。”她开口,低低地说道。 司漠听到她说,她就在司家的门外,身子无法自主地走近窗户想要看她的身影,奈何夜色深浓,司家的庭院内高大的观景树木遮挡了他所有的视线。 “漠,怎么了?”女伴见他接了一个电话神情一直不对,她明明听出是女人的声音,顿时浅笑地说道,“老爷子刚刚喊你呢。” 司漠的眼神一冷,淡漠地看了女伴一眼,皱起了眉头。 苏米听到电话里传来的亲昵的声音,低低叹气,她站在夜风里,淡淡地问道:“你要结婚了?” 司漠没有说话,走到一边,说道:“你想说什么?” 苏米的声音透出一丝的哀伤来,沙哑地说道:“我不想要房子,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小念,你会结婚,会有孩子,你把小念给我好不好,算是我求你了。” 司漠的脸色瞬间阴沉阴鸷起来,他紧紧地握住手机,力气大得险些捏碎手机,一旁的女伴见状脸色剧变,有些心惊胆战的往门口走去。 司漠冷冷的开口,说道:“孩子不会给你,你死了这条心,这些年你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职责,如今没有任何理由来找我要孩子。苏米,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长大后会像你一样,没有温度,不懂爱人,不知道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 苏米被他无情的话语刺得浑身一颤,她抱住双臂,有些站不住地蹲了下来,手机摔在地上,司漠冰冷的话语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的不真实感。 她伸手按住冰冷的土地,摸索着找到手机,狠狠咬住唇,没有发出颤音。 “你要是想看小念,每周末的下午去学校见他。他周末下午练小提琴。”司漠在电话那头等了许久,不见苏米回答,心情更加的抑郁,猛然挂了电话。 苏米咬紧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坐在地上,呜咽地哭出声来。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收进包里,她站在司家的门前,看了看夜色笼罩下的司家宅子,转身僵硬的往山下走。 她沿着昏黄的路灯,走在人烟稀少的山腰,偶尔有几辆私家车从身边呼啸驶过。 远处群山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睁着冰冷的眼睛看着她,她想,她也是行走在暗黑中的一只小兽。 刺目的灯光猛然朝她照射而来,一辆红色跑车嗖得一声停在她面前,一人从车内走下来,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地说道:“苏米?” 她似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双眼下意识地微微闭起,等适应了灯光后再睁开,顿了数秒钟才看清是司炎。 她已经快遗忘了这个男人。 司炎看着她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在山间行走,低咒了一声,说道:“你这女人不要命了,大晚上一个人在走山路,要是被人杀了抛尸只怕也没有人知道。” 苏米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司炎看出她的状态不对,双眼深了几分,然后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车内。 苏米进了车子,这才有了一丝的清醒,低低地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呜咽地说道:“不要去司家。” 她的小脸被柔软的细发遮去了大半,连嘴唇都苍白无一丝血色,惶惶不安地缩在后面的座椅上,神情倦态似乎随时都会昏过去。 司炎将车掉头,一路呼啸地驶向山下,司漠重回天坤,和老爷子关系有所缓和,但是如今司家谁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散的低压,思来想去,司炎也只能想到苏米的身上。 苏家的这个女人果真是司家的克星,多年来搅得司家鸡飞狗跳的。 司炎将车开到他平时休息的公寓,熄火看向后座的苏米。 她已经昏睡了过去,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如同婴儿一般,只是手毫无意识地抓紧了座椅。司炎下车去抱她,只是轻轻一碰,她便有了觉醒身子一颤,蜷缩得更加厉害。 司炎见状,目光一深,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多日未年,没有想到她居然对人对事有了这么强的防备和不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米没有醒,她睡得很沉,司炎将她抱到公寓里,盖上被子,坐在床前默默地看着她。 第一次见她,她是大哥的女人,和以往所有的女人都不太一样,端着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让他很是不屑,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其实是不完整的,是残缺的。 她不像很多女人那样千娇百媚,也不懂撒娇更没有脾气,她的存在就如同一幅唐卡画,静静地处在那里,无声无息。时间长了,司炎才看出,苏米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她的感情她的灵魂都丢在了过往的岁月里。 这样的女人曾一度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聪明如他也是知晓的,这个女人大约是捂不热的,她的心太冰冷,也只有司漠那样自以为是的男人以为可以凭借巧取豪夺来温暖她。 事实证明,司漠也是一败涂地,就算有了孩子,他也得不到这个女人。苏米原本就是一个另类的存在,是家族利益争夺中的悲剧产物。 司炎伸手从她小巧的面容上划过,收敛了往日里的浮夸,这个女人真是令人惋惜。 正文 chapter 161 云睡在风中,我却不在你心中(二) 苏米惊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夜。她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房间内灯是亮着的,这是一间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房子。 她坐起来,看着司炎泡了一壶咖啡,端着进了房间,见她醒了,挑眉,说道:“醒了?” 苏米想起来,是司炎将她带出了半月湾一带。 她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司炎见她依旧浑浑噩噩的模样,皱了皱眉,出去端了一杯牛奶进来,淡淡地说道:“喝杯牛奶,然后继续睡觉,这世间,除了生死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是在安慰她吗?苏米听他说到生死,猛然间就失声痛哭起来。她哭的伤心,父亲走时,她哭不出来,在司漠面前她也哭不出来,却不想在这个不熟悉的纨绔子弟面前,她居然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司炎被苏米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倒,将牛奶放到一边,去给她取来毛巾。 等到她哭了许久,声音都沙哑起来的时候,司炎这才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淡淡地说道:“你还年轻,哭什么,你有男人,有孩子,有美貌有身材,原本不必哭的这般伤心。” 苏米看着他,摇头,沙哑地说道:“你不懂。” “我也懒得去懂,睡觉。”司炎没好气地说道,见苏米睁着一双大眼,毫无睡意,脸色又是说不出的疲倦苍白,将牛奶地给她,说道,“快点喝了。” 苏米接过来,机械地喝完,然后继续一个人坐在床上发着呆。她的神情冰冷,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里,无一丝的温暖。 “你和司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记得他还要带着你跟小念离开司家。”司炎淡淡地问道,倒了一杯咖啡,他精神很好,没有睡意。 苏米听见他提起司漠,身子一颤,忽而冰冷的说道:“我记得你跟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死对头。” 司炎闻言,扑哧一笑,翘起了二郎腿,摇头道:“司漠告诉你的?” “我跟司漠的关系只怕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晓了。”司炎慢条斯理的说着,见苏米的注意力集中了一点,不似刚才那般的冷,继续说道,“我跟司漠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在血脉单薄的司家,也不比其他的亲兄弟关系差。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 “跟沈翘有关?”苏米干着嘴唇,淡漠地猜测着。 司炎的目光透过一丝诡谲的亮光,顿了半响,说道:“司漠因为父母空难去世的早,老爷子一直将他养在身边,他那人又是个深沉的性子,自幼聪明,很得老爷子的欢心,老爷子是一心想将这司家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的。我从小就喜欢玩闹,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只不过是我家的老狐狸自认为很聪明,说什么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一贯规则,让我跟司漠从小产生竞争意识。司漠根本不在意,我也不放在心上,我们就假装着顺着老爷子的心意,哄着他开心。世人都说我跟司漠不和,其实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发生沈翘的那件事情。” 司炎顿了顿,继续说道:“沈翘十五岁来到了司家,你没有见过年轻时的沈翘,甜美快乐如同天使,远不是现在这个因无法生育而内心扭曲的女人。” 司炎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沈翘来到司家后,他和司漠都眼前一亮,司漠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疼爱,而他却是渐渐喜欢上了沈翘,可沈翘爱上的却是沉默寡言的司漠,他们两兄弟的感情第一次面临危机。 “我那个时候很喜欢沈翘,偏偏沈翘喜欢的是样样都比我出色的司漠,我年轻气盛,第一次开始对司漠有了嫉妒之心。” “后来,你设计让沈翘以为你是司漠,在一个晚上跟你发生了关系,导致她怀孕了?”苏米听到这里已经能猜出事情发生的大致过程,沈翘说过,她的不幸皆是司家两兄弟造成的。 司炎的脸色暗了几分,点头说道:“没错,我年少轻狂时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让沈翘怀了孕,沈翘怀孕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告诉司漠,说要跟他结婚。那时那件事情闹得很大,连老爷子也认为是司漠做的,当时就给他们定下了婚期。而我也因此跟司漠彻底决裂了开来。” 司炎看向苏米,不知为何有了一丝的迟疑,见她始终不为所动的样子,这才选择继续将他内心隐藏多年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个时候的司漠冷酷无情,逼沈翘堕胎,然后以车祸为借口设计你苏家,对你苏家动了手。当年的那场车祸,所有人都是棋子,是权利之争的棋子,沈翘的孩子在车祸之前便流掉了,只是那场车祸让沈翘再也不能生育。所以说来,是我跟司漠两人导致了沈翘的不幸,所以多年来我跟司漠都一直让着沈翘。可这些年过去了,沈翘变了,再也不是我们当初喜欢的模样,她将我跟司漠对她最后的怜悯之情都挥霍殆尽。”司炎将所有的一切说出来,看向苏米,低低地叹气,“现在你该知道,我跟司漠从来就不是死对头,我们是兄弟,虽然中间有过矛盾有过争执,可我们依旧是兄弟。” “我不知道你跟司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是想说,苏家和司家的上一代恩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来追究不过是跟自己过不去。苏米,你但凡还有一丝的理智,便知道,跟司漠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司炎淡淡地说道,“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他等了你这些年,你也该为他做点事情了。” 苏米闻言,嘴唇微动,脸色黯淡了几分,司漠如今对她已经死心,放手,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苏米看着这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司炎,低低地说道:“这几年,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以司家二少的名号,加上司炎本身的优势只怕想嫁入豪门的数不胜数,可司炎这些年居然也是单身。 司炎闻言一笑,没有说话,年少时对于沈翘的爱恋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沈翘的变化也一去不返,他想,他也是时候放手,开始全新的生活。 司炎看着眼前的苏米,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挑眉笑道:“早些睡吧,我要是找不到对象,要不咱两凑合凑合?” 司炎看着苏米的脸色微变,顿时大笑起来,转身潇洒地朝她挥了挥手,心中感叹,司漠欠了他一回,他可是这般辛苦捡了他的女人还给他说了这么多的好话。 正文 chapter 162 那个穿着灰蓝布格裙子的女人(一) 第二日清晨起来,司炎便恢复了往日纨绔子弟的模样,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咖啡。 苏米一夜无眠,折腾到天亮,起来看见司炎没有去上班,很是诧异。 司炎见她醒了,将桌子上的一叠资料递给她,说道:“这些都是近期老爷子为司漠物色的各类相亲对象,不出意外,月底司漠就会从其中挑选出一个来订婚。” 苏米站在门边,没有动,她不知道司炎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我不是老狐狸,不看门当户对那一套,你性格虽然孤僻了点,但是尚且过得去。”司炎懒洋洋地笑着,指着那一堆资料说道,“我虽然帮你,但是这上面的女人无一不是百里挑一,你要是想胜,我看难度不小。” 苏米看向他,第一次不带任何的偏见和情绪,说道:“感情这东西如风如雾如雨,历来是无法抓住的,错过便是一生。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太大,就算以后真的在一起,也未必有好结果。” 司炎见她看的这般透彻,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司家的门庭如今算是高深,常人无法触及,倘若是以前的苏家,倒也差距不是很大,只是如今以苏米的身份,着实是差的远了点。何况苏米是这般清心寡欲孤僻的性子,于家族无益,就算生了孩子,老爷子还是不愿意苏米进门的。 “如果说是出身的问题,这个是可以包装的,只是你这性子真心不适合做商人的妻子,做个艺术家还是可以的。”司炎摇着头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司漠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孩子,吃的苦你是看不见的,如今他不过是在气头上,你给个台阶下,往后为了孩子着想,这事就算是掀了过去,老狐狸再固执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不过你若是真的还喜欢叶家那小子,这些年跟我大哥不过是逢场作戏,报复我司家,你就当我今天什么话都没有说。” 司炎站起身来,将杯子中的咖啡喝完,伸了个懒腰,说道:“你出去时直接关上门就可以了,下次要发神经也别去半月湾,碰上熟人总能捡你回来,这样一来反倒是打扰了你的兴致。” 司炎说的颇为恶毒,朝着苏米一笑便迈着大长腿出门去了。 苏米见他离开了,低低一叹,对司炎莫名的生出了一丝的感激之情。早些年遇见司炎时对他印象极差,这人原来也不是外表表现的那样纨绔不堪。 她走到桌子前,拿起司炎留给她的资料,随便翻了一翻,上面有详细的诸位美女资料,从家世、学历、相貌到经历都很是详细,想必老爷子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其中有一个很是醒目的美女,司炎将她标注了出来,各方面都是极为出色的,家世也很是不错,叫做李月丹,看来老爷子是属意她了。 苏米看了看这些美女的资料,然后关上,她离开司炎的住处,发现这套公寓就在市中心一带,很是容易找路。 她去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坐上公交车去了一趟陵园。 她每天都会来看一次苏父,苏父的骤然离世让她至今还处在一种恍惚的境地里。苏米坐在父亲和母亲的墓碑前,重复地檫拭着墓碑,沉默地发呆着,不言语。 她打了电话回古城,打算将客栈转让。她在外面漂泊这些年,早已有些疲倦,如今苏南和司念都在C城,她想,还是呆在这里吧,可以时常去探望。 古城的一些朋友接到电话时很是吃惊,苏米这一走便是数月,好在客栈早就上了轨迹,有他们帮着照看,没出什么问题,如今旅游业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客栈又是稳赚不赔的,苏米要转让这损失便有些大了。 苏米没有多说,她想,一味的逃避远不能解决问题,这座城市囊括了她从年少到如今的悲欢,父亲母亲都葬在这里,她的爱情也死在这里,既然无法逃离,索性便留在这里,至少她还有小念。 几天后,古城那边就打来电话,一些以往的老朋友建议苏米不转让,而她们入股,帮苏米打理客栈,等苏米想回来时就回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多了一个落脚点。 苏米点了点头,将客栈全权交给他们打理,她如今这种状态估计是回不去了。 处理完客栈的事情,苏米一直住在湖边的小别墅,律师打电话给她,说产权已经转到了她的名下。司漠再也没有回来过,六嫂也被辞退了,整个湖边小别墅只剩下她一人。 律师同时告知她,她和司漠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好,即日起生效,至于司念的抚养权归司漠,她可以在每周末的下午前去探望司念,不过必须要在司家人的陪同之下。苏米找了几次司漠的特助,都被告知司先生很忙,带小少爷报了青少年夏令营,前去加拿大,半个月以后回来。 她如同当年住在小别墅时一样,开始正常的作息时间,每天傍晚坐在湖边看着夕阳,她重新拿起画笔,画着一些似懂非懂的抽象的画作。。 半个月转瞬即逝,苏南偶尔会打电话问着她的近况,司漠不在国内,反倒是司炎时常来找她,知道她每天一个人做饭吃,吃了一次后就不停地来蹭吃蹭喝。 司炎来找她的时候,时常说着司家的一些事情,说的最多的便是司漠和司念的近况,给她看了不少的照片。一大一小在加拿大那边玩的很是开心,当然照片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个极为漂亮的长腿美女,苏米得知她便是老爷子很是中意的李月丹。 司炎大约是看戏的心态,说着司漠跟这位长腿美女进展不错,长腿美女直接追到了加拿大,对小司念也很是不错,大约回来便能定婚期了诸如此类的话语,见苏米始终淡定的模样,时间久了也就觉得没趣了。 直到司漠带着小司念回来,司漠的特助终于安排好了苏米跟司念见面的时间。 正文 chapter 163 那个穿着灰蓝布格裙子的女人(二) 见面的那一天约在了周末,苏米直接去司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一天司家的人比较多。她到了司家时,李管家正守在偏厅的外面,见她来了,微笑道:“苏小姐来了?” 苏米点头,有些僵硬地一笑,见偏厅内似乎传出一些欢声笑语,脸色越发地苍白起来。 她低低地问李管家:“司念在家里吗?” “小小少爷今天下午在练小提琴,苏小姐进去就能看见小小少爷。”李管家颇为客气地说道。 老爷子虽然不喜欢苏米,不准苏米进门,只是她终究是司念的母亲,这一点说来,怎么也是要礼遇的。 苏米点了点头,迟疑了半秒钟便进了偏厅,无不意外的,偏厅内众人皆在,除了老爷子司家人几乎到齐了,除此以外沈翘、李月丹都在,还有几个苏米不认识的年轻男女。 司念坐在正中央,有些羞涩地拉着小提琴,拉的很不错,小脸很是郑重,煞有其事。 苏米站在入门处,看着小司念拉完整首曲子,双眼有些酸涩。 “苏米,你来了?”司晴出声说道。她已经嫁为人妇,言情举止比往年沉稳大方,走过来拉住苏米的手,将苏米拉到了众人的面前。 苏米看见她,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叶拓,叶拓自从在苏南的婚礼上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米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场内众人的目光,大家见苏米衣着很是朴素,跟司晴貌似很熟的样子,而司家两兄弟都纹丝不动,瞧着很是怪异。 就在大家猜测之际,司念一看见苏米便眼前一亮,放下小提琴就跑过来,拉住了苏米的手,扬着小脸喊道:“苏姨,你来看我了?” 许久未见司念,苏米此时见了这孩子,险些落下泪来,俯下身子抱住他,努力地扬起一个微笑道:“阿姨来看你了。” 她想,有关这个孩子的,她实在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父亲走时,她都没有带这个孩子去见见他的外公,如今司家人从来就不承认她的身份,她连孩子都无法认。 司炎见她一见司念情绪就有些波动,再瞅了瞅始终冷漠无表情的司漠,扯了扯嘴唇,笑了笑,道:“来了,快些过来坐吧。” 司炎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司炎这一表态,众人顿时以为苏米是跟司炎认识的,顿时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李月丹,见苏米跟司念感情很深厚的模样,原本心中一紧,有了危机感,见司炎出声顿时乐了,很是大方地说道:“原来是苏小姐,快些过来坐。” 李月丹一出声,苏米便认出了是那晚接司漠电话的女人,心中微微一暗,只笑不语。 司念牵着苏米看了看脸色沉郁的父亲,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司炎,便自发地拉着苏米坐到了父亲的身边。 司炎看了看场上有些诡异的场面,想起今天司漠特意喊了这些人过来,横竖居然为的不过是因为苏米要过来看司念,顿时忍不住扶额,摇头道,司漠果真是栽了进去,这么大的仗势居然就为了这个女人,这是怕人少他克制不住么? “我看今儿人不少,要不我们来玩桌游?”司家二少似笑非笑地提议着。 几个富家子弟都是爱玩的,连忙附和道:“好主意。” 司炎也不管司漠,便吩咐李管家找人把桌子搬过来,布置一番,拿了一副牌,大家来玩桌游。 苏米从来是不玩这些东西的,便推脱着说不会,拉着司念坐到一旁去说话。 众人也不勉强,就玩了起来。苏米带着司念坐到了偏厅的向阳处,微笑着问着他一些有关夏令营的事情。 司念一说起夏令营便很是兴奋,小脸发亮,说的津津有味,手舞足蹈。 这孩子鲜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坐在桌子上难得玩桌游的司家大少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坐在一起的母子二人。 他们母子二人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稀疏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留下两团影子。今天她穿了灰蓝色布格裙子,脸色比以往都要苍白,无一丝的血色,却显得越发的肤白动人,她牵着司念,唇角不自觉地勾起,露出浅浅的梨涡来。司念很像她,眼睛和鼻子和她同出一辙。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司漠内心深深叹息,感觉有些疲倦,脸色比方才还要冷峻起来。 她进来后没有看他一眼,全部的目光都围绕在司念的身上。而司念这孩子对她是真的喜欢,就算是李月丹在加拿大陪着这孩子,他有时候都沉默不太爱搭理,看来,血脉亲情是无法泯灭的东西。 “这位苏小姐和司念的感情好像很深啊。”李月丹是时刻关注着司漠和司念举动的,此时见司漠有些心不在焉,神情瞧不出喜怒,而司念居然异常喜欢粘着这个刚进来的苏小姐,顿时有了一丝的不安,状似无意地笑着问道。 今天沈翘也是在的,她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司家,从苏米进门的那一刻起,她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神情比早几年要冷硬的多,脾气也古怪了一些,众人知晓她老公公然在外面包养的事情,对她有些同情,也有些不屑,言行中都让着些。 沈翘此时突然出声说道:“她是司念的母亲,两人关系自然要亲密一些。” 沈翘仇视一些靠近司家两兄弟的女人,是以对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李月丹是极为讨厌的,偏偏李月丹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就暗地里斗上了。 沈翘此言一出,桌子上众人大吃一惊,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司漠。司漠正摩挲着手中的牌,眉眼冷峻,一言不发。 司漠有孩子这件事情圈子内都是知道的,只是孩子的母亲是谁,司家人都是三缄其口,从来没有人知道。此时听沈翘说来,才知道司家大少的女人居然是眼前这样一个不起眼,衣着不俗,沉默寡言的女人,顿时众人都有些懵,见司漠面无表情便状似无意地看向苏米。 正文 chapter 164 一念之间,错爱今生(一) 司家大少的女人居然是眼前这样一位不起眼的女人,虽然说长得漂亮,但是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眼前这个穿着灰蓝色布格裙子的女人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众人在司漠和苏米之间来回瞅了几眼,暗暗生奇。 李月丹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米,见她各方面都不如自己出色,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嗲着声音问司漠:“漠,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小念似乎喊她阿姨呢。” 李月丹问的很是亲昵。 众人竖起了耳朵。 司漠淡淡地说道:“她生下小念后便离开了,是以小念不知道她的身份。” 司漠不说话还好,一说众人都张口结舌起来,这个女人居然生下了孩子后离开,抛弃了司家大少?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恨不能在苏米的背上盯出一个洞来,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过也好,要是这个女人聪明点,她们如今还有机会么? “老爷子也不承认她的身份吧,所以才没有告诉小念她的母亲还活着。”沈翘在一旁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她环视着围桌而坐的众人,忽而一笑道,“不过她怎么也算是生下了司家的骨肉,司念往后是要继承这司家的基业的。” 沈翘这话一说出来,李月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如果司念以后继承司家的基业,那么她的孩子怎么办?这位李家小姐长久以来就以司漠的未婚妻自居了,连往后几十年的事情都想的很是清晰透彻,自然想到了司家庞大的产业,此时被沈翘倒了一盆凉水,不自觉地对沈翘越发地怨恨起来,连带的对苏米和司念都有了微妙的感情变化。 沈翘见状,冷笑了几分,她当初在司家的时候,这些个狐狸精各个都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如今倒是好,看着她的笑话来埋汰她,进司家的门,有那么容易么? 沈翘见李月丹的脸色变了,突然一笑,笑容软化了她棱角的冷硬,透出以前身为少女时的一丝甜美来,讥笑道:“李小姐不用担心,等你嫁入司家来时,你这么年轻定然会是有孩子的。往后谁继承这司家的基业还不知道呢。” 沈翘酸溜溜的话语让李月丹心中很是舒坦。 司漠对这两个女人明争暗斗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目光不自觉地就被苏米和司念吸引而去。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大一小,淡漠地说道:“我不会再有孩子,有小念就足够了。” 豪门的那些争夺戏码他是看够了,也深感疲倦,这点他和司炎都深有体会,叶家也是前车之鉴,他有了小念就足够了。司漠此言一出,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尤其是李月丹。 司漠淡淡地看了眼前这位李小姐,说道:“倘若我们日后结婚,这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只会有小念一个孩子。” 他跟苏米大约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这大约是他能为小念做的最万全的打算。 李月丹闻言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内心却很是不屑地笑了几声,她从不轻易认输,这往后的事情等进了司家的门再说。 “要不我们请苏小姐也来玩,凑个热闹,我对她很是好奇呢。”李月丹微笑着出声说道,“往后我还想跟着苏小姐多学点,漠,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跟我交流交流,我想了解以前的你。” 司家两兄弟闻言眉头都跳了跳,苏米身上特有的东西旁人是学不到的,而且她未必会理会眼前这位娇柔的李小姐。 “我去喊苏米来。”一直未说话的司晴笑着出声说道,起身便去找苏米,她有些话想问她很久了。 苏米和司念正在阳光下伸出一大一小白皙的手看着地上的影子玩闹,小司念很是开心,跟着苏米做出各种的动作,看着影子,很是新奇。 苏米将双手做出各种动作,给他看地上的影子,这些东西都是很小的时候父亲逗她玩时,教会她玩的,如今她来教这孩子,颇有种血脉传承的感觉。 看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才感觉到生命的神奇处,往后就算她死去,也有这个孩子延续苏家的血脉。不知为何她的骨子里总是有一种极为消极的悲观的念头,仿佛这一生就会如同父亲那样骤然离世。 司晴看了看她们玩了一会儿,坐到苏米的身边,低低地说道:“你还有见过他吗?” 苏米见她垂眉顺眼,身为人妻,如今过的这般富态却始终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不禁有些心酸荒凉,低低地摇头道:“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苏南的婚礼上,他没有跟我告别就走了,他说,天空始终在那里,只要飞过必留下痕迹。” 苏米的声音顿了顿,看向司晴,淡淡地说道:“也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天空,司晴,你原本就该知道,远离我们,他才会过得更好。” 司晴笑着点头,目光有些雾气闪过,低低地说道:“我知道,我们谁都不可能拥有他,我只是嫉妒,不知道往后哪个女人会有幸嫁给他,他那样温润谦逊的人,以后定然是很疼爱妻子的。” 她找不到他,她也不敢找他。 她找不到他,她也不敢找他。那一段感情只能这般埋藏在内心深处。 苏米听她这般说来,知晓这位司家小姐总算是这些年成熟了一些,理智了一些,过的还算不错,人总是如此,对于得不到的念念不忘,她若是跟叶拓结婚生子,想必未必会这般牵肠挂肚。 司晴看了看身后围坐在桌子上的众人,忽而问道:“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这几年来,你爱的男人是叶拓还是我大堂哥?” 苏米闻言,目光微暗,她看向坐在身边乖巧可爱的小司念,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内心怜爱,恨不能将这小家伙揉进怀里去,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般青葱可爱,她想陪在他的身边长长久久,看着他长大。 爱恋终究会死去,可是这个孩子会延续她的生命。她爱过两个男人,可难敌时光无情,如今早已不轻易言爱。 她看向司晴,以一种沉沉的凉薄的语气说道:“司小姐,情爱如同镜中美人,总有迟暮的一日,我如今这般年纪还谈的起情爱么?” 正文 chapter 165 一念之间,错爱一生(二) 司晴看着眼前的苏米,她的眼中似乎有暗色的异彩闪过,整个人透出莹白的光晕来。这个苏家女儿颠沛流离多年,气质却似乎自成一派,司晴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叶拓多年来对她念念不忘,就连自己眼高于顶的大堂哥也对这个女人多年来内心爱恋,这个朴素的女人其实是一株疯长在风中的罂粟花,带着致命的气息,吸引着那些自命不凡的高门子弟们前仆后继。 只是这株罂粟花形成的过程太过痛苦,如果给她选择,司晴想,她还是不会选择像苏米这样,经历这般苦痛挣扎才成就今日之态。 司晴低低一叹,她的爱恋早已死去,可惜苏米似乎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堂哥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我看的出来。”司晴低低地说道,说话这会儿,那边有人不耐烦,已经过来催促了。 苏米被他们拉到了桌子旁,硬是按在了座位上。司漠坐在主座,对面是司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米坐在沈翘的边上,李月丹的对面。 