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之泪》 正文 1第一章 探 望 “07192,起来,有人要见你。”那个长着塌鼻子和一张马脸的狱警隔着铁栅栏朝牢房内喊道。 魏晚放下手中的达利画册,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从那张窄小得像烫衣板似的单人床上坐了起来,安静地走向牢门。进来一年多了,她已经能适应这里的大部分规则:时刻留意集合的铃声,无论干什么事都得先立正并等候狱警的命令,动作要利落不然会挨揍,没有热水和沐浴露,没有带盖的马桶,没有娱乐,没有自由……没有一个牢狱之外的人该有的一切。但她仍旧不能适应用“07192”这串数字来代替自己的姓名,只有毫无知觉的死物才会被人标以编号,譬如货物,机器,实验室里的标本,然而他们告诉她:“法律保障人的姓名权,因为名字代表着一个人存在的尊严,囚犯没有尊严,所以你们不需要名字,至于数字编号只是为了方便管理你们这群渣滓。” “又是那个探长—莫翊,他在探监室里等你。”长着一张马脸的女狱警咧开嘴,露出嘲讽的表情。 魏晚点点头,狱警打开了门,她顺从地跟在她的身后,沿着阴暗的走廊走向探监室。走廊很长很深,长得足够让你好好地回忆你的一生,那些曾经快乐的,美好的,悲伤的,恐惧的,你愿意记起或不愿记起的记忆如同窗户里透出的阳光,被铁栅栏割得支离破碎地摔在地上,痛苦提醒着你曾犯下的罪与恶,似乎永无尽头。 走进探监室,魏晚看到莫翊已经坐在了长方桌的对面。他仍旧穿着一套熨烫齐整的深色西服,卡其色的风衣优雅地搭在椅背上,微卷的黑发朝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一双深邃而睫毛浓密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嘴唇轻轻抿起像是带了丝迷惑,和当日逮捕她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35分钟探视时间,不许窃窃私语,不许递送食物。”女狱警简短地宣读了探视守则,然后走出房间关上门,脸上仍旧挂着那种讥讽的冷笑。魏晚明白狱警在笑什么,入狱以来,除了莫翊之外就没有其他人来探望过她,他每个月都会来,有时候一个月两次,有时候一个月一次,而且每次都会替她送来一些物品。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俩是亲人或者情侣,然而都不是,他俩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因为他就是那个亲手把她扔进监狱的人。两年前,她因偷窃艺术品和伪造证件在M国被捕,那次的追捕行动就是在莫翊的组织策划下,带领着反艺术品犯罪小组成员将她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偷“派克”给捉拿归案,然后她被判以四年有期徒刑。但是,现在他却成了唯一会来监狱看她的人,就连魏晚自己都觉得非常讽刺。 “最近还好吗?”他的口吻仿佛他们是两个多日不见的熟人,他凝视着她的眼瞳内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温柔,这让她又差点想笑出来,如同从一只猫的眼里看到对一只老鼠的怜悯般可笑。 “如果除去那张总是带着霉味与潮气的床和每天都编不完的篮子,大致还算是好的。”魏晚平静地回答到,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冷笑或者嘲弄的表情。在监狱里是要劳动的,这里有一个编织厂和一个果园,她被分派到编织厂里工作,每天得编好几十个柳条篮子才能下班,为了完成任务她必须得十指不停地埋头苦干十个小时才能休息。因为这样,她那双曾经美丽无瑕的手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并长了层厚茧,非常难看,不过比起呆在室外的果园里被那些壮硕的女/同/性恋犯人骚扰,她觉得自己能去编篮子已经相当幸运了。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分去干编篮子这样的轻活,而不是被分去恐怖的果园,是因为莫翊曾对监狱长有过特别的“交待”。 “我今晚要出国查案,可能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再来看你。上次带给你的那本画集应该已经看完了吧?这次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你想要什么,我下次可以替你带过来。”莫翊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在表示他理解她的难处,可他爱莫能助。 “一张丽塔.海华丝的海报或者一把敲石头的小锤子。”魏晚弯了弯嘴角,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那种轻蔑的表情。在《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正是凭着这两件工具挖通了监狱的下水道,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里成功越狱,她不知道自己使用这个比喻是否会激怒他?就算是也不在乎,她就是讨厌他总装出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样子,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了解自己,不然当年他怎能识破她的重重“诡计”从而将她捉拿归案? “莫探长是我们局里最年轻也最具实力的‘神探’,连市长都对他赞许有加,你败给他并不可耻。”当初审讯她的警员是这样说的。 “安迪用了十九年才挖通地道,而你的刑期只有四年,现在已经过了一年了。”莫翊也学她的模样弯了弯嘴角,“善意”地提醒着她,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个很好看的浅窝,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沉溺进去。 而魏晚时常提醒自己不能陷入他危险的漩涡里,所以她冷冷地别过脸也转过话题:“出国?你是去澳大利亚吧?去查那幅被人掉包了的蒙德里安手稿(著名几何立体派画家)?” “派克就是派克,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那个案子?” “不难猜。首先,监狱里的图书馆有报纸,那个诈骗案已经上报了,案发地点在澳洲;然后,现在是夏天,你却带上了冬季才穿的风衣和围巾,显然你是要飞去南半球;最后,在你的手提包里有本《蒙德里安作品鉴赏》”说完,魏晚用眼角扫过莫翊脚边,那里有只男式手提包,半开的拉链中露出一角书本封面。 “没错,你全猜对了。几个月前,一名富商在澳洲用几百万美元买了副小画,据称是蒙德里安早期的手稿,购买前富商曾找过专家鉴定,证实手稿是真迹。可是等他带着手稿回到自己国家并打算转手时,却检测出那幅手稿是假的。据富商称他以前来M国旅游的时候曾在一家私人画廊内见过这幅手稿,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蒙德里安还有一幅这样的作品,所以澳洲警方通过ICPO(国家刑警组织)向我们求助,请我们一起合作调查案件。”莫翊点头。 “典型的‘偷龙转凤’手法,第一次验货时卖家用的是真迹,交易后趁机掉包,买家傻乎乎地拿着幅假画以为自己淘到宝了。不过,既然买家看过真迹,难道他就一点都看不出自己的画被掉包了么?通常热衷收藏名画的人多少都会学些辨伪的知识。” “问题就在这里。买家也是个长期收藏名画的人,尤其是蒙德里安的作品,但据他说那幅假画伪造得非常高超,无论是笔触,线条布局以及颜料使用的厚薄乃至画布的质感都和真的无异,起码他就看不出来有区别。那副假画甚至在第二次检验时还通过了紫外线荧光测试,直到他的买家要求做最新的磁迹扫描鉴别检验才发现画是假的。” “蒙德里安的画极难模仿,看似构图简单,可是图上的每片色块乃至每根线条都经过精心设计,他会使用几道甚至十几道工序去处理一根几毫米宽的细线,反反复复,不厌其烦,从而最终达到画面上每个部分都能无限延伸的效果,画面极简却寓意无穷。能模仿他的画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业内也只有那么几个高手。”魏晚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眼瞳里光彩流转,让人目眩神迷,仿佛里面有个自由而奇异的世界,和她身处的这个布满铁栏的房子毫无关联。 “所以,这次我们又得请你帮忙。派克,我需要知道那几个高手的名字,如果能从他们身上查出近期有谁委托他们仿造蒙德里安的手稿,就能迅速地圈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莫翊稍稍倾过身体,凝视着她的脸,像是要寻求她肯定的答复又像是要探寻她眼里的那个孤独世界。 “据我所知,应该不超过七个人。”她垂下了脸,长长的睫毛将眼瞳挡住,拒绝了他视线的靠近,然后,她说出了六个人的名字。 “还有一个人是谁?” 就是我。” 莫翊把身体靠回到椅背,良久,他叹息了一句:“对,我差点忘了,最初的时候,我就被你和你画的《构成A》(蒙德里安作品之一)给骗了。还骗得那么彻底……” 魏晚没有做声,他的声线恍如一把细沙合着流水在她心头刷过。往事被流水带走,只余下现实的沙砾在心尖的伤口上沉淀研磨,将她所有的骄傲,尊严,眼泪和痛都磨成了一颗丑陋的珠子--倔强地嵌在心底。他差点忘了,她可没忘记--他们的最初,那个充满着阳光和柠檬苏打味道的午后,那个像谎言般精致但又注定幻灭的相遇……从此,她便万劫不复。 “探视时间到。”红头发女警打断了她的思绪。 莫翊站了起来,临走时低声说了句:“小晚,再忍耐一下吧。关于你的假释申请监狱长那边已经通过了,现在提交到法院等待大法官的批准,如果批下来的话,你就能提前释放。” 正文 2第二章 相 遇 入夜,预备铃声响过后灯光熄灭了。 魏晚躺在床上,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半片月亮从对面的小窗边升起,像个幽魂似地和自己对望。狭窄的牢房又闷又热,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汗酸味和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臭味在空气里翻腾,她觉得自己似乎在慢慢腐烂。 牢房外并没有完全安静下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和窃窃私语于黑暗里响起,如同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动。“哐当”一下,声响终止了,狱警抄着警棍在牢门上敲打:“都他妈的闭嘴,赶紧去挺尸!你们这群臭蟑螂!”。于是,窒息般的死寂降临,隐隐地有一两声抽泣传来,但瞬间又被扼断了。眼泪,是这里最容不下的东西。 如此的夜晚我还要熬过多少个?魏晚问自己。 “还有两年十一个月零三天。”对面床飘来几乎细不可闻的低语。 “什么?”她把声量压到最低。 “我说,你还有两年十一个月零三天就能离开这儿了,或许,根本用不了那么久。”躺在对面床的小吉翻了个身说。小吉是魏晚的狱友,比魏晚早几年进来,她以前在酒廊里当舞女,靠着出卖皮肉的钱独自抚养儿子,进来监狱是因为她用酒樽敲破了前夫的脑袋,而她的前夫总是勒索她要钱来买毒品。魏晚和小吉关在同一间牢房,两个人很自然就结为伙伴。她俩的状况很像荒野求生,得团结他人的力量才有可能应对险恶的环境与凶猛野兽,独自一人是无法在监狱的丛林里生存下去的,除非你一心求死。但在监狱里求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多得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怎么知道?”魏晚问。 “昨天在饭堂的时候我听到狱警们聊天,说监狱长已经批准了你的假释申请,因为你帮那些警察破了不少案子,所以他们决定让你……怎么说来着?对,戴罪立功。” “小吉,进来那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警察说的话是最不靠谱的吗?”魏晚扬起嘴角,任苦涩沉落心底。类似的话今天莫翊也说过,但她已经不敢再相信,那个男人的骗术比她的还精。他说她骗他骗得彻底,而他又何尝不是? “小晚,我在酒廊里摸爬滚打那么些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还是学到些的。其他警察或许不靠谱,可那个莫翊,他对你还是挺不错的。听说他一直在为你的假释四处周旋,还在大法官面前替你做担保,不然你以为监狱长那么轻易就批准你的申请?我进来那么久也没见过有半个警察替我说说好话,更别说替我担保。”小吉的语气带着那么一丝半点的艳羡。 “那只是因为我对他们还有点利用价值。”魏晚把胳膊从脑后抽出,烦躁把手指放在嘴边吹气,上面布满了开裂的小口,被汗水一浸就又痒又痛,但还不能挠,因为会发炎。 自入狱以来,她一直向莫翊以及他的团队提供各种和诈骗,作伪,偷窃相关的“专业知识”,帮助他们攻克棘手的经济犯罪案件及甄别高精度的赝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相当于他们的“技术顾问”。用一个行骗高手来对付其他的骗子,这项策略最初是莫翊提出来的,他对警政厅厅长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要抓住那些诈骗犯就得彻底地了解他们。没什么比一个骗子更了解另一个骗子,而派克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最后,莫翊的提议竟然获得了厅长的首肯,而且他们的合作计划竟获得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功,她协助他们破获了大量的案件。至于魏晚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她想大概是因为在他探视的那段时间里,她不用再去编织那些该死的篮子。 “那也得人家肯利用你才行。”小吉的口吻冷了下来,充满了讥讽的意味,等了一会她又说:“当初就是莫翊把你抓进来的吧?” “是的。” “但现在他又想尽办法把你弄出去?他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于小吉的问题,魏晚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手指绞着半破的床单,霉烂的布头乱作一团,犹如她的心情,也犹如她和他之间的那些丝丝缕缕的牵连,错综复杂得不知从何说起。她想了半天,也难以为他俩的关系做个定论,只觉得指头上的伤口疼得锥心刺骨。 许久,小吉模模糊糊地呢喃了半句:“唉,还真是孽缘……”,然后,便传来她轻微的鼻酣声。 孽缘?!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魏晚的耳朵里,然而她却觉得被它们压得身体一直地往下沉,直沉到记忆的最底层,在那里她终于找到了一切的开端。 缘不知所起,情未尝深,而孽障早已重重结下。 两年前的那个开端是带着柠檬汽水味道的,酸酸甜甜,像那天的阳光一样有着透明度很高的浅黄色。当时,魏晚正坐在百灵画廊外的露天咖啡馆里,手边放着杯柠檬苏打,游客三三两两地从她面前经过,穿过咖啡馆和花园走入画廊。画廊的大门边上放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直线中的乌托邦--蒙德里安画展”。 百灵画廊是一间顶级的私人画廊,它的主人伊戈尔先生是位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及艺术品收藏家,尤其喜欢收藏印象派和几何抽象派的画作。二十年前他成立了百灵画廊,将自己的藏品开放给公众参观,同时画廊也不断吸收一些高水平的新生代画家作品。百灵画廊的藏品很丰富,其中有不少都是价值连城的世界名画,吸引了许多热爱艺术的人们前来参观,当然,也会吸引到某些很特别的“客人”登门造访,譬如像魏晚这样的“客人”。 魏晚坐了大约十分钟,等杯中的汽水就快见底的时候,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付银色框的眼镜戴上,放下饮料钱便起身离开。头顶的阳光有点刺眼,她侧了侧脸,右眼的镜片上显示出一个虚拟屏幕,提示着她眼镜内的微型摄像头已经开启。“派克,我收到影像了,待会走慢一点,我要尽量看清楚展厅内的细节,特别是那些摄像头和防盗监测器的方位。”拍档菲利斯的声音通过眼镜臂的骨传导装置传入她耳内。 “收到,我会尽量走遍每个角落的,最好连男更衣室也给你扫一遍。菲利斯,拜托你的声量小点,我耳朵疼。”魏晚扶了扶眼镜,她的听觉和嗅觉天生比常人敏锐,所以对声音与气味特别地敏感。 “知道了。慢点,先别进画廊,走到花园右边的池塘。对,走近些,让我看清楚水面的情况。” 魏晚依照菲利斯的指示走到右手边,百灵画廊是建在百灵花园内的,花园从外面的小河引入活水造了个池塘养睡莲,水面还有座小木桥,风景很是别致。“这个池塘的水是活的,能通向外面。”魏晚一边踏上木桥一边说。 “嗯,很好。百灵花园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那时候的排水系统设计喜欢将池塘和屋内的排水口相连,两者形成高低落差以便建筑周边的雨水疏通,待会你进屋里看能不能找到排水口的位置。好了,你现在可以进画廊了。”菲利斯说道。 魏晚走入画廊大门,门口的两名安保人员朝她微笑:“小姐,下午好。” “下午好。”魏晚还以笑容,她只顾着说而没留意脚下的门槛,高跟鞋一歪,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小心”保安先生立刻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魏晚就着他的胳膊优雅地站起来,眼睛在他脖子上挂着的员工证上缓缓掠过,然后抬头,莞尔:“谢谢,看来我该换双低跟鞋了。” “干得好,我已经截下他的门卡样式了。”菲利斯的声音躲在她的耳内偷笑。 魏晚撩了撩头发继续往画廊内走。看来,今天运气还不错,展厅里的人不算多,她可以从容地踱步,停驻,为菲利斯争取更多的空间去了解展厅的布防和结构,而不怕被那些吵吵嚷嚷的旅游团挡住镜头或者踩着脚跟。她走到一幅莫奈的《池塘.睡莲》前停下,画幅的上方有个摄像头,在旁边的柱子上挂着张火警逃生指示图,上面清晰明了地标出画廊内的各个通道和房间。这可是件好东西。魏晚走近了几步,企图让自己和菲利斯都把地图给看清楚。 就在此时,她闻到丝淡淡的橡木香味从背后绕了过来,暧昧地擦过自己的脸颊。她眯了眯眼,闻到香味里还混合着皮革,红酒和烟草的气息,内敛中有种矜持的性感。嗯,是Burberry的伦敦男性香水。 “莫奈的画总是很容易让人沉迷。”一把和香味很般配的男声响起。 “但莫奈的笔触是最难模仿的,那种光影的交错流泻像是个不能触及的梦,包含着一种永不存在的快乐。”魏晚勾起嘴角。她回过头,见到一个高瘦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穿了身浅灰色的西服,左臂上搭着把细长的黑色雨伞,和晴朗的天气格格不入。 正文 3第三章 莫 翊 “下午好,今天天气不错。”男人朝她点了点头,他低头的姿态让魏晚想起了某种优雅的飞鸟。 “可你仍带了雨伞。”魏晚瞄了瞄他手上的伞。 “因为我是个谨慎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老头子那样习惯带伞出门?” “不,或许是因为你从一个下雨的地方来,西区?”魏晚留意到他的伞上带着未干的水迹,今天早上西区下过阵雨。 男人盯着她的脸慢慢地笑了,琥珀色的眼瞳内有光影交错,摇曳又不可捉摸,就像莫奈飘忽的笔触。魏晚能感到有些细小的东西在胸膛里波动了一下,嗯,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我叫莫翊,我知道这样自我介绍很冒昧,可是,你在这幅画前沉思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不这样做的话肯定会后悔。”莫翊递给她一张名片。 老实说,他的话有那么一丁点轻浮,不过魏晚却觉得挺受用,毕竟好久都没有遇到那么有新意的搭讪了。“确实是挺冒昧的,那莫先生打算自我介绍完后怎么办呢?”她微微仰起脸,眼神有点冷漠,可眼角却滴溜溜地扫过他的嘴唇和下颌。他的嘴唇很薄,唇峰清晰而细致,下颌略显尖削,颌骨的线条很优美。通常拥有这样面相的人意志都比较坚定,但也比较薄情。 “我该怎么办,恐怕决定权在你不在我。我能知道你的芳名吗?”莫翊的视线从魏晚的双眼滑落到她的红唇上,宛如细腻的抚摸,然而他的身体离她又是那么地远。 “林慧”魏晚别过脸看向油画,她不愿承认他的注视竟然会让她觉得脸颊发热,尤其是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这的确很少见。“派克,别顾着和男人调情了,还有要事等着你去办呢。不过,他的下巴还不错。”菲利斯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魏晚能够想象他肯定在捂着嘴奸笑。 “死宅男,真嘴碎!”魏晚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朝莫翊露出个遗憾的表情:“莫先生,我也很想替你思考一下该怎么办,可我还有工作要做,或许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聊一聊莫奈和睡莲。” “当然,工作为重,我又怎敢耽误你的宝贵时间?”莫翊很识趣地让开身:“卡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等你下次想找人谈莫奈的时候我会随时恭候,林小姐。” 魏晚看向手中的名片,上面简单地写着:“M国艺术品管理会高级安全顾问,莫翊。”接着就是地址和电话。她把名片放入手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安全顾问?有意思,这下可真是老鼠遇上猫,为了安全起见,她这只“老鼠”理应快逃。可又为什么要逃呢?她只是个名叫“林慧”的普通游客,她是专门来参观蒙德里安名画的,她又不是个贼--起码现在不是。魏晚不紧不慢地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里放着个指示牌写着:“二楼,蒙德里安作品展厅。” 莫奈的作品固然精妙,可蒙德里安才是他们这次的目标,因此她注定和那位莫翊先生不会有接下来。 上到二楼,魏晚发现这里的人更少。蒙德里安作品所在的展厅是个不大的房间,和楼下相比这里的装修非常朴素,朴素到甚至有点简陋。毫无装饰的白天花,固定在金属架上的射灯,几幅线条简单的画稀疏地挂在灰色的墙上,画面上那些红黄蓝色块被镶嵌在黑白格子里,看上去就像是变形的魔方。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别无装饰,很难想象这里竟然是百灵画廊价值最昂贵的展厅之一,但蒙德里安的风格就是这样,他的简单并不妨碍他作品的深度,更加不会妨碍它们在拍卖会上的高价。 “菲利斯,看清楚了吗?”魏晚绕着房间转了几圈,然后低声问。 “看清楚了,房间里一共有三个摄像头,每个画框上都有压力感应装置,窗户和大门装了红外线检测探头连接楼下的报警器。你走到大门后,弯下腰,让我看清门扇下的地板。” 魏晚依言照做,然后她看到门扇的下方有一块镶嵌在地板里的金属盖,上面印着“DK-401”。“是NM公司的DK--401红外线报警装置。”魏晚细声说。 “是的,非常麻烦。只要这些装置都开启,再加上巡逻的保安,整个展厅就会固若金汤,简直无懈可击。”菲利斯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踌躇。 无懈可击?魏晚凝视着那块毫不起眼的金属,觉得它似乎在不断地扩大,如同一张突然咧开的嘴在嘲笑他们的痴心妄想。她的心沉了下去,但血液中却有股躁动不安的力量在翻腾,让她拒绝说出“放弃”二字。不,她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无瑕的东西,正如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打不开的锁,有的只是不够聪明的头脑和不够坚定的意志力。轻言放弃的贼绝不会是个好贼,可是一个好贼到底该怎样去攻克一间从脚趾武装到牙齿的房间呢? 正想着,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魏晚直起腰探头看向门外,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拎着工具箱的男人正快步地在她跟前走过,看样子像是画廊内部的维修人员。男人手上抓着个对讲机,对讲机内有人在急躁地嚷嚷:“快点,赶紧下来,主机房里一股死耗子味!我们几乎要被熏死了……” “收到,可能空调管道里进了老鼠,我现在马上下去检查。”男子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地朝走廊尽头跑去。 老鼠?魏晚盯着男子消失的背影,一个念头“咻”地从她脑子里窜过,像只老鼠般灵活又滑溜。她笑了起来,然后慢慢踱回到展厅,继续欣赏蒙德里安的格子画。 夜晚,魏晚回到自己在湖畔山庄的寓所里。 用钥匙开了门,她悄悄地钻进屋内,厚实的地毯包裹着她的脚底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小心地把门掩上,然后她迅速地闪进黑暗中,等挨到鞋柜边上的时候,她拎起了柜子上那尊贝斯特女神铜像。这座铜像是去年她在埃及旅游时带回来的,有20厘米高,女神被塑造成一只细长的黑猫形象,左耳上佩有一个漂亮的耳环,全铜的材质让它看起来很结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埃及人视贝斯特为镇宅之神,它能不能镇宅魏晚不知道,但她知道它用来对付那些非法入侵者的脑袋倒是挺有效的。 就在刚才,魏晚通过车库的楼梯走上一楼客厅的时候,发现楼梯上有几个淡淡的鞋印。她有个习惯,就是在离家前会往楼梯口的地毯上撒些滑石粉,如果有人企图通过车库走上一楼那势必要踏上地毯,如果要踏上地毯那势必要沾上些滑石粉。魏晚一直觉得,这些几块钱一大包的白色粉末比起价格高昂的电子防盗系统或者名种猎犬要好使得多,它们不会因为电源短路而失效更不会有狗虱的烦恼,而现在,它们正安静并乖巧地告诉她—家里来贼了。 魏晚拎着贝斯特女神一直上到二楼,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光,有人在里面哼着小曲,空气里还有股……她皱起鼻尖嗅了嗅,嗅到一股桃子沐浴露的味道。显然,有个贼避开了社区里所有的巡警和保安,又巧妙地破解了她设下的十几道防盗措施,千辛万苦地钻进她的家里,目的似乎就是为了霸占她的浴缸和沐浴露来洗个泡泡浴。她不知道该说这贼是勇气可嘉好还是无聊变态好?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反正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 一脚踹开浴室的门(事实上它并没有锁),魏晚朝浴缸里的人举起了贝斯特女神。 “晚上好,宝贝。你终于回来啦。”浴缸里的人朝她举起了一只沾满肥皂泡的手。 魏晚松了口气,垂下手把贝斯特女神在洗手台上放好,然后她盯着那人问:“菲利斯,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想干什么?” “我猜你刚才应该是想敲破我脑袋。”菲利斯瞄着洗手台上的铜像,纤长卷翘的睫毛无辜地眨了眨,一双碧蓝的眼瞳因为沾了水汽看上去晶莹剔透,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魏晚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做出些令我想敲破你脑袋的事呢?嗯?”魏晚弯下腰双手撑着浴缸的边缘,她逼近了菲利斯的脸,从气味上来辨别,她知道这家伙不仅动了她的沐浴露还动了她的洗面奶和精油。 “别这样,我只是想你了,所以过来探望一下你,可你不在家,我又不能傻站在门外到天黑。你知道,我是最怕黑的,所以我就进来了。”菲利斯很顺溜地说着,那么地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让魏晚几乎要把浴缸边给抠烂了才生生忍住要抽死他的冲动。 “那你就不能先打个电话通知我你老人家会大驾光临么?”魏晚咬着牙说。 “你的手机打不通,我肚子饿了等不了,况且我也想顺便替你检测一下家里的防盗装置。你看,果然就是不行嘛,我只用了5分钟就把它们全部解决了,你得把它们都换了。还有,你家里太乱了,我已经替你重新打扫收拾了一遍,还有就是你的水泵有点问题,调节阀工作不正常,我也替你换了……” “不如你干脆把我也换了。”魏晚打断了他的唠叨,换了种较为缓和的语气问:“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我家里来?” 菲利斯垂下头,把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默不作声,魏晚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他从堆满浴缸的泡泡里伸出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搂住浮木般搂住了她的脖子,声音疲惫而沙哑:“派克,健三……健三他和我分手了,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魏晚愣了愣,菲利斯冰凉削瘦的脊背在她的颌下微微颤抖着,某些温热的液体着她的脖子流下来。 正文 4第四章 失 恋 竹下健三是菲利斯的伴侣,两人在一起有两年多时间了。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健三高大英气,性格稳重又不失风趣,而菲利斯则阴柔俊秀,做事不爱按常理出牌却拥有令人诧异的洞察力。菲利斯经常说,健三是这个世上唯一令他想安定下来的人,他本打算干完这一票就和健三远走高飞,然后找栋靠海的房子,两个人手牵着手看完这一辈子的日落。可现在,两人牵手的誓言说没就没了,比日落还要快,只不过日落了还会升起,破损了的爱情就永远都回不到最初。 魏晚不禁感慨美妙的爱情还真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然后她有点猜到菲利斯呆在浴室里的原因,大概是他以为浸在水里就感觉不到自己流泪,又大概是他以为浸在水里就听不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的性格里有股孩子气的天真,有时会干些傻事,傻得和他的高智商完全不匹配,所以魏晚一直都很心疼他。她回抱着湿漉漉的菲利斯,就像抱着一只被人遗弃在大雨里的猫咪:“嗯,知道了。水都凉了,起来吧,我给你做顿好吃的,今晚我们好好喝几杯。” 等菲利斯穿着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走下楼的时候,魏晚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几盘菜和几瓶酒。 “哇,好香!”菲利斯夸张地嚷了声,然后扔下毛巾,飞扑到饭桌旁,用叉子叉起一块炒鸡蛋就塞进嘴里。“嗯,好吃,好吃,果然是大餐啊。派克,你不去开餐馆真的浪费了。”他边嚼着鸡蛋边心满意足地说着,如果不是他的眼皮还略泛红肿,魏晚会以为刚才在浴室里他只是对自己开了个玩笑。 “你真心觉得这能叫大餐吗?”魏晚心虚地看着桌上那几道菜:番茄炒蛋,蛋炒青瓜,青瓜炒番茄,番茄青瓜蛋三文治,只要想到菲利斯很有可能在今晚把他一生中的鸡蛋都吃光了她就觉得对不起他。但这又真的不能怨她,不是她想亏待自己的拍档,而是在她的冰箱里就只剩下这几样东西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弄出几个热菜来,她已经是尽力而为。 “材料虽然简单,但我能吃出菜里面的心意--满满地,很丰盛。能有一个为自己做饭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说着,菲利斯的眼眶又红了,他抿紧嘴唇,抓起酒瓶倒了一大杯威士忌灌进了喉咙。 魏晚知道他俩之间一直都是健三做饭的,此刻她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也倒了半杯酒,陪着他灌了下去。 “其实,菲利斯,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菊花’。”她握着酒杯幽幽地说道。 “别欺负我不懂中文,是‘何必独恋一枝花’。”菲利斯朝魏晚翻了个白眼,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嗤地笑了起来:“不过,你改得也挺好,‘一菊花’?哈哈,不错。” “唉,我还以为你不会欣赏我的烂笑话呢。” “怎么会?如果你对我说些正儿八经的人生道理,我才烦呢。” “心情好一点没有?” “嗯,也无所谓好不好,其实我很清楚健三离开的原因—”菲利斯替自己和魏晚添了点酒:“他终于察觉到我是个贼,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我。”,他抬眼看向魏晚露出个苦笑:“不是只有女人才需要安全感,男人也一样,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小偷或者骗子。” “干我们这行的就注定会孤独一辈子。”魏晚抿了口酒,酒液热辣辣地烧着她的心头,仿佛那里有个洞,空空地永远都填不满。 “没错,因为在逃亡的时候绝不能让自己有抛不下的包袱,同时还得有在监狱里独自终老的觉悟,小偷的命运便是如此。” “所以我们不能太贪心,偷走自己该偷的东西,别去想自己偷不走的东西,当年我的导师就经常这样教导我。” “可是,即便明白自己的宿命,还是忍不住会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金钱,美色,名誉,成就感还有虚无缥缈的情感。欲望永无止境,就像飞蛾扑火,我们终有一天会被贪婪的火焰灼伤,甚至是毁灭。”菲利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安静的客厅里有种异样的清晰感,如同戏剧里的独白。 魏晚舔了舔嘴唇,发现嘴里又苦又涩,她不能否认人性贪婪,正如她自己就经常会被各种欲望所左右和操控,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神在造人的同时就赋予了他们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及j□j,每个人的一生都无法逃脱这些原罪的诱惑与责罚,在世为人,宿命便是如此。然而此时此刻,她不想和菲利斯去探讨人性那么沉重的话题,叹了口气,她说:“命运这玩意儿就像脓肿的烂牙一样,你越去在意它就越糟,倒不如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做,让自己的脑袋别闲下来。过多地思考人生对我们的人生无益。” “你说的有意义的事情是指百灵画廊里的那幅蒙特里安吗?” “对” “你想到什么好主意?” “嗯,我想到老鼠。” “老鼠?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那些布满细菌的啮齿类动物来对付展厅的防盗系统?”菲利斯恶心地皱着眉。 “百灵画廊里正在闹鼠患……”魏晚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摩挲着杯沿,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花纹,然后她笑了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场角色扮演?用蒙特里安来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 菲利斯松开眉头,他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在英国攻读粒子物理学时副修的课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戏剧表演。” “哦,你想说你是个演员?”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她有点想笑。 “不,我比演员更专业,我是个职业骗子,所以这次行动的剧本和戏服得由我负责。”菲利斯举起酒杯朝她晃了晃。 “当然,来,预祝我们行动成功。”清脆的碰杯声后,魏晚一饮而尽,在咽下酒液时她想:“无论命运将来会怎么对付我,我所有的天赋都注定了我是个贼,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从来都没有。” 周五的午后,莫翊坐在百灵画廊三楼的会议室里,艺术品管理会会长伊戈尔正端坐在他的身旁。伊戈尔一边摩挲着他那根名贵的卡地亚订制檀木手杖,一边对在座的各位会员们说:“诸位,最近我国的艺术品失窃情况呈上升趋势,就仅仅去年一年的艺术品窃案就有十几宗,据保险公司估计损失高达上亿欧元。那些盗贼的狡诈恶劣固然令人发指,可是我们也得自我检讨,各博物馆,展览场地和画廊的管理者们疏忽大意和缺乏防盗意识才为小偷们制造了众多机会……” 伊戈尔便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百灵画廊如何地守卫森严,自己每年花在防盗系统和藏品数据库上的经费如何地巨额,自己的防盗意识又是如何地敏锐超前等等,反正就是拐着弯地将他的百灵画廊作为典范,让大家都去学习膜拜。莫翊听着伊戈尔那套老生常谈又没什么建树的言论,觉得非常沉闷,思绪也开始发散起来,他盯着伊戈尔的袖口和放在手杖上的手想:“伊戈尔对自己的安保情况如此放心和吹嘘,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我该不该告诉他前天我在百灵画廊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好几个管理上的漏洞?譬如工作人员的门禁卡上竟然没有贴上能标示身份的照片甚至是名字,职称等等。人就永远只会嘲笑别人脚上沾着的狗屎却看不到自己脚底踩着的。” 接下来是几位管理会成员的发言,也一样地空洞乏味,当然还暗含了许多对伊戈尔的巧妙赞美。就这样,本来意义重大的安全研讨会渐渐变异成一场拍马溜须的座谈会,莫翊的内心越发厌恶起来。他本来就对加入艺术品管理会没什么兴趣,他深知这个管理会不过是一群政界和收藏界老头子们的私人俱乐部,他们思想保守观念陈腐,遇到问题就会打官腔和推卸责任,一心只想着沽名钓誉和利用管理会的权力来替自己搜刮艺术品,对于艺术品的保护作用很大程度只流于形式。 可是,正如他的上司—警长汉森所言:“莫翊,警察说到底只是份职业,一样存在着职场法则。我知道管理会里的那群老头子很难缠,可是他们代表着社会最顶层里的一股势力,我们警政厅必须买他们的面子,和他们搞好关系很多事情才好办。你我不过是国家的工具,如果想保证自己这件工具不那么快被遗弃就得学会政治与权力的游戏。”就这样,为了维护警政厅和管理会之间的“深厚情谊”,莫翊不得不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代表警政厅来到百灵画廊参加为期三天的艺术品管理会工作会议。 好不容易才熬到会议结束,莫翊跟在一群会员身后离开会议室。伊戈尔扭过头,看见莫翊走在最后面,便故意停下脚步等他,两人一起下楼。 正文 5第五章 灭 鼠 “莫翊,开会的时候你一直沉默不语,没有发言,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群老家伙说的话太过无趣?”伊戈尔问。 “不,我只是觉得会长和各位顾问的经验见解对我很有启发性,所以我得把它们都仔细地记在脑子里,好好地揣摩学习。而且,我要说的都打印在了会议资料里,也就不浪费各位的宝贵时间听我重复一遍了。” 伊戈尔看向莫翊的眼神里带着老年人对年轻人特有的理解和包容,但并不代表赞同,他说:“你的性格和你父亲年轻时还真是一模一样,喜欢聆听和观察,但不喜欢发言,就算是说也总是把语言缩到最简单的程度,可他的一双眼睛啊比鹰眼还厉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视线。对待关键问题总会一针见血地戳破,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毫不留情,特别是在侦查案件的时候。唉,没想到他后来竟然会犯了事进了监狱。” 父亲?莫翊听着这个词,忽然有种遥远的陌生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过父亲,久到他差点就忘了自己的生命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他对父亲的记忆像是只停留在孩童时代,而之后……似乎除了别人的白眼,母亲和外祖父的争吵,监狱里父亲的面孔和母亲无休止的眼泪就再也记不起很具体的事件,当然这样说也不太准确,毕竟父亲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才去世的。父亲的面孔已经模糊,但他留给莫翊的痛楚和谜团依然鲜明,直到此时此刻莫翊都能感到内心深处的那道细缝在慢慢开裂。 见莫翊陷入沉默,伊戈尔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故意转移话题:“呵呵,但无论如何,你父亲毕竟是M国有名的探长,所谓虎父无犬子,你既然继承了他的侦查天赋当然也会继承他的性格……对了,前段时间我太太度假的时候遇到你妈妈,我太太说她还像以前那么漂亮,而且还是那么喜欢绘画。” “是的,她现在过得挺自在的,四处去旅游采风,画了不少作品。张叔叔把她照顾得很好。”莫翊笑了笑,他并没有刻意隐瞒母亲改嫁的事,虽然自父亲过世后他和母亲的关系就变得冷淡疏离,但他依然觉得她拥有再度获得幸福的权利。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百灵画廊的大厅,一阵嘈杂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见画廊里的安保主任拉耶和其他几名保安站在大厅里,拉耶朝两名身穿灰色工作服戴手套的男人在嚷嚷:“怎么搞的?说好要你们五点过来,结果五点半才见人!难道现在抓耗子的比总统还忙?” 那两个男人推着手推车,车上放着工具箱,帽子上和衣服背后都印着“超能灭鼠公司”的黄色字样。其中的高个子摘下帽子,不停地扇着汗说:“对不起啊,老板,最近天气热,老鼠四处乱串,好多人找我们灭鼠,公司人手不够啊。你看,今天不是周五吗?我们刚刚从城南赶过来,在市里面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行了,行了,赶紧动手吧!再啰嗦下去,到今晚半夜都下不了班。”拉耶不耐烦地挥挥手。 灭鼠公司的人便推着车跟着保安们往画廊内部走去,在经过莫翊和伊戈尔面前的时候,莫翊打量了那两个人几眼。高个子有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浅灰色的眼珠,塌鼻子,鼻头还泛红,估计是酗酒造成的,而他松垮的肩背和浑浊的眼白越发证实了这点。另一个矮个子看上去年纪要大一些,肤色黧黑,头发灰白,长着个大大的鹰钩鼻,眼角和脸颊上都有深刻的纹路,身材精瘦却干练,像是长期从事户外工作。 两个人都长得很普通,属于扔在人堆里绝对会被淹没的面孔,但莫翊不知道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天生的敏锐直觉,他朝那矮个子喊了声:“等等。”。那人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 “工具箱里放着的是什么?”莫翊指了指他们的推车。 “灭鼠的工具呀。”矮个子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打开来看看。” “刚才他们已经检查过了。”矮个子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 “可我还想再看一遍。”莫翊又看向伊戈尔和拉耶:“两位不介意我再检查一次吧?” “当然不介意。”伊戈尔回答,拉耶便对矮个子说:“打开吧,这位是我们的特别安全顾问,你就让他再看一遍。” 矮个子无奈,只能把推车上的箱子逐一打开,边打开边嘟囔:“真麻烦,我们是上门灭鼠的,不是被你们当贼看的。” “别啰嗦啦,老兄,你动作利索点,早点干完早点收钱回家。”拉耶劝道,还以示安慰般握着矮个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箱子全部被打开了,里面都是些捕鼠夹,粘鼠胶,超声波捕鼠器,手套抹布什么的,还有几个深棕色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莫翊拿起一个瓶子问。 “小心,里面装的是甲胺磷,给老鼠吃的毒药。”高个子说。 莫翊的目光在那两个人的脸和汗津津的工作服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放下瓶子说:“行了,你们进去吧。” 灭鼠公司的两个人重新收拾好东西,一脸不满地推着车往屋内走去。 “对于外来人员还是要小心点,去年荷兰有家私人博物馆要装修楼梯,几名盗贼假扮成装修工人混进了博物馆,然后用藏在工具箱里的枪支进行抢劫。”莫翊向伊戈尔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伊戈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对拉耶厉声吩咐到:“你得全程盯紧那两个人,直到他们干完活离开画廊为止。” “请放心,我会亲自盯着他们的,绝不会出什么乱子。”拉耶弯了弯腰,握着拳头说。 周六,莫翊终于从三天冗长的会议里脱身,离开百灵画廊,驱车返回自己位于东郊的寓所。到家之前,他先是去了社区里的宠物中心一趟,把寄养在那里的宠物猫薇薇给接回来。 “你不在的时候,薇薇都很乖哦,它每天都吃很多。”在交过笼子的时候,宠物中心的小妹朝莫翊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莫翊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然后拎着笼子离开。薇薇很乖?那大概只有不了解它的人才会这样说吧。 回到家里,莫翊把笼子打开,薇薇慢悠悠地踱了出来,它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莫翊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走到磨爪板边上去练拳,一点都没有别的宠物与主人重逢时撒娇亲热的反应。对于它的冷淡,莫翊也不在意,只是把水和猫砂都备好,将平日它喜欢窝着的那块坐垫换上新的,便坐下来翻看手机。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是母亲的号码,他默默地把来电记录删掉,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动手为自己做晚饭。 薇薇是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猫,有着湛蓝的杏仁状双眸和健康优雅的体态,但没人知道三年前莫翊在巷尾的垃圾堆旁捡到它时,它只是一只瘦骨嶙峋,脏得像块抹布似的野猫。当时莫翊在办完案后路过某条小巷,看到它蹲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和底下的三条大狗在对峙。三只狗龇牙咧嘴地朝小猫狂吠,神态穷凶极恶,薇薇虽然紧张却也不慌乱,只是蹲在垃圾桶盖上竖起一只右爪瞄准大狗们。大狗不断地跳起扑向小猫,但每次都被它锐利的右爪精准地抓到鼻头。尽管大狗们在体型和数量上占优可对着薇薇的爪子却占不到什么便宜。 莫翊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猫狗大战,薇薇临危不乱的神态和瘦弱的外表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它的眼瞳在黑暗中异常晶亮,竭力求生的力量闪烁其中,即使乱糟糟的毛发亦不能掩盖,就像被遗弃街头的野孩子,带着一份令人动容的倔强。也许是因为这份倔强,也许是莫翊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因父亲入狱而被别的孩子欺负时的情形,他的心里微微一动,拾起路边的石块赶跑了大狗。 就这样,莫翊把薇薇带回了家。也许终究是流浪猫出身,薇薇回家后并没有尽职地履行一只乖宠物应尽的“义务”,它对莫翊这位主人依然是爱理不理的,除了要猫食和挠痒痒的时候它基本不会主动接近他,时不时挠烂屋里的家具不说,更恶劣的是它经常跑到邻居家里去掏金鱼和偷食物,要不就是跑到院子里抓爬树小鸟或者把别人养的珍贵兰花当做练爪的对象。为此,莫翊都不知道向周围的邻居赔礼道歉了多少回,后来他再也不敢在出门的时候把薇薇独自留在家中,而是把它送到宠物中心去寄托,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萌生过要抛弃薇薇的念头。 莫翊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蔬菜汤,西红柿牛肉炒鸡蛋和米饭,给薇薇添了一小把猫粮,它最近有些掉毛不能摄取太多的盐分。他打开唱片机,选了一张小野丽莎的唱片,其实他更喜欢派翠西亚的,只不过薇薇每次听到她的歌声就会无端发飙,所以他还是选了较为柔美的小野丽莎。然后,一人一猫便坐在灯下,听着轻快慵懒的波莎诺瓦,安静地吃饭。 莫翊以前是几乎从不做饭的,一来工作忙,二来他讨厌下厨,不过自从有了薇薇后,他就有了回家吃饭的习惯,因为如果接连几天晚饭时间不见他的话,薇薇又会想办法偷溜出去把抓来的金鱼和小鸟放在他的拖鞋边上。一开始莫翊对它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一个动物学家的朋友告诉他猫咪有种 “饲主”的心理,就是它们会担心主人的觅食能力太弱而饿死,便外出捕捉猎物带回家给主人,当然它们无法理解人类是不会欣赏自己带回来的食物的。