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 001 《小姑姑》 文/锦橙 晋江独家发表。 【001】 八月末,气温闲适舒服。 报道日临近截止,诚南的学生们依旧不死心的驻守在校门口,三五成群,校服敞开,吊儿郎当的模样。 诚南本来是私立男子学校,直到这学期才改成混合高中。 他们阳盛阴衰惯了,如今一听会有妹子过来,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七天内时刻坚守前线,只为第一时间目睹雌性真容,可惜的是,目前为止连女孩的头发丝都没见到一根。 八点,长久飘散在半空中的乌云开始散去,晨光穿透云层,丝丝缕缕落入大地。 一辆黑色轿车驶在路边停下,后车门打开,迈下双修长的腿。 路边或站或蹲的男同学全身一颤,两眼放光激动瞥过,见是男人的球鞋后,便兴致缺缺收了视线。 “韩厉,你小姑姑人生地不熟的,在学校你可要好好照顾。” 车内女性的声线柔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知道了。”韩厉不耐,敷衍性回了一句。 他身高腿长,半依着车门,长臂懒散搭在车顶,垂眸催促:“下车,等我抱你啊?” “韩厉!”韩母呵斥,“不准这样和你小姑姑说话。” “……” 操。 韩厉翻了个白眼,打开后备箱把里面沉甸甸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快点。”他又朝里面催了声。 车内的女孩总算背好了书包,着急忙慌从里头钻了出来,动作慌乱,不慎绊了下脚,好半天才稳住身形,呆头呆脑的模样,快让韩厉的白眼翻上天。 凌城昨夜才经历过一场强降雨,脚下泥土松软,空气中混着青草香气。 云知白嫩的十指紧紧扯拽着粉红色的肩带,杏儿眼好奇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高楼林立,街景繁华,诚南私立高中几个字烫了金,恢弘大气。 校门口的两人格外瞩目,很快吸引了他人注意。 “那他妈是东校区的韩厉吧?” “操,真的是他!” 韩厉个头高,长得帅,贴在额头上的创可贴还没有撕下,一双不羁的桃花眼,很是显眼好认。 “他旁边谁啊?他马子?” 一群人很快发现了跟在韩厉身旁的云知。 阳光明晃柔和,勾勒她身形纤细,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黑发乖巧贴在胸前,露出的脸蛋白又小,一双眼很大,黑白分明,泛着莹莹水光。 看着就乖。 有人嗤了声:“韩厉,你喜欢这款啊?” 韩厉朝后望了眼,见车影远去,他毫不犹豫高骂回去:“关你们屁事,给老子滚!” “啧!韩厉不爱大.奶爱萌妹,可以啊你。” 一群人又笑了几声,拍拍屁股滚回了校区。 云知仰头看了看他侧脸,小手轻轻拉了下韩厉袖子,“韩厉,不要说脏话。” 她声线温软,带着几分微脱的乡音。 韩厉拧眉,把箱子丢到了云知跟前,双手插兜,冷生生开口:“你自己回公寓吧,就街对面那座小区,放下东西再来学校报道。” 云知眨了下眼,很是不安的:“那、那你呢?” 面对着小姑娘无措的视线,他只说了一个字:“忙。”完事转身离开,三两步便消失在了云知视野内。 云知呆立了片刻,弯腰拎起行李箱向马路对面走去。 她走走停停,一双眼始终没有停止过打量。 城市里的景色和山里完全不同,繁华陌生,单是接踵而来的车辆就让云知一阵心惊肉跳。 云知刚过17,从小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一座和尚庙里,庙很破,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经营,说是经营其实也没赚过多少香火钱,她能活这么大全靠山下村民救济。 捡她回来的师父说:她那时不过满月,本想着给对面尼姑庵照顾,结果尼姑庵也穷,没人愿意再多一张嘴;师父又连夜下山找村民,想寻寻是谁家丢了孩子,村子小,多是留守的孤寡老人,养不起小孩,也都一一拒绝了。 老人家又想去镇上找警察,然而大山封闭,山路艰险,他一个腿脚不好的老和尚哪是那么容易走过去,最终师父把她留在了庙里,取名云知,寓意为只有云知道她的来处。 按照韩厉指定的路线,云知找到了街对面的学生公寓楼。 公寓楼共十层高,四周环着花园树木,清湖绿景,街道也是纵横交错,迷迭复杂。 她空出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小纸条。 ——学生公寓楼A区1栋602。 就在前面。 云知拖着大包小包到了门口,拉了拉门把,纹丝未动,她怔了片刻,咬紧牙关使了七成力气,依旧没开。 这城里的门这么牢实吗? 恍惚中,一双手从后伸来。 那手非常赏心悦目,骨肉均称,指骨分明,看着素净又有力,他手上黑色的磁卡贴着上面一刷,门开了。 云知愣愣抬起了头。 少年很高,比绝大部分同龄人都高。 一身黑色运动服,双腿修长,脊梁笔直,他双手插着兜,背影散漫。路过云知身侧时,还飘来一股好闻的青木香。 云知从小生活在山里,山里的男孩黝黑黝黑,哪有他这么白净好看,当下目光随他而去,出神良久。 少年已进了电梯,眼看门要并拢,云知像个小尾巴一样钻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内,他按了楼层便静立在角落。 云知小心瞄了眼,和她一样是六楼。 幽闭的环境中,那股青木香更浓,惹云知不由去抬眸打量。 这一看,云知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少年侧颜带伤,仍不掩俊朗,碎发下两条浓眉,眼窝深,眼皮子懒散散耷拉着,睫毛不算卷翘,可又长又浓,正半遮着双黝黑的瞳眸。 他抿着唇,一脸难挡的戾气。 云知的眼神太过炽热,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一直缄默的少年抬眼,视线直勾勾落了过来。 拧眉,眼睛一眨不眨。 被抓包的云知羞赧,迅速低头看着脚尖。 她耳朵尖已经红透了,那抹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脸颊,长颈。 身旁传来声轻哼,感觉那双眼不在她身上后,云知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 叮。 六楼到了。 云知抓着东西抢先一步冲出电梯。 路星鸣被用力一撞,往后退了一小步,肩膀不甚磕上电梯门,好巧不巧撞上尚未痊愈伤口。 路星鸣闷哼声,暗骂声韩厉牲口。 同时,有东西从她脑袋顶脱离,直直坠落到他脚边,路星鸣驻了足。 云知慌忙停下,静了几秒朝脑袋瓜子上一摸,神情滞住。 她僵硬扭头。 身后,路星鸣正盯着脚边的黑毛一脸深沉。 她心里一跳,忘了反应。 沉默些许,路星鸣弯腰捡起假发,盯着看了会儿后,眼神缓缓移动到云知身上。 他表情难测,但云知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暗暗取笑的。 云知鼻尖泛红,咬咬唇,声音小小的:“施、施主,你能把假发还给我吗?” 路星鸣眯了下眼,眸光开始转动,修长指尖轻轻摆弄着那顶假发,灼灼视线停留在她亮到反光的脑门上。 路星鸣微晃了下手腕,假发随着动作向两边轻晃,他抬起,少年音沙哑:“你的?” 云知摸了摸小光头,慢吞吞说:“除了我,还能是谁的吗……” “啧。”他没再细思,长手一挥,随意把假发丢了过来。 接住假发的云知松了口气,匆匆把假发套好,也没在乎歪没歪,拎着东西一溜烟跑到了602门前。 最后小心瞟了眼路星鸣,从粉红色的小包包里翻出房卡,学着路星鸣的操作对着刷了下,没有反应。 路星鸣到了对面,开门,头也未回,只留下轻飘飘两字: “反了。” 云知窘迫,翻了个面刷卡进屋。 作为贵族学校的学生公寓楼,装修方面自然是没得说的,客厅敞亮,家具一应俱全。 云知无暇欣赏,扯下假发,软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自幼生活在和尚庙,有记忆便随着师父入了佛,从那会儿起头发就没长出来过。 直到一个月前,韩家过来接人,云知被迫还俗。 师父觉着女孩子光着脑袋会被城里人欺负,也不好看,于是送她到镇子时顺便买了顶仿真假发。 这顶假发花了他小半年的存款,云知很感动,就是不太结实,老掉。 那人肯定会取笑她的小光头的。 云知捂着脑袋,深深郁卒了。 隔壁。 路星鸣脱去上衣,赤着上身从冰箱抄出瓶冰水,仰头猛灌几口后,把自己甩到了沙发上,双腿瘫开,大大咧咧坐着。 他拿起手机,编辑朋友圈发送。 [路星鸣:今天见了个小光头,女的,和小电灯泡一样。] 下面很快有了回复。 [小弟A:有图吗?给我们见识见识啊。] [小弟B:老大你出院了?] [小弟C:老大我和你说,韩厉那龟孙带来个妹子!长得真他妈萌!] [小弟D:是啊,老大你不能输啊,啥时候给我们带来个妹子?] 路星鸣瞄了眼,冷哼声回复:[滚。] 韩厉带不带妹子,和他有个鸡毛关系。 002 诚南高中分一校两区制,东区为老校区,西区是刚建没几年的新校区,两个校区只隔了一堵墙,平常两边的学生有事没事翻墙窜门,校方对这方便的管制相对宽松,只要他们不打架殴斗,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了学校,云知跟着韩厉去教务处报到。 