李月丹简单说了一下游戏的规则,众人照顾苏米玩的是最基本的狼人游戏,苏米以前在外漂泊时见别人玩过,自己倒是知道怎么玩,只是没有玩过,不过毕竟是高门子弟,玩法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们玩狼人游戏赌的很大,一局下来输赢百万,也有赌其他的东西。 司炎将自己面前卷的一堆的纸币推到苏米面前,在一旁笑道:“米米,人多好玩,你就来凑个数。赢的算你的,输的算我的。” 司炎是唯恐天下不乱,沈翘已经说明了苏米的身份,此时他再跳出来搅局,惹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这司家两兄弟跟这个女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司漠一直是冷着脸不说话的,众人便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玩桌游,这些能出入司家的哪个不是人精,此时摸不准苏米的身份地位,便有意放水,几局下来苏米面前已经赢了一堆的纸币。这些高门子弟历来是挥金如土面不改色,他们怕的不是输钱,而是跟司家人玩时输不掉钱。 几局后,天色渐暗,李管家过来说,晚饭准备好了。 众人便停了手打算吃饭。佣人上前来收拾桌子。苏米将面前的纸币都推给司炎。司炎挑眉笑道:“你都收了吧,一个人不容易,离婚又没有孩子,总要有点钱傍身的。” 司炎话说出来,众人猛然看向了苏米,险些叫出声来。这个女人跟司家大少居然结过婚又离了婚?几个年轻男女看向了李月丹,隐隐有了一丝的讥笑。李月丹在自己的圈子内几乎将自己跟司漠的关系宣传的人尽皆知,还没嫁入高门便这般吹嘘,她跟眼前这个不显山不显水的苏小姐比起来,立刻就稍逊了一筹。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苏米的眼神带了一丝的怪异和佩服。大约没有哪个女人在成功跟司家大少结婚后还愿意离婚的,这个女人倒是叫人小觑了。 因为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时间,众人便休息了一下参观起司家的宅子,自由活动。 司念被佣人领去洗澡换衣服,司漠也上了楼,他这样的人肯浪费时间陪他们玩桌游,实属难得。 楼下便剩下苏米等人,苏米是来看司念的,此时司念不在,便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书。李月丹微笑地走到苏米面前,客气地说道:“苏小姐,恕我冒昧,我想跟你聊一聊,可以吗?” 苏米淡漠地点头,没有说话。这位李小姐来势汹汹,她是看的出来的。想到以后这位可能会嫁入司家,司念要喊她一声妈妈,苏米的内心便有些不舒服。 李月丹见苏米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有说话,倒是也没有在意,继续笑盈盈地说道:“我跟漠很快就要结婚了,到时候希望苏小姐能祝福我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苏米淡漠地开口,说道:“祝你们幸福。”至于婚礼,只怕司家人是不会愿意请她的。 李月丹见苏米性子比沈翘好,顿时有些欣喜,便坐到苏米的身边,很是亲昵地说道:“我跟漠是一见钟情的,之前带着小念去加拿大参加夏令营,打算年底就结婚,我听漠说,你们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不过苏小姐以前终究是在漠身边呆过,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漠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喜好,我想尽快地融入他的生活。” 李月丹说的很是有板有眼,苏米闻言,神情有些黯淡,原来他和这位李小姐感情很是不错,居然都提到了她的事情,性格不合,在他的心目中,原来他们是因为性格不合才分开的。 苏米垂眼,淡淡地说道:“我跟司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李小姐既然要嫁入司家,往后自然有的是时间了解他。” 她回忆跟司漠在一起的着一些日子,那个男人一般不是很爱说话,晚上心情很好时会把她抱在怀里低低地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工作之余其实很喜欢下厨煮一些料理,工作起来时很是严肃,坐在书房内表情很是冷峻。 旅行的时候,他会彻底地放下以前的那些面具,很是放纵不羁,和以往矜贵严谨的模样截然不同,这个男人其实有很多面。苏米垂眼不自觉地心中酸涩。 李月丹见苏米始终不冷不热的模样,也不想自讨没趣,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起身笑着说道:“也是,是我太心急了,往后跟漠相处的时间长了,便知道了。” “李小姐确定你能嫁的进来?”沈翘不知何时出现,站在苏米的身后,讥笑地看向李月丹。 苏米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不足为惧,如今沈翘的火力都放在了李月丹的身上。 沈翘冷笑地说道:“当初苏小姐跟司漠可是真爱,爱了六年,司漠也等了六年,孩子也生了,还不是嫁不进来,李小姐以为你凭什么能嫁进来?” 李月丹脸色一变,苏米跟司漠是真爱?纵然她在外场说的再动听,也无法改变司漠对她始终不冷不淡的事实,她根本就看不透司漠的心思,也不了解他的想法,如今做的一切不过是赶着一切可能的情敌。李月丹的心情陡然间阴沉了起来,原本这个沈翘就很是难缠,如今还多了一个真爱,看来她想要嫁入司家路途艰辛。 李月丹不甘示弱地看向沈翘,也是冷冷一笑,说道:“这种事情沈小姐说了可不算,我记得沈小姐并不是司家人,怎么管起司家的事情来?” 沈翘脸色不悦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我在司家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里混呢。” 苏米见两人针尖对麦芒,硝烟味很浓,便站起身来,抬眼便看见了站在楼梯处的司漠,他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英俊的面容很是冷峻,眉眼深邃如同暗夜的星辰,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正文 chapter 166 一念之间,错爱今生(三) 循着苏米的目光,沈翘和李月丹都看到了站在楼梯之上的司漠,一时之间都闭了嘴,不说话了。 司漠走下楼梯来,见偏厅内众人都闲散地聚着,李管家在一旁说道:“大少爷,可以吃饭了。”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麻烦李叔了。”说完示意众人去就坐。 佣人带着洗过澡,很是清爽帅气的司念出来。 李月丹见状,连忙朝着司念笑道:“来,小念,到阿姨这里来,阿姨带你吃饭。” 司念人小鬼大,看了看李月丹又看了看司漠和苏米,然后扬着小脸,问道:“李阿姨不是要和我爸爸坐一起吃饭么?我要跟苏姨坐在一起。” 说完小家伙便蹭到了苏米的身边,苏米闻言一笑,而众人见平日里气焰嚣张的李月丹吃了瘪,都暗暗笑了起来。 李月丹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也不觉得尴尬,就势坐到了司漠的身边,嘘寒问暖去了。 老爷子许是知道苏米今天过来,一早便出去跟老友喝茶,是以司家只有一些以司漠为首的年轻人。 饭桌上,立马分为了几大派,李月丹是时时刻刻照顾司漠,又是夹菜又是添饭,一副热恋中的小女人模样;而司炎则似笑非笑地坐在了苏米和司念的身边,便时不时地照顾着这母子两,其他人则不动声色地吃着饭菜,一边跟司家两位少爷拉近关系,一边八卦地看着这诡异的五角恋:司家两位少爷,大少的前妻,从小养在司家的沈翘以及中途插进一脚的李月丹,只是这些高门子弟心里是清楚的,看到的东西再多,知道的事情再多也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每个圈子都有圈子的规则,司家惹不起,自然要三缄其口。 一顿饭下来,吃的最好的要属司念,小家伙跟在苏米身边,苏米照顾的无微不至,小司念吃的小肚子圆滚,直到司漠看着皱眉,淡淡说道:“小念不能吃了,吃多了晚上睡不着。” 司念两眼汪汪地看着苏米,偷偷地朝着老爸吐了吐舌头,苏米第一次见他这般调皮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整个小脸如同春风化冰般柔和起来,看的众人一怔。 司漠见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沉了下来,他今天喊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苏米前来看望司念,原本以为这些世家子弟出类拔萃,会让他无暇顾及苏米,却不想这些人依旧是陪衬,一下午他的目光竟追随着她的身影无法收回。司漠因此万分的懊恼,脸色也比平日里要阴沉了些。 众人不知道司家大少为何瞬间脸色变了,都暗自揣测。 苏米见司念吃的差不多,而今天很快就过去,要见他还要等到下个星期,便起身,淡淡地说道:“诸位慢慢吃,我带小念去散散不,送他去休息。” 司念吃了这么多,自然是要多走几步,消化消化的。 苏米话说完,也不管司漠是否同意,笑着朝司念伸出手,小司念欢快地站起来,牵着苏米的手就往外走。 一大一小欢乐地出了偏厅,留下一大屋子人。苏米一走,司漠便目无表情起来,司炎也懒洋洋的,众人草草吃完饭便上茶上水果闲聊起来。 苏米带着司念走在司家如同迷宫一样的庭院内,看着盛夏盛开的各类鲜花。 司念牵着苏米只往花房里跑,兴奋地说道:“苏姨,老爸在这里种了很多的百合花。”她有注意到,司家的偏厅内摆放了好几盆百合花,都是纯色无一丝杂质。 苏米进了花房,摸着这些纯洁的百合,想起多年前她也曾固执,进入司家的每一天都会剪一枝百合放在卧室内,提醒她越是纯洁越是不堪,让她深深记住一些耻辱,如今看来,竟都云淡风轻起来。 如今想来,她也不知道当年苏南的做法,她的屈服是对是错,也许她今生注定是要遭遇司漠此人,无论是悲还是喜,有些人注定是要遇见的,有些路注定是要走的,譬如年少时疯狂的爱恋,譬如苏家的败落,譬如父亲的去世,有些东西大约是命中注定的。 小司念大约是以为苏米第一次到司家来,看完了花房便又拉着苏米往花房后面的树屋走去,兴奋地说道:“苏姨,这树屋是叔叔送给我的,他说,我妈妈以前最喜欢坐在树屋上,阿姨,你喜欢树屋吗?我很喜欢呢。” 苏米摸着司念因兴奋而泛红的小脸,内心酸酸涩涩地疼,抱着他,笑道:“阿姨很喜欢呢,小时候,阿姨的爸爸也送了阿姨一个小树屋,阿姨便时常坐在上面看星星看月亮,看远处的群山。” “是吗?那我这个树屋跟阿姨一起分享吧。”小司念想了许久,很是郑重地做了这个决定。 苏米闻言大大地扯出一个笑容,司炎的这个树屋做的很是扎实,许是后来因为要送给司念,司念还小,便彻底加固了树屋,苏米带着司念上了树屋,只见里面的空间被拓宽了些,摆放的都是一些孩子的东西:文具、玩具、画稿、食物之类的。 苏米拿起摆放在小桌子上的画稿,她听司漠提过,司念很是喜欢画画,画稿上画着一张张色彩鲜艳的图画,有房子有花园有湖泊还有摩天轮,只是每一幅图画上都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大片太阳花的裙子,站在远处,裙角随风飞扬,很是漂亮。 苏米抚摸着画稿,问道:“小念,这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不画她的脸?” 司念瘪了瘪嘴巴,低低地说道:“我画的是妈妈,爸爸说妈妈长得很漂亮,我没有见过画不出来,阿姨,我可以以你的样子画妈妈吗?” 苏米闻言,胸口猛然一窒,心潮澎湃无法平静,她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去世后,她孤苦一人的模样,顿时心痛难忍紧紧地抱住了他。 “阿姨,你为什么哭了,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你的妈妈?”司念好奇地问道。 苏米点了点头,努力扬起一个微笑,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说童话故事猜谜语,而此时夜幕降临,庭院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便笑道:“阿姨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小司念赶紧坐好,苏米让他躺在她的腿上,看着外面的夜空,给他说着童话故事。 她的声音轻柔,说起来很是生动,不久小司念便趴在她的膝盖上睡着了。 苏米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小脸蛋,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身上,笑着给他哼着摇篮曲,然后轻轻地抱起他,走下树屋。 “给我吧。”昏黄的路灯下,司漠不知何时站在树木浓墨的阴影中,淡淡沙哑地出声。 苏米的身子怔住,转身看过去,两人隔着高大的树木、点点路灯,遥遥相望。 正文 chapter 167 一念之间,错爱今生(四) 司漠站在高大的树木的阴影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见苏米抱着小司念下来,这才出声。 这是整整一天,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神情依旧淡漠,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克制。 苏米不自觉地抱紧怀里的小司念,孩子的身体是软软的,如同一个小火炉般散发着热量,司漠见她没有出声,便走过来。 他个子极高,站在苏米面前,几乎能将她的影子笼罩住。他接过司念,见苏米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目光微微暗沉,低低地说道:“我来抱他,你可以跟过来。这么晚了,他该睡觉了。” 苏米见他这般说来,这才松了手,让司漠抱走了司念,跟在他身后。 司漠走的极慢,沿着庭院的青石路,踩着昏黄的树间灯火的光亮,走在司家的院子里。淡淡的灯光笼罩在两人的肩头,留下两道极长的影子,那两道影子渐渐的便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我来。 苏米看着地上的影子,踩着脚尖踏在他的影子上,沉默不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的独处时光。他们相识多年,一贯是这般安静地独处,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爱恨宣言,很多时候安静的情感更能深入骨髓,融入血液。 司漠想,他爱极了这个女人不说话的模样,安静的如同一只可爱的麋鹿,倘若此生还有机会,他应该带她去看一看生长在极北地带的麋鹿。苏米一贯是安静的,爱恨都是安静的,也是决绝的,他低低叹息,倘若有一天他能得到她的一颗心,必会细心呵护,可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愿意给他机会。 她的感情似乎在年少时就被她挥霍掉了,可就是这样对爱执着,爱憎分明的苏米让他觉得难能可贵。 苏米看着走在前面的司家大少的背影,想起他已经成为她的前夫,即将娶另一个女人,不觉得有些暗自神伤。她跟着他的影子走,无数次想要伸出手握住他的影子,握住他的手,问他,是否他们此生便是这般的相处模式,他有自己的家庭,而她只能每周来探望司念? 可那些过往,父亲离世的伤痛,司漠的态度,李月丹的出现都让她将一切的话语吞了下去,她潜意识保持了沉默,她想她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父亲才刚刚离世,她似乎也是不配拥有任何希望和幸福的。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了司念的卧室,司念的卧室紧挨着司漠的主卧,房间很是宽敞明亮,由以前的客房改建成了一个套间,里面采用暖色调,学习的小书房,玩具室,卧室,还有一间专门的画室。 苏米看着小司念的独有空间,看着那隔出来的一间画室,顿时便有些魔怔了。这个孩子似乎真的对画画情有独钟。 司漠将司念放到床上去,盖好被子走出来,见苏米站在司念的画室前目光有些湿润,顿时说道:“他自己要求有一间独立的画室,这个孩子有时候天真灿烂,有时候极有主见。” 苏米点头,转过身来看他。 晚饭之后,司漠便打发了下午玩的一干高门子弟,连李月丹都打发了回去,此时天色渐晚,他看了看时间,淡淡地对苏米说道:“你随我来。” 他率先出了房间,往楼下的小庭院走去。夏季的夜里,庭院里很是凉爽,两人坐在小庭院的石桌前,李管家还未休息,默默地送了一壶咖啡和一壶花茶便退下了。 距离两人决裂签署了离婚协议已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来,司漠带着司念走了一趟加拿大,又接受了一个即将订婚的女人,生活轨迹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而苏米则失去了最挚爱的父亲,沉浸在失去亲人及失婚的状态中,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似乎都走的极远,各自奔赴着不同的道路。 “今天太晚了,你可以留宿在司家,往后每周末都可以来看小念,不过要带他出去的话必须有我陪同。”司漠淡淡地说完,看着苏米的反应。 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商人,最擅长的便是分析当前形势的利弊,然后做出正确的决定。 苏米见他说的和律师说的并无两样,想起这个男人一贯的冷硬作风,目光微微的哀伤起来。她咬了咬唇,低低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小念,我是他的母亲,就说爸爸妈妈感情不好分开了,能不能让他喊我一声妈妈?”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带着一丝沙哑和如水的忧伤。 司漠闻言内心半是愤怒半是痛楚,她想的爱的总是那个孩子,从来没有为他想过半分,什么感情不和分开,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他。 司漠抑制住内心不断上涌的伤痛,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无法承担起妈妈这个责任,我想小念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希望在他的心目中妈妈一直是个美好的词。” 苏米闻言,身子颤抖起来,夏夜其实还是寒气的。她站起身来,有些慌乱,低低地说道:“我先回去了。” 她低着头,说完便朝着司家的大门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司漠按在石桌上的手猛然间握起,青筋暴起,他用尽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掐死这个女人。为什么,面对他时,她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柔软的话,只要她放低姿态,哪怕是哄他骗他,他也会接受,这一生只要她愿意陪着他,无论她内心爱的是谁,他都会默然承受。加拿大一行,这近一个月的分离,早已让他的情感卑微如尘,大约没有人会知道,高高在上的司家大少在情感里竟如此卑微,连他自己都耻笑自己,大约真是入了魔怔了,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人这样牵肠挂肚,辗转思念。 他大步上前扣住她的胳膊,眼神内有汹涌而出的暗涌,沉沉如凶兽地说道:“苏米,你究竟想要逼我到什么地步?” 苏米的胳膊被他如钢铁的手牢牢扣住,见他说的这般凶狠冷漠,只觉得万分的委屈和凉薄。 “我从来都没有逼你,我怎么可能逼迫到你,一直都是你们在逼迫我。”她抬眼,让他清楚地看见她这些日子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 那些伤痕都印在她一双早已淡漠的瞳孔上,清晰的、不可忽视的。 正文 chapter 168 一念之间,错爱今生(五) 司漠看着她,高大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抓着她的胳膊,手一用力,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苏米被他紧紧拥在怀里,被肋的险些无法呼吸,只能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有种成熟男人的淡淡味道。 苏米沉浸在这个怀抱里,忘记了反应,她一直都处在一种失温的状态里,这样的温暖让她无比的眷念。 司漠抱住她后,才发现她最近又瘦了,衣服下的身子瘦的让他有些心惊。他摸了摸她瘦的盈盈一握的细腰,低低沙哑地问道:“苏米,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无奈和伤感。他不知道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不管不问还是再一次飞蛾扑火般做一次愚蠢的事情。 苏米静静地听着他低沉而疲倦的声音,挣脱开他的怀抱,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长得真是好看,宽肩窄腰,眉目分明,一言一行中都透出成熟男人独有的气质,这样的男人是女人趋之若鹜的。 她垂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小脸上留下一弯淡淡的阴影,苏米开口,声音很低:“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羸弱,带着一丝轻颤。司漠的心瞬间便柔软了起来,他伸出手极度克制地按上她的肩头,低下面容,看着她隐在庭院花影深处的小脸,说道:“小米,也许我们可以过另一种生活,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告诉我,你需要多久?” 他问出声时,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内心暗沉一团,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苏米。 苏米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让我想一想。”对于他们彼此的关系以及以后要走的路原本是早已定型,只是司漠让她思考,这无形中给了彼此另一条选择,他们都选择了退让和低头。 司漠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愿意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让他的内心重新升起了一丝的希望。这近一个月的挣扎,早已让他明白,他对于这个女人的情感有些超乎他自己的想象,既然身为男人,自然要心胸大度,要宠自己的女人,她不爱他,他便努力让她爱上他,司漠想清楚这个问题后,便心情平静地回来。 老爷子给他安排了无数次的相亲,既然逃不过,索性就选了一个老爷子中意的,既顺了老爷子的心意,又可以试探苏米的心意。 这一次,他希望是苏米鼓起勇气朝他迈进一步,那么剩下的无数步,他都会飞奔朝她走去。是以这些日子来,司家大少任由绯闻留言满天飞,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看苏米了。 司漠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三天后我在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等着你。你若能放过过往的一切,来我的身边,我们就当做所有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司家的事情无需你担心,我会给你全新的生活。你若是依旧沉浸在过去里,就不用来了,我便知道往后怎么做了。这一次我把选择的机会交给你。” 司漠的话语沉甸甸地压在苏米的心头,让她的心颤抖而又欢喜,迷茫而又彷徨。她渴望靠近这个男人,可他们之间堆积着太多的恩怨和问题。先不说两人的过去,家族恩怨,就是眼前也是问题一堆。 苏米点了点头,垂眼没有看司漠,这个决定关乎了她的未来,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她需要三天的时间来理顺所有的事情,平复内心所有的不甘和悲喜,事实上,她需要三天的时间来说服自己遗忘过去的一切,重新鼓起勇气来说服自己,她也是可以得到幸福的,只要相信就足够了。 “我会认真思考,无论是什么决定,此后都会坚定不移。”苏米顿了顿,抬眼看他,坚定地说道,“我先回去了,三天后给你答复。” 司漠见她这般认真严肃,一颗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希望她能自主地决定。 他沉默地握起她的手,带着她穿过庭院,走出司家,吩咐司机送她回去。 他看着苏米坐进车,看着车子在茫茫夜色里驶出司家,走在蜿蜒的山路间,他站的身体笔直,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肃穆。这是最后一次了。 司家偏厅内,沈翘端着刚刚煮好的牛奶,无声地看着司漠牵着苏米的手,送她走出司家。她目光幽冷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滚烫的杯子将她的手烫的红肿一片犹然未知,她看着站在夜色中的司漠,目光变得猩红而疯狂。 三天,72小时,转瞬即逝。苏米在这三天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司机送她回到湖边的小别墅后,她打开了小别墅所有的灯,从卧室里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倒在了客厅内,坐在客厅内,开始整理她过去29年的点点滴滴。 十八岁之前的东西除了母亲的一些遗物,她几乎都丢弃了。十八岁之前的苏米是一个活的骄傲的小公主,十八岁之后的苏米是一个流落四方无家可归的孤独女子。当生活变得不幸,她也无需再记着往日的荣光。她的东西大多是那些年流浪途中积累下来的。日记、画稿、一些带有纪念价值的小物件,发黄的老照片之类的。 她坐在客厅内,费尽心思回忆着那六年的漂泊时光,回忆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她固执地回忆,似乎重走着当年的路,以达到内心平静。这些是她以往不曾做的事情。六年的漂泊时光之后便是回国后在司家的那一年时光。 在司家的那一年,大多时光都已经模糊,甚至跟阿拓之间的点点滴滴,爱恨情仇都变成了天边的浮云,她诧异地察觉到,这一年,那些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早已在记忆里淡去,唯独剩下一些平淡而温馨的日子。 她坐在司家的窗台之上看书,书房内,司漠沉默地处理文件,他会抱着她淡淡地说着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也会在夜晚一次又一次地很凶狠地要她。 他带她远离城市的喧嚣,远去南洋小岛过土著人的生活。 他毫无征兆地带她去民政局登记,买下限量版的婚戒却随手放在她的梳妆台上。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却沉默地等了她五年。 苏米静静地回忆着司家短短的一年时光,莫名地开始双眼发热。 司家的一年时光之后,便是她生下孩子远走古城的那五年。那五年,她过的很是宁静。 五年后父亲醒转,她和父亲享受了短暂的天伦之乐后,父亲去世,她跟司漠决裂,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不幸的起点,她要打破这样的悲剧。苏米昏昏沉沉地想着,抱着那些画稿和记忆蜷缩着身体睡在沙发上。 正文 chapter 169 我爱你,对不起(一) 清晨时分,湖边的小树林内,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叫醒了阳光和雨露。一夜新雨,滴滴答答地下了一夜,第二日天气有些阴霾,颇有些入秋的凉意。苏米过了三天昏昏沉沉的日子,清醒过来看了看日期,才知道今天是她跟司漠约定的最后一天。 她打开衣橱,看着衣橱内的衣服。这些衣服大多是司漠为她挑选的,按照她的尺寸全部放在了衣橱,也没有告知她。她鲜少穿。红白蓝绿紫,各色的颜色都有,她伸手抚摸过,然后手停在了红色上面。 最是鲜艳的颜色,喜庆同时也代表了惨烈与血腥,这个色彩极像她的过往。苏米换上红色的裙子,戴上姜黄色的复古帽子,拎着包,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其实她已不年轻,然后岁月似乎极为的厚待她,面容依旧如同二十岁时并无两样,只是细细看她的眼睛,还能看出风霜的痕迹。 司漠说,第一次见她是在陵园。那时她母亲去世,他父母空难,他们都是被留下的孩子,在那充满悲伤和无限回忆的地方偶遇,彼此都是年少的模样。 兜兜转转多年,她也失去了父亲,苏米不知道在父母安息的地方,她能否在遇见此生的依靠。 她出了门,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两束鲜花,抱着花静静走在路上。 路上时常有路人对她频频回头关注,她内心平静,她在想着见到司漠时会是何等的光景,她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微笑,该怎么告诉她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点点滴滴,该怎么说她内心那些不曾愈合的伤痛。 她能不能真的全身心地信任他,就如同未受过伤害一样。 其实她内心是知道的,这个男人错过了,大约这辈子,下辈子也遇不到了,她其实是有些痴心妄想了,想要牢牢地握住他的手。 她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看了看时间,打算动身去陵园。 电话却适时地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司炎的电话,便微微诧异,顿了顿,接听。 司炎带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回头。” 她回头只见司家二少开着很是骚包的跑车“嗖”的一声停在了她面前。 司炎从车内出来,说道:“走,吃饭去。”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苏米上车,直奔吃饭的地方。 苏米被他塞进车内有些懵,原本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司炎的脸色,便没有说话。一段时间相处,她还是了解的,司炎此人看似从来不按理出牌,但是事出皆有因。 司炎带着她进了一家法国餐厅,这个点差不多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吃饭的人还是很多的。 司炎一口气点了好些餐厅的特色菜,说道:“你看你最近瘦的,多吃点。” 苏米点头,说道:“我一直都有吃的。” 见苏米神色有些冷淡,司炎也不在意,插科打诨地说了好些个有趣的笑话,苏米沉甸甸的心被他这一折腾便有些放松了。 两人吃了饭,苏米这才淡淡地问道:“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司炎收敛了笑容,看着她,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坐在司家的偏厅内,小心翼翼,如同一只受到惊吓便要逃开的麻雀。那时我就想,这只小麻雀怎么会跑到司家来了。苏米,许是因为你是司漠女人的缘故,我之前曾做过一些冒犯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当年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你的,不过这都成为了过去式,如果你真心想要跟我大哥在一起,那就不要再退缩,有些人错过便错过了,她不会在原地等你。” 司炎若有所思地说着,想到了沈翘,当年倘若他不是那么没有定性,对待沈翘多一些认真,也许沈翘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看着沈翘如今的模样的,他自然而然地就想为苏米做一些事情,来挽回一些遗憾吧,一个沈翘已经足够了,他不希望苏米变成第二个沈翘。 苏米听他这般说来,着实大吃一惊。司炎这个人是矛盾和复杂的,她并不算了解,此时便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她起身,突然之间有些焦虑不安,她忽然想到,她和司漠没有约时间,他会等她到什么时候?她想早一点见到他。 司炎见她有些着急的模样,也起身,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哪里,我送你。” 苏米摇了摇头。 司炎定定地看着她,忽而有些惆怅地说道:“走吧。” 他送她到路口,苏米婉言拒绝他的好意。司炎也不勉强,突然抱了抱她,说道:“大约下次我该喊你大嫂了,苏米,不要再画地为牢了。每个人都会获得幸福的权利。” 苏米闻言,淡淡一笑。 司炎放开她,她朝着他挥了挥手,抱着两束花,过马路朝对面的公交站牌走去。 刚好是绿灯,她走的很是欢快,她突然有些欢欣雀跃,想着司漠在山上会不会等的有些不耐烦,会不会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又沉郁起来。 “苏米——”司炎有些慌乱惊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唇角的笑容还未收起,回过头,余光看见一辆车从对面的路口直接冲了过来。 她没有反应过来,看见了跑过来的司炎,还有坐在车内神色疯狂的沈翘。 刺耳的刹车声还有撞击的声音,人群中传来尖叫声,她看见了自己怀里的那两束洁白的百合花被高高地抛弃,落在地上被车无情地碾过。 “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所有的不幸都跟这个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她夺走了漠,还来夺走你,我不会放过她的。我要杀了她。”沈翘歇斯底里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见了自己今日穿的红裙子,就如同一朵盛开即将枯败的花,渗出惨烈的血来。 “苏米,你看着我。你会没事的,相信我。”有人在耳边大声呼喊她。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抽搐起来,眼前全是一片模糊的血色,她看见了母亲含笑的面容,还有父亲温暖地伸出双臂,朝她招手。 “小米,来,来,到爸爸这里来。” 她伸手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抓住眼前不断晃动的人的手,咕哝地说道:“不要,告诉他。” 死亡在那一瞬间离她是如此的近,她知道被留下的那个人所承受的痛苦。 如果她死了,请不要告诉司漠。 正文 chapter 170 我爱你,对不起(二) 她看见了光,在黑暗的无底的深渊尽头,有白色的光点慢慢地弥散开来,渐渐成为不可直视的光晕,让她的眼睛因刺痛而眯起。 “小米——”父亲温暖的声音远远传来,她看见父亲站在光晕的深处,牵着母亲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她内心激荡,想要狂奔而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白衣飘飘,眉眼儒雅。 “小米,别去——”阿拓站在她面前,有些哀伤地说道。 “苏米,我一直在等你——”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来,司漠站在阴影处,脸色沉郁,看着她。 她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司漠和阿拓,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苏米,苏米——”有人在她耳边唤着,她被一道白光猛然拉进去,睁开眼,只见有白影晃动,她躺在冰冷的床上,看着头顶的手术灯,再次昏迷。 苏米再次清醒过来时,是被身边的人说话声吵醒的。 “病人的精神状况很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响着。 “她什么时候能醒?”司炎的声音带着一丝的疲倦。 “看她的恢复能力,一般在手术后全身麻醉褪去后就会醒,不过我们在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她身体的一些异样,我们需要跟亲属交谈这个问题。” “她有个哥哥,还有父亲。我会试着联系,不过我是她的朋友,能告诉我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暂时不能确诊,车祸并不严重,但是她以前可能发生过车祸,一些隐藏的病症开始显现出来。明确的说,她可能患有一些其他的疾病。” 医生的声音开始变小,渐渐消失不见,他跟司炎似乎离开了病房。 苏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睁开异常沉重的眼皮,有光渐渐涌进,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许久等适应了才睁开。 鼻尖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医院的病房,她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不过了,父亲住院的那段时间,她整日呆在医院,却不想今日躺在这里的却是她。 记忆的最后是司炎按着她的身体,喊着救护车,而沈翘却冷眼看着她,然后上车呼啸而去。 她想杀她,就因为司家两兄弟。 苏米闭眼,感觉有些心凉。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双腿有些失去知觉,其他的都还算不错。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动了手上的吊针,司炎正巧进来,看见她是又惊又喜,连忙按住她的身子,说道:“你别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她指了指他身上佩戴的腕表,司炎会意,说道:“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怎么了?你饿不饿?” 苏米摇了摇头,想开口,声音却异常的干哑:“日期——” “八月初九,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不过你放心,医生说车祸不严重,只是双腿受创,打个石膏休息一个月就好了。”司炎坐在她床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目光透出一丝的踌躇。 苏米闻言,猛然闭眼,脸色透出一丝的痛苦来,一天一夜,他不可能等她一天一夜。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找手机,动作之大惊得司炎连忙去按住她,说道:“你要找什么,我看过了,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我没有告诉司漠。” 司炎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他握住苏米的手,低低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是阿翘的不对,可是苏米,能不能求求你,不要告她,她已经被毁了,我不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在监狱里度过。” “那么我呢?”苏米的心涌上了一丝的愤怒,她睁着大眼看着司炎,司炎偏过脸去,神色有些灰败,却依旧清晰地说道,“是我害了你,我明知道阿翘最近精神不太好,时常跟着我,我却来找你,苏米,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吧,你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什么我都能满足你。只求你放过她,医生说了,你休息一个月就会好的。” 司炎的声音到最后竟透出了一丝的哽咽,他垂眼不去看苏米,掩去了眼中的悲哀和怜悯。他不敢去看苏米,更不敢去想自己所说的话,这对苏米是极其不公平的,可是如今他只能选择保住沈翘。因为另一个人也许保不住了。 苏米闭眼躺在病床上,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内心的愤怒散去后突然变得很是平静。她想起父亲去世前呆在老家的那段时间,时常坐在院子的香樟树下哼着小时候的小调,躺在吱呀作响的摇椅上平静睡去,如同死去一般,后来他真的走了,化为尘土消失在这个世间。 冥冥中,似乎总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道:“孩子,你看,这就是命。” 她平静地说道:“我先见医生,然后再考虑告不告沈翘。” 她一句话说完,便气喘的难受,皱起眉头,这才感觉到麻醉散去后全身的疼痛,尤其是双腿,痛的厉害,仿佛从她的身体里分离了出去。 司炎连忙点头,帮她去喊主治医生来。 主治医生见她这么快就醒了,有些惊讶,安慰道:“苏小姐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你的双腿打个石膏一个月就可以好。” 她点了点头,沙哑而冷静地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她的脸色平静,说出的话让主治医生大吃一惊。 主治医生有些干笑道:“苏小姐你放心,你很快就会好的。这只是一般的小手术,而且司先生说了要用最好的药,你别担心。” 苏米静静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患有抑郁症,而且是深度抑郁,我不记得是哪一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外,大约是在耶路撒冷,我数次试图自杀,结果只是出了车祸,没有死成。” 她抬眼,看向这位中年的主治医生,忽而一笑,说道:“这几年来,我一直进行禅修以缓解抑郁症,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可是多年来隐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医生,我听见了你的话,我只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想跟他们告别而已。” 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小脸上有着几道擦伤,幽幽的大眼看着医生,透出几道诡谲的光芒来,平静地如同说着别人的事情。 主治医生从医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病患,在听到苏米坦言她患有深度抑郁后,不觉有些心惊起来。这个病人不仅精神有些衰竭,身体有多处隐形创伤,而且绝对是高智商的心理疾病者。 正文 chapter 171 我爱你,对不起(三) 司炎等在门外,病房内,只有苏米和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瞳孔墨黑,恍若重眸的年轻女人,心神被摄了一下,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目前还没有确诊,不过可能会是大脑退行性疾病。” 大脑退行性疾病?苏米猛然闭眼,再睁开,她没有听说过这种病。 主治医生见自己竟在这个女人的注视下说出了自己猜测的病症,顿时有些懊恼,一般来说,这些病情的状况是不能直接跟病人说的,以免刺激过甚引发什么不良的后果。 苏米刚刚出了车祸,这个女人又说出自己患有深度抑郁,着实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主治医生越发地心惊起来,看来他要找门外的司先生好好谈谈,以免她发生什么意外。 一般深度抑郁的病人有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的,何况这位小姐说了自己曾有自杀的倾向。 “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去查资料?”苏米低低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轻忽,表情依旧淡然无波,似乎对于任何病症都坦然面对。 主治医生见状,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司炎,然后才开口说道:“大脑退行性疾病只是一种统称,是指脑和骨髓的神经元受到创伤后遗留下的病症,这种病多发于老人,可苏小姐这几年的身体被透支的厉害,数次车祸且身上留下的隐形创伤过多,已经有了病发的征兆,一般说来不会致命,但是有两种病发可能,一种是常说中的痴呆症,还有一种就是遗忘症。” 主治医生惋惜地看着苏米,着实很难想象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体透支的这样厉害,如果是遗忘症还算好,倘若是痴呆症,以后她就会慢慢丧失肢体的一些功能,行动迟缓或者其他症状,而且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我们也不敢确诊,只是我们在你的大脑中发现了你当年车祸留下来的血块,那血块常年来对你大脑神经元有了一定的损伤,倘若你渐渐开始遗忘一些事情,或者小脑进行萎缩,便能确诊是大脑退行性疾病。”主治医生说道,“我们现在做保守的治疗,希望这只是我们的误诊。” 苏米所呆的医院乃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这里的主治医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哪里是误诊,这样说来不过是给病人一点希望罢了。 苏米静静地听着,她想起在外漂泊那几年来比较错乱的记忆,忽而一笑,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愿意想起当年不堪的过去,记忆因为心理作用产生了混乱,却不想这种病早在多年前便有了病发的征兆,却不知为何隐藏多年,迟迟没有发作。 她抬眼,声音沉沉如冬日暮霭:“我会遗忘所有的人和事情,并且可能变成痴呆人,对不对?” 大脑和骨髓的神经元一旦受到损伤后是不可恢复的,这种病在医学上其实可以成为绝症。 “我们不能确定,不同的患者有不同的临床病症,苏小姐如今要做的就是心情尽量放开,不要用脑思考,不要心情抑郁,我们会尽快安排会诊。”安排会诊是门外司先生的要求,不过倘若真的是这种病,一般是无能为力的,主治医生叹息,这么年轻,哎。 她点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突然说了一声:“谢谢你。” 如果遗忘所有的一切变成痴呆人,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会是这样,她原以为是惨烈地死去,却不知是这样可笑的病症。 命运对她也不知是宽待还是残忍,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惨烈的过往都要尽数收去,这般毫无感觉地老死,竟叫她说不出悲欢来。 主治医生有些不安地看了苏米一眼,问道:“我听司先生说,苏小姐还有父亲和哥哥,多跟家人在一起,多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也许会缓解病发的时间,毕竟这种病潜伏时间长。” 苏米睁着大眼看了他一眼,她的瞳孔是墨黑墨黑的,带着一种漆黑的光芒,直射人心。 她低低地开口,说道:“我父亲在一个月前去世了,这件事情我不想告诉我哥哥。” 主治医生内心一震,突然有些坐不住,起身说道:“你放心,我会请来这方面的专家来会诊,全程负责你的病情。” 苏米转过脸去,没有看他离开,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和灯,司炎过了很久很久才进来。 他进来时脸色的神情是悲哀的,主治医生已经告诉了他有关苏米的一些情况,他如今也没有必要在苏米面前隐瞒。 司炎蹲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沙哑地悲伤地说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去买些吃的来。” 苏米摇了摇头,她的身体在全身麻醉后渐渐恢复过来,除了双腿打了石膏动不了,其他的都恢复了知觉。 她偏过脸,看向半开的窗户,窗外盛开着不知名的红色的花,像极了石榴花,红艳艳的很是可爱。 “我前几天在湖边的小别墅里翻出了以前的日记和一些东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我会不停地记日记,看日记,也许潜意识里我已经发现了我在遗忘。我这一生最爱的最恐惧的都是记忆。”她转过脸,看向司炎,低低地说道,“几天前我在想,我要将我所有的过去都整理一遍,跟你哥哥在一起,看着司念长大成人,司炎,你说我会不会忘记他们的脸,走在大街上至死都不知道他们曾与我那般的血脉相连?” 司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摇头沙哑地说道:“不会的,你是苏家的女儿,这些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你看,连司家的天之骄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苏米,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克服的,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治你。”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说道:“沈翘开车撞我的那天,我跟你哥哥约好了见面,如今我爽约,他必然是不会继续等我。情感这东西看似坚贞不屈,其实脆弱如薄纱,这些年终究是阿拓负我在先,我负你哥哥在后。” 她低低叹息,此生别人负她,她亦是负了旁人。终究是空付爱恨。 正文 chapter 172 他不肯与我终老(一) 司炎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这个女人初入司家的时候小脸苍白,惶惶不安,这些年下来竟也练就得这般平静如水,不悲不喜,尤其是一双眼,竟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漠。 他一直以为他司家的男儿是聪明绝顶的,也历来喜欢游戏人生,只是如今看着这样的苏米,才惊觉从来都是人生在戏弄他们,他们愚昧不知罢了。 苏米在某些方面看的比他们透彻。 “苏米,我去告诉司漠,说清楚你的状况,他会赶来的。”司炎突然出声说道,他拿出手机就要拨打司漠的电话。 苏米看着外面开的正艳的花骨朵,低低地说道:“父亲说,我这人其实喜欢钻牛角尖,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除了阿拓还有人会喜欢我,你大哥那人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他从来不说他喜欢我,只是一味地对我好,一味地等待。他一开始其实并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只是一味地强取豪夺,后来他学会了如何去爱,却不曾说出来。司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娶你,大哥也会如此。”司炎低低地说道。 苏米浅浅一笑,继续说道:“没错,他当初说要带我离开的,他会娶我,守在我的身边,看着我一天一天地遗忘过去,忘记所有的人和事,然后行动变得迟缓,如同迟暮的老人,然后他会忘记我最美的模样,会厌倦痴呆的我,会远离,会难过,情爱时光皆成过眼烟云。而失去记忆渐成痴呆的我会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污点。” 苏米看向他,淡淡地说道:“我这人虽然没有什么优点,但是骄傲是与生俱来的,我不愿意将自己最糟糕不堪的一面展示给自己所爱的人,那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 “我不会告沈翘,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她的声音瞬间灰败了几分,带着几分的沙哑,“我想在我有限的生命中,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一个月,我只求一个月,我需要你帮助我,如果我开始遗忘。” 她抬起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恳求。她终于肯迈出那一步,却是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 司炎的桃花眼已经眯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苏米,许久,郑重地点头,说道:“我会帮你,我会想办法送老爷子去加拿大呆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和司漠住在司家,如果你开始遗忘,那就开始记日记,我会记得提醒你。” 苏米闻言,缓缓地绽放出一个笑容,如同初生的婴孩,纯洁动人。 司炎见状,垂下眼,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一丝的伤感,他偏过头,不去看苏米的笑容,突然明悟,十八岁的苏米大约便是这样肆意地笑的,以致于叶家那个男人十多年来欲爱不能,只能远走他乡,而他那不懂情爱的大哥,也深陷其中,多年来郁郁寡欢。 司漠接到司炎的电话时,正在司家的主卧里看文件,说是看文件其实是将自己关在房子里,点着烟,找个借口心情阴霾。 他在陵园等了整整一天,看着日薄西山,然后带着一身的戾气回到司家,便没有出来过。 他坐在苏米以前时常做的窗台上,从她的角度去看司家的庭院,正巧能看见路灯、星星和远处的群山。所见的一切都是开放性的,天地之间无所遮挡,坦坦荡荡。他想,苏米见到的天地和他所见的是否是一样的。 她终究是不能爱他,他的心尖凭空地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有暗色的血从里面汩汩地流出来,无法缝补。他想,是时候放弃了,有些东西虽然美好,但是绝对不属于你。 司炎的电话连续响了十几分钟,他在皱着眉,从一堆杂物中摸到手机,语气生硬地接听。 那边顿了半秒钟,开口道:“大哥,苏米车祸了。” 司漠愣了半响,许久才握紧手机,以一种干哑的声音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他以为是幻听,伸手扶住了窗台,才稳住,有一种冰凉的可怖的情绪遍布他的全身,让他生出刺骨的寒意和恐惧来。那种情绪来的极快,几乎瞬间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隔着电话,司炎都感觉到了大哥声音中的轻颤和寒意。他隔着病房的玻璃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睡去的苏米,垂眼清晰地说了一遍:“她已经做了手术,很成功,如今昏睡过去了,你过来看看她吧。” 司漠起身,稳住了身子,他扶额,让自己冷静下来。车祸,他想起多年前在耶路撒冷看见的苏米,那个时候她一人冰冷的躺在地上,血色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视觉冲击感。司漠的心沉进了无底的深渊,他急急走出房间,突然有些疼痛地想起来,这一天一夜,她在手术室里会不会疼痛害怕。那一时间,一种内疚与自厌的情绪险些淹没了他,他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为什么没有去接她? 他走出司家,看着天边漫卷的浮云,这才感觉这些年他似乎一直都固守在原地,他和米米似乎浪费了许多的时光。 司漠赶到医院时,司炎一人坐在病房的门前,见他径自进了病房,守在了苏米的床前,这才低低一叹,转身离开。 苏米是被男人的声音吵醒的,他站在窗前用一种极低的声音打着电话,隐约可以听见是在交代什么。 她的手一动,那边便有了察觉,司漠很快就挂断电话,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斥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他开口,声音比往日都沙哑暗沉:“疼吗?” 苏米熟睡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找主治医生问过了车祸的情况,好在不严重,他才放下心来。 苏米见他这两日来脸色疲倦憔悴,比往日意气奋发的司家大少要沧桑的多,不禁低低一笑,摇头轻轻地道:“不疼。” 她鲜少对他笑,更不用提是如今这般柔情似水。 她皱了皱眉头,忍着双腿的疼痛,说道:“那天,其实我是打算去赴约的。” 司漠按住了她有些干燥的嘴唇,低低地沙哑地说:“我都知道,小米,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苏米的目光氤氲,透过他看向虚空的一点,许久回过神来,柔软地应道:“好。” 正文 chapter 173 他不肯与我终老(二) 在医院短暂几日后,苏米就出了院。司漠带她回到司家时,老爷子已经带了小司念去了加拿大。小司念这一次倒是很不乐意去,硬是被司炎送上了飞机。 她是下午出了医院,回到司家时,已是暮色深深,残阳的余辉铺呈在山林之间,漫天遍野都带上了一层橘红之色。秋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令她有些欣喜。 司漠抱她下车,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小米,我们到家了。” 苏米坐在轮椅上,侧过脸去看他。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有着说不出的男人味,这个男人出身高门,却似乎没有高门子弟浮夸的一面,是真正的矜贵自持。 苏米伸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低低地说道:“漠,我第一次来司家也是这样的季节。” 司漠浅笑,揉了揉她细软垂到肩膀的长发,说道:“你来的要晚些,那个时候已经是深秋了。”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苏米还是一副从外流浪回来的模样,灰绿色的布格子围巾,布裙,浓烈的英伦风格,是他最爱的。他喜欢那种旷野的,无所拘束的中古世纪风,纵然他本人是拘谨而严肃的。 他见到她的时候,内心很是不平静,却端着架子装深沉,他知道她是苏家的女儿,知晓她的一些过去,当她真正走进司家,走进他的生活时,他才惊觉他的人生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有些人不经意地来,却改变了你的生活。苏米便是那样的存在。 苏米听他这样说来,有些迷惘地问道:“是吗?”她唇角的笑容隐去,随即又重新绽放开来,低低地说道:“你可以带我参观司家吗?其实除了二楼和三楼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 司漠愕然,随即失笑,她早些年呆在司家的时候清心寡欲,他也就没有想起按照流程带她参观,果真是小迷糊。 他推着她进偏厅,李管家站在门口处,笑容可掬,这位在司家工作了一辈子的中年管家对于苏米的到来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内心已经将这位苏家小姐当成了司家的主母了。 毕竟鲜少能有人令大少这般牵肠挂肚,也没有人能生出司家下一代的重孙,更别提兜兜转转多年,她终究是重回了这里。 司漠简单交代了李管家苏米在饮食上需要注意的一些食材,然后便推着苏米从一楼开始参观。一楼是老爷子的地盘,老人家爬楼不是很方便便住在了一楼,二楼不用参观,大多是司漠的东西,唯有一些房间是紧锁的,里面都是司漠父母早期的一些雕刻作品,如今也是被保存在橱窗内,不轻易对外开放。三楼是司炎的地盘,司炎偏爱抽象艺术类。 司漠推着她上了三楼,说道:“司炎喜欢随手涂鸦,以前三楼总是被他画的乱七八糟,老爷子生气便叫人来重新粉刷,还拿拐杖敲他的脑袋,那个时候司炎让整个司家都很是头疼。” 苏米闻言浅笑,大约能想起小时候的司炎是个混世魔王。 “老大,我的形象就这样被你毁掉了。”司炎晃着大长腿斜靠在主卧的门前,很是怨念地说道。他的目光转到苏米的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对了,我前两天将沈翘送回了她的夫家,她终究是嫁出去的,老呆在司家不像话,我们这些年也算是对得住沈家了。”司炎继续说道。 司漠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会跟老爷子提。”他想起这些年来跟沈翘的一些纠葛恩怨,那个女人对于他和司炎身边的女人都带有一定的敌意,就算对他们都是心怀冷意的,如今苏米回到了司家,他自然要多加防备,司炎说的很是有道理。 “我带你继续看。”司漠朝着苏米说道,推着她往楼上走。 司家人丁单薄,很多房子都是空置的,放着一些陈年旧物。司漠跳过那些屋子,带着苏米上了主宅的顶层。 他们上到顶层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亮起来,映衬着山间的山影重重,月夜如水。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苏米闭上眼,感受着微风吹起发梢的感觉,司漠从身后抱住她,将面容贴上她的,低低地深情地说道:“小米,等冬天下雪了我带你去看雪山看松涛。” 他感觉她就要随风飞走了,连忙按捺住内心的恐慌抱住她,却不愿意说出他的忧心,他希望他给苏米的都是美好的充满正能量的。 “秋天我们也可以效仿古人赏枫叶煮大闸蟹,附庸风雅。”司漠浅笑道。 苏米睁开眼,扑哧一笑,没有想到司家大少骨子里居然是有古风雅韵的,连焚叶煮蟹都想的出来。 司漠见她笑了,心下一松,俯下身子有些难以自制地吻上她有些干涩的薄唇,一点一点地吮吸着湿润着她。 苏米的目光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伸手沉默地抱住了他。在风中与他唇齿交缠,在那一瞬间,他们如同进入了对方的灵魂深处,身子无法自己地轻颤起来。 许久,司漠才放开她,看着她被他吮吸得有些红肿的唇,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低低地说道:“好像破皮了。” 一吻上她,他便如同着魔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节奏,吮吸着便失了力度。 苏米这才察觉到唇角有些发疼,她看着懊恼的司家大少,突然之间觉得这位司先生竟也是有些可爱的。 司漠见她唇角若隐若现的笑容,目光一深,低低地说道:“不能笑了,再笑我又想吻你了。” 他的目光比夜色还要浓墨,带着一丝明亮的光芒,眼中的情感厚重得压得苏米喘不过气来。他俯下身子,与她耳鬓厮磨,低低地沙哑地说道:“小米,我想我当年第一眼见你,便喜欢上你了。” 苏米的身子一震,她目光有些湿润地看向司漠,他第一次说喜欢她,竟是这般地美好忧伤。 正文 chapter 174 他不肯与我终老(三) 苏米坐在司家顶楼之上的露台上,看着身子半隐身在夜色中的司漠,他的面容在月光下透出一丝莹白的润泽来,光影在他英俊的面容上交融,他的目光如同一只不知满足的饕餮欲向她索求更多。 苏米被他毫不遮掩的情感震住,她闭眼,抱住他,低低地说道:“我有些冷了。” 司漠摸了摸她的额头,连忙说道:“我带你回去吧。” 她点头,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有些不想放开。 一连数日,司漠亲密无间地照顾着她,苏米沉浸在这种沉默的温情中,然后开始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境地。她在遗忘。这种遗忘是缓慢而无意识的,且她在某一个点会突然记起。 她常常在做一件事情时,下一秒就会遗忘所做的事情,需要努力地去想才能记起,更加恐怖的是她的记忆开始模糊。记忆经常会重叠重组消融以及错乱。有些东西在篡改她的记忆。 她开始记日记,记录自己每天做的事情,以及第二天要做的事情。 司炎时刻关注她的状况,见状,趁着司家无人,苏米坐在庭院里喝茶休息时,说道:“我会在每天清早遇见你的时候,告诉你去看日记本。” 苏米看了看他,神情很是淡定,露齿一笑,说道:“谢谢,其实忘得很缓慢,就好像在看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而已。” 司炎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没有事情吗?” 她摇了摇头,说道:“原本就是遗忘和痴呆而已,运气好也许只是忘记,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看我的腿也快要好了。” 原本伤的就不是很重,沈翘开车时想必心也是颤抖的,没有下狠手,她的腿用石膏固定只是好的更快点而已。 “谢谢你没有告诉司漠,阿翘撞你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她往后来不了司家了。” 苏米点头,沈翘也是可怜之人。如今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心别人的事情。今日这般也算是还了当年的那场车祸,往后她对沈翘便没有什么亏欠了。 “苏米,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司漠,你的病情?”司炎问道,无论怎样,司漠定然是希望和她共同面对的,司炎对于苏米的做法很是不认同,这些日子,连他都看出了老大很是柔情百转,对这位那是关心备至。司家的天之骄子倘若不是深爱,哪里会放得下身段这般,一想到此,司炎便万分地焦虑,隐瞒苏米病情的事情他也有份,往后如果被司漠得知,只怕情况比当年的事情更为严重,没准彻底决裂也是可能的。 苏米看着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盆景树,它们的造型都修剪的很是可爱,组成了各种形状,小念很是喜欢其中的房子造型的盆景树。她淡淡地说道:“我也没有想好,我会考虑考虑的,离开或者告诉他。” 她的时间不多,她怕呆的时间长,司漠那般精明定然会看出来。 “那你好好想想。”司炎点头说道。 他转身离开,站在偏厅的出口处看了苏米一眼,她靠坐在庭院的软椅上,喝着茶,神色淡然地看着天上的浮云,倘若不是看出她喝茶时指尖不经意的颤抖,他定然要被这个女人骗过去,她其实很害怕。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一些东西,她比谁都害怕。 司炎沉思着,不知道要不要将知道的一切告诉司漠。 就在两人保持缄默之际,苏米腿上的石膏终于被取了下来,可以下床走路。 司漠带她做了全身的检查,确保没有车祸后遗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定了机票,带苏米前往北欧。 苏米是在午睡时被司漠喊醒的,李管家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装上了车。 飞机飞上万里无云的高空,司漠没有说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只是含笑地看着苏米微笑,苏米便沉默了。 她开始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飞机上的时间过得极其缓慢,苏米不愿意睡觉便让司漠给她说一些两人分开时的生活。 司漠沉默了一下,想起这几年来带着小司念生活的片段。倘若不是苏米给他留下这个孩子,让他的生活重心有了转移,他也无法想象这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司漠抱了抱她,便用一种低沉的嗓音跟她细说自己的一些生活细节。他喜欢苏米依赖他的模样,她一贯是一只长满刺的刺猬,如今拔掉身上所有的刺,全身心地相信一个人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拔掉了全身刺的苏米如同柔弱没有任何攻击力的驯鹿,让人无法不心生怜爱。 想起驯鹿,司漠淡淡地勾起了唇角,此次带苏米出来为的就是看驯鹿,她过去的生活沉重且晦涩,他希望通过旅行来让她变得开心。 苏米在司漠低沉的嗓音中渐渐睡去,她变得有些嗜睡,司漠只当她旅途劳累,也不甚在意,取来毯子给她盖上。 飞机降落在北欧的一个小国,苏米下机时,听不懂当地的语言,只见司家大少叽里咕噜地跟着当地人一阵交流,她在国外流浪多年,从那些半是英文夹杂当地语的话语中猜出这里乃是靠近北极圈的小国,大约是在波罗的海附近,不是芬兰就是挪威丹麦,北欧几个小国她是没有来过的。 此时北欧的气候比国内要冷的多,司漠给她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带她坐车前往目的地。 