于是,为了薇薇的这份“担忧”,他便开始学做饭,尽量地争取可以每天早点回家,久而久之他也喜欢上和薇薇吃饭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他想大概是在外面忙碌了一天,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性丑恶之后,家里有个“人”等着自己的感觉还不错吧?有时候,他想到底是薇薇在依赖自己还是自己在依赖薇薇? 吃完饭,莫翊洗好碗,替薇薇挠了一会肚子便到浴室里洗澡,然后重新换上一身外出的衣服。临出门时,他对薇薇说:“我要出去了,你乖乖的在家不偷溜的话,我就不把你锁进笼子里去。”。薇薇懒懒地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咪”了声,然后继续把下巴搁在垫子上打盹。 深夜十一点,莫翊开车离开了自己的家。车子绕过两个街区驶入了内环路,天空飘起蒙蒙细雨,他升起车窗,打开冷气,当看见第三个匝道口时,他拐进了进去。匝道通往的地方叫花园街,一个相当有名的红灯区。 正文 6第六章 女 王 与莫翊家所处的清冷郊区相比,花园街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这里所有事物都是面目模糊的,长街,音乐,霓虹灯,各式各样的比基尼女郎,充斥着大麻和酒精味的空气,还有路上的垃圾混杂成一堆斑驳的色块,它们彼此融合并以某种怪异的节奏在共振着,如同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莫翊觉得自己正渐渐地被这个生命体吞没,透过它肥厚糜烂的腔体能窥视到它生机勃勃的内核—那是由人们各种欲望或绝望的力量组成的,源源不绝又永无休止。 在一条巷口处莫翊停了下来,他熄火下车,把巷口那两个正在扭打的醉汉扔到路边,重新上车驶入了巷子。巷子里很安静,人也很少,喧闹和光亮都被黑暗挡在了巷口外,莫翊停好车子,走到其中一栋房子的门前按下门铃。房子的门边上竖着个黑色的灯箱,深紫色的荧光灯映出“XXXX”的字样。 铃声响过数遍后,门被拉开了,一个头发染成橘红色的男孩探出头来:“请问找谁?” “我是朋友介绍来的,他说你们这家俱乐部很不错。”莫翊说。 “请问你有预约吗?我们只招待会员。”男孩扬了扬眉毛,他的眉骨上打着银色的细钉,说话的神情很是倨傲。 “我的朋友就是你们的会员。” “请问你朋友的名字。” 莫翊递过一张名片,男孩接过,看了看说:“请稍等”,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往里屋走去,片刻,他又走了出来,依旧面无表情地对莫翊说:“请跟我来”。莫翊跟着男孩步入屋内,穿过幽暗曲折的走廊,他们来到一道垂着帘幕的拱门前。 因为凛冬将至,修改了。 莫翊站在台下,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能感受到人群中那种被积压的快/感正在蠢动,鞭笞和痛楚让它从意识的深渊里脱缰而出,获得彻底的解放。SM的魔力正在于此,用极端的手法去满足人类灵魂深处极端的欲求,变态吗?或许吧,但这里的生意火爆得同样变态。 “你在想什么?” 他听到身后有人问自己。 “我在想施与受之间到底哪个更快乐?”他回答 “想试一下吗?或许我能让你找到答案。”那人又问。 莫翊笑了起来,他回头看向那位对自己发问的女孩,她的装扮和台上的女郎相似,黑色面纱,长靴,12吋高的鞋跟,凹凸有致的身躯被禁锢在冰冷的皮衣里,如同裹在鞘中的刀锋一般威胁着他的目光。当他再细看女孩的脸时却惊讶不已,直接就叫出了她的名字:“林慧?”。站在莫翊面前的正是几天前在百灵画廊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她说她叫“林慧”,莫翊记得很清楚。 “今晚来这里是想和我继续讨论莫奈呢?还是想讨论些别的?”林慧的一双美目滴溜溜地扫过他,就像那天在百灵画廊里一样地慵懒妩媚,还带着点小女孩般的任性与娇纵,不过那天她手里可没拿着鞭子。 “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再去百灵画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莫翊瞥了瞥她手上的皮鞭,意有所指地说。 “在这里遇见你我倒不意外,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数和你是同一类人--拥有高学历和高职位的社会精英……我渴死了,你不介意请我喝一杯吧?”林慧对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挽着他的胳膊挤进喧闹的人群里。 莫翊跟着她在人堆中艰难地移动脚步,费了不少劲才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在小桌边坐下,林慧让招待送来两杯饮料,她掀掉头上的面纱,眯着眼啜吸杯里的柠檬汽水,像头心满意足的猫。 “你在这里上班吗?”莫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柠檬汽水和SM女王的形象还真是一点都不搭。 “嗯,准确来说,我在这里兼职,以保证学校不会因为我拖欠学费而将我赶出校门。”林慧咬着吸管道。 “你是学生?国立高等美术学院?” 林慧松开唇上的吸管,抬头看着他,不知为何眼神有点严肃,但随即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是靠蒙的吧?不过你蒙对了,是的,我在国立高等美术学院读书。” 莫翊点点头说:“对,我完全是靠蒙的。”他又问:“在SM俱乐部里兼职如果被学校发现的话,恐怕也一样会被校长赶出校门吧?” “哈哈,不怕,我有‘护身符’,校长绝对不敢因为这个原因而开除我。” “哦?什么‘护身符’?” “你再请我喝一杯,我就告诉你。”林慧狡黠地晃了晃自己的空杯子。当第二杯柠檬汽水被端上来的时候,她才俯在莫翊的耳边悄声道:“有次我招待了一个肥得像猪的客人,他戴着头套,我戴着面纱。我用鞭子狠狠地在他的肥肉上招呼着,抽完之后我脱下他的头套……你猜那人是谁?就是我们的校长,当时他还闭着眼睛猛叫‘女王’,哈哈!” 她大笑着,笑声和发间的幽香肆无忌惮地侵略着莫翊的感官,他感到靠近她嘴唇的那边耳朵很痒,他有点想躲,但他的双眼却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她并非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她的五官也不能称作绝色,可是她身上有种复杂的魅力:时而沉敛,时而张扬,单纯里又透着精通世故的妖媚,变幻莫测地扰动着他。他在百灵画廊里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有这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搭讪,上一次他干这样的傻事的时候还是在高中年代。 此时,他听到林慧问:“那你呢?你今晚来这里干嘛?是想找个‘女王’吗?如果是的话一定得找我,我的技术很好哦,绝不会在你身上留下鞭痕的。” “比起你的鞋跟和鞭子,你的声音更能激起我体内的恩多芬,‘女王’。”莫翊和她碰了碰杯,他喝了口柠檬汽水,觉得酸酸甜甜地没多大意思,估计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 “啧,别端起一副圣人模样嘛,我看得出来你是那种人。”林慧撇了撇嘴,神态有点像在撒娇。 “哪种人?” 林慧认真地端详他的脸说:“寂寞但不诚实的人。” “你怎么知道?”莫翊好笑地反问,向来都是习惯了他剖析别人的心理,偶尔一次被别人剖析自己也挺有意思的。 “你想,周末的夜晚,一个养猫的单身男人抛下自己心爱的猫来到这里不是因为寂寞是因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养猫?”她推断得还不错,莫翊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勾起。 林慧笑了笑,身体再度靠近他,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按在了他的衣领上,姿势极为暧昧。这次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用的香氛是桃子味的,很孩子气的味道,但从她曼妙的躯体里散发出来却带着说不出的性/感。她用指尖轻轻扫过他的衣领,明明隔着两重衣服,莫翊却有种错觉仿佛她的手指正穿过衣料落在他的皮肤上引起轻微的电流。 瞬间,林慧又离开了他的肩膀,她捻着指尖,晶莹的指甲上沾着一根细细的白毛:“看,你的宠物在你身上留下了独属于她的印记,猫是一种独占欲很强的生物。从猫毛判断,该是只成年的布偶猫,现在是盛夏还不到换毛的时候,掉毛得那么厉害很可能是盐分吸取过多,看来你该替她换个牌子的猫粮了。” 莫翊不禁哑然失笑,如果自己手下的探员有她一半敏锐的观察力和推演能力,他也该倍感欣慰了。他甚至觉得她该脱下皮衣换上一身警服或许更适合,“你猜对了,的确是一只布偶猫,可是单身与不诚实又怎么说?寂寞并一定等于单身。”他问。 “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她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男人穿着一件沾满猫毛的西装出门?至于不诚实,是因为你的眼睛。” “眼睛?” “对,虽然你一直在扮演一个冷静理智,自控力极好的人,但你的双眼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质疑与愤怒,就像隐藏在湖水下的岩浆般危险。你厌恶你周遭的环境,却痛恨自己无力改变并只能一味地妥协,你时常会感到内疚,因为在人前扮演的那个你根本不是真正的你。你一直被困在过往的阴影里无法释怀,你觉得对自己和别人都无法做到真诚以待,所以你需要自我惩罚来减轻这种负罪感,而我能帮助你释放出来。” 莫翊静静地听着林慧的分析,他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否定: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感到内疚,我不是愤世嫉俗者,我绝对能把握自己的情绪。然而内心深处那种被击中了似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他看向林慧,只见她清冷的眼珠里映出他的脸,就像从一面诡异的镜子里看见另一个自己。很多年前,当隔着那片猩红的血迹凝望父亲时,父亲的眼珠里也映出这样的他,和现在一样地陌生又熟悉。刹那间,过往许多不堪的片段在脑海里掠过,就像鞭子似地抽了他一下,让他刺痛,让他愤怒。 还没等思考清楚,莫翊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反击:“没错,我确实有点愤怒,你也确实能帮助我释放出来。不过我更想用手铐将你扣在床/上,一边欣赏鞭子在你雪/白肌/肤上留下的红印,一边聆听你低泣求饶的声音,一定很动人。” “看看,你最初的问题有答案了,你问施与受之间哪者更痛快?其实你压根就是个施虐狂,你确实是那种人,莫顾问,你的心底隐藏着巨大的压力和暴力倾向。”林慧得意地扬起眉毛,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正文 7第七章 混 乱 莫翊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她的当。她的问题根本就是个圈套,是故意激怒他的诱饵,因为无论他回答是与否,只要他生气了,她就能马上作出判断:瞧,你失控了,因为你被我说中了心底的秘密。通过某些限定性的提问,从而诱导对方承认自己的情绪失控或是心理缺陷是在他审讯疑犯时经常使用的手法,没想到今天他也栽在了同样的套路上,而且她做得似乎比他更不着痕迹。对于自己的失误,莫翊不禁哑然失笑,他不得不承认林慧很聪明也很狡猾,甚至还带着无法掌控的危险性,可是他并没有对她气恼,反而还有些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他也想不明白,那种感觉就像找到了一个陌生的知己,或者说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好吧,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生意那么火爆,看来你们这些‘女王’不仅个个美貌动人,还都是眼光犀利的心理治疗师,对客人的各种潜意识需求摸得一清二楚。”莫翊勾了勾嘴角,半自嘲半调侃地说。 “这话不假,在这里上班的女孩还真有好几个都拿了心理学学位。按我们老板的话说j□j女王是一门相当讲究技巧和心理素质的职业,光凭脸蛋和身材是远远不够的,得有头脑,因为我们的客人大部分都不是普通人。我们老板的眼光非常挑剔,当然了,他付的薪水也非常高。”林慧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显然她对自己的智商与职业都颇为自豪。 “那你们的老板一定是个很有头脑的商人,估计S/M俱乐部不过是他其中的一项事业,他应该还有很多其它的生意吧?”莫翊边说边取出香烟,递了一根给林慧,见她摇头,便自己点燃,悠长地吸了两口 “应该是吧,他那么有钱,说不定这条街一半的物业都是他的,谁知道呢?”林慧把手搁在下巴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接着她的视线越过莫翊的肩膀看向前方,目光有些虚无又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莫翊留意到她的分神,便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可是除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就什么也看不清。然而就在此时,突然“砰,砰”两下枪响从人群中传来,震得他的心脏一阵发紧。莫翊本能地低头弯腰,同时扯着林慧的胳膊让她和自己一起蹲在桌子下面。然后,又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玻璃破裂的声音,这时不知道谁大喊道:“杀人啦!”,人群立刻恐慌起来,叫嚷着四处逃散,接着有人摔倒,有人喊救命,昏暗中整个大厅变成了一个密封罐头,人们像沙丁鱼般相互践踏挤压。 “你呆在这里别动!”莫翊掏出腰间的佩枪,扭头对身边的林慧说。 可能是害怕过度,林慧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做声,突然她紧紧地搂住了他。莫翊回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然后就直起身,跨上了桌子。莫翊猫着腰从一张桌子跃到另一张上,他的动作迅速而准确,只有这样才能越过混乱的人群以最快速度到达他的目的地。跨过几张桌子后,他终于来到大厅靠近出口的墙壁,跳下桌子的时候他撞倒了两个人,但已经无暇顾及,他猛地按下墙壁上的电源开关。 一瞬间,明亮的光源遍布整个大厅,像是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惊恐的人群镇定了下来,人们渐渐停下脚步和叫喊,茫然地四处张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莫翊趁机看清大厅内的状况,只见在中间的舞台上趴着一个穿着紫色衬衣的男人,血从他的太阳穴处不断冒出,染红了白色的地毯,周围布满了碎玻璃。 莫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快步走到舞台边,他盯着那男人的脸,发现自己认识他。他叫佛里斯,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和有名的黑市古董商,也是莫翊今天前来的真正目的。莫翊将手指放在佛里斯的鼻子下,又迅速移开,接着他抬头看向大厅的上方,只见天花板处装饰着的那面圆形彩色玻璃破了个大洞,从洞口隐约能见到二楼和三楼的栏杆。 莫翊皱紧眉头,他低头看了看表,然后取出手机拨打电话:“喂,这里是花园街231号,刚刚发生了一宗枪击案,有个男人死了,请马上派人过来。” 当凶杀重案组的探长吕贝卡抵达花园街231号那间j□j俱乐部时,已经是深夜,现场被附近的巡警封锁起来,救护车与警车堵住了巷子的入口,还有不少好事的人站在巷口外围观。 吕贝卡走进俱乐部,看到鉴证科的同事正在对尸体进行检查,莫翊则坐在角落里和另一名探员在记录口供。吕贝卡先是和鉴证科的人一起查看了尸体与周围环境,又和俱乐部的经理及几名证人了解了一些初步情况,然后她向莫翊走去。 “周末的夜晚遇到这样的事情还真是郁闷。”吕贝卡递给莫翊一杯热咖啡。 “谢谢,看来你们周末得加班了。”莫翊呷了口咖啡说。 “听说案发时你就在这儿。” “是的,当时大概是12点正,我突然听到2声枪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周围一片混乱。后来我跑到门边开了灯,发现死者就趴在中央的舞台上,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没了呼吸,那时候是12点15分。”莫翊答道。 吕贝卡一边听一边翻看口供,看到上面已经记录下莫翊这段描述。“那你当时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人吗?” “现场太混乱了,每个人都可疑,包括我自己,我已经把佩枪交给你们的人做弹道检查了。” “谢谢配合,我会让他们第一时间对你的枪进行排查的,好让你尽快取回佩枪。你认识死者?”吕贝卡看到莫翊的口供上有写这点。 “是的,死者叫佛里斯,但很有可能是他的假名。佛里斯表面上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暗地里却从事黑市古董交易的生意,他专门收购来历不明的古董和艺术品,然后走私到海外出售。我们很早就怀疑他和好几单名画失窃案有间接关系,而且我也怀疑这家俱乐部可能是佛里斯的秘密交易据点,所以我今晚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 “那你有查到些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发现些什么,就先发现他的尸体了。”莫翊苦笑了一下。 “查案最讨厌就是遇到这种情况,好不容易找到线索,立刻就被掐断了,好像老天偏偏要和你过不去一样。”吕贝卡深有体会地点头,接着她又问:“按你的口供所说,案发时你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那女孩是……”吕贝卡再瞧了瞧手上的本子,似笑非笑地瞄着莫翊说:“是在这里上班的‘女王’。” 莫翊猜到吕贝卡在笑什么,不过他并不介意:“是的,她叫林慧,在这里兼职的S/M女郎。” “那林慧现在在哪儿?我想和她聊一聊。”吕贝卡看了看四周,发现有好多个j□j女郎在排队等录口供,但不知道哪个是林慧。 莫翊耸了耸肩膀,表情有些无奈:“我也在找她,案发后她就不见了。” 吕贝卡的眉头皱起,但瞬间又松开,说:“好吧,待会我问问俱乐部里的人,看能不能找到林慧的联系方式。案发时她和你在一起,好歹都是个目击证人。” 对此,莫翊没有做声,他只是回头看向身后的玻璃墙面,同时摸着自己腰侧的口袋出神,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 正文 8第八章 短 信 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魏晚把车开到一家商场的停车库,她拿过副驾上放着的包,取出一顶假发和墨镜戴上,然后脱下身上的SM女郎制服,换上一套便装,再把制服塞回到包里。下了车,她走出停车场,拐到商场隔壁的地铁站,进站之后,她又将背包扔到地铁站里的垃圾箱内,踏上驶往渡轮码头的列车。 上了渡轮,魏晚直接走到靠船尾的位置坐下,菲利斯已经在那里等她。现在时间尚早,船内的乘客很少,除了他俩,就只有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坐在靠船头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约在这里见面?”菲利斯压了压帽檐,低声问。 “佛里斯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让人开枪打死了。我怕被人跟踪,不敢直接回家找你。”魏晚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气说。 “他死了?”菲利斯骤然紧张起来,他朝四周快速地打量了一圈,然后说:“谁干的?那我们的行动怎么办?” “不知道,昨晚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佛里斯是我们的中间人,买家通过他来委托我偷那幅蒙特里安,也是通过他来付钱给我,现在他死了,恐怕我们的行动得终止。” “终止行动?可是我们已经在百灵画廊里……”菲利斯烦躁地扯下帽子,露出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在百灵画廊里设置好一切,就等两天后下手,现在却要半途而废。” “警方正在调查佛里斯的死,说不定就会查出他和我们之间的联系。昨晚佛里斯给我打电话让我到他的俱乐部里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当面商量,又说警察已经在怀疑并开始调查他,为了掩人耳目他让我扮成俱乐部里的SM女郎到他的办公室见面。当我到了三楼的办公室时却没有见到佛里斯,之后我就下楼去找他,没想到碰见了百灵画廊里的那个安全顾问莫翊,我发现他是个警察。然后我偷走了他的门卡用一张假的替换,就在这时,佛里斯被人杀死了。” 说完,魏晚拉下墨镜重重地捏着眉心,只要一想起佛里斯躺在鲜血中的模样,她就觉得恶心发颤,还头痛欲裂。她厌恶枪支,暴力,更厌恶杀戮,它们毫无美感亦无艺术性,可它们恰恰又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和推动力,所以有时候她也挺厌恶这个同类相残的社会。但眼下她已经无暇去抱怨什么社会问题,因为摆在她面前最迫切的两个问题是:佛里斯到底因何而死?接下来她和菲利斯该怎么办? 菲利斯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劲来,他捋了捋头发重新戴上帽子说:“我觉得佛里斯的死未必和我们的行动有关系,他长期和黑帮的人混在一起,难免有仇家,又或许他是在哪桩交易里骗了别人的钱才被人杀死。而且,就算佛里斯死了,我们还是可以按原计划行动,把那幅蒙特里安偷到手再另外找合适的买家。我认为现在我们得先镇定下来,别自乱阵脚。” “但直觉告诉我该放弃那幅蒙德里安。我们做生意是为了求财,可不是为了卷入命案里,一桩生意如果开头就不顺的话那么后面的情况肯定会更糟。现在警察已经介入了,很可能会牵涉到我俩,何况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名画,我们不是非得偷百灵画廊里的那一幅不可。” 对于魏晚的提议,菲利斯却有另外一个忧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已经收了买家的定金,现在说撂手不干,对方能放过我们吗?” “把定金还回去就是了,如果他们追究的话。反正这桩生意是不能再干下去了。”魏晚斩钉截铁地说道,佛里斯的死让她有强烈的不安感,她了解佛里斯,他是个老谋深算且有手腕的人,黑白两道都能周旋自如,不是那种能被人轻易干掉的小角色。但昨晚他在约她前来的那通电话里流露出恐惧不安的情绪,似乎他惹到了极大的麻烦,而事实证明这个麻烦最后要了他的命,如果自己再和佛里斯的事牵扯到一块的话,说不准这个麻烦也会要她的命。 “好吧,那么就当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靠,为了置办行动需要的器材,那笔定金已经花去不少,到时还要原额退给买家,真是亏本买卖。”菲利斯愤愤不平地从兜里拿出包烟,抽出根刚想点着的时候,却瞄到坐前面的老太太正扭过头用厌恶的目光盯着自己,菲利斯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赌气地把烟盒掰弯了扔出窗外。 “亏点钱总好过把命也亏进去。”魏晚盯着菲利斯扔出的烟盒在江水中无助地打了两个转,随即被浑浊的漩涡吸入水底,消失无影。她想:“还真是一个糟透了的水漂。” 两人说话间,渡轮已经靠岸,魏晚站起来走向舱口,却发现自己外套的口袋正在震动。她取出手机,看到有条短信,然而在点开信息的那一霎那,她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力给定住了似地,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怎么了?”走在身后的菲利斯发现了她的异状。 魏晚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递给菲利斯。只见短信里写着:“21号凌晨3:00交易,地点达菲港7号码头,一手交画一手交钱。”,发信人名称显示是“佛里斯”,发信时间是40秒前。 “佛里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是不是你昨晚看错了?他其实没死?”菲利斯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晚,瞳孔在剧烈地收缩着。 “那一枪打在他的太阳穴上,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活下来?”魏晚摇摇头,凛冽的江风刮过她的脸,冰冷刺骨,她却觉得自己的后背在不断冒汗。原来碰到死人并不是最恐怖的事,收到死人发来的短信更让人毛骨悚然,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就是有人假冒他的名义给你发短信;二就是他残留的脑电波在作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鬼魂,说不定他被人杀了因此死不瞑目。”菲利斯分析道。 “如果是鬼魂他直接现身就是了,怎么还会使用短信这么低级的通讯方法?”被冷风一吹,魏晚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她几乎百分百地肯定有人利用佛里斯的号码在和自己通讯,而且此人不但知道佛里斯与她之间的交易,还想和她继续这单交易。事情的发展越发变得扑朔迷离,也越发证实了她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恐怕无意间她已经卷入了一个危险的阴谋里,而且难以抽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菲利斯问。 魏晚盯着屏幕上的号码,那串数字闪着冷光,仿佛有个白色的幽魂躲在背后朝她不怀好意地眨着眼睛。到底隐藏在号码背后的“幽魂”是谁?魏晚费力地思索着,她意识到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就会一直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得想方设法去争取些主动性,不能总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跑。 她把手机重新放回衣兜,对菲利斯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到你家里再谈。”。然后两人走出码头,招了辆出租车往城西方向驶去。 正文 9第九章 伤 痕 就在魏晚和菲利斯赶往城西的同时,莫翊的车子正开往警政厅的路上,警政厅和菲利斯的住所相距不过两公里,他们方向一致但目的地不同。 到了警政厅,莫翊第一时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无视自己桌面上那些堆成小山似的文件,他努力在支票诈骗案,珠宝失窃案,信用卡造假案的进展报告和座机之间理出一小块空地来,以便安放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电脑,莫翊登进M国的人口数据库系统,飞快地输入“林慧,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两个关键词。片刻后,搜寻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注视着屏幕上林慧的照片,莫翊陷入了沉思。林慧的确是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油画系四年级的学生,22岁,中国人,父母双亡,五年多前从中国来到M国留学,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她的背景就像一张白纸,简单得没有丝毫破绽,可是,为什么一个单纯的女大学生会在昨晚取走他在百灵画廊的门卡,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放回他的大衣口袋里?坦白说,她的动作极快,快得他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丝毫察觉,不过在枪声响起后,她抱住他的那一霎那,他从她背后的镜面装饰墙上看到了她手指的动作。虽然只是电光火石间,迅速得就像一个幻觉,不过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她手里正捏着他的门卡。 为什么她要偷他的门卡?为什么案发之后她会消失无踪?还有,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百灵画廊和佛里斯的俱乐部?百灵画廊,林慧的奇异举动以及佛里斯的死……一切都如交错的蛛网挡在了他的面前,也层层叠叠地挡住了事实的真相,他隐约觉得蛛网深处有些思维的灵光在闪烁,但当他努力想抓住这些片段时,林慧那双如迷雾般幽黑的眼眸总会出现在脑海里并扰乱着他的心神, “林慧啊,林慧,你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和佛里斯的死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莫翊烦躁地摩挲着下巴,一夜未眠已经令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渣,此刻他极度渴望能有一杯咖啡来抚慰疲惫的神经。 就在他站起来想去泡咖啡的时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看到是吕贝卡的电话号码,他便放下杯子拿起手机:“喂,吕贝卡吗?我是莫翊。” “莫探长,我问过俱乐部的人,他们说俱乐部里没有叫林慧的SM女郎。”吕贝卡在电话里说。 “或许她用的是化名。”莫翊想这不奇怪,许多在娱乐场所上班的女孩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名。 “不,我按照你对林慧的相貌特征描述问过俱乐部的经理,他说他没见这样的人,而且最近他们也没雇佣过任何亚裔的女孩。” “没有雇佣过亚裔女孩?”莫翊的目光转向电脑,胶着在林慧的照片上,照片里的人隔着屏幕和他微笑相望,眼神清澈里透着聪慧,然而那份聪慧在他看来更像是种挑衅,因为他不知道它的背后掩藏着什么样秘密或者是……罪恶?沉吟了片刻后,他说:“吕贝卡,林慧相当可疑,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她和佛里斯的死有关系,但她说谎的举动足以证明她昨晚出现在俱乐部里一定有什么不纯的动机。” “嗯,我明白了,我会派人调查林慧的。”吕贝卡回答到,接着她又说:“对了,还有件事要问你,你在发现佛里斯的尸体时有没有见到他的手机?” “没有,除了确认他是否还有呼吸之外,我没有碰过他身上的东西,也没有让其他人靠近尸体。怎么了?”莫翊问。 “根据佛里斯的助手,也就是俱乐部经理所说,佛里斯昨晚似乎约了某位很重要的人见面,他支开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他的贴身保镖,独自呆在了三楼的办公室内,还吩咐没有他的许可谁也不准上三楼。可负责守在一楼的保镖说,案发前没有人上过楼,也没见过佛里斯下楼。我们想调查佛里斯死前都和哪些人联系过,但我们翻遍了现场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他的手机,而且他三楼的办公室里很凌乱,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手机不见了?很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而拿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莫翊不由自主地再度看向屏幕上的林慧,她依然在用那种挑衅般的目光对他微笑着。 “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吕贝卡冷静地接过莫翊的话。 ------------------------------------------------------------------------------- 热气伴着桃子沐浴露的芳香从浴缸里升起,魏晚伸直了双腿,把自己埋在泡沫中,水托举着她的身体,像个虚无但温柔的怀抱。她觉得四周安静极了,似乎连气流也静止了下来,此刻的自己是安全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迷恋上泡澡,她赋予浴缸的宠爱更甚于她的床,花在浴室里的钱也够买半间公寓了,为此菲利斯总是笑她:“你干脆就抱着枕头睡浴缸里算了,只是不知道有哪个男人愿意陪你在浴缸里亲热?” 对于菲利斯的调侃,她也总是撇撇嘴角,一笑置之:“在浴缸里亲热更有情趣。” 诚然,菲利斯是了解自己的,他了解她的脾性,喜恶,思维习惯……乃至她的内衣尺寸和一部分的过去。他俩是在危险时能交付生死的挚友,是行动时步调最一致的拍档,他们心有灵犀,相互扶持,但不代表他就了解她的全部。正如他不了解她只有呆在浴缸里的时候,才不用去思考浴缸之外的事情:偷窃,欺骗,阴谋,恐惧,警察的追踪以及任何已知或未知的危险。那些芬芳的气味和闪闪发亮的泡沫就像拥有魔力般,把她畏惧的一切暂时隔离了,她惴惴不安又无比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宁静,即使它也会像泡泡一样稍纵即逝。 魏晚抬起手,用海绵慢慢地擦拭着自己削瘦结实的胳膊,蒸汽的热力令她的思绪有些发散,不期然地又想起菲利斯关于浴室的一些理论,那个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总是有着无数奇怪的理论。他说:“人在浴室里的状态是最原始真实的状态,一丝不挂地呆在温水里,就像婴儿呆在羊水里一样,没有任何的伪装与防备,只遵从内心的本我。不过换句话说,沉迷浴缸的人也代表着他(她)严重缺乏安全感,极度渴望爱与关怀,尤其是童年时代受到过创伤的人,就像……”,她还记得菲利斯当时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带着嘲弄的表情笑道:“就像你我这样的孤儿。” 没错,她是个孤儿,有着非常不堪的过往。关于自己的过去,魏晚不像菲利斯那样记得一清二楚,她的回忆总像蒙着层纱,纱幕的背后藏着许许多多的面孔,他们面目模糊又丑陋不堪,她记不清他们却知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正蛰伏在记忆的深渊里对她呲牙咧嘴。这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记住自己想记的东西,淡化不想记住的,没必要总和现在的自己过不去。但,有些东西一旦在身体上留下了,就不是大脑能够抹去的,因为它会忠实地跟随着她直到她死去。 魏晚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膝盖,雪/白的皮肤已经让热水泡得微微发红,上面那几道伤疤越发显得鲜艳狰狞,她打了个冷颤,皮下的神经一阵痉挛,如同被烙着般发痛。瞧,这就是不能忘却的记忆,她忘却不了伤疤留下时的情形,即使那么多年已经过去。那时的她大概只有六七岁,跟着“托蒂叔叔”过活,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托蒂叔叔说她是他从医院外的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天知道那老东西有没有撒谎?他教给她一些谋生的“本领”,然后逼着她上街去“实践”—也就是偷窃。如果偷得到,她当晚就有饭吃,如果偷不到,她当晚就要挨巴掌,酒瓶,拨火棍……总之他随手能拿到的东西。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暴风雪袭击了他们所在的小城,所有的交通运输都几乎瘫痪,商店都关门了,人们躲在屋内不敢外出,连动物园也闭门谢客。她一连几天都没有所获,直到大年三十的那个晚上,她两手空空地回到托蒂的住所,已经灌下大半瓶杜松子酒的托蒂正拿着拨火棍拨弄着壁炉里的炭火,之后……之后的事情她记不住太多的细节,除了他像恶鬼般通红的双眼,皮肤被炙烙时的焦臭味以及锥心的剧痛。 正文 10第十章 访 客 记忆之门一旦打开,旧日的暗影就会像被唤醒的邪灵般挣脱而出,占据你的内心,腐蚀你的勇气,摧垮你自以为是的坚强和那可笑的自信,所带来的绝望甚至比当年更鲜明。魏晚跨出浴缸,走到蓬头下淋浴,决定得用些温度更低的水来冲掉自己身上的泡沫和不愉快的回忆。水流冲刷过全身,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双/乳之间偏左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个碧蓝色的泪滴状纹身,在雾气中泛出莹润的光泽,就像她的心脏渗出一颗美丽的眼泪。事实上它是个弹痕,就是子弹穿过她身体后留下的痕迹,她在上面纹了滴眼泪,恰好遮住它丑陋的形状。 这一道伤痕的记忆那已经是另一个故事,关于一个造就了她又毁了她的男人的故事,但她已经不能再回想下去,胸口处的窒息感和仿佛被抽空了的虚弱感让她膝盖发软,脑袋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她扶着洗手台,迅速地用毛巾擦干身体,不再任由自己沉溺在记忆的暗影中,她必须重新站起来,走出浴室,去面对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哪怕这一切比往日的更糟。 魏晚穿好衣服后走出浴室,穿过客厅来到菲利斯的书房,她洗澡的期间他一直呆在书房里埋头苦干,现在他应该已经查出那个号码的地理位置了吧? 踏进菲利斯书房的那刻,魏晚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昏眩感,她差点以为自己踏进了歼星舰(星球大战战舰)的指挥舱--当然是迷你版的。整个书房被装饰成银灰色的船舱模样,两边的墙壁贴上黑色的星空墙纸,营造出从舷窗眺望外太空的视觉效果,感觉非常逼真。帝国进行曲在头顶庄严地轰鸣,而菲利斯舰长正威严地端坐在他的银色宝座上,穿着他心爱的毛毛拖鞋指挥着他的“帝国舰队”(环绕在他身边的那几台电脑)和“叛军舰队”进行着殊死搏斗。 菲利斯是个标准的星战迷,对所有和星战有关的东西他都会表现出与他智力不符的狂热,魏晚一直觉得这个癖好有时会损害他的大脑。 “菲利斯舰长,战况如何?”她站在他背后问。 “派克大副,敌人很狡猾,火力很强大,可帝国的意志更强大。敌军的战斗机编队已经被我们打散,指挥舰动力系统也被我们的涡轮激光炮摧毁,现在我们的登陆驳船已经突破大气层,先遣部队准备登录哈夫星(星球大战里的叛军基地),一定要将叛军的老巢砸个粉碎。”菲利斯头也不回地答道,双手一刻不停地在数个键盘之间穿梭敲打。 “菲利斯舰长,你能不能说人话?我听不懂你的克林贡语。”魏晚揉了揉太阳穴。 菲利斯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带着他的毛毛拖鞋从椅子里蹦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什么?克林贡语?!那是《星际迷航》的!对于一名资深的星战迷来说,你说我说的是该死的克林贡语,这是对我尊严的极大冒犯,知道吗?” “相对于你那崇高的尊严,我更关心我俩的生命安全,你到底查出号码的地理位置没有?”魏晚无视他的指头和几乎冒烟的双眼,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差点忘了《星球大战》迷和《星际迷航》的粉丝之间经常是势不两立的。 听到“生命安全”几个字,菲利斯的气焰熄灭了一点,他说:“查出来了,我入侵了NNC电信公司移动基站的数据库,根据佛里斯号码与基站信号间交互而产生的数据源,得出这手机和你通讯时所在的位置是东经XXX北纬XXX,就是运河的位置,确切来说就是过河渡轮的航线位置。”。然后又心有不甘地补充了一句:“你还是得为刚才那句‘克林贡语’向我道歉。” 魏晚压根就不想理会这脑壳烧坏了的家伙,她把音响关掉,头枕在靠垫上,心里不停地思索:对方和她发信息时正处于渡轮的航线上,也就是说那人就在他们搭乘的渡轮上。她飞快地回想着船舱里每个人的面孔,当时船上除了渡轮公司的职员和他们,就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难道会是她俩?这机率估计比菲利斯会喜欢女人的可能性还小……那剩下的恐怕只有渡轮公司的人了。 想要验证这点也不难,她随即拿起手机给佛里斯的号码回了条短信:“现在情况有变,交易终止。”,然后嘱咐菲利斯只要对方回短信,立刻查询对方的地理位置。 果然,没多久她就收到回复:“想想佛里斯的下场,不要做出轻率而愚蠢的举动,交易必须继续下去。”。短信的口吻非常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那句:“想想佛里斯的下场”更充分证明了佛里斯的死和发短信的人有直接关系,甚至她敢断定就是发短信的人杀死了佛里斯,而且对方毫不在乎让她知道这点。 魏晚越发感到烦心,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预计,她不明白佛里斯最初为什么会接下这桩委托?因为按照她自己的原则,是绝对会避免和杀人犯合作的。小偷行窃只是为了钱,而那些人则是为了钱去杀人,有时候甚至不为钱也去杀人,他们冷血无情,也没有理性和诚信可言。如果她知道的话,开始的时候根本不会答应佛里斯去趟这滩浑水。但现在麻烦已经惹下,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按照对方的命令继续去偷蒙德里安吗?但谁又知道拿到画后对方会不会把她和菲利斯也杀了? 正在苦恼之际,坐在电脑前的菲利斯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噢,该死的!” “怎么了?” “派克,你看这个坐标!”菲利斯点着屏幕上的一组数字,他的声音连着指尖在发抖:“那人刚才和你通话时的坐标就是……就是我们的住宅区,那家伙就在……就在大门外。”说完他惊恐地扭头看着书房大门,仿佛随时会有人破门而入。 “别慌张!”魏晚试图安抚他,可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音乐声,管风琴低沉的声音诡异地叩敲着她的耳膜与门扉,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一般,让她原本就绷紧的心脏重重地颠了几下,毛孔倒竖起来。 过了一会,菲利斯小声地嘟囔了句:“呃,对不起,是我的门铃响了。” “用《镇魂曲》做门铃声,你的品位还真够特别。”魏晚咬着牙说:“快打开监测器,看看谁在敲门。” 菲利斯点开大门处的监控视频。只见一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廊处,披着件斗篷似的黑色围巾,手里还拿着圣经与念珠,干瘪的双唇嚅动着,似乎在念念有词。老太太旁边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戴着顶可爱的玫红色软帽,她正嚼着香糖朝摄像头吹泡泡,模样很是俏皮。 “见鬼,这不是刚才渡轮上那一老一小吗?她俩怎么会在这里?”菲利斯对着屏幕露出厌恶的表情:“啧,还真像狼外婆与小红帽,这对婆孙够诡异的。” “狼外婆与小红帽……”魏晚死盯着镜头里的两张脸,突然间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那程度比见到佛里斯的尸体时更强烈。“不,菲利斯,他俩是……”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她抓起一看,仍然是佛里斯的号码,但这次不是短信而是来电。魏晚瞄了眼监控视频,戴红帽的小姑娘对着镜头举起了手机并淘气地笑着,就像刚做了个非常得意的恶作剧,那天真的笑容在魏晚的眼里看来充满了邪恶感—一种用童真伪装起来的邪恶,比赤/裸/裸的暴力更为阴险。 “是她们,竟然是她们发的短信……”菲利斯瞪大了眼睛。 魏晚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按下免提键。 “派克,天那么热,你们怎么忍心让我和我亲爱的外婆在门外等这么久?她的心脏不好,请我们进来喝杯冻可乐吧?”女孩的童音脆生生从听筒里传出,就像圣诞节音乐贺卡里的歌声般精致而造作。 “别装蒜了,你那亲爱的‘外婆’压根就没有心,他杀了那么多人,心都烂掉了。瓦西里,奈绪子。”魏晚直接叫出门外两人的名字,她真是太蠢了,在渡轮上竟然没认出屠夫瓦西里和血蝎奈绪子这对臭名昭著的职业杀手。当然他们的伪装技巧很高明,以至于眨眼间她看不出丝毫破绽,可这不能成为她失误的借口,人生当中许多致命的灾难往往就是由微小的疏忽造成。 “唉,还真是个缺乏同情心和幽默感的人,一点都不可爱。还有,你身边那娘娘腔也让人讨厌,长得比女人还美,干脆都杀掉算了。”奈绪子嘟着嘴说。 “别那么没礼貌,奈绪子!我们现在是求人办事,得客气点。”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瓦西里突然叱喝道,他的嗓声又尖又细,像金属刮过玻璃时的噪音般让人难受。 正文 11第十一章 林 慧 奈绪子撇了撇嘴角,赌气似地走到一旁,没再说话。 瓦西里扯下头上的围巾,抬起眼朝镜头露出个古怪的微笑。他留着银色的长发,一张脸看上去很老,布满了褶皱和老人斑,连眉毛都几乎掉光了,属于那种已经看不出年纪与性别的老,然而那双掩藏在皱纹里的眼睛却透出凌厉的光,充满了杀意的力量,那根本不是老年人会拥有的眼神。 “对不起,两位,这女人被我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说话也不懂分寸。”他微微鞠了个躬:“我的雇主委托了佛里斯请两位去取那幅画,他对佛里斯及两位都寄予了厚望,可没想到佛里斯这人不老实,他竟然企图独吞那幅名作,辜负了我雇主的信任。无奈之下我的雇主只能采取了些必要的保护措施…….但请两位相信,他是个恩怨分明而且慷慨的人,他知道佛里斯的事与两位无关,他只想要那幅画,如果两位能达成他的愿望,他愿意付出更高的报酬给两位并连带原本打算付给佛里斯的提成。希望两位能好好考虑,但请容我提醒一句,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从来不和陌生人合作,尤其是会随意杀死自己合作伙伴的人,之前的定金我会退给你们,你们另请高明吧。”魏晚很干脆地拒绝,她一点都不相信瓦西里的话,除了那句“我的雇主只想要那幅画”。她甚至笃定事成之后瓦西里一定会杀了自己和菲利斯灭口,因为他那么肆无忌惮地承认自己杀了佛里斯,就说明他根本不担心她和菲利斯会泄密,而能绝对保密的只有死人。 就在魏晚说话的时候,菲利斯不动声色地走到书架前,他取出两本书在后面的墙壁上按了按,书架前的地板自动地向两边拉开,露出个刚好容一人进出的洞口。菲利斯指了指洞口,示意魏晚钻进去。菲利斯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他在买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这条秘密通道,原本是为了万一警察找上门时逃跑用的,没想到今天也同样排上用场。魏晚扔下手机,不再和瓦西里废话,猫着腰跟着菲利斯迅速地钻进了洞口。 密道中是一道下行的斜坡,空间黑又窄,连转身也很困难,还好两人平日做惯了摸黑潜行的活计,身手相当敏捷。他们往下爬行了一段,拐了几个弯,爬到了密道的底部。“上面就是车库。”菲利斯压着嗓门指了指头顶的方向,那里有扇小小的铁门。“我们上去后立刻上车,趁他们不防备,开车冲出去。”魏晚点头说道。 菲利斯推开头顶的铁门,两手撑着洞边把头慢慢地探了出去,等他的身体已经探出一半时,突然“呀”地叫了声,然后又迅速地缩了回来,跌倒在地上。“怎么了?”魏晚扶着他的肩膀问。菲利斯没有搭话,只是脸色煞白地盯着洞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根乌黑的枪管从洞口里伸了进来,然后便是一顶玫红色的帽子与一张娃娃脸。 “看我抓到了什么?两只想溜走的老鼠。”奈绪子蹲在洞边笑嘻嘻地俯视着他们,就像只逮到老鼠的猫咪,眼里带着残忍的捉弄。“你们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这‘老鼠洞’对吧?”她用枪指了指菲利斯说:“娘娘腔,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那好基友,因为是他把你给出卖了,他对你还真是够无情无义的。” 说完,奈绪子拿出了另一部手机,手机里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奈绪子正拉扯着个双手被绑的男人,她踢了男人一脚,也不知道踢中了哪个部位,那人惨叫了两下,跪倒在镜头前。 “健三?!”菲利斯茫然地看着视频里的男人,低声地喊出他的名字。 “菲利斯……”,视频里的竹下健三跪在地上,原本英俊的脸颊变得浮肿不堪,布满了血污与淤狠。他狼狈地看着镜头,表情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恐惧。