今天是报到日的最后一天,人非常之多,人群里稀稀几张女孩子的面孔,都是刚升入高一的新生。当韩厉带着云知出现在西校区时,瞬间收获大批视线,让他们成为了人中焦点。 韩厉早已习惯了万众瞩目,神色未变丝毫。 倒是云知觉得稀奇,小跑上前,小手轻轻扯了扯韩厉袖子,“侄儿,他们都在看你哎。” 一声侄儿叫得韩厉脚底打滑,他翻了个白眼,一把扯上了云知纤细的手腕,云知茫然由他牵引着。 到了一个角落,见四下无人,韩厉把她圈在自己的身影之下,垂眼看她,“我说。” 云知半仰头,很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韩厉皱眉掏了掏耳朵,强忍着不耐烦,“第一:在学校不准叫我侄儿,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关系,第二: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找我,不要打扰到我;第三:我现在送你去报到,报到完了你该干嘛干嘛,反正不要跟着我,全当我们不认识,懂?” 韩家老爷子是个风流鬼,老当益壮睡了个妓.女不说,还和妓.女生了个女儿,那女人也是个狠人,分不到韩老爷子的好处,就坐着火车把十月怀胎生下的姑娘丢到了深山,以此报复老爷子的薄情寡义。 韩老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找寻失散女儿的下落,直到三个月前,他快咽气才得知到女儿的消息。 老爷子知道此生没法再见亲生女儿一面,又怕孩子在外面没人照顾,于是立了遗嘱,谁能接韩云知回来照顾三年,他名下的财产就归谁。可是韩老一生挥霍,大半家产早被他糟蹋了个干净,只剩下两栋老房子在凌城。 韩家儿女各自混的风生水起,不是商人即是政客,日子过得殷实富贵,哪会为了两套房子添这么大一个麻烦。 只有韩厉的圣父父亲心软答应了,不顾韩母和韩家奶奶的反对,连夜把韩云知接了回来。 就这样,韩厉多了一个小他三个月的姑姑。 一想到这事儿,韩厉就忍不住心底大骂。 云知眨了眨眼,“那、那放学……” “放学也不行!”韩厉咬牙打断,“总之一句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过各的。” 他本就戾气重,凶起来时更甚,云知不敢多说什么,颔了下首,抱着书包畏畏缩缩跟在韩厉后面走。 到了教务处,韩厉从桌上抽出张登记表格,拿起一根黑笔帮她填写。 “你生日什么时候?” 云知被问的怔了下,摇头:“出家人不过生日。” 韩厉笔尖一顿,微眯了下眼,语调如常,“那你看看你身份证上的日期。” 云知喔了声,手忙脚乱拉开背包在里面翻找新办理好的身份证,她慌里慌张,一不留神东西从背包里掉出大半。 韩厉深吸口气,极力克制着想要发火的欲望。 “抱歉……” 云知咬咬唇,蹲身去捡,突然一片阴影覆在了身上,她睫毛半抬,一双白色球鞋映入眼底,运动裤看起来格外眼熟。 云知攥着刚捡起来的纸巾,缓缓扬起了下巴。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黑色的眼眸黝沉沉。 他弯腰,薄薄的身份证件夹在了他二指之间。 “我的……”云知伸了伸手,就是不敢去拿。 路星鸣不动神色扫了眼身份证上的信息,把东西还给云知后,长指曲起扣动桌面,声音不紧不慢的:“我来拿书库的钥匙。” 老师正忙顾其他,手往边儿上一指:“桌上那串,领完书记得还回来。” 路星鸣绕过云知,拿起钥匙转头就走。 韩厉轻嗤,暗骂:“狗东西。” 路星鸣停步,回眼,“放学,后街。” 两人你来我往,直到路星鸣走了,忙碌的后勤老师才舍得抬头,她盯着韩厉看了会儿,总算意识到了不对,“你不是东校区的吗?怎么来这儿了?” 韩厉继续填着表格,“我带人来的。” 老师的视线缓缓移动到了云知身上,一阵懵。 韩厉低头继续填写入学表格:“你原来学校叫什么?” 云知一直顾着想别的,听到问话,不确定指了指自己:“我?” 韩厉的好脾气被磨尽了,反问:“不然是那条牲口吗?” 云知低声说:“怀月镇明天中学。” “什么狗屁名字。”韩厉说着,在上面凤飞凤舞逐字写上。 “是慈善家投资的学校……”云知轻声解释,“不是屁学校。” 镇子上只有那一家学校,初中高中一起上,要不是那所学校,云知现在可能都还是个文盲。 韩厉懒得理她,将报名表格交给老师盖章签名,出门后长舒口气。 “行了,你一个人去班级吧。”说罢便要扬长而去。 云知停滞片刻,隐隐意识到了不对。 “侄……韩厉,可是嫂嫂不是说我和你是一个校区的吗?” 韩厉脚下一个踉跄,想起自己那暗搓搓的行为难免心虚了几秒,他咬咬牙,恶狠狠盯了云知几眼:“都一样,你要是有事儿,过了那个门就可以找我了。” 云知问:“可你不是说有事没事不要找你吗?” 韩厉:“……”他死了算了! 韩厉离开后,云知跟着班主任去了高二十班。 现在学生差不多都报道完了,教室里叽叽喳喳,吵闹声一片。 看着一脸乖巧的云知,班主任忍不住叹了口气,要说高二哪个班最难管教,要属东区的十五班和西区的十班,一个有韩厉,一个有路星鸣,两个都是家庭殷实,无我独尊的主儿,在学校坐山称王,学生们对两人又敬又畏,有时候他们说一句话,比老师说十句还管用。 班主任无奈摇摇头,现在只希望那群小伙子看在她是全年级唯一女生的份上对她温柔点。 推开房门,教室静了两秒,很快又恢复吵闹,不过比起先前收敛了许多。 班主任侧开身:“进来吧。” 云知扯着书包进入教室。 待她出现的一瞬间,全班齐齐倒吸口凉气: “我去!女生!” “女的!活的!” “妈妈,我又可以了!!” “……” 满教室的四十个男生目不转睛紧瞅着云知。 她骨架小,身形单薄纤细,白衬衫,褶皱裙,白袜子裹着细盈盈的脚腕,往那儿一站,活像是漫画里出来的乖巧美少女。 再看她肤白细嫩,不是一般的漂亮,这让两年没见过女同学的男生都热血沸腾了。 云知局促,热着耳根不敢说话。 “哎呦我去,她害羞了!” 一群人盯着她通红的脸又开始乐。 “……”没害羞。 云知天生皮质薄,又白,非常容易脸红,不管是被异性注视还是紧张,经常脸烫的像发烧一样。像是现在,她其实是在紧张。 “韩云知。”老师轻推了她一把,“你先找个地方随便坐。” 云知环顾一圈,抱着书包快步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的屁股刚挨上椅子,有人阴恻恻笑了两声,紧接着说:“同学,趁着路哥没来你快换座位吧。” 云知嘴唇蠕蠕,还没来得及问路哥是谁,门就开了,三四个抱着书的男生接连进门。 末尾的少年很高,拎着厚厚的两捆书也不见吃力,他将书放下,一双凤眼准确无误捕捉到了云知,眼梢一垂,表情变得冷凝。 云知心里一个咯噔,她好像知道路哥是谁了。 抿了抿唇,云知不动神色提拎起包,缩着脖子坐到了另外一排的最后方。 “同学,那是我的位置哎。” 再次抢占了别人座位的云知快速让开,站到后排垃圾桶边上不敢坐了。 路星鸣眸光收敛,冷声和老师说;“书全搬来了。” “辛苦你们了,先回座位吧。” “嗯。”路星鸣迈开长腿,坐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班主任盯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云知,突然有些难办。 正当她想如何安置云知时,路星鸣托腮指了指正前方,“这儿。” 这话是和云知说的。 她有些犹豫。 路星鸣懒靠着椅背:“这座位是空的,没人坐。” 云知扯紧背包,这才小步的移坐过来,背对着路星鸣说了声谢谢。 路星鸣未语,只是盯着她脑后油光发亮的假发缄默,指尖动动,而后别头看向了窗外。 座位分好,书本依次派发下来后,班主任让班级同学逐个做自我介绍。他们已经做了一年同学,每个人都认识,这次做介绍完全是为了让新生也就是云知熟悉。 “我叫刘彪虎,又彪又虎。” “我叫武晓松,就爱打老虎。” 一片哄笑声中,刘彪虎和武晓松掐打成一团,直到班主任喊了停才止手。 很快到了云知,教室陷入静寂。 她起身,腰板笔直,规规矩矩做着介绍:“我叫韩云知,刚从怀月镇转过来的,我学习不是很好,但是我力气很大。” 众人笑了笑,都没把话放在心上。 她坐下后,身后传来少年慵懒浅淡的声线: “路星鸣,没爱好。”他抬了抬眼,突然说,“我学习也不是很好,但是我头发很多。” “……” 云知不由朝后看他,少年发量惊人,光泽乌黑,的确……很多。 她趴在桌上,捂着自己脑门上的假发开始自闭。 003 班主任交代了几句开学的注意事项后,便遣散了全班,男生们手拎书包,乌泱作散。 云知坐在位置上慢吞吞收拾着,等班级同学都离开后,才起身把凌乱的桌椅摆放整齐,又拿起扫把扫着地上的瓜子皮还有果屑。 低头干活的云知稍一抬眼,看到身前有人挡住。 “让让。”头顶少年的声音微哑又冰冷。 云知一愣,急忙侧身让开。 路星鸣目不斜视,从书桌抽屉里掏出落下的东西后,看都不看云知的径直离开。 云知松了口气,见差不多都打扫干净了,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她肚子有点饿,云知扯着书包带子优哉游哉沿路转着,一双眼四处寻觅有没有卖吃的地儿。 很快来到了学校后街,这是一条不入流的娱乐街,卖东西的,开馆子的,唱K纹身的,还有社会哥过来拍快指小视频的,鱼龙混杂较为混乱,平常老师总是叮嘱学生们没事干不要来这儿,就怕他们不留神惹上什么祸端,然而这话对学校的坏学生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会儿正是高峰期,街道两旁摆满了小食摊,云知张望一番,就近来到了一家卖铁板的小吃车前。 “小姑娘要点什么?” 师傅一双筷子搅着油锅里的臭豆腐,油点子乱溅。 上面写烤肠5元根,臭豆腐10元盒,还有一些字被油污挡住,看不清楚。 云知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皱皱巴巴一块钱。 师傅呲着牙乐了,说:“扫码付款也行。”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贴在车玻璃上的二维码。 云知张嘴正要说话,听到旁边等候的两个男生议论。 “看,诚南东区的厉少。” “他不是刚和路星鸣干过架,这么快出院了?” “啧,谁知道呢,我们赶紧走吧,这热闹还是别看了。” 说话间,两人付了款,一人捧着一盒臭豆腐离了街。 云知扭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走来的一方人马气势汹汹,年纪都不大,身上还穿着校服,为首的头儿叼着香烟,气焰跋扈,脸上写满了“嚣张”两字。 这人云知认识。 她侄子。 云知抬手挥了挥,热情无比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韩厉!” 刚还嘚瑟的韩厉脸色一变,脚下一拧,神色复杂看了过来。 云知笑得灿烂,手挥的更凶。 没错,这就是他便宜姑姑。 “操他大爷!”韩厉忍不住骂了。 “厉哥你认识?” 身后小弟齐齐看向云知。 她手抬得太高,衣摆被往上带了带,露出一小截细盈盈的小蛮腰,明晃晃的勾人。 小弟们都看呆了:“哥,你女人?真他妈带劲儿。” “带你妈!”韩厉有气没处撒,索性一脚踹向了说话的小弟。 下面一片噤声。 韩厉吐出剩下的半根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碎,皱着眉向云知走来。 云知热情道:“韩厉,你来这儿逛街呀?” “我今天和你说什么了?”韩厉居高临下看她,质问。 云知脸上笑容僵住,收紧,小手慢悠悠垂下,背在后面像被教训的小学生一样。 她嘟嘟囔囔:“可、可现在是校外。” 韩厉冷声低吼:“我说过,校外也不行。” 说话间,七八个少年从另一端走来,几人来者不善,两队交汇,瞬间拥满了略显狭窄的街区。 云知由韩厉挡着,她微抬起眸去看,顿时愣住。 路星鸣双手揣在兜里,闲散站着,眼梢稍垂,似笑非笑的表情,正远远蔑视着韩厉。 韩厉那队人开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等韩厉的一声令下,然后抄起拳头冲过去揍人。 结果—— “休战五分钟。” ……? 路星鸣那边的人开始取笑了:“不是吧韩厉,你是不是怂了?” 路星鸣嗤笑声,“叫我声爷爷,今天放过你。” “老子日你……”韩厉的脏话说了一半,瞥见一旁云知瓷白的小脸,喉结来回滚了滚,硬生生把接下来的粗鄙之语全咽了回去。 “等会儿,现在没空搭理你们。”韩厉拉住云知,对着小贩车上的菜单一扫,“吃这个不?” 云知轻轻咬了咬唇,小小声说:“我没钱。” 韩厉斜睨过去,害怕身后人听到他们交谈,声音压得极低,“我爸不是给你钱了?” 云知说:“手机里呢,我不会什么扫码付……” “……”他服了。 韩厉摊开手心,手指勾了勾,“手机。” 云知从口袋里摸了摸,把带有粉红色手机壳的水果机递到了韩厉手上。 “密码。” “你、你把屏幕对着我。” 韩厉有些莫名,但还是把屏幕对准了云知的脸,只见云知对着摄像头眼睛一眨,叮地声解开了锁。 她挠挠脸蛋,笑得格外不好意思:“看,这样就开了。” 韩厉:“……”这他妈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土包子? “喂,我说……”路星鸣声线慵懒,和女人磨磨蹭蹭半天的死对头令他颇为烦躁,不禁催声,“我没空和你耗。” “催命啊你,等老子一会儿。”韩厉唾骂一句,将屏幕凑到云知眼前,“点这个微信,然后扫一扫,把二维码对准这个小窗口,然后输金额,不要弄错,懂了吗?” 路星鸣眼角余光一转,忽见云知侧颜明媚,他长眸一眯,抿唇未语,打了个手势后,领着小弟们暂离了街区。 云知没有注意到路星鸣的离开,偷偷在心里默念一遍后,乖乖点头,冲他露出一个清甜的笑笑:“懂了,谢谢韩厉。” 她笑时有梨涡,还有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干净无害,又清纯可人。 ——真像个傻姑。 韩厉思绪滞了下,垂眼耐心几分:“你微信上面绑银行卡了吗?” 云知一眼的茫然。 韩厉深吸口气,他就知道。 韩厉掏出钱包,从里面翻找出几张零钱,冲老板吆喝:“给我拿十串儿烤鱿鱼。” 云知急忙:“我不吃鱼。” 韩厉改口:“给我拿十串儿烤鱼丸。” 云知急急说:“我我我不吃鱼。” 身后偷听的少年们哄笑一地。 韩厉咬咬牙,盯着她那双湿润润的眼睛,一字一句:“鱼丸是丸,不、是、鱼。” 云知看出了韩厉脾气忍到了顶点,当下闭嘴。 韩厉付了款,将找来的钱塞到云知书包的侧边口袋,“你听话,吃完就回去,不够吃就拿着这些钱下馆子。”最后又补了句,“别跟着我,懂?” 打发完云知后,韩厉招呼着小弟继续找路星鸣干架。 她扭头,眼巴巴瞅着韩厉离去。 师傅很快烤好了十串鱼丸,云知左右手各拿了几串,边走边嚼着香香辣辣的丸子,怎么寻思怎么不对。 韩厉是不是要去打架啊? 云知难安,抓着两大串烤丸子追了过去。 很快,云知在某个无人的巷子看到了整装待发,准备干仗的两队人马。 云知大喘了两口气,在巷口处大喊:“韩厉,不可以打架!” 剑拔弩张的十几个人齐齐将视线落了过来。 云知被盯得心里发慌,怯生生缩了缩脖子,“不能打架。” 她的嗓子似裹了味道清甜的水果糖霜,起不到一点威慑作用。 “呵,你小女友管的还挺宽。”路星鸣倚靠着墙,语调不咸不淡。 韩厉的脸都快被丢尽了,三步并两步的大走上前,紧拉住云知手腕,低头沉音:“你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听不懂普通话?我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 “可是……”云知嘴唇蠕动,“不能打架,打架不好的。” “我没打架。”韩厉俊眉紧蹙,敷衍着,“你快回去吧。” “喔。”她不情不愿应下,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手上丸子递到韩厉嘴边,兴冲冲说,“这个可好吃了,韩厉你尝尝。” 后面一片偷笑。 韩厉面子挂不住,回头警示性瞪了小弟们一眼后,眉眼狰狞拒绝着云知的接近:“我不吃!” “你就吃一口,我们村子没卖过这种小吃的,真的很好吃。” 她不断往韩厉嘴边送,韩厉抓着云知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咬下一颗小丸子,别说,这鱼丸烤得的确不错,口感劲道,酱料够劲儿,好吃就两个字。 云知给自己留了一串,把剩下的全塞到韩厉手上,“给你朋友吃。” 那个两大把烤鱼丸的韩厉:“……” 云知一本正经叮嘱:“你对面那个高高的,很好看的男孩是我同学,他人挺好的,韩厉你不要欺负人家。” “……?” 这傻姑眼睛是不是聋了?那土鳖衰狗能有他好看? “那我回啦。”云知想了想又说,“韩厉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给你做。” 韩厉绷着薄唇不语,显然还在思考云知先前的那段话。 “那我给你煮面条。”云知抓紧书包,不放心看了他一眼后,慢吞吞走离了巷子。 韩厉疲惫叹息,抓着鱼丸重返战场,窄小的深巷,小弟们蹲坐在垃圾桶旁激情开黑,韩厉环视周遭,挑眉,上前踹了踹其中一人:“路星鸣那个龟孙呢?临阵脱逃了?” 蹲在地上的小胖子摇摇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他说不和‘妻管严’打。” 韩厉呆滞了神情,俯身凑近:“啥玩意?” 小胖子抬起头,剩余几人也看了过来,贱兮兮笑了几声,“厉少,老实说你啥时候找的女朋友?虽然我们今天没打成这架,但在情感方面这边你是赢了的,他路星鸣望尘莫及,不亏不亏。” 韩厉默然,烦躁看了眼手上凉掉的鱼丸,全分给小弟后,转身离开。 黄昏悠扬, 路星鸣修长的指尖夹着没吸两口的烟,趴在天台栏杆上向下看着。 学校宽阔,绿植包裹着大楼,暖色夕阳为建筑蒙上层浅浅薄纱。 身旁留了一缕小辫子的少年撞了下路星鸣,“我才想起,今儿那个妹子不是我们班的转学生吗?” “她不是韩厉马子?转我们西区干嘛?” “谁知道呢。”小辫子哼唧两声,“说不定人家想玩一把异地恋。” 路星鸣掐灭烟,捡起地上书包,默然转身。 “路哥你去哪儿?” 他慵懒的声线很快消散在楼到处。 “回公寓。” 004 云知在天黑时才买好菜重返回公寓。 本来耽误不了这么久时间,但她找菜市场花费了一番功夫,超市的菜对她来说太贵了,一包白菜的价格就让人暗暗咂舌。 小区里的路灯映照着道路通明,她肩上背着书包,左右手各拎着两个袋子,来到公寓楼大门前,正要空出手取卡开门时,有两个少年从里面走出。 他们看起来比云知大个三两岁,穿得怪异,头发染成了亮眼的红色。 瞥见云知时,两人都愣了下,侧身挡住:“妹妹,这是男校公寓,你是不是走错了?” 两人都是诚南刚毕业的学生,以前都住这儿。 