汽车一路向北,越是靠北越是能看见雪山,有些路过的地方已经积了厚厚的积雪。 苏米问他这是哪里,司漠淡笑道:“北欧,我们已经进去北极圈了,这里常年积雪还能看见驯鹿。” 驯鹿,她听说过这种动物,很是可爱,生长在北极圈极寒之地。北欧传说中,圣诞老人拉车的动物便是驯鹿,驯鹿在当地是一种吉祥的象征。 她不明白,司漠为何突然想带她来这么遥远的极寒之地只是为了看驯鹿? 司漠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去,淡淡地笑道:“现在这样的季节容易看见极光。小米,我想带你看尽这世间的美景。” 极光,世间之美尽在此。 正文 chapter 175 我将步入永夜之黑暗(一) 苏米并没有看见极光。极光这类的自然现象是可遇不可求的。在这一片冰封雪地里,白色成为大自然的主色调,苏米时常看见驾着雪橇,吆喝着穿梭在雪地上的爱斯基摩人,他们裹着厚实的大衣,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是依旧可以看见友善的笑容。 他们居住在当地的一个小镇上,屋子全是尖角的房子,颜色鲜艳,构造极为的精巧。 因为苏米几乎是全程睡觉,是以精神尚可,司漠也是精神奕奕,倒是看不出丝毫的疲倦来。两人做了短暂的休息,苏米便裹着厚厚的围巾出了屋子,站在干净的街道上四处张望着,而司漠则和当地接待的人沟通着这几日的行程,做着各项的安排。 苏米见他很是忙碌,便沿着街道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看着,有几个孩子围着街头的一棵积满雪的大树,打着雪仗,嬉戏玩耍。路边的拐角处有一家书店,门前的留言板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也不知道是老板别有匠心还是那个孩子的创意,积雪上画着大大的笑脸,给人很是温暖的感觉。 苏米推开书店的门,门边悬挂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只见不大的书店内摆放着高高的书架,书架上全是各类的书籍。老板正在看书,见她进来,给她一个大大的善意的笑容,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苏米慢慢地逛着书店,书架的角落有老板自己养的几盆植物,很是春意盎然。她抽出几本书,都是当地的语言很是晦涩难懂,但是大部分是英文版的,苏米瞧出这些书籍都是有些冷门类的书籍,以她的一些认知要看懂有些难,不过其中有几本是讲述北欧一些文化背景的书籍,她瞧着很是不错,便拿到柜台让老板结账。 老板见她是东方面孔,便用带有地方方言的英文跟她交流,说东方人在这边比较少见,问她是否来旅行的。苏米笑着点头,摸了摸口袋,突然发现她忘记了带钱包,衣服是司漠临时拿给她换上的,她记得穿的很暖和,却忘记了带钱。 苏米带着歉意的笑容正要跟老板解释等会再付钱,风铃声再次响起,一只温暖的大手揽上了她的肩头,男人低沉地用着当地语跟老板交流着,然后付了钱。 苏米心微微一暖,看过去,司漠正回头来看她,对着她微微一笑,他穿着深褐色的毛呢大衣,也不知道在外面找了她多久,眉头上都染上了薄薄的雪,笑容却是异常的清亮。 老板见他们眉眼之间流转的情谊,会心一笑,问司漠一些话语。 司漠点头,笑着说道:“Hunerminkone.”(她是我的妻子。) 老板朝着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又说了一些话。苏米没有听懂,出了书店后,便拉着司漠的衣袖,问她书店老板说了什么。 司漠见她小脸裹在雪白的羽绒大衣内,被冻的有些发红,比以往都生动,突然间就停了下来,有些难以自控地靠近她,深深地吻住了她。 苏米的身子被他紧紧拥住,见他在大街上便这般无法自已地亲吻她,只觉得小脸发烫,身子被他吻成了一弯秋水。 司漠深深地辗转地吻着她的薄唇,感觉柔软的不可思议,见她有些无法呼吸,这才放开她,叹息地按着额头,唇角却是扬起来的。 苏米被他吻得有些晕,有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这才清醒了一分,见路人看着他们微笑,而司家大少居然在路上就公然亲吻她,这着实不是他以往会做的事情。 司漠见她被吻的有些呆愣,显得越发的可爱,不禁替她带起帽子,揽着她,笑道:“走吧。” “刚才那老板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长得很漂亮。”那挪威人说难得看见这么有灵气的东方女子,也难得看见这么般配的一对,他们一定很相爱。他浅笑不语。 “你怎么找到我的?” “路过便看见了,你穿的很显眼。”他打完电话出来,不见她的身影,顿时慌了神,冒雪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找,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东方女孩。路人摇头,帮着他找人,他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书店内的苏米。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浅浅的笑容从玻璃窗上映出来,让他的心瞬间就宁静如谷。 他想有些人注定是要遇见的,有些人注定是要爱上的,且爱的疯魔。 “你会说挪威语?” “以前在英国读书时,主修课程的教授是挪威人,为了讨好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挪威语。”司家大少淡淡地说道。 他历来懂得东西多,却是从来不说。 苏米心想,这个男人会的东西还真是多。 “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吻我?”苏米想了想,突然问道。 司漠闻言,步伐微微一顿,然后揽着她继续往回走。 “额,大约是这雪下得很唯美。”司先生想了想,给了这么一个理由,突然有些懊恼,他好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天知道,他现在又想吻她了。 苏米踩着厚厚的积雪,见小镇笼罩在这漫天的飞雪中,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观点。尖角房子,飘雪,远处雪地里挂着铃铛欢快滑过的雪橇,群山,极昼,司家大少在这样浪漫的环境里也是有可能会做一些浪漫的事情的。 “我们会看见极光吗?”她偎依在他怀里,低低地问道,如果看见极光,他要记得拍下来,这样往后她便可以看着照片不会忘记。 司漠抱紧了她,带她走在雪比较少的地方,低沉地说道:“会看见的,小米,如果今年看不见,明年我们还来。” “他们说,看见极光的人都会幸福。”她的声音湮灭在薄唇间,看向远处的天空,高远纯净。这里是最靠近地球极北的地方,一切的奇迹都可能会发生。 司漠看着雪花飘落在她的眉睫之上,有些无法抑制地伸手拨动着她长长的睫毛,陷在她墨黑如玉的瞳孔深处,无法自拔。 其实她就是他生命中的极光,是这世间最唯美的所在。 正文 chapter 176 我将步入永夜之黑暗(二) 苏米每天在日记本上写下日期,以记录在极北之地度过的日子。今日是第九日。 她每天清晨醒来都会沉思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触目所及的地方都有日记的字样,她开始翻找日记,在包里找到日记本,翻开时才记起一些事情来。 这种状况已经出现了三次。她每天都在遗忘,而且悄无声息。她变得越发的沉默,开始小心翼翼生活,万幸的是,她记得他。 这九日来,他们租了雪橇游玩这极北之地的雪地,相拥、接吻、做爱,做着一切情人做的事情。 她开始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身边的男人睡熟的面孔,然后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去打电话。 北欧的夜是极冷的,她缩在另一个小阁楼里,打电话给司炎。 国内正是白昼,司炎接到她的电话顿时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低低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米听到他的声音,内心稍微定了定,她靠在小阁楼里,沙哑地开口道:“我开始遗忘了。” 她的声音有一丝的颤抖,司炎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的害怕来。 司漠一走数日,天坤的事情都是交给他处理的,他此时原本正在开会,接到苏米的电话便临时叫停了会议,走出会议室,低低地询问着苏米的状况。 “我不知道我在遗忘什么,都是这种感觉很可怕,我怕某一天早上起来,会遗忘司漠,我害怕某一天就突然忘记了一切,变成了痴呆人。对不起,司炎,我真的是找不到人来说这些了。”她急切而慌乱地说道,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与司漠在一起的日子越是美好,这种恐慌越是强烈。 司炎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许久,叹息地说道:“苏米。你告诉他吧,把你的病情都告诉他,这样便不会恐慌了,有任何的事情你们一起面对。” 苏米闻言,猛然地摇头,内心涌进一丝的荒凉来。如果司漠得知了她的病情定然是要守在她身边的,可她宁可自己死去也不愿意成为痴呆人,往后数年都对着一个痴痴呆呆的女人,让时光磨去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意,只剩下折磨与疯狂,她更不愿意小念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正常。 她感觉有些冷,抱着电话低低地说道:“你看过《简爱》吗?夏洛蒂勃朗特写的。”那个绅士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妻子,多年来都将她锁在顶层最阴暗的小屋子里,他也曾爱过她,可惜时光无情,再多的爱在面对这样失常的妻子,也是枉然。 司炎听她这般说来,呆了一呆,许久说道:“苏米,司漠不是罗切斯特,罗切斯特与他的妻子也不是真爱,而你们是相爱的,你应该相信他。生活和小说还是不一样的。” “我爱他。”她低低地开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同冰凉的泉水流淌开来,“因为爱他,所以不能这么自私,司炎,你希望司漠以后整日对着一个痴呆的妻子,人生陷入黑暗之中?” 司炎沉默了,他突然就想到阿翘,当年也曾是深爱过的,可如今阿翘变得面目全非,他的爱情竟被时光消磨掉了。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回来再说,再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吧。”司炎沉沉地说道。 苏米低低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特助前来提醒他是否继续会议,司炎这才清醒过来,有些疲倦地说道:“今天的会议都延后吧。” 他靠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突然觉得人生在世再多的金钱、再尊贵的地位、再荣耀的事业也抵不过生命的脆弱。那个女子倘若遗忘所有的一切,成为一个痴呆人,究竟是怎样悲伤的事情。 他低低叹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苏家的那个女孩子有着不同常人的经历,能让司家的天之骄子爱到无法自拔,人生走的路却是比任何人都要辛苦。他感觉到世事无常,命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邸,无情没有悲喜地安排着每个人的轨迹。 苏米收了电话打开门走出来,却见司漠也醒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她的心陡然一跳,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她的电话。 她无声息地将手机放到一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低低地说道:“再看什么?” 司漠感受到她的温暖,沉沉地说道:“你似乎每天晚上都睡得不是很好。” 苏米闭眼,沙哑地说道:“这边太冷了,漠,我想回去了。” 司漠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转过身来,抱住她。他的面容埋在了她的发间,苏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深沉如同暮霭的声音:“小米,我带你回国,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苏米感觉双眼有些胀痛,她早已眷念这个男人的一切,倘若以后遗忘一切,痛苦的也是他。她就如同一个情感的刽子手。 她低低地沙哑地说道:“可我们还没有看到极光。” 司漠闻言笑道:“傻瓜,我们下次再来看,来的次数多了,总会碰见极光的。” “对,拿时间来耗就是了。”她沉沉地应着,若有所思,一切都拿时间来耗,终有一天他会忘记岁月和她带给他的伤害,那样她也算是走的安心,毫无牵挂。这一生唯一庆幸的是,在她爱上他之前,她便留给了他最好的东西,她给了他一个孩子,命运对他们其实还不算是残忍的。 苏米紧紧地抱住他,感受他的身体渐渐的有了异样,目光一深,她的十指灵活地钻进了他的胸膛之内,踮起脚尖吻上了他。 她鲜少这般主动,司漠对她的身体几乎是上瘾般毫不厌倦的,立刻便夺了掌控权,托起她的脑袋,深深地咬上了她的锁骨,他一贯是强势的,在爱情里纵然守望也会如同狼王宣示着自己的领土。 这是男人的天性,感受着她的战栗,在她耳边低沉而深情地说道:“jeg elsker deg.” 她的身子一震,伸手抱住了他,她不懂挪威语,可是在这里生活了九天,这个词她是听他说过的,也问过当地人。 她闭眼。有些爱,在心口难开。 正文 chapter 177 我将步入永夜之黑暗(三) 司漠的行动力是惊人的,苏米说想回国后,第二日便订好了机票。两人做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司家正好是第二日上午。 司漠回到司家休息了一番后便去了公司,苏米打电话给司炎,然后去医院约了主治医生。 重新拍片做全身检查,她坐在走廊外面等着结果。 司炎推掉了一些事情赶到医院,找到她低低地问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苏米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司炎不知道从何安慰起,便陪着她坐在一边不说话。很快主治医生要求跟家属谈苏米的病情,司炎按了按她的手,然后进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两人交谈了很久,司炎才走出来,他走到苏米的面前,往日轻佻张狂的桃花眼比任何时候都凝重,他俯下身子,握住了苏米的手,低低地暗哑地说道:“医生说不能明确确诊为大脑退行性疾病,也许只是短暂性的失忆,毕竟你以前出过车祸,脑部有淤血。” 苏米点了点头,她的神情比刚开始要好,很是平静地看了司炎一眼,淡淡地说道:“刚刚看着你出来,我的大脑突然有了一丝的空白,不知道你是阿拓还是司炎,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阿拓的嘴角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你有一双桃花眼。你还不清楚吗?如今我只能靠着局部的特点来分辨一个人了,司炎,这里出了问题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司炎此时的内心却是涌上了一丝的暗痛,她大约是在努力记住一些人吧。 “苏米,也许只是失忆,你的行为、大脑思维和正常人还是一样的,别放弃好吗?” 苏米点了点头,看向他,低声地哀求道:“可以帮我一件事情吗,你知道我如今能求的人只有你了。” 多年前她大约不会想到,她今日信任和寻求帮助的人却是昔日潜入她的房间被她砸破脑袋的司家二少,世事大约本是如此,叫人不可猜度。 司炎点头,说道:“你放过阿翘一次,我说过任何的条件都可以答应,何况,咱们认识多年,你又是大哥喜欢的女人。” 提到司漠,苏米的眼中涌出了一丝的雾气,他现在大约刚回公司,忙着签署各类的文件,召开各类的会议,她想起在极北之地,每一夜他都抱着她入睡,极尽体贴,暖的如同大地春回。 苏米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司炎点了点头。 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封递给他,低低地说道:“你拿回去看吧,我所有要交代的事情都在里面,倘若有一天我认不出你了,你就按照信封里说的做吧,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司炎攥住了信封没有说话,遗忘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倘若连他都忘记了,那么苏米只怕也记不住几个人了。 他郑重地说道:“好。我送你回家吧。这个时候,大哥还在公司里。” 苏米摇了摇头,笑道:“不用,我想自己逛逛再走,回家的路我还是记得的。” 她起身对着司炎浅浅一笑,笑容很是纯净灿烂,她朝着他挥了挥手,很是洒脱地起身往外走。她虽然清瘦,个子却是极高,有种独特的气质,司炎看着她的背影,靠在墙壁之上没有说话。 他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内司漠的号码,沉默许久,没有拨出去,只是静静地取出信封内的信,读了起来。 他花了短短一分钟便看完了,看完后猛然闭眼,捏着信纸的手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苏米出了医院,沿着街道拐进了公园,走在郁郁葱葱的小道间,她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极爱这种感觉的,拿着一本书走在绿树如茵的公园小道上,亦或是喜欢走在青翠的半山腰,她走过的路太多,见过的风景也太多,记忆出现了有些的偏差,竟有些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她闲散地走着,还未准备回司家,司漠的电话便进来了。 他应该是在看文件,一边翻看着一边低低地问她在哪里。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眼看着阳光从稀疏的枝叶间照射下来,轻轻地笑道:“我在公园看阳光。” 司漠见她语气很是轻快,似乎心情很好,不自觉地笑道:“那你好好看阳光,我一个小时后出公司,带你去喝东西。” 他们认识多年,竟从来没有如普通情侣那样出去约会吃东西喝茶。 苏米眯着眼,唇角勾起一丝的笑意,轻声地应道:“好,我等你。” 她挂了电话,伸出五指看着头顶上的细碎阳光,然后闭眼睡在长椅上,等着司漠来接她。似乎她很久之前也曾这样等过一个人,那个时候她喜欢光着小脚丫坐在高高的树上,哼着小调,而那人总会出其不意地拨开层层的树叶,惊吓地喊道:“小米,我看见你白花花的脚丫子了——” 她睁开眼,只见司漠站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双眼如海深邃。苏米这才意识到这一眯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司漠见她醒了,摸了摸她晒得有些红的小脸,低低笑道:“醒了?” 她点了点头,抱住了他的胳膊,如同少女一般甜甜一笑,说道:“我明明眯着眼的,结果就睡着了。” 司漠从未见她这般笑过,隐约有些错觉,仿佛看见了十八岁那年的苏米,那时的她大约才会有这样明艳阳光的笑容。 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觉得幸福似乎来得太过突然,他看着眼前的苏米,猛然间抱住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刚刚我做梦了,梦见我坐在苏家的树屋上等你,等你好久你都没有来。”苏米见他紧紧抱住她,便歪着脑袋低低地笑道。 她等了好久,他都没有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在你十八岁那年,我就应该去苏家,倘若能早点相见,幸福便不会来的这般的迟。司家的天之骄子只觉得造化弄人,他们竟是生生错过了一个六年又一个五年。 苏米闭眼,抱着他,低低地说道:“没有关系,阿拓,我会一直等你。” 司漠的身子猛然间僵住,他松开苏米,只见她已经闭着眼睛满脸含笑,笑容带着满满的幸福感。 正文 chapter 178 来,来,跟我来(一) 她的声音极小极轻,看着他笑的明艳而欢快,有细碎的阳光落在眼底,泽泽生辉。 司漠的身子在一瞬间的僵硬后,化为了正常,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苏米的口误,他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捧起了她的小脸,笑道:“小米,走吧。” 来,来,跟我来。冥冥中似乎有极为轻柔飘忽的声音在引导着她,她看见远处有白衣少年欢快地朝着她招手,说道:“小米,来,快跟上。” 她的额间冒出了冷汗,看清眼前这个英俊冷漠的男人,大口地喘息着。刚刚,她竟然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的苏米,记忆似乎有了自主的意识,想要将这些年痛苦的经历都抹掉。 “对不起,漠。”她抓着司漠的手,突然间说道,语气戚戚,“刚刚我。” 她急切地想要说着什么,却是猛然间顿住了,看着司漠。 司漠只是抱了抱她,低低地说道:“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小米,永远都不用说。” 苏米的双眼有了一丝的胀痛,这个男人,他们在一起也算是多年了,虽然分开的时间远远多于在一起的时间,但是如今这世上还能找到这样的人吗?且不说他出身司家,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苏米怔怔地看着他,说道:“倘若有一天我忘记了一切,包括忘记了你和小念,你会怎么办?” 司漠失笑,拉着她沿着公园的小道往里面走,低低地说道:“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倘若你真的忘记了,我也会每天都帮你记起来。” “如果变痴变傻了呢?”她的声音越发的轻柔,隐隐带着颤音。 “那也要守在身边,你原不知长久地拥有一个人是多么艰难的事情。”他的父母双亲都早早离世,留他一人,如今老爷子年岁也大了,他也会害怕,身边的人都纷纷离他远去,那时,他又该如何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司漠想到这里,抱着她,低沉地说道:“小米,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想要离开,那么也请告诉我。” 他看着她,深邃如海的双眼是一片深蓝色的色泽,因为深得纯粹暗的近乎墨色。 苏米停下脚步,看向他,天气不知不觉地入秋,公园里依旧绿树如茵,她站在开满紫薇花的树下,忽而想起,她所有美好的岁月里,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他见证了她所有的不堪和堕落。他会是她的救赎吗?这些年,究竟是她救赎了自己还是这个男人拯救了她? 苏米伸手踮起脚,抱住他的脖颈,将额头抵上他的,闭眼,低低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那么你不要惊慌,我们就当做重新来过,好吗?” 他们靠的这般近,她长长的睫毛纷纷落在他的面容上,扑翅欲飞。 司漠微微一笑,点头,学着她闭眼,说道:“好,那样我便能给你一个全新的生活,恋爱、结婚、生子,我们只有彼此。” 苏米感觉到她血液里对于死亡对于痴呆的恐惧在他这样低沉的嗓音中被一一驱散,她不愿意放弃眼前的一切,更不愿意变成痴傻人,生活就算给予她再多的不幸和磨难,可她拥有这个男人,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此长彼消,也算是公平的。 “司先生,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抬眼,有些微笑地问着。他从来没有向她求婚过,上一次的婚姻也不过是两人直接去登记的。 司漠闻言有些窘迫了,他这样的人从来就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更何况是求婚,不禁按了按额头,叹息道:“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学着怎么去求婚。” 苏米失笑,揽着他的胳膊,说道:“走吧,我今天想去逛街约会吃小吃。” 她小时候很羡慕那些情侣可以手牵着手坐在公园里卿卿我我,吃着路边摊,买着一些廉价的小饰品,那些青春年少的岁月似乎是永不再回来了。 司念有些错愕,他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不过今日的事情都全部推掉了,他原本就是当心苏米,这些日子便想时刻陪在她的身边,便点了点头。 苏米带着他到了大学城一带,那边的小吃多,苏米原本便长得很是嫩,现在的大学生也大多早熟,是以混迹在大学生群中毫无压力,反倒是司漠浑身不自在,他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模样,长得又是这么赏心悦目,自然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倘若不是苏米跟在身边,大约已经有人上来要电话号码了。 两人一路走着,苏米如同十多岁的少女,好奇地尝着各类的小吃,司漠沉默地帮她拎着各类的小吃,而司家的司机则吓得满脸大汗,目瞪口呆地将车子停在树荫下,出来抽着烟,感觉这是天下红雨吗还是大少爷要出嫁的节奏? 路上有大学生在散发传单,说是今晚有公园露天的音乐汇演,是附近几所大学联合举办的,完全免费,而且还邀请了国内外知名的大师过来震场。 苏米看着传单,久久没有说话,司漠见状,问道:“想去看吗?” 她点了点头。主办方是她以前就读的大学,只可惜她读了一年便休学了,后来她忙于禅修,学的东西大都是自学的,然后参加考试,她今生大约是无法圆自己一个大学梦了。 生命中有着太多缺憾的事情。 司漠揉着她的脑袋,说道:“那还等什么,先去吃饭,然后我们去看公园的汇演。” 许是因为国内这样公益露天的汇演是极少的,天色渐暗,中央公园的露天场地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的人,他们到时汇演已经开始了。 司漠也不知通过了什么关系,有专人过来接待他们,带他们前往靠近露台,视野极佳的位置。 苏米跟着他的身后,看着露台上正在演奏的交响乐,不经意便看到了后台处垂眼交代即将上场学生的男人。 那人低着脸,似有所觉,抬头看过来,干净清俊的面容,雪白的衬衣。他们隔着露台、音乐、人潮相望。 阿拓,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正文 chapter 179 来,来,跟我来(二) 多年前,她是天之骄女,他是落魄私生子,经年后再见,他是商场新贵,她颠沛流离多年,所有的爱恨都被磨掉,这一路走来再次重逢,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光景。 他褪去所有的光环,淹没在人群中,她即将遗忘所有的一切,不知所终地老去。 苏米看了眼跟跟旁人交谈的司漠,转身走进人潮中,她绕过高高的露台,站在台下仰头看着叶拓。 叶拓跟那几个学生说了几句,走下来,在忙碌人来人往的的草地上与她两两相望。他率先笑出声来,低低地说道:“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苏米看了看正在演出的交响乐,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场音乐汇演是几个大学联合举办的,我负责带学生来参加。”叶拓解释着。 苏米这才想起来,似乎在传单上看见了几个名族大学的名字。她点了点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夜色下,舞台灯光将公园照射的很是明亮,他们处在光影的背面,站立在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凝望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记住他的脸,他的出现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这个男人带给她最深的爱和最痛的伤,末了,她发现,竟不想遗忘他。 叶拓被她看的有些不安,问道:“小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苏米点头,她过的挺好,再好不过。 叶拓露出一个笑容,很是清亮,他一生所愿也不过是希望苏米能遗忘过往的伤痛,过上幸福的生活。 有学生过来喊叶老师,叶拓转身看了看,随即对着苏米一笑,说道:“学生找我有事,我先过去了。” 没有说再见,没有约时间,今时今日,他们竟然成为了彼此心中一段不能碰触的伤疤,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只能拿时间来沉淀、遗忘。 苏米见他转身要走,大约此生再也不能相见,悲从心来,突然之间就冲了上去,抱住了他,低低地哽咽地说道:“我原谅你了,阿拓——” 除此以外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她说过,永远都不会原谅叶拓对她造成的伤害,只是如今身患绝症,连记忆都不复存在,她何苦还要圈禁另一个人的快乐? 叶拓被她抱住,身子一震,许久沙哑着声音,说道:“小米,你幸福我才能。” 他后面的话语也是说不出来的。苏米幸福他才能幸福。 苏米点头,放开他,看着他走进人潮中,渐渐淹没在高台的背后。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她走回到之前的座位,才发现司漠不见了,苏米这一见才有些慌乱,问身边的人有没有见到一个长得极为英俊,穿着咖啡色条纹衬衫的男人。 只是夜里光线差,众人的目光都在舞台上,哪里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人。 苏米便沿着座位一排一排地找,她找的慌乱,各种不好的画面涌上脑海,让她目光氤氲起来。 找不到她,她找完了所有的座位,然后在作为身后拥挤的人群里开始找起,惹来了众人的抱怨。她却全然顾不上,她只想找到他。 人群拥挤,她被推挤到边缘地带,苏米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抱着膝盖悲从心来。他定然是走了,连说都没有说一声,他一定是看见她和阿拓了,这个念头便如同燎原之火燃烧起来,让苏米的内心涌上了一丝的绝望。 身子突然被人大力地抱住,熟悉的男人的味道包围着她的全身,苏米眨着眼睛抬眼,只见司家大少焦虑地抱着她,目光殷切,不断地询问道:“我找了你好久,小米,你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说的有些急促,额间冒出了汗,上下打量着苏米,看她是否安好。 苏米被他抱住,双眼微微湿润,哽咽地说道:“我以为你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司漠摸了摸她的脑袋,紧紧地抱住她,低低地安慰道:“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你走的太快,我想追已经追不上了。别怕,我在这里。” 他抹去她眼角的泪,低低地笑道:“你以前是不爱哭的,近年来越发爱哭,像个小花猫似的。” 苏米破涕为笑,有些依赖地抱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看着他也说不出话,就这样傻笑着。 司漠叹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傻瓜。” 两人此时哪里有心思看音乐会,司漠打了电话让司机将车开过来,带她回家。 苏米坐在车内,情绪才稳了一些,看着中央公园璀璨的灯光渐去渐远,轻轻的说道:“刚刚我看见阿拓了。” 司漠修长的指尖敲打着座椅,闻言,目光深暗了几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看见了,小米,我以为你会跟他走。” 他莫名地便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当时音乐会的负责人出来接待他们,苏米转身就离开,他自然是时刻关注她,立马跟了上去,却见她和叶拓在人潮中相遇。 那时,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站在人群之外,不敢上前半步,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他们凝视,交谈甚至拥抱。小米跟叶拓共用拥有近一年的时光,他们曾经热恋一年,甚至打算私奔,这些都是他无法插足的,或者说,在感情的世界里,他是后来者,永远也无法跟前任相比。 那时各种恐慌感涌上心头,他竟都在想,如果小米跟着叶拓走了,再一次抛下他,那么他该怎么办? 万幸的是他们只是拥抱然后各自分开,他站在大树的阴影处,找路人抽了一支烟,这才追上苏米。 苏米听他这般说来,微微一愣,他都看见了? “我在跟他告别。”她糯糯地说道,别有深意,那个拥抱真的是告别,此生大约再也不会记住她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叫做叶拓的男子,青春死去,爱情死去了,记忆也即将死去,永不回来。 苏米感觉车内的空调开得有些低,身子微微一颤,抱住了司漠的胳膊,低低地说道:“漠,有些冷。” 司漠取过车内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在怀里,眉目含笑地说道:“还冷吗,小米?” 苏米摇了摇头,闭眼蹭在他的怀里,摸着他胸口的心跳声,低低地近乎无声地说道:“我爱你,漠。” 正文 chapter 180 岁月如疯,喧嚣跑过(一) 苏米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恐惧时间的流逝,清晨、晌午、夜晚,白天恐慌,夜晚睡不着。 她每夜趁着司漠熟睡之际下楼站在庭院里看着东方的天空,从点点星光到完全漆黑再到泛白露出曙光。她想生命大约也是这样一个过程,总会经历最黑暗和最光明的时刻。 