“菲利斯……对不起,他们突然闯进我家里,不停地打我,用枪逼我,还说要把我剁碎了扔进饲料厂的搅拌机里做猪饲料……我实在受不住了。”竹下健三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他呜呜地哭了出来,像崩溃了似地瘫软在地。 魏晚没想到奈绪子他们竟然会捉住竹下健三来作为要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沉默地看着菲利斯,而菲利斯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下,低着头弓着腰,一只手死死地抠着地砖的缝隙,那姿势看上去就像只陷入困境里的兽。借着洞口的光,魏晚看到他指甲上的血在一颗一颗地渗出。 这时,瓦西里慢腾腾地走到洞边,手里仍拿着那本可笑的圣经和念珠。“派克,做好决定了吗?我们还在等候你的选择。”,他弯了弯腰,彬彬有礼地问,口吻就像问她喝咖啡该放几颗糖般友善。 选择?!魏晚把视线从菲利斯的手上移开,盯着瓦西里冷笑了一声。在命运的面前,她从来都是别无选择。 “后天凌晨三点七号码头交货,现在你们马上把这人给放了。还有,把你的枪从我头顶拿开,我讨厌枪。”她面无表情地说到。 下午时分,莫翊顶着烈日行走在国立美术学院的校道上,白花花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痛,热气从草坪上蒸腾起来,像个滚烫的锅盖笼罩着半空,他感到汗水已经染湿了衬衫的后背。现在是放暑假的时候,校内的学生很少,剩下的教员估计也躲在屋里享受空调去了,偌大的校园显得空荡荡的,只有蝉鸣在卖力地嘶叫着,它们是唯一没有被炎热击败的胜利者。 “吵死了,还想着离开警政厅来校园里能能享受一下清净,没想到它们叫得比我们办公室的电话还凶。它们干嘛要叫得那么凄厉?是在悲叹渐渐远离的夏日还是哀悼自己即将终结的生命?”艺术品犯罪项目组的探员李奇扯开了自己的领口,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抱怨。 “都不是,它们叫是为了吸引雌性来交配,这种行为出于本能,和悲叹或者哀悼没什么关系。不要总是把不着边际的情感强加到客观现象上去,会影响你观察事物的判断力。”莫翊从口袋里取出墨镜戴上,他的眼尾扫过李奇敞开的衣领,在那里停了几秒,但并没有说什么。 李奇瞅着莫翊的侧脸缩了缩肩膀,偷偷地把解开的衣领重新扣上,他知道莫翊对下属的仪容仪表要求很严格,虽然不用像巡警那样要穿制服,但他会要求他们穿西服打领带上班,尤其是外出办案的时候。对此,莫翊的解释是:“我们是负责艺术品犯罪调查的,打交道的大多是些拥有艺术知识和注重美感的人,即使是罪犯也会有自己的艺术品味。如果想从他们身上套出有用的线索就得让他们觉得你是个行家,你懂得艺术,懂得他们的思考方式,你还懂得他们世界里的游戏规则。一旦获得他们的信任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就不难了。”莫翊的这种理论是否正确,李奇也很难作出个绝对的结论,不过他们小组的破案率在整个警政厅内的确是名列前茅,也经常获得上级部门的嘉奖,所以李奇在心底对莫翊还是相当信服的。 “探长,S/M俱乐部谋杀案不是由重案组负责的吗?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调查那个林慧?”李奇故意转移话题同时也说出自己的疑惑,今天他本来是在家休息的,可上午的时候突然接到莫翊的电话说有紧急情况要他马上到国立美术院开展调查,直到他赶到学院的大门时,莫翊才匆匆对他说明行动的原因:黑市古董商佛里斯于昨晚被人谋杀,案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林慧也失踪了,她是这间美术学院的学生,莫翊希望能从学院入手查出林慧的背景。 “佛里斯涉嫌参与多桩的非法古董交易和名画伪造案,虽然现在他死了,可我们仍得查出他的犯罪证据和同伙,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一个人单干的,他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偷窃,转运和销赃相互勾连的体系。而且我怀疑他的死和他的违法生意有关……” “或许是他和买家或者卖家之间分赃不匀,双方起了冲突便杀了他?” “对,很有可能。” “那林慧呢?你怀疑是她杀了佛里斯吗?” “鉴证科做过初步的尸检,佛里斯的死亡时间是昨晚11点55分到12点10分之间,那时候她和我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我调查她主要是因为几年前我曾经逮捕过一个专门伪造名画的犯人,他对我透露在美术学院里有一些教师和学生为了牟利而秘密从事造假活动。” “哦,我明白了,你怀疑林慧在帮佛里斯仿造名画?” “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佛里斯的俱乐部里,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要撒谎和逃跑。”莫翊点了点头,但还有一个谜题他仍无法解释,就是她为什么要偷拿他的百灵画廊门卡然后又迅速地放回去? 正文 12第十二章 发 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办公大楼,乘电梯上到六楼,他们直接走到学院行政主管默克先生的办公室前敲开了门。默克中等身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苍白,双目炯炯有神,一身浅色的丝质衬衫配深色长裤看上去很是干练。 默克教授招呼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因为之前莫翊在电话里说明过自己的来意,所以默克已经让助理打印好林慧的资料交给了莫翊和李奇:“林慧确实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当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我们的油画系,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她是个挺有天赋的孩子。” “那请问您知道林慧现在在哪里吗?我们需要她协助调查。”莫翊问。 “在哪里?这我可不清楚,她现在已经不在我们学校就读了。”默克摇了摇头。 “什么?林慧不在你们学校?!”莫翊有些惊讶。 “对,她已经从我们学校毕业了,我想她大概是回国了吧。” “回国了?”李奇看了看默克教授又看了看莫翊,只见莫翊没有做声而是拿起林慧的资料在快速地翻阅。忽然间莫翊的动作停顿了,眉头拧起,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抬起眼问:“默克先生,林慧在校期间有没有发生过证件丢失之类的事情?比如护照,学生证什么的。” “证件丢失?这类事情通常由我的助理负责,我让她查一下。”默克便吩咐他的助理去翻查学校的记录。 就在助理查找记录的时候,莫翊对李奇说:“你马上打个电话到出入境署,看看林慧是否已经离开M国和什么时候离开的。” 李奇点点头,拿出手机,走出办公室外打电话。 过了一会,默克的助理拿着本文件夹走过来说:“查到了,林慧确实有丢失过护照,是去年的事情,她和一帮同学出去玩,回来之后就发现护照丢失了。我们学校帮她出具了身份证明让她重新办理护照。” “原来是这样……”莫翊沉吟着,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资料里林慧的照片,眼中有微妙的光在闪烁。过了一会,他阖上资料,站起来对默克说:“好的,谢谢两位,我们该告辞了,今天多有打扰。”。莫翊和两人握了握手,又补充了句:“林慧的资料可以让我带走吗?” 默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没问题,这份是复印件。” 莫翊出了办公室,刚好李奇也打完了电话,他走到莫翊身边说:“探长,出入境署那边说林慧在上个月离开M国回中国去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赶回办公室,把使用林慧护照来登记申请的信用卡及消费记录,还有银行账户,医疗卡等资料统统给我调出来,越详细越好,尽快发给我。” “好的,明白了,那你呢?” “我现在得去找吕贝卡,回头我们再电话联系。”说完,莫翊就急匆匆地走向电梯。 李奇愣了一下,连忙追上他的脚步问:“等等,探长,那个林慧到底怎么回事?她既然已经回国了为什么昨晚还会出现在俱乐部?” 莫翊停住脚步,把手里的资料翻开递给李奇,指着上面的照片说:“我见到的那个林慧根本不是这个林慧,虽然两人长得挺像,年纪也相仿,可她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假林慧偷了真林慧的护照并伪装成她的模样出现在佛里斯的俱乐部里,然后佛里斯就死了,这两者之间看似偶然,但偶然里肯定有必然的联系。” “探长,你肯定是假林慧偷了真林慧的护照?” “因为我亲眼见过她出手,动作快而准,绝对是专业水平,她是个职业盗贼。”莫翊按开了电梯的门,觉得心里的谜团也渐渐地露出一丝即将开启的门缝,然而门缝之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呢?他极为期待却又莫名地惴惴不安。 红日开始西斜,莫翊再次来到花园街里的那条小巷,重案组的搜查工作仍未结束,巷口拉起了黄色警戒条,有两名警员在守着,禁止闲杂人等进出。莫翊朝守卫的警员打招呼,警员对他敬了个礼然后解开封锁条让他走进小巷。这时,吕贝卡也正好从俱乐部里走出来,她的面容看上有些疲惫,手里还拿着香烟与打火机,估计是累了出来抽根烟缓口气。见到莫翊,吕贝卡惊讶地扬起眉毛,她说:“这么巧?我刚好要打电话给你,结果一出门就见到你。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得咨询你这位专家的意见呢。” “你是我们警政厅里的‘女福尔摩斯’,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称专家。”莫翊笑了笑。 “什么‘女福尔摩斯’?他们背后都叫我‘女魔头’,还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女魔头’。”吕贝卡撇着嘴自嘲道。 “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跟我进来,那些东西你一定感兴趣。”吕贝卡让旁边的探员递了一次性的鞋套和手套给莫翊。 莫翊穿戴好后跟着吕贝卡走进俱乐部,吕贝卡带着他直接上了三楼,一直走到佛里斯生前的办公室。几名探员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着各种物证,准备打包带回警局进行检验,地上铺满了胶带,包装纸和纸皮箱。 吕贝卡走到一个纸皮箱前面停下,箱子里放着几幅油画。她指着箱子里的画说:“我们在这办公室里发现了一间密室,密室有道楼梯能直通一楼的杂物房。这些画都是从密室里搜出来的。你看看它们,简直蔚为壮观!加起来能买下两座城堡了。” 莫翊蹲下身体仔细地检查那几幅画,只见都是缇香,伦勃朗,爱德华.蒙克等大师的名作,甚至还有一副毕加索的《白鸽和豌豆》。 “请用你的专业知识告诉我--它们会是真的吗?”吕贝卡问。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请先把放大镜递给我。”莫翊头也不抬地回答,脸上透出一种熠熠的光彩,就像老练的猎手遇到心仪的猎物般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旁边的探员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钟表修理师常用的那种寸镜给莫翊,莫翊将画放到书桌上,打开了台灯,然后把寸镜利落地夹在眼睛上开始检查。 在聚拢的光源和放大镜下,画布上的龟裂纹、蛀洞、泛黄的凡立水和污渍逐一呈现在莫翊的眼前,宛如荒野中的遗迹,无言地诉说着曾经的沧桑与辉煌。莫翊凝神静气,努力地分辨着这些到底是岁月烙下的自然痕迹还是人为的做旧效果,同时他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忆那些大师们的绘画风格、技法特点,艺术历程,时代背景和性格爱好,将之与眼下的画作一一对比。作品的笔触与用色是否符合原作者的习惯?使用的画布和颜料是否符合作者所在的年代特征?画作的落款是否符合作者的笔迹?画中人物背景与作者的经历有没有矛盾之处?在没有专业仪器的帮助下,这种辨伪工作有点像赌玉,一块完全看不见内里的石块到底只是顽石还是珍贵的石中玉?那就全凭师傅的眼力和运气了。 过了好一会,莫翊才检验完四幅画作,他摘下寸镜呼了口气说:“仅凭肉眼判断,这四幅作品完美无瑕,不大可能是赝品。事实上,它们的名字都在ICPO(国际刑警组织)的失窃艺术品名单里,如果不是赝品的话那它们就是赃物了。当然,最终的结果还得等送去鉴定中心用仪器分析过后才能下定论。” 听到莫翊的话,办公室内的几名探员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盯着书桌上的画,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呼气就把这些绝世名作给吹掉了一大沓欧元。不过相对于众人的惊讶,吕贝卡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她看上去有些振奋:“赃物?如果是赃物的话,就能解释那份文件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资料?”莫翊问。 吕贝卡从另一个纸箱里拿出个文件夹,边翻开边对莫翊说:“这份文件是和油画一起在密室里发现的。你看,上面记录了很多名画的资料,而每幅画的照片后面都附有两个日期,就像一进一出的时间,还有地点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号缩写。假如这些画都是用非法渠道获得的,我怀疑这份资料就是交易档案。” 莫翊拿过文件夹,果然正如吕贝卡所说,里面有着各种名画的照片,照片的旁边除了标明画作的详细信息外,还标注了两个日期和地点,而地点大多数都是意大利,荷兰或者日本,另外还有一些英文字母的缩写,譬如P,L,Y等等,不知道有何含义。莫翊首先留意到的是地点,日本,意大利,荷兰这三个地方的法律对艺术品走私相很宽松,甚至可以用纵容来形容,譬如日本,只要经过了两年,任何失窃的艺术作品就都可以在当地合法地进行买卖。按照他之前的假设,如果文档中记录的画都是偷来的,那么佛里斯必定会首选这三个地方来进行赃物的“洗白”。莫翊把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刚刚检验过的那几幅画的名单,名单上都只表明了一个日期,他核对了一下它们在ICPO名单上的失窃时间,皆和文件上的日期相符,而没有第二个时间很明显是因为它们还没出手。 正文 13第十三章 上 门 此时,莫翊越发相信在密室里的油画是偷来的,都是赃物。他对吕贝卡说:“我同意你的观点,这极有可能就是佛里斯多年来偷窃和销赃的犯罪记录。可是有个疑问……”他把文件架递回给吕贝卡,然后指着名单里的最后一项说:“最后记录写着蒙特里安,后面还写了个PYL,但没有标注任何日期。你们有发现蒙特里安的画吗?” “蒙德里安?没有,我们在密室里没有见到,办公室里也没有。”吕贝卡摇了摇头。 这时,吕贝卡手下的一个年轻女探员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假设这份真的是交易记录,那蒙特里安会不会是佛里斯准备偷窃的最新目标呢?它之所以没写上日期,是因为佛里斯还没有把它偷到手。” “佛里斯的被杀难道和这些画和他的生意有关?谋杀案的动机往往基于金钱,感情或者仇恨,佛里斯从事黑市生意,极可能是因为金钱纠葛和别人结怨。”另一名中年男探员说。 “这会是一个突破口,所以得尽快查出佛里斯生前的联系人名单,特别是和他有金钱往来的人。当然,我们还必须继续找出新的线索和证据,虽然我们的人手紧缺,但这段日子大家还是的辛苦一下,加把劲尽快把疑犯给揪出来。”吕贝卡补充道。 在吕贝卡他们讨论的时候,莫翊的注意力落在资料里那几个古怪的字母上,他的指尖不停地滑过那个大写的字母P,脑海里有许多片段在飞掠和闪烁:油画,盗窃,林慧,百灵画廊,P字开头的单词……这些碎片如同一幅散落的拼图,他知道它们之间是彼此关联的,可是能把它们连接起来关键的那几块仍然缺失。关键到底是什么?关键到底在哪里?他的目光再次落地字母P上,忽然间,他记起了一些事情,同时,一个全新的推断从他心底冒了出来。这个推断让他大吃一惊,但也更好地解释了之前林慧的那些诡异举动,不过现在他不能把它说出来,因为他需要更多的证据去证实自己的想法。 莫翊放下资料,问吕贝卡:“你们找到佛里斯的手机没有?” “没有,不过我们通过电信公司却查出佛里斯的号码在他死后竟然还在使用,他的号码不仅发送过短信还拨打过电话,而拨出的都是同一个号码。” “同一个号码?号码的持有人是谁?” “很遗憾,查不出来,因为那个号码是无需身份登记的一次性电话卡。但是电信公司通过对佛里斯手机的信号定位,查出手机最后一次通话时的地理位置,我已经安排探员赶去那个地点调查了。” “吕贝卡,能不能让我的人和你的人一起去?这不仅仅是桩谋杀案,还牵涉到一个跨国艺术品偷窃走私犯罪集团,这个犯罪集团隐藏得非常好,我和我的组员一直在调查它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和突破口,但佛里斯的死让它露出了马脚,我得抓住这个机会把它给挖出来。所以,我提议这次的案件由你们重案组和我们小组一起合作调查。” 面对莫翊的要求,吕贝卡沉思了一会,她说:“这个案子案中有案,错综复杂,而且还牵涉到那么多高价的艺术品,我们确实需要你们团队的支援,而且我们的人手也不够……好吧,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会向厅长提出申请和你们联手行动的。” “谢谢,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莫翊微笑着朝吕贝卡伸出了手。 “当然,不仅要合作愉快还得要尽快破案,希望我们这次合作能成为警政厅多部门协作的优秀范例。”吕贝卡握住了他的手,重重地握了两下,露出个爽朗的笑容。 入夜,天下起了雨,还起了风,雨搅着落花与残枝簌簌地落下,铺满了花园里的小道, 在晦淡的路灯下看来带着几分萧杀的败象。空气中隐隐透着凉意,炎热在消退,秋天肃穆的脚步声在逼近,这恐怕是夏日里的最后一场雨。 “佛里斯的手机最后一次通讯时的坐标就是在那里。”重案组的探员米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降下车窗指着花园深处说。 莫翊吸了口烟,顺着米勒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麻石小道贯穿过花园,在浓密的树影中逶迤蛇行,小道的尽头是一栋三层半高的房子,窗户里映出昏黄的光。 “下去看看。”莫翊扔掉香烟,跨出了车门。米勒撑开雨伞,两人顺着花园小道走去。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脚下时不时传来细枝的断裂声,四周安静极了。莫翊步行在黑暗里,有如雾中穿行,他看着前方的那点灯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尽头处的房子就像座飘浮在迷雾中的孤岛,在静静地等待他的靠近。 莫翊走到门前按下门铃,《镇魂曲》骤然响起,在漆黑的雨夜里阴森森地回荡着,让米勒措手不及地打了个冷颤:“见鬼,用这样的声音做门铃,还真是变态。”米勒低声骂了句。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后,脖子上挂着耳机,脚上还穿着双毛毛拖鞋。男人戒备地看着他俩问:“你们找谁?” “晚上好,文森特先生,我们是警政厅的,有些事情需要咨询一下,希望你能配合调查。”米勒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 莫翊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文森特。他约莫二十三四岁,留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肤色很白,就像那种藏在橱柜里不见阳光的瓷器,泛着冷然的光泽,一张精致秀气的脸上去就像王尔德笔下的美少年格雷,不过颓废的格雷可没他眼中那种傲然的锋芒。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和莫翊对视着。 “警察?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问了解一下,今天早上五点到八点间的这段时间里你有使用过手机吗?”米勒问。 “呃……”文森特做出个回忆的表情,“应该没有吧,我今天十一点钟才起床,那段时间我还在睡觉。怎么了?” “请问你认识照片中的人吗?他叫威廉.佛里斯。”米勒拿出佛里斯的照片递给文森特。 文森特接过,看了几眼,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能让我们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为什么?你们有搜查令吗?”文森特的脸上流露出不快。 “我们正在调查一宗谋杀案,被害人威廉.佛里斯的手机在他死后仍然被人使用,我们查出手机最后通讯的地点就是在你家。当然你现在可以拒绝交出手机,但我们明天会带着搜查令过来的。” 听到“谋杀”两个字,文森特变得惊慌起来:“谋杀案?不,我可没有杀人!我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家里工作,大门都没出过一步。” “所以请你配合点把手机交给我们,好尽早排除你的嫌疑,文森特先生。” “该死,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文森特嘟囔着,一脸不情愿地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交给了米勒。 米勒拿过手机,然后快速地翻查着。莫翊透过文森特的肩膀看了看屋里,又抬头看了看楼上亮着灯的窗户,他问文森特:“这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是的,就我一个人住。” “请问你的职业是?” “我是做电脑游戏设计开发的,自由职业者。” “能说一下你设计过的游戏名字吗?” 文森特说了几个游戏的名字,莫翊取出笔把它们都记在了笔记本上。这时,米勒已经完成了检查,他对莫翊做了个一无所获的眼色,然后把手机交回给文森,问:“谢谢你,文森特先生。那么,今天有人来过你家吗?或者说有什么可疑的人在你家附近出现过吗?” “没有,今天没人来过我家,至于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过?我还真不知道。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呆在书房里干活,下周一我得把那款游戏交给别人做测试,可还有好几个bug没解决。我都忙得脑壳都冒烟,那有功夫管外面的事?就算外面发生世界大战估计我都听不到。”说完,文森特用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耳机,莫翊留意到他穿了件限量版的星球大战T恤。 “那好吧,谢谢你的合作,文森特先生,多有打扰了。如果你记起一些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请随时打电话给我。”米勒递过自己的名片。 文森特接过名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转过身,刚想把门关上却听到莫翊突然说了句:“还有一个问题,文森特先生。” “你的手,我刚刚看到你的手受伤了,请问你是怎么弄伤的?”莫翊指着文森特的右手说,他的右手上缠着纱布。 文森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皱着眉头说:“中午的时候,我把一些工具搬到车库,一不小心手被工具箱给压到了。” 正文 14第十四章 害 怕 当莫翊和米勒离开花园,坐上车子的时候,雨突然下得大了起来。莫翊点着了火,在准备松开刹车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向文森特的房子,只见一楼处的灯光已经熄灭,而三楼的窗户仍然亮着,鹅黄的玻璃上映出个浅浅的影子。莫翊凝视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觉得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迷雾又浓了一点,挡住了才刚刚露出端倪的前路。忽然,灯熄灭了,身影消失,莫翊松开刹车,驶出了花园。 魏晚站着三楼的窗户前,静静地看着莫翊的车尾灯越行越远,最终淹没在滂沱的大雨里。 “如你所说,警察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了。幸好我们早有准备,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菲利斯重新扭开了台灯。 “当然,瓦西里那个笨蛋只想着通过佛里斯的手机就能找到我,可他没想到警察通过佛里斯的号码也能找到他。杀手就是杀手,毕竟是靠力气吃饭而不是靠脑子。”魏晚转身走向沙发,“但是莫翊他们还会再来的。那晚我从俱乐部逃走,他肯定会对我起疑心,他应该已经调查过林慧的背景,很容易就会发现我的身份是假的。他是个聪明人,刚才他那么轻易地放过你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拿到搜查令,以免打草惊蛇,等他申请到搜查令就不会再对我们客气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瓦西里抓了健三来要挟我,警察又盯上了我们,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妈的,这次真的要把我俩往死路上逼!早知道这样,干脆今天就让瓦西里那怪物一枪打死我算了。”菲利斯泄气地把身子扔到沙发上,顺手抓过酒瓶,狠狠地灌下一大口。 魏晚伸手夺走了菲利斯的酒杯,学着他的样子也灌了一大口:“没错,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妙,我们唯一可做的就是躲在沙发里边喝酒边哀叹自己悲惨的人生,什么都不干,然后等着天亮时瓦西里赏我们两颗子弹或者等莫翊替我们戴上手铐。” 菲利斯抬头看着魏晚,她的眼神严肃得近乎冷漠,这是极少会在她脸上见到的表情。平日的她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与随和,以至于他一直以为她的身上缺少了能引发激愤的因子,但此刻她却在生气,不仅是生气还带着深深的失望。 “对不起,派克,我不是故意要说些丧气话,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糟透了。我在道上混了那么久,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糟糕,我感到害怕,哪怕上次在海牙博物馆我们被警察追了几个街区都没那么害怕。对不起,我……我是个懦夫,我怕进监狱也怕死。”菲利斯把脸埋到掌心里,他无法直面她的目光,也无法直面对自己的失望。 魏晚叹了口气,蹲下身体,把菲利斯的手拉下来放到自己的掌心中握住,然后说:“听着,菲利斯,从六年前你我相识到现在,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惊险波折,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但一切都让我们熬过来了。凭的是什么?是运气对我们的眷顾还是警察对我们的仁慈?都不是,凭的只是我们的两个脑袋和四只手还有彼此的信任。没错,现在我们的处境很糟,但还没到绝望的地步,相信我,我有办法能让我们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 “你还能想到什么办法?”菲利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知道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无论她多能干,眼下她总不能像超人那样能掰断铁条,抓住子弹,冲破屋顶带着他飞向外太空吧?但她没有做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温度从她光滑的手掌和优美的手指一直传递到他的体内,连带着一种不着痕迹却令人安心的力量安抚着他的内心。他开始觉得平静,呼吸镇定了下来,丢失了的信心也渐渐地回来了。 “我的办法就是……你得振作起来,离开沙发,酒瓶还有你的沮丧,开车到我家里拿样东西,拿到之后立刻回来把东西交给我。动作越快越好,我们要干的事情很多,必须赶在明晚动手之前把那东西弄好。而现在,我得先借你的厨房和烤箱来用一用。” 说完,魏晚俏皮地弯起嘴角,朝他眨了眨眼,瞳孔里有种灵动的光在跳跃。菲利斯觉得此时的她根本不像超人倒是很像只狐狸,一只身陷困境但依然从容的狐狸,在逼仄的空间里优雅地静待着,观察着,只等最佳的时机一到她便会飞身跃起,绝地反击。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当魏晚从烤箱里取出她和菲利斯奋斗了一夜一天的“成果”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魏晚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腰背和胳膊因疲倦而酸痛发胀,顾不得坐下稍稍歇口气,她迫不及待地脱掉手套,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成果”。 “啧啧,让人惊叹,简直完美!”菲利斯站在餐桌的另一边,弯着腰拿着寸镜在仔细地查。他看得很慢,每看一小块地方就发出一声赞叹,宛如在鉴赏着一件杰出的艺术品。 “远远谈不上完美,时间太紧迫了,材料也不充足,不过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效果,要骗过高手估计会有些难度,但要蒙过画廊保安的眼睛还是绰绰有余的。”魏晚客观地评价着自己的“作品”,她靠在橱柜边喘了口气,却听到电视机里传出一则新闻快播。 “各位下午好,一年一度万众期待的夏末嘉年华游行即将拉开帷幕,大家请看我身后的中央广场,来自各区的游行花车已整装待发,各位参演的演员们都在紧张地准备着,今晚他们要以最佳的状态和最火热的舞蹈投入到这场盛大的汇演当中……嘉年华将会在今晚9点正开始,一直持续到凌晨3点,预计到时参加嘉年华的人数将超过20万人次,警政厅已派出大批警力在花车行驶沿途维持秩序,各位参加嘉年华的市民请注意人身安全和遵守警员的现场指示……XXX电视台现场为您报道。” “晚上九点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菲利斯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些七彩的花车和喧闹的人群说。 “嘉年华是全城狂欢的日子,估计城里大半的人都会出动,包括警察。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没错,今夜全城疯狂,今夜无人设防,今夜是走空门摸宝物的好日子。”菲利斯勾了勾嘴角,然后倒了两杯冰镇柠檬苏打递给魏晚:“来,预祝我们行动成功!当然,还有跑路成功。” 魏晚和他碰了碰杯,然后将苏打汽水一口饮尽,忙了一晚她已经渴极了。放下杯子,她对菲利斯说:“现在还未到庆贺的时候,这样东西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什么工序?” “就是灰尘。” “灰尘?” “对,你去把我们上次到百灵画廊时穿的靴子拿来。” “靴子?你是指‘超能灭鼠公司’的那双靴子?” “是的,就是‘超能灭鼠公司’的那双靴子。”魏晚点头。 夜幕降临,城里的灯亮了起来,一栋栋的高楼和建筑都披上了节日彩灯,璀璨的灯光像无数被加强了的霓虹映亮了整个天际,中央广场上的巨型LED屏幕不断闪过艳丽的画面,挑战着人们视网膜的极限。街道也陷入了光与色的海洋,被各种跳跃的斑点照亮,像根根发光的蛛丝一样纵横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盛装打扮的人们开始涌上街头。 莫翊站在警政厅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他觉得脚下的城市就像一座被雾气吞没了的孤岛。名为欢乐的光雾照亮了一切,也掩饰了一切,包括黑暗与罪恶。那些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看上去更加地漆黑,更加地深不可测,未知的危险正潜伏其中伺机而动。光线的存在并不能真正地驱走黑暗,只是让它们藏匿得更深罢了。 莫翊将视线收回,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上面摆满了各种资料,文件和剪报,它们的内容都是近年来各地发生的艺术品盗窃案。据相关调查和专家分析得出这些案件的疑犯都是同一人,因为它们有着几样相同的显著特点。 第一,被盗的都是极具艺术价值的名画古董,而不是那些更容易折现的珠宝和黄金制品,由此可见盗贼的针对性或者说偏爱。 第二,作案的手法高明且出人意料,基本没留下什么可追寻的线索,也没有暴力事件发生,失窃品都是在失主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消失的。最令人吃惊的是在所有的案件里几乎没有人目睹过疑犯的身影,就是说连那些24小时监控的录像也没拍下疑犯的一个镜头。 第三,这些案件里的失主皆是些身份微妙的人物。他们或许是富商,政客,名人甚至是黑帮老大,拥有令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可他们也与众多的流言丑闻联系在一起,譬如贪污受贿,滥用职权,非法敛财,贩卖毒品等等,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失主中很多人最后都选择了没有把窃案继续追究下去。 第四,据犯罪心理学专家对疑犯的侧写,以上案件是由一到两名拥有高智商和良好教育的疑犯实施的,他们的童年时代或许受过不公平的对待,所以对社会上的不公平现象极端反感并施以报复,但他们的自尊心和教养会让他们不屑于暴力而是倾向于智力犯罪。他们做事有条不紊,周详谨慎、注重个人卫生,机动灵活,但会过度迷恋作案时的优雅性与技巧性,从而满足自己强大的控制欲。 正文 15第十五章 败 露 当莫翊在俱乐部里看到佛里斯资料里的那个P字时,他不期然地回忆起自己的线人曾经对他说过:黑道上有一位叫“派克“的神偷,他聪明绝顶,精通伪装和多国语言,擅长化妆成不同的人物进行偷窃,特别是盗走各种惊世名画,据说他自己本身也是位出色的画师。但他有三个奇怪的原则:一,不偷救命的钱;二,不偷老人小孩的钱;三,绝不会有暴力和伤害他人性命的举动。综合以上种种加这个P字,莫翊怀疑佛里斯一直以来就是和派克在合作,而身怀绝技的假林慧极有可能就是派克,但如何才能证明“派克”是位女性呢?他怀着疑问拿着关于这些案件的资料找到了警政厅里的犯罪心理学专家特里。 “特里教授,你说这些案件的嫌疑人有没有可能是名女性?” “是有这种可能,从不喜欢暴力行为,行事谨慎细密,对艺术品的偏好到擅长伪装这些都带有女性犯罪的特征。”特里回答到。 “那么,女性犯罪时会不会使用男性的名字呢?” “事实上,这在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犯罪嫌疑人身上很常见。她们通常因为自身优秀的能力与智力觉得自己不亚于男性,甚至比他们更卓越,但是受世俗的歧视和社会长久以来的男性主宰价值观的压迫,她们要成功往往要比男性付出加倍的代价。在她们的潜意识里既憎恨男权主义但也羡慕男性的自由,所以她们会无形中塑造出一个男性化的自我形象,给自己取一个男性化的名号来增强自信。” 拜访完特里教授后,莫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自己的电脑,再度看向假林慧的照片。 “专门挑选那些有不光彩背景的有钱人下手,然后利用他们顾忌警察调查的心理让他们最终放弃追查案件,还真像专门劫富济贫的侠盗罗宾汉。林慧,‘派克’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莫翊的目光在她的脸庞上流连,表情说不清是凌厉抑或是欣赏。只觉得那晚在俱乐部中她的一颦一笑仍历历在目,而且越发变得深刻鲜活起来。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渴望抓住她,因为她犯下的罪行;而另一方面他也渴望能接近她和了解她,毕竟如此特别的罪犯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很少见,她是个特殊的案例。 但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何他会觉得忐忑不安?为何想到她时他会失去往日对待其他罪犯的冷静自持?为何他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说的那句话:“你时常会感到内疚,觉得在人前扮演的那个你根本不是真正的你。”,仿佛她是一个从未见面却久别重逢的故人,能一眼就透过他探长的身份看到他的内在--那个多年前在监狱里面对自己父亲而彷徨无助的小男孩。抛开一切客观因素和对立立场,莫翊不得不承认:她懂他,她吸引他,她对他来说很特别,她让他为难……但他依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捕获归案。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推开,李奇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探长,你昨天让我调查以林慧的名义所申请的资料,现在有眉目了。我发现了一些不大寻常的东西。” “是什么?” 李奇把文件放在莫翊面前,然后指着上面用荧光笔标注的地方说:“以林慧的护照申请的银行卡一共有三张。前两张的开户时间比较早,和林慧到达M国的时间吻合,资金出入的情况也比较正常,一张主要是用来支付学费给美术学院的,另一张是用来支付日常的生活杂费。而不寻常的是第三张卡,它的开户时间比较晚,一直没有资金往来,直到最近才有一笔进款,而且进了之后就马上支付出去了。” 莫翊对了对第三张卡开户的时间,正是真林慧丢失护照后的第二天。“那第三张卡支付出去的款项用途呢?能查得到吗?”他问。 “查到了,是一笔网购费用,购买的是些捕鼠工具,假发,易容工具和潜水用品等等。” “捕鼠工具和化妆品?!”莫翊感到全身像被电流击中一样,他猛地站了起来。记忆的碎片再次被搅动起来,不断地在他的眼前掠过:在百灵画廊里见到的“超能灭鼠公司”的两个男人,第一次在百灵画廊与林慧相遇的情形,佛里斯资料里没有日期的蒙特里安,林慧偷走他的门卡又放回去……它们在他的眼前飞速旋转,像龙卷风般呼啸而过,他企图用自己的思维之手将它们捕获……突然,“砰”地一下,一切都静止了,一幅完整的画面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终于找到了之前缺失的那几块关键!但与此同时,恐惧也涌上了他的心头。 莫翊抓过手机,飞快地拨打着伊戈尔的电话,拨通后话筒里传来秘书台甜美的女声:“您好,机主现在有事未能接听您的电话,请在‘嘟’一声后留言……” “该死!”莫翊掐断电话,转而拨打百灵画廊安保办公室的电话,像和他故意作对似地,电话里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忙音。“怎么回事?是线路故障吗?”他开始觉得焦躁。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砰”一下巨响,莫翊惊愕地转过身,只见一蓬金色的焰火在空中炸裂开来,五彩的焰光割裂了黑色的天幕,让人触目惊心。 “嘉年华开始了。”李奇看着窗外说道。 “嘉年华!我怎么会那么大意?我就应该想到她一定会挑今晚下手的。”莫翊扔下手机,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佩枪一边对李奇吩咐到:“李奇,召集全体组员马上出发到百灵画廊,假林慧的目标是那幅蒙德里安的《构成A》!她会在今晚动手!同时让后援支持小组一定要想办法联系到百灵画廊里的人。” 警笛的嘶鸣声惊破了夜空,警车在环城高速上疾驰,黑白相间的车身就像一头和时间追逐着的铁兽,奔向那猎物潜伏的前方。因为今晚有花车游行,城内的道路被封锁,莫翊和他的组员们只能绕道郊外的公路赶往百灵画廊。 莫翊坐在车里,心急如焚,时间流逝的飞快与他行进速度的缓慢形成两股扭力让他坐立难安。他转过脸看着远处那腾空而起的焰火,心想:“在烟花表演结束前我们能否抵达百灵画廊?” 魏晚潜伏在黑暗里,凝神静气,窗外的焰火微微地映亮了她的脸庞。她转过脸看着远处盛放的烟花,心想:“在烟花表演结束前我们能否离开百灵画廊?” 骨传导耳机内传来菲利斯的声音:“动手吧,那些保安都在一楼。”,她回过头看着百灵画廊的展厅大门,透过夜视镜那扇结实的橡木门就像头傲慢的雄狮般睥睨着她,静静地守护着它身后的无价之宝。魏晚蹲下身体,手指摸到门下一块镶嵌在地板上的金属盖,她用小刀挑开金属盖,里面露出花花绿绿的电线。 如果说大门是一头狮子,那么这套DK-401防盗系统便是狮子嘴里的獠牙,当它开启时,只要有人企图踏入展厅一步就会惊动屋内的红外线检测器和直通警局的报警装置,还会惊动楼下的保安,简直比警犬还要来得灵。当然,曾经有很多人想通过切断主电源来破坏它,可这完全是徒劳的,因为DK-401防盗系统有反失效设置,就算切断了电源,后备电源也会马上工作,警铃仍然会被触响。不过也不代表DK-401是没办法对付,魏晚的办法就是用上一些电线,接驳在原有的电路上令其形成一个局部的短路,再用绝缘电工胶布固定好。如此一来,警铃不会被触动,防盗系统也不会被破坏,只不过展厅就不再受其保护,能够让人自由地出入。 卸掉了DK-401这颗獠牙后,魏晚偷偷喘了口气,但她的革命仍未成功,因为还有狮子的一双“利爪”在等候着她,得解决掉大门上的两道锁她才能攫取胜利的果实。魏晚从背囊里取出一部手机般大小的仪器,把仪器的连线接入大门掌纹仪锁的底部,掌纹仪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数据读取中”的字样,十几秒后,掌纹仪发出“嘟”的一声,提示可以放置待检验的手掌。魏晚戴上一只特制的手套,把右手放在读取器上,掌纹仪的蓝灯亮起,表示掌纹数据吻合,门锁已经开启。她拿出门卡放在掌纹仪旁的另一个读卡器上,结实的木门发出“咔嗒”的轻响,然后,她推开了木门。 “好了,你现在走到展厅左边的墙壁前,那里有个电源控制盒,控制着展厅内部的所有电路,你把左边数起第三个开关拉下来就能解除重力感应装置。”菲利斯在耳机内说道。 魏晚依言走到墙边,墙上装着个小铁箱,箱上印着一行字:“重要设备,请勿随意触碰。”,铁箱旁同样装置了读卡器,也就是说这个电源控制盒像大门那样被电子锁保护着的。魏晚不得不佩服伊戈尔的谨慎周详,连这么细微的地方他都考虑到要上把锁,可是他没想到只要有锁就会有钥匙,钥匙是掌握在人的手里的,而人可没锁那么可靠。她再次取出门卡放在读卡器上,那扇固若金汤的小铁门立刻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她把门卡放在唇上吻了一下,心想:“莫探长,你的门卡还真是我的救命符。” “现在你还有3分29秒的时间,3分29秒之后安保室的监控录像就会恢复正常。在此之前你必须离开展厅,派克。”菲利斯提醒到。 正文 16第十六章 暗 战 魏晚走到《构成A》前,默默地打量着那幅惊世名作,用痴迷的眼光和不能抑制的兴奋去触碰蒙特里安那冷硬的笔触与冷漠的灵魂,同时也在估量着每一寸落刀的位置,必须保证画布在剥离画框的时候受到最低限度的损伤。不然,买家付给她的钱就会打折扣。 从袖口里摸出一柄手术刀,她迅速而准确地割下《构成A》的画布,室内静悄悄地,除了她的心跳与刀尖切开布料的声音在回荡。取下画布后,她把它卷起,然后从一根细长的塑料管里拿出另一张画布,用枪式钉书机将画布重新钉在内框上,再嵌上外框,放回原位。 “3分29秒,3分28秒……”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菲利斯一直在替魏晚倒数着时间。当她背上塑料管时,他刚好数到1分45秒。他们预定的行动时间是6分钟,因为菲利斯设计的程序只能将百灵画廊内的监控录像延迟6分钟输送。6分钟很短,短得不足以让人去珍惜,可是足以让人去做很多事,譬如从防守严密的百灵画廊内偷走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离开前,魏晚将电源开关重新复位,把大门小心关好,就像离开自己家里一般从容地走出了展厅。她站在走廊上,看着尽头的窗户,那里映出沉沉的夜空和一点孤星,苍凉而深远,就像另外一个世界在吸引她的靠近,她突然觉得背上沉甸甸的,兴奋和恐惧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每次得手时她都会有这种感觉,如同罂粟般令她上瘾,偷的滋味实在妙不可言。只要越过那扇窗户,就能抵达花园,在她降落的位置上刚好有一大从绣球花,花下的沙井能直通画廊外的小河,小河的另一边便是成功的彼岸。 正想着,空气中传来某种诡异的振动,让她的呼吸一滞,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可预知的危险正在靠近。“糟糕,那些保安又折回来了,他们正在上楼。”菲利斯的嗓音躲在她耳朵里发抖。 该死!魏晚扭头望向走廊一边的楼梯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她又望向走廊另一边的窗户,它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显得遥远,远得似乎她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眼看六分钟的时间就要到头了,怎么办?她必须得做个决定!然后,她又摸出了那张门卡。 百灵画廊的两名保安慢悠悠地走上二楼。其中一个矮个子保安边走边说:“瞧我这记性,竟然把手电筒落在了更衣室里,真是年纪越大记性越差。” “呵,你是该吃点补脑丸了,别下次把脑袋也落在更衣室里,那才好玩呢。”另外一个胖子奚落道。 两人走到更衣室,用门卡开了门,取了电筒后便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原路返回,经过展厅时,矮子保安突然停住了脚步。“怎么了?”胖子回头看他。 “没什么,我们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刚刚我们才看过。”胖子不耐烦地皱着眉。 “看一下又不花多少时间,那几幅画都是镇馆之宝,小心点总没错。”矮子固执地坚持着,他的责任心与敏锐直觉让坐在监视器前的菲利斯直冒冷汗。 两位保安打开了展厅的门和灯,明亮的光线下,那些画像一颗颗小金蛋般乖乖地躺在画框里,和他们上次检查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嘛。这里的门窗都有红外线监测探头,这里的锁都是最坚固的,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摄像头,这里还有我们—世界上最好的保安,那些小毛贼怎么能溜进来,就算能溜进来也出不去。你瞎担心个毛啊?”胖子啧着嘴继续奚落道。 看着保安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菲利斯紧盯着监视器屏幕小声地说:“派克,他们走了。” 魏晚轻轻推开储物柜的门,吐了口气,冷汗已经打湿了她的脊背。胖保安说所有的房间都有摄像头,这话他说过头了,因为他忘了更衣室,防守再严密的画廊或者博物馆都不可能在员工更衣室里安摄像头,除非它们的管理者是变态。魏晚一边庆幸百灵画廊的主人不是变态一边走出更衣室,她解决掉窗户上的警报器,确认好底下的情况后打开窗,爬上了窗台,再把窗扇掩上,纵身跃下二楼。 在跳下二楼时,她看到嘉年华的最后一簇焰火升上半空,橘色的光球直冲云霄,赤红的焰光映亮了天地和她的脸,就像一朵巨大的血花在黑夜中绽放。 车子刚驶入百灵画廊的车道,莫翊就看到嘉年华的最后一朵烟花在天际盛放,焰光微微映亮了画廊南侧的外墙。黯淡的光线中,一道黑影从二楼的窗户跃下,然后迅速地融入黑暗里。 “她在那里!”莫翊指着窗户下面的花丛喊道,还没等车子停稳,他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越过草坪与护栏,他飞奔到那一大丛绣球花前,只见花枝仍在微微颤动着,但黑影早已消失不见。他蹲下身体,看着花丛下被打开的沙井盖拧紧了眉头,然后俯下脸对着衣襟上的微型麦克风说:“各单位注意,疑犯刚从下水道逃走,A组马上开车到河对岸等她上岸,B组跟着我下下水道,C组留守画廊保护现场并通知附近巡警支援。”。说完,莫翊取出枪钻进了下水道。 魏晚在黑暗中弓腰摸索前行,污水在她脚下流淌,空气又闷又热还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臭味,但她不敢开启头顶的聚光灯更不敢减慢脚步半分,因为她已经听到后方的脚步声隐隐传来,每下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她感到自己就像只被逼到死路上的老鼠,在看不到尽头的恐惧里狂奔,一边品尝着绝望的滋味一边等待身后捕手的致命一击。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个世纪?一个轮回?还是一万年?时间已经静止,地球停止转动,昼夜不再更迭,只有她的一双腿不停地在运动……然后她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莫翊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他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光柱照亮他前方的路却照不到路的尽头。