诚南是私立的贵族学校,多数学生有车接送,但也有小部分不方便回家,为了这部分学生,校方斥巨资在这小区买下了两栋楼用作他们的学生宿舍。 在这儿住这么久,他们还没见过有女生过来的。 云知正要解释,一道清洌洌的声线自楼道处传来:“她刚搬来的,让她进来。” 云知侧了下头,看见了两人身后的身影。 他斜靠着墙,运动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处,小臂的线条结实又漂亮,浓密的发丝上笼罩着一层光晕,更显得头发黑亮。 ——路星鸣。 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的凑近云知,笑得意味深长:“那你可惨了妹妹,这楼里现在住的几户可都不好惹啊。” 陌生的气息令人不适,云知提着东西自后拉开距离。 他们正要继续调侃,一双骨骼分明的手从后伸来,一左一右拎着两人袖口丢出门外,路星鸣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的两人:“快滚。” 二人满不在乎耸耸肩,笑了下,:“那我们走了,下次再一起涮火锅。” 说完转身离去。 火锅? 云知鼻子动动,这才闻见他身上飘来一股辣辣的食物味道。云知也不敢问火锅是什么,默然跟着路星鸣进了电梯,在电梯缓慢上升中,她一直盯着红色的数字键出神。寂静中,听到旁边传来道声线: “他们吓你的。” 云知看了过去,不明所以。 路星鸣揉乱了发丝,眉心处竖起两道浅浅沟壑,他不看云知的眼睛,淡着声解释:“这栋楼没几个人住。” 来诚南上学的有几个是家里穷得,大部分都是家族企业未来的接班人,家长们恨不得一天24小时盯着,哪放心让他们在外居住。 校方建的两栋楼里,一栋楼已经住满,那栋多是特招生和外地过来上学的学生;剩下这栋楼只住了二三十户,其余房间都空着,甚至还没配备家具,不过今年改了制度,校方应该也会重新考虑这方面。 云知顿了顿,问:“你知道韩厉住在哪儿吗?” “……” 只是一瞬间,云知敏感觉察到空气变得凝固,他身上传来的低气压让时间流动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不知道。” 他的回答伴随着电梯开启的声音,紧接长腿迈出,目不斜视离开电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云知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看了三秒钟后,搁下东西刷卡回屋。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一天下来没怎么吃东西,如今腹中空空,早就饿得不行。 云知摘了假发,换了拖鞋,迫不及待去了厨房,结果等她进去的时候就傻眼了,厨房空空荡荡,连个插口都没有。 正中的柜子上印了一行字:[学生公寓不得用火,定期检查,发现严查。] “……” 云知看了看手上大包小包的新鲜蔬菜,又看了看上面的字,沉默。 她苦恼挠了挠小光头,正犯难时,突然有了主意。 云知拿着房卡,敲响了对面的门。 没动静。 她又拍了两下。 脚步声从里面传来,片刻,白色安全门被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云知探头探脑向缝隙里张望,漆黑一片。 啪。 门被完全拉开,云知惊得向后一跳,仰头看他。 路星鸣刚洗过澡,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宽大T恤衫下的年轻躯体精干富有张力,长臂抵着门,黑发湿漉漉的,不住往下坠着水滴。 也许是才从浴室出来的原因,他脖颈处的肤色透着轻薄地红,更衬着面容冷,瞳眸黑,高挺鼻梁下的唇瓣线条性感。 云知怔了半天没出声。 路星鸣视线正对着云知的秃脑袋瓜子,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层青色发根,配上那大眼睛,圆脑门,更显得滑稽可笑。 他恍了下神,低咳声,又瞥见她脚上的拖鞋,上面还带着两个粉嫩嫩的兔耳朵。 路星鸣缄默一会儿:“有事?” 云知脚尖并拢,特别局促的问:“我能借一下你们家火锅吗?” “……???” 这可把路星鸣搞懵了,火锅这玩意还能借? 但是看着小姑娘不太.安生的样子,路星鸣还是说:“吃完了。” 云知眼睛一下子瞪大,特别震愕的说:“不……不能吧?” 三个大男人吃那么一点东西有什么不能的。 路星鸣不耐烦了,准备直接关门。可是就在这时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关门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 路星鸣舔了下唇,笑得玩味:“你不会以为火锅是锅吧?” 云知很实诚的轻点了一下头。 路星鸣鼻尖溢出一丝哼笑,上下打量云知几眼,转移了话题:“你想做饭?” 云知再次点了点头。 “学校命令禁止学生不能在公寓开火,韩厉没和你说?” 云知不说话了。 韩厉还真的没和她说,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买那么多东西。 不过…… 她大着胆子看向他:“可是你这里为什么能开火?” 路星鸣挑眉:“我和别人不一样。” 这整个小区都是他们家盖的,学校也是他们家投资的,别说做个饭,就算他开个饭店学校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云知眼睫颤颤,“那……”顿了下,“我能用一下你的锅吗?” “不能。” 路星鸣刚说完,云知肚子就响了两声。 楼道里没什么动静,她这一声直接惹得路星鸣注意。 “不能就算了。”云知也不喜欢强求别人,就是有些可惜那些买来的菜,都是刚采来新鲜的,要是过了今晚上肯定就不能吃了。 她垂头耸肩正要离开,路星鸣叫住:“喂,小假发。” 嗯? 云知扭头,困惑的看着他:“我不叫小假发。” 路星鸣不语,下巴微扬向她示意。 云知没领会他的意思,表情茫然。 ……烦人。 路星鸣侧身,敛目不耐:“我让你进来。” 云知双目放光,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她神色激动:“你先等我一下!”说着跑回了屋,再出来时,那两包食品袋重回了她手上。 云知不好意思冲路星鸣笑笑,拎着东西进了他屋。 路星鸣的公寓屋明显比她的房间大上几分,装修也更全,半落地窗前放着健身器材,墙壁上贴满了海报,上面的洋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云知地视线不敢在别人的地盘上多做停留,站在原地问:“在哪儿做呀?” 路星鸣抬手一指:“那边。” “谢谢。”云知顺着他指引去了厨房。 路星鸣双手环胸,慢悠悠晃荡了进来,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小姑娘并不会用这些家电,此时正站在那边对着上面的智能电磁灶大眼瞪小眼。 他看了会好戏,上前几步,垂眼:“这边是开关,这边调火候,水从旁边水池接,会了吗?” 云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步骤后,乖巧点点头:“会啦,谢谢路同学。” 她声线极软,又不会过于嗲,就像是夏天里的苹果冰棒,清凉中带着一抹酸甜。 路星鸣让出空间,静静在后面观察。 云知学习能力很快,他只说了一遍就记住了那些程序,洗菜,切菜,下面,动作利落,一丝不苟。 路星鸣这才注意她手掌虽小,可指中骨骼比其他同龄女生偏大一些,指腹上有一层茧子,白皙的手指头上遍布着数道小小的伤痕。 他又去盯云知的脸。 小姑娘生了一张小小的鹅蛋脸,皮肤又白又嫩,和那双手形成鲜明对比,还没褪去婴儿肥,衬着双圆润的杏眼愈发显得乖巧娇憨。 韩厉竟然能看上这样呆头呆脑的女生。 路星鸣视线向上瞥了下,还是个没头发的。 云知觉察到了路星鸣目光,挠挠腮帮,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 路星鸣收起目光,隔了会儿后,又偷偷向她头顶瞟。 再次确定,韩厉的眼光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过也正常,毕竟韩厉整个人都有问题。 她没多问,继续手上的工作。 云知从五岁起就开始帮衬着师父干活儿,挑水,洗衣,做饭,这些都是她打小会的。 那会儿她个子太小,做饭的时候需要踩着凳子才能够见灶台,最麻烦的还是生火,有时候下过雨木头太潮点不着,等生好火做好饭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看着锅里很快烧开的热水,云知决定回去就给师父换一个这样的灶台。 云知已经煮好了面条,最后用剩下的菜调了个清爽可口的小凉菜,正要盛饭时才想起自己的公寓里没有碗,于是又看向路星鸣。 小姑娘眼巴巴瞅着,路星鸣抿着薄唇,想到韩厉可能会用他的碗筷后,恶寒至极。 当下拒绝:“不借。”路星鸣眸光闪了两下,“你把锅端走,不用还了。” 说着,弯腰从橱柜里取出一把一次性筷子塞给她。 拿了一把筷子的云知突然感觉路星鸣真是个大善人。 005 云知端着一锅面条回自个儿家的时候,房门被粗暴敲响。 