她继续进行禅修,除了司漠上班不在家的时间她全部都拿来静修,然而时间如同残忍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她的记忆,她偶尔会在早上惊醒过来,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神智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般纯净,顿了许久才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情来。 静修了几日,她开始发现每当自己放空一切时,记忆便越加的模糊,如此一来,她便不敢继续禅修了。许是心理作用,她遗忘得很快,而且是清楚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司炎一直在劝说着她将她的病情告诉司漠,她在经历了与司漠这般平静而温馨的小日子后,越发地眷恋,那个冷漠的男人沉默而无声地烫慰了她斑驳的内心,她想,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纵然她从来都没有大声告诉过他。 司炎给她预约了主治的医生,进行最后一次的会诊,并进行相关的治疗。这一次,倘若情况不乐观,那么她就必须要尽快做出抉择。 此次预约主治医生自然是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进行的,司炎不方便出面,苏米便一人去了医院。 她重新拍片,然后等在医院的走廊外。 期间,很是突然的,苏南打来电话。苏米跟司漠复合的事情,苏南是知晓的,见苏米住在司家,自身事情忙碌便鲜少来找她,只偶尔打个电话。 “前几天我碰见了司漠,说你最近过的很好,你们复婚了没有?”苏南问道。 苏米坐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外,耳边不断地响起苏南说的“复婚”两个字,缓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低低地说道:“没有。” 苏南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跟他提提,早些复婚,这些年你也折腾的厉害,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好好过,人生没有那么多的五年加六年的,一晃眼我们都要老了。” 苏米点头应着,苏南又问了一些问题才挂断电话。 她握着手机在医院的走廊上发着呆,直到主治医生喊她进去。 “根据目前拍的片子来看,已经确诊为脑退行性疾病,不过每个病人得这种病的临床反应是不一样的,苏小姐,也许情况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悲观。你能说一下近期来的状况吗?”主治医生很是和悦地问道。 苏米沉思了一会儿,低低地说道:“生活上一切正常,就是时常精神恍惚,记忆有些错乱,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要想很久才隐约想起一些事情,而且我开始失眠,医生,我想我精神有些衰竭了。” 主治医生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大脑神经元遭到了损伤,加上脑中以前残留的淤血,这才导致记忆错乱,如果只是记忆方面的问题,还不算大,你只要让身边的人给你说以前的事情就好,庆幸的是你现在行为能力没有丧失,我会继续研究你的病症,之前配的药,你继续吃。” 苏米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会变成痴呆的可能性有多大?” 主治医生看了看眼前年轻的女子,说道:“你记得保持心态放松,一般来说你这般年轻,得痴呆的几率是不大的,但是我们不敢保证,记忆方面现在就不好了,这个问题比较大。我会跟其他的专家研究一下,做手术取出你脑中的淤血,记忆错乱也可能是以前车祸的后遗症。” 苏米轻轻一笑,有些欢喜,如果得痴呆的几率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那么她也许可以告诉司漠。苏米有些不敢相信,站起身来,跟主治医生约了下一次开会诊的时间,然后走出了医院。 无论是否遗忘,只要她不变成痴呆人,此后可以守在他们的身边,那么她便是感激涕零的。苏米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翻出手机想要打给司漠。 电话很快就接通,司漠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 她打的是他的私人号码。 司漠问了两遍苏米没有说话,便有些急了,声音沉了几分,说道:“怎么了,小米?” 苏米听着他的声音笑道:“没事。”她喜欢听他的声音,低沉的富有力量。 司漠也鲜少见她这般依恋,顿时心中流过一丝暖流。两人静静地通着电话,也没有人说话,听着彼此呼吸的声音,直到那边特助小声地提醒司漠会议的时间。 苏米这才惊觉,挂了电话。 她捂着脸,感觉有些烫的厉害。 司漠的电话一断,没几分钟,司炎的电话便进来了,很是简要地说道:“我刚刚跟你的主治医生交谈过,苏米,做个手术取出脑中的淤血吧,这个手术的风险不是很大,也许会解决你失忆的症状。” “如果依旧失忆怎么办?”苏米问道。 “我看了你给我的信,倘若失忆我会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倘若不幸痴呆。”司炎停住没有说,苏家的女儿长大了,她给他的信里清清楚楚地写出了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相应的对策。 “这是在赌,你还有一半的胜率。”司炎说道。 “好。”没有多说一句,她赌了。 “手术定在了下周三,这段时间你最好离开司家,提前做好手术的一切准备工作。”司炎说道,他早就自作主张定好了手术的时间,还是运用了一下人脉关系。 “我会跟司漠说,我回古城处理一些事情。”苏米点头,顿了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司先生,拜托你了。” 司炎沉默了几秒钟,扬起他招牌式的笑容,低低地笑道:“别害怕,苏米,一切自有天定。” 一切自有天定,这一句话让她既是欢喜又是悲伤,她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是怎样的,真的要将所有的一切交给命运吗? 正文 chapter 181 岁月如疯,喧嚣跑过(二) 你永远也不知道命运会在什么时候给你致命一击,我们能做的便只是承受,承受,再承受。入秋以来,司家的气氛很是诡异。老爷子带着小司念从加拿大回来后,没弄懂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也看出了他跟重孙享受天伦之乐时,家里已经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老爷子精明如狐狸,哪里不知晓这段时间是这两个小子联合撵他出去的,他倒也不急,只坐视事态的发展。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想过问也有心无力。这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司家大少近日来脸色极为的难看,倘若说司漠以前是一块冰,那么现在便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千年寒冰,走在他身边都能被活活冻死的寒冰。 司家二少之前就算是不羁的风,如今被这块寒冰冻得飞不起来。兄弟两人的关系极度恶化。 老爷子瞧出了这两人是来真的,便有些坐不住了,喊来了李管家询问情况。 李管家也是知道的不多,只说道:“大约是一周前的晚上,二少坐在偏厅里放着光碟,听音乐,喝咖啡,大少从外面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直接一拳抡到了二少爷的脸上,两人便打了个鼻青脸肿。” 那个时候,司家的人谁人敢上前去,李管家是老奸巨猾的,知晓主子之间的事情只要不闹出人命,摩擦摩擦是正常的。他勒令佣人们都回去,自己站在偏厅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医药箱,看情形是打120还是直接上药箱。 “因为什么事情闹得?他们好些年没这么闹过了吧。”老爷子摸着胡须继续问道,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李管家垂下眼,低低地简短地说道:“好像是因为苏小姐。” 跟随老爷子多年,李管家说话也是极有分寸的,只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老爷子素来不喜欢苏米,他自然不会多说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个晚上可真是闹腾,他站在角落里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大少爷说苏小姐不见了,便来找二少爷要人。司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既然吃了拳头怎么可能会有服软的念头,便直着嗓子冷笑地说自己不知道。 于是司漠气急,场面更加混乱了起来。 李管家叹息,那位苏小姐住在司家时,别说大少爷知晓,就是他有时候也是知晓的,她时常夜不能寐,站在庭院里发呆,他可是还碰见过她和二少爷在深夜坐在偏厅说话呢。 如今她莫名地不见了,想起两人之前有些怪异的言行举止,自然容易让人浮想联编。何况当晚大少爷还丢出了一些铁证来。就这样,两人彻底闹翻了。 老爷子见李管家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们两也只可能因为女人而闹翻,两个都是多情种,一个为了精神衰竭的沈翘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这个还打算为苏家那个女儿闹得司家天翻地覆吗?” 李管家见老爷子心中不爽,便沉默不语,心中嘀咕着,这几年为了苏家那的女儿,司家不是一直闹得鸡飞狗跳的么?何况人家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老爷子敲了敲拐杖,叹息道:“真是作孽啊,生了这些不省心的东西,老来了还让我老头子不能安生。” “老太爷消消气,我看也就闹段时间,没准就好了。”李管家劝慰着,感觉说的话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大少爷那性子,倘若这么容易掀过这件事情,也不用等到司念五岁了。 不过这一次,依他看,事情比以前要严重的多。 “那孩子怎么就突然走了?”老爷子想了想问道,老人家便是这样古怪,一心赶苏米走,苏米真的走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追着问。 李管家说道:“这个只怕只有二少爷知道,苏小姐离开司家前举止是有些反常的,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突然说道:“离开也好,省的司家鸡飞狗跳的。你多看着这两小子,要是敢闹事直接打电话抓到局子里关上几天。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治他们两还是可以的。” 老爷子有些不服老地说道,李管家闻言微微一笑,点头,扶他去休息。 这事只怕不是抓着进局子那么简单。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不仅老爷子见了司家两兄弟的情形担心不安,就连小司念都感觉到了老爸似乎变得极恐怖起来,他这个暑假在外面是玩疯了,跟着老爷子玩了好些个地方,正打算回来跟老爸和苏姨分享,却瞧不见苏姨,一提苏姨,老爸的脸色就极为的难看。 他人小鬼大,立马不敢多提,只偷偷地跑去二叔哪里去问。 司炎一张俊脸被打才好,脸上还留着淤青,懒洋洋地说道:“果真父子两一个德行,人不见了都来问我,我这悲催的命啊。” 司念跟司炎一贯是玩的好的,司炎至今吊儿郎当,连孩子都没有,便将司家唯一的这个宝贝疙瘩当自己儿子待,小司念爬上司炎的肩膀,咯咯笑道:“叔,你这脸上是不是被我爸打出来的?” 司炎顿时俊脸一黑,敢情老子打了他,这小的还敢来笑话他,反了天了,都来践踏他。 他揪起这小不点,装凶狠地说道:“你没瞧见你爸那熊猫眼么,那是你叔的杰作。再笑,老子把你丢出去。” 小司念立马装乖巧,双脚踩着地站稳,一秒钟便可爱的小天使,拽着司炎的裤腿说道:“叔,那我给你吹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司炎顿时受用无比,觉得他要赶紧生个娃,以后任他揉捏,还能伺候他,多好的事情。 小司念见二叔痛快了,立马乐了,献媚地道:“我想见我妈妈了,叔,你告诉我妈妈在哪里,一回来就不见了。” 司炎被这小子语出惊人的话惊了一下,问道:“谁是你妈妈?”似乎没人告诉这小子她妈妈是谁,老爷子也只会说他妈妈去世了。 “就是苏姨嘛,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司念双眼发亮地说道,“我今年五岁了好不好,我又不傻,老爸一看见苏姨就跟个傻子似得,太爷爷一看见苏姨就成了斗鸡,再加上平时佣人们说的话,我早就知道苏姨是我妈妈。妈妈还是喜欢我,还是要我的,所以又回来找我了,我知道都是太爷爷坏。” 司炎被这小不点的言行惊得险些跌了下巴,太可怕了,不愧是司漠的儿子,和他老子一样是非人类。 司炎寻思着过了这些天了,司漠打他,他也回手了没怎么吃亏,先带这小子去看苏米也是可以的,也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司家二少揉着司念的小脑袋瓜子,懒洋洋地笑道:“看你这么乖巧,走,明天带你去见妈妈。不过这个要当做我们两之间的秘密,好吗?” 小司念双眼一亮,频频点头,跟他拉钩上吊。 正文 chapter 182 岁月如疯,喧嚣跑过(三) 天气渐渐转入深秋,路边的野石榴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司漠开车到城郊的一家私人医院时,正是傍晚下班的时候,他去接司念时迟了一步,小不点被司漠接走,他闲来无事也不想回去对着司漠那张冰脸,便来了私人医院看苏米。 “司先生,你来了?”值班的小姑娘见他来了,欣喜地打着招呼,“你又来看苏姐?” 司炎将在商场买的一些吃的随手取了一盒给小姑娘,问道:“小米在吗,我给她带吃的了。” 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接过自己的那份吃的,连忙带路道:“苏姐在的,她在草地上教小朋友画画呢。” 司炎跟着她一路进了后面的私人小花园,远远的便看见一个女子坐在草地上画着什么,身边围着几个孩子。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线衫,带着帽子,脸色依旧是白皙的近乎透明,有种精致飘忽的美。苏米坐在草地上,神情很是专注地在画板上画着什么,身边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司炎远远看着,也不靠近,只问道:“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行为都很是正常,只是每天起来都记不住任何的事情,但是现在会看着我的工作牌喊我的名字了。”小姑娘有些惋惜地说道,“今天上午范医生给苏姐做了一项实验,让苏姐从一堆的东西中挑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苏姐拿了画笔,今天一整天就在草地上画画,还吸引了好些个自闭的孩子。”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汇报着苏米的状态,说道:“范医生说这样有益于她的脑部活动,对那些自闭的孩子也是很好的。” 司炎点头,沉默了起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脑部手术之前,苏米便病发,遗忘了所有的一切。大约多年前,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各自的结局。 当年纠葛最深的司家、叶家、苏家,除了司家,其余两家都不复存在,叶拓失去了往昔的一起荣耀,泯灭了野心安心和万千人群生活在城市的一角,而苏家苏南娶妻生子,他也从苏米的口中得知苏父病逝,苏家唯一的小女儿却是落得个遗忘一切,成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苏米大约永远都不会有记忆了,她的记忆周期极短,就如同鱼儿一般,鱼儿有七秒钟的记忆,而她只有一天的记忆。 万幸的是,她没有成为痴呆人,这也算是如今最令人欣慰的事情了。 司炎朝着小姑娘笑了笑,穿过草地走上前去,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画。 她画的很是简单,一只气球,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还有远处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司炎站了许久,等苏米画完,孩子们散去了,值班的护士这才上前来,笑道:“苏姐,这是司先生,他几乎每天都来看你的。” 小姑娘见苏米不认识司炎,连忙帮他介绍。好在苏米能记住当天的事情,她自我介绍一遍就可以了。 苏米看了看司炎,微微一笑,如同十多岁的少女,有着最纯净的笑容。 司炎见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手上拎的东西拿出来,笑道:“小米,看,我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小姑娘帮他们将吃的东西打开,苏米也很是好奇地看着他都带了什么吃的。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隐去,沉默地看着纯白如同一张纸的苏米,眯眼间还能记起当日她打电话给他的那种惊慌和恐惧感,她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地不愿意忘记一些人,最后也抵不过命运,那样的疯狂之后竟是今日这般地恬静淡然。 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和一些人,可是她自己却不知道。 司炎拾起地上的几张画,画的内容都差不多,只有一个地方是相同的,画上的男人都没有脸。 他低低地问着吃着小吃的苏米:“你为什么不画他的脸?” 她正和值班的小姑娘一起吃甜点,闻言抬眼冲着他甜甜一笑:“我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答案竟是这般简单,亦是这般心酸。她爱了这些年,无论是叶拓还是司漠,她都记不起来了。那些疯狂的岁月似乎真的离她远去了,她从那样的过往中解脱出来,只留下他们这些世俗之人沉浮其中。 司炎只觉得双眼似乎进了沙子,微笑地伸出手,想要摸着她的柔软的发丝,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带你去见画上的男人好不好?”他笑着问道。过了这些天,苏米的病情稳定了些,他也该带她去见见司漠,那个男人现在都成了冰块了,只是他如今倒是猜不准司漠是怎么想的呢。 人一旦受伤的次数多了,也会麻木和疲倦,只是如今苏米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对走的路倒是比常人辛苦了千万倍了。 苏米低着头吃甜点,想了想,说道:“为什么要去见他,反正他们说我明天就会忘记,我见了他第二天就忘记,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晃了晃手上的小吃,露齿一笑道:“你看,你每天都给我带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只能记住你一天。” 司炎见她这般模样,扑哧一笑,有些感叹,原来她在成为那样苍白悲伤的苏米前,是这般的可爱机灵,难怪多年前,苏家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倘若不是家族利益斗争,她如今应该过得比谁都幸福吧。 司炎俯下身子,看着她墨黑如玉的眼睛,沉沉地说道:“就算你每天都忘记他,我也要带你去见他。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在忘记我之前曾经拜托过我,而我恰巧是个非常有诚信的人。”司炎耸了耸肩,挑眉浅笑道。 苏米翘起了嘴巴,有些苦恼地看了看司炎,说道:“可是我都不记得了耶。” 司炎目光深沉地说道:“以前的你记得。” 他曾经以为苏米是不懂爱的,至少在受到伤害后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只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她为了能继续爱着那个男人,做了那些疯狂的事情。 正文 chapter 183 你在我的世界,下落不明(一) 司炎带苏米去司家时,天色渐暗。他开着车,见苏米如同乖乖女一样坐在车内,看着他买的一系列光碟,毫无任何的忧患意识,不禁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拐卖掉?” 苏米抬眼很是严肃地看了他三秒钟,然后扑哧笑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每天要吃那么昂贵的药,就算卖我也没有人会要的吧。” 司炎闻言,深深一笑,露出眼角细细的纹路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还真难说。” 他向她说明即将去的地方是他的家,见苏米没有任何的反应,低低叹气,再深的情感也敌不过残酷的命运。 车子一路开上了半月湾,花型路灯点缀在远处群山的暗影之中,月亮爬上了山头,司炎将车窗打开,山风袭来,带着秋天固有的萧瑟之意。 “跟在我身后,别害怕。”司炎见司家就要到了,看了苏米一眼,淡淡地说道。 苏米点了点头,见车子开进了一个极大的庭院里,她下车,站在庭院的前厅,看着草坪开外矗立的别墅,有些咋舌,对司炎说道:“你没有告诉我,你家这么有钱。” 司炎将车子随手停在外面,笑道:“钱是什么混账东西,走,跟我进去,甭管有没有钱,咱们都是朋友。” 苏米被他笑着拉到了那栋很是金碧辉煌的别墅面前。 苏米小声地说道:“蓝胡子的城堡?” 司炎笑喷,恨不能捏捏这机灵的货,若不是这一张脸长得一模一样,他倒是不敢相信这个就是以往那个淡漠寡言的苏米了。 苏米跟着司炎进了偏厅,看着自己的鞋子在光可鉴人的大厅地面上踩出了几个小脚印,顿时吐了吐舌头,抬眼便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穿的很是体面的男人站在偏厅里,看见她如同神情呆滞了一下。 苏米连忙笑道:“叔叔好,我是苏米。”不会是看见她踩脏了地板吧,她下午一直在草地上玩,脚当然会沾上灰尘泥土。 李管家陷入了呆滞状态里,站直身子,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说道:“苏小姐好,我——” 李管家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这个笑的一脸灿烂的真是闹得司家这些日子不能安宁的苏米?这变化也太大了,而且叫他叔叔?这是恶作剧吗?但是苏米那样的人只怕连笑都是极难得看见的,何况是恶作剧。 李管家的脸不可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司炎在一旁笑的险些岔气,径自跳进舒适的沙发里,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伸着懒腰道:“累死爷了。小米,李叔是我们家的大管家,你跟着我们喊李叔或者李管家就可以了。我累死了,你自己随便看,随便玩。” “对了,李叔,你吩咐厨房给我们做点吃的,她喜欢吃甜的。”司炎想起了什么交代道。 李管家看了看笑的很是舒畅的司炎,又看了看如同牛姥姥进大观园的苏米,有些僵硬地应了一声,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这和苏米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是二少在外面找来的吧,二少爷这是整的什么幺蛾子,李管家顿时有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司家要大乱。 且说苏米奇怪地看着那个李管家步伐僵硬地出了偏厅,又看了看偏厅内各种高上大的摆设,想伸手摸一摸,转念一想,要是碰坏了要不要她赔?她好像没什么钱的。 司炎见她站在大厅里两眼冒光,想伸手摸老爷子的那些古董收藏,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顿时乐了,笑道:“别碰,这些可是老狐狸的最爱,破了坏了,老狐狸会吐血的,非得让你赔不可。” “我明天就忘记了,赔你什么?”苏米笑眯眯地说道,从大厅内第一件古董摆件开始摸起,碰上小件的还拿到手边来把玩。 司炎被她一句话堵死了,顿时大叹,没错,这丫头现在牛气了,什么都可以理所当然地不认账,真心惹不起。 司炎也不急,等她把老爷子心爱的古董都糟蹋了一遍,见李管家吩咐佣人摆上吃的,这才说道:“小念睡觉了?” “小小少爷吃完饭,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就睡下了,刚睡下不久,二少爷想去看看小小少爷?”李管家说着,目光自然地溜到了苏米的身上。 司炎摇了摇头,可怜的小念,今儿是见不到妈妈了。 “不用喊醒他,这小子闹腾的厉害,一会儿没准闹得谁都治不住。”司炎说道。 司炎说话间,便见苏米顺着偏厅走进了内里的小庭院,站在爬满花藤的圆形拱门下一动不动。 她看见了一个男人,那人很是高大,坐在古铜色的旧式路灯下,垂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东西,隔着远,她看不清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只见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头顶,他的面容隐在光影的深处,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来。 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可远远看着也是知道的,那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他坐的姿势让她莫名地有些悲伤,不知为何,只是看着他的身影,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处在一种悲伤中。 他是谁?他为什么伤心?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她也会莫名地伤心? 苏米站在小庭院的入口处,身子不由自己地便走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她走近,站在离他三步远的树下问道。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原本如同雕塑的男人猛然间站起身来,看着他,脸色冰冷双眼如同阴鸷的老鹰,他似乎以一种不可思议地悲愤的恨之入骨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冰冷地说道:“我在想,如何离你远一点。” 他用尽全身力量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掐死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人,她从来都是这般轻贱他的感情,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他以为这一次她是彻底地失踪了,却不想这么快就出现,这和她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 可事情永远都不会是她说了算。 司漠站在原地,看着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清晰地淡漠地说道:“对不起,苏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她不认识他,可他知道她的名字。就在他说以后都不要见面时,她的心不知为何隐隐一痛,那种感觉很是清晰,比头痛更加的难以忍受。 “我——”她张开口,正欲说什么,脑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她皱着眉头,强忍着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错身往偏厅里走。 他在生气,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苏米觉得头痛的越发的厉害,有汗珠从额头冒出来,她咬紧唇,才忍住到嘴的呻*吟声。 她扶着身边的树干稳住身子,司炎从偏厅内急急赶过来,见司漠一脸阴沉地上了二楼,而苏米明显脸色不对劲,立马上前来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她抬起眼,目光戚戚地看着唯一认识的男人,沙哑地说道:“痛!” 正文 chapter 184 你在我的世界,下落不明(二) 司炎见她脸色苍白,情况不太好,立马扶着她去偏厅,从包里给她找出药来,吩咐李管家去倒水。 李管家有些心惊肉跳地去倒热水,感觉今晚有些不太平。他这般精明也是瞧出苏米有些不对劲。 苏米吃了药,这才缓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好多了。 “你见到他了?”司炎看着她,问道。 苏米知道他指的是刚才在庭院里对她说了那些冷漠的话的男人,悲从心来,有些低落地说道:“他跟我说了很多话,我以前认识他吗?” 司炎看着她的情绪变化,以前突然爆发的头疼,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参与,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果真是四爷不愿意遗忘的人,一看见司漠,她便引发了头痛,许是触动了什么。他低低叹气,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她的身体她的潜意识都是没有遗忘这个男人。 只是这一次他家老大似乎是怒气不小,搁在往日只怕早就缴械投降了,今日倒是对苏米不闻不问,事情有些难办了。 司炎看了看苏米,问道:“你的记忆真的只有一天?” 苏米点了点头,有些落寞地说道:“这样也挺好的呀,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忘记,每一天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司炎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哀伤,见她状况好了点,狠了狠心,说道:“刚刚那个男人住在二楼,他现在应该是站在书房的窗台前沉思,你去认识他一下。” 苏米指了指自己,有些瞠目结舌,她?那个男人刚刚对她好凶的。 “不去可以吗?”苏米小声地问道。 司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地说道:“去吧,这是以前的你最想做的事情,去告诉他,你叫做苏米。” 她是苏米,是苏家的女儿,一个只拥有一天记忆的女人。 司炎见她上了二楼,这才垂下眼,看着面前青色荷花雕刻的烟灰缸,静静地点了一根烟。 他看着火焰从空中跳跃起,开始燃烧烟草,淡淡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突然就想起数日前的那个夜晚。 苏米告知司漠她去了古城,实则是在他的公寓内平心静气,准备手术。他跟主治医生确定好了手术的时间,一切的准备手续都做好,然而在手术前的深夜里,却突然接到了苏米的电话。 她打给他,喊得却是司漠的名字。这些天他们时常通电话,他一听便有了不祥的预感,立马起来开车去公寓。 他到了公寓时,苏米的电话已经断了,房门是虚掩的,他推开门进去,便看见屋内一片狼藉,苏米昏倒在地上,水果刀孤零零地掉在地上,血迹斑斑。暗色的血充满着他的视线,让他有一瞬间险些无法呼吸。 他去扶起她,检查她的身体才松了一口气,不是割脉自杀。 触目所及的到处都是字迹和刀痕,床上,墙壁上,桌子上,她的画稿散落在整个房间,全都是同一个男人,同一张脸。 这几天,她定然是病发了,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停地画着司漠的模样,后来发作的厉害,定然是极为厉害的,否则她不可能这样疯狂。司炎看着整个屋内都刻满的字迹,身子有些发凉,去解开她血迹斑斑地衣服,去看她的肩膀,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画稿,桌子,墙壁,屋子,这所有的一切痕迹都有可能被清理掉,可身体不会,他跪在地上,看着她肩膀上血肉模糊的字迹,身子不断地颤抖起来,可怜的米米,可怜的米米。 他双眼胀痛的厉害,抱起她去医院。 他抱她去医院时,苏米在路上醒了一次,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一刻司炎知晓她是清醒的,是记得他的,他一直记得她当时的眼神,那种悲凉的费劲心思努力的却终是无能为力的近乎绝望的眼神,让他的心第一次开始痛彻心扉来。 他想,他是有些爱这个女人了,只因为她是这样用尽一切力量去爱另一个男人,去记住另一个男人。 然后最终的最终,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该失去的失去,该遗忘的遗忘。命运从来残忍不慈悲。 司炎看着手上快要燃尽的烟草,随手按在了烟灰缸里。 他起身站在了楼梯处,默默地看着苏米消失的方向,目光复杂而暗沉。 我信守承诺,带你回来见他了,小米,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倘若司漠不要你,我会好好照顾你,只是如果有一天奇迹出现,你记起了一切请不要责怪我,我只是爱的比他晚一些而已。 他伸手握住了楼梯的扶手,当日苏米给他的信笺中列举出了她可能遭遇的几大问题。 倘若只是失忆,她希望他带她回到司漠的身边,告知司漠所有的事情,倘若是痴呆,她希望他能给她一瓶药,她想静静地死去。她已失去一切,活着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不如死去。 她骨子里原本便有这样灰暗的悲观的色彩在里面,对她而言,死亡是一种解脱。 可事到如今,无论是失忆还是痴呆,他都会想尽办法治好她。