他没看见派克的身影,不过他能听到前方细微的脚步声,和着他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奇异的共鸣曲。突然,前面的脚步声消失了,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再往前几步,周围的空间骤然变得开阔起来,脚下的路已经到了尽头。莫翊看见尽头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污水从四面八方的管道里流出,然后倾泻到水池中,水池的另一边有个半圆形的出口,出口直通河道。他举着手机四处搜寻,依然不见派克的身影,她到底跑到哪儿去呢?莫翊的心情开始焦虑起来,他移动了一下脚步,感到脚边碰到某个物体,在电筒的照射下他看到一件黑色连体服和一双软底鞋,从尺寸判断是双女鞋。这时,李奇和其他的组员也赶到了。 “探长,疑犯呢?”李奇气喘吁吁地问。 “跳到水池里了。”莫翊用电筒照着底下的水池说。 “那我们怎么办?要跳下去追吗?”李奇看着底下黑漆漆并发出恶臭的污水,脸皱得像苦瓜似的。 “跳下去也没用,从这里游到河岸的距离很远,得有潜水装置才行,她肯定是早就设计好了自己的逃生路线,预先在这里放置了潜水用具,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女人。”莫翊盯着脚下的连体服和软底鞋冷笑了一声:“能通向外面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画廊外的百灵河,我们在河岸上等着她就行,再能游的狐狸最终还是得上岸的。” 百灵画廊外的百灵河位于宁静的郊外,它绕着群马山一路向西流去,穿过城市的中心最后汇入大海,而在百灵画廊前的这块水域是风景最优美的一段。但是,今夜百灵河的平静与安详被打破,十几辆警车镇守在河岸两边,远光灯全部打开,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水面,不远处有警笛声传来,负责支援的巡警正陆续赶到。刚下车的莫翊快步走到A组负责人—高级探员迈克的身边,他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疑犯?” “还没有,水面平静得连条鱼都不见。”迈克用手电筒照着水面说。 “再等等,她会出现的,她在网上买的水肺是那种最轻便的款式,供气时间只有一小时左右,她不可能游得离这里太远。” “还真是令人期待,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有勇气能一头扎进臭水沟里潜上个把小时?探长,你真的确定疑犯是个女人吗?我瞧这胆识和身手可不像是女人能干出来的。”迈克的口吻里透出一丝赏识的意味。 “她是派克--不是别的女人,而是真正的飞天大盗。”莫翊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就像那片水面,平静的表层下不断有暗涌波动,它们在积累和激荡,不知下一秒将翻起何等的惊涛骇浪? 正文 17第十七章 中 枪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死亡般沉寂的气氛从河水中央散播开来,攫住了每个人的心神,让他们的沉默与紧张感都提到了极点,没人说话,四周安静极了。然而,风声里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响声,由远至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莫翊惊讶地发现水面突然起了波动,一圈圈的涟漪在迅速地扩大,然后水花翻卷了起来,一艘白色的快艇不知何时从何处驶进了河道。 快艇的速度不算太快,它驶到河中央后竟然停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它要干什么,都愣住了,突然莫翊大喊:“拦住它!别让它跑了!”。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水面下窜了出来,快艇上的人猛地将黑影拽住并拉上了船,接着,马达声响起,快艇像箭矢般贴着水面飞驰而去。 “该死!原来她有同伙接应!”迈克喊道,他回头看向莫翊,只见莫翊已经取出了配枪。 莫翊朝天开了两枪作为警告,快艇非但没有减慢速度,反而越开越快。他把枪口对准了船上的那道黑影,正想扣动扳机,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让他的手指犹豫了几秒,然后他听到枪响,船上的黑影倒下了。 莫翊愕然地回过头,看到迈克的枪口正冒着青烟。 “我击中她了!”迈克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手指稳稳地握住枪把。 “是的,你击中她了。“莫翊颓然地放下手臂,心尖处收缩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胜利在望的喜悦抑或是莫名其妙的痛? “派克,你怎么样了?!”菲利斯一手掌着舵一手拉扯着倒下的魏晚,看着她不断颤抖的身体,他觉得心都快要蹦出喉咙,几欲碎裂。 魏晚趴在甲板上,子弹射入身体时猛烈的撞击力让她一瞬间失去知觉,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过了一会,肩膀处传来剧痛,让她想尖叫但神志也旋即清醒过来。 “别减慢速度,我……我没事。”她死命地掐着菲利斯的手,努力不让马达的噪音将自己的嗓音盖住。 “可是你中弹了!”菲利斯鼻子一酸,他咬着牙不让泪水流下来,现在并不是应该哭泣的时候,警车的鸣笛声还在身后追赶着他们。 “只是擦伤了肩膀,没事,我能撑过去的。顺着河道一直走,见到第三个岔道时转右,然后穿过海螺大桥后转左,朝三号码头开去,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我们。”魏晚说完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前方便是第三个岔道口,菲利斯听到警笛声渐渐地消失,因为陆路已经到了尽头,警车要绕路对岸的群马山隧道才能继续向前。菲利斯右转后继续压下油门,快艇船头昂起,激起大片水花,艇身在他的操控下像条飞鱼一样窜向前方的海螺大桥。 “再坚持一会,我们就要到三号码头了。” 魏晚没再说话,而是躺在甲板上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她得最大程度地保存自己的体力,它现在正不断流失,像她伤口处涌出的鲜血一样。 当看到3号码头的指示牌时,水面变得宽阔了起来,百灵河在这里和另一河流汇集流入大海,前方就是出海口也是M国最大的贸易商港所在。靠近3号码头时,菲利斯减慢了速度,他问魏晚:“3号码头到了,接应我们的人在哪儿?” “别急……他会来找我们的。船主叫肖强,是我的朋友。”魏晚的声音很小,菲利斯要弯下腰才能听清楚她的话。 菲利斯扯下自己T恤衫的袖子替她包扎住伤口:“希望那个肖强能尽快,你流了很多血,得马上取出子弹止血,那些该死的警察……”菲利斯紧紧抱着魏晚,她的脸和嘴唇白里透青,身体又湿又冷,一直冷到他的心里去了。他从未见过她那么虚弱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她永远是那个美丽动人又无所不能的派克,那个在绝境中依然能从容转身和他逃脱困境的派克,她的坚强让他忘记了她依然是个女人。 船只的马达声从远处传来,菲利斯抬起头,看到一艘小型货船正向他们驶近,船上的桅灯一闪一闪的,遵从着两明一暗的规律,仿佛是某种信号。 “来了,是肖强的船。停下来,打起手电筒,接头信号是两明一暗。”魏晚吩咐道。 菲利斯马上依言行动,扭开了手电筒。货船一直朝着他们行进,速度在不断减慢,当到达快艇左弦的位置,货轮停了下来。 “派克!”船上有人在大喊。 “在这里!快把我们弄上船,她受伤了!”菲利斯回喊道。 船上扔下道软梯,一个身穿海魂衫的男人顺着梯子爬下来,然后朝快艇抛出带勾的绳索,迅速地将快艇拉到货船边。“我叫肖强,把派克交给我,我背她上去。”男人对菲利斯说。 在肖强的帮助下,菲利斯和魏晚终于艰难地爬上了货轮。菲利斯跪在甲板上不停地喘着气,绷到极点的神经直到现在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他抬起头对肖强说:“谢谢,肖先生……”还没说完,他却看到肖强正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菲利斯从肖强的表情里读到了紧张和惊慌。他为什么要那么紧张?菲利斯感到疑惑,随之,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谢他没用,你该谢我,娘娘腔。” 甜美的童声从身后传来,很好地解答了菲利斯的疑惑。菲利斯猛地回过头,然后看见一顶玫红色的软帽和软帽下奈绪子那张瓷娃娃般的脸。 “呦,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瞪着我?我们不是说好一手交画一手交货吗?现在你们得手了,看到我应该开心才对啊?瞧,钱都替你们准备好了。”奈绪子笑嘻嘻地指了指身旁的瓦西里,瓦西里的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箱,他阴测测的眼神让菲利斯冷汗直流。 “可是……”菲利斯支吾着,有点语无伦次,刚离虎穴又进狼洞的打击令他的舌头像打了个结般。 “可是你没想到我们为什么不在事先约好的7号码头,而是在3号码头对吧?”瞧见菲利斯慌张的模样,奈绪子越发笑得花枝乱颤,笑着笑着,她忽然一脚就踹到菲利斯的小腹上并把他踢翻在地。奈绪子用坚硬的鞋尖在菲利斯的肋骨上狠狠地踢着,边踢边骂:“你们这两只肮脏的老鼠!竟敢想逃跑独吞那幅画?跑啊,把你的骨头都踩碎了,我看你还怎么跑!” 菲利斯瘫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肋骨痛得几乎要断裂开来,他没想到奈绪子的力道会那么强劲而且攻击节奏那么常快,每下都踢中要害,根本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再这样下去,恐怕我真的会被她打死。”他无望地想到。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奈绪子尖叫了一声,然后她的攻击停了下来。 他痛苦地睁开双眼,看到奈绪子弯着腰捂住自己的大腿,她的腿上插了把手术刀,鲜血沿着刀身滴落。接着他听到魏晚的声音:““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臭婊/子,你……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枪?”奈绪子死盯着魏晚手中的枪。 “别忘了我是个贼,手快是我的吃饭本领。”魏晚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摇晃了一下,但瞬间又稳住了身体。 “你不是最讨厌枪和暴力吗?”奈绪子的双眼冒出了红丝,五官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起来,看来魏晚的这一刀扎得挺狠的。 “但不代表我不会使用枪和暴力。”魏晚果断地拉下保险栓。 “好了好了,看来大家彼此间都有点误会,现在架也打过了气也该消了,我们该干正事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瓦西里突然出声道,他走前几步朝魏晚打开了手中的公文箱,里面放着满满的一箱子钱。 “派克,这事你不能怪我俩,我的雇主早就预料到你们会使诈逃跑,他还对我说如果你逃跑的话必定会去找一个叫肖强的货船主,要我俩早做预备。为了防范万一我们找到肖强,也知道你们会在这里接应。但眼下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我的雇主只想要到那幅画,你看,钱我已经准备好,你是不是该把画交出来?” 。 “把箱子放下,你俩退后五步。”魏晚用枪指着瓦西里和奈绪子。 瓦西里依言放下箱子,然后拉着奈绪子往后退去。 “菲利斯,你去看看箱子里的是不是真钞。” 菲利斯朝箱子走去,他弯下腰拿起纸币一沓沓地检查。魏晚站在他身后,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肩膀上钻心地痛,手指已经渐渐无法握紧枪柄。糟了,我恐怕支持不住了,菲利斯,你的动作得快点……她在心里拼命地祈祷着,可她无法说出一个字,甚至是一丝焦虑的表情都不能流露,她不能让瓦西里他们看出自己的虚弱。 天呐,菲利斯,你快点啊!魏晚无声地呐喊道。突然,她听到菲利斯“啊”地叫了声,身体一萎便跌倒在地上,然后抓着自己的手掌不断地在抽搐。她低下头,只见一只丑陋的蝎子正趴在纸币上,尾巴高高翘起,尾端的毒针闪着青色的寒光。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瓦西里不知何时已经蹿到她身侧,他的手指闪电般地抓住她手腕,一翻一扭,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夺下她的枪,同时也将她牢牢地钳制住。在巨力的压迫下,魏晚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正文 18第十八章 被 捕 “哼,不自量力的贱女人!”奈绪子蹒跚地走过来,对准魏晚腹部就是一拳,然后她扯下了魏晚身后背着的塑料圆管。 奈绪子急不可待地扭开圆筒,但打开的那刻她却愣住,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是画,连纸屑也不见一张。 “空的!里面是空的,瓦西里!”奈绪子扔下圆筒,朝瓦西里尖叫道。 瓦西里盯着脚下的圆筒,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他的眼里射出阴鸷的凶光。“说,你把画藏哪儿去了?!”他扭住魏晚的手往后一压,“咔嚓”的脱臼声从她的皮肤下传来。 魏晚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足足过了几分钟,她才喘着气说:“藏到一个……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她很诧异自己在这样的状况里竟然还能说出话来,全身冷到极点也痛到麻木,但喉咙处顶着一股气,求生的欲望在她体内燃烧:她不能倒下,她不能死,她得救自己和菲利斯! “你是要逼我杀了你们吗?”瓦西里咬着牙说。 “杀了我俩,你们就永远都得不到那张画。” “那我们试试看!”瓦西里说完,甩手把她压在船舷的栏杆上,用枪口顶住了她的太阳穴,指头压着扳机。 忽然,前方突然射来几道强光,刺痛了瓦西里的双眼,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下来,接着他听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和船只的马达声。 “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不然我们会开枪射击!”威严的男声透过扩音器在头顶响起,越来越多的光照射着货轮也照亮了整个水面。瓦西里愕然地抬头,一架直升机在他们的上方盘旋,机尾处印着的黑色警政厅标志在白光里分外触目惊心。 “瓦西里!周围全部都是雷子!”奈绪子慌张地喊了起来。瓦西里放眼看去,十几艘快艇正从四面朝他们飞速驶来,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混蛋!怎么会有那么多警察?是你报了警?!我要杀了你!”瓦西里扼住魏晚的喉咙吼道, “别管她了,快逃吧!殿下吩咐过不能杀死她的,我们不能违反命令!”奈绪子拼命地扯着瓦西里的胳膊。 瓦西里抿紧了嘴唇,突然他单手拎起魏晚一把将她甩下了船舷,然后跟着奈绪子一起往甲板下底舱跑去。 被甩下船舷的魏晚在落水的那一刻仍然保持着神智,冰冷的海水混杂着血腥味吞没了她,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拉扯着她下沉。她看到货船的底部离自己原来越远,四周越来越冷,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轻,似乎正渐渐和她的躯体脱离。我大概是要死了,她想。当意识到这点时她反倒平静了下来,就像一颗尘埃终归于大地般安详,不用再理会那些追捕逃亡,不用再理会那些鲜血痛楚,不用再理会这个该死的世界,让一切都归于宁静…… “就这样沉下去吧,我需要解脱。”她闭上眼睛。 可她一直以来所痛恨的命运并不允许她解脱,就在她闭上双眼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胳膊拉住了她,阻止了她下沉的趋势。然后,魏晚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上升,顶着水压不断地上升,让她很难受,她想挣开那双手臂,但身体根本使不上丝毫力气。终于,充斥在她周围的压力消失了,她浮出了水面,空气又回到她的肺部。 “派克!”魏晚听到有人在叫她。 睁开眼,她看到一张男人的脸。湿漉漉的黑发贴着他洁白的前额,那清亮又深邃的黑瞳正注视着她,就像夜空下的另一片海洋,带着担忧,失而复得的惊喜和一种无法解释的迷惑将她簇拥。她趴在他的胸口上,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犹如催眠曲安抚着她的神经,她累极了,也困极了。 “我终于抓住你了,派克。”莫翊紧紧地抱着她说。 是的,你终于抓住我了。魏晚在心里应道,然后她彻底地昏了过去。 天亮了,魏晚睁开眼睛,躺在监狱的小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启明星在初露的曙光中悄然隐去,带着她的回忆坠落在灰暗的地平线后,两年前的往事如今想来仍历历在目,又恍如隔世,光是回忆就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心力。她翻了个身,肌肉的酸痛夹着彻夜未眠的头痛朝她袭来,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那些曾经的阴谋,杀戮,欺骗,逃亡以及爱与恨都随着她的入狱淡化在时间里,虽然并不会真正消逝,甚至有一天还会像久别重逢的对手般朝她重新扑来,但她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尽力地生存下去,哪怕前路依旧黑暗无光。 黑暗中,魏晚摸索着找到水瓶和杯子,倒了半杯水,灌了下去。冷水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但也加剧了头痛,她靠在床头等待起床铃声的到来。自两年前被捕以来她就患上了偏头痛,医生说是因为她受伤后跌进冰冷的海水里导致的,幸好莫翊及时从快艇上跳下救起她,不然她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在海底,医生还说当她在医院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里,莫翊一直守在病房外面几乎没有休息。她骗了他,他救了她,可是他救她却是为了逮捕她……这一切就像个死循环,他俩深陷其中,因为各自的立场而相互伤害又因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而互相纠缠,似乎永无休止,还真如小吉所说的:“一切都是孽缘。” 铃声响起,切断了魏晚的思绪,她叫醒小吉,两人迅速地梳洗和整理床铺,然后在狱警的带领下到操场进行晨练。今天是周日,监狱会让她们休假一天进行自由活动,早饭之后,小吉和几个狱友去休息室看电视,而魏晚则例行来到图书室,在这漫长而苦闷牢狱生活里也唯有书籍能带给她些许的精神寄托了。她在书架前仔细地打量,图书馆里的书本种类不多,而且也很老旧,一年下来这里的藏书几乎让她看了一半。最后,魏晚挑了一本阿西莫夫的《我,机器人》,坐下来慢慢看。 这是菲利斯以前最爱看的一本书,他总是说阿西莫夫发明的“机器人三定律”其实是一种人类本位主义的美好幻想,如果机器人的“钢铁文明”拥有如此崇高的思想境界,按照进化理论来说本就应该替代人类低级的“碳文明”,为什么一定要保护人类呢?魏晚总是笑他是个偏激主义者,而他也总满不在乎地回答:“天才都是偏执的。” “菲利斯,你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是已经离开了M国?无聊的时候,是不是偶尔还会记得我这个曾经的拍档?”魏晚阖上书本,看向窗外,灰色带电网的高墙在蓝天下显得分外高耸孤寂, 她在高墙内看不到墙外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遗忘了她。这两年来她一直都没有菲利斯的消息,她被捕后莫翊他们逮捕了瓦西里和奈绪子,也派人在港口附近的海域搜索,却找不到菲利斯和肖强的踪迹。魏晚猜测,菲利斯当时应该是被肖强救下,然后两人趁乱逃走,因为警方发现货船上的救生衣少了两件。如果真是这样,菲利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想也许这辈子自己和他都不会再见,也许唯有怀念才是他俩这段友谊最好的祭奠。 正想着,突然听到狱警喊她的编号:“07192,出来,有人要见你。”。 魏晚感到奇怪,莫翊已经去了澳洲,谁还会来见她呢?她站起来问:“谁要见我? “是警政厅重案组的探长,动作快点,别磨蹭。”狱警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重案组探长?魏晚愣了愣,她记得重案组的探长叫吕贝卡,吕贝卡曾就佛里斯的案件审问过她,但瓦西里和奈绪子已经被捕,佛里斯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找她还有什么事?她忐忑不安地跟在狱警身后来到探视室。 “好久不见。”吕贝卡坐在椅子上朝魏晚笑了笑。 “好久不见。”魏晚点点头,然后坐下。 “你现在在警政厅里很有名,大家都在议论你和莫翊破获的那些案子,说因为有你帮忙,他们小组的破案率上升了几个百分点,连厅长都对你另眼相看。” 魏晚不知道吕贝卡为何突然会提起这些,但她并不认为吕贝卡是在称赞自己,因为从吕贝卡的眼神里她看不出有丝毫赞赏的情绪,反而有种不着痕迹的审视藏匿其中。魏晚摸不清她的用意,只得装作平静地说:“探长,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们都说你是‘犯罪顾问’,我今天来就是有些疑问想向你‘咨询’。前几天,瓦西里和奈绪子在狱中被人暗杀了。”说完,吕贝卡静静地看着魏晚,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被杀了?为什么?”魏晚吃了一惊。 “我们正在调查,这也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杀吗?”吕贝卡问。 魏晚摇摇头,但她大约能猜到吕贝卡的来意,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涌上心头。 “负责看守的狱警说奈绪子临死前叫了两声‘派克’,所以我认为这绝对和你有关系。” “你认为我是凶手?”魏晚错愕地看着吕贝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奈绪子死前要喊自己的名字? 正文 19第十九章 威 胁 “不,她死的时候,你在监狱里,当然不会是你杀的。但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喊你的名字,除非你和她的死有间接关系,或许她认为你和凶手认识,才会喊你的名字而留下线索。”吕贝卡冷静的分析道,然后她又说:“当初抓到瓦西里和奈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才杀死佛里斯和威胁你偷画,但他们一直拒绝供出幕后主使人,还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身上。最近,我好不容易才从奈绪子的嘴里挖出点蛛丝马迹,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俩竟被人毒死在牢里,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害怕他们供出幕后主使才痛下杀手的。” “派克,你知道奈绪子背后的主使人是谁?对吧?”说到这里,吕贝卡望向魏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魏晚迎着她的目光,神经不由得紧紧崩起。没错,她的确知道奈绪子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从她在货船上听到奈绪子喊出“殿下”这个名字的那刻起,她就猜到答案,因为她也曾经这样称呼过某个人。但是,她万万不能说出答案,除非她也想像奈绪子那样惨死在牢里!于是,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说:“我也很想知道是谁,但我的确一无所知。” 吕贝卡没有做声,只是紧紧地盯着魏晚的双眼,过了几秒,她忽然笑了起来,像是被她的回答取悦了似地:“派克,莫翊已经把你的假释申请交给了大法官,还精心替你准备了充分的材料证明,证明你替警政厅破了不少案件,证明你已有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觉悟。大法官为此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希望能从多方面来了解你是否真的有悔改之心,而我恰好是调查小组的成员之一。现在,我正准备向大法官提交你的调查报告,你希望我在报告上写些什么好呢?” “探长,我很珍惜你们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希望能帮上忙,但很遗憾我真的不知道。”魏晚诚恳地说道。吕贝卡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魏晚当然明白个中厉害,可她真的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即使是因为得罪吕贝卡而多坐几年牢也不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人的能力,他有一双无形之手,能越过所谓的法律和体制轻易到达每个隐秘的角落,哪怕是守卫森严的监狱亦无法阻挡他的势力,瓦西里和奈绪子的死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吕贝卡的笑容不改,她用手指轻敲着桌沿说:“我可不像莫探长那么好说话,也不会像他那样去信任一个罪犯,你别打算用那套装可怜的办法用在我身上。听着,如果你还想早日出狱的话,最好对我坦白,不然你在监狱里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魏晚看着吕贝卡的手,她的手修长而优美,可这只美丽的手却能随时把她捏碎,就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她只觉得寒意一阵阵地从毛孔里冒出。 然而这时,探视室的门却打开了,狱警走了进来。 “什么事?探视时间到了吗?”吕贝卡看向狱警,语气中带着不满。 “对不起,探长,是因为……”狱警犹豫了一下,看向身后,狱警的身后站着监狱长和一名身材矮胖的警官。 “汉森警长?”吕贝卡站了起来,表情很是愕然。 警官朝吕贝卡点了点头,然后打量着魏晚问:“你就是派克?” “她真名叫魏晚。”监狱长补充了一句。 “我叫汉森,是M国警政厅的警长,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一个特殊要求。”汉森对魏晚说道。 魏晚感到极为诧异,她面前站着的是警长,是M国警政厅里的第二把手,职位仅次于厅长,如此位高权重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监狱,而且还是来找她的。 “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莫探长在澳洲正调查一桩名画诈骗案,这案子不仅牵涉到艺术品犯罪还和一个ICPO追查多年的跨国毒品走私集团有关。莫探长已经通过线人和疑犯取得联系,三天后他们将假扮成艺术品代理商和疑犯进行会面。今天早上线人却突然遭遇车祸重伤入院,可我们的行动不能在这个关口上终止,所以我们需要由你来假扮线人继续和疑犯接触。” “由我来假扮线人?为什么?” “因为线人也是东方女性,年纪身形与你相仿,最重要的是她是名艺术品中介,和你一样都精通绘画和艺术品鉴赏。经过讨论,我们认为可以由一位擅长易容模仿的人来假扮她,而这两年来,你和莫探长的团队配合得不错,因此你会是我们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参与,毕竟这次行动带有相当的危险性。你现在能马上给我回复吗?” “假扮线人?你们就不怕疑犯会识破?”魏晚觉得汉森警长他们的想法很冒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 “线人和疑犯没见过面,他们的联络都是通过电话与邮件进行,莫探长说以你的模仿水平足以骗过疑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对你为什么会那么有信心,不过机会稍纵即逝,我认为还是值得冒一次险。怎么样?你决定好了吗?莫探长和澳洲那边还在等我的回复。”汉森警长问。 在听汉森叙述的同时,魏晚已经在心里将整件事揣摩了一遍:第一,这案子很重要,不然ICPO和汉森他们不会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部署计划;第二,现在法官任命的调查组正在研究她提早释放的申请,而吕贝卡正以此来要挟她,她需要更有力的表现来抵御吕贝卡的左右和获得法官的认同,那么还有什么比协助ICPO破获一单国际要案更具说服力呢?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汉森的要求呢?至于第三个原因,她有些不愿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就是她想见到莫翊。 于是,魏晚迎上汉森的目光:“好,我答应,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这次行动会记录到我减刑申请的调查报告里吗?” 汉森挑了挑眉毛说:“我或许会考虑,但前提是这次行动必须成功。” 魏晚低下头没再说话,但她能感受到身后吕贝卡投来的目光正冷冷地烙在她的背上。 数个小时后,魏晚已经身处澳洲某机场,她跟着便衣探员们上了车,然后来到位于海边的一栋别墅。走进屋内,莫翊,李奇以及几名穿西服的男人已经在大厅等她,魏晚估计那几个男人应该是澳洲方面的警探。便衣探员们和莫翊耳语了几句,交给他一个小盒子,然后就离开了。 探员们离开后,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走到魏晚跟前打量着她:“莫探长,这位就是你说的特别‘顾问’?” “对,她叫魏晚,是伪造和骗术方面的专家,协助我们破获不少要案。”莫翊点头。魏晚留意到他依然是一副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绅士模样,只是眉宇间那丝不易察觉的倦色透露出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听说她就是神偷派克,还真有点看不出来。莫探长,她靠得住吗?毕竟我们这次的行动很重要。” 中年男子从魏晚的脸一直打量到她的双脚,眼神显得很复杂,魏晚能从中看出他的怀疑,忧虑和轻视。这也难怪,眼下她还穿着监狱里的囚服,头发凌乱,面容疲惫,根本就没有一位专家顾问该有的形象。出发得太匆忙,汉森警长他们只来得及把她送上飞机却没有预留时间让她换一身衣服。 “徐警官,她是我们眼下能找到的最好人选,除非你们能找到更好的人。”说完,莫翊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晚一眼。 魏晚回望着莫翊,从他的目光里瞬间读懂他的用意,这些澳洲警官们不信任她,她必须拿出些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团队成员间缺乏信任行动是很难顺利开展的,莫翊大费周章地将她从监狱里弄出来固然不希望事情搞砸,而她也必须牢牢抓住这个可以让自己提早出狱的机会。于是,魏晚说:“要不各位把线人的资料以及事情的进展跟我说一下,让我先了解个大概?” 徐警官犹疑了一下说:“好吧,我们坐下来谈。” 从他们的叙述中,魏晚了解到受害人—就是那名被骗的富商是在澳洲的一个艺术沙龙里认识疑犯的,疑犯叫横山俊夫,日本人。横山俊夫自称是油画收藏家,因为认识外交官朋友的关系经常能搞到一些珍贵的名画,横山凭其出色的口才和社交手腕很快就获得富商的信任,两人迅速成为好友。横山知道富商对蒙德里安的作品情有独钟,便对富商提及自己的外交官朋友从M国买到一幅蒙德里安的草稿,还介绍外交官朋友与富商认识。在外交官家里富商见到那幅草稿,他极为喜爱就对外交官提出想买下草稿。开始,外交官不肯割爱,后来在横山的百般说服下,富商以自己的一幅伦勃朗藏品作为交换,外交官终于同意交易。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那幅草稿是假的,富商被骗了,他白白损失了一幅伦勃朗的真迹。 正文 20第二十章 心 动 富商报案后,澳洲警方进行调查,发现横山不仅有多次诈骗前科还和一个名叫“灰兔帮”的跨国毒品犯罪集团来往甚密。澳洲警方马上和ICPO联络,ICPO告知“灰兔帮”习惯用贩毒得来的黑金收购来历不明的艺术品,然后通过拍卖公司将黑金洗白。因此,警方怀疑横山是专门替“灰兔帮”服务的供货商。 “那线人呢?她又是怎么认识横山的?”魏晚问。 “线人叫陈丽莎,是名艺术品代理商,几个月前她收到一桩委托,对方委托她将一幅伦勃朗的油画进行拍卖,那幅伦勃朗正是富商被骗走的那幅油画,而委托人叫中田秀一。通过追查,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中田秀一就是横山俊夫的化名。按原计划,横山三天后会和陈丽莎进行一次私人会面,会面地点在她的家--就是这栋别墅里,我到时会扮作丽莎的未婚夫,徐警官则扮作拍卖公司的负责人,我们行动的目的是要获取横山的信任,直至他把伦勃朗的画交出来。如果横山被捕,不仅我们能结案,ICPO那边能从他身上查出‘灰兔帮’的资金渠道。”莫翊说。 “所以陈丽莎是我们整个行动的关键,能不能引横山露面就靠她了。派克,你有信心在三天内把自己变成陈丽莎并获得横山的信任吗?要知道横山是只老狐狸,要骗过他的眼睛可不容易。”徐警官问魏晚,他的脸上仍是是那副极度怀疑的表情。 魏晚垂下眼,看向手中陈丽莎的照片,她和自己的眉眼是有几分相像,但并没有达到酷似的程度。横山虽然没见过陈丽莎,但他或许会见过陈丽莎的照片,因为她的代理公司有网站,网站上就有她的大头照。如果横山见过陈丽莎的照片,那么即使自己易了容也难保横山在近距离观察时不会发现破绽,况且横山本人就是个职业骗徒,要完全地骗过他又谈何容易?可现在莫翊已经将赌注押在她身上,而她也将自己出狱的希望给押了下去,无论如何她都只能放手一搏,希望他和她的赌运都不错。 “给我一天时间,一天后,你们会看到另外一个陈丽莎。”魏晚抬起眼,从容地看向徐警官和莫翊。 “哦,那么有自信?”徐警官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毛。 “好,我们拭目以待。”莫翊看向她的眼内有熠熠光彩在闪烁。 “不过,在开始工作前,莫探长……”魏晚看着莫翊:“能不能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们总不会指望我穿着一身囚服去扮演陈丽莎吧?” 莫翊点点头,指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说:“你可以用陈丽莎的房间。”,说完他带着她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扇房门。 “这个房间在这三天里都归你使用。” 魏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内。房间宽敞而明亮,屋顶的涡旋状雕花精致得如同艺术品,卷草纹窗帘像薄雾般轻盈地簇拥着晶莹的落地窗,华丽的法式大床在水晶灯下闪烁着微光,床上的金色枕头松软得就像云絮,这一切都彰显出女主人高雅妩媚的品味。在狭小肮脏的牢房里呆了两年,魏晚觉得眼前的景象堪比天堂。 “可以让我用三天?你还真仁慈,就不怕我逃跑吗?”魏晚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瞟了莫翊一眼。 “我的仁慈是基于破案的需要,没有什么比呆在陈丽莎的卧室里更能揣摩到她的性格喜好。至于逃跑?你要是不介意带着手铐和我睡同一间房的话就尽管试试看。”莫翊双手抱胸靠在门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是不介意的,只希望你的手铐够结实。” 魏晚一边说一边朝衣柜走去,拉开柜门,将陈丽莎的衣服手包都浏览了一遍,又拿起梳妆台上的香水和首饰仔细端详。要了解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观察她的衣柜,从陈丽莎的穿衣风格里魏晚渐渐能勾勒出陈丽莎的大致形象:一位出身良好,家境富裕的第二代移民,带着职业女性特有的干练气质,擅于交际又不会过分强势,虽然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但思想深处仍具有东方传统女性的温婉内敛。 看完之后,魏晚挑了一套裙子正想往浴室走去,却见到莫翊仍站在门口。 “我现在要去洗澡。”她说。 “我知道。”他点头,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真的打算24小时都跟着我?”魏晚觉得有些好笑,他就那么害怕她逃走吗? “24小时都盯紧你是我的职责。” “要不我把浴室门打开,以保证我一秒都不会离开你的视线?”她笑了出来,笑容里有那么一丝挑衅的意味。 “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做,我也很乐意。”他迎向她的目光,缓缓勾起嘴角,仿佛很愉悦。 魏晚的心跳突然波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他的笑容太魅惑还是因为在监狱里呆久了不懂得应付男人的调侃。她避开他的注视,感到脸颊很不争气地在发烫,然而莫翊却朝她走来,一直走到她跟前。他惯用的古龙水香味入侵着她的嗅觉,像张无形的罗网一样阻止了她的逃避。他靠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空气里传来他的体温,正微微地烙在她的皮肤上,脸颊变得更烫了。 “坐下。”他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魏晚不明所以地抬头,只见他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盒子,她记得是刚才那些便衣探员交给他的。 “坐下。”莫翊指了指床沿。 魏晚只得在坐下。莫翊蹲下身体,从盒子里取出一只像手镯般轻巧的金属环,然后他把金属环扣在她的脚踝上。 “这是什么?”她问。 “最新的GPS追踪器,钛金属外壳,防水,防火和抗腐蚀,一旦遭到外力破坏,环内的保护装置就会向监视终端发出警报信号。” “它会替代你来24小时监控我?”冰冷的金属和他温热的手指同时贴着魏晚的皮肤,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对,通过它我能看到你每秒钟内移动的路线,假如你踏出这栋房子一步,我就能马上收到警报,有效范围半径是五公里。”莫翊替她扣好金属环,又在自己的手表上按了几下,像是调试着什么。 魏晚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灯光落在他的发顶形成一圈叆叇的光晕,也为他的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如同一幅绝佳的人物肖像画在诱使她的接近。 魏晚突然有股冲动想去碰碰他柔顺的额发和光洁的前额,不过只是想想,她当然不敢也不能,因为他俩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她时常躺在牢里看着窗外的明月那样,看似随手可触却永远都遥不可及。她不禁暗自叹息:为什么世界上要有贼和警察?既然有贼和警察,为什么偏偏会是我和他? 像是能听见她的无声喟叹,莫翊敏锐地抬起头,问:“你好像在叹气?” “没人在戴上手铐时会不叹气的。”她回答。 莫翊没有做声,微微地叹了口气,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魏晚惊讶地看着他。 “小晚,别想太多,只要全力以赴完成任务就好。”他说。 “万一我失败了呢?又万一我逃走了呢?”听着他总是把“任务”二字挂在嘴边,魏晚不禁有些失落,恐怕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件能够利用的工具和一个比较特殊的犯人而已,他又怎会对她有私人感情?他是警察,她是贼,注定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为了能让参与这次的行动,我把警徽押给了汉森警长作为担保,而他也向警政厅厅长做了担保,你的身上承担着一名探长和一名警长的信誉,所以你必须向我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跑,连丁点念头都不能有,知道吗?”莫翊重重地握着她的手,仿佛要通过力度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刻在她的心头一般。 “把警徽押给汉森警长?你疯了?万一我失败了,你不就要引咎辞职吗?”魏晚感到无比震惊,他竟然冒着可能断送自己职业生涯的风险来替她争取这个机会?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我们必须成功,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莫翊凝视着她,眼瞳深邃而湛然,像有不知名的火苗在里面燃烧,灼亮了她的双眼也震撼着她的内心。 魏晚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被他的目光捕获,困在那眩目又温暖的明亮里不知所措。她想如果能永远地留住他眼中的明亮那该多好?这样就能为她照亮漆黑前路,避开遍地的荆棘,让她在绝望中仍看到些许的希望。 良久,她才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翊没有回答,他站起来朝房门的方向走去。失去他双手的温暖,魏晚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片冰凉里,一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传来。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你的身上我能看见黑暗中那点永不熄灭的微光,让我觉得这冷漠的世界还是带有希望的。”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黑暗中的微光?魏晚坐在床沿细细地咀嚼着他的话,忽然间,她觉得这句话像把温柔而准确的手术刀,穿过她的重重防备刺/入心底,直将她那颗彷徨无助的灵魂给剥离出来,赤/裸/裸地袒/露在空气里。毫无预兆地,一颗眼泪流了下来,柔软温热的液体如同坚硬的石子般烙着她的眼睛,令她痛切心扉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拍 照 清早,莫翊站在魏晚的房门前,他看了看手上的追踪器,然后敲响了门扇。 片刻后,房门打开,一个妆容精致,衣着高雅的短发女子站在他面前。她的肤色比魏晚略深,脸颊也更饱满,面容没有魏晚那么妩媚灵动,但眉眼间的干练爽朗看起来又是另外一种韵味,正是陈丽莎平日的形象。 一瞬间,莫翊有种错觉,他几乎以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陈丽莎突然痊愈了,然后跑回了自己家里。“陈丽莎?不,你是小晚。”他惊讶地看着魏晚,她扮演的陈丽莎实在是惟妙惟肖。 “你觉得怎么样?”魏晚耸了耸肩膀。 莫翊留意到这是陈丽莎惯有的小动作,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她就能捕捉到陈丽莎身上的诸多细节,他毫不掩饰地赞许道:“我觉得你可以拿奥斯卡影后了。” 魏晚朝他微微一笑,笑容甜美,目光清澈,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她往日的疏离气质很不一样,莫翊骤然见到不由得心生惊艳。他想大概这才是她真正的笑容吧?没有欺骗,没有伪装也没有防备,只是单纯的快乐,如果能永远地留住她这份微笑该有多好?突然间他有股莫名的悸动,他不愿她的容颜再被再哀伤与痛苦沾染。 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莫翊暗自叹息。 莫翊带着魏晚来到楼下,李奇正和徐警官他们在讨论行动当天的细节问题,众人见到魏晚,都不禁大吃一惊。 “哇塞!这也太像了吧?”李奇绕着魏晚足足转了一圈,双眼瞪得老大。 “真是像极了,比孪生姐妹还要像。”那几名澳洲警员不可置信地盯着魏晚,就连对她最持怀疑态度的徐警官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大家觉得怎么样?”莫翊问。 “我觉得棒极了!”李奇拍着手说。 “的确是很棒。”几名澳洲警员点头。 “徐警官,你认为呢?”莫翊看向徐警官,他最担心的就是他的态度。虽然莫翊自己对魏晚很有信心,可徐警官一直都反对魏晚的参与,他认为和一名犯人联手破案是件很荒谬的事情,也是极冒险的行为。如果不是汉森警长和澳洲方面的负责人做了大量的沟通工作,徐警官他们原本是打算直接放弃这次行动。 “嗯,从外貌上来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实际面对横山时会怎么样?毕竟她要把陈丽莎与横山说过的每句话都牢牢记住,还有我们预先设好的台词,一个字都不能说错,当然还要有敏捷的反应,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来。”徐警官谨慎地说道,看来他的怀疑并未完全打消。 “我们还有两天半的时间做准备。”莫翊平静地反驳道。他觉得徐警官的思维太死板了,希望每件事都按自己预想的方向去进行,要求每个细节都像军事化行动般精准,可疑犯的心思是千变万化的,他们的举动是没用规律可循的,行动中的变数也是必然的,很多时候得随机应变才能灵活应付。 想到这里,莫翊看向魏晚,却见到她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阅读着行动计划和疑犯的资料,像是对他们的争论毫不在意。于他问:“小晚,你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想法吗?” 魏晚抬起头说:“有,首先是照片。” “照片?”莫翊迷惑不解,她是什么意思? “按照剧本,你是我的未婚夫,而徐警官是我的老朋友兼生意拍档,那么为什么这间屋子里只有陈丽莎和家人的照片,却没有她和你们两人的合照?横山是个职业骗子,他的观察力和戒备心肯定会比常人犀利,试想一下,如果横山来到这里却看不到我们的合照,会对你俩的身份不起疑心吗?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的。” 她分析得很合理,虽说没有合照并不一定代表没有关系,但如果有合照就能在瞬间证明他们三人的关系是真实的,也能避免横山产生不必要的戒心。莫翊点头:“是的,我们漏了这个细节。” 徐警官的表情有些惊讶,但也立刻表示赞同:“行,我们马上拍照,然后打印出来摆在客厅里。”他又问:“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我们所有的准备都是预设横山两天后如约而至,但万一他临时改变时间或者约会地点怎么办?我们有后备计划吗?”魏晚问。 “后备计划?”徐警官皱了皱眉:“没有,我们只能想办法确保横山两天后来到这里。” “这个恐怕没办法确保,诈骗犯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常常喜欢临时更换见面地点为的就是避免被警察追踪和设套。” 魏晚所说的正是莫翊担心的,她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说:“我想我们得想好对策,横山可能会突然变卦,或者他会单独约小晚见面。” “如果是这样,行动就得终止,不能让他在我们不在场的情况下见派克,我们会无法掌控场面的。”徐警官摇头。 莫翊不同意徐警官的观点,如果轻易就放弃这次机会,横山很可能就此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幅伦勃朗的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露面。 正说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陈丽莎的手机。”李奇盯着茶几上的一台手机说。 莫翊连忙走过去,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中田秀一,正是横山的化名。“是横山的电话。”他看了看徐警官又看了看魏晚。 “让我来接吧。”魏晚伸出手,眼神非常镇定。 徐警官犹豫了一下,接着点点头。 “喂,是中田先生吗?”魏晚按下通话键。 “是的,我很好,谢谢。” “什么?你想待会见个面?”魏晚朝莫翊做了个眼色。 莫翊的神经立刻绷紧,果然让魏晚说对了,横山真的突然改变约定时间,他迅速地看向徐警官,只见徐警官在摇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现在终止行动?