她匆匆开门,门外韩厉脸阴沉,眉死皱,表情紧凝像是谁抢了他老婆一样。 他挤开云知进了屋,立马闻见股香味儿,鼻子嗅嗅:“你叫外卖了?” 不应该吧? 这小傻姑可是连手机都不怎么会使。 韩厉视线一转,看到桌上放着锅,锅里有面条,煮着各种菜,点缀着酱油,一点油花都没有,看着就没食欲。 韩厉扭过头,“你做的?” 云知回答说:“晚饭。” 他拆开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吸溜入嘴,味道太淡,清汤寡水韩厉吃不来,当下撂了筷子,拉开椅子整个人敞坐在上面。 “你不吃吗?” “淡出个鸟,小爷又不是兔子。”说着,韩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 云知觉得有些可惜,她手艺不差,村里的阿婆都夸她是大厨子呢。 不过也不意外,韩厉城里长大,山珍海味都吃遍了,不爱吃这个也情有可原。 云知不强求,把锅端到面前,拆开双一次性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虽说是山里头长大的,但并不粗鲁,吃得又慢又小心,和仓鼠啃果子一样。 韩厉嚼着口香糖,桃花眼眯了下,手肘撑上桌沿,轻喊了一声:“喂。” 云知掀起眼皮,嘴里的面条还没来得及吸溜完。 “这一点油花都没有,你也能咽下去啊?”之前在家的时候韩厉就注意到了,这傻姑每次和他们吃饭都捡着面前的菜吃,每次就吃一点,也不知是不敢吃还是菜不合胃口。 云知咽下面条,轻轻解释:“我吃素斋。” 韩厉瞥了眼她光滑的脑门,斜扬起一边眉毛。 之前好像听说云知是被深山里的和尚养大的,他也没多问,这会儿倒是有了一些兴趣。 “你住和尚庙?” 云知一边吃一边点头:“算是吧。” 韩厉上身倾近,很是感兴趣的问:“有几个和尚啊?” 云知:“就我和我师父。” 韩厉一下子觉得没劲儿了,摇摇头说:“只有两个人那不叫和尚庙。” 云知狐疑:“那叫什么?” 韩厉:“那叫搭伙过日子。” 只有两个和尚算什么庙,开玩笑。 云知懒得和他争。 她说是庙就是庙。 那庙有名字,叫清心寺,建在长明山的半山腰上,现任的住持就是抚养她长大的了禅大师。 清心寺本也香火鼎足,奈何后面爆发了战争,寺里的和尚全都参军保家卫国去了,要不就是保护村里的妇孺撤退,那会儿留下的只有她师父的师父。 云知还记得师父说过,那会儿他年幼的师父一直在庙里等着师兄弟们回来,结果从稚儿等到年老,从春起到冬尽,也无人归还。 师祖圆寂后,就把寺庙留给了师父,师父老后,又捡到了云知。 云知想好了,她要好好学习,挣大钱,只要有了钱,就能修好寺庙,铺好路,让师父不过得那么苦。 韩厉“啪嗒”声吹破个泡泡,此时那锅面已经被云知消灭干净了,就连汤底也没剩下。 韩厉咂舌,不禁腹诽:这也太能吃了。 结果他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惹得小姑娘通红着脸辩解:“浪费不好……” 她擦擦嘴,端着锅去洗。 韩厉跟着过去,余光略过橱柜上贴着的字,才想起学生公寓不能做饭这个硬核规定。 他忍不住问:“你这锅从哪儿弄来的。” 云知也不隐瞒:“路施主借给我的,他真是个善人。” “……?” “啥玩意?路施主是个啥玩意?” 韩厉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这才第一天,怎么就跑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善人? 云知语气思疑:“就是今天和你一起的呀,他借我锅,还我让在他那边做饭,人真好。” “……” “他好个屁!!” 韩厉额头青筋凸起,情绪彻底失控:“老子警告你,你离路星鸣远点,那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厉五岁起就和路星鸣认识了。 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从屋里打到屋外,还磕掉了韩厉一颗门牙,不过路星鸣那龟儿子也没占多少便宜,他身上现在还有他当时咬得门牙印呢。 也许是天生的敌人,两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上的一个学校,他人评价二人的关系是“王不见王”。 现在倒好,这傻姑刚转来就和他仇敌搞上关系了。 她这样对得起他那颗门牙吗! 发泄完,韩厉长呼口气,“对了,我妈让你每天给她打听个视频电话,现在我教你一次,回头你放学自己给她打。” “喔。” 韩厉刚才那嗓子把她吼懵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刷好锅的云知把锅子放好,净净手后乖巧坐到了韩厉身边。 “手机给我。” 云知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韩厉接过,屏幕对着云知一闪,熟练解锁后,登录微信: “我先给你把银行卡绑定上,你银行卡呢?” 云知又去找银行卡。 韩厉默不作声在手机上操作,云知伸长脖子去看,她也看不懂,也不敢问,就怕打扰到韩厉。 绑好卡,韩厉查了下账户余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看向云知:“我爸不是给了你五万吗?” 云知懵了两下,“我不知道……” 那天大哥给了她一张卡,说里面是这个月的零花钱,具体多少她也没问。 韩厉对着余额上的500元沉默。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奶奶把趁着他爸不注意把卡掉包了。 操蛋。 “里面就五百了。”韩厉把屏幕凑近,让云知看了一眼,“你先凑合花着,一般午饭都是在学校吃,晚上饭钱不够就来找我,但是你别告诉我妈你卡里的余额啊。” 他妈本来就和她奶奶不和,要是知道这事儿还不得吵翻天去。 云知懂事的附和:“我不说,钱也够。” 她节省惯了,五百块花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韩厉斜斜睨了她一眼,绑好卡重切到微信主界面,找到韩母的头像框,“这是我妈,都备注好了,点进去,找到视频通话,用手点一下就行。要是发语音就点这个按住说话,说完松手。” 韩厉嘴上像是安了加速器一样,语速特别的快。 云知听了个一知半解,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就按下了视频,很快,一直守着电话的韩母出现在了手机屏幕的另一边。 云知的果子机没有美颜功能,能看出韩母的真实状态非常好。 发微卷,盘起,一身黑裙风韵犹存,桃花眼和韩厉如出一辙。 看着视频里的韩母,云知甜甜一笑:“嫂嫂好。” “哎。”韩母应下,看到旁边低头玩手机的韩厉脸色又是一沉,“韩厉没欺负你吧?” 云知摇摇头。 “韩厉。”韩母朝着韩厉韩道,“你照顾着小姑姑点儿,也知会你朋友一声儿,可别让她受欺负了。” “知道了。”韩厉语调懒懒散散的,很是敷衍。 韩母又多交代了几句,最后挂断了视频。 见打完了,韩厉拍拍屁股起身走人。 “韩厉。”云知匆匆追上,“你住在哪呀?” “我?”韩厉上下扫了云知几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不关你事。” 他出门了,随手把吐出的口香糖抹在了隔壁房门上,双手插兜哼着口哨直下电梯。 云知扒在门缝上鬼头鬼脑张望着,见韩厉走了后,转身拿了块纸巾细心擦拭去韩厉留下的罪证,确定“毁尸灭迹”后,她又返回了屋,再出来,手上多了个洗干净的锅。 叩叩叩。 没人应答。 叩叩叩。 还是没人应答。 云知正要继续敲,门被暴力拉开。 屋里,路星鸣眼皮子耷拉,像是刚睡着,眼神惺忪,还带着被人吵醒的戾气。 见是云知还有那口不准备要的锅后,路星鸣二话不说把门关严。 “施主,你的锅……”云知语气弱生生的。 隔着房门,路星鸣的声音含糊不清: “送你了。” 云知:“……” 006 初春的晨风还带着少许冷气。 阳光细碎,斑驳落在肩头。 路星鸣一身黑色运动衫,耳机里的摇滚乐轰鸣,他跑得不快不慢,额前的黑发随着步伐缓缓跳跃。 现在不过六点,大多数人都在熟睡,剩他在这小路上独享清净。 “路施主,早上好。” 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透过耳机直入耳膜。 路星鸣拧了下眉,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可是下一秒,一道身影跌入余光之中。 ——的确是云知。 她没戴假发,只顶了个帽子,穿着身抹茶绿色的运动服。 娇娇小小的躯体,黑瞳光芒闪烁,阳光在她眼睫上跳跃,将那黑染成了薄薄的金,运动令她白皙的皮肤透出一丝粉红,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在此刻更像是熟透的蜜桃,惹得路星鸣多看了一眼。 但是很快,路星鸣收敛视线,调高耳机音量,加快了跑步速度。 看着拉开距离的路星鸣,云知歪了歪头,紧跟了过去。 路星鸣睨她一眼后,再次加快, 云知眨眨眼,又跟了上去。 路星鸣跑快。 云知跟上。 路星鸣跑很快。 云知很快跟上。 路星鸣:“……?” 烦人。 路星鸣磨了磨后槽牙,索性使出了参加长跑的那股气势去甩开云知。 