他想,生命中总还会存在一些美好的东西,她会有希望的。 苏米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走在幽长的的走廊内,感觉四处安静得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她将脚步放轻,看着走廊上的雕塑,感觉有些怵得慌。这走廊莫名地给她一些熟悉感,她很是熟门熟路地穿过去,停在了一扇虚掩的门前。 这是主卧的套间,这个念头闪过她的脑袋,她几乎是瞬间便有了这种认知。 苏米推开门,走进去,果真看见那个男人站在书房的窗台前,背对着她,抽烟。 他什么时候又抽烟了? 苏米皱了皱眉头,想起这个男人刚才对她那般凶狠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愿意说话,但是也不愿意离开,就这样站在了门口处。她想她喜欢这样静谧的氛围,好像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谁也插足不进来。 正文 chapter 185 你在我的世界,下落不明(三)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窗台前的男人终于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来,疏离而淡漠地说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脸色沉郁,带着不近人情的淡漠,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高傲而孤绝。 苏米被他的脸色吓住,莫名的心情郁闷起来,低低地说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叫做苏米,你以前肯定认识我,如果以前我有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便被他的脸色吓住。 司漠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大跨步走到她面前来,攫住她的胳膊,厉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狠狠地抓住她的胳膊,身子隐隐颤抖起来,脑中一懵,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瞬间破碎掉,他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她居然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司漠的手颤抖的厉害,抓的苏米生疼生疼,他只觉得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他看着她有些受到惊吓的面孔,放开她,猛然转过身去,疲倦地说道:“你走吧——” 他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用尽,只觉得苏家的那个女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劫难。他已经到了被挫骨扬灰的地步,对她已经无话可说。 苏米的胳膊被他抓的生疼,见他背过身去,莫名的双眼湿润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好难过好难过。 她抱着有些红肿的胳膊,蹲在门边,如同一只流浪猫一样,抽噎地说道:“你别难过了,要是你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反正我谁都记不住。” 明明是她很难过,她却还安慰着他,她的双眼有些模糊,看着司漠的背影,低低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见男人依旧无动于衷,这才起身,觉得双腿有些麻木,她拖着有些麻木的腿往外面走去。 还未走两步路,身子便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抱住她,双臂勒的她生疼。苏米只觉得自己都被笼罩在他的怀抱里,他嘶哑的暗沉地近乎痛恨说道:“你以为忘记这之前的一切都不算数的,你休想。欠我的,都要还我。” 苏米只觉得他语气中慢慢的都是恨,又不像,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跟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有些急了,问道:“你放开我好吗,我好痛。” 她开始挣扎,司漠放开她,双眼阴鸷地盯着她看,一模一样的面容,气质和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了,连说话的语气和性格似乎都有了变化。 这是苏米却又不是苏米,他感觉自己见到的另一个女人。这不是那个面容苍白经历诸多模样飘忽寡言的苏米,司漠如同被蛰了一样放开她的手,径自往外走去。 苏米见他脸色不善地往楼下楼,心中一急,连忙跟了上去。 司炎正站在楼梯的扶手处,见司漠急急下来,来势汹汹,很是不妙,连忙后退了几步,一边使了个眼色给李管家,一边说道:“你又发什么疯,人不见了来找我揍我一顿,我给你把人找回来了,你还要揍我?” 娘啊,一句话刚说完,司炎便挨了一拳,他也不还手就绕着偏厅开始躲,叫道:“司漠,你欺人太甚!” 司漠只觉得肝火都被气的直颤,怒道:“你上哪里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女人来,还玩失忆的戏码,我今儿非抽死你不可。” 司漠的话语说到了李管家的心坎里去,这明明和苏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吗,一个人就算失忆怎么连性格也变了。 娘的,这回司炎是真的怒了,一手拿起老爷子最心疼的宝贝古董,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冷笑道:“老子要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女人,还领回家来给你,自己不知道收了?” 一句话完全暴露了他对于苏米的心思,司漠怒火上扬,只觉得这几天打的他一点都不冤,这小子对小米一直别有居心,小米失踪肯定跟他有关。 苏米刚下楼便看见怒火冲冲的两人,她不太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刚下来便被李管家拉到了一边,说道:“姑娘,你从哪里来,赶紧回去吧,再呆下去要闹出人命了。” “我从医院来的,司炎说带我来看一个男人。”她指了指司漠,有些搞不清状况。 “你叫什么?”李管家有些诧异了。 “他们说我叫做苏米,我自己不记得。”苏米看了看李管家,说道。 李管家呆愣了。 “苏米,走——”司炎朝着她示意道。 苏米看了看站在偏厅内如同雕塑的某人,糯糯地问道:“你不是说带我来见他么?” 司炎冷笑道:“不用见了,我答应你的已经帮你做了,往后你不用来司家了,走,我送你回去。” 这两人都是半斤八两的,谁也拿谁没办法。都站在偏厅内大眼瞪小眼。 司漠脸色沉郁,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苏米看了看两人,还是站在了李管家的身边。 司炎看了看司漠,讥诮地冷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她就是苏米,这世上可以找到长得相似的人,却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人。你与她同床共枕多年,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她来?你别懊恼,她虽然忘记了你,但是也忘记了我,而且别说遗忘,她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记忆了。” 司炎的话如同滚雷在司漠的耳边响起,他的身子猛然僵住,双眼似乎能冒出火来,冷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站在李管家身边单纯的女子,他看到了她的眼睛,纯净没有一丝的杂质,这根本就不是历经磨难的苏米,苏米的面容虽然多年如一日没有变化,但是她的眼神里总是带有一丝的忧伤和沧桑感。他无法将眼前的这个女子跟苏米联系到一起,纵然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纵然她不像以前那样悲观,可是他却感觉她不是苏米,她没有苏米的灵魂。 司炎冷笑了几声,淡淡地说道:“她得了脑退行性疾病,每天清晨请来都会遗忘以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她的记忆只有一天。” 众人惊住,看向站在偏厅内脸色恬淡的苏米。 正文 chapter 186 我们都在逆流而上(一) 我看见了那个逆光而来的男人,黑暗中,他以一种缓慢而磨人的速度朝我靠近着,刺痛着我空白无记忆的世界。  ——苏米 司炎简单地说了苏米的情况后,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苏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伸手有些无措地说道:“你们都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司漠,司漠没有看她,只是垂着头,他的面容隐在光线的暗处,看不出喜怒来。 终于,他动了,站起身来,抬起了一张很是令人深刻的面孔,英俊的,有些冷漠的,带着一丝阴沉来。 他走向苏米,苏米只觉得空气似乎冻结了起来,他的气场有些强大,莫名的令她有些难受无法呼吸,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声音很是阴沉。 “苏——苏米。”她懦懦地回答道。 “我是谁?”阴沉中带了一丝的狠意。 苏米僵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你无需逼她,就算现在她认识了你,明天也会忘记,医生说她的病情还不太稳定,倘若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连智商也没有了。”司炎在一旁冷笑道。 司漠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淡漠地吩咐道:“李叔,你安排她住下,有什么事情明天说。” 李管家提着小心肝,赶紧应了一声,有些头皮发麻,苏米住在了司家,明天老爷子醒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何况这两位今晚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呢。 李管家拉着苏米就往客房走,苏米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害怕跟那个男人相处,心里很难受,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凶,好像要吃了她一样。她以前定然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吧。 司漠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无法接受,转身看向司炎,一字一顿地说道:“前因后果你给我说清楚,就从她时常失眠,你和她深夜坐在偏厅里开始说起。” 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发生的一切,接受这个全新的失去一切的苏米。 司炎见他脸色是真的不太好,也就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你都看见了?”想来也是,司漠这样警觉的男人,而且对苏米看的极紧,苏米有什么动静他如何不知,隐而不说不过是想要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 司漠点头,有些疲倦地说道:“我都知道,知道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知道她没有去古城的客栈,知道你们之间有事情瞒着我,我只是不想点破而已。” 他那时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只能沉默地承受着。 他原以为苏米的反常跟司炎有关,以为两人有私情。当年沈翘的前例在那里,他多少会有些想偏,却不想是因为疾病。 “医生说弄不好会成为痴呆人,她其实很爱你,不希望你将来守着一个痴痴呆呆的女人终老,也不希望司念因为母亲而抬不起头来。所以才找上了我。”司炎寥寥数语,开始解释。 司漠闻言脸色反而越发的难看,他紧紧握起拳头,冷声说道:“她一贯是这个鸵鸟的性子,宁可找你也不愿意跟我坦诚这一切,在她心中,我依旧是不值得全身心托付的人。” 司漠有些受伤,他的女人,有了事情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如何能不生气。 司炎有些哑口无言,低低说道:“你为什么不当做她其实很爱你,爱到害怕失去。” “你不用多说,我心中有数,她的主治医生是谁,我要求看她的病例。”司漠起身,不愿意再继续交谈下去。 司炎见状,只得说了苏米的主治医生,然后来不及说其他,便见司漠转身上了二楼。 他们的关系陷入了死结中。司炎目光有些诡谲难测,他原以为苏米的再次回归,司漠是欢欣鼓舞,他没有半分机会,却不想对于这个没有记忆的苏米,司漠的表现是这般的淡漠。司漠似乎有些无法接受呢。 司炎低低叹息,是当年的记忆太深刻了吗?还是以前的苏米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对于如今这个,他们反都有些迷茫了。 不管怎样,其实他只希望如今的苏米快乐,这大约是他和司漠唯一不同的地方。司漠深爱着以前历经磨难的苏家女儿,而他却是在见证了苏米痛苦遗忘的过程中对她心生怜惜,或者说他心疼的是这样一无所有的苏米的诞生,他们一个爱前者,一个爱着后者。 一夜无眠,苏米的到来让司家的大部分人彻夜无法安睡。 第二天清早,睡得极早的司家老爷子起床,转着手中两颗圆溜溜的太极球,一边哼歌一边去庭院里练太极,一进去便看见了抱了一大束百合的苏米,顿时吓得傻了眼,直哆嗦地喊道:“老李,老李,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一段时间,司漠阴沉不定,和司炎闹得风风雨雨的,其实老爷子心中也是没底的,此时见他的噩梦就出现在眼前,顿时血压飙高,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这孩子难道是他司家上辈子欠了她不成,老爷子恨不能跺脚直哀哭,不过是当年看重了一点利益,拉下了她苏家,如今都这些年过去了,这孩子竟生生地绑死了他最疼爱的孙子,这叫老爷子如何不心痛。 李管家听见声音,心知不妙,这么一大清早就撞上,连忙吩咐佣人去喊两位少爷,自己小跑着进了庭院,一边扶住老爷子,一边安抚如同小白兔的苏米。 “她怎么在这里?”老爷子太极也不练了,一口气坐在石凳上,问道。这孩子真是一点礼貌也不懂,看见他也不上前来请安。老爷子很不高兴。 李管家还未说话,只见苏米抱着怀里的一大束百合过来了,睁着大眼问道:“老爷爷,你们在说什么,你看我剪了很多的百合花,送给你一支。” 说着便拿下一支递给了老爷子。她笑的很是无邪,加上肌肤白皙,竟比百合花还要多几分的纯洁。 老爷子一看情况不对,这孩子什么时候会笑了,还这样一脸天真地送他百合花?他记忆中的那个苏家女儿很是沉稳淡漠,也寡言的很。 老爷子立马看向李管家,李管家在老爷子耳边低低地说道:“昨晚二少爷带回来的,说苏小姐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有没有我的那份?”司炎不知何时站在庭院的入口处,笑眯眯地问道。他刚起来,只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却有着另一股风流不羁的味道。 苏米将手中的百合递了一支给他,两眼笑成了两弯新月,说道:“见者有份。” 给完了司炎,她便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奇怪,我为什么要大清早起来去剪百合?” 她看了看偏厅,然后抱着百合有些迟疑地上了二楼。 司炎见状,微微震惊,他记得苏米刚进司家的时候每天清晨都会剪百合放在卧室里,她这是记起了什么还是? “司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子已经沉着脸,在一旁叫了。 司炎看了看有些急躁不安的老爷子,见苏米上了二楼,似笑非笑地说道:“爷爷,您老人家该练太极了,这事大哥自有主张。” 如今司家,司漠的脸色最臭,谁都不敢招惹他,他自然要拿司漠来压老爷子。看来今天必须带苏米去医院做检查。她现在的情况很是怪异。 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她的表现过于镇定了些,而且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正文 chapter 187 我们都在逆流而上(二) 苏米走上了二楼,停在了楼梯处没有动。她早上起床时莫名的就走到了庭院的花房内,剪了一束百合花。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她这么做,这样的动作她做来很是熟悉,仿佛做了很多次一般。 她抱着百合出了花房时,看见了正对庭院的二楼窗户边,有道视线一直在看着她。 她敏锐地找到了那扇窗户,莫名地知晓窗帘的颜色是灰蓝色的,上面绣有大片大片的曼荼罗花纹,一个男人站在窗前,清晨时分,光线不是很强,距离又隔得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暗金色的袖口在晨光里折射出一丝的亮光来。 他的身材很高大,应该是长得极好看的,他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如同雕塑一般,面无表情。 苏米想,这尊雕塑的存在感也委实太强了一些。她感觉自己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可心莫名的有些欢喜。 这是她失去记忆的第八天。她的日记本就放在枕头下面,是医院的护士临时从外面买回来的软面抄,笔也是几块钱的中性笔,可这些东西几乎成为了她生命中的救星。 她从第一日的懵懂不安焦虑中渐渐过度到现在的平静。当她醒来时发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对自己一无所知时,她恐慌奔跑迷茫,她感觉自己是一只闯入人类社会的小绵羊,她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 直到第一天的歇斯底里,第二日的重复,第三日的麻木以及第四日渐渐接受事实。她的记忆每天都会刷新一次。她要求护士给她买日记本和笔,此后那廉价的日记本和中性笔成为了她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探索工具。 她会每天记录自己所做的事情,记录自己认识的这些人,纵然第二日看见他们她还是认不出来,至少她知晓了他们的名字,知道自己是认识他们的,只是走在马路上人群里认不出他们的脸而已。 几天下来她适应了这种生活节奏,早上爬起来会翻看日记本,知晓自己昨天到了司家,见到了司炎一直说要带她认识的那个男人。 她再次忘记了他们的模样,但是至少知晓这是什么地方,内心多了一丝的安定。 她站在花房前抬眼看着那个男人时,感受到了他冷酷如金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探索和不近人情。他在观察她。 她抱着百合站在楼梯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走进去,那个男人就站在房间内呢。 苏米垂下眼,轻轻地走在走廊厚厚的地毯上,找到那扇门后,将百合轻轻放在门外,然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的声音,许久才往回走。他定然还站在窗前沉思,表情深沉而严肃。 苏米下了楼,只见早先见到的那个长了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已经换了衣服,坐在了沙发上,而转着太极球的老人家也坐在偏厅里,双眼很是锐利地看着她。 她走下楼,问道:“我饿了,有早饭吃么?” 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司炎猛然之间笑出声来,老爷子的脸色就如同酱瓜一般很是暗青。他的眼神那么有杀气,这孩子都注意不到么?还是失去了记忆,连智商也变低了,老爷子顿时有了一种无力感。 “李叔,快些上早饭,小米饿了。”司炎高声笑道,朝着苏米招手道,“小米,过来这边坐。等吃完饭,我带你去逛街,想买什么尽管跟我说。” 苏米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今天没有时间,昨天答应了医院的小朋友,教他们画画。” 司炎的眼猛然见瞪大,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有些欣喜地问道:“你想起来了?” 苏米见他这般高兴,有些奇怪,瘪了瘪嘴,说道:“我看了昨天的日记,我每天都这样干,很奇怪么?不然你以为我昨天会随便跟你到这里来么,我又不傻。” 司炎闻言又是失望又是好笑,她隐藏的倒是深,居然还记着日记,这着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如果早上起来不记得看日记怎么办?司炎又焦虑了起来,说道:“你早上如果起床不记得看日记怎么办?” 苏米翻了翻白眼,说道:“不用记得,这是条件反射一样的东西。起床就知道去看。” 司炎突然想起她似乎曾经说过,她在快要遗忘的时候一直是借助日记来熟记一些东西的,那个时候她大约便是在有意识地培养自己一些行为习惯,把起床看日记习惯成她身体的一部分,把看日记变成一种条件反射,她当时训练的很辛苦吧。 “那我送你去医院,看你画画。”司炎低低笑着,只听见老爷子猛然咳了一声,脸色不悦。 “她今天没时间画画,要跟我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司漠的声音猛然从楼梯处响起来,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 “李叔,司念起床了没有?”司漠转身问李管家。 “小小少爷正在刷牙洗脸,很快就出来。”李管家话音未落,只见佣人带着小司念走了出来。 司念看见偏厅内的苏米,顿时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便奔上前去,抱住了苏米的腿,扬起小脑袋,欣喜地说道:“妈妈,你终于回来看我了,再不回来,小念都要成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说着小嘴一瘪,两眼包着一把泪,险些落下来。 苏米被这小不点的一声妈妈喊得彻底惊住,俯下身子来看他,好漂亮的孩子,她看了看小不点,又看了看站在楼梯处的男人,这两人长得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喊她妈妈,苏米顿时有些晕,她有儿子了,还是这么无敌可爱的小不点,那那个一脸冷酷的男人是她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些惊吓。 而司家人见司念喊苏米妈妈也是震了三震,还未反驳什么,只见小家伙已经拽着苏米的手,伸手要她抱,苏米哪里受得住这样可爱小子的要求,立马抱起了他,小家伙一脸幸福地在她怀里蹭了蹭,伸手抱住了苏米的脖子,兴奋地朝着司炎说道:“叔,你果真把妈妈带回来了。” 司家人看着眼前笑的很是灿烂的母子二人,突然之间沉默了。这些年,因为分离,有些血脉天性的东西被他们泯灭掉了。 正文 chapter 188 我们都在逆流而上(三) 苏米的回归,最高兴的要属小司念。小司念只知道妈妈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会跟他玩游戏,和他一起画画,以前的妈妈总给他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现在则不是。 是以若不是要上学,司念同学大约恨不能如同牛皮糖一样黏在苏米的身上。 早餐在一种很是诡异的环境下结束,苏米和司念母子两人吃的很happy,其他人则默默地凝视着。失忆后,苏米变化确实很多,她以前的性子那般谨小慎微,哪里会有如今这般的大胆活泼。 吃完饭,小司念包着一把泪,跟着妈妈告别,去上学。苏米则被司漠带着去了医院。 司炎有些不放心苏米,一时之间摸不准司漠的心思,默默地跟了上来。他如今对苏米颇有些老母鸡的心态,觉得苏米就是他护的那犊,只是早上见了她和司念相处的模样,他也很是感触。 终究是母子,他再如何怜惜她,也无法代替一些人和事。倘若此次她和司漠能修成正果,他会祝福他们一家三口,倘若不能,他也会照顾苏米。 苏米去做全身检查时,司家两兄弟坐在外面等着他。主治医生拿来了苏米的病例,司漠沉默地翻看着,日期是一个月前的,在很久之前,她便得知了自己的病症,司漠想起那段时间以来她的夜不能寐和反常,如今都有了答案。 看完了病例,主治医生给司漠解释道:“司先生,我们一开始也不能确诊苏小姐有脑退行性疾病。她的失忆极有可能是以前车祸的后遗症,等会我们会研究她脑部拍的片子,看她的脑淤血情况。” 司漠皱了皱眉头,说道:“据我所知,脑退行性的病症多病发于老人,她这么年轻照理说不应该。” 主治医生见司漠对这个病有一定的了解,笑着解释道:“这个病症的诱发是多重的,苏小姐的身体透支的厉害,加上三番五次的车祸,以及脑淤血,造成今日的失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除了失忆,她会不会有其他的病症?”这是司漠最担心的。 “暂时来看,很是幸运,只是失忆,但是你们不要掉以轻心,她不能受太大的刺激,毕竟根据以前她的那些经历来说,就算之后诱发再严重的病也是有可能的,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容器,一旦破损,四分五裂也是有可能的。”主治医生说的有些严肃,“你们最好找到她的家人,以亲情爱情友情这类的慢慢地温暖她,虽然科学没有证实这类情感疗法是否有效,但是我们认为正能量对于各类病人的恢复都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谢谢。”司漠简短地道谢。 “司先生客气了,等苏小姐的片子出来,我们会重点研究,到时候再跟你们说下她近期的状况。” 司漠点了点头,他走出医院对于贵宾客人专设的休息室,只见苏米已经做完了全身检查,蹲在靠近落地窗户的走廊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她身材匀称,清瘦,肤色白皙,蹲在落地窗前,阳光从玻璃里折射过来,照在她的长发之上。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直没有修剪,软软的,带着天生自然卷曲的弧度,随意地散落在脑后,如同洋娃娃一般,和八岁的那个小女孩渐渐重合在一起。他低低叹息,失忆后的苏米大约是回归了最本真的她,回到了没有伤害的那个纯真年代,可他爱的那个流浪在耶路撒冷,在尘世苦苦挣扎的少女苏米带着她满身的桀骜和伤痛彻底地消失了。 他原本该高兴的,苏米遗忘了所有的一切,没有了伤痛,可是心中失落落的,如同缺失了一块一般。那个寡淡的、悲观的、沉默的、让他魔怔的苏家女儿再也不会坐在窗台之上画着那些诡异的画作,再也不会用一双随时都溢出忧伤的大眼看着她,露出一个苍白的浅浅的笑容。 他会照顾她,甚至娶她,只是他需要时间来适应这样如同孩子一般的苏米。 他感觉他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心被撕扯得尖锐地疼痛起来,疼的厉害。 今天的阳光很好,苏米能看见调皮的阳光在她的日记本、在她的肩膀上跳舞。那个男人一直在看她,脸色冷漠,目光深沉。她蹲在落地窗前,身子靠在后面的墙壁上,飞快地记着日记。 这个男人对她很是冷漠,她很感觉到他对她的抗拒,他似乎极不愿意接近她,看见她时脸也是绷起来的,可是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是怎么会是?真的是她跟这个男人生的孩子?她感觉自己爱死了那个长的漂亮过火的小家伙。苏米在日记本上记录着自己的浮想联翩。 大约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婚姻吧,那个男人有了自己的爱人,迫于压力娶了她,生了孩子,结果不爱她,所以这般对她。苏米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这个猜测给了32个赞,肯定是这样,只是她为什么会嫁给这个男人?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家里人?苏米皱了皱眉头,她发现自己想不起任何关于亲人的事情。这个有待探索。她将家人两个字大大地写在日记本上。 她写的很是专注。司漠看的也很是专注,司炎看着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氛围,目光微微一动,走上前去,拍了拍司漠的肩膀是,说道:“我们应该通知苏南了。” 司漠点了点头,是应该通知苏家人了。 “苏远东现在的病情如何?”司漠想起了什么,低低地问道。 司炎顿了顿,淡淡地说道:“苏远东在两个月前就癌症病逝了,这件事情苏家没有张扬,苏米兄妹两出席了苏远东的葬礼,没有告知旁人。” 司漠的身子一颤,双手无意识地握起,看向蹲在那里的苏米,她父亲早就去世了,苏南和她总是有年少的隔阂在,那么她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司漠只觉得内心悲凉,也不知道是为苏米还是为了这无常的命运。 正文 chapter 189 我们都在逆流而上(四) 苏米开始接受司家两兄弟安排的一切治疗。药物治疗以及情感治疗。 司漠想帮她恢复记忆,找主治医生商谈手术的可能性,取出她脑中的淤血。他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既想让苏米恢复记忆,记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又想她失去记忆,不要再面对以前的那些伤痛。 司炎看出他的纠葛,淡淡地提醒道:“你想清楚了,手术到底做不做,你是喜欢现在的苏米多一些还是以前的苏米多一些?” 司漠沉思良久,然后沉沉地叹息。 他在夜深人静时无法入眠,走到她的房门前,打开门,看着熟睡的她。她睡得很是安稳,如同天真的孩子一样,将脸蛋蹭在被褥里,她的手放在枕下,整个小脑袋都压在了她的右手上。 他低低地摇头叹息,帮她把手拿出来,然后便碰见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取出,打开床头灯,只见她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一本很是廉价的日记本,见他想要拿走日记本,皱起了眉头,喃喃地说道:“日记——” 司漠的心猛然一颤,他想起她之前对司炎说的话,她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便是看日记,看自己记录的之前的记忆。他的双眼有些胀痛,原来她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是这样紧紧地攥着日记本,第二天醒来就算遗忘了一切也能看见攥在手上的东西,她便是这样辛苦地来记起这一切来。 他打开日记的第一页,看着她潦草而凌乱的字迹。 “我很慌乱,很害怕,这是一个我不了解的世界,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要到哪里去?我一无所知。那些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追着我跑,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苏米。他们在追我,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只能奔跑,不断地奔跑,奔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样我才感觉到安全。只是无论我怎么跑,他们都能找到我,他们用冰冷的仪器插进我的身体里,喂我吃各种白色的药,我很害怕,很害怕......” 司漠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感觉有一双手勒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起来。他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的悲伤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小米,失去记忆的小米是多么地恐慌这个世界,可笑的是他居然还一直在纠葛她与过去的不同。 悔恨和懊恼如同咆哮的野兽似乎要将他淹没,他翻到第二页。 第二页的字迹比之前工整了一些,苏米的情绪大约比之前要稳定的多。 “今天是大晴天,护士说我可以每天记录自己发生的事情,等到第二天起床时看便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恐惧感。她将我的日记本放在了我的枕头下,可是我很不安心,我要一直拿在手里才觉得安心。我叫苏米,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我不知道在我的过去我拥有着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我忘记了一切,可记得我是在一个空旷的无风的黑暗中清醒过来的,有光,有人逆着光朝我走来,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想那大约是我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可我忘记他了,我很悲伤。也许到了明天我会忘记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很重要的人,就这样茫然地无知地生活下去。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 后面是简单地记录她每天所做的事情,吃饭,吃药,晒太阳,记日记,看夕阳,看疗养院里几个自闭的孩子坐在秋千下发呆。 