不,莫翊心里一百个不赞成,事情远远未到终止的程度,他们得尝试冒一下险。他没有理会徐警官而是看向魏晚想示意她答应,却听到她用轻松的语气说:“嗯,可以,我方便的,只不过我现在得赶去机场接我的未婚夫,他刚刚出差回来,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干得好!莫翊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她的借口编得很自然,既能婉转地拒绝会面又能替他这个“未婚夫”的出现做铺垫。 “你想见见他?是的,他做钱币研究的,我相信你们会谈得来。5点钟蔓宜酒店?”说到这里魏晚看向莫翊。 莫翊点点头。 “好的,我们到时见,拜拜。” 魏晚挂了电话,然后向屋内众人解释:“横山说他知道陈丽莎的未婚夫是位研究钱币的专家,他想咨询一些钱币收藏方面的知识,所以想见见她的未婚夫。5点钟我们会在蔓宜酒店见面。” “你为什么不等我们同意就擅自答应见面?你得听从我们的指挥。”徐警官显得相当不悦。 “如果我的语气总是犹豫不定的话,横山会起疑心的,其实他要见莫探长也是好事,起码你们不用担心我要独自面对横山,况且,刚才不是你说要随机应变的吗?”魏晚反驳道。 这下,徐警官语塞了,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错,但你下次做决定前得和我们商量,我们现在是团队合作。” 莫翊见徐警官的语气明显地软和下来,心中暗自叫好。徐警官一直都对魏晚有偏见,可刚才魏晚已经用完美的表现有力地驳斥了他的质疑,相信接下来他们的合作应该会顺畅很多。想到这里,莫翊情不自禁地朝魏晚露出个鼓励的笑容。 而她也在看他,嘴角微微弯起,两人交互的目光中有种微妙的默契在流动。 下午4点半,莫翊和魏晚坐在蔓宜酒店的咖啡厅里等待横山。莫翊在最后一次调试窃听器的信号,以便待会和横山的对话能准确无误地传到徐警官他们的耳内,而魏晚却在摆弄着手机。 “你在干什么?”莫翊问她。 “来,我们拍个大头照。”说完,魏晚亲密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脸颊,然后举起手机。 她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莫翊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她娇嫩的脸颊像片滑腻的丝绸,而这片丝绸是和玻璃摩擦过的,正在他的皮肤上引起串串电流。“大头照?”他感到疑惑而尴尬,她的发香正撩拨着他的鼻尖,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对,搂着我的肩膀,笑得甜一点,就像你和女朋友拍照时那样。”魏晚边说边调整着镜头的距离。 “为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身体别绷那么紧,自然点,你没拍过情侣照吗?”魏晚催促道。 你贴得那么近,我能不绷紧吗?莫翊腹诽了一句,但还是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1,2,3,笑。” “咔嚓”一声,他俩甜蜜的笑脸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波 折 “哈,还真是张登对的情侣照。”莫翊听到微型耳机里传来澳洲警员们的调侃,脸不禁红了一下,他知道徐警官他们在监控镜头里能看到一切。 “你的脸很上镜。”魏晚一边说一边把照片设为手机墙纸,然后又把照片传到莫翊的手机里,同样也设为墙纸,她说:“既然我们在扮演情侣,那么彼此的手机里应该有合照才对,还有就是在陈丽莎的tiwwter和facebook上也该放上照片。我认为横田在正式交易前肯定会先调查陈丽莎的背景,我们不能忽略掉这些细节,它们往往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就像你伪造《构成A》时那样?你连油画上的积尘细节都考虑到了,以至于鉴定专家们一度认为它是件真品。”莫翊想起两年前的情形,当时逮捕她后,百灵画廊的人却说画作没有失窃,还好好地挂在展室里。鉴定专家也说展室里的那幅《构成A》从笔法,构图,到颜料及画布的年代都没有问题,甚至连上面的积尘也是百灵画廊里的,不大像是赝品,直到他后来从更衣室里找到她藏起的真画事情才真相大白。 “但最后还不是让你在画廊更衣室里找到了真品?我还以为除了我自己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找到它。”魏晚苦笑了一下。 正说着,耳机里传来李奇的声音:“各单位注意,目标正走进酒店大堂,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身份暂时不能确认。” 还有另外一个人?莫翊立刻警惕起来,他看向大门方向,但魏晚却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低声说道:“别盯着大门看,放松些,我们是在等人不是抓贼。” 莫翊会意,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温柔地替她拨开额上的碎发,就像一切普通情侣独处时那样。背后的脚步声在渐行渐近,两人却仿佛顾若罔闻。 “下午好,陈小姐。” 莫翊听见站在身后的人说。 “中田先生。”魏晚站了起来。 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长着亚洲面孔,40岁左右,身材瘦小,脸色苍白,正是横田俊夫;而另一个人则年轻一点,有着明显的高加索人种特征,身材健壮,鼻梁上有道细细的伤痕。两人入座后,魏晚向横田介绍莫翊:“这是我未婚夫,沈晓星。” 横田朝莫翊微笑点头:“你好,沈先生。”,然后他指了指身旁鼻梁上伤疤的男人说:“这是我的助手,巴赞。” “陈小姐,之前我们在电话里谈过多次了,其实我很早就想和你见一面但无奈总是杂事缠身。你看上去和照片上有些不一样。”横田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魏晚。 莫翊暗自吃惊,横田的眼力果然厉害,难道他一眼就能瞧出魏晚的伪装? “哦?你是不是觉得真人的皮肤要差些?我最近睡眠不好。”魏晚笑着回答。 “不,我觉得你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有种蜜运中的女性特有的娇媚。”横田笑吟吟地看向莫翊。 魏晚略带羞涩地朝莫翊一笑,莫翊报以笑容,顺势就握住她的手,心头同时稍稍松了口气。 “恋爱中的人就是幸福得让人嫉妒。”横田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恭维。 “哪里,让中田先生见笑了。对了,之前我们谈的那幅伦勃朗的画,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去拍卖行呢?我这边要对画做一次鉴定,拍卖行会要求我们出具鉴定书。”魏晚说。 “那件事不急,其实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些东西想让两位看看的。”说完,横田朝巴赞使了眼色。 巴赞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递给了魏晚和莫翊,只见照片上全是些看上去很陈旧的钱币。 “这些钱币是我一位朋友的珍藏,他最近资金方面有些问题,想将它们出手,便委托我替他找个合适的买家。我知道陈小姐你们公司以前做过不少钱币的代理业务,而且沈先生也是钱币方面的专家,两位能不能替我估个价?它们到底能卖多少钱?”横山说。 莫翊端详着照片上的钱币,其中几枚是1811年拿破仑一世40法郎金币,虽然少见但算不上珍贵,倒是其中一枚面值最小,品相也最差的美国5分镍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取出口袋里的寸镜戴上,仔细地看着5分镍币的照片,照片照出了镍币的正反两面,一面有个大大的V字,另一面则是自由女神的头像,头像下有1913年的字样。他的心脏顿时微微收缩了一下,放下寸镜,惊讶地看着横田:“这是一枚1913年的V型镍币。” 横田点点头:“是的。” “真的是V型镍币?这种镍币全世界仅有5枚,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十几年前,当时一枚就卖出了300万美元的高价,而现在网上的估价已经高达600万美元每枚。”魏晚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的朋友拥有4枚。”横田扬了扬眉毛。 “4枚都出售吗?”莫翊问。 “对,所以我想委托陈小姐替我找一名可靠的买家,这会是一笔大买卖,我的朋友绝不会吝啬代理费的。”横田说。 “确实是笔大买卖,但是……”魏晚沉吟道,像是有些为难。 “但是这四枚钱币已经在ICPO的失窃名单上,几年前它们在美国的一家私人博物馆里被盗走了,中田先生,实话说,现在只要它们一露面,警察就会找上门来。”莫翊故意皱着眉头说。 “莫探长!你说这些干什么?”耳机里传来徐警官焦急的声音,但莫翊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看着横田,观察他的反应。 “沈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知道这事是瞒不过你的,我的朋友的确是花了些不寻常的手段才买到它们。但相信两位也明白,艺术品市场是有很多边缘地带的,无数的博物馆和收藏家都会从黑市里收购艺术品。就以美国为例,洛杉矶保罗盖蒂博物馆的馆长就曾买下40件偷窃得来的赃物以扩充馆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也经常从国际黑市上采购来历不明的艺术品……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可以说,没有黑市就没有艺术品的流通。” 横田的语气自信而果断,就像一位演说家般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蛊惑力。。 哼,真是舌巧如簧。没有黑市就没有艺术品的流通?完全的强盗逻辑!莫翊的心里鄙夷着,但脸上却不露痕迹。“话是没错,可万一被警察知道,我们都会被起诉。”接着他看向魏晚:“丽莎,这事风险很大,你还是不要答应的好。” “莫探长,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应该答应他的。”徐警官又在耳机里叫唤,莫翊仍然没理会,因为他的心里另有打算。 “可是,晓星,我们现在需要钱……”魏晚看了横田他们一眼,然后压低嗓音说:“婚礼要花很多钱,另外别墅的贷款还没还清呢。” 莫翊露出苦恼的表情,仿佛他俩还真有大笔贷款等着还似地。这时横田很适时地插了句:“两位放心,如果能找到买家,我会说服我朋友佣金加倍,当然连带那幅伦勃朗我也会加50%的佣金。” “可是……”莫翊犹疑道。 “要不这样,我们先看看那几枚镍币和油画,等鉴定过了再做决定好吗?”魏晚又转向横田问:“中田先生,你的朋友能让我们先看看镍币吗?” “我想问题不大,明天他会在游艇上开个宴会,我可以将两位带上游艇,到时你们见面再谈。”横田点头。 于是,四个人约好了明天会面的时间和地点。临走前,横田提出要和莫翊交换电话号码,然后他看着莫翊手机上的背景照片莞尔:“很登对的情侣照,两位真是一对璧人。” 横田和巴赞离开后,莫翊和魏晚来到徐警官他们在酒店里藏身的房间。刚打开门,房内的众人就朝他们拍起了手掌。 “演的很精彩,看来横田完全相信你们的身份了。”其中一位澳洲警员说。 “特别是你俩纠结要不要答应那段,派克说‘婚礼要花很多钱,别墅的贷款还没还清呢’,当时你俩的表情就像真的准备要结婚一样。别说横田,我都几乎要被你们骗倒了。”李奇笑嘻嘻地说。 “很顺利的开局,既然横田订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那证明就有戏了。”另外一名警员也信心十足地说。 “但是又突然冒出4枚镍币出来,这不是节外生枝吗?我们的目标是伦勃朗的画,那镍币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徐警官问,不同于众人的喜形于色,他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老样子。 “那四枚镍币几年前在美国失窃的,据美国警方掌握的情报是灰兔帮的人干的,并且怀疑他们得手后就将镍币带到海外,可四年来镍币一直没再露面。这次,估计是灰兔帮的人委托横田销赃,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机会把镍币和伦勃朗的画都给追回来,一箭双雕。”莫翊说。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游 艇 正午,魏晚靠在躺椅上,耳边传来“唰唰”的海浪声和引擎的轰鸣,身下的游艇正乘风破浪,无数洁白的浪涛翻起,偶尔有清凉的水珠落在脸上,让人有种在云雾中飞行的错觉。她按下被风吹乱了的纱巾,深深地吸了口气,海洋特有的清新气息充满胸臆,然后她似乎嗅到一股久违了的味道—就是自由。 她惬意地扯开丝巾,让阳光充分地落在半/裸的身体上,用近乎贪婪的心情去享受着阳光的热度。对于一个坐了两年牢的人来说,能在蓝天下像个自由人般晒晒太阳,吹吹海风,简直就像一个美好得不真切的幻梦。她不禁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坐在屋顶上微笑地看着狱友们喝啤酒的那幕,“这二十分钟让我们感到自己又像个自由人”她轻声地吟诵着这句经典台词,觉得如果现在有人给她一瓶啤酒的话,她绝对能化身为安迪然后越狱高飞。 正想着,突然一瓶还挂着水珠的啤酒出现在她眼前。 “美女,能请你喝一杯吗?”醇厚性/感的男声传来。 魏晚拉低墨镜,只见一个穿着沙滩裤的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拿两瓶啤酒,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她的视线从他的头发一直落到他的身上:金色的头发,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结实的胸/肌,完美的八块腹肌,那深刻又诱人的渔人线以及一双长腿……嗯,难得一见的美男。她勾起了嘴唇,觉得心情就像身下的游艇,正从浪尖上腾起,快乐地冲向半空。阳光,大海,游艇,啤酒和帅哥……这才是生活,自由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虽然她也只能享受短短的半天,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得意须尽欢!于是她妩媚地朝金发帅哥笑道:“为什么不呢?” “她不能喝啤酒,只能喝柠檬汁。”一把冰冷的声音响起,无情地打消了她想和帅哥畅饮的念头。莫翊拿着两杯柠檬汁越过了金发帅哥,然后坐到她身边,虽然头顶的阳光是那么猛烈,可落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却像落在冰块上一般,丝丝寒气正不着痕迹地散发出来。 “嗨,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帅哥不满地盯着莫翊。 “我说我未婚妻不能喝酒,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莫翊的目光和他对上,语气很平静,可不知怎的,魏晚却感到有股无形的压迫力从他身上一直传递到空气里,她忽然觉得如果她是那位帅哥的话还是立马走开为妙。 “未婚妻?哦,不好意思。”帅哥看着莫翊不自觉地退后半步,然后捧着酒瓶讪讪地走开了。 “你在干什么?”莫翊别过脸盯着魏晚问。 “没干什么,就是晒晒太阳,吹吹风。” “晒太阳?我看你是得意忘形兼招蜂引蝶吧?别忘了,我们是在执行任务。” “我没招蜂引蝶,反正都要等横田出来,我只是趁机歇口气罢了。”魏晚小声地嘟囔道。今早横田如约地带着他俩上了一艘游艇,游艇上在开party,有许多宾客参加,横田让他俩先在甲板上好好玩一下,他得和那位朋友谈谈再安排会面,然后他就独自进了船舱。 “随随便便就接受陌生男人喝酒的邀请不是招蜂引蝶是什么?”莫翊看着她身上的比基尼泳衣,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在S/M俱乐部里也曾接受过你喝一杯的邀请,那也是‘随随便便’吗?”魏晚撇了撇嘴角,心想他的思想也太守旧了吧?在她看来和异性喝杯酒只是普通的社交礼仪,远远算不上招蜂引蝶。 “我请你喝的是柠檬汁,不是酒,性质和刚才那男人完全不一样。”莫翊把手里的柠檬汁塞给她。 “但企图是一样的。”魏晚吸了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你?”莫翊瞪着她,一时无言以对。 “你敢说你当时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吗?”魏晚咬着吸管,似笑非笑地瞧着莫翊,然后满意地看着他白皙的脸颊一点点地变红。 莫翊凝视着她的脸,视线从她的眼睛慢慢落到红/唇上,流连不去,若有所思的眼瞳内似有暧昧的暗光在跳跃。她觉得他的目光正在她的双唇上烙下恼人的灼热,似乎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炽烈,脉搏的跳动越来越快。 突然,他别开脸,拿起纱巾披在她的肩上:“现在的紫外线很强,小心别晒伤了。” 魏晚握着身上的纱巾,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真狡猾,明明表情和动作都出卖了内心,但总是最后关头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这时,横田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他们面前。 “对不起,久等了,我和我朋友已经谈好了,他正在舱里等候两位,请跟我来。”横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两人跟着横田走下游艇底层的船舱。魏晚默默地打量着周围,和甲板上人头涌涌,热闹喧哗的环境不同,底层的船舱非常安静,每个出入口及舱门前都有保镖把守,从保镖敞开的西装里能看到腰间别着的手枪。横田介绍过他这位朋友叫阿德米尔,是一位来自巴西的富商,但普通的富商又怎会需要那么多佩枪的保安?因此她越发相信这位阿德米尔就是灰兔帮的头目,灰兔帮最初就是在巴西靠抢劫和贩毒起家的。怪不得他们要约在游艇上见面,并且横田再三嘱咐每个参加party的宾客都得换上泳衣出席,其实就是防止有人带枪或者是摄像头,录音机之类的东西上游艇,如果不是黑帮人士又何须如此严密的戒备? 魏晚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她看了看莫翊,只见他依旧从容自若,想必早就习惯面对这样的危险局面。发现她的注视,他朝她微笑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同前行,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健,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她想他的身上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信赖的力量。 横田走到尽头的一扇舱门前停下,守门的保镖打开了门,走进去,魏晚见到里面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昨天见过的巴赞,而另外一个人则比巴赞显得年轻许多,轮廓深邃,黑发碧眼,下巴上留着好看的胡髭,脚边还卧着一只神情凶恶的黑色猎犬。魏晚估计这没见过的年轻男人就是阿德米尔。 横田朝留年轻男子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说:“人已经带来了,就是这两位。” 年轻男子沉默地打量着魏晚和莫翊,眼神相当傲慢,片刻后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说:“请坐。” 魏晚和莫翊坐下,魏晚留意到这间船舱很宽敞,墙壁上挂着许多古董军刀和古怪的旗帜。 “我叫阿德米尔,横田说你们是懂行的人,会鉴赏艺术品还能找到可靠的买家,让我无论如何得见见你们。我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只想知道那四枚镍币能卖多少钱?”阿德米尔边说边点燃了一根雪茄,碧绿的眼瞳透过烟雾盯着他们,目光犀利而冷酷,就像他脚下的那头猎犬的眼神一样。 “我们首先要看到实物才能估价。”莫翊平静地说道。 “让你们看实物?实话说我信不过你俩,因为你看上去不像是个生意人,沈先生。”阿德米尔挑了挑眉毛,说话的腔调有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我的确不是生意人,我是在博物馆里做钱币研究的,如果不是因为需要钱来筹备婚礼,我今天根本就不会跑到这里饱受你的质疑,阿德米尔先生。”莫翊冷冷地回应道,表情十足一个孤傲而不通世故的知识分子模样。 “晓星,别这样。”魏晚拉了拉莫翊的手。 阿德米尔看着他俩,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突然他笑了起来:“别激动,沈先生,我知道你们现在手头紧,今天我已经让人去银行查过,陈小姐名下的房子已经有两个月没付贷款了。” 魏晚暗自呼了口气,还好她料到横田肯定会调查陈丽莎的财务状况,昨晚让徐警官他们预先和银行那边通好气,不然阿德米尔一查就知道他们在说谎。 “对不起,刚才冒犯了,主要是现在骗子太多了,我得留个心眼。以前有两个FBI的傻帽扮成古董商企图引我上钩,被我一眼就识破了,我把他们都扔到海里去,估计他们在海底能骗骗那些鲨鱼,哈哈!”阿德米尔大笑了起来,巴赞和横田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看着他残忍的笑脸,魏晚的脊背上忍不住冒了层鸡皮疙瘩,她暗自祈祷希望今天自己和莫翊不会有被扔下海喂鲨鱼的机会。 “那,我们现在能看看那些镍币了吗?”莫翊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然。”阿德米尔朝巴赞使了个眼色,巴赞站起来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起一个木盒,然后放在了莫翊面前的茶几上,同时还附上两双手套与寸镜。 莫翊戴上手套,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镍币放在寸镜上仔细观察。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故 人 莫翊戴上手套,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镍币放在寸镜上仔细观察。他看得很慢,每一枚都要花上好几分钟,而在这过程里魏晚偷偷地观察着舱室里的环境,此行除了和阿德米尔等人见面外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找机会在阿德米尔的房间内安装窃听器。这间舱室是阿德米尔的书房兼会客室--安放窃听器的理想地点,可这里也是整条船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到底怎样才能下手呢?魏晚的视线落在书桌上的电脑,然后又移向椅子,最后停留在椅子背后的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幅陈旧的军旗和一把剑……忽然间,灵光像流星般划过脑海,她想到了对策。 “你在看什么?”阿德米尔的声音传来。 魏晚回过头,阿德米尔正盯着她,他脚边的猎犬弓起腰背,嘴角裂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鸣。 “我在看那把剑,实在太迷人了。”魏晚没有理会阿德米尔和他的狗,自顾自地看着墙壁上的剑。 “哦,你也对这玩意儿有兴趣?我还以为女人不会欣赏刀。”阿德米尔按住了准备发飙的猎犬。 “它不是刀,是把礼剑,不过它的造型很特别,一眼看去的确很像刀。” “你知道它的来历?”阿德米尔站起来,走近魏晚。 “能让我近距离看仔细点吗?” “可以,不过你得先把手套戴上。” “当然。”魏晚戴上了手套,手套有些大,她把边缘卷了起来,然后走向书桌之后的墙壁把剑取了下来:“这是把南北战争时期北军将领的礼剑,是为了奖励北军联邦将军乔治.米德获得葛底斯堡战役胜利的荣誉之剑。” “葛底斯堡战役,美国内战中最著名的战斗?呵,我没想到它还有那么辉煌的历史。当初买下来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它上面镶嵌的钻石很值钱。” “它的历史价值远远超过上面的珠宝。” “它能值多少钱?” “在公开市场上能卖到60万美元,但是……”魏晚故意露出个惋惜的表情:“但是这把佩剑是一套的,它还有另外两个同伴,如果能集齐三把价格绝对能翻几倍。”说完,她把剑挂回墙上,挂的时候不小心移动了旁边的军旗,她又把军旗摆正了才坐回到沙发上。 “还有另外两把?在哪里能找到?”阿德米尔兴致勃勃地追问着,就像一切狂热的收藏者那样一旦发现有成套的藏品,总是忍不住要把其它的都集齐了才能罢休。 “我有个朋友是宾州历史学会的,专门做南北战争文物研究,他说他曾在一名会员的家里见到过另外两把礼剑。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替你问问他。” “一言为定,如果你能帮我搞到另外两把,我会好好谢你的。”阿德米尔笑了起来。 这时莫翊已经完成了鉴定,他对阿德米尔说:“这些镍币是真的,初步估价2000到2400万美元。” 阿德米尔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买家?” “我们联系过一些钱币收藏协会的会员,感兴趣的人有很多,但你提供不了钱币的合法来历证明,所以没人敢接手。”莫翊说道。 “搞了一通,你们还是没找到买家?如果我能提供合法证明还找你们干什么?”阿德米尔烦躁起来。 魏晚观察着阿德米尔的反应,知道他已经开始上钩了,于是说:“先别着急,阿德米尔先生,目前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什么办法?” “虽然你不能提供来历证明,但可以考虑用别的东西来代替。” “别的东西?”阿德米尔疑惑地看着魏晚。 “在我们找的买家里面有一个人的意向是最强烈的,他是个中国富商,喜欢钱币收藏同时也热衷收集伦勃朗的作品,你可以把你那副伦勃朗的画送给他作为诚意的证明。” “你是说要我把画白送给他?” “对,他非常喜欢伦勃朗。” “不行!”阿德米尔断然拒绝。 “那幅画的资料我看过了,就算拿去拍卖也不过是几十万元,和2400万比起来都简直不能算钱。花点小钱换来大钱,这生意其实很划算。”魏晚说。 阿德米尔犹疑了一下,问:“你能保证我把画送给他,他就肯买我的镍币?” “我不能百分百保证,可我很有信心能说服他。”魏晚说。 “好吧,我同意,但有个条件,交易地点必须由我来定,而且交易前我得先看到他的银行存款证明。”阿德米尔狠狠地吸了口雪茄说。 “好,一言为定。”魏晚点头。 离开船舱,横田很热情地陪着魏晚和莫翊来到甲板上,阿德米尔特意安排了快艇送他俩返回。客人们正在甲板上跳舞,音乐声开得很大,两名酒保站在吧台后调酒,忙得不可开交。路过吧台时,魏晚不经意地朝酒保们看了眼,其中一名酒保也恰好抬头看她,他有着黝黑健康的肤色,利落的褐色短发和一双非常漂亮的蓝色眼眸。 突然间,魏晚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她怔怔地看着酒保,透过他陌生的容颜恍惚看见另外一个人的面孔正在记忆深处浮现。那个人有着同样清澈明亮的蓝色眼珠,世故而狡黠的笑容,然而眼神里却隐藏少年般的天真和敏感……虽然脸部轮廓不一样,可那双眼睛分明就是菲利斯!相识多年,她已见过无数次菲利斯易容后的模样,再怎么易容她都能轻易地辨认出他的双眼。 魏晚呆立在原地,惊喜,惊恐,心酸和无法抑制的激动争相涌上心头,让她很想不顾一切地走向那名酒保,但体内有股更强大的力量在牵制着,她无法踏出半步。 “怎么了?”莫翊停下了脚步。 魏晚从恍惚中惊醒,双眼在回头那刻迅速恢复了平静。“没什么,我们走吧。”她挽起莫翊的胳膊,从容地迈出脚步,全然不顾身后那人震惊不已的眼神正紧紧地跟随着自己。别回头,别慌张,她在脑海中不停地告诫自己,然而走下舷梯的那刻,看着平缓的海面,她的内心再也抑制不住,像暴风雨般翻起无数波澜 --菲利斯,真的是你吗? 入夜,魏晚坐在楼顶的天台上,看着底下正在涨潮的大海,蓝黑色的海面映出星光点点,一直铺陈到地平线处和融入夜空里,仿佛无数星辰正从苍穹流向大海,天地浑然一色,显得空旷又寂寥。眼前的景色很适合独处与回忆,她听着“沙沙”的海浪声,旧日的往事如同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冲刷着她空荡荡的心底,只留下一片荒芜。 她想起菲利斯,想起他们相遇时的情形,想起他们一起行窃冒险的日子。他负责技术支援,她负责行动策划,得手后便大肆挥霍,然后再谋划下一个目标,就像两个恣意妄为的野孩子,用一件件不属于自己的战利品来填补内心的孤独空虚和报复世界的不公正。她还记得那次在海牙博物馆盗取一只乌尔王朝的黄金酒杯,她不小心触动了警铃,十几辆警车追着他们后头跑,后来车子爆胎侧翻了,漏出的汽油引起熊熊大火,警察们都吓得四散逃离。她的头撞到仪表盘昏迷了过去,菲利斯则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碎了两根肋骨,他顶着剧痛拼死把她从车内拉出,背着她跑了整整几个街区…… 她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跟着老师生活的那几年,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直至遇到菲利斯,两人结伴而行,在名为都市的荒野中流浪和游戏人生,其感情已经超越友情,近似亲人。可是今日,他们竟沦落到相见不能相认,那种无奈和无力感令她难过又痛恨,为什么命运要对她那么吝啬?为什么总要夺走她珍惜的东西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幸福都算了,为什么连她唯一一个朋友都要夺走?抬头仰望星空,她发出无声而愤怒的质问,无可名状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天地之大,何处才是她的归属? 正感叹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只见李奇拿着两瓶啤酒走了过来。 “原来你在这里,大伙都等你下去喝一杯呢。”李奇递给她一瓶啤酒,然在她身边坐下。 “喝一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魏晚不解地看向李奇。 “通过你放在军旗后的窃听器,我们知道了阿德米尔的很多内幕,譬如他就是灰兔帮的头目,横田就是在他的指使下骗了那幅画……还有就是我们知道他把交易地点定在了金百合酒店,这样我们就能预先在酒店里埋伏好一切。可以说,这次行动我们已经占领了先机,辛苦了那么久终于看到胜利的希望,大伙都很开心,徐警官特意请我们这些不用值班的人喝酒作为犒劳。” “你们庆祝和我没什么关系吧?我又不是探员。”魏晚苦笑了一下,心想徐警官他们庆祝得也太早了吧?阿德米尔还没抓到呢? “话不是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们谁也没本事在阿德米尔的眼皮下放窃听器而不被他发现。神偷就是神偷,你的动作快得神不知鬼不觉。”李奇乐呵呵地笑道。 李奇和菲利斯年纪相仿,连带那种单纯并偶尔秀逗的表情也有些相像,但两人的际遇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前途无量的青年干探,一个则是饱尝人世辛酸的盗贼……魏晚看着李奇的笑脸,酸楚无端地一点点漫上心头。 “李奇,你在这儿干嘛?”毫无征兆地,莫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探长?我在叫派克下去和大伙喝一杯呢。”李奇慌忙从地上站起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莫翊点点头,又吩咐了一句:“别喝太多,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李奇笑道:“知道,我只喝一瓶。”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希 望 李奇离开后,莫翊在魏晚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眺望大海。 “你有心事?”他问。 “没有。”她拿起酒瓶喝了口。 “我记得你不喜欢酒精。” “凡事总有例外,只是突然很想喝,就像李奇说的今天是值得喝一杯的日子,不是吗?”魏晚举起酒瓶朝莫翊晃了晃。 莫翊拿起自己的和她碰了一下,然后抿了口。 魏晚看着他喝酒的样子,依然带着平日的优雅与克制,仿佛他品尝的是一杯上佳的红酒而不是适合仰脖豪饮的廉价啤酒。她想他的家教应该很好,有位严厉刚毅的父亲和一位温柔高雅的母亲,才能赋予他军人般的坚韧冷静与艺术家般的丰神俊秀,和她这种出身低微的孤儿截然不同,他是一直生活在云端上的骄子,而她则是在泥泞里苦苦挣扎的囚徒。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注视,他转脸看向她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从未想过会和你一起喝酒看星星,一个贼和一个警察?多可笑?”她掀了掀嘴唇,却没留意到自己的笑容是多么地牵强。 “警察是人,贼也是人,一起喝酒没什么可笑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游艇上下来后就很不对劲。”莫翊追问道。 看来在牢里呆久了演技也退步了,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压根就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我只是在担心我们的行动,你知道,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有些害怕。”她半真半假地说。 “就目前的进展来看,事情还是顺利的,不过,有一个新的难题。”莫翊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 “什么难题?” “就是阿德米尔要求交易前先看到买家的存款证明,我和汉森警长以及澳洲的警察总监商量过,短短两天内我们根本筹不到2400万美元,即使2000万也不行。现在我们是进退两难。”莫翊又喝了口啤酒,然后皱起眉头,似乎啤酒并不对他的口味。 “难道澳洲政府就那么穷?连2400万也拿不出来?”魏晚感到很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但你不清楚政府内部的操作流程,付出这样一笔巨款需要层层审批,等审批下来早就过了交易时间,阿德米尔会起疑心的。” 魏晚觉得他们这些公职人员真是太老实了,思路也太死板了,便说:“其实阿德米尔只是需要一张银行发出的公函,证明在这个账户有这么一笔钱,但账号里是不是真的有钱他根本就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自己做一张瑞士银行的公函,反正你们又不会真的把钱打到阿德米尔的户头上。”魏晚说。 “理论上是行得通,可你知道瑞士银行的标志和印章是经过特殊设计的,特别是标志,其底纹用油墨基质将多层光学薄膜片状粉末以定向方式固定在印刷基底上,无论油墨还是打印机都是特制的,我们又怎么能伪造得出来?”莫翊摇着头,眉毛也拧得更紧。 “或许我可以试试,让我挑战一下瑞士银行的权威。”魏晚笑了笑,她想起以前和菲利斯伪造各种支票证件的情形,菲利斯总是说挑战银行和政府的权威能带给他莫大的满足感。 “你有把握吗?需要什么特殊工具吗?” “给我一个萝卜和一把水果刀,我能给你2400万。”她戏谑道。 “别开玩笑,小晚,这事至关重要。”莫翊正色道 “好吧,澳洲警局付不起钱但总能借印刷护照的机器来用一用吧?瑞士银行的标志和护照上的签证打印原理是一样的,当然有细微的差别,银行标志的油墨在角度转换时从墨绿变紫红比起签证来说会浅一点,但要骗过阿德米尔已经绰绰有余。” “印章又怎么解决?”他问。 “那种钢印我曾经做过。”魏晚含糊其辞地应了句,她不敢告诉他自己曾经伪造过很多瑞士银行的支票。 莫翊没有做声,望向她的眼神显得很复杂,似是审视又似思索,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腾,魏晚能感到他似乎正经历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小晚,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能提早出狱,你准备干些什么?” 她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想过。 “是重操旧业,继续亡命天涯?还是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像个普通人那样?你是说有份固定的工作,定时参加社区活动,有空就和朋友打打牌,吃吃饭,养只宠物或者是交个男朋友那样的生活?” “是的,用魏晚的身份而不是派克,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生活。” “你觉得有可能吗?找份工作?我能干什么?银行职员?化妆品销售还是餐厅女招待?谁愿意请一个做过牢的人?除非他们需要伪造大量的假支票。”魏晚摇了摇头,她所有的天赋都注定了她是个贼,除了偷窃她什么都不擅长。他想得太容易也天真了, “潘多拉打开禁忌之盒,释放出所有的苦难,可好歹盒子里还是留下了‘希望’。小晚,你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希望,你还那么年轻。” “你的话很动听,可是对我来说一切都太晚了。”魏晚看着远方黑如墨色的地平线,恍如看见自己的未来,除了无处不在的黑暗就什么都没有。人生没有褪色药水,不可能把过去全部褪掉重新再写,她的过去已经沾染了污点,它们会忠实地跟随着她直至她死去。 “未晚,只要心里还有希望,一切都未晚。”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奇异的魔咒在蛊惑着她,在替她勾勒出一幅美丽又虚幻的画卷,让她目眩神迷却不敢相信。她幽幽地问:“希望在哪里?我看不到也找不到。”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一起去找到它。” “我们?”魏晚错愕地看着他,“我们”是什么意思? “对,我和你一起……去找到希望。”莫翊凝视着她低声说道,他的语速很慢,带着深思熟虑后的郑重,郑重得如同誓言。 清劲的海风吹过,吹得他俩的衣服猎猎作响,海浪拍上礁石发出“哗哗”的撞击声,她突然间感到内心深处某些坚固的东西正轰然坍塌,脚下的地面在陷落,而她的世界正在他眼中陷落。漫天星光骤然明亮,但再明亮也不及他的眸光璀璨,在他的眼睛里她仿佛看见自己一直梦寐以求但又从未见过的--希望。 他的话可以相信吗?她问自己。如果他在说谎,这是她听到过的最美丽的谎言,如果这是他撒下的毒药,她将会用最甜蜜的心情将之饮尽,如果相信他注定是场幻灭,那么就让她在幻灭前奋不顾身一次。 “小晚”莫翊抚上她的脸庞,手指温柔地描绘着她脸部的轮廓,最终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双唇上。 魏晚怔忪地看着他,看着他清隽深刻的面容,看着他比星光更缱绻迷离的双眼,看着他弧线优雅的双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全身的感知像是都已消失,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在冲击着耳膜,四周正在旋转,而她正在他的牵引下不停坠落。 忽然,刺耳的碎裂声打破了这种混乱的感觉,就像一只无情的手将她拉回到现实。 魏晚回头,只见李奇正站在身后愣愣地看着他们。他的脚下是一只已经跌得粉碎的啤酒瓶,参差的碎片在灯下折射出锐利的眩光,明晃晃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探……探长,徐警官有事要找你们。”李奇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 两天后,金百合酒店。 魏晚坐在九楼的一间套房里,澳洲特警队把这里作为今天行动的控制中心,徐警官他们正透过监视器观察着八楼的804客房,待会阿德米尔就会在804房和他们交易。特警队已经在804的隔壁房间以及酒店的每个出入口都埋伏了警员,就连酒店对面的大楼也安排了狙击手随时待命,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阿德米尔和横田等人踏入陷阱。 “每个人再确认一遍行动暗号,暗号是‘可以交易了。’,只要听到派克说这句,我们的人就会破门而入,大家一定要记清楚了。”特警队的指挥官对众人说道。 然后指挥官又转向魏晚,莫翊和徐警官三人说:“你们三位特别要小心,因为你们直接面对疑犯所以不能佩枪也不能穿防弹服,万一发生意外千万要记住两点:第一尽量躲进浴室里,浴室门能够上锁而且浴缸的材质能缓冲子弹穿透的速度,是枪战时最佳的藏身地点;第二尽量让疑犯坐在靠窗的位置以便狙击手瞄准,但你们自己不要靠近窗户。” 莫翊和徐警官听完后的反应显得很平静,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警探,枪战火拼的场面并不少见,但魏晚感到很不自在,她向来都厌恶枪支和暴力,只要一想到待会可能要面对血淋淋的厮杀就觉得恶心想吐。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枪 声 莫翊和徐警官听完后的反应显得很平静,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警探,枪战火拼的场面并不少见,但魏晚感到很不自在,她向来都厌恶枪支和暴力,只要一想到待会可能要面对血淋淋的厮杀就觉得恶心想吐。 这时,李奇从门外走进来,把一张门卡交给指挥官:“长官,这是804房间的门卡。” 指挥官接过,然后把门卡递给了旁边一个特警队员:“待会你们用门卡开门,动作要快,不能给疑犯有反应时间,不然他们三位会危险。” “是的,长官。”队员收好了门卡。 下午,魏晚,莫翊和徐警官三人坐在酒店大堂里等待阿德米尔等人。2点正,一架白色色林肯加长版轿车出现在大堂门外,阿德米尔,横田和巴赞从车里下来,随行的还有另外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两拨人在大堂里会面,魏晚向阿德米尔介绍徐警官:“这位是刘凯明,刘先生,他愿意出2400万买那四枚镍币。” 阿德米尔和徐警官握了握手,然后问:“刘先生,钱你准备好了吗?” 徐警官说:“当然,我已经在瑞士银行的账户里存了2400万美元,你的镍币和油画都带来了吗?” 阿德米尔指指巴赞手里的一个黑色塑料包裹说:“都在里面,我们上楼再谈。” 于是,众人便起身走向电梯。魏晚留意到阿德米尔的其中一个手下没有跟来,而是留在了大堂等待,她的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不知道阿德米尔是不是要耍什么滑头,但眼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暂时按下疑虑跟着众人走进电梯。 进了电梯,她听到莫翊问:“阿德米尔先生,你那位手下怎么没进来?”,看来莫翊也留意到这点。 “楼上的房间比较小,塞不下那么多人,就让他在楼下等着好了。”阿德米尔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804房间的确不大,他们9个人在里面是有点挤,阿德米尔这样安排也无可厚非。魏晚和莫翊装作不经意地交换了个眼色,决定到时再见机行事。 来到804房间门口,巴赞取出房卡,但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看向魏晚他们三个人说:“按照行规,交易前得先做例行的检查,以确保我们双方都是安全的。”,说完,他朝徐警官和莫翊摊开双手。 艺术品黑市交易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交易前双方得相互搜身,证明自己没有携带武器或者是录音机,摄像机等设备,因为进行的是违法生意,所以双方都会极为小心谨慎。莫翊和徐警官装模作样地掀开阿德米尔等人的外衣,摸了摸他们的两肋,发现他们都没有带枪,然后又两人让巴赞对做了同样的检查。 巴赞搜查完徐警官和莫翊后,便向魏晚走来,莫翊不悦地拦在他的面前:“她没有带枪,你不用检查了。” “这是规矩,沈先生。”巴赞冷冷地说道。 “各位,我的样子像是带了枪吗?”魏晚摊开双手,她今天穿了件很短的白色连衣裙,贴身的设计让身体曲线展露无遗,如果衣服内藏了枪一眼就能看出来。 “算了巴赞,沈先生不喜欢别的男人碰自己的未婚妻,这完全可以理解,我们得表示尊重,不用搜了。”阿德米尔朝巴赞摆了摆手,说完,他朝魏晚露出个暧昧的笑容:“陈小姐,很漂亮的裙子,但你的身材更漂亮。” 面对阿德米尔隐晦的挑逗,魏晚勉强地弯了弯嘴唇,便扭过脸不再看他。心想:待会被拷上手铐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巴赞开了房门,吩咐一名手下守在门外,然后让众人进入房间。按照计划,要让阿德米尔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魏晚和莫翊还有徐警官进门便先走到靠墙壁的长沙发上坐下,故意把临窗的两张单人沙发留给了阿德米尔和横田。阿德米尔皱了皱眉头说:“刘先生,你是贵客,应该和我坐在一块才对,这样我们说话方便。” 没想到阿德米尔会在意这种细节,为了不引起怀疑,徐警官只得依言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然后他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公函递给阿德米尔:“这是瑞士银行的存款证明。” 阿德米尔接过,看了一下,又交给横田,横田看得很仔细,还把公函对着阳光调整了几下角度。魏晚看着眼里,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那张公函是她伪造的,希望横田看不出什么破绽吧。横田看了一会,对阿德米尔点点头,阿德米尔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魏晚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那么,你们可以让我看看镍币和画了吧?”徐警官问。 “当然,不过请三位再等等。”阿德米尔点了根雪茄悠然地说道。 “怎么了?”徐警官皱了皱眉头。 “镍币和画不在这里。”阿德米尔吐了烟圈,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什么?你耍我们?”徐警官提高了声调。 镍币不在这里?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临时变卦了?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莫翊一眼,心想要不要提早行动?但莫翊的神态依然非常镇定,并没有丝毫要提早行动的反应,估计他已经有了对策,于是她迅速地平静下来,看看阿德米尔是如何回应。 “别急,刘先生,镍币和画在我的车子里,我现在马上让人下去拿上来。”阿德米尔说完朝站在巴赞身边的一个手下做了个手势,手下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们?”徐警官面带愠色地质问道。 魏晚看出来徐警官貌似有些急躁,心中暗叫不好,因为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要耐心冷静,一旦急躁很容易会露出马脚的。 “不,我不是信不过你们,是怕你们被警察盯了梢而不自知。在应付警察方面你们没有我有经验,不要多心,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阿德米尔解释。 “阿德米尔先生说得对,生意虽然重要,但安全更重要,我们谁都不想惹上警察。对吧,刘先生?”莫翊适时打了个圆场,并同时向徐警官微笑了一下,暗示他稍安勿躁。 这阿德米尔还真聪明,魏晚想。他刚才带上来的那个包裹是假的,是个圈套,只是为了验证周围有没有埋伏着警察,还好莫翊够镇定没有上当,不然即使能抓住阿德米尔他们,但镍币和油画还是会被他的手下带走。 过来一会儿,阿德米尔的手下带着另外一个包裹上来了。巴赞拆开包裹,露出里面的油画和装镍币的木盒。 莫翊和徐警官认真地检查了一番,徐警官把油画递给魏晚说:“陈小姐,麻烦你做最后的鉴定,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付款了。”,然后他又对阿德米尔说:“阿德米尔先生,你可以先把你的账户号码告诉我,我会打电话给我的会计师替你汇款的。” 阿德米尔把自己账户资料的复印件交给徐警官,而魏晚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装工具的袋子,然后说:“我要到浴室里做紫外线检测,这里光线太亮了。” 巴赞说:“把窗帘拉上在这里检测不行吗?” “这里空间太大了,拉上窗帘也挡不住所有的光线。”魏晚看出巴赞眼中的狐疑,为了打消他的戒备就补充了一句:“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我工作,顺便替我挡挡光。” 巴赞不再做声,替她把油画搬进浴室。 魏晚站在浴室里,她把灯都关掉,取出一支紫外线观测镜,然后贴近画面,一边移动紫外线灯的角度一边仔细观察。如果油画没有被动过手脚,那么紫外线照上去时整个表面的反光会呈现出均匀的一致性,如果是被人修补过的话,颜料发出的荧光会深浅不一,大部分低水平的赝品都通不过这关,当然,如果是作伪高手的话则完全没问题。