他今年还没满18,个头却窜到了185,腰线以下全是腿,又长又有力,加上每天锻炼的原因,不管是体力还是速度都是最优秀的。 就那小电灯泡两条小短腿还想追上他? 她还能追上吗? 那小电灯泡要是能追上。 他当场倒立吞耳机! 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的。 “路施主。” 操! 路星鸣脚下一个踉跄,小腿肚子直接抽筋,疼得路星鸣心跳加快,汗液刷刷往外冒。 从开头没怎么说过话的云知挡在他面前,大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这样跑会伤身体的。” 路星鸣:“……” 多亏了这小电灯泡的福,他已经伤身体了。 路星鸣微喘着气,呼吸彻底失了节奏。更难受的还是腿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他烦躁扯下耳机,目光灼灼:“你……” 云知瞪大眼睛。 “你……”路星鸣喉咙里似是有东西卡着一样,说一个字就要停顿半晌喘一口。 “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买瓶水。”看把孩子给累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云知拉着路星鸣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还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便一溜烟跑到了马路对面的小卖部里。 看着云知飞快窜出去的小身体,路星鸣不冷静了。 这他妈是兔子变的吧? “给!” 小姑娘很快买了一杯热豆浆回来,她递给路星鸣,小脸蛋红扑扑的:“你慢些喝。” 路星鸣接过豆浆,没有动。 云知扯着衣角略有丝局促的解释:“那个水都是冷得,大早上喝对身体不好,我就去旁边的早点铺买了豆浆……” 豆浆还热乎着,微烫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连着他的心都跟着滚烫不少。 路星鸣不爱吃豆制品,更讨厌味道发甜的饮品,可以说豆浆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 他抬了下眼梢,直接把豆浆还了回去:“不用。”他微哑的嗓音宛如含了细沙,更多的是清冷,“我不爱喝这个。” 云知肩膀一下子蔫巴了下去,她失落“喔”了声,小手接过豆浆捧在怀中,小心翼翼偷瞥着路星鸣,他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看样子是要走了。 云知也不敢再过去搭话,小步小步的跟在他后边走。 想了想,说:“你……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明天再早点出来,这样就能避开了。” 云知一般五点起床,因为她要上山砍柴,采药,还要去照顾山下生病的阿婆们。现在到了城市,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云知感觉路星鸣不是很喜欢她,甚至有些烦她。 路星鸣是第一个帮助过她的善人,她不想让他讨厌。仔细想想四点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之前师父也都是四点起的。 打定主意后,云知跑前几步,一把将豆浆塞还到路星鸣怀里,“这个你留下,跑完步不补充水分不好的。”她顿了下,“还有谢谢你的锅。” 说完,云知撒丫子跑进了公寓楼,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拿着豆浆腿还在抽筋的路星鸣:“……” 这他妈真是兔子变的吧?? 早七点,学生们三两相伴,已全部到校。 今天要举开学典礼,偏偏十班的学生和九班发生了冲突,两个班级的学生一同被教导主任罚跑操场三圈。 三圈对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来说完全是小问题。 可是对路星鸣就非常有问题了。 他单手扶着腰叫,跑得比走得还慢。 一起玩的兄弟凑到他身边打趣:“路哥你今儿不行了啊。” 路星鸣眼刀犀利:“滚。” 说话间,颊边划过风声,同时还有一晃而过的白色碎影。 刘彪虎啧了两声,“新同学体力不赖啊。” 路星鸣轻哼:“兔子变的,可不不赖。” 刘彪虎诧异看了他一眼:“啥?” 路星鸣没说话,浅喘着走出跑道,自一边的凉树下歇息。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教导主任早就去校长办公室开会了,其他老师也都不在,就算他们光明正大在这儿摸鱼也不带怕的。 如今只有云知一个老实人在跑剩下的一圈。 诚南虽然开放了对女性的招生,可招生率远没达到他们的期盼值,刚入学的高一新生里还有几个女生面孔,到了高二高三就只有云知一个半路转来的妹子。 她长得不差,容貌身材可以说是上乘,自然吸引了个广大男同胞们的注意。 刘彪虎蹲在路星鸣跟前,眼珠子跟着云知那双细腿移动,瞥见那随着动作颠簸的胸脯后,咕噜声咽了口唾沫: “哎,你们说我追新同学的成功率有多少?”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呢?”武晓松白了他一眼,“如果没猜错,这妹子应该是韩厉马子。” “卧槽。”刘彪虎惊得瞪大眼,“不是吧?” 武晓松说:“怎么不是,昨天就听说韩厉带这个妹子过来报名,晚上去干架的时候,我亲眼看见韩厉给这姑娘买了鱼丸,啧,韩厉那龟孙也是铁汉柔情啊。” 刺激。 真刺激。 刘彪虎吸了吸鼻子:“韩厉竟然好这口……” 传闻不是说韩厉喜欢身高腿长小姐姐吗?女生罩杯不过D都不配找他说话,如今想想,传言害人,传言害人。 “走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路星鸣突然站起,踹了踹两人屁股后,双手插兜去校操场集合。 开学典礼是两个校区一起举办的,地点定在了东校老校区。 升旗仪式后,校长上台致辞,他那简单的讲两句格外漫长,接着又是老师讲话,新生代表讲话,最后又是高年纪学生代表讲话。 作为刚转学到城里的云知从没见过这等架势,她在镇子里上学时,老师也会讲话,但不会讲这么多话。 有些烦,但她还是很乖的认真听。 人群中的云知双腿站得笔直,脊梁没有一点弯曲的意思,雪白的天鹅颈,落在别人眼中是明晃晃的诱惑。 站在她后边左右的男生们哪还有空听致辞,全程盯着她脸蛋发呆。 开学典礼一直到十点多才结束,学生们忙了一上午早累了,乌泱作散都各回了各自班级。 今天天气很好,无风,太阳的温度刚刚好。 “喂,韩云知。” 云知听到有人在叫她,左右看看后也没找到人,正要提腿走,又是一声: “叫你呢。” 身后,韩厉衣衫不整,斜垮挎站着。 云知看了他两秒后,选择了无视。 ……日! 韩厉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老……我叫你呢!你干嘛不理我?”微撇了下嘴,不满。 云知委委屈屈,小声嘟囔:“你不是说我在学校里要装作不认识你嘛…” “所以你叫我我也要装作没听见呀。”她很是理所应当。 韩厉呼吸一滞,被噎得半天没吭声。 他是这样说过没错,但…… 韩厉烦躁的揉了揉蓬松的头发,不想太废话,拉着云知到一颗树下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揣到了她衣服口袋里:“喏,拿着。” 云知不解:“这是什么?” 左右无人注意,韩厉压着语气里的烦躁:“饭卡。” 小姑娘眼眸晶莹:“你把饭卡给我了?” “这个卡两个校区通用,你先用着,你的饭卡过两天才能办下来,到时候再还我。” “那……”云知细眉微皱,“那你给我了,你怎么办呀?” “让你用你就用,问来问去烦不烦啊!”韩厉别过头,见有人注意到这边后,当下加快了语速,“行了,还饭卡的时候不用特意来学校找我,发个信息或语音。”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 倏地,韩厉衣角被拽住。 下一秒,云知半蹲在了他脚边。 “鞋带不系好会摔跤的。”她纤细的手指头扯着球鞋的带子,没一会儿便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好啦。” 她仰起头,将垂落下的一缕发别在耳后,面对着韩厉的笑容温柔又……慈爱。 活这么大就连他妈都没给他系过鞋带的韩厉突然心情复杂。 这种被长辈宠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韩厉在学校要听话,不能打架。”云知起身后,又整理了下他身上凌乱的校服。 韩厉皱皱眉,越来越感觉怪异,一把挥开云知的手,骂骂咧咧走远。 他背影很快远去。 云知歪着头有些苦恼,侄儿是不是不喜欢她这样? 正叹息着,她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从身后传来。 云知不由扭头看去,盛放的日光下,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姿慵懒,凤眼幽邃,表情晦暗不明。 云知总觉得…… 路施主好像有些不开心。 