他继续往后翻看着,日子重复了几天,直到她终于在日记中提到了司家,提到了他。 “我见到他了,在暮霭深浓的夜色下,他坐在那棵两人合抱粗的树下低着头看着什么,远处有群山,有星光,他却孤独地坐在那里,即使不看他的面容,我也是知晓的,他很悲伤,就如同我一般,我也爱在没有人的时候坐在夜色里悲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悲伤,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我想我定然是失去了极为珍贵的东西,我找不到他们了。我想走上前去,抱住他,可是他发现了我,看着我的表情很是恨之入骨,他为什么要恨我?我不明白,可我不想忘记他,我要把他写进我的日记里,这个坐在树下悲伤的男人,这样子,我会一直记住他,陪着他一起悲伤,我们就都不寂寞了。” 司漠的手颤抖起来,他感觉血液流淌的很是缓慢,胸口闷的发慌。 “我又看见他了,他站在层层的窗台帘帐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情如同没有悲喜的神邸,我的日记里记录的那个男人,只一眼我便认出了他,那种感觉很是奇妙,我剪了很多的百合花,我想送给他,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我们都会实现自己的愿望,都会幸福。我的愿望是什么?我问自己这个问题,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想,我希望他不要在夜里悲伤了。我很高兴,我终于有了一些自己的小愿望。” “他的表情很冷漠,我观察了他几天,他一直是不喜欢与我亲近的,我很沮丧,但是他有一直盯着我看,似乎想从我的身上看出什么来,我想我很难过,他不喜欢我,可是我很喜欢他呢。可是谁会喜欢一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去的人,我终究是孤独的,一生孤独。” 司漠看完她这几天写的日记,许久才平缓了情绪,他的手颤抖的厉害,将日记本重新合上,放到她的手中,摸到了日记本,她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松开,甜甜地睡了过去。 司漠将脸埋在她的枕畔,只觉得双眼刺痛的厉害。他的小米,是这样的孤独害怕,他却只顾沉浸在自己失去的悲伤中,还这般冷漠地对待一无所知的她,他伸手抚上她的面容,在夜色里黯然泪流,沙哑地暗沉地说道:“对不起。” 他不会再让她独孤一人面对这样陌生的世界。 正文 chapter 190 我们都在逆流而上(五) 司家两兄弟的情感治疗第一波便是让苏米见到以前的一些故人,刺激她的记忆。苏米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苏南。 苏南到司家来时,她正在给司念读安徒生童话故事。 苏南进门时便见司念很是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托着小脑袋听苏米捧着厚厚的一本书讲故事。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司漠说了苏米大致的一些事情,一直保持着沉默。司漠了解苏南的感觉,苏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他这个当哥哥的,苏南的内心多少有一种失落感。他们兄妹两不是一母所生感情也不是很好,但是终究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兄妹。 苏南原本又急又气,但是进门时见到苏米捧着书,绘声绘色地讲故事给司念听,见她坐在那里的侧影,不知为何悲从心来,低低地说道:“她很小的时候便是这样,喜欢缠着她妈妈给她说睡美人的故事,她说她要像睡美人一样在城堡里沉睡,等待她的王子来唤醒她。” 事实上后来,苏家真的成为了被荆棘圈禁的城堡,苏米这一沉沦险些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她几乎失去了可以失去的一切东西。 司漠站在苏南的身后,见昔日陷入家族仇恨里的苏南,不惜出卖妹妹的苏南今日这般模样,倒是点了点头,他终究还是有些兄妹情谊的。 司漠进了偏厅,等苏米把那个童话故事说完,这才喊道:“小米,你哥哥来了。” 苏米抬起头来,看着咱在偏厅入口处的男人,他长得很是俊朗阳光,眉清目秀,见她看来,唤道:“小米,我是哥哥。” 苏米看了看苏南,又看了看司漠,许久低低地“哦”了一声。她的表情很是冷淡,看着苏南的眼神也很陌生,显然对苏南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苏南见她这般表现,急急上前来,看着她,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苏米?” 苏米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很多年前,苏南痛恨这个妹妹,在苏家败落后恨不能拿枪崩了这个妹妹,她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今时今日,他重新拿回了苏家的一些产业,有妻有子,可这个妹妹却多年颠沛流离,甚至连记忆都不复存在,苏南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他只觉得痛苦、悲伤、震惊、迷惘以及孤独害怕。苏米不在了,苏家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小米,你会想起以前的事情的。”司漠在一旁沉声说道。 苏米闻言问道:“我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快乐吗?” 她原本是好奇一问,偏厅内的男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司念在一旁举手,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喜欢现在的妈妈,以前妈妈过的不快乐。” 小孩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响在每个人的心头。是的,以前的苏米过的是那样的不快乐,为什么还要恢复记忆。逝去的东西再缅怀也是无用的。 司漠听自己儿子这样说来,不禁深思了一下,他在考虑,关于苏米的开颅手术要不要继续做。 苏米听见小司念这般说来,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瓜子,笑道:“那妈妈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好哇好哇。”司念同学在老爸严肃的表情中,有些委屈地垂下了眼,瘪了瘪小嘴,不说话了。 苏南在司家吃了晚饭,跟苏米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看能不能引起她的一些反应,苏米一直是默默地听着,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苏南这张情感治疗牌失败。 吃过饭后,苏南便有些黯然地回去了。苏米带着司念去休息。 自从见了妈妈,司念便缠着苏米,晚上要跟苏米睡,司漠也有意让他们母子二人培养感情便默许了。至于他跟苏米的关系,他心中已有打算,打算回归到最原始初见的那种状况,跟她循序渐进地培养感情。他能感觉到她对于这个社会对于人的不安感,准备让她先适应一段时间再跟她提情感方面的事情,他不想吓坏她。 晚上,苏米哄完司念睡着,有些睡不着,便走到了庭院内,坐在木质藤椅上,看着二楼的房间透出淡淡的光亮来。 这些日子,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好像有所转变,不似以前那样的冷漠,没事还会关心她的起居生活。苏米觉得自己现在不能看他的眼睛,会有种泥足深陷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处在一种暗恋的状态里,这种感觉让她有些羞涩有些忐忑不安。 至于苏南的到来,她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有些高兴,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的,却不想还是有亲人的,她打算将苏南写进她的日记本中。如今她生活的重心渐渐围绕在司家,她很快乐,除了跟司漠的关系无进展,她跟司念是几乎每天黏在一起的。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当然在司家也有不太顺的事情,司家的老爷子十足就是古怪的小老头,不过她完全将这小老头当做司念那样的孩子,没事哄着,倒也过得还不算太糟。 “睡不着?”司漠低沉的声音猛然在身后响起。苏米身子猛然一震,站起身来,只见司漠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应该是刚刚沐浴过后,穿着居家的睡袍,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薄荷清香,混合着他自身的男人味,气场颇强,苏米觉得心跳加速,后退了一步,垂下小脸低低地说道:“我,睡不着。” 司漠寻了座位坐下来,看着她如今这般如同小白兔一般的模样,忽而就想到当年第一次进司家,她坐在卧室的窗台上睡着了,醒来时也是这般惊慌失措的,不自觉一笑,莫名地伸手拉住了她,低沉地说道:“别害怕,你当年第一次进司家也是这般的。我给你说说以前的事情,好吗?” 苏米被他的大掌紧紧地握住,感觉血液流速加快,也不敢看他深邃的眼睛,脑袋有些晕乎,她想,是她产生错觉,还是司漠抽风了? 那个坐在树下对她冷眼相对的男人居然牵了她的手。 司漠见她全身紧绷,有些坐立不安,克制住自己想要亲近她的念头,垂眼,很是低沉地说着两人以前的那些事情。 正文 chapter191 最后的地老天荒(一) 深秋的夜,月亮很快就隐到云层之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苏米原本有些紧张地听着司漠说起之前的点点滴滴,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平静,说到后来,苏米的眼神慢慢便有了一丝的变化。 细雨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很快木质藤椅便被淋湿,司漠看了看夜色,低低地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司漠大致说了他们之前相处的一些事情,苏米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希望我能恢复记忆?” 她的发丝被秋雨打湿,目光殷切地看着司漠,表情中带了一丝的不安。 司漠摸了摸她被打湿的面容,将她的长发拢到脑后,叹息低低地说道:“小米,凡事皆有两面性,无论是失忆的还是记起一切的你,都是极好的。我只是有些感叹这些年,命运似乎极爱折腾我们,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我现在对你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会给时间给你适应的。往后我们总是要一起走下去的。” 从始至终,他都只想着与她一起走完这漫漫人生路。 苏米原本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很确定,纵然生有小司念,但是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没有安全感。今夜听了司漠的话,知晓自己与这个男人早些年的那些波折,加上她对司念是爱之入骨,大约是离不开司家的了,顿时心生了一股勇气。 她对于如今这种状态无能为力,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记忆之上。她想记起以前的一切,和眼前这个男人平静地生活下去。 “我想记起以前的记忆。”她抬眼,很是认真地对司漠说道,“医生说我只是失忆,可能是因为车祸后遗症也可能是因为脑退行性疾病,可我想做开颅手术,也许清除了我脑内的淤血,我就能记起一些东西来。” 她有想过,那些好的坏的记忆都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她不要每天依靠日记本来回忆她的生活。 司漠看着她,沉思许久,才说道:“好,我会给你安排开颅手术,不过也许记忆未必能恢复,小米,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苏米点了点头。 雨越下越大,司漠拉起她,进入庭院的走廊躲雨。 苏米看着夜色中,秋雨细细地滋润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清风吹来,很是静谧清新。司漠握住了她发尾有些潮湿的发丝,低低地说道:“我们结婚吧,小米,我会做你的日记本,告诉你每天发生的事情。”他说的很是不经意,也没有看她,眼睛看的是远处的群山暗影,但是苏米感觉到了他握住她的手是那么的强而有力,他似乎在称述一个事实,他们会结婚,他们会一直这般生活下去,牵手,坐在木质藤椅上亲密交谈,在雨夜静看雨打芭蕉,就这样,静待岁月催人老。 苏米偏着脑袋看着他的侧脸,她的之前是空白,世界是空白,可她莫名的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他,她想,这大约便是爱情。纵然她失忆,一无所知,却似乎拥有了爱人的能力。她深深深深地喜欢面前这个不显山不显水,没有浪漫求婚,没有花言巧语,只沉沉叙说结婚两字的男人。 苏米莞尔一笑,说道:“好,我们结婚。” “你不害怕?”司漠惊讶于她的干脆,纵然是第二次求婚,还是跟同一个女人,他依旧感觉到了生命中那种涌动的喜悦感。 “不怕,你忘记了,我是没有记忆,什么都不怕的苏米,该害怕的是你才对,因为每一天醒来我都会忘记你,也会忘记爱你,而你是一只记得我,一直爱着我。”她很是古灵精怪地说着,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 司漠被她的言论打败,转而一想,确实,该害怕的是他,他一直不曾永久地停留在她的世界。司漠抱住她,低低地沉沉地说道:“我也不怕,小米,我们都是勇敢的孩子。” 他们在秋雨缠绵的长廊下相拥,许久不舍得放开,司漠突然意识到,这世间,容颜会变,记忆会丢失,人与事都变化无常,可那种爱的感觉就如同老酒一般愈久弥香,待多年后,年华逝去,再拿来采撷依旧是暗香残留。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共享着这静谧的夜晚,夜色中似有秋菊在吞吐芳香。 距离司漠的二次求婚之后,司家开始彻底地忙碌起来。司炎是第一个知晓两人要复婚的人,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跑来问苏米,是否自愿,苏米点头,她知晓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是谁,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每天的清晨起来,内心不再孤独彷徨,反而充溢着希望,她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知晓他可能会做的一些小习惯,那些东西无需借助日记,仿佛是融入骨血的。 司炎得知情况后,只是沉默地祝福,然后笑着离开,笑容有些苦涩。 司漠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不言语,他是有意告知司炎,他和小米要结婚的事情。他和司炎感情极好,小时候司炎很是依赖他,他喜欢的,司炎都会喜欢,长大后他喜欢的女人,司炎必然也是喜欢的。只是他们都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一个玩具可以一起玩,一个甜点可以一起吃的时代。 他们都需要拥有各自的生活,有各自需要承担的一些东西,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对于司炎的沉默祝福,司家老爷子却是强烈反对,司漠只淡淡地吩咐李管家请出了奶奶的遗照,然后拉着小米,郑重地将苏米介绍给早已过世的奶奶。 他这一招很是绝辣,老爷子见了昔日爱人,又是怀念又是悲伤,想起他和老伴的那些艰难爱情,抱着遗照老泪纵横,挥了挥手,既不点头也没有放狠话。 于是在苏米不太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司漠将分批赶回来反对的亲朋好友们一一解决,手段狠辣绝,然后宣布,他和苏米复婚。 正文 chapter 192 最后的地老天荒(二) 司漠对于自己和苏米的第二次婚姻很是重视,既不想媚俗在国内大摆筵席,又不想低调领个证完事。是以,司家大少近些日子很是纠葛,苦思冥想如何去办这次的事情,同时主治医生打来电话说,苏米的开颅手术可以进行,手术时间医院这边随时可以安排。 相较于司漠的忙碌,苏米则是真正的闲人,整日研究画画以及带小司念玩。当然住在司家,事情倒也是不少,时不时便有司家各路神仙前来拜访她,司家大少的意思是一律拦了不用见,可李管家总有疏忽的时候,总有一些人会跑到苏米的面前,各种教导,各种游说,大约说的就是她和司漠差距太大,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合适之类的,苏米只管听,第二日就忘记了,时间一长,司家老爷子找来的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找不边的亲戚们都焉了,说了也是白说。 老爷子天天在房间内抱着老伴的照片,直喊造孽啊,他辛辛苦苦培养的长孙就这样毁在了苏家的女儿身上。老爷子每天这样喊着,见苏米日日没心没肺笑眯眯的模样,心情慢慢地也就舒畅了一些,觉得这孩子傻了点,但是爱笑,傻得还算可爱的。 天气已然是深秋,司漠的意思是在开颅手术前办婚礼,而苏米则想在手术之后办婚礼。对于手术,毕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谁也不知道手术之后,会是什么情况。倘若不是苏米一直要求做手术,司漠大约是不打算做这样危险也没有一定回报的事情。 在两人多次的协商之后,两人都各自让了一步,妥协了。手术可以做,但是必须在婚礼之后。 婚礼地点的最终敲定是在一日傍晚,司漠下班回来,看见苏米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坐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啃着,他凑过去,只见是司炎空递回来的摄影集,里面都是他自己拍摄的一些各地美景。 司炎早些年是有这个兴趣爱好的,玩的也很是高端,但是一般从不轻易将自己的作品拿给别人看,此次没有想到却是送了一本特辑给苏米。 苏米看的着迷,没有意识到司漠的到来,她正在看的一页是教堂的一角,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如同洒金般一点一点地抖落在教堂的墙壁上,拍摄者采用了一个很独特的视角,拍出了教堂墙壁之上爬满的常青藤以及地上雨后的一点积水,水面上倒映出教堂的尖角。整个画面的色彩极为的绚丽,苏米摸了摸上面的常青藤,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她没有意识到司漠站在身后,莫明的回答道:“这个地方我去过。” 她去过这个地方或者去过类似的地方。 司漠闻言目光一深,看了看司炎拍摄的地址是在爱尔兰,顿时便想到她当年回国之前呆的地方就是那里。 如果他没有记错,苏米似乎很爱那个地方,曾在爱尔兰的一个小镇上呆了许久。 “还能想起什么吗?”司漠低低地问道,从身后抱住她。 苏米这才身子一动,意识到他回来了,这些天她的身体比她这个人更熟悉这个男人,对于这些亲密举动也是有些习惯了。 苏米摇了摇头,靠在他怀里,低低地说道:“想不起来,只是莫名地觉得这个地方我去过。” 司漠闻言,点了点头,看着画面上的教堂,内心有了主意。她如今什么都记不得,光凭着这张照片就能有些印象,那个地方定然是她极为喜欢的,他一时也想不到在哪里办婚礼,索性带苏米故地重游,在爱尔兰的小教堂里举办婚礼。 司家大少的行动力历来是惊人的。短短两周的时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行程以及婚礼的诸项事宜。 此次婚礼,他只邀请司家核心的人以及苏南一家人,如此一来,双方都有来宾,至于其他则一概不请。 苏米原本就是失忆,不太爱接触陌生人,对于这个提议也是赞同的。 老爷子原本心里便不痛快,对于这桩婚事不认同,但是见长孙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带着苏米直飞爱尔兰,司家就剩他孤零零的老头子和李管家,又不甘心,他难道还要错过自己长孙的婚礼? 老爷子借众人来劝说之际,立马就顺着台阶下,也奔去了爱尔兰,绷着一张脸去了。 司炎早些年在这边拍摄,跟教堂的教士认识,等司漠带着苏米过来时,婚礼的一些相关事宜他都提前打通了关系,安排好了。 这是一家小教堂,有着几百年的历史,当地很多新人举办婚礼都来这里。 司炎帮他们安排好相关事宜便孤身离开了。临走时只给司漠留了一句话:婚礼他不参加了,最美的新娘永远是留给新郎的。 司漠沉默,他大约是不愿意见到那样的苏米,不愿意记住那样美丽的新娘吧。 他们到达小镇时,离婚礼还有几天时间。司炎走后,老爷子还有叔伯阿姨是在的,大家大多是自由活动,司漠也整日陪在苏米的身边,带着她去小镇上四处溜达。 苏米去租了辆自行车,骑着单车环游小镇。自从离开了司家,到了爱尔兰以来,她每一天都是极开心的,她感觉骨子里似乎有什么复苏了起来,鼓鼓的,满满的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对于未知的明天不再恐惧,对于遗忘的事实也不再惊慌,她感觉每一天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她整个人在这里开始重生。 苏米每天骑单车环游小镇,常常一去便是半天,司漠总是能在小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贪看美景而不知归路的她。 他常常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这样快乐,自由,肆意就像是要飞起来的苏米,内心复杂欢喜兼疼痛,她一直是个渴望自由的孩子,这些年从空中跌落,折断了翅膀,想必是极疼极疼的。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他爱上的这个女人,骨子里是自由肆意的风,奈何被困泥沼多年。 正文 chapter 193 最后的地老天荒(三) 婚礼那一日,苏米睡得很是沉,司漠喊醒她,笑着说道:“苏小姐,今天你要起早准备结婚去的。” 苏米有些茫然地睁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刚刚她梦见他了。梦里光怪陆离,她站在旷野之中,不知道要去何方,远处有一道光,她看见一个逆光而来的男人,这一次她看见了他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还有代表无情的薄唇,他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低低说着什么。 她想去听他说了什么,便被司漠喊醒了。 “你在梦里想对我说什么?”她脱口而出。 司漠猛然一愣,全然没有想到她会梦见他,更没有想到她再醒来的时候还会记得他,这些天来,她给他的惊喜真的算很多了,多到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我们今天要结婚的,苏小姐。”他浅笑,将所有的情绪压下,这往后的日子还长,他要镇定些,不能欣喜若狂。 她点了点头,然后跳了起来,有些目瞪口呆地问道:“结婚?” 之后便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忙碌,直到司漠将日记本塞到她的手中,将她推进化妆室,苏米这才安静下来。 给她化妆的化妆师们很是奇特地发现,这个新娘子很是淡定,她们为她化妆时,她坐在那里翻看着一本很是廉价的日记本,一边看一边微笑,再继而就落下泪来。 吓得化妆师们连忙去拿纸巾,说道:“小姐,不能哭的,妆容会花掉。” 真是好看的一对。新娘长得好看,新郎也是少见的英俊,轮廓深邃,是很迷人的东方男人。 苏米点了点头,擦掉泪,内心复杂不可言喻。她化好妆,换上简洁大方的婚纱后,走出来,众人都有些惊艳。 他们的婚礼简化了很多的流程,去教堂举行完仪式后便是蜜月旅行,两人丢下司家一干人等独自逍遥去。 婚礼上,司念同学充当了花童的角色,可爱无敌瞬间秒杀了在场的叔叔阿姨们,奈何婚礼一结束,他才苦恼地意识到,老爸带着妈妈去蜜月旅行了,他就不能和妈妈一起睡了。 可怜的司念同学只能暂时跟着太爷爷过了。 从爱尔兰小岛沿着洋流而下,辗转走中东入亚洲。司漠带苏米走的蜜月旅行是她当年漂泊的道路。 中东的局势一直是不稳定的,两人直接到了耶路撒冷,停留了三天。 司漠带她去看哭墙,苏米站在哭墙前,看着那些犹太教徒虔诚地膜拜那一堵旧色城墙,有人在哭墙前小声地哭泣着,苏米走上前去,以额头碰触着城墙,然后回头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后沉稳如山的男人,内心翻涌着各色的情感。 她伸手握住他宽厚的大掌,心情被这些教徒感染得很是沉重,低低地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对着这堵城墙哭泣?” “耶路撒冷是耶稣受难又复活的地方,他们认为在这里能感受到神迹,任何的罪孽在这里都能被洗净。哭墙是犹太教认为是圣城被遗留下来的唯一遗迹。”司漠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道,“当年你来过耶路撒冷。我那时很凑巧地也到了这里,看见了出车祸的你。” 司漠至今不知晓,当年的车祸是苏米抑郁症爆发后自杀的行为,而苏米也不知晓,司漠若不是在耶路撒冷见到了这样生不如死的她,也不会在回国后渐渐关注到她,一步步引导她走进司家。 “那时的我肯定很悲伤。”苏米低低地说道,一个人若不是悲伤到极度,定然不会长途跋涉,在巴以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耶路撒冷。 司漠抱住她,沉沉地说道:“那都是过去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 她努力扬起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哭墙前哭泣的教徒们,看着他们悲伤而虔诚的面容,沉默不语。 他们向着哭墙左边1500英尺长的地道走去,地道另一端连接着耶稣受难前走过的那条“悲哀之路”,地道中途有一处最接近圣石清真寺,从那里向内100英尺,30英尺之上的地方,就是曾经供奉着“约柜”的犹太教圣殿内殿遗址,那里是“犹太民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要进去吗?”司漠低低地问道。 苏米摇了摇头,他们沿途经过数个军事检查点,返回到旧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修道士、教徒、劳动者、警察、士兵、学生、游人、乞丐...... 这便是真实的耶路撒冷,如此的矛盾:富有,贫穷;国际化,却被一再分割;烛光为朝圣者照亮苍老容颜;诱惑为旅游者而设重重迷障;这些或许都是批评家要找的证据。无论如何,她想,再没有什么地方,会象耶路撒冷一样,能够令人陷入深思。 他们在耶路撒冷停留了三日,走过新城和旧城后离开。 离开的时候,苏米看着满街的武装力量,以及这座百孔千疮的城市,低低叹息。她想,她不会再来耶路撒冷,她已不需要寻找救赎,她的救赎一直都在那里,一转身便能看见。 耶路撒冷是他们蜜月旅行中必去的一站,最后一站是拉萨。到拉萨时,两人都没有高原反应,在大昭寺附近密集之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司漠走过五大洲多处地方,却从来没有来过拉萨,他们到的那一天,前去大昭寺看朝圣的藏传佛教徒,很多的游客在大昭寺广场晒太阳,然后有人惊呼:日晕。 苏米抬头,第一次感觉离天堂这般近。太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圈五彩的光晕,拉萨的天空上方,祥云朵朵,远处雪山林立,高原之上,竟唯美至厮。 游客们纷纷拿出相机,拍摄着这样的奇景。长居拉萨的人说道:“这样的现象每年都会发生,这块土地上富有奇迹。” 她回头看着司漠,司漠朝着她低低一笑,没有言语。 第二日,日晕的现象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其中最美丽的一张照片便是在大昭寺上空拍摄的,那时司先生和苏小姐正手牵手站在大昭寺的广场上仰头看着日晕。有些东西一旦定格便是永恒。 正文 chapter 194 最后的地老天荒(四) 苏米和司漠在拉萨停留了七日,驻足在拉萨古城那些痕迹斑斑的藏族房屋前,看五彩经幡随风飞扬,看当地藏民们念念有词,转着转经筒虔诚走过,看布达拉宫历经风霜屹立如山,看仓央嘉措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只留下柔肠百转的诗篇。 到了拉萨,苏米内心的一些东西好像苏醒了过来,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漫长的时光,知晓太多游人走马观花而不知晓的事情。 司漠是随她自由行的,走这一趟原本就是如同佛教中所说的还愿。当年苏米孤身一人走这一趟,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历经了怎样的磨难,如今他走进她的生命中,自然是要带她重走这一趟,有始必有终,他要抹去她过去所有的伤痛,往后倘若有一日她能记起一切,回想她的旅程那便不全是悲痛了。 两人住的客栈是在大昭寺附近,是以清晨天色刚亮,苏米便起来,喊醒司漠去小昭寺点灯。她定了闹钟,脑子似乎自己有了意识,清晨就爬起来去点灯。 历史上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同时娶得还有尼泊尔公主,松赞干布为了尼泊尔公主修建了大昭寺,为文成公主修建了小昭寺,每天清晨7点钟不到,便有无数的信徒前往小昭寺点灯。 拉萨处在高原上,每天早上九十点太阳才升起来,而晚上八九点太阳才落下去,是以他们起的很早,但是走出客栈前往小昭寺时,路上已经有很多的信徒了。 藏族是一个有信仰的民族,他们修来世,不修今生,是以无论今生承受怎样的苦难,过怎样的生活,他们都可以满怀希望,因为他们如此虔诚去修来生投身在上三界,拥有幸福的生活。 在藏族的风俗中,人死后大部分都是天葬,暴尸天葬台,等着秃鹫前来吃他们的血肉,他们来源于自然,而秃鹫也是自然,再回归于自然。天葬后,他们会去寺庙点灯,每一盏灯都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苏米跟司漠到小昭寺时,小昭寺内部正在维修,有信徒踩着沙土前往大殿。 她走向左边的灯房,看守灯房的是一个年老的喇叭,看见苏米双手合十,说为信徒点灯,面带微笑地说道:“姑娘有些年没有来了。” 说着便给了他们常常的工具,让他们去点灯,已经有信徒在点灯了,一盏一盏的灯被点亮,火苗跳跃着,如同被点亮了来生一般。 司漠一直都沉默地守在苏米身后,看着她虔诚地去点灯,大约能想到那些年无家可归的苏米便是这样点着这些灯,点着她往后的道路。 没多久,灯房上千盏等都被点亮。信徒陆续离开,苏米跟司漠站在灯房外,跟喇叭交谈道。 “您还记得我?” 年老的喇叭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几年前你每日风雨无阻地来小昭寺点灯,从来不说一句话,点了有一年之久,点灯是我们信徒才知晓的事情,你们汉人是不知道的,汉人来的也少,我便记住你了。” 苏米有些惊讶,原来她在拉萨居然住了有这么久。而且她以前就日日来点灯,莫怪这个喇叭都记住了她。 “不过我看姑娘内心已经达到了平静。”那个年迈的喇叭笑着说道,满脸皱纹。 苏米点头,很是恭敬地说道:“我早些年内心浮躁不安,深陷在苦海之中,这些年过来,倒是过的比之前要平静一些。” “人生在世,总会深陷贪嗔念诸多幻象,记住心中有光就好。”那喇叭说道。 苏米点头,朝他双手合十,然后对着司漠一笑,离开了小昭寺。 他们两出来时,天色才刚亮,已经有信徒沿着小昭寺的路前往大昭寺广场,去八角街。 两人找了一家甜茶馆,吃早餐。 “你旅行中话都不多。”苏米见司漠沉默的时候比较多,便问道。 司漠见她难得地照顾他的感受,淡淡说道:“小米,我只是在感受你之前所过的生活。你曾经在拉萨住了一年之久。” 她当年到拉萨定然是前来寻找救赎,一年之后她发现自己依旧深陷痛苦之中,这才继续往西走,辗转流浪。如果当年他能早点认出她来,如果他能将权势看轻一些,如果他能多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对着那样跪在他面前的苏米伸出双手,也许她不会经历这些苦难,而他也大约不用爱得这般辛苦。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命运始终有她自己的轨迹。 “你们从来都不说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其实我大致是能猜出一些的。定然过的很不好,才会走拉萨,跨越喜马拉雅山,继续往西走,你知道,一个人若是能幸福安稳,谁又愿意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垂下眼,淡淡地说来,掩去了眼中的聪慧。 司漠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说道:“那些都是过去,小米,我带你重走这一趟为的就是跟过去告别,你有新的生活了。” 她抬眼看着面前英俊矜贵的男人,身为天之骄子,他却很是自律,为了她抛下诸多的事宜走这一遭。 她露出一个微笑,低低地说道:“谢谢你。” “你我之间,从不需言谢。”司漠淡淡说道,眼底的一些情感似乎要满溢出来。 有些感情便是这样,竟在不知不觉中越加深厚。 离开拉萨之前,他们去了一趟布达拉宫,这座由三种颜色组成,固若金汤的宫殿成为了拉萨的一种象征。达赖和班禅的真身被完好地保存在那里。只是没有仓央嘉措的真身,藏民相信,六世达赖在政治受到迫害时,被没有死在青海湖,而是逃到了蒙古,此后终生游历四方。 离开拉萨的那一天,苏米坐在车上,看着远处布达拉宫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靠在司漠的肩头,低低地说道:“我喜欢这座城市。” “若是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司漠回答道。 苏米浅笑,不语,他们终是不懂,圣城拉萨,这并不是一座简单传承了信仰和希望的城市,他是这世间最后的净土。