看完之后,她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劲,于是又取出寸镜,观察油画表面的保护光油。每一幅上了年头的油画在经过长期干燥之后,其保护光油表面会形成大大小小的裂纹,而每幅画的裂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是油画的专有指纹一般,这也是最难造假的地方。魏晚来之前已经把这幅伦勃朗油画的高清放大照片看过很多次,油画上的每道裂纹都牢记于心,而眼前这副画的纹路和照片上的完全吻合,它是真品。 “只要确认是真品,就可以马上行动。”莫翊和指挥官说的话浮现在她脑海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朝门外大声喊出行动暗号:“可以交易了!” 魏晚听到门外传来两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那是消音枪的声音,看来特警队员已经解决掉了守在门外的两名手下,然后急速的脚步声传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浴室的镜子,镜子里斜斜地映出房间的大门,只见“滴”的一声响,门把转动了两下,然后……该死!门竟然卡住了! 只见巴赞猛地回头,死死盯住大门,接着他突然飞身扑向放在茶几上第一次带上来的包裹,从包裹里扯出两把枪。 天呐,他们竟然把枪藏在了那个包裹里!魏晚惊恐地看着镜子,正要回头,突然听见莫翊大喊了一声:“锁上门,呆在浴室里别出来!”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照 片 天呐,他们竟然把枪藏在了那个包裹里!魏晚惊恐地看着镜子,正要回头,突然听见莫翊大喊了一声:“锁上门,呆在浴室里别出来!”,接着,便是一声枪响。 莫翊!魏晚只觉得耳膜在突突作响,伴随着心脏撞击胸腔的震动让她双眼发黑,像是突然坠入了巨大的黑洞里,头脑是空白的,然而双手早在任何感知来到前作出了反应—推上门扇,按下锁扣。 刹那间,世界如同一列高速运行并突然脱轨的列车般混乱,枪声,搏斗声,物体撞击的响声连带着各种喊叫声充斥在每寸空间里,在狭小的浴室里听来像被放大了数倍,又像是从很遥远的地底传来,带着诡异的失真感。周围的事物似乎没有一样是静止的,一切都在颤抖和尖叫,时不时有几颗子弹射穿门扇打在浴室的瓷砖上,激起大片灰尘。魏晚蜷缩在浴缸里,最初的惊骇过后,一股更强烈的恐惧她在心底翻腾--刚才那枪是不是打中了莫翊?! 巴赞的那一枪开得很迅速,莫翊能避开吗?如果避不开怎么办?这个念头像把钢锥般刺入她心里,痛得她阵阵恍惚,脑海里只回荡着他曾说过的那句话:“只要心里还有希望,一切都未晚。”。她才刚刚看到希望的曙光,难道这么快又要失去它?不,不要那么残忍,不要夺走他!她无助地祈祷着。然而,门外的枪声仍在继续着,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呆在绝望般的等待里,每一秒钟都像一个轮回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或者是几个世纪?魏晚突然听到剧烈的撞门声和玻璃的爆裂声同时响起,接着,是一阵死寂般的安静,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被外面的混乱一下子给扼住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惶恐地看着浴室的门,突然,门被踢开了,莫翊拿着枪喘着气站在门外,半边身子染满了血迹。 “你有没有受伤?”他的声音极为沙哑,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鲜血染湿了他的西装,连带脸颊都沾着猩红的血滴,然而一双眼睛却冷得令人不寒而栗,里面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消褪的杀意。 魏晚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在她心目中他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善良得仿佛连一只小虫都不忍伤害,然而现在他却像个浴血修罗般冷酷狠厉。一瞬间,她对他竟感到有些陌生和畏惧,似乎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窥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愣愣地坐在浴缸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莫翊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确认她没受伤后,他才放下枪喘着气说:“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眼中那股骇人的寒意开始消散,平日冷静自持的神态又回到脸上。 “你受伤了!”魏晚盯着他的肩膀,一道狰狞的伤口从撕裂的衣料里露出,血不停地滴落下来,让她既心如刀割又触目惊心。 “没事,只是让流弹擦了一下,我身上的血更多的是阿德米尔的,他已经死了。”莫翊疲惫地说道, “可是,你留了好多血,不行,得马上止血!”魏晚慌乱地扯过一条毛巾,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伤口,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机敏。看着瞬间被染红的毛巾和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她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就跌落在毛巾上,与他的血融为一体。 “小晚……”莫翊伸出手替她拭去泪水,抚着她脸颊让她正视自己,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你做得很好,你给了汉森警长和法官一个完美的交待,也给了你自己一个完美的交待。” “任务已经完成了?”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长久以来的担忧,害怕,痛苦与折磨像是随着他这句话而分离崩析,一直牢牢挡在前方的黑暗渐渐弥散,而她站在过往的颓垣败瓦中茫然地看着未来透出的光亮--那是他承诺过她的希望。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她喃喃地问。 “是的,结束了。”莫翊脸上带着微笑,疲倦的双眼里透出喜悦和释然,仿佛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下。 魏晚突然意识到长期以来他为了她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既要投身紧张的工作又要为了她减刑的事情四处奔波,想必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但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及半句自己的难处,只是沉默地用行动来实践他的诺言。尽管他从不曾向她透露过自己的感情,但他为她所做的又何其地情深意重?而她又如何能偿还? 正说着,特警队长和李奇走进了浴室。“你们没事吧?”特警队长问。 “没事,只是被流弹擦了一下。”莫翊回头答道,“外面怎么样了?” “阿德米尔和横田当场死亡,徐警官受了伤,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巴赞被你击中胸部,现在昏迷了过去,我们已经叫救护队马上赶过来。总之,这次行动真是惊险万分,幸好你和徐警官身手敏捷,紧要关头能夺下他们的枪,不然我们可损失惨重。”指挥官一脸庆幸地说。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开不了门?刚才差点就害死我们三个!”莫翊皱起眉头质问指挥官,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满。 “对不起,他们说门卡出了问题,开不了门。”指挥官神色愧疚地说道,然后他看向李奇问:“门卡是你交给我的,为什么它会开不了门?” “门卡是酒店服务生交给我的,我当时还特意试过,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也不知道刚才 是怎么回事?”李奇委屈地辩解道。 “你从服务生手里拿过门卡后有没有交给过别人?或者是曾经放过在哪里?”莫翊问。 “没有,我试完门卡后就直接拿给指挥官了,你们都看到的。”李奇回答。 “然后指挥官就交给了特警队队长。”魏晚记得这一幕。 指挥官立刻把队长叫来询问:“我把门卡交给你后,你有没有把卡交过给别人?” “没有,我一直放在衣兜里,没交过给别人。”队长答道。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门卡突然坏掉了?”指挥官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门卡。 “早不坏,迟不坏,偏偏挑这个关键时刻出问题?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吧?”莫翊拿过门卡递给李奇问:“你仔细看看,你从服务生手里拿走的门卡是这张吗?” 李奇盯着门卡看了半天,表情像是很苦恼。他说:“对不起,探长,我真的看不出,这些门卡都长一个样。” 莫翊没有做声,敛眉思索了片刻,他对指挥官说:“我不相信这是巧合,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们,这门卡能不能拿去鉴证室检验一下指纹?” 指挥官点点头:“好,没问题,等结果一出来我会马上通知你们。” 这时,救护人员已经抵达酒店,警员们忙着把阿德米尔等人的尸体抬上担架,莫翊和徐警官因为受了枪伤便坐在客厅里由医护人员先进行简单的包扎,然后再去医院。魏晚站在莫翊身边,看着护士替他消毒伤口,而两名警员抬着受伤昏迷的巴赞从他们面前经过,其中一名警员突然绊了一下,手里抬着的担架也跟着震动了几下,接着一样事物从巴赞的衣兜里滑落,正好落在莫翊的脚边。莫翊把东西捡起,原来是个钱包,钱包跌落时打开了,露出内里放着的一张照片。 莫翊原本想把钱包交回给警员,可是当他看到那张照片时手突然颤抖了一下,表情变得非常古怪,像是极度地震惊。魏晚觉得他很不对劲便看向照片,这是巴赞和一个男人的合照,那时候的巴赞还很年轻,他和那男互相搭着肩膀笑得很开心,两人似乎是要好的朋友。这只是张很普通的照片,为什么莫翊会那么惊讶?于是她问:“你怎么了?” 莫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脸色像是突然被乌云遮蔽的天空般变幻莫测,过了一会,他摇摇头说:“没什么。”,然后就把钱包交给了警员。 “你的表情可不像没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魏晚担忧地看着他,很明显巴赞的那张照片让他触动很大,可他为何要否认呢? “估计是流血太多,突然感到很累,你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下就没事。”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魏晚知道他不想自己再追问下去,加上担心他的伤势,只得问护士:“他流了很多血,你们能不能弄张轮椅来,把他送上救护车?” “哦,稍等,我叫他们把轮椅送上来。”护士用对讲机呼叫底下的工作人员,要他们把轮椅送上房间。 过了一会,工作人员上来了,把莫翊扶上轮椅便离开了房间。魏晚跟着他们一起坐电梯下楼,电梯下沉的那刻,她凝视着莫翊苍白的睡脸,然后想起巴赞照片里的那个男人……突然,她发现了一些很不寻常的东西,她开始明白为何莫翊刚才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出 狱 三个月后,M国女子监狱门口。 魏晚站在那扇漆黑的铁门前,抬头仰望,高耸的铁枝直指蓝天,像要把天空割裂,两只鸽子从白云下掠过,细细的风声传来,如同呜咽。 狱警把门推开,一线阳光射入,明晃晃地刺痛她的双眼,抬手挡住眼睛,久违的温暖落在指尖上,眼眶里酸涩得难受。 “出去吧,不要回头,也不要再回来了。”狱警的声音低沉而含糊,像是古老仪式里的神秘咒语。 魏晚抱着那个褐色的纸袋--她进来时的全部东西,踏出铁门。门外的阳光很灿烂,金黄的银杏叶铺了一地,灰色的鸽群从落叶中惊起,发出“扑棱扑棱”的扇翅声,扑向远方被秋色尽染的层林。她犹疑地迈着脚步,整个人如置身梦境,眼前的景象美丽又不真切,直到身后那重重关门声传来,才像尘埃落定般,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出监狱。 她闭上双眼,仰起脸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里带着树木特有的清香,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幸福得想落泪的甜美,那是-- “自由的味道怎么样?”莫翊向她走来。 “嗯,妙不可言。”魏晚睁开眼,新鲜的空气令她有股脱胎换骨般的感觉,仿佛她丢弃了某些东西又拾到了某些东西。 莫翊微笑了起来,逆光中他的容颜像镀了层透明的釉质般光洁,眼内的神采比秋色更明亮动人,他站在银杏树下,修长的身影如同嵌在了一幅砂金色的画框里。 魏晚的心跳跟着他的笑容晃动了一下,她移开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辆路虎上,问:“你特意来接我的?” “是的,上车吧。”莫翊拉开了车门。 魏晚偷偷地弯起嘴角,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副驾上,一边扣下安全带一边说:“今天是周四,你不用上班吗?” “当然要,但是作为你的监护人和‘上司’,我有责任护送你出狱,免得你四处乱跑。”莫翊启动了车子。 “那我还真荣幸,能劳驾莫大探长亲自护送。可能不能不用‘监护人’这个词?说得我好像是未成年少女似地。”魏晚轻皱眉头,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脚踝,脚上依然扣着那个能显示行踪的脚环,证明她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由人。 “法官虽然批准你提早出狱,但要你为警政厅服务两年直到刑期结束,所以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自由人’,得受到警政厅的监控。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到警政厅里坐班,我会好好地看着你。”莫翊把车子驶上了主干道。 “是的,长官。”魏晚背着他做了个鬼脸。 从澳洲回来后,M国法庭终于同意了魏晚提早释放的申请,可法官和警政厅厅长秦怀沙商议后附加了个条件,就是要她作为艺术品犯罪科的“特别顾问”替警方服务两年,并指定莫翊与汉森警长担任她的监护人。在这两年内她得按时到警政厅“上班”,继续和莫翊他们一起合作破案,而且不能擅自离开本市,行动依然受到控制。尽管如此,可魏晚觉得这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她不用再呆在牢房里受罪,也不用再当一个整天提心吊胆的贼。正如莫翊所言,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底下。 “你现在要去哪里?”莫翊问。 “不知道,我的房子都被你们没收了,我还能去哪里?”魏晚耸了耸肩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踏出监狱的同时也面临着无家可归的窘迫。该去哪里?她真的毫无主意。 “亲戚或者朋友的家里?”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摇了摇头,不期然地想起菲利斯,那种孤独彷徨的空虚感又涌上了心头,淹没了原本快乐轻松的心情。 然后,她听到莫翊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是在可怜我吧?她想。就像戏里演的一样,犯人们离开监狱后众叛亲离与流落街头的桥段总能换来观众的扼腕叹息,现在的她就是活生生的写照。他的叹息就像根针,微微地刺痛了她。 “既然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你接受警政厅替你安排的住处吗?”莫翊问。 “对了,怎么说我现在都算是你们半个‘员工’,你们会付我薪水的吧?”魏晚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今时不同往日,她得开始像个普通人那样去考虑收入问题,当然,是指合法的收入。 “严格来说,你不算是我们的员工,只是个戴罪立功的特殊人士。”莫翊勾了勾嘴角。 “喂,别那么刻薄好吗?好歹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们做事,不给我钱难不成要我饿死街头?”魏晚抗议道。没想到堂堂警政厅竟然那么抠门,不付钱想让她白干?这不是赤裸裸的剥削压榨吗?真是比黑心工厂还黑! “我们是法治机构,怎么会让你白干?秦厅长已经做了批示,每个月会批给你2400块作为酬劳,满意了吧?”莫翊笑着瞟了她一眼,仿佛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似地。 “2400块?没搞错吧?我以前随便买双Jimmychoo的鞋子都要好几千块。”魏晚瞪大眼睛,她想他们不是黑工厂,黑工厂都比他们大方仁慈,他们简直就是吸血鬼! “如果节省点的话,2400块已经够吃够用了,况且宿舍也替你安排好了,你不用付房租。至于什么Jimmychoo的鞋子?想都不用想。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挥金如土的派克?你现在只是个……” 还没等他说完,魏晚就打断了他:“我就是个戴罪立功的‘特殊人士’,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总是挂在嘴边。”,然后,她赌气地扭过头看着窗外。 “我这是为你好,小晚。要知道,虽然你出狱了,但每个月我都得向秦厅长报告你的行为记录,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案,所以你得尽量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要让别人看到你悔改的觉悟。”莫翊的声音轻柔了下来。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像个灰姑娘那样低着头,灰头土脸地穿着打补丁的裙子每天对着灰烬和豌豆忏悔的,要多低调就多低调。”魏晚嘟囔道。说完,她看见车子来到了东区的一处住宅区,这片社区的环境很优美,有个小小的湖泊,沿岸载满了杜鹃花和栗子树,白色的别墅洋房错落地散落在绿荫中,前方还有栋古朴的哥特式教堂。 “你说的宿舍就在这里吗?”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心想虽然薪水少得可怜,但起码他们安排的住所还是不错的。 “是的,就在前面。”莫翊减慢了车速,车子沿着车道来到教堂门前停下。 魏晚看着车外的教堂,那灰白色的墙面陈旧而斑驳,散发着令人窒闷的肃穆气息,让她无端地想起监狱里的高墙,尖耸的钟楼和已经雕漆的黑色十字架形成诡异的组合,即使明媚的阳光也不能替它们增添丝毫美感。几只乌鸦正立在屋顶朝他们张望,碧绿的鸟瞳机械地转动着,一股阴森的压抑感迎面扑来。 “你说的宿舍是这栋教堂?”她厌恶地指着教堂问。 “对,这是圣玛丽修道院,我和院里的主持嬷嬷谈好了,她答应收留你,你以后就住在这儿。”莫翊停好车,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 “什么?你竟然让我住在修道院里?!”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莫翊下了车,扭过脸问。 “听着,我今年只有23岁,才貌双全,性取向正常,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而你竟然让我住在枯燥乏味只能靠祈祷度日的修道院里?这难道没有问题吗?”魏晚没想到自己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就被他推到另一个火坑里。和一群嬷嬷们住在一起?这和住在监狱里又有什么区别? 莫翊挑了挑眉毛,弯下腰,双手搁在车门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没错,就因为你太过‘才貌双全’兼‘如花似玉’,为了防止你受不了灯红酒绿的诱惑而重操旧业,所以我和汉森警长一致认为没有什么比修道院和祈祷更能洗涤你的心灵。何况,这里是除了‘流浪者之家’以外唯一肯免费收留你的地方。” 看来他诚心就想把她关在修道院里,用一种软性的“暴力”来囚禁她的自由。魏晚撇了撇嘴角,心里不由得感到委屈。 “你肯下来没有?嬷嬷还在等我们。”他问。 她扭过脸,不想看他。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呆在这儿,我只得把你送回监狱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啦,我下来就是了。”魏晚赶紧抓起纸袋,乖乖地下车。 在走进教堂前,魏晚瞄了瞄四周,只见到在教堂隔壁伫立着一栋非常漂亮的玫瑰色红砖别墅,别墅前竖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空房出租,价格面议。”。 进了教堂,几位神情严肃的嬷嬷已经在等候他们。莫翊向嬷嬷们简单地交待了几句,然后转向魏晚说:“我还有事要赶回警政厅,明天8点半我会来接你上班。你在这里乖乖地呆着,别惹事,别捣乱,一切听从嬷嬷们的安排,知道了吗?” “知道了。”她闷闷不乐地应着,觉得屋顶上画着的圣父和大天使正用一种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紧盯着她,让她非常地不舒服。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争 吵 莫翊走后,主持嬷嬷领着魏晚走向宿舍,嬷嬷一路走一路和她叨念着“摩西十诫”,魏晚听得昏昏欲睡,当嬷嬷说到第八诫:“ 不可偷盗。”时,魏晚终于忍不住问:“洁西卡嬷嬷,你们这里的作息时间是怎么样的?” “哦,亲爱的,我们遵从耶和华的旨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上5点45分,起床晨祷。 7点45,吃早餐,然后打扫庭院和每间房屋。9点45,劳作,替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制作玩具和衣服,还要耕种,我们种的蔬菜不仅供自己食用还会提供给老人院……晚餐之后,我们就进行晚祷。忘了跟你说,我们奉行素食,一点肉都不沾。”嬷嬷瘦小的身体隐藏在宽大的黑袍里,一走动身上就散发着檀香和药油混合在一块的味道。魏晚的嗅觉天生就比常人灵敏,闻到这股特殊的气味,鼻腔被刺激得阵阵发痒,她很想打喷嚏。 “那么,晚祷之后呢?是不是能自由活动?”魏晚看着嬷嬷的背影,她的黑袍似乎已经和教堂内幽暗的光线融为一体,又带着某种超然世外的圣洁感。只可惜这种圣洁感丝毫都感化不了魏晚,此时她只想逃离,飞快地逃离这座神圣又充满着药油气味的囚笼。 “晚祷之后?”嬷嬷回过头朝她粲然一笑,枯木般苍白的脸庞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似地,黯淡的眼珠内透出一股灼热的光:“晚祷后上床就寝,就寝前你得把自己当天所犯下的罪过都写在本子上,每逢忏悔日时就朗读给神父听,然后再将它们烧掉以忏悔自己的罪孽。” “那就说我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魏晚在心里细数嬷嬷所说的作息表,貌似从早到晚,除了干活和祈祷外她们并没有预留任何个人自由活动的时间。 “当然有,你和神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休息。”嬷嬷慈祥地笑道。 老天,这哪里是修道院?监狱都比这儿自由多了!魏晚心底发出绝望的哀鸣。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一分钟都不可以!瞬间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走前几步,突然用力地抱紧了嬷嬷。 “嬷嬷,谢谢你,你的教诲犹如苦海慈航,黑暗里的明灯,让我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到神的慈爱与恩泽。”魏晚用真诚无比的语气说道。 “真的?孩子,你领悟了?神爱世人,即使你以前犯过错,但神是不会离弃你的!”嬷嬷被她感动了,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是的,我真的领悟了。神不会离弃我,但我不得不离开你,为了我能多活几年,所以,嬷嬷,再见了!” 说完,魏晚放开嬷嬷,飞快地奔向大门。 “喂!你要去哪里?莫探长吩咐过你不能离开这里!”嬷嬷的喊声在背后虚弱地回荡着。 “我不会离开这里,我只是到隔壁!”魏晚头也不回地应道。 一直跑出修道院,魏晚拐向隔壁那栋挂着“空房出租”招牌的别墅,她跑上台阶然后重重地拍打着门扇。 片刻后,门打开了,一个留着褐色长发,面容英俊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门后。 “小姐,请问你找哪位?”男人修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迷蒙又性/感的眼神像极了《霍比特人》里的精灵国王李佩斯。 “先生,请问你这里有空房出租对吗?”魏晚气喘吁吁地问。 “是的,上个月我妹妹出嫁了,她的房间空了出来。” “我要租房子,能进来谈吗?”魏晚抚着胸口说。 “当然,请进。”男人笑了起来,那魅惑的笑容又让魏晚想起了精灵王子奥兰多。 翌日,早上8点正,莫翊的车子到达圣玛丽修道院。今天是魏晚正式到警政厅上班的第一天,他不希望她迟到,特意提早来接她。 主持嬷嬷从教堂里走了出来,却没有魏晚的身影。莫翊下车迎了上去,朝嬷嬷微笑:“嬷嬷早。” “早,莫探长。”嬷嬷脸色苍白地回答道。 “魏晚呢?她还没起床吗?”莫翊瞧着嬷嬷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地。 “她……哦,万能的圣父。”嬷嬷划了个十字,惊魂未定地说:“她昨天对我说她终于领悟了,然后,然后她就一溜烟地跑了。” “跑掉了?怎么会?”莫翊看了看手上的追踪器,那点绿色的光标显示她依然在这里。 “是的,跑掉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压根就追不上她。”嬷嬷再次划了个十字,然后双手放在胸前,对着天空念念有词。 该死,她在搞什么名堂?才刚出狱就那么不老实?还真是野性难驯!莫翊懊恼地点开追踪器上的定位键,箭头显示此时他距离她不到100米,她不在修道院又会在哪里? 莫翊的目光在四周搜寻着,然后他看到修道院旁的那栋玫瑰色红砖别墅。他朝别墅走了几步,只见光标显示他正在向她的坐标靠近,看来她人在别墅里。 来到别墅门前,莫翊按下了门铃,没人答应,他又烦躁地连摁了几下,好一会,门才打开了。 “你找谁?”一个男人站在门后,他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着睡裤,声音沙哑,刚刚睡醒的样子。 “你是谁?”莫翊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和魏晚一起呆在别墅里?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这是我的房子。”男人双手抱着胸前,表情变得很不友好。 “她在里面吗?”莫翊懒得跟他废话,这男人的出现让他莫名地火大。 “她?”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迷惑。 “魏晚。” “哦,你说小晚,她还在楼上睡觉。你是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 小晚?叫得这么亲密?他们是什么关系?莫翊的目光落在男人凌乱的发梢和疲惫的脸上,然后是他一丝/不挂的上半身……然后他记起昨天魏晚说的那句话:“我今年只有23岁,才貌双全,性取向正常,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突然间,他觉得一丝怒火从胸臆间腾起,直冲向脑际。 莫翊一把推开那男的,大步走进屋里。 “喂!你干什么?”男人想冲上来拦住莫翊,却被他一句话给镇住了:“警察!”。 莫翊拿出证件在男人面前一晃,然后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了楼,他找到那扇紧闭的房门,用力地拍着门:“魏晚!”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门内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接着,房门打开了。 “是你?怎么那么早?”魏晚站在门后,打着哈欠说。 莫翊见她只穿着件薄如蝉翼的低/胸睡裙,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傲人的双/峰若隐若现,发丝凌乱,脖子上还有两道暧昧又可疑的红印。霎时间,胸膛内的怒火像被扔了颗汽油弹般熊熊燃烧起来。 “你在干什么?”他质问道。没想到她才出狱一天,就那么不自爱地和别的男人过夜?真是枉费他长久以来对她的用心良苦。 “干什么?睡觉啊。”她还没完全清醒,双眸迷蒙地看着他,慵懒的神色和楼下那男的如出一辙。 其实魏晚的样子是大多数人刚起床的反应,但在莫翊眼里看来竟变成了一夜欢/纵之后的模样,他忍不住提高声线:“睡觉?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睡觉?” 魏晚这下像是完全清醒过来,她看了看莫翊又看了看楼下那一脸茫然的男人,然后抱着手臂说:“这个……说来话长,能不能让我换件衣服再讨论这个问题?” 莫翊强压着怒火,咬着牙说:“给你五分钟,换好衣服马上给我出来。” 五分钟后,魏晚穿戴整齐地出来了,她挽了个优雅的发髻,身上穿着件珍珠灰的香奈儿套裙,耳垂上戴着精致的珍珠耳环,一副标准的办公室女郎形象。莫翊记得她昨天并不是穿这身衣服,便问:“你的裙子哪里来的?” 魏晚朝楼下的男人笑了笑,说:“是杰拉德的妹妹的,他说借给我穿没关系。” “你和他什么关系?” “杰拉德是我的房东,他把他妹妹原来住的房间租给我,仅此而已。”魏晚解释道。 “房东?你为什么不呆在修道院?”莫翊瞄了眼那个杰拉德,觉得他作为一名房东来说衣着太暴露,长相也太英俊,充满了危险性。 “拜托,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看看这里的环境再看看修道院的,是个地球人都会挑这里,再说,我受不了嬷嬷们身上的药油味。”魏晚皱着眉说。 “不行,你不能住在这里,马上搬走。”莫翊特意安排她住修道院就是希望她能修心养性,摆脱旧日贪恋享受和金钱的恶习,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找到了间这么豪华的房子还外带一个这么不靠谱的男房东? “不行,我打死都不会到修道院。反正你们只是不让我离开本市,又没规定我一定要住哪儿?你管我呢?”魏晚的语气也倔强起来。 正文 30第三十章 旧 案 “我管你?我跟你说,在这两年里,我还真的管定你了!少废话,要迟到了,上车再说。”说完,莫翊也不等她回答,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楼下走。 临出门前,杰拉德眨着一双桃花眼用亲昵的语气对魏晚道:“小晚,记得今晚回来吃饭,我准备做小羊排。” “她不会再回来了!”莫翊冷冷地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拉着魏晚走出门外。 车子行驶在去往警政厅的路上,莫翊冷着脸闷头开车,心里在不停盘算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魏晚学会服从安排和少惹是非?他想尽管她现在不再偷窃,但骨子里仍保留着旧日的恣意妄为和率性行事,这样的性格是很难适应警队的纪律,加之让她在警政厅里工作本来就很惹非议,许多警官都反对和一名曾坐过牢的人共事。在这两年里他不仅要保证她表现出色,还要保证她严守纪律不能落人话柄,唉,真是头疼! 正想着,他听到她小声地说了句:“别生气了,我和杰拉德之间没什么,他只是答应把房子租给我,我们昨晚没同睡一间房。” “没同睡一间房,那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他用眼尾扫了扫她颈脖上的红印。 “你说这个?”魏晚摸着脖子突然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你在吃醋。哈哈……”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莫翊心里越发懊恼:“我没吃醋……我只是觉得你不够自爱。” “别想得我那么随便,杰拉德的人是很好,还答应等我有钱了再付房租,但他不是我那杯茶。这红印是昨晚我忘了关窗,让蚊子咬的,不是吻痕,你放心吧。” 听到她的解释,莫翊的怒气减轻了几分,但他依然不放心那个杰拉德:“就算你对他没什么,难保他不会对你有想法,不收房租就把房子给你住?世上有那么好的事?难道你不觉得他对你别有用心?”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他对艺术的兴趣更大。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地让我白住,他是个画家,正替修道院翻新壁画,但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答应帮他完成部分的壁画来抵扣房租。”魏晚边说边摩挲着耳垂上的珍珠,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却显得风情万种。 莫翊看着她妩媚的笑颜,觉得那个杰拉德喜欢上她是迟早的事,一想到这里往日的冷静理智像是突然消失殆尽,只觉得自己无法容忍也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一个想法在他心底悄然成形。他说:“先不谈这个,等下了班再说。” 下午,魏晚穿着她那条昂贵的香奈儿套裙跪在警政厅那间阴暗又充满霉味的资料室里,和一大堆布满灰尘的资料做着“殊死”博斗。她在查阅二十五年来在M国发生的所有非法洗钱案资料,并从中挑出有拍卖公司和画廊参与的案件,下班前得按年份整理好交给莫翊的秘书—潘妮。 潘妮是艺术品犯罪科的文职人员和后勤主管,按理说查找资料的工作应该由她来做,可莫翊在交付这项工作给潘妮的同时也把魏晚交付了给她,而潘妮则把这项工作交了给魏晚。 “探长说让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和我们的日常工作流程,我想没什么比资料室更适合你呆的地方了,虽然那里又黑又脏,但想必你已经很习惯那样的环境。”潘妮掀了掀嘴角,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丝讥讽的冷笑。 魏晚知道潘妮在暗讽自己是个贼,习惯了呆在黑暗的角落里干偷鸡摸狗的事,不过她并不太在意,来之前她已经有心理准备,警政厅里的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接受自己的。事实上,自她踏入警政厅到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有怪异的目光在打量她,好奇,质疑,蔑视甚至是厌恶,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有,那情形就像一只胆大妄为的狐狸突然闯入猎狗堆里一般。在洗手间里,她甚至遇到两名女警员宁愿绕到另一边的洗手池去洗手,也不愿碰她用过的水龙头,仿佛上面沾满了可怕的细菌。她明白在这里除了莫翊,没有人会把她当做同类,但她同时也明白越是这样就越发要用出色的表现来证明自己。 警政厅也和任何职场一样,唯有实力才有话语权。所以魏晚很顺从地接受了潘妮下达的“任务”,认认真真地呆在资料室里查阅档案,尽管这里的灰尘和霉味让她不停地打喷嚏,非常难受。 莫翊为什么会要查阅非法洗钱的档案呢?而且还指明要和拍卖行与画廊有关的?难道他还在查灰兔帮的事情?因为灰兔帮洗白贩毒得来的黑金就是通过购买艺术品然后再卖出来实现的,可阿德米尔已经死了,难道是莫翊认为阿德米尔背后还有更大的boss吗? 魏晚边想边抽出一沓14年前的档案,拿起一本翻开,发现这是份警政厅的内部调查报告,内容是说一名叫莫远山的高级探长涉嫌在某次卧底任务中被黑帮收买,最后背叛了警方导致逮捕任务失败,数名警探在行动中牺牲,而调查结果表明莫远山犯罪事实确凿,最后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莫远山?魏晚沉吟着这个名字。可能因为都姓莫,她直觉地认为这人可能和莫翊有关,于是她又翻过几页,找到了莫远山的照片。一看照片,她顿时呆住了,尽管灯光昏暗,可她还是立刻认出他正是巴赞的照片里和巴赞合影的那个男人。同样的姓氏,酷似的五官,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人是莫翊的父亲。其实那天看到莫翊奇怪的反应和照片中莫远山的脸,她就已经有这样的推测,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和莫翊证实。 想不到莫翊的父亲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魏晚按照报告里的信息又迅速地找到莫远山当年担任卧底的那单案件,原来他当时作为卧底潜入一个名为“烈焰”的跨国艺术品走私集团进行调查。“烈焰”把偷窃或抢劫得来的艺术品委托一些拍卖公司和画廊拍卖,而拍卖公司与画廊则替这些赃物伪造各种虚假的来历证明然后高价出售。 根据档案记载,莫远山在“烈焰”里潜伏了2年多终于取得头目的信任也收集了大量有用情报,在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情报里莫远山向上司报告了“烈焰”的头目将会和某画廊的负责人有次重要的交易,警方当即组织了大规模的逮捕行动。可是那次行动却失败了,因为“烈焰”的人提前接到消息不仅临时终止交易还和警方发生激烈火拼,警政厅损失惨重。后来根据调查,从莫远山的银行账户中发现来历不明的大笔资金,还在他家中搜出了三张飞往巴西的机票,所以警方认定是莫远山被“烈焰”收买而出卖了他们。 魏晚阖上资料,陷入了沉思。这样看来,莫翊的父亲似乎是为了钱而背叛警政厅,但资料上又说莫远山是在家中被捕的,被捕时没有任何反抗行为。既然都预谋背叛了他为何不事先逃走而要傻傻地坐在家里等待警察上门?应该是一早就安排妻儿先飞往巴西,然后自己尽快逃亡才对。莫远山的行为不合乎常理。然后,她又翻过几页,看到一些莫远山提供的情报资料,里面提到“烈焰”的头目经常和一家叫“艺曼”的画廊接触,莫远山认为“艺曼”画廊就是替“烈焰”销赃的合作伙伴。“艺曼画廊”,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地? 魏晚苦苦思索着,突然,一阵响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回过头,只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正站在身后。看见这人的面容,魏晚不由得浑身一颤,同时肩膀处的那道伤疤在隐隐作痛。她认得他,他叫迈克,正是两年多前在百灵河边开枪打中她的那个探员。 “是你?”迈克扬起了眉毛,像是很惊讶。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毛和头发都很浓密,眼神犀利并透着狠劲,鼻梁高挺但中间有块软骨突出,嘴角略微下弯,再加上高大彪悍的身形颇有几分大航海时代的海盗气质。 魏晚不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曾经伤害过她,还因为从他的目光里她能看出他是个性格残忍和做事不择手段的人,让她由衷地感到厌恶。她别过脸,没有理会他,默默地把地上的资料收拾好重新放回到柜子里。 “怎么不说话?”迈克走近了她,视线放肆地落在她裹在套裙内的身躯上,仿佛正透过薄薄的衣料烙在她的皮肤上似地。 “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魏晚能闻到他身上的须后水味道,狂妄又充满了侵略性。她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过身,想离开资料室,却发现去路已经被他挡住。 “让开。”魏晚冷冷地盯着迈克说。 “很有手段嘛,从飞天大盗摇身一变就成为警政厅里的‘特别顾问’?你是怎么搞定法院里的那群老家伙的?”迈克的脸上在笑,然而身体却在步步逼近。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遇 险 魏晚被逼得只能后退,一慌神,背脊碰上了书架,一本厚重的资料夹从头顶掉了下来,刚想侧身避过,他却伸手抢先接住了资料夹,顺势就将她困在了书架和他的胸膛之间。 “你混进警政厅里有什么目的?”他问。 “你说呢?”魏晚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着。 “盗取机密资料然后卖给黑帮?或者是瞄准了警政厅里的证物库房?要知道那里面放着的证物很多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汉森警长和秦厅长?但把你放进警政厅就像把老鼠放进粮仓里一样。”迈克冷笑道。 “如果你有证据就马上逮捕我,如果没有就闭嘴,离我远点!” 魏晚对迈克的厌恶到了极点,她用力地想推开他,却被他扼住手腕压在了书架上。 “放手!”魏晚高声喝道,她迅速地瞄了瞄四周,发现偌大的资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大门也被关上了,心里立刻警铃大作。资料室在大楼的负一层,平时就很少人经过,现在更是安静得出奇。想不到上班第一天就招惹到他这尊“瘟神”。 “别装清高了,你不是很会勾引男人嘛?既然能让莫翊碰,为什么不能让我碰?”迈克的笑容变得邪佞起来,他的身体紧紧地压着她,让她又惊恐又恶心。 “你胡说些什么?”魏晚拼命地想推开他,可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他半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你如果不是让他上了,他又怎么会那么尽心尽力地把你从监狱里弄出来?哼,你最好识相点,不然我就把你们的丑事给抖出去。” 他说话时鼻尖几乎抵着她的,让她有尖叫的冲动,一瞬间,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大脑的思考,她抬起尖锐的鞋跟狠狠地踩在他的脚上。他吃痛,身体便和她拉开了距离,然后她用力地踢在他的膝盖上。 迈克发出一声闷哼,捂住膝盖,脸也扭曲了起来,目光变得越发凶狠。魏晚趁机向大门奔去,没想到他的反应竟非常迅速,一把就擒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把她甩在墙壁上。 “婊/子!”他骂了一句,手掌便朝她的脸上挥去。 “住手!”莫翊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形的力量将迈克的手挡在半空。 迈克惊愕地看向身后,放开了魏晚, 莫翊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处,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然而眼内阴沉的目光就像冻结在冰层下的利刃,即使隔着薄冰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份不着痕迹的压迫力。 “探长?”迈克脸色霎时变得刷白。 “迈克,你在干什么?”莫翊走了过来,不紧不慢地问。 “呃……没什么,我们在聊天,同事之间联络联络感情。”迈克咧开嘴,干笑了两声。 “是吗?”莫翊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用平缓的声调说:“最近我在做你们的季度评估报告,你觉得我在你的行为报告里加上一条‘骚扰女同事兼有暴力行为’怎么样?” “不,不,探长,这纯粹是个误会!你这样写的话,我铁定会被警长踢出警队的,千万别!”迈克慌了起来,脸色已经由白变青。 “你也知道这样会被踢出警队?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警员守则》忘得一干二净了。”莫翊冷笑了一下,然后厉声道:“赶紧滚,回去把《警员守则》抄50遍,明天上班准时交给我。如果再有下次,我先把你的佩枪缴了,然后把你扔去纪律督察科里好好坐上几天。” “是的,探长。”迈克狼狈不堪地点着头,然后飞快地走出资料室,走之前,他看了魏晚一眼,目光阴鸷里带着怨恨。 “人渣!”魏晚盯着迈克远去的背影骂了句。 “没事吧?”莫翊问。 魏晚揉着被迈克捏痛的胳膊,没好气地应了句:“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警察个个都是品格高尚的正义使者,没想到比土匪还要土匪,怪不得人家说警察才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 “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的了,我保证。”莫翊走近她,看着她的胳膊问:“手怎么样了?弄伤了吗?” “没事,比起他给我的那一枪这只是小儿科。”魏晚抿着嘴唇,当日中枪后的种种如快镜般在脑海里闪过,画面是模糊的,但留下的痛楚确是清晰无比的。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和他们这些警察之间始终存在着一道无形之壁,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即使暂时不是敌人但也永远不会是朋友。她捡起地上散落的档案,心情非常低落:“在你们心目中我始终是个犯人,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地位和尊严可言。” 莫翊弯下腰和她一起收拾地上的东西,他低声道:“对不起,小晚。希望你能理解警察只是种职业,我们这些警探不过是些普通人,因为之前大家立场不同,他们对你有戒心和看法是不能避免的。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会让他们改观的,在此之前你得多忍耐和学会适应警队的规则。” 魏晚没有做声,只是继续埋头整理,却被他伸出的手阻止了动作。“小晚,答应我好吗?”他握着她的手说。 “答应什么?”她想抽出手,但他握得很紧。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好好地熬过这两年,然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可是第一天我就觉得很难熬,你没见到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和监狱里狱警们一样。”她想起在洗手间里那两名女探员厌恶的目光,心里不由得难受。纵然她是坚强的,但不代表坚强到能够忽略自尊心。 “没事,我会和你一起熬过去的,就像我曾经答应过你的那样。”莫翊微笑道,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的体温和力量传递到她的掌心,和她的脉搏一起稳稳地跳动着。 他的笑容似乎总带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让她瞬间忘却彷徨,并不由自主地跟着微笑,没有任何理性的原因,也没有任何的深思熟虑。仿佛世界就是那么简单,只要他说了,她就相信了,只要他笑了,就一切都美好了。她觉得自己对他的信任盲目得有些不可理喻,可又是那么地心甘情愿兼无可救药。 魏晚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胃部发出一阵痉挛和“咕唧”声,很不识相地破坏了眼前的气氛。她尴尬地捂着肚子,才记起来自己貌似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一点东西。 “你饿了?”莫翊笑了起来,拉起她说:“走吧,下班了,我请你吃饭。” “我要吃法式小羊排。” “行。” “还要龙虾配蛋黄酱。” “好。” “还要松茸炒蛋。” “没问题。” 见他答应得那么爽快,魏晚的心情骤然愉悦起来,而且他拉着她的手,她跟着他的步伐,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句,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正向男朋友撒娇的小女生似地。这样的感觉她还从未有过,以前男人对于她来说大多都是算计和利用的对象,即使彼此间会调情甚至是亲密的身体接触,但也只是建立在欺骗与肉/欲的假象上,和感情没有丝毫关系,从不会像现在不带任何目的,单纯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与甜蜜。 上了莫翊的车,魏晚故意说:“你今晚打算请我到哪里吃饭?先说好了,我的舌头可是很挑剔的,没有米其林星级大厨的餐馆我是不去的。” “很抱歉,今晚没有米其林餐馆更没有米其林大厨,因为大厨就是我,餐馆就是我家。”