007 午餐时间,学校食堂早已人满为患。 云知乖乖在队伍后面排队,眼巴巴瞅着打餐的阿姨,一心想着吃,也没注意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 很快轮到了她。 云知探过头向里面张望,好多精致的菜系和甜点,她叫不出名字,一时间也不知道点什么。 “同学,吃这个清氽肉丸吗?这学期的新菜系,卖得特别好。” 云知摇摇头:“阿姨,我不吃肉。” 食堂大妈上下打量她几眼,对着那小胳膊小腿儿无奈喟叹:“你这才多大啊就减肥,小心身体不好喽。” 云知耐心着解释:“阿姨我是出家人,不吃荤的。” 话音刚落,排在她后面的学生齐齐爆发出一片笑,就连食堂大妈的眼神都变得诡异不少。 云知鼓了下腮帮,她又没说谎。 随便点好几个素菜后,云知端着餐盘去找位置。 现在是高峰期,一楼的座位几乎都被人坐满了,她向二楼找去,环视一圈,依旧满满当当。最后目光停留在角落,那里坐着路星鸣还有他的朋友,旁边还有一个四人桌是空着的,明显是其他人忌惮,不敢过去。 云知犹豫几秒,慢吞吞移坐过去,轻手轻脚放下餐盘,轻手轻脚坐下,生怕发出动静引起路星鸣注意。 然而旁边人还是注意到她了。 除了路星鸣外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近的刘彪虎起身坐到了云知对面。 云知没说话,大眼睛看着他。 小姑娘眼睛生得极其动人,又大又有神,自带黑色眼线,从眼头收到眼尾,眼梢向上勾起一点,笑时明亮清纯,不笑时又有三分猫儿般的憨萌。 刘彪虎耳根子腾地下红了,整个人都跟着正经不少:“同学,我们那儿还有个空位,一起过去吃呗。” 云知不由向路星鸣脸上瞟了眼。 他沉默不语吃着餐盘里的东西,没有任何表示。 想到今天早上路星鸣的态度和之前的眼神,她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了不了,不打扰你们。” 刘彪虎嘿嘿一笑,“哪儿是打扰啊,你看现在餐位紧缺,你一个人坐在这儿不是浪费资源吗,何况我们都是一个班级的,就算一起吃也没事儿啊。” 不由分说,刘彪虎把餐盘端到了旁边座位,剩余一人识相往里面挤了挤。 刘彪虎拉起云知到椅子上坐下,还细心的把没拆开的果汁放到了她面前。 “同学你喝,别客气。” 对方这么殷勤,云知紧张的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她紧张脸红的毛病一犯,其他人又开始逗弄。 “别怕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啊呸,我们不是坏人。”刘彪虎笑嘻嘻的,“同学我再给你介绍一下,我叫刘彪虎,旁边这个叫武晓松,挨着路哥的叫吴征,你不用理他。” 云知朝吴征看去,正好对上对方眼神,他眼珠上下动动,好像不屑的哼了声。 刘彪虎撞了撞云知手肘,挤眉弄眼,“至于我们老大就不用介绍了吧。” “嗯。”云知应了声,又抬眼看了下路星鸣,小心拿起筷子吃饭。 武晓松戳了下刘彪虎的腰窝,他立马会意,笑眯眯问:“云知同学,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没等云知说,他便道:“你和韩厉交往多久了?” 看见没,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如果两人真有关系,那对方会愣一下再给答案;如果两人没有关系,他就可以顺势问出关系。 如同他二人预料到的那样,云知真愣了一下。 “交往?” 刘彪虎意识到这种文雅的说法对小姑娘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于是换了说辞:”你和韩厉搞对象多久了。” 云知……懵了。 她什么时候和韩厉搞对象了?要是和韩厉搞对象,岂不是、岂不是乱……乱…… 云知脸蛋一下子红了透,着急忙慌摆手辩解:“我没有和他搞……搞……” 对象两个字太难说出口了,云知唇抿着,耳根子红的像滴血一样。 一旁的路星鸣已经吃完了饭,他放下筷子,捧着水杯边喝边往云知脸上瞄。 小姑娘这等急切辩解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害羞,更加确定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没事,妹妹你就说了吧,毕竟所有人都看到你们俩那样了。” ……那样? ……那样是哪样? 云知的脑袋已经乱成了浆糊。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武晓松摇了摇头,取出手机登录学校的BBS,点开飘红的一页帖子递给了云知:“你自己看,现在两个校区都知道你们的事儿了。” 云知茫然接过手机。 看到上面内容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道哪个有心人拍下了云知蹲身为韩厉系鞋带的画面。 树下面的少女细肩软腰,假发半遮下的脸蛋干净美好,她垂着眸,表情温柔又耐心;反观韩厉,身高腿长的男孩双手环胸,高高睥睨,俊脸上写满厌烦。 云知又往下翻了翻。 下面还有两张是云知给韩厉整理衣服的,韩厉凑近说话的,包括递饭卡的,全被拍照发了上去。 [楼主:今天无意间拍到的,这个就是昨天东校区厉少带来的姑娘,长得真他妈漂亮,也不知哪个家族的小姐,现在落到给人系鞋带的下场了。叹息] 1L:……?这不是西区十班的转学生吗?竟然是韩厉对象? 2L:世界玄幻了,韩厉把女朋友放十班是几个意思? 3L:能几个意思,炫耀呗,谁不知道韩厉和路星鸣王不见王,两人原本都是单身狗,现在突然一人早恋脱单了,肯定要嘚瑟。 …… 5L:别说是韩厉了,我女朋友要是这么漂亮我也嘚瑟。 40L:我好酸啊!!这么美一妹子为什么不来我们班!! 100L:太天真了,万一这是韩厉安在路星鸣身边的间谍呢!依我看这就是美人计!韩厉狗贼好阴险,好阴险…… 101L:?楼上你是不是谍战片看多了? …… 讨论还在热火朝天持续着,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人说云知是韩厉佣人家的孩子,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奈何身份只得背地偷情,真是好一出《霸道少爷爱上小女佣》的大戏。 “这个……这个让他删掉!快删掉!” 云知急了,“他这简直就是,就是……” 几个人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句—— “大逆不道!”云知憋红着脸,羞愤的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噗。 路星鸣被刚咽下的水卡了喉咙。 吴征体贴递过去一张纸巾。 云知拳头紧握成团,眼睛红了一圈。 她和韩厉是姑侄关系,流得是一脉的血,如今混乱关系,说得煞有其事,要是他们真那样—— 可不就是大逆不道! 云知忍了忍情绪,声线无力,听起来软绵绵的:“我和韩厉不是他写的那样,能不能让他删掉?” “啊?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总不能是兄妹吧? 可是也没听说过韩厉还有第二个妹妹。 除了女朋友和妈,谁还会蹲下来给系鞋带? 难不成真是……妈?? 不能不能,刘彪虎摇摇头,他又不是傻,谁年纪轻轻有那么大一个儿子。 云知咬唇,脑袋低了下去。 韩厉再三警告不能告诉别人他们间的关系,可要是不说,外面人又会误会,她又一时间找不到别的办法解释。 正在云知左右为难时,一片阴影覆盖而下。 她仰头,面前的少年面容冷清,离去的潇洒。 剩下三人见路星鸣走了,扭头看了看云知,也没在逗留,匆匆跟了上去。 晌午的阳光炽热,四人慢走在小道上。 路星鸣突然驻足:“找老李把帖子删了。” 老李是学生会的会长,有论坛的管理权限,平时和路星鸣交好。 武晓松怔了下:“为啥?” 他半眯着眼:“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传来传去对姑娘名声不好。“ “……?” 这不是见鬼了,心狠手辣路星鸣竟然会担心姑娘的名声?尤其那姑娘还和他死对头有关系。 武晓松和刘彪虎都觉得这里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们没有证据。 帖子虽然撤了,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不管云知走哪儿都能收获大批视线,同时还有别人指指点点的声音:“看,那个就是东校区韩厉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在扎云知的心。 她按耐不住,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小手指头很不熟练的在屏幕键盘上点来点去,好不容易输入好信息后,云知点了发送。 [韩云知:韩厉,他们都在说我是你女朋友。] [韩厉:哦。] 哦? 她愁得头发都要秃了,虽然她本来就是秃子,结果他就一个哦? [韩云知:我觉得这样不好,能不能解释一下啊?] 韩厉很快回复:[不用管。] 停了会儿,他又发来信息:[不准和外人瞎说我们的关系,懂?] 