很多人走马观花,实则从来不懂拉萨,不懂它的佛性。 司家这位天之骄子亦是不懂,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那种低至尘埃,在黑暗和泥沼中翻滚的绝望和苦楚,更不会懂得洗去这一身污黑,沐浴在阳光下要经历怎样的痛苦。 正文 chapter 195 最后的地老天荒(五) 回到C城后,两人搬出了司家,住在湖边小别墅,司先生自从回来后鲜少去公司,每日只花几个小时在书房办公,其余的时间不是做饭便是种花,在家中做起了居家的男人。 苏米一贯是不过问他的事情,见他不去上班,颇有些诧异,一日午后在花园里晒太阳时问道:“公司最近很闲么?” 司先生正在给一盆金丝菊浇水,闻言,浅笑道:“我辞职了。” 自从搬到了湖边小别墅,司先生便在庭前的小花园内种起了各个品种的鲜花。 苏米闻言,顿了顿,有些哑口无言,说道:“CEO可以随时辞职吗?你貌似呆的是自己家族的企业。” 司漠挑了挑眉,笑道:“司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言下之意,可怜的二少被抓去当壮丁了,大少当起了甩手掌柜。 难怪他这么闲。苏米点了点头,不仅不去上班,而且还把司念丢在了司家,丢给了老爷子和司炎。 苏米虽然有些想念儿子,但是也很享受跟司漠的二人世界。两人每天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司先生种花,做料理,偶尔去书房办公,苏米则看书、画画、骑单车,还有找工作。 司漠对于苏米看书画画骑单车毫无意见,但是找工作,司家大少表示皱起了眉头。他特意辞职不干,将一堆事情丢给了下面的人,苏米却要出去工作,这是什么节奏? 找工作这件事件的导火线是cici打电话给苏米,说许些年没见了,这次终于能联系上,要跟苏米见面叙旧。 苏米问了司漠,司家大少想了很久才想起了当年苏米曾经出去工作过一段时间,貌似有些玩个不错的同事,只是后来不联系了。 既然知道了cici的身份,苏米自然要去见的,她没有什么朋友,整日在家里面对司家大少,再英俊也是会审美疲劳的。 去见cici的那一天,司漠说要去公司忙点事情,顺便可以开车送她过去。苏米点了点头,便这样子透露了两个女人约会的地点。 两人约的是一家咖啡馆,环境很是清幽,就在cici上班不远的地方。 苏米到时,站在咖啡馆的大厅内,看了许久,才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套装,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子拼命朝她招手。 “苏米,苏米,这边。”cici见到她兴奋地叫道,把苏米拉到对年做好,一个劲地打量着,说道,“咱们都好几年没见了,话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联系我,要不是我前些日子遇见了叶总,说起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在C城呢。” 叶总?苏米有些疑惑,没有问,只是浅笑道:“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 cici长大嘴巴,险些叫出声来:“你怎么回事,我就说,这次见你,感觉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特别的不一样,看的我眼都睁不开。” cici是个爽朗的北方姑娘,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拉着苏米问道:“结婚了没?” 苏米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她貌似孩子也有了。 “恭喜,恭喜,我也结婚了,老公是IT行业的,工资还可以,对我也很好,我跟你说,我跟他就是在凯斯顿酒店认识的,不过我现在换了份工作,不在酒店了。”cici一脸幸福地说道,“你老公对你好么?” 苏米想了想,貌似司先生对她很好。 “我先生对我还算不错吧。”她给了这样一个中肯的评价,倘若司漠听见只怕是要吐血的。 “做什么行业的?”cici发挥八卦的功底,继续问道。 “他最近辞职,在家闲着。”苏米有些苦恼,司家大少一直呆在家里,不出去工作着实有些烦恼,她每天看书画画,司先生总会无意中进来,说找本书,拿个文件,然后,然后,就变成他跟她一起谈论这本书,最后就腻歪在一起了。 无业游民呀,cici皱起了眉头,看着苏米,苦口婆心地说道:“那你先生在家呆了多久没出去工作了?” “大约三个月了,自从结婚蜜月回来一直在家呢。”苏米算了算时间。 “你也在家闲着?”cici恨不能敲醒她,说道,“怎么两个人都不出去工作,苏米,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不会想在家当全职太太吧,你们刚结婚,生活压力不大,等孩子生下来,那个奶粉钱,以后的教育基金,一笔一笔的都是开销了,而且年轻人需要有自己的交际圈,不能坐吃山空啊。听姐姐的,赶紧找份工作,女人必须经济独立了,在家里才有地位。” 苏米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想了想,觉得挺靠谱的,出来工作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我回家跟我先生提出来工作的事情。”她笑了笑,双眼眯成了两弯月芽,很是清纯动人,看的cici又是羡慕又是感叹。 “对了,你结婚了,跟叶总还有联系吗?我记得他那个时候很喜欢你呢。”cici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问道,“我前些日子在街上偶遇叶总了,还是那样儒雅,风度翩翩,你丫的怎么没有嫁给他。” “叶总是谁?”苏米问道。 cici闻言大叹,可恨没有叶拓的照片,不然铁定要给这丫头看,急急说道:“他是我们之前工作酒店的副总,可惜后来家里出了事,据说现在做起了老师,那可真是极品贵公子呀,你这丫头当年对人家就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你看,这么好的男人飞了。你连叶拓都不记得了?” 叶拓?苏米细细地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便摇头笑了笑,说道:“我记不得了。” cici开始两眼冒光,跟苏米说起叶拓风靡整个酒店的事情,苏米只静静地听着,淡淡浅笑不言语。 两人说着以前的一些琐事,一聊便是一个多小时,然后司家大少开始打来电话,说他公司的事情办完了,顺便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吃饭,顺便蹭他的车回家。 苏米想了想,还是决定蹭饭蹭车吧。 于是司漠果断地挂了电话,来接她。 “你先生?”cici见状坏笑道。 苏米点了点头,说道:“他说过来接我吃饭,回家。” “可以可以。”cici取笑道,问着她平时都爱做什么,然后看到有人进了咖啡馆,立马目瞪口呆,猛然拉住苏米的手,急促地说道,“你猜我看见谁了,天呐,我感觉不能呼吸了,居然是天坤的执行CEO,是不是我的错觉。” 苏米看了看身后,表示没有看见天坤的执行CEO,她也不认识。 “他走过来了,朝我们走过来了,我见过他,从不接受采访,低调多金,矜贵英俊,出身豪门,那是顶级豪门。”cici扯着苏米的衣袖,飞快而激动地说着,“艾玛,你都不能想象,司家是何等的门第。” 话没说完,cici已经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因为她发现司家大少是真的站在了她面前了,她感觉自己今天可以去买六合彩,然后她看见司家大少伸手揽住了苏米,朝着她微笑道:“你好,我听苏米提过你。” 僵化中,持续僵化中。 苏米见cici似乎表情僵硬,拉了拉她,说道:“cici,他是我先生司漠。” cici感觉自己要哭了。 司家大少礼貌性地说道:“我带小米回去了,cici小姐要是有时间可以上我们家坐坐,陪小米聊聊天,她很喜欢你呢。” cici缓过神来,浑身一震,有些没底气地说道:“司先生客气了。” 她以眼神控诉苏米,为什么司家大少是她口中的老公。谁来掐她的大腿,为什么外界被传为钻石单身汉的顶级豪门贵公子居然是已婚人士,而且娶的是当年在酒店工作的小新人。 她感觉这世界玄幻了。 cici再次瞧了瞧苏米,仔细打量着,这才惊觉,多年来,她当做小新人的苏米站在司家大少面前竟然丝毫不逊色,骨子里浑然便有一股气质,竟是她看走了眼,莫怪当年叶总也泥塘深陷,最后败走。 是她错了,别说叶拓,又有哪个男人能比司家大少身份煊赫? 苏米看了看疏离浅笑的司先生,看了看cici,突然解释了一句:“他不是天坤的执行CEO,他在家闲了三个月了。” 司先生闻言,按着额头叹息,cici惊住,咬牙切齿,恨不能敲死她。司家大少就是在家闲一辈子,每天赚的钱照样能砸死人,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嫁的老公是什么人? 正文 chapter 197 我们将暮未暮的爱情(番外一) 叶拓篇 年少的时候,苏米喜欢读诗,她总爱坐在庭院里的树屋之上,光着小脚丫,晃着脑袋高声读着: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在这时候,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在山冈上那丛郁绿里,还有着最后一笔的激情;我也喜欢将暮未暮的人生,在这时候,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而结局尚未来临,我微笑地再作一次回首,寻我那颗曾彷徨凄楚的心。 她说这是她母亲最爱读的一篇,我不懂诗,但是我背了下来。 我与苏米的初见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意外。我出生在这个社会最不堪的泥沼中,母亲没有正式工作,性格软弱,家里一贫如洗,所有的亲戚都不屑与我们来往,我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我自懂事起就混迹在市井,被人追打嘲笑,说我是野孩子,我不介意,能活下来才能去考虑尊严的事情。 母亲过世后我知道了我是叶家的私生子,那时候我拿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找到了叶家,跪在叶家的门前,叶玉松说,他不养无用的人,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只不过是耻辱,提醒他想起过去不堪的那一幕。 我在叶家大门前跪了三天,后来叶玉松让佣人丢给我三个馒头,说,证明给他看。 我用母亲留给我最后的积蓄买通了叶家的佣人,佣人告诉我,叶玉松的死对头乃是苏家。 我在苏家蹲守了七天,然后看见了苏米,少女时代的苏米就如同天生的一弯新月,绿野丛林里的精灵,她会追赶一只雪白的肥猫咪,会在庭院里放风筝,会坐在高高的树屋上光着脚丫,会甜甜地笑,那样鲜活而纯白的生命,让我自相惭愧。它能映照出我内心腐烂成黑水的阴暗世界,我想,这样的人总该明白人心险恶,社会阴暗的。 我开始有计划地接近她。她是被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我带她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带她去感受那些肆意的、热血的,疯狂的、刺激的事物,我跟她说,小米,跟我去飞吧,我们要像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地飞翔。 她热爱自由,爱这自然间奔放不羁的一切事物,她也爱上了我。 我重回叶家,告诉叶玉松,我已经进入了苏家的内部。 叶玉松很吃惊,他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大笑,说:“你是一个有野心有欲望的男人,不愧是叶家的人。” 他不知道,我从小以自己骨子里的血脉为耻辱,为身为叶家人为耻辱。 我与苏米度过一段快乐甜蜜的时光,很多时候我也曾迷惘,我会不会真的爱上了苏家的女儿,可残酷的事实、社会凉薄、人情冷暖总会浇灭我内心的火苗,我讥诮地想,我怎么还能相信人,相信这世间存在爱情?父子血脉亲情都能泯灭的时代,我怎能相信一个少女的爱情会长久到哪里? 她不过是鬼迷心窍,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她父亲所说的都是正确的。 叶玉松布了一个完美的局,我曾经一度猜想这个局凭着叶玉松是布置不出来的,他的后面应该是另有高人。事实证明,我们叶家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柄刀。 我和苏米的事情被苏远东知晓,苏远东找人调查我的身份,然后出钱让我离开苏米。 我拿了那笔钱,生平第一次开始挣扎,然而我最终选择按照原计划带苏米私奔,因为叶玉松需要一场车祸,不,明确地说来是司家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出手对付苏家。 这些高门显族很多时候真的很好笑,既想杀人,还想要博个好名声,虚伪至极。 车子是我开的,可是苏米至今不知晓,不是我撞上了沈翘的车子,是我们两互撞的,沈翘与我自导了这一切,我们都是可悲的棋子。我为的是我的未来,而沈翘为的自然是她男人的心。 可笑的是,就算这样,沈翘最终谁也没有得到,爱情啊,哪里是那般算计付出就能有回报的。 苏家开始败落,我能看见黑暗中有两只巨大的手捏住了苏家的咽喉,它在死死挣扎,而苏米并不知晓。 苏家出事前,我最后一次找她,她站在苏家的铁门之后,脸色有些苍白,垂眼低低地说:“你走吧,阿拓,别说人是撞的。”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凄楚,转身要走回那个即将被毁灭的城堡,我抱住她,冷酷地说道:“对不起,小米,永远都不要原谅我。” 我看见血液转为墨水般浓黑的颜色,喧嚣咆哮如同凶兽一般将我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我冷酷地笑,我失去一个女人换来往后辉煌,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加便宜的事情了。 只是那时,我以为最坏不过如此,成为一个可怖的充满野心的魔王,可是命运却用六年时间残忍地告诉我,一切远不止如此。 我在每个夜晚都会从梦里惊醒,梦里都是苏米甜甜的笑容,有时候是她残缺的脸,目光幽暗地注视着我,有时候是荒野上无头的尸体,她成为了我的心魔,每到夜里便疼痛不止的心魔。我始终不肯承认,在这场算计的爱情中,我倾尽一切去演戏,最后将戏演成了真实。 六年枯燥的无望的时光里,我不顾一切、用尽手段往上爬,终于爬上了高处,我站在云端俯视着底下的世界时,总有一种恍惚感,仿佛这一切似乎就像是我的一个梦,梦醒了,我还是那个穿梭在大街小巷被人追打的孩子,母亲还会站在家门口殷切地看着我回来的道路,而小米,她也是我的一个梦,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我怎么能用这样肮脏的手去碰触她? 六年后,苏米归来,我的报应终于到来。那个我所爱的少女苏米永远死在了过去,活下来的是一个苍白的寡言无欢的苏米,她不再微笑,只是那样淡漠地看着我,也从来不说恨,她只是这样无声地告诉我,我毁掉了这世间最纯真的东西。 他们在无形中折磨我的身体和灵魂,在我花了六年时光才知晓我是这般深深地爱着苏米以后,命运狰狞地嘲笑我,告诉我,叶拓,你亲手毁灭了你的爱情。 我想赎罪。 权势名利如同蛆虫爬在鲜美的蛋糕之上,我早已感到恶心,它们冰冷污秽无法温暖我骨子里的寒冷,我想赎罪,想要做一个纯粹的人,想要回到孩童那样的纯真年代。 我找人去引导苏米,告知她当年的车祸真相,告知她,毁掉她苏家的另有其人。是司漠,那个男人,给我巨大的威胁感,我深深地嫉妒他,因为他能那样冷酷无情地毁掉苏家后再拥有苏米,这是我都不曾得到的东西。 他的手段比我毒辣,因为叶家毁了,叶玉松入狱,而我也即将进去。 苏米最后一次来看我,隔着铁栏,这场景像极了多年前,我等在苏家门外,她站在铁门内,我们之间似乎永远都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 我看着她离开,莫名的感觉此生大约是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她走的是那样的决绝,在知晓所有的真相之后。 我再次毁掉了她,因为嫉妒那个男人。 我在狱中洗涤着我身上所有的罪孽。 后来的后来,世事如同白云苍狗,流年暗转,我最后一次见苏米,她已经遗忘了我。远远的我便看见她了,她穿着淡蓝色的小雏菊布裙,骑着单车,车篮子里放了一本书,平静而微笑地骑单车与我擦身而过,如同十几岁的少女清新明媚。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她莫名地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那时路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大约不知晓停下脚步的我是何等的暗痛,却无法嘶吼出声。 我最纯真的,从年少时便爱上的少女终于彻底地离开了我,把我当成了一个路人。 在经历了那样漫长的岁月之后,我终于肯承认,命运在一开始就告诉了我们,我们的爱情将暮未暮,就如同暗夜里盛开的优昙花,如同黑夜里的烟火,终究是要转瞬即逝的。 我用极短的时间爱上了那个光脚坐在树屋之上的少女,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遗忘。大约这便是命运最终给予我的惩罚。 正文 chapter 198 我们将暮未暮的爱情(番外二) 司炎篇 司炎记得沈翘第一次进司家的时候,才15岁,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是寒冬临近除夕的一天傍晚,他和司漠都放假在家,他坐在壁炉前百无聊奈地看着摄影杂志,司漠在做他的学术研究,老爷子领着戴孝的沈翘走进司家。 那一天她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发鬓边戴了一朵小白花,目光凄楚如同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跟在老爷子的身后,怯怯地看着司家。 许是天寒地冻,少女沈翘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就劈进了司炎的内心,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呆愣。 老爷子将沈翘带至两个孙子面前,郑重地说道:“这是阿翘,以后住在我们家,你们要把她当做亲妹妹来待。” 司漠从他厚厚的学术资料书堆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沈翘发鬓上的小白花,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继续垂下头去做课题。 司炎有些欢喜,整日和司漠这个面瘫呆在一起,他觉得人生都没了希望,现在多了一个林妹妹,立马整个人活了过来。 他笑眯眯地上前,朝着新来的沈翘笑道:“欢迎来司家,我是司炎。” 彼时的司炎也是年少的模样,还未在这个社会中被磨练成百毒不侵的铜墙铁壁,还有一颗剔透柔软的少年心,很快就接纳了沈翘。 沈翘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双亲去世后,孤苦无依,亲戚为争夺沈家的财产如狼似虎,老爷子想起与沈家早些年的交情,便将沈翘带回来养在司家。据说,当年沈家和老爷子是参军时认识的,有着过命的交情,还指腹为婚呢,可惜后来两家生的都是儿子,没结成。 倘若不是沈家慢慢败落,到了司炎这一辈,没准就成了亲家了,不过老爷子带回沈翘也是看这些孩子的缘分。 彼时的沈翘机灵可爱,司家老爷子也还念着往日的情分,没有顽固不宁,远不是后来模样。 沈翘在司家呆了半年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本性,她小小年纪很是聪明,哄得老爷子很是高兴,比自己亲外孙女还要贴心。和司家两兄弟在一起呆的时间长,又是这般出色的男子,少女沈翘很快就动了芳心,没有爱上整日对她和颜悦色的司炎,爱上的却是沉默寡言的司漠。 司漠双亲过世后,除了能跟老爷子说上一些话,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加上在英国读书很是忙碌,只能寒暑假回来,沈翘却有些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司漠。 偏偏司炎整日和沈翘呆在一处,喜欢她活泼机灵,慢慢地也就动了心。 他自幼心思如狐,和老爷子有的一拼,一见沈翘居然爱上了司漠,没有灰心气馁,反而觉得很有挑战性,暗暗决定要把沈翘从司漠那里夺过来。 司漠从小就比他出色,司炎也是存了争斗之心。 一晃数年,司漠学成归国,拿了双硕士学位便回到了家族企业帮助老爷子打理事业。 司炎那时也是从海外归来,他没有读硕,而是全球跑着去摄影,见司漠回来,便也跟着回来了。 那一年,老爷子突发奇想,看着两个长大成人的孙子,便让两人对弈,测试一下这些年所学的东西,谁能令他满意便能接手天坤。 这是老爷子惯用的伎俩,兄弟两人对天坤和家族的继承权远没有外场表现的那么热衷,但是年轻气盛对于输赢还是很看重的,便都应声去设局。 那一年,苏米十七岁,还未遭遇叶拓,在苏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一年,叶拓母亲去世,他得知自己身份,回到叶家,为了野心和欲望开始接近苏米。 那一年,司漠在苏家和叶家身上琢磨许久,最终将目光盯在了苏家身上,试图扩张司家的势力版图。 那一年,沈翘见司家两兄弟都回国,芳心大喜,打算设局嫁给司漠。 那一年,司炎看破沈翘所设之局,偷梁换柱,铸下大错,兄弟反目成仇。 后来司炎回忆,蓦然发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一年发生,那一年之后,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果预见了后来发生的种种,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放同样的错误?大约不会吧,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做了错误的决定。 阿翘犯了错误,在生日那天试图献身给司漠;他放了错误,不动声色支开司漠,扮作他,夺走了阿翘的身体。 而司漠最终借助贪婪无厌的叶家,将手伸向了苏家,毁掉了他后来所爱女人的生活,更是犯下了终生悔恨的错误。 那个时候他们都将人生想的太简单,不知道有些错误是要一辈子去弥补的。 后来事情完全爆发出来,沈翘一夜怀孕,跑去跟老爷子说怀了司漠的孩子,想嫁给司漠。 老爷子大喜,给他们两人定下婚约,而司漠在遭受这般耻辱后,立马猜出沈翘怀的是他的孩子,为了顾全沈翘的面子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而他在得知老爷子给阿翘和司漠定了婚事后,年少轻狂,怒火攻心跑去找司漠理论。 那一夜很是混乱,他那时喝了酒,有些记得不太清楚,只是记得跟司漠大吵后动了手,后来阿翘来了,得知了一切,后来阿翘失足滚下楼梯流产。他和司漠反目成仇。 老爷子给他们两人设的对局中,最终司漠大获全胜,接手天坤,成为了天坤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行CEO。 阿翘因为流产加上刺激,精神一直不好,时常疯癫,跟着老爷子去加拿大休养。 而他则心灰意冷离开司家,不是去赛车就是去摄影,一晃数年不归。 那几年他过的很是肆意洒脱,渐渐的心性沉稳了下来,也觉得当年的事情是自己做错了,想要弥补阿翘,更加不屑司漠此人,永远的冷漠、深沉,没有人性。 他很多时候讥笑司漠,但是也很是可怜司漠,司漠自双亲过世后似乎就不懂得怎么去笑,怎么去爱人,他时常想,司漠这样的人许是到了一定年龄便娶个门当户对的结婚生子,一辈子这样子兢兢业业为天坤鞠躬尽瘁了。 他那时还没有遇见苏米,也不知晓,司漠不会爱人不过是没有遇见那个对的人。 他在爱尔兰小镇拍照时,李管家打来电话无意中提到了司漠带了一个女人回家。他那时在外面跑腻了,老爷子又天天电话催他回家去。 他索性买了一张机票回国玩段时间。 回来后,他才知道司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以前苏家的女儿。他见到苏米时,大吃一惊。他见过她,就在不久前的Adare小镇,他去当地教堂的后面拍郁郁葱葱的常青藤,黄昏下,那个女子就蜷缩着身子睡在长椅上,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那双破损的暗棕色的小皮鞋,她穿的很是朴素,睡在那里,不知为何身体蜷缩的姿势莫名的悲伤。 他看了一会儿,没有拍照,她大约是不愿意自己悲伤的模样被永远地定格下来的。 那个女子似乎猛然间惊醒过来,匆匆起身,带上帽子就踩着一旁的脚踏车离开。从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无声消失。他有些失望,此后一连数日来那个小教堂,却是再也没有见到她。 却不想,再见苏米,居然是在自己的家。那个时候他的内心涌上了一丝的愤怒,苏家的女儿,司漠但凡要是有点良心就不该把苏家的女儿带回来。 他毁了苏家还不够,还要糟蹋人家姑娘,那个时候凭着苏米的处境,想要嫁入司家除非杀了老爷子,更何况苏米是没名没分地跟着司漠。 他一开始还打算跟司漠抢抢苏米,让苏米看清司漠此人的冷酷,只是后来,他才发觉,这两人大约都是同一类人。 他慢慢惊觉,苏米是随遇而安,而司漠竟是不动声色地在宠着这个苏家女儿。 他不禁冷笑,当年他毁了人苏家,如今就算再宠她,只怕日后她得知了真相也会弃他而去吧。他原以为自己犯的错误足以自己终生懊悔,却不想司漠比他更加的苦,居然爱上了苏家的女儿,就算他掩饰得再好,也无法骗过他。 司家最冷血无情的大少居然费尽心思宠着一个沉默寡淡的女子,他的情路注定艰辛。 而事实上无论是司漠还是他自己,情路都是坎坷的,他们出身高门,拥有常人不可及的权势和富贵,走的路却也要比常人更加的艰辛些。 司炎感叹,大约世事本是如此,你得到了一些东西,总要失去另一些东西。司漠得到苏家的权势,却爱上了苏米,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情感。 他得到了阿翘,却也永远地失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阿翘嫁人,面目全非,渐渐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时常在深夜里醒来,看着司家的偏厅壁炉,想起年少时和司漠、阿翘还有老爷子坐在壁炉前说笑的光景,感叹,流年如同指间沙,一去永不回。 万幸的是,最后,终究有些人是幸福的。 正文 chapter 199 我们将暮未暮的爱情(番外三) 肩上刻字篇 苏米做了开颅手术之后,一直在家里休养。司漠也是卸职在家,整日捣鼓一些花花草草,顺便提高两人的生活质量。 可怜的司炎在司漠当了甩手掌柜后调职到天坤,做牛做马,每天累到无力之时总是想扎个小人来诅咒司漠。 老爷子每天只顾得跟重孙玩,将生活重心放在了教育司念身上,彻底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司家的事情都堆积到了司炎的身上,司家二少彻底地愤怒了,爆发了。 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司家二少背着自己的旅行装备,拍了拍屁股,连夜潇洒地跑了。 第二日,公司的高管们愁眉苦脸一窝蜂地涌到了湖边小别墅。老爷子年岁大了,没事不敢去打扰,这二少跑了,只能来找大少。 司漠当时正在研究一道新菜,苏米坐在草坪的毯子上对着湖边的景致取景画画,见状朝里面喊了一句。 “司先生,有人找。”结婚后,不知为何,苏米没有和旁人一样腻歪地喊司漠“老公,亲爱的”之类的,而是喊司先生。 司漠也就跟着喊苏小姐,两人就如同未婚男女一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各自有各自的空间,但是大多时候很是默契。生活的很是有滋味。 高管们进了小别墅,见昔日商场铁血帝王如今居然在家里研究菜谱做饭,顿时险些泪流满面,这是屈才,不,是埋没人才啊! 司漠慢条斯理地研究完了菜谱,去净手,然后才问出了什么事情。 司炎跑路的事情顿时被捅了出来,司漠皱了皱眉头,这才多久就跑了,他还指望着今年都能在家休息,顺便带苏米再去一趟北欧呢。 司炎停掉了所有的移动设备,彻底消失了。 司漠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让公司高管们回去。 苏米从外面回来,不经意地问道:“司炎走了?” 司漠猛然抬起头,看向她,诧异了。 苏米得意一笑,摇了摇手机,说道:“他昨晚走时给我发了短信,说要去环球旅行,找个老婆再回来。” 司先生顿时有些无语了,拿过苏米的手机,看了看短信,信息里只有短短几句话:小米,我终于决定揭竿而起,为自由而奋战,我走了,告诉司漠,公司的事情我不管了,还有,有机会去我的公寓一趟。 司漠看了看斜靠在门栏便,穿着简单线衫长裙的苏米,在家修养的这段时间,她的气色越来越好,虽然依旧话不多,但是越发的和之前相像,他甚至都怀疑苏米是不是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不过她如今行动和常人无异,就是有时爱发呆,爱忘事。 “你家先生的年假被取消了,苏小姐,咱们的北欧计划暂停了。”司漠无奈地说道。 苏米耸了耸肩,摊手,笑得很是灿烂:“是你的年假取消了而已,我可以去的。” 额,司先生表示很无语,看来他要看好她的护照,免得这一走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苏米现在越发地独立自主,让司漠很是有了危机感。 司炎一走,司漠便比往日忙碌了起来。 不过司先生也是有高招的,将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智囊团成员,一面追查司炎的下落,一面继续休假在家,不过由全天改为了半天。 公司在整理二少经手的项目时发现少了一些重要文件,智囊团们立刻向司漠反应,司漠想起司炎给苏米发的那条短信,便趁着苏米午睡时去了一趟司炎的公寓。 司炎的公寓许久没有住人,屋子里有些凌乱,显然主人在离开之前是回来过的,拿了一些东西就走了。 文件躺在客厅的桌子上,司漠拿起文件,莫名地推开了客房虚掩的门。 这是一间女人居住的客房,里面很是凌乱,几乎像是经受了一场劫难。 司漠站在门口,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画稿,上面寥寥数笔画着一个面容坚毅的英俊男子,画稿上潦草的凌乱地写着一个字:漠。 司漠走进去,只见满屋铺散开来的纸张,漫天的都是他的画像,还有斑驳满是刀痕的墙壁,家居,床上都有类似的痕迹。 他深呼吸,靠在门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苏米被推进去做开颅手术的时候,司炎站在手术室外,看着他,莫名地说道:“其实,她在失忆前曾经疯狂地想要记住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他垂下眼,伸手,修长的时间触摸着墙壁上的刻痕,然后转身,将门关上了。 回到湖边小别墅时,苏米还在午睡,她午睡时喜欢睡在落地窗前木质藤椅上,半开着窗户,正对着小花园里种植的高大的紫薇树,风从外面吹进,轻纱飞扬,紫薇花瓣随风飘进来,落满一地。 司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许久走过来,俯下身子,解开她的线衫扣子,轻轻地触摸着她肩头凹凸不平的痕印。 细细地,温柔地一点一点地触摸着。 他从来没有问她,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只是沉默地给她买消除疤痕的药,然后帮她擦伤口。 她只是淡淡地,目光柔软地摇头,说道:“我想留着它。” 这般丑陋的伤痕却是她那时对于一个男人满腔的爱,她不舍得抹去她的爱情。 他开始明白,原来,小米早就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她只是沉默地拿岁月来磨去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害,无声无息地承受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垂下英俊的面容,温柔地吻上那些丑陋而斑驳的痕印,低低地说道:“睡吧,小米。” 苏米睡得极其安稳,梦里,司念长大了,他们一家人又回到了苏家的那栋红房子,扎着辫子的小小米追在司念的身后,糯糯地喊道:“哥哥,你等等我。” 就如同很小的时候她追在苏南的身后,苏南总是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拽住了她的小手,说道:“笨蛋小米。” *** 四个月前,众人等在手术室外。 司漠将手中的一封文件交给苏南,淡淡地说道:“这栋房产很久之前就该给小米的,现在给你也是一样的。” 苏南打开文件,看了看里面的房产信息,呼吸一顿,低低地问道:“小米说她把苏家的房子卖掉了。” 司漠看着手术室里亮着的灯,低低地说道:“是我买下来的,那是她的年少时的家。人可以没有记忆,不能没有家。” 他转过身去,声音低沉如同冬日暮霭:“你们搬回去住吧,苏家一直都在那里。” 苏南目光有些潮湿,垂眼,原来,苏家这些年一直都在那里,他和苏米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正文 完结公告 楼猪偷懒了,番外只写了三篇,就这样吧,没写的人物番外也不打算写了,就这样留个念想吧。借着完结之际,发个公告,啰嗦一下。 从二月份开始写这篇文,历经三个月,终于完结了,表示泪奔。 谢谢从一开始就不离不弃的亲们和编辑大人,还有好基友。 楼猪写这本书的时候,基本是在旅行期间写的,其中心酸不提也罢,万幸的是活着把文写完了。 其实楼猪是个话不多的人,大概是人老了,和年轻的时候不太一样,端着一张少女的面孔,藏着一颗沧桑的心,哈,矫情一回,不矫情就没机会袅。 感谢一路追文的读者,无论是骂我更新慢的,还是骂我不守时更新的,你们骂的对,不骂是不能成长的,楼猪写文的节操已经渣成一地了,希望有机会能捡起来。 感谢给我留言的读者,楼猪话不多而且人懒,很多都没有回复,看着亲们写那么长长一大段,我是有认真看,但是旅行中有时连信号都没有,就没有时间来回复了。还有的亲们写了长评,楼猪回复时也憋不出几个字来,哎,还是老了的缘故,觉得再多言语都是废话,读者认真看了,付出了情感时间金钱,我所能做的便只有感谢而已,谢谢你们看我写的文字。 额,完结了,感觉活了过来。 有读者骂我回复敷衍,大约也有要说,连完结公告也是写的很随意的感觉。亲,真的不是敷衍,而是我就是那样懒散随心的人,世间之事不过,浮华一梦罢了。 很是正经地鞠躬感谢所有的读者一路相伴,陪楼猪走过写文和旅行的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