莫翊边开车边说。 他亲自下厨?她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惊喜:“你竟然会做饭?” “本来是应该请你去餐馆的,可最近我都很少回家,再不回家吃饭的话薇薇会发飙的。” “薇薇?”魏晚皱起了眉头,薇薇是谁?难道是他的女朋友? “薇薇是我的猫,如果我几天不回家吃饭,它就会跑出去抓老鼠或者是小鸟回来,到时我又会让邻居投诉了。”莫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魏晚想起来了,那时在S/M俱乐部里她就从他身上沾着的猫毛推断出他养了只猫。不过,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猫而赶回家做饭,他的表现活像一个对女儿百般宠溺的慈父似的,和他探长的冷硬形象一点都不搭,她不由得笑了出来:“薇薇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女朋友?你那么紧张它?认识那么久我还真的没料到你会是个猫奴。” “我不是猫奴,只不过,薇薇是这世上唯一会等我回家吃饭的‘人’。”莫翊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落寞的笑容让魏晚有些心疼,在她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每晚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打开门,迎接他的除了空荡荡的房间就是一只同样孤独的猫。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两 面 “我不是猫奴,只不过,薇薇是这世上唯一会等我回家吃饭的‘人’。”莫翊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的笑容让魏晚有些心疼,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每晚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打开门,迎接他的除了空荡荡的房间就是一只同样孤独的猫。为什么会那么孤独?他的家人呢?魏晚想起莫远山的档案,档案上说莫远山在入狱后不久就突然染上急症暴毙,如果莫远山真的是莫翊的父亲,可想而知他的童年一定过得不快乐,那么他的母亲呢?貌似他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过往和家人。 “那你的家人呢?你没和他们住在一起?”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莫远山的事情告诉他,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我爸已经过世了,我妈也另外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是独生子。”莫翊轻描淡写地说道,脸色平静如常。 魏晚看着他,那种淡漠的表情像层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他脸上,完美地掩盖着他的内心,她看不出他的真实感受,但她知道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每个人都有不愿回忆的过往和不能触及的秘密,莽撞地去探寻他人的秘密是件残忍的事,如同拿着刀去挑开别人的旧伤口,然后强迫他一遍遍地重温那些鲜血淋漓的细节。这件事或许就是莫翊的旧伤和禁区,他此刻正用一种他独有的--温和但不容置疑的方式告诉她:不要踏入禁区。于是魏晚故意换了话题:“那你是不是经常带女孩子回家吃饭?”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薇薇通常会对陌生人很不友好。”莫翊轻打方向盘,拐进了通往购物中心的匝道。 “那我不是陌生人吗?”听到他这样说,魏晚的嘴唇不自觉地弯起。 “虽然你是,但我觉得薇薇和你应该合得来?”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同样的野性难驯,也同样的喜欢偷溜出去惹是生非,还有,你们的爪子也同样的快。”莫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她像野猫那样没教养吗?“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恭维。”她问。 “确实不是恭维,只是实话实说,但薇薇有一样比你好,就是它对食物不挑剔也不会随便跑去别人家里过夜。”他好像很认真似地点了点头,然后车子驶入了购物中心的停车场。 他的口吻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魏晚能听出来他还在为她住在杰拉德家里事而不满,没想到他会那么介意那事。她跟着他下了车,走进电梯里时说:“我只是暂住在那里,杰拉德在楼下,我在楼上,现在异性合租是很正常的事,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莫翊的眉毛挑起,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正因为你认为不是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你了解那个杰拉德吗?他的底细你清楚吗?去年我们厅里有名探员因为爱上了隔壁的邻居,在邻居的诱使下把警队的机密泄露了出去,导致两名潜伏多年的线人遭到杀害,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那女邻居根本就是黑帮派出的间谍。你现在为警队服务,不再是以前那个随性散漫兼玩世不恭的派克,一言一行都得加倍小心。” 魏晚被他训得无言以对,同时,她突然体会到在他温文尔雅的表面下其实藏着一颗坚硬而执拗的内心,这两者之间有一根很清晰的界线,界线以外的事情他可以用良好的修养与耐性去包容,但界线以内的事情却绝不能妥协,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像现在,如果触犯他的界限,他体内的那股强势便会冒出锋芒,让人感到措手不及的震慑力。 过了片刻,她闷声道:“你就是这样对薇薇的吗?喂一口猫粮,然后给一鞭子?完全是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 莫翊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面容渐渐缓和下来:“小晚,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想告诉你做我们这行警惕性是最重要的,受到的约束会很多,而且警政厅里的人事关系也相当复杂,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 魏晚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两人在超市里转了一大圈,魏晚兴致勃勃地逛着看着,几乎每样东西都能引起她的兴趣,几乎每个区域都让她走遍了,就连儿童食品专区她也不放过,仿佛以前从未逛过超市似地。 “你很爱逛超市?”莫翊好笑地看着她问。 “不,事实上,我以前最讨厌就是逛超市了。”魏晚盯着那台能转出彩虹棉花糖的机器,双眼在熠熠发光,似乎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那为什么你现在……” “拜托,如果你试过在牢里呆上两年的话,就算去菜市场也会觉得是种享受。”她说的是真心话,以前的她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踏足超市和菜市半步,因为这些地方人又多,环境又杂乱,但现在的她觉得这里就像天堂,因为她可以像个自由人那样随意地行走和购物而不用担心被狱警打骂。 “那么,需要给你买个棉花糖吗?你好像对那东西很感兴趣。” 魏晚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小孩?拿着那傻不啦叽的东西别人会以为你是专门拐骗无知少女的金鱼佬。” “是吗?但你现在的样子还真像个无知少女,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派克’会对着堆棉花糖两眼放光?” “你是说我现在的样子很蠢吗?”魏晚不悦地拉下脸。 “不,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让我情不自禁地就像给你买朵棉花糖。”莫翊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无比。 “切,还是留给你自己吧。”魏晚扭过脸走向卖肉品的冷柜,心里却像吃了棉花糖般甜腻,在她认识的男人里有送过她珠宝,名画,豪车甚至是现金的,还从未有人说过要送她棉花糖,但又有谁会知道她童年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吃上一块棉花糖?她不知道莫翊是如何猜到的?可她很庆幸猜到的人是他。 他们买好了食材,另外魏晚还挑了一堆东西,从昨天出狱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置办任何的生活用品。埋单时,她看着账单上长长的一串数字不由得心生惆怅,便苦着脸对莫翊说:“恐怕你得先替我付钱,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等我发了薪水再还你。” 莫翊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信用卡递给收银员说:“一起结账。” 上车的时候,魏晚抱着那几个大纸袋心情愉悦地哼着一首缠绵的歌曲,歌词里女孩在焰火盛放的夜晚遇见了一个男孩,男孩对她的爱意就像那盛夏的烟花,耀眼无比却稍纵即逝,只留给她一个夏天的绚烂和一辈子的孤寂。这首歌是菲利斯谱词谱曲的。 “你的心情挺不错的嘛。”莫翊问。 “嗯,好久没花男人的钱,所以今天的心情很爽快。”她勾起嘴角说。 “我可没说不让你还。”莫翊学她那样勾了勾嘴角。 “真小气!又没花你多少钱,居然还要我还?你堂堂一个高级探长不至于差这点小钱吧?”她赌气地说道,据她了解莫翊的薪水虽然不能算大富大贵但绝对是处于上层人士水平,想不到他那么计较。 “我不是在意那些钱,可是我不能纵容自己的下属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你欠的帐我都记在心里。”莫翊不为所动地说道。 “有拖无欠。”魏晚做了个鬼脸,心里暗自叫苦,刚才她花掉的钱已经差不多占了她薪水的一大半,再加上要付杰拉德的房租,根本就所剩无几。唉,要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还真难! 当魏晚来到莫翊的住所时,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她环顾四周,只见这是一处位于郊外的宁静社区,有着优美的弯月形湖泊和栽满木芙蓉与山毛榉的低矮山丘,璀璨如星的路灯照亮了蜿蜒的车道,两旁着了霜色而变得嫣红的枫树在灯光里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把,明艳又温暖。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莫翊把车子停在一栋褐色带并爬满藤蔓的三层别墅前。别墅被一片红绿相间的灌木包围着,她看不清树木的品种,只看到那扇黧青色宛如穹顶般的铁门镶嵌在灌木丛里,别致又幽寂,和门内那片折射着幽光的水池相映成趣。 “呃,还行,有几分莫奈花园般的印象派风格。”魏晚故作挑剔地扬了扬眉毛,其实心里在暗自赞叹:靠!这地方棒极了! “承蒙不弃,寒舍简陋,望能将就。”莫翊一边说一边下了车,把后座上摆着的东西拿出车外。 “你就住在这儿?”魏晚下了车,缓缓地走近铁门,透过栏杆她能看见那片面积不大的水塘,清冷的月光下,朵朵暗紫色的睡莲悄然绽放,黯绿色的水面如同秘境中的绿色宝石,神秘又瑰丽,池塘边低垂的杨柳和羞涩的鸢尾花躲藏在夜色中,一切静谧得如同油画般令人神往。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吃 醋 在客厅里魏晚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薇薇,无可否认,薇薇是只很漂亮的猫咪,毛色丰润,体态优雅,有着动人的眸色。此刻它正窝在一张高背椅上打量魏晚,修长的眼线微微挑起,眼神淡漠而骄矜,雪白的躯体和深色的皮革形成鲜明对比,姿态俨然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你自便,我先把东西搬去厨房,随便给你倒杯茶。”莫翊说完走进了厨房。 魏晚走到薇薇跟前,蹲□体说:“你好,我叫魏晚。” 薇薇的眼皮掀了掀,然后冷冷地别过脸,扬起头看着天花板,对她完全无视。魏晚不懂猫语,可她分明能感到薇薇刚才在朝自己翻白眼,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只猫给蔑视了!好臭屁的猫咪!魏晚心有不甘地伸出手把薇薇的脸给扳过来:“没礼貌的小妞,你是被你爸惯坏了吧。” 薇薇“喵呜”了一声,扭动着身体想挣脱,无奈脸颊被魏晚的双手给夹住了,它挥起爪子就往魏晚的手上招呼过去。薇薇的动作奇快,但魏晚的动作更快,她一下子就扼住了薇薇的双爪,顺势将它从坐垫上抱了起来,然后施施然地坐在了高背椅上。“哼,和我斗,你还嫩着呢,小臭屁!”魏晚得意地朝薇薇挑了挑眉毛,心想莫翊平日肯定是对它过分纵容才把它宠出这样的坏脾气来。 这时,莫翊端着茶杯走出来,他看着不停嗷叫的薇薇问:“怎么了?” “我们正在玩呢,对吧,薇薇?”魏晚搂着薇薇的双爪,露出狡黠的笑容。薇薇动弹不得,只得又“喵”了声表示抗议。 “我都说你们会合得来,这家伙一般都不让人碰,连我都拿它没办法。”莫翊把茶放在茶几上。 那是你对它太心慈手软了,魏晚腹诽了一句。当然她不会告诉他其实她正在欺负他的薇薇。 “你坐一下,我去做饭,书架上有书和画册,你可以边看边等。”莫翊指了指客厅里的书架,然后又走回到厨房。 魏晚踱到书架前,慢慢地浏览着他的藏书,有萨特和波伏娃的著作,叶芝的诗集,海明威,毛姆和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小说……当然还有各种犯罪心理学研究的丛书。看来他的阅读面很广,看书的风格也很杂,文学,哲学,科学甚至是宗教类的作品都有,怪不得他的思维总是在理性中带着一丝感性和浪漫主义。魏晚从中挑了一本丹尼斯的《CSI犯罪现场》,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薇薇一直蹲在旁边监视着她,戒备的眼神就像防小偷似地。魏晚看了它一眼,然后小声说:“我就动他的东西怎么样?我仅动他的东西,我还会动他,气死你。” 她边说着边翻开书页,一张照片却从书里掉了下来,她拾起一看,愣住了。这是张三个人的合照,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孩明显就是小时候的莫翊,那时的他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手里拿着把玩具手枪笑得一脸幸福。莫翊的右边站着位美貌的异国女子,应该是他的妈妈,而莫翊左边的那个眼神锐利,面容冷峻的男人……正是莫远山! 原来莫远山真的是莫翊的父亲!魏晚盯着手里的照片,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怪不得莫翊不愿提起自己的父母和过往,怪不得他宁愿把全家照压在书页里也不愿摆在相框里。从某种层面来说,莫翊的父亲是警队的叛徒也是一名罪犯,这对于身为警察的莫翊而言就像是个耻辱的烙印,他将一生背负而无从解脱,因为莫远山已经死了,他的罪名也被永远地记录在册。但对莫翊打击更大的恐怕是母亲的改嫁吧?根据弗洛伊德的“欧底帕斯”情结理论,男孩成长的过程中,父亲充当着被崇拜和模仿的英雄角色,母亲是心灵依赖的情感伴侣,父亲的背叛和犯错往往容易获得谅解,但母亲的背叛却往往显得不可饶恕,因为男孩在潜意识里对母亲带有独占的情绪。所以母亲的改嫁会是对莫翊更深层次的伤害。 正想着,突然听到莫翊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小晚,过来帮一下手。” “哦,来啦。”魏晚慌忙阖上书本,不动声色地把书放回原位,然后走进厨房。 厨房里飘着海鲜的味道,莫翊站在炉灶前做青蒜蛤蜊:“替我把那瓶白酒拿来”。魏晚找到酒瓶递给他,他将酒液洒在蛤蜊上。“滋啦”一下,火苗从锅里窜了起来,魏晚吓得退后一步,莫翊却不慌不忙地单手持锅颠了两下,蛤蜊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悉数落回锅里,薄壳张开,露出雪白肥美的蛤肉,香味四溢。 莫翊这一连串动作潇洒利落,让魏晚叹为观止,她看着他的背影,白衬衫的袖口挽至手肘,黑色的厨师围裙低低地系在腰间,越发突显出他那线条完美的细/腰和窄/臀。魏晚突然感到鼻腔有些发热,骤然间想起在杂志上经常看到的那句:“会做饭的男人才是最性/感的。”,觉得从未像此刻般深有体会。 “小晚,替我把盘子拿过来。”莫翊边说便回头,然后盯着她的脸问:“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呃……热啊,这里很热。”魏晚心虚地别开眼,装作四处找盘子。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会干家务活,你出去坐着吧,我这里马上就好了。”莫翊摇了摇头,熄了火,走到她身后,从她头顶的橱柜里取出盘子。 他靠得那么近,胸膛贴着她的脊背,下巴几乎碰到她的发顶,他的体温正透过薄薄的衣料落在她的皮肤上,让她的心跳得“砰砰”直响,而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正和她的交汇融合在一起。她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想拉开这种尴尬而暧/昧的接触,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容许她的逃避,像道炙热而坚韧的墙壁般挡住了她的脚步。 “小晚。”魏晚听到莫翊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软软地撩拨着她的耳垂,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然后聚集在耳垂上那一点,热得滚烫。他的手滑落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扳,她就不得不直面他。她不敢抬头,内心有些惶恐,又有些快乐以及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能感受到他的双唇正慢慢贴近她的嘴角,厨房里变得更热了...... 突然,“喵呜”一声,一团毛绒绒的物体不知道从哪里窜出,跳到了他俩中间。魏晚吓了一大跳,莫翊也退后了一步,定眼看去,只见薇薇正蹲在莫翊的肩膀上像撒娇般叫唤着。 “薇薇,你干什么?差点把菜都弄翻了!快下来!”莫翊把薇薇从肩膀上扯下,然后问魏晚:“没吓着吧?这家伙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发起飙来。” “没事。”魏晚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瞄到薇薇那挑衅似的眼神,心里愤愤地想它哪里是吃错药,它根本是在吃醋。 两人又忙活了一阵,终于能坐下来吃饭。 “你为什么要查这15年来的洗钱案?还指明和拍卖公司与画廊有关?”魏晚切着一块小羊排问。 “是因为阿德米尔的案件。”莫翊喝了口红酒说。 “那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阿德米尔也死了。”她叉起羊排放进嘴里,肉汁馥郁甘甜,肉质嫩滑而富有弹性,他的厨艺非常不错。 “这些天来,我一直和徐警官保持联络,他告诉我他们搜查过阿德米尔的住处和游艇,但发现这些地方已经被人搜查过,所有和灰兔帮有关的资料都被拿走了,就连一些帮会的重要头目也遭到清洗了,死得死,逃得逃,只剩下些无关痛痒的小喽啰。总之,表面上看我们好像是破了案,其实根本没查到什么。” “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知道了你们的行动然后抢先一步毁灭证据?”魏晚不由得想起了佛里斯,他死后办公室与住所也同样遭到搜查,和阿德米尔的情形非常相似。 “是的,我怀疑我们中间有内鬼。”莫翊把玩着手里的餐刀,刀锋在灯下折出一线暗芒,和他的眸光同样地锐利。 “有证据吗?” “还记得我们在金百合酒店那张失效的门卡吗?” 魏晚点点头。 “事后我查过了,服务生把门卡交给李奇,李奇试过门卡是没问题的,当时酒店经理在场可以作证。李奇把门卡交给特警队队长后,队长就放进衣袋里没再取出,所有的特警队员也可以作证。但是通过监控录像,我发现李奇在准备上9楼交门卡时曾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而这个男人由始至终脸都是背对镜头的,好像是故意要躲开镜头似地。” 魏晚立刻就明白莫翊的意思了,她说:“你是怀疑那个男人偷换了李奇的门卡?” “对,这个问题你最有发言权了,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在擦肩而过的数秒内偷走别人的门卡并换成另一张。” “当然,以前我不就是那样偷换了你的门卡吗?”魏晚笑了笑。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门卡会失效,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服务生交给李奇的那张。”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内 鬼 “当然,以前我不就是那样偷换了你的门卡吗?”魏晚笑了笑。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门卡会失效,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服务生交给李奇的那张。”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破坏你们的行动,然后让阿德米尔他们逃走?”魏晚问。 “说对了一半,破坏我们的行动没错,但不是要让阿德米尔逃走,而是为了杀死我们三个人。”莫翊抿了一小口酒,语气相当平淡,仿佛他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而不是谋杀。 “杀死我们三个?”魏晚的心脏重重地顿了一下,刚咽下的小羊排立刻索然无味,如鲠在喉。 “你想想,如果是要让阿德米尔逃走,那么完全可以预先给他通风报信,让他不要进行交易就行了。但对方没有这么做,而是换了门卡,特警队开不了们,阿德米尔第一时间就是要干掉我们三个,但阿德米尔他们也会死,因为特警队很快就能把门撞开。” “而且只有熟知我们行动步骤的人才能做出这么精巧的设计,所以你才怀疑是内鬼作案,但会是谁呢?谁会对我们有那么深的仇恨?”魏晚想想都觉得后怕,如果当时不是莫翊和徐警官身手了得,恐怕现在她只能呆在阴间里和阎王一起吃羊排了。 “不知道,老实说,每个知道我们行动计划的人都有嫌疑,包括澳洲方面的和我们自己的人。”莫翊叉起一块蛤蜊送入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思吃饭?魏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可能是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他已习惯和危险为伍吧?她追问道:“那巴赞呢?他醒来了没有?” “没有,徐警官说他中枪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判断他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不过,徐警官还是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他找到了阿德米尔的其中一个账户,发现他每个月都会把数笔钱汇到S国去,虽然每笔的资金不多,可次数很频繁,一年下来的总额非常可观。” 听到S国,魏晚的眉头骤然跳了一下,阴暗的往事与恐惧像乌云般袭上了心头,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个人。为了掩饰这片刻的慌神,她抓起酒杯,灌了口酒,然后问:“那能查那个S国账户的户主吗?” “很遗憾,暂时查不到,S国的法律对银行有特殊保护,客户资料是绝对保密的。”莫翊摇了摇头:“但是在阿德米尔每次汇款过后一段时间,他就会陆续有进款,这些款项来自世界各地,其中最多的就是来自M国的一家拍卖行......”说到这里,莫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知道这家拍卖行的负责人是谁吗?” “谁?” “佛里斯。”说完,莫翊安静地看着魏晚,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佛里斯?”魏晚愕然,她想不到事情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这家拍卖行的内幕?”她问。 莫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从阿德米尔资金流动的情况来看这是典型的洗黑钱操作,你也清楚,艺术品投资是洗黑钱最好的途径之一,所以许多画廊,古董行及拍卖公司都与黑帮有勾连,他们之间形成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而且,佛里斯当年的情况和阿德米尔如出一辙,死后都被人清理过住所与办公室,毁掉一切证据,所以我相信灰兔帮和佛里斯都是这个犯罪网络里的环节,他们都被同一只幕后黑手操控着,而这只黑手极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 “我明白了,因为有人不想我们查出佛里斯和灰兔帮背后的势力所以才换掉门卡,借阿德米尔的手除掉我们,也借我们的手除掉他。一石二鸟,好高明的手法。”魏晚靠在椅背上,寒意从心底一直冒到脊背,她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心想那只隐藏在黑暗中并要将他们置之死地的手到底属于何人? “所以,佛里斯的拍卖公司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小晚,如果你知道实情的话请坦白告诉我。这事不仅关乎破案也关乎你我自身。” “可我真的不知道。虽然我和他曾合作过,但我们这行是有行规的,合作双方只管交易,交易以外的事绝不能打听,譬如他不会过问我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我也不能问他会把我的东西卖给谁,更不会像朋友那样聊天。佛里斯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尤其在意保密的事情,实话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还有一家拍卖公司。”魏晚如实说道,如果她清楚佛里斯的底细,当初就不会让瓦西里和奈绪子给耍得团团转了。 莫翊凝视着她没有做声,她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只觉得这片刻的沉寂像是突然拉开了他俩的距离。他在怀疑她吗?他突如其来的缄默让她有些忐忑,难道经历了那么多,他们彼此还是无法建立起信任?想到这里,她心里的忐忑演变成了失望,看来无论身体有多靠近,但他们之间的隔阂还是无法消弭。 过了几秒,莫翊笑了笑说:“我明白了,吃饭吧,菜都凉了。” 魏晚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切着碟子里的羊排,但她已经提不起食欲。 吃完了饭,外面起了风,下起毛毛细雨,寒风伴着簌簌的落花声从窗缝里透入,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去,夜色清冷,风雨萧瑟。魏晚定定地看着雨中的池塘,布满枯叶的水面映出黑沉沉的天空,雨点落下,圈圈涟漪散开如同漩涡,那晚在海边天台上的孤独感又笼罩在心头。莫翊就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逗薇薇玩耍,两人近在咫尺,然而她却觉得一种疏离的气氛正在他俩之间悄然蔓延。 “很晚了,我该走了。”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十点。 “今晚不要回修道院了。”莫翊低着头搔着薇薇的下颌说。 “哦,你终于同意我住在杰拉德那里?”魏晚有些意外。 “当然不是。”他没有抬头,语气淡然而坚定, “你不是要我留在你家过夜吧?”魏晚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是那么直接的人。 他抬头朝她微微一笑,黑亮的双眸映着朦胧的灯光,里面有光华流转,熠熠动人,他说:“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就是雨夜留客,然后趁人之危的人。”他笑意加深。 “那你打算让我去哪里?你不是打算让我流落街头吧?” “怎么会?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住处,你应该会喜欢的。”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花园外车道对面的一栋小楼说:“对面那栋房子是我妈妈的物业,她嫁给张叔叔后房子就空置了,你可以先在那里住下。” “住在你对面?”魏晚远眺那栋带圆形拱窗和卷草图案护拦的法式小楼,精致的轮廓在黑夜里看来显得娴静又脱俗,她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但同时她又感到忧虑:“我们住得那么近,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她没有忘记今天迈克说过的那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你如果不是让他上了,他又怎么会那么尽心尽力地把你从监狱里弄出来?”虽然迈克是故意诋毁他们,可毕竟这也代表着警政厅里一部分人的想法,人言可畏,她不希望莫翊为了自己而被人背后非议。 “如果你住我对面会招是非,那么住在我隔壁的吕贝卡探长和汉森警长该怎么办?放心吧,这片小区是伊戈尔先生投资的,他和我们警政厅的关系很好,很多警员都买了这里的房子。你住在这里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莫翊笑道。 原来这里差不多成了警政厅的员工宿舍,看来他们这些公务员的福利很不错嘛,魏晚暗自概叹,不过她听到吕贝卡就住在莫翊隔壁,心里有些不快。因为之前吕贝卡曾要挟过她,魏晚潜意识里对吕贝卡有着很深的戒备。 晃眼间,魏晚在警政厅里已经渡过了两周时间,这段日子里她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资料室里渡过就是在潘妮身后的那张小桌子上渡过的。潘妮已经完全把她当做自己私人助理兼跟班,什么侦讯笔录整理,报案电话接听,各式表格资料打印,警员考勤记录等等都扔给她去做,甚至连科里探员们的下午茶外卖也要她去买。 魏晚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像个“特别顾问”,倒像是写字楼里打杂的小妹,和她想象中那种与罪犯斗智斗勇的冒险生活完全是两码事。而且潘妮在交待工作时也没什么耐性,往往只是含糊地说句:“这个你试着做吧,不懂再问我。”,然后就撒手不管了,让魏晚非常困惑和头疼,还好李奇时不时会帮她,而她本来就聪明机灵,稍加摸索也上手得很快。渐渐,魏晚对科里的文秘工作已经能应付自如,周围的同事见她做事勤快,嘴巴也甜,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所改善。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厅 长 这天,莫翊和汉森警长及国防部来的两位警官在开会,整个科室的气氛都很紧张。国防部警察和警政厅是两个分开的机构,他们不处理一般的案件,只负责国会的安全工作及保卫国防部各处的资产所有物,就像古时候的“皇家御卫队”,如果他们突然登门造访那就证明出了危机国家安全的大案并且需要警政厅的协助。果然,过了没多久,所有的科员都被叫进了会议室,潘妮要负责会议记录。潘妮进了会议室一会就急匆匆地跑出来对魏晚说:“你赶紧去端五杯咖啡和三杯红茶进会议室,快!”,说完又跑回了会议室。 魏晚只得走到茶水间去弄饮料,刚走进去,发现已经有人占据了咖啡机的位置。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官,中等身材,头发花白,背对着看不清脸,但穿着制服的腰身依然挺拔,他正低着头在桌子上擦拭着什么,显得手忙脚乱。 “你好,需要帮忙吗?”魏晚看到他手里拿着本书,另一只手用抹布不停地在书上印着。 “该死,吸不掉怎么办?”警官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声音里带着急躁。 魏晚走上前,只见他在擦拭的那本书的扉页上有一小块咖啡渍,估计是喝咖啡时不小心滴到的,然后她又看了看书的封面,瞬间,她便明白为何他会那么急躁。她说:“《匹克威克外传》的第一版,1836年时只发行了一千册,很有收藏价值,沾了咖啡渍可惜了。” “简直倒霉透了,这是我太太送给我的结婚周年礼物,一直放在办公室里都没事,没想到今天拿出来随手一翻,就把咖啡洒上去了。”警官抬起了头,皱着眉说。 他这一抬头,把魏晚吓了一跳,她万万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竟然是警政厅的厅长--秦怀沙。虽然魏晚从未和秦怀沙见过面,但从各种资料档案里早就见过这位一把手的照片。 秦怀沙也在打量着魏晚,他大约五十来岁,脸型瘦长,目光温和里带着睿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和军人出身的汉森警长不同,秦怀沙身上没有太多刚硬凌厉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反而有种学者般的儒雅淡定。魏晚记得资料中说他是法律专业毕业的。 “秦厅长?”魏晚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秦怀沙点点头,然后说:“你就是派克?莫翊他们科里的犯罪顾问?” “是的,我叫魏晚。”魏晚有些惴惴不安,站在她面前的是警政厅的大boss,M国警界最高职位的华裔首长,这个城市里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而她却曾经是个盗贼。她现在的心情就像就像一只小老鼠突然遇到一只狮王般惶恐。 秦怀沙露出丝微笑:“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容,当初莫翊因为抓到你而拿到市长亲自颁发的‘银星勋章’,成为警队里的美谈,可想而知你的身价有多高?” 他这番话让魏晚无言以对,他到底是在赞美还是在讽刺她?她摸不透。 “当然,你替我们破获了很多案件,立了不少功劳,连ICPO的驻外联络官都知道你的大名。怎么?你要泡咖啡?”秦怀沙让开了位置。 魏晚走近咖啡机,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秦怀沙那本《匹克威克外传》上,她看得出来他很爱惜这本书,其实书的价值有限,不过如果他是个藏书迷的话就另当别论,而且这是他太太送的礼物,在他心里恐怕有着别样的珍贵意义。她有些不忍,于是说:“咖啡渍靠布条来吸是无法完全清除的,最好是用双氧水加脱脂棉。” “用双氧水不怕连书页也一起氧化吗?” “只要调兑好比例就不会对纸张造成伤害。”魏晚观察着那块污渍,觉得问题不是很严重,以前为了把偷来的艺术品买个好价钱,她和菲利斯曾修复过不少古董,对此颇有研究。 “对了,我都忘了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能替我弄一下吗?” “我可不敢,万一弄坏了,怎么赔得起?”魏晚摇摇头, “没事,反正它已经是这样了,也不会变得更糟。你伪造的那幅《构成A》连鉴定师都骗过了,这块小小的咖啡渍对你来说不成问题。”秦怀沙笑道。 魏晚心想当初毕竟是秦怀沙开了金口,大法官才同意她提早出狱,她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这人情债不能不还。于是她犹疑了一下说:“好吧,我试试。” 魏晚从茶水间的急救箱里拿出双氧水,脱脂棉和纱布等东西,便开始替秦怀沙清理书页上的污渍。她先把纱布垫在书页底下,然后将双氧水与纯净水按比例调配好,用棉签沾上双氧水轻轻地涂在咖啡渍上面,为了不损伤纸张每次只涂抹极少量,然后重复了七八遍。待污迹开始变淡时,她在书页上盖了层纱布,又在纱布上压了本很沉的电话薄。 几分钟后,魏晚移开电话薄和纱布,看到书页上的咖啡渍已经消失。“好了,现在把书本挂起来等水渍阴干就行。” 魏晚在做这些事情时,秦怀沙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她。魏晚能感受到他探视的目光,却琢磨不透他的用意。在行窃的这些年里她阅人无数,练就出敏锐的眼力,对于平常人基本看几眼就能看出对方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秦怀沙是个例外。他的眼神清澈,面容温和,可正是这份温和完美地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她想他要么就是真正无欲无求并超然世外,要么就是城府极深,自制力极强。如果是后者,这样的人会很可怕,忽然间,她有几分明白为何他能以华人身份挫败众多本国的竞争者而屹立于权力之巅。 秦怀沙看着书本,满意地点头:“嗯,厉害,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正说着,潘妮的喊声传入了茶水间:“派克,你在干什么?要你倒咖啡,半天都不见人?”,然后她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见到秦怀沙,潘妮大吃一惊,连忙压下嗓门战战兢兢地说:“厅长,您好!” “怎么?你们竟然让一个顾问去干端咖啡的活?这不是浪费警队资源吗?我批准她出狱可不是为了招她进来打杂的。”秦怀沙有些不悦。 潘妮顿时吓得不敢做声。 “看来我得和汉森他们开个会谈谈人力资源管理问题。”秦怀沙皱起眉头,朝魏晚和潘妮挥挥手:“行了,你们忙吧。”,说完,他带着他的书离开了茶水间。 潘妮悄声对魏晚说:“你快去会议室,他们有事要找你。” 魏晚问:“找我?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那两位国防部的警官要见你。”潘妮说。 国防部的人要见我?魏晚愣了愣,然后潘妮催促道:“快去吧,他们等你很久了。” 魏晚只得按下疑问走向会议室。 当她走入会议室时,发现其他的探员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汉森警长,莫翊,迈克,李奇以及那两名国防部的人。 “派克,这两位是国防部的费尔探员和杜拉斯探长,专门负责国防部的资产安全,他们有事要咨询你。”汉森警长向魏晚介绍道,然后又对那两名探长说:“她就是派克,我们的犯罪顾问。” 那位年长一点,头发已经谢顶的杜拉斯探长朝魏晚点头微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你好,请坐。” 魏晚坐下。 “是这样的,这半年来,国防部长的官邸接连被盗,盗贼很狡猾,作案的手法也很诡异,我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有用的线索。后来我们找到侧写专家特里博士替盗贼做侧写,结果出来后发现盗贼的行为特征和你的很像,于是特里博士就推荐我们来找你。”杜拉斯说。 “你们怀疑是我干的?”魏晚心里一沉。 “不,我们知道不是你,你才出狱两周,而且脚上还带着追踪器,莫翊探长已经和我们解释过了。来找你是因为特里博士说你会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名盗贼的心理,如果能得到你的协助,我们很快就能掌握窃贼的下一步行动。” “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呢?”魏晚问。 “我们想邀请你和莫探长一起参与调查,帮助我们尽快破案。”杜拉斯探长说。 魏晚看向汉森警长和莫翊。汉森警长说:“我已经答应了,从今天起你和莫翊要尽力配合杜拉斯探长他们的工作。窃贼盗走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危及部长官邸的安全,你俩必须全力以赴,尽早破案。” 魏晚暗自思忖:替国防部的人办事?表面看来好像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但其实是块硬骨头。因为如果能破案还犹自可,但万一他们把事情搞砸了,国防部长怪罪下来,到时恐怕连厅长都保不住她。不过,汉森警长已经答应了,她也别无选择,只得说:“明白了,可以说说案子的详细情况吗?” “当然,但我想先让你们两位去部长府看看现场情况,我们可以在车上详谈。”杜拉斯说道。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雅 贼 车子行驶在河岸大道上,魏晚看向窗外,大道的一边是美丽宁静的百灵河,一边则矗立着国会大厦,财政厅,国防部大楼等雄伟建筑,路旁栽种着挺拔的法国梧桐,形成两道肃穆的队列延伸至前方的胜利广场,广场上尖塔状的英雄纪念碑显得分外高耸庄严。这条不到2公里的路上云集了诸多代表M国政府最高权力的机构,行走其中很自然就有种自觉渺小的敬畏感,仿佛连空气都比别处的来得沉重。 杜拉斯的车子绕着胜利广场来到后面的橡树林公园,国防部长的官邸就坐落在公园的一角,毗邻圣索菲亚珍本与古籍图书馆。来到官邸前,杜拉斯停下车子,魏晚和莫翊下了车,费尔探员把通行证交给守卫检查。魏晚打量着眼前的部长府,这是座维多利亚风格的灰白色四层楼房,门前有着齐整的草坪和漂亮的大理石喷水池,房子的左面是花圃与一小片橡树林,橡树林之后就是圣索菲亚图书馆的花园了。 “来,我们进去,趁着部长与部长夫人都不在,我们尽快把失窃的地方都看一遍。”杜拉斯引着他们走进官邸。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那窃贼几次潜入官邸,偷走的都不是值钱的东西,而是地下室里的一些破烂。”杜拉斯边走边说。 “地下室的破烂?什么破烂?”莫翊问。 “就是些旧书,废纸,没有的旧钥匙什么的。”杜拉斯回答。 “为什么部长府的地下室里会有那么多破烂?”魏晚觉得很奇怪。 “部长府的前身是皇家建筑学院的物业,战时学院大部分都被炸毁了,只留下这栋楼,后来政府把学院遗址建成公园,这栋楼就作为国防部长官邸。当时楼里残留了很多学院的资料和旧物,工作人员不敢随意销毁只得把它们都搬到地下室里去了,那地下室很大,像个仓库似地,待会儿你们看到就明白了。”费尔探员解释道。 “偷走的都是地下室里的东西?”魏晚问。 “对,楼上值钱的东西,像古董,首饰,名画和现金什么的一点都没少?”费尔点头。 那贼脑袋有毛病吗?部长府守卫森严,冒着极大的危险潜进来不偷财宝竟然去偷垃圾?魏晚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干这样的傻事? 杜拉斯带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厨房后的一扇小门前,他取出钥匙打开小门,门后露出一座旋梯,能通往地下室。 莫翊问:“这扇门平时都锁着的吗?” “是的。”费尔边说边走下旋梯。 “钥匙由谁保管?”莫翊跟着费尔走下旋梯。 “钥匙一共有两把,部长自己有一把,警卫长有一把,我这把是问警卫长借的。我们问过他们,两人都说自己的钥匙没丢失,也没接过给别人。”费尔说。 “当然,开门不一定要有钥匙,这种锁对于空门高手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对吗,派克?”杜拉斯看着魏晚笑了笑。 “是的,的确很容易。”魏晚点点头,然后看向墙壁上的摄像头说:“不过,要进入这里而不被摄像头拍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难道你们在录像里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吗?” “奇就奇在这里,我们看过所有的录像,还真没发现有可疑人物出入。”杜拉斯皱了皱眉。 能躲过摄像头的监控?魏晚想这要么是内贼作案要么就是对方确实是名高手。然而,要避过摄像头得进行很复杂的准备工作,就像她以前在百灵画廊所做的那样,但那时她是为了偷价值连城的名画而不是发霉的垃圾。怎么会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她开始怀疑地下室里藏着的并非都是没价值的废品。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地下室,费尔打开了灯和排气扇。魏晚环顾四周,正如杜拉斯所言,地下室很大,目测有过百平米,里面堆放着很多木架和杂物,空气里弥漫着阴冷浑浊的霉味。魏晚走到架子前随手抽出一沓纸张,吹走上面的灰尘,原来是些建筑物的设计图样,纸页已经发黄发脆,手感就像枯叶一般。 她看向莫翊,只见他正拿着本掉了封面的书在翻看,看了几页,突然他眼中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像是发现了些什么。他走到杜拉斯面前说:“探长,你能详细说说到底被偷走的是些什么东西吗?” “主要是些书籍和图纸,你等等,我这里有份地下室的物品清单,被盗的东西我都勾出来了。”说完,杜拉斯从口袋里取出几页纸交给了莫翊,然后又说:“本来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份清单存在,就连部长自己也不清楚,有次管家在收拾杂物房时发现了它,然后交给了部长夫人。部长夫人看了清单知道原来地下室里有很多旧书,都是以前建筑学院的收藏,她有位朋友喜欢收集旧书,于是夫人便拿了钥匙下来地下室,想清点一下这里的东西。结果一下来就发现地下室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再一清点,才察觉有许多藏书和资料都不见了。就因为这样,我们才知道地下室被盗的事情。” “那有没有可能是内鬼作案呢?”魏晚说出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问。 “开始我们也这样想,但经过多次盘查都发现不了可疑人物。后来警卫长换了门上的锁,甚至把官邸里的警卫和佣人都换了两批,可是地下室里的东西仍然陆续地被偷走,即使我们加派了人手24小时不间断巡逻也无济于事,真像中了邪一样。”费尔苦恼地看着地上那些零乱的杂物。 “那么有发现脚印,指纹,毛发之类的吗?”魏晚低头看向地板,只见布满积尘的地板上有几道蛇形的痕迹,像是拖拽重物时留下的印记。 “在室内是发现过几个脚印,可是都被人擦拭过,非常模糊,鉴证科的人看过只能判断是属于一个穿42码网球鞋的男人的,至于是什么品牌的网球鞋就看不出来。” 听到费尔的话,魏晚随即明白过来地板上的不是拖拽重物的痕迹,而是有人刻意擦拭掉那部分的灰尘,为的就是要掩盖脚印。她沿着痕迹一直走,发现痕迹的走向很奇怪,正常来说,如果一个人从门口走进屋里,痕迹应该是从大门往内部延伸,但这几道印记却是从屋子尽头的墙壁开始一直到靠近大门但未到大门的地方就消失了。难道这人没有经过地下室的大门?那么他是怎么进出的呢? 想到这里,魏晚走到痕迹开始的墙壁前,她敲着墙上的砖块问:“这道墙后面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墙后面有暗道,窃贼是从暗道里进来的,不过后来把砖挖了几块出来看,后面都是泥土,没有暗道。”杜拉斯探长说。 “这不成了密室窃案吗?还真是很诡异。”魏晚盯着地板上的痕迹,一时间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对,而且更诡异的是他大费周章地潜进来就是为了偷走些破书废纸,这到底是为什么?”费尔摇着头说。 “不,这些不是破书废纸,相反,它们很有价值。”这时,一直在旁边翻看书架上的杂物的莫翊突然出声。 “什么?它们很有价值?”费尔不解地看着莫翊。 “小晚,你过来,看看这些书和手稿,再看看这份失窃清单。”莫翊对魏晚招手。 魏晚走过去,看到莫翊手里拿着两本旧书,一本是首版印刷的《安徒生童话集》,另一本是拉克姆画的《彼得潘在肯辛顿花园》插图足本。她不禁吃了一惊,这两本都是藏书界里的珍本,然后她再看向书架,就更加震惊了,上面的全是些维多利亚时期的书籍,随便一本都能卖出几千欧元,而这整整一书架起码值个七八万。 “很惊讶吧?”莫翊问她。 魏晚点头,莫翊又说:“你再看看这份清单,你会更惊讶。” 魏晚拿起清单,看到被盗走的书籍有:狄更斯亲笔签名的《圣诞颂歌》,吉卜林亲笔签名的诗集,马克吐温首版的《1601》,甚至还有中国宋版的佛经残卷等等。 “天呐,他可真会偷!”魏晚低声惊呼道。这些书,不懂行的人会以为就是些不值钱的废纸,但其实它们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珍本和古籍,对于学术界而言更是无价之宝。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人为何不偷楼上的古董珠宝而专挑地下室下手了,看来他和她的品味还真有点相似,都是对艺术品情有独钟的雅贼。 杜拉斯和费尔两人不解地看着他们,魏晚便向二人解释了事情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我们还以为被盗的都是破烂,没想到都是宝贝。”