不就是高中生爱八卦,哪个人没被乱传过谣言,有什么大不了的。 到时候有了新鲜事儿,这伙人忘的比谁都快。 比起云知是他女朋友这样的传言,韩厉更怕别人知道他有个小他三个月的姑姑,尤其这个姑姑出身还不干净,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韩厉都这样说了,云知也不敢再骚扰。 就这样闹腾的过了几天,第一个星期天到了。 008 周五刚放学,云知就收到了韩厉催促的短信,她匆匆回宿舍收拾好东西,背着厚重的书包去找轿车所在的位置。 云知转悠了一圈,才在小区右侧的街道看到那熟悉的车辆。 车内。 韩厉长腿翘起,懒懒倚靠,他双手捧着手机,对于云知的到来不闻不问。 车子发动,云知将书包放在了右侧,探过头去看韩厉的屏幕。 ——花里胡哨的,她看不懂。 “韩厉,你在玩什么呀?” 韩厉头也未抬,懒声回应:“游戏。” “什么游戏呀?” “说了你也不懂。”他手指飞快移动,再拿下五杀同时,听到水晶炸裂的声音,是敌方小兵偷了家。 “就你们这些废物只配玩消消乐。”暴躁骂了句,韩厉在结算界面截了图,切到微信群发送,继续和狐朋狗友们吹牛扯着皮。 正准备玩消消乐的云知:“……” 默默把刚打开的游戏关闭。 韩家坐落在富城别苑,从小区名字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家能住得起的。 事实上韩家的确有钱,可以称之为豪门,家里做的是出口贸易,名下几个经营的几个品牌更是赫赫有名。 除云知外,韩老还育有三子一女,韩厉的父亲是韩老第二个孩子。 其中大儿子移民国外,已不再和家里联系,小女儿嫁人后也很少再回韩家。 最惨的还是韩家老三,本是青年俊才却遭遇车祸,夫妻俩身亡后,只留下年幼的女儿韩祝祝给韩奶奶照顾。 韩厉的父亲是个孝子,哪忍心让老太太一个人带孩子,尤其韩老还是个不靠谱的,于是就将韩奶奶和侄女一同接到了家里,现在又加上云知,整个韩家“热闹”极了。 云知多少听闻了一些有关自己的身世,她有眼力见,从第一次来到韩家,就感觉到韩老太太不喜欢她,正因如此,云知才和大哥提出去学校住校。 一个多钟头后,车子驶进了富城别苑。 到了目的地,韩厉揣好手机,斜挎着包下车,云知慢吞吞跟在他后面。 韩家父母都不在,不用想也知道是应酬了,客厅也未见韩老太太的身影。 二人刚进门,就见一道亮丽地身影飞一般从楼上跑下,直直跳到韩厉身上:“哥——!” 韩祝祝像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了韩厉身上,笑得明艳动人。 “奶奶没回来?”韩厉扯开韩祝祝,随手把书包丢在沙发。 韩祝祝笑嘻嘻说:“奶奶和她朋友去巴厘岛了。” “嗯?”韩厉斜了一下眉,“这时候去巴厘岛?” 韩祝祝一边说着一边剥了个橘子给他,“说是看什么画展,我也没问,估计下周才回来。” 韩厉不爱吃橘子,捏着没动。 韩祝祝比他们小一岁,目前在某女子贵族学校上课,她是走读,如今和韩厉一周没见,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韩厉一改先前脾性,耐着性子听她絮叨。 兄妹俩亲密相依,和睦温馨,站在他们身后的云倒像个透明人一样被彻底无视了。 看着沙发后面紧紧挨在一起的两颗脑袋,云知咬了咬唇,把心中涌上来的一丝酸涩压了下去,抱着书本默不作声上了楼。 她人一走,韩祝祝便看了过来,收敛笑容一声轻哼:“土山姑,泥巴虫。” 本没什么动静的韩厉再听到那六字时眉心突然一拧,默不作声把手臂从韩祝祝的双手中抽了回来。 韩祝祝毫无觉察,继续靠近:“哥,晚上天星有X少年团的演唱会,你带我去呗。” “没空。”冷冷撂下两个字,韩厉起身,双手揣在口袋里,闲散着步子回了屋。 三个孩子的房间都在二楼,云知睡在走廊最里间,这里原本是韩厉和韩祝祝的休闲房,因为她的到来而改装成了卧室。 房间里有个小阳台,韩母令人在阳台上做了个少女心十足的秋千椅,此刻云知正坐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发呆。 恍惚中,敲门声响起。 云知扭过头,韩厉双手环胸靠着门框,脸上淡淡。 “韩厉。”云知站了起来。 韩厉瞥了她手机,说:“你一直杵哪儿干嘛呢?” 云知别过手,轻声声说:“我在等师父给我打电话呢。” 韩厉随口一问:“你师父有手机?” 云知晃晃头,垂在脑袋后面的假发跟着摆了摆,“山里没信号,师父每周五会去村镇一趟,到了村镇才给我打~” 正和韩厉说着,电话就过来了。 云知接起,眼儿一弯,甜腻腻叫了声“师父”。 韩厉挑眉,把视线移开,眼睛四顾环绕着屋子。 这间房很大,所以当初韩厉把它作为休闲房,没事儿干来这儿打打游戏打打牌,朋友来了还能打台球。 现在那些玩乐的全被撤到了三楼,就连房间的壁纸都换成了淡淡粉色。 ——充满了幼齿的童话风格。 “我晓得啦,师父也照顾好自己。” 云知用乡话和师父打完电话,看见韩厉在门前还没有走。 她放好手机,“韩厉你找我有事?” 韩厉反应过来,“没事,看看。”说着,转身回了对面自己的卧室。 天黑的很快。 韩家父母有应酬不回来,饭桌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知吃饭时不太喜欢说话,韩厉也较为寡言,只有韩祝祝一个人靠着韩厉絮絮叨叨不断。 “哥,后街开了家新餐厅,我朋友说特别好吃,明天中午我们去试试看怎么样?” 韩厉懒声:“明天没空。” 被连三拒绝的韩祝祝心里不爽,桌下的脚暗暗跺了跺,愤愤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她刚要夹菜,就看见盘子里的青菜消灭了一半。 本来心情不好的韩祝祝立马将矛头对准了云知,“真能吃,你就不会给别人留点儿吗?” 云知眨眨眼,看着满满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荤菜,稍有些愕然,“这么多还不够你吃呀?” 韩祝祝呼吸一窒,突然无法反驳。 云知静默起身,把碗里的几根青菜全夹给了韩祝祝,“给,这些够了吗” 韩祝祝:“……” 下一秒听她说: “我不知道你也爱吃蔬菜,下次我争取不这么能吃,都给你留着。” 说着,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米饭。 韩祝祝磨磨牙,把筷子一摔:“我不吃了!” 刷的下拉开椅子,气鼓鼓跑上了楼。 韩厉没崩住,噗嗤声笑了出来。 他一笑,云知真有些不好意思了,“韩厉,我是不是真的吃很多?” 韩厉看着锅中被消灭大半的米饭和空了一个盘子的菜,昧着良心说:“不多,正好。” 云知松了口气:“我也觉得我吃的不多。” 韩厉一噎,神色诡异了起来。 云知毫无觉察,继续鼓着腮帮,咔嚓咔嚓轻咬着那香脆清甜的白菜,“师父说我在长身体,多吃点好。” 云知感觉自己好像是比普通小孩子能吃一点点,但也不怪她。 毕竟没有哪个普通孩子会五点起来爬山砍树,清理寺庙,还有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去镇子里上学。 她活动量大,吃得也多,肉却没长几两。 云知白菜帮子吃得香,韩厉突然也被勾起了馋虫,他夹起块醋溜白菜放在嘴里,发现酸酸甜甜的确好吃,为自己重盛了半碗米饭,在小姑娘心痛的眼神中吃光了剩下的醋溜白菜。 吃过晚饭,云知去花园里消了消食,见时间不早,她回到卧室开始做老师布置的作业。 云知的学习能力并不是最强的,但她绝对要比同龄人刻骨努力。 村子里的教育方式和城市中天差地别,云知的成绩放在小镇学校里算是中等,到了城里只能垫底。 不学习就没有出路。 云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认真听课,课后把老师教的东西复习多遍,通透后继续温习第二天要教的课程,虽然才开学一个月,但是她的进度并没有落下多少,除了英语。 正专心做着题,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叮咚一声,云知分了分神,继续写题。 四十分钟后,云知做完了老师布置下的作业,她甩了甩发僵的手,这才想起有人给她发信息。 [我是你爸爸请求加你为好友。] [你是我儿子请求加你为好友。] “……”全部拒绝。 [我是你爸爸请求加你为好友,验证备注:同学,我是刘彪虎啊。] 云知不情不愿点了接受。 [韩云知:你的名字真奇怪。] [刘彪虎:嘿嘿,这不重要,我拉你进我们班级群了,你点一下接受。] 云知本来以为这里两人的名字就够特别了,结果班级群的名字更加特别—— [鸭窝据点] ……哪有人把自己比作鸭子的呀。 云知接受了入群申请,在键盘上慢悠悠打字:[大家好。] [刘彪虎:哎!!小子们迎客了!@全体成员] [方正:女同学好!!!!] [方圆:女同学好!!!] [武晓松:妹妹你通过我的好友请求呀?现在我们班有着整个高二高三唯一的女同学,羡慕不死那些和尚庙的。] [……] 刘彪虎的一声号令让全班的几十个同学齐齐出现,消息在眼前飞一样的划过,云知看着眼晕。 过了会儿,刘彪虎过来私聊:[妹妹你把熟悉的加一下好友,不熟的就算了。] 云知按照他说的把班级里有过交流的都加了一遍,当眼神略过路星鸣纯黑色的头像时,云知纠结的啃起了手手—— 她和路施主是熟还是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