费尔咂舌道。 “还好请了两位懂行的过来,不然我们直到现在都摸不透窃贼的作案动机。”杜拉斯探长眼里露出一丝钦佩,但脸上仍是忧虑重重:“但我们还是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入地下室的?” “不能派人在地下室里24小时守着吗?”莫翊问。 “我们试过了,但地下室里的空气太差,人在这里呆久了会二氧化碳中毒,不可能长期派守卫,而且那贼的触觉比老鼠还灵敏,有人守着的时候压根不会现身,每次都是等我们的人离开了,他就溜进来。”杜拉斯探长无奈地摇着头。 “不过,那人为什么要偷走圣索菲亚图书馆的设计图纸呢?”魏晚盯着失物清单,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派 克 这时,杜拉斯探长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走到门外接电话。过了一会,他突然跑进来,面带兴奋地说:“好消息,刚才警卫队长说公园里的守卫抓到个偷东西的流浪汉,从流浪汉身上搜到一本旧圣经,正是我们失物清单里的东西。” 于是,四个人离开地下室,回到一楼,在警卫队长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那名流浪汉。警卫长指着流浪汉对魏晚他们说:“就是他,我刚刚审问过,他叫乔伊,平时经常在公园里溜达,刚才守卫发现他正在撬公园厕所里的水龙头和门把手便把他抓了起来,从他身上搜到了这本1816年印的圣经和这把手术刀。” 说完,警卫队长把一本残旧不堪的圣经交给了杜拉斯。杜拉斯接过打开看了几眼,便问:“这圣经你从哪里得来的?” 乔伊抓了抓头上的滑雪帽,嘟囔了句:“我捡的。” “在哪里捡的?” “公园里。” “公园哪里?” 乔伊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丝困惑的表情,支吾了半天都没出声。 “到底在哪里捡的?老实交代。”费尔探员呵斥到。 乔伊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说:“我……我的记性不大好,我脑袋受过伤,让我再想想。” “据守卫说,他这里有点毛病。”警卫队长指了指脑袋:“他有些智障。” 乔伊扯下了帽子,拍了怕额头,像是想得很费劲,过了片刻,他突然说:“我想起来了,在橡树林里。那晚我坐在那里打盹,那个人突然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把我吓个半死。他跑了之后,我就在地上看到这本圣经。” 这时,莫翊拿起桌上从乔伊身上搜出的手术刀来看,突然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他看着魏晚说:“小晚,你看看这把刀。” 魏晚接了过来,这是把“诺恩”牌高级定制手术刀,钛合金制成,异常锋利坚硬,很适合切入一些细小的缝隙而撬开地砖或者金属盒,和她以前用的是同一款。怎么会那么巧?那人也喜欢用这款手术刀作案?她的视线落到刀柄上,只见刀柄上刻着几个非常细小的字母,组合起来正是英文的“派克”!顿时,一股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她盯着乔伊问:“这把刀你是怎么得来的? “这……这也是我捡的,和那本圣经一起,哦,还有这顶帽子。”乔伊磕磕绊绊地应到,他把头上的滑雪帽摘了下来递给了杜拉斯探长。 “那人长什么样子?你看到了吗?”魏晚问。 “黑乎乎的,就像个鬼,全身都是黑色的连脸也是黑的,不过头发是金色的。”乔伊说。 “估计那人是带了面罩。”莫翊说,他指着杜拉斯探长手里的滑雪帽问:“你确定这顶帽子也是那人留下的?” 乔伊点点头。 “我们可以把帽子拿去做DNA化验,上面应该留有疑犯的头发。”杜拉斯探长说。 “你还记得那晚你打盹的地方吗?”魏晚问。 “记得。”乔伊边回答边看着那顶滑雪帽,表情仿佛很舍不得。 “立刻带我们去!”魏晚说。 不一会,众人跟着乔伊来到了官邸左翼的那片橡树林里。乔伊的记性不好,带着他们绕了好久,最后走到树林边缘差不多到圣索菲亚图书馆地界的一块草地上才停住脚步。他指着一片灌木丛说:“当时我就躺在那里,然后那人突然从后面的矮树里钻了出来。” 莫翊和费尔拨开灌木的枝叶查看,魏晚看到泥地上有好几个凌乱的脚印,目测正是42码的男鞋,估计是疑犯留下的。 “咦,这里有个沙井盖,你们快来。”费尔招呼到。 “把沙井盖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杜拉斯说。莫翊和费尔合力抬起沙井盖,莫翊打开手机电筒往下照去,惨白的灯光下,露出一道生锈的铁梯,铁梯之下是一小块沙石地,再往后就是深邃的黑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这是条暗道,我们下去看看。”魏晚一边说一边爬下了铁梯。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宣 战 下到沙井里面,四个人就着手机电筒的光看向前方,一条狭窄的拱形地道通往黑暗深处。他们顺着石道往里走,空气有些浑浊,但还不至于妨碍呼吸,貌似地道里有通风的暗口,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暗口在哪里。脚下的路曲曲折折,不但往前延伸,他们走了几分钟都还没到尽头,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这条不是下水道吗?为什么地面那么干燥?”费尔边走边疑惑地问。 “我看不像下水道。”莫翊用电筒照了照四周,说:“周围的土挖得很粗糙,就连加固用的石块也是非常杂乱,政府修建的下水道不会这么马虎的,倒像是临时挖掘的逃生通道。” “有可能,战时建筑学院的院长曾经秘密收留过很多犹太人,让他们躲过德军的搜捕。这里可能是犹太人挖的秘密通道。”杜拉斯探长说。 “都走了七八分钟了,还看不见尽头,到底通到哪儿呢?”费尔有些烦躁了。 魏晚因为以前的“职业关系”,已经练就一身在黑暗中判断方位的本领,她说:“我们正往部长官邸的方向走,我猜这条地道能通到官邸里面,那人就是通过这里潜进去的。” 说话间地道已经到了尽头,但尽头的地方除了泥土就什么都没有。“咦?不是说能通往官邸吗?这里啥都没有。”费尔四处张望都没发现有暗门之类的东西,不由得一脸失望。 这时杜拉斯探长把电筒移向头顶,突然他说了句:“等等,那里好像有块木板,费尔你爬上顶头看看。” 费尔便攀着壁上突出的石块爬到通道顶部,果然,在泥土中嵌着一块木板,他伸手推了推,木板竟然翻转过来,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有戏了,探长!”费尔惊喜地叫道。 “进去看看,但要小心点!”杜拉斯探长吩咐。 就在费尔和莫翊爬上头顶的洞口时,魏晚的视线无意中往地面扫去,然后她发现地上有样雪白的事物,衬着黑色的泥土分外显眼。俯身捡起,原来是张叠成百合花形状的纸,她拆开纸张,呼吸忽然一滞,只见上面用浓黑的墨水赫然地写着“派克,我等你。”。 骤然间,魏晚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倒竖起来,空气似乎变得异常阴冷,那几个黑色字体像是来自地狱的精灵般在她眼前跳动着,充满了不详与邪恶。到底是谁?是谁故意留下这张纸条给她?又是谁会那么准确地猜到她必然会查到这里来?还有,那把刻着“派克”的手术刀。以上种种就像根根引线牵引着她的内心,把她引向厚重的迷雾里,而迷雾的深处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呢?她不由得看向来时的路,只见那里漆黑一团,细微的风声吹过,仿佛某些巨大的兽正蛰伏其中朝她喷出鼻息。 怔忪间,耳边传来莫翊的声音:“小晚,小晚。” 她抬头,看见莫翊已经进入头顶的洞口,跪在洞边对她说:“你说的没错,上面正是官邸的地下室,木板的另一面伪装成地砖的样子,怪不得我们之前在地下室里察觉不到。” 检查了一遍后,四个人按原路返回。爬出沙井盖,杜拉斯探长欣喜地和莫翊与魏晚两人握了握手:“谢谢两位,你们一来就发现了那么多有用线索,怪不得人家都说是你们是最佳拍档,果然名不虚传。” 莫翊扬了扬嘴角,但眼内并无笑意:“探长你谬赞了,可是凶手还没抓到,失物也还没找到,我们还不能太乐观。” “对,我会把那顶滑雪帽,圣经和手术刀拿回去做检验的,希望能尽快查明疑犯的真实身份。然后,费尔你派出人手查一下二手书市场,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兜售那些失窃的旧书。”杜拉斯探长说。 然而,魏晚心里却在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人要偷走圣索菲亚图书馆的实际图纸呢?这份图纸并不值钱啊?她的目光落在对面圣索菲亚图书馆拜占庭式圆形的穹顶上,然后又落在图书馆外围的墙壁前,她说:“杜拉斯探长,疑犯是从这里逃走的,通往外面的路也只有这一条,据我所知图书馆在这条路上安设了摄像头,能不能查看一下图书馆的监控录像?” “是啊,说得太对了,我们可以让图书馆调出那天的录像,说不定能看到疑犯的真容。”费尔点着头说。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们得赶回去做DNA检验。莫探长,麻烦你和派克顾问继续留意这案件,有什么消息我们及时联系。”杜拉斯探长说道。 于是,四个人就此告别,杜拉斯和费尔急着赶回国防警察总署,便先行离开了。 杜拉斯他们离开后,莫翊问魏晚:“小晚,这案子你怎么看?那个人的作案手法的确和你以前很像:没有任何暴力行为,甚至连门锁都没毁坏,喜欢艺术品,而且盗窃手法相当高明,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术刀上刻着你的名字。” 魏晚没有做声,把刚才在地道里发现的字条递给他看。莫翊看到字条上的内容也吃了一惊,他说:“怎么会这样?这像是故意留给你的,而且他知道我们会去到那地道。” “对,这是挑战书,他在向我宣战。”魏晚垂下眼睫,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他是有预谋的,或者在他作案前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一切。” “向你挑战?”莫翊沉吟了片刻说:“我明白了,在黑道上有些刚出道的窃贼为了挣得名气和荣誉会向已经出名的高手挑战,如果打败了迎战的高手,就能获得江湖地位,好像古时候的剑客那样。” “是的,确实是那样。所以他才故意模仿我的手法,甚至冒着危险留下线索,为的就是告诉我如果我能阻止他就等于他战败了,如果我不能,那么他就可以向道上的人宣传他打败了我。”魏晚点点头。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你会侦查这个案件和来到这条地道呢?”莫翊困惑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对我说怀疑警政厅里有内鬼吗?假设这名内鬼和这盗贼是认识的,那么他要掌握我们的行动和信息简直易如反掌。”魏晚分析道。 “说的没错,这内鬼到底是谁?”莫翊看向远方,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大块的乌云,完全遮蔽了太阳,乌云之下,几只黑色的飞鸟仓惶地掠过,发出“呃,呃”的哀鸣,然后便迅速地消失在混沌的地平线后。窒闷的空气里充满了阴冷的气息,暴风雨即将来临。 “莫翊,我……我有些不安。”魏晚看着天际的异变,像是种不祥的预感,那浓厚的乌云如同压在了她的心尖上似地,沉甸甸地让她透不过气来。 莫翊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手一拉,她就跌进他的怀中。 魏晚错愕地靠在他的胸前,沉稳的心跳声正一下下地从他宽厚的胸膛下传来,带着魔力般让她莫名地镇定了下来,而他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背,温暖又可靠。“小晚,无论发生些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所以,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他的下颌正抵着她的发顶,低沉但坚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喉结在发出每个音节时的颤动,一直地传递到她的胸膛内。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腰身,觉得之前那些忧虑和彷徨都伴随着他的声音而烟消云散,她把脸依偎在他的衣襟上,心想:无论命运将来会怎么对我,但只要我记住这一刻,只要记住他的怀抱,那我还有什么可以畏惧? 过了一会,莫翊放开了她:“就要下雨了,我们回警政厅吧?” “不,我想去一趟圣索菲亚图书馆。”她仰起脸说。 “哦?为什么?” “因为那人盗走了图书馆的建筑图,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不合乎常理,所以我想去看一下。” “好,我们走吧。”莫翊牵起了她的手,步向图书馆。 来到图书馆前,魏晚首先看到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印着达芬奇那睿智又神秘莫测的肖像,肖像底下一行鲜红的花体字母写着:“大师的终极秘密,为人类留下无法想象的谜底--《哈默手稿》真迹,除此之外,达芬奇别无密码。” “《哈默手稿》真迹?”莫翊低声惊呼道。 “难以置信,那份传说中全世界只有五个人看过真迹的神秘书稿竟然在这里展出?”魏晚也同样惊奇。 《哈默手稿》是达芬奇在1506年至1510年间,于米兰完成的18页手稿,用粉红色墨水写就,所用纸张为双面活页纸,每页均可展开,总共是72页。其中涉及众多学科领域,还包含了丰富的配文插图,从天文学到地质学、水文学、考古学甚至光学,无奇不有,各学科的发明、发现更是不胜枚举。它是至今为止保存的达芬奇最完整的手稿,起珍贵性可见一斑。据说,全世界能窥见其真容的人不超过5个。魏晚意想不到它竟然被圣索菲亚图书馆珍藏,并于三天后正式对世人展出。 “莫翊,你觉得那人有那么高超的技术,会仅仅偷走一些珍本图书而漠视圣索菲亚图书馆里的《哈默手稿》吗?”魏晚问,她觉得心里的谜团开始渐渐露出些端倪来。 “如果是以前的你,你会吗?”莫翊问。 “当然不会,那些图书就算再加上几千本也抵不过一份《哈默手稿》。”魏晚微笑,和他对视的眼里充满了默契。 “走吧,被你说中了,我想那人真正瞄中的是这里。看来,我们应该拜会一下馆长。”莫翊弯起唇线,和她一同走进了图书馆。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赴 约 半个小时后,莫翊和魏晚见到圣索菲亚图书馆馆长贾科莫。贾科莫年约60岁,身材干瘦,目光深沉,脸上留着很长的白胡须,衬着一身肃穆的黑衣,骤眼看去颇有几分达芬奇般的学者风范。 莫翊向贾科莫说明了来意并出示了证件。 “你是说有人打算偷走《哈默手稿》?”贾科莫眉间露出一道深深的皱纹。 “是的,窃贼在隔壁的部长官邸盗走了一批珍本图书,其中还有贵馆的建筑设计图,我们怀疑他的最终目标是这里。”莫翊说。 “我们珍藏了这份手稿很多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消息,就是怕会招惹盗贼。老实说,在决定举办展览时,我就料到会有心怀不轨的人觊觎手稿。”贾科莫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举办展览呢?”魏晚问。 “今年是达芬奇诞辰570周年,各地都会举办不同形式的纪念活动,文化部部长多次向我提出应该把《哈默手稿》展示给公众参观,我犹豫再三。后来有位年轻人对我说达芬奇是属于全人类的,现在的年轻人对达芬奇的了解大多只限于影视作品,我应该让更多像他这样年纪的人亲眼看到大师的遗迹。他这句话打动了我,所以我就决定举办这次展览。”贾科莫说起那位年轻人时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年轻人?那位年轻人是谁?”魏晚追问。 “是图书馆里的客人,很有才华的一位青年才俊,他刚刚给图书馆捐献了一批珍本。”贾科莫微笑道。 “捐了一批珍本?”莫翊的面容变得严峻起来。 “是的,他很慷慨,一分钱都不收,只是提出想看一眼《哈默手稿》,以满足他对达芬奇的崇拜。” 贾科莫的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魏晚的心头,她终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时莫翊从口袋里取出之前复印的地下室失物清单,交给贾科莫:“馆长,你看看那年轻人捐献的是不是这些书?” 贾科莫看了一遍,然后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人:“对,就是这些书,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些都是部长官邸里的失物,那人从地下室里偷出来,然后捐了给你们。”莫翊说。 “啊?失物?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贾科莫瞪大了双眼。 “为了能看一眼你们放在保险库里的《哈默手稿》,以便把保险库的环境都摸清楚。这叫踩点,是每个窃贼出手前都必须做的功课。”魏晚冷静地说道,那人千辛万苦地从地下室里偷走藏书为的就是骗取贾科莫的信任,估计他看完保险库觉得难以下手,便哄骗馆长把手稿拿出来展览,然后趁机在防守相对宽松的展厅里偷走手稿。还真是心思缜密兼处心积虑。 “杰森……想不到他竟然是个贼,他看起来是那么地温文尔雅。”贾科莫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连胡子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 “杰森?你能把那个杰森的登记资料给我们看一下吗?”莫翊问。 “好的,你们等等,我叫人把他的会员资料调出来。”贾科莫颤颤巍巍地说。 通过图书馆的电脑档案,魏晚和莫翊看到这个杰森全名叫杰森.阿尔瓦雷茨,26岁,照片里的他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灰绿色的眼睛,五官清秀,笑容迷人,而他登记的联系地址……魏晚看到这个地址时几乎火冒三丈,他竟然用了她以前在湖滨山庄的住址! “该死的家伙,他连我以前的地址都知道,真是见鬼了。”魏晚咬着牙说,那种被人在黑暗中监视和戏弄的不安感涌上心头,让她很不是滋味。 “这个杰森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他在千方百计地引起你的注意。”莫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说道:“小晚,既然他要引起你的注意,证明他其实是想见你的,我觉得不妨主动联络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魏晚思考了片刻,觉得莫翊说得有道理,与其一直跟在他后面被动挨打不如争取主动,先发制人。她看着杰森资料上的联系电话,然后拿出手机按下了号码。听筒里传来等待接听的信号声,她对莫翊小声地说了句:“号码是通的。”。过了几秒,一把男声在电话里响起:“喂?” “杰森.阿尔瓦雷茨吗?”魏晚问。 “是的,你是派克吧?你比我预想中要更晚发现这个号码,看来你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厉害。”男声说。 “你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魏晚冷冷地问。 “《哈默手稿》,还有……你。”那人在电话里头轻笑。 “哦?有意思,那么坦白地告诉我自己下手的目标,就不怕警察知道?”魏晚挑了挑眉毛,这人还真是狂妄得可以。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不然也不会给你留下那么多线索。”那人笑得越发开心。 “你刚才说你想要我,我们见个面怎么样?”魏晚试探道。 “很好,我正有此意,今晚9点女巫酒吧见。记住,你只能一个人来,如果让我见到其他人—特别是那个警察莫翊,你就永远都见不到我。”那人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魏晚尝试再拨回去,对方已经关机。“他约我今晚在女巫酒吧见面,但只能一个人去。”她看向莫翊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准时赴约了。” “一个人?”莫翊的眼里露出不悦。 “没错,一个人,你不能安排人手在周围埋伏。他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我在替你们做事, 还那么堂而皇之地把见面地点告诉我,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这极可能是个圈套,我们不能打草惊蛇。”魏晚冷静地分析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莫翊断然拒绝。 “可机会难得,这个杰森很狡猾,心机深重,能力绝不在我之下。如果这次让他溜了,也许就永远失掉逮捕他的机会了。” “我不会让他溜走的,但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执行任务。” “那你打算怎么办?”魏晚疑惑地看着他。 莫翊笑了笑,眼内有意味不明的暗光闪烁:“今晚你就知道了。” 晚上九点,夜幕下的花园街喧闹而热烈,里面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璀璨的霓虹灯,五颜六色的酒馆招牌,那些被粉红灯珠映亮的高大橱窗,以及橱窗之后各式各样的比基/尼女郎,只要稍一靠近,她们就会摆出挑/逗的姿势,肢体妖娆地扭动着,颇像被猎物惊动了的珊瑚蛇。 魏晚从出租车里走下,默默地看向这片被流光包围的街区,周围的景象都带着一种虚幻而荒诞的鲜活感,如同荒野里突然横空出现的鬼市,每样事物都迫不及待地展现着自己最绚烂的一面,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太阳升起,自己就会灰飞烟灭,像泡沫般消失在白昼的焰火里。 两年多前,她就是在这片鬼市般的街区里遇上了莫翊,从此她便万劫不复,历经磨难,最后又浴火重生。命运对她的安排到底是仁慈还是残酷?她不知道,只觉得那种无力又无常的迷惘 如同嘴里的叹息,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刺耳的喧闹声所吞没。 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百般情绪,她朝马路对面走去,一直走到挂着黑紫色招牌的女巫酒吧门前,推门而进。 一进门,迷幻的电子乐声和笑声便如潮水般将魏晚淹没,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烟,大麻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像正在腐烂的浆果般恶甜。她环视四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能看到有很多人,他们或相拥起舞,或坐在椅子上纠/缠作一团,还有一些落单的慵懒地靠在吧台边,闪着微光的双眼在昏暗中搜寻着,恍如寻觅猎物的兽。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男人,即使有些人化着比女人更浓厚的妆,抛着比女人更妖媚的眼神,可那粗大的骨骼与硬朗的线条都显示着他们与生俱来的性/别特征。 这里是间男/同酒吧,尽管叫“女巫”,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魏晚站在门口,发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女人,一些男人发现了她,正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如同看见异类。魏晚没有理会那些不友善的眼光,径直走向酒吧深处。这时,有两个黑衣壮汉从人群里走出来,拦着她问:“你找谁?” “杰森.阿尔瓦雷茨。”她说。 大汉看了她几眼,然后说:“跟我来。” 魏晚跟着黑衣人一直走到酒吧的后堂,黑衣人说:“先等等。”,接着他从里屋取出一个金属探测器:“你得先接受检查才能去见他。” 魏晚没有做声,非常配合地张开双臂。黑衣大汉用探测器扫过她的身躯,当碰到她脚踝时,探测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这是什么?”大汉盯着她的裤脚问。 魏晚不紧不慢地拉起裤脚,露出脚踝上的金属环:“脚环,我男朋友送的。” 大汉皱了皱眉,站起身体说:“行了,你可以上楼去见他。” 正文 40第四十章 往 事 黑衣大汉带着魏晚沿着狭窄陡峭的楼梯走上三楼,沿途她看到好几名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守在通道上,从他们敞开的衣襟内隐约能看到乌黑的枪柄。看来,杰森并不只是盗贼那么简单。魏晚了解这女巫酒吧的老板是某个黑帮头目开设的,而杰森选择这里会面并有那么多保镖替他把守,可见他和酒吧的老板交情匪浅。 大汉引着她走到三楼的大堂,这里的装潢和楼下俗艳的风格很不一样。三楼的楼高很深, 布置得就像中世纪的古堡,随处可见点燃的蜡烛,狰狞的兽头和尖塔状的哥特式家具,几名身穿黑色紧身衣,脸色苍白的男子正坐在吧台边啜着红酒。看见她的来到,他们幽深的目光缓缓地从杯沿抬起,淡色的薄唇上沾着猩红的酒液,如同滴落的鲜血。 魏晚用眼尾的余光淡淡地扫过他们,当瞄到其中一个面容最冰冷也是最俊美的男子时,她勾了勾嘴唇,视线落在他身下那张精美的高背椅上:“加百列尔维多(法国19世纪中后期最著名的家具大师)的名作?” 男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他正在房里等你。”,然后就别过眼,不再看她。 进入房间,大汉在她刚刚站稳脚跟时便迅速地退了出去,房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间里的光线很柔和但不算明亮,她能看见一个束着金色长发的男人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迷离的光影映亮了他修长削瘦的背影,像道孤寂的幽魂镶嵌在浮华的夜色里。 魏晚定定地看着那人,依稀间仿佛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但又不确定。时间在分秒地流逝,空气中有股微妙的气氛在膨胀,像是场无声的博弈在考验着她和他之间的耐性。谁若先出声了便输掉了气势,所以,她静静等候着,等候那人转过身来。 忽然,窗外霓虹灯黯淡了下去,那人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派克。”。昏暗中,他那白皙的面孔就像瓷器造成的人偶,一双碧蓝色的眼瞳内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刹那间,菲利斯的脸庞在她脑海里浮现,然后和眼前的人重合。“菲利斯?”她在心里低低地喊了声,然而,当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吊灯之下时,她知道他不是。虽然五官相似,可是菲利斯的笑容从不会有这般的诡秘莫测,更不会用这种像打量猎物般的锐利眼神看她。菲利斯对她从来都是真诚而坦率的,带着旁人无法替代的默契。 “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是不是我的脸让你想起了某个故人?”那人问。 魏晚没有回答,视线落在客厅中央靠壁炉的那张沙发上,从坐垫的褶皱来看这是那人经常坐的位置,她施施然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你的易容术还差了点,你始终不是他。” 杰森慢悠悠地朝她靠近,面带微笑,步伐从容,可是他的双眼始终盯紧着她,像是要把她穿透似地。“菲利斯就那么难以替代吗?或许我比他更好,更适合做你的拍档。”他说。 “你都说他是难以替代的,那么你永远不可能替代他。”魏晚仰起脸,用同样犀利的眼神看着他,然而她嘴角的笑容却是娇媚柔软的。 “那莫翊呢?他就可以替代菲利斯吗?”杰森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两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魏晚心想。她不想再和杰森兜圈子了,便说:“你千辛万苦地引我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要在这里和我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吧?” 杰森的眉梢微微挑起:“不急,难得你大驾光临,我该以好酒相待。”他向她靠近了点,视线暧昧地落在她的红唇上:“今晚我们有大把时间,不是吗?”然后,他按下茶几上的一个座钟。 顷刻,门被推开了,之前那个坐在加百列尔皮椅上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个银色餐盘,盘内有瓶红酒和两个酒杯。 男子走到魏晚面前,漠然地把餐盘放下,然后倒了半杯酒递给她。魏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着他被粉底液修饰得异常苍白精致的脸庞,眼皮上画着的夸张眼线以及耳垂上那颗闪亮的钻石耳钉,突然,她的嘴角有些不能控制的抽搐。 男子冰冷地睥睨了她一眼,转身把另一杯酒递给杰森,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轻扬的唇角带着说不出的风情,他含情脉脉地仰视着杰森。 杰森朝他笑了笑,取出张千元纸钞塞在他的裤袋里,拍了怕他的臀/部说:“出去吧,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打扰。” 男子出去了,魏晚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掩饰想笑的冲动,这时她听到杰森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没料到你会喜欢男人。”魏晚强忍着压下笑意,抬起脸。 “其实我更喜欢女人,不过也不抗拒长得漂亮的男人。我认为美是没有性别界限的。”杰森很坦然地说。 “为什么要监视我和打听我的事情?”魏晚问。 “我没有监视你,只是一直以来很仰慕你。”杰森朝她举起酒杯。 “仰慕我?我和你并不认识。” “你是不认识我,但我却很熟悉你的一切:你的身世,爱好,偷窃的手法,甚至是你喜欢用的香水牌子。从我接受训练的那天起,我的老师就告诉我--你是他教过最出色的学生,是他塑造出来最完美的一个‘派克’,所以你的一切都成为我学习的教材。”说完,他喝了口酒。 魏晚静静地听着杰森所说的每个字,身体一动不动,像是被他的话给钉在了椅子上似地。过往那些触目又灰暗的片段飞快地掠过脑海,在心底叫嚣盘旋,胸口处的旧伤疤突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她终于知道杰森的来历了,也明白为什么他的手法会和她那么相似,因为他俩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直到现在她依然能清楚记得老师的容貌和每个表情,也依然记得他开枪打中她胸口时的每个细节。那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忘掉那段过去,可现在杰森的出现却明白地告诉她—过去并没有选择遗忘她。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你是埃里克的学生?” “是的,从你背叛他的那天之后,他就收留了我。按理说,我该叫你一声师姐。” “我不是你的师姐,我和埃里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从他朝我射出那颗子弹起,我们就恩断义绝。”魏晚指了指胸口,那道伤疤就是她离开埃里克的代价。 “可是你依然无法否认是他造就了你,当年如果不是他收养你,你早就被托蒂给折磨死了。他带给你优渥的物质生活,教会你丰富的学识和偷窃的艺术,他赐予了你新生。派克,如果没有老师就没有今天的你。”杰森不紧不慢地反驳着,仿佛她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没错,他是造就了我,但也毁了我。我已经还给他一条命,还有那么多年来替他偷窃的珍宝,我和他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既然你不喜欢叙旧,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好了。”杰森弯了弯嘴角:“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替那群警察卖命?” “不然还能怎么样?”魏晚叠起双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说起埃里克和那段七年前的往事让她很不愉快。 杰森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体,缓缓地拉起她的裤脚露出脚上的金属环:“戴着这个东西和戴着脚铐有什么区别?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什么?”他边说边抚摸着她的脚环。 “像什么?”魏晚问。 “就像被猎人用锁链囚禁的鹰又像是被主人套着颈圈的猎犬,那个莫翊只是把你当做一件工具,只要利用完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贼就是贼,警察就是警察,你俩注定是天敌,永远都没有未来,他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杰森抬头凝视着她,漂亮的碧瞳内有暗光流转,魅惑而神秘,他的手指从脚环移到她的脚踝上,轻轻地摩挲着,如同摩挲着一件珍宝。 “那么谁才是我的真名天子。”魏晚看着他手指的动作,却没有丝毫避开的意思,红唇扬起,秋波流转,笑容妖媚如狐。 “我俩才是天生一对,我们联手必然能盗得无数宝藏。只有我的实力才能和你匹配,也只有我才懂得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财富,快乐,艺术和自由,我能给予你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杰森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充满了蛊惑力,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裤腿中一直向上,暧/昧又炙/热。 魏晚笑得越发灿烂,脚背轻轻一抬,高跟鞋锐利的鞋尖便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轻巧地阻止了他的动作。“说得很动人,证明给我看—你的实力。” 杰森唇角微勾,用手移开她的鞋尖,身体顺势往前,双手按在她身侧,轻松地将她困在自己的胸前。“《哈默手稿》,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会为你偷到那份手稿,也能替你解开脚上的脚环而不被警察发现,然后我们就离开M国远走高飞,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魏晚盯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视线缓缓落在他的薄唇上,如同一种无声的邀请,但她的声音依旧是冷的:“你怎么能解开我的脚环而不被发现,这个世上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四个。”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杰森轻笑,然后俯下脸,将嘴唇印到她的唇上,然而,就在他快要碰到那美丽诱人的唇、瓣时,一样锐利而冰冷的物体抵在了他的下颌上。他低眼看去,只见是把尖锐而纤巧的手术刀。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逃 亡 杰森盯着那把手术刀,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腰侧,脸色骤然一变。 “这么轻易就被我从身上偷走东西,你的实力还差远了,‘师弟’。”魏晚把玩着手里的刀,笑得漫不经心。 杰森和她拉开距离,站直了身体,目光变得阴冷起来:“那么,你的答案是?” “我拒绝,而且劝你放弃《哈默手稿》,我不会让你得手的。”魏晚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摆,往门口走去。她拉开门,看见一圈乌黑的枪洞正对着自己,枪后,刚才那名黑衣大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怎么?想杀了我?”魏晚转身,看向杰森。 “不,你是老师最宠爱的弟子,我怎么会杀了你?虽然你对他绝情,可是他却一直希望你能回到他身边,是他要我把你带走。本来我想对你好言相劝,让你自愿跟我离开M国,没想到你那么不配合。派克,老师要你回S国见他,这是命令,你别无选择。”杰森说完朝那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抓住她,把她关在储物室里!” 黑衣人用枪抵住魏晚的额头,夺下她手里手术刀,然后扭住她的胳膊。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破声,地板震动了几下,呛鼻的浓烟和火光充满了外面的走廊,门外的人立刻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杰森惊愕地看向门外。 突然,一个人影从烟雾里窜了出来,飞快地扑向持枪的黑衣大汉。大汉所料未及,被身影撞得往前一扑,身影顺势一手扣住大汉的肩膀,一手擒住他的胳膊猛地往后扭去,膝盖借着惯性狠狠地撞上大汉的背部。大汉立刻跪倒在地,手上的枪也瞬间被对方夺走。魏晚定眼一看,那突然窜出的身影就是刚才给他们端酒俊美男子,她不由得喊了句:“你怎么现在才来?”,男子扼住她的胳膊说了声:“快走!” 旁边的杰森看见大汉被撂倒,便拾起手术刀朝男子刺了过去,男子身子一侧,避过尖刀,同时闪电般用枪柄砸在杰森的颈窝上,那是人体的脆弱部位之一,杰森被砸到顿时痛不可支,刀子也脱了手。 “莫翊,快开枪打碎玻璃,我们跳下去!”魏晚对男子说。其实刚才一踏入走廊她就看出这个坐在加百列尔皮椅上的服务生是莫翊假扮的,她知道他今晚肯定会易容潜伏在酒吧里,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扮作一个妖/冶风/骚的gay,还假惺惺地和杰森调/情,所以当时她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莫翊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开枪,子弹划破空气,巨大的落地窗应声而碎,玻璃碎像流星般飞散开来,魏晚和莫翊一边用手挡住脸部一边跨出窗台跃了下去。两人跳出去后落在了一楼伸出的雨篷上,雨篷绷紧的表面立刻将他们的身体往外弹,借着这股力量他们往外一翻,轻巧地落在了地上。此时楼下早就乱作一团,酒吧里的人争前恐后地跑到街道上,连那些原本守在楼上保镖也跑了出来,不明所以地朝酒吧内张望。 魏晚和莫翊刚跳落地面,就听到杰森在楼上大喊:“抓住他们俩个!快啊!你们这群笨蛋!” 底下的保镖也看到了他们两人从楼上跳下,立刻拔出手枪扑向他们。莫翊拉着魏晚拔腿狂奔,两人一路上撞倒了不少路人,引起成片的尖叫,而那些保镖追在他们身后不停地吼叫:“站住!你们俩!” 魏晚被莫翊拉着没命似地奔跑,眼前的一切都是摇晃和混乱的,那些惊慌的面孔,迷乱的灯光,被撞飞的物品以及各种嘈杂的声就像潮水般向她涌来,然后又被他俩劈开,飞速地朝两边掠过。世界仿佛已经化作失控的汪洋,他俩就像在风浪中逆水而行的小舟,惶恐又漫无目的,而身后追杀的脚步声正不断逼近。 突然,身后传来“砰砰”的两声枪响,魏晚觉得一道热流正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前面的一个灯箱被打得翻倒在地,银白的光管“吱吱”地闪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人群中的尖叫声越发震耳欲聋。 “该死,人太多了,在这里开枪会伤及无辜!”莫翊咬着牙低喊了一声,脚步骤然刹住,然后拉着魏晚冲进了路边的一家夜店里。跑入店内,里面尽是黑压压的人头,强劲的射灯只照出中央舞台的区域,舞台上几名穿着黑色蕾丝胸/衣和带着白色羽毛面具的舞娘正绕着钢管起舞,台下的客人不断在鼓掌和吹口哨。 莫翊带着魏晚一直朝店子深处钻,推开那些喝得烂醉的酒客,错愕的酒保,打扮艳俗的舞娘和那些缠在一块像连体婴儿似地男女,两人穿过大厅跑向后台。魏晚看着尽头处的一扇门说:“那里应该是通往后巷的后门!”,可是,当他们推开门扇时却呆住了,里面是间密封的房间,四周摆满着梳妆台,成排的舞衣,各色面具还有许多不知道干什么的道具……但就是没有出口。此时,门外隐隐传来慌乱的叫声,貌似那些保镖已经追了进来。 莫翊看了看四周,眉头紧紧锁起,然后拉下了枪上的保险栓,看来他是准备直接火拼了。魏晚的视线沿着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按下莫翊手中的枪,突然用力地扯开他的衣襟,拉下他的衬衫。 “小晚,你干什么?”莫翊瞪眼看她。 魏晚没有回答,迅速地扣上门锁,抄起梳妆台上的卸妆水,化妆棉和假发扔给莫翊说:“擦掉你脸上的化妆,戴上假发,快!” 此时女巫酒吧内的那几名保镖已经冲入夜店,他们推攘着店里像鱼群般拥挤的客人,几近艰辛才跑到后台。跑到后台,只见面前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两端有许多房间。“搜!我看着他俩跑进这里的。”为首的人发出指令,于是那几个人便逐个房间踢开房门,但那些房间里的不是服务生,厨子就是正在换衣服的舞娘,还外带几对正在偷/情的男女。 “混蛋,他俩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为首的人恼怒地咬着牙骂道。 “老大,还有最后一间房。”一个手下用枪指了指尽头处那扇紧闭的房门说。 首领会意,做了个包围的手势,便率领众人悄声走到房门前。首领也没有扭动门锁,而是直接地踢开门扇,打算对房内的人来个措手不及。门“砰”地一下打开了,众人握着枪冲入了房间,这里堆满了舞衣和杂物,似乎是间更衣室,然而在房间的梳妆台上却上演着极为香/艳的一幕。一个上身赤/裸的长发男子正搂着个带面具的舞娘在疯狂热/吻,舞娘坐在梳妆台上,白/皙细长的双腿环在男子腰/间,如同蛇般妖/娆。 首领冲了过去,一手扳过男子的肩膀,舞娘立刻吓得缩成一团,男子错愕地回头。首领凌厉地打量着男子的面容,发现他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恶狠狠地骂了句:“狗/男女!”,然后率着手下冲出了房间。 魏晚紧紧地盯着门口,直等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摘下面具,气喘吁吁地对莫翊说:“你该付我加班费,你把我嘴唇给咬破了,算是工伤。” “对不起,下次我会温柔点。”莫翊正在穿上衬衫,头也不抬地说,白/皙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 下次?他还打算有下次?魏晚挑眉瞪着他:“那加班费呢?” 莫翊嘴角轻扬,琥珀色的眼瞳映出叆叇的灯光,带着令人心跳的魅/惑与迷幻。突然,他一低头,温热的双唇印在了魏晚的唇上,辗/转轻/咬,没了刚才的紧张狂热,却更加地缠/绵深沉,仿佛要将体内的温度和那股压抑已久的渴/望都倾注在她的唇上。魏晚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温柔,就像从未试过和男人接吻般,一颗心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身后的镜子冰凉如水,然而嘴唇却像火燎般炙/热。莫翊用舌/尖轻/舔过她唇上的齿印,然后贴着她的耳垂用呢喃般声音说:“加班费?你想都别想。” “还真是刻薄的上司,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女下属的吗?”魏晚轻笑,突然搂住他的颈脖,往下一扯,狠狠地吻住他的嘴唇,用不重但也不轻的力道咬了上去。莫翊的呼吸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胳膊用力地箍着她纤细的腰/肢,舌/尖灵活地分开她的牙齿,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两人就在这间昏暗又布满灰尘杂物的房间里忘情拥吻,如同某种期待已久的仪式又像是场久别重逢的相遇。茫茫人海中,他们不经意地邂逅,为同一幅画而停驻脚步,为彼此同样孤独疏离的灵魂而吸引,却又为彼此的立场而争斗。一直以来那种爱恨交织又求之不得的痛苦像漫长的酷刑般折磨着他俩,他们沉溺其中,苦苦挣扎却无处靠岸,但眼下,这特殊的时刻和特殊的境况像根导火索般点燃了他俩,让压抑已久的情感和渴望都宣泄出来。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不管什么人言可畏,更不管这冷漠的世界为他们设下的重重藩篱,只要彼此的怀抱,只要彼此的体温和一切,便什么都不管了。 迷乱中,魏晚看到头顶上有两只飞蛾在扑向炽热的灯泡,一次次地被灼烧却仍一次次地奋力振翅,凄然而决烈。她有些悲哀地想:我和他是不是就像它们?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心 惊 深夜,莫翊和魏晚从花园街开往他们所住的枫树山庄。 天又下起了雨,异常阴冷,连路灯也变得晦暗起来,车灯艰难地推开浓厚的夜色,映出一小节一小节湿滑的路面,前方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 莫翊升起车窗,开了暖气:“看样子要下雪了。” 魏晚摸着脚踝皱着眉说:“我讨厌下雪。”,她的脚踝在花园街逃跑的时候扭到了,当时因为顾着逃命没有留意,现在安顿下来才发现脚踝上又红又肿,隐隐作痛。 “好像肿得很厉害,回去得马上冰敷,不然你明天连路也走不了。”莫翊瞄了眼她的脚说。 “该死的杰森。”魏晚低声骂了句。 “花园街那边的同僚已经去了女巫酒吧搜查,他们说去到的时候杰森和那些保镖已经逃走了,明天就会正式对杰森发出逮捕令,他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莫翊沉吟了一下,然后问:“小晚,那个杰森和你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魏晚点点头,心想他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莫翊在给她和杰森端酒的时候就偷偷在茶几底下放了窃听器,所以他们的对话他都能听见,包括那段她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过往。她眼下很不情愿讨论这个话题,可是她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就始终绕不开它。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你们说的那个埃里克就是你的老师?” “是的。”她回答。 “他收养了你还教会你偷窃的技术?” “没错,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跟着一个老混蛋生活,他逼我上街偷窃,如果我偷不到就没饭吃还会挨打。”魏晚语气平淡地说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联的琐事。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莫翊唇边发出,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盖在魏晚的手背上,然后握住。 “在我六岁那年,我记得是个下雪的冬天,街上人很少,我逛了一整天都没有收获。回家的时候,那老混蛋喝醉了,便抄起炉子里的烧火棍打我……”说到这里,魏晚情不自禁地微微哆嗦了一下,仿佛车内的暖气也不足以抵御外面的寒意。莫翊收紧了手指,与她十指相扣,他稳健的脉搏和她的融汇在一起,她平复了下来。 “我昏了过去,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所豪华又陌生的大房子里,埃里克就坐在我的床头,他对我说我以后不用再回到那老混蛋身边,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跟着他生活。于是我就成了埃里克的学生,在他的严格训练下成了一名职业盗贼,‘派克’这个名字就是我学成出师时他给我起的外号。其实杰森说的没错,没有埃里克我可能早就死在托蒂的手下,没有他就没有‘派克’,是他造就了我。”魏晚缓缓说道,任由记忆的碎片像玻璃渣般从心底泛起,重新割开心底的伤口,拼凑出那鲜血淋漓又历历在目的过往。 “但你也说得没错,埃里克造就了你也差点毁了你,不然你后来也不会拼死和他脱离关系,对吗?”莫翊凝视着她,用目光里的痛惜抚慰着她。 “埃里克是个天才和艺术家,夸张点形容他就是类似达芬奇那样的人物,精通各个领域的学识,对各位艺术大师的作品和技巧都了如指掌,能一眼就洞悉你的内心,看穿你的欲求,就像魔鬼般精准。所以他很善于操控别人,也很具有领袖的魅力。”魏晚客观地分析道。 “听你的形容,我觉得他不像达芬奇,倒像是福尔摩斯里的莫里亚蒂。像他那么有才华为什么还要去当一名犯罪集团的头子呢?”莫翊说。 “因为他被复国和复仇的野心给完全控制住了。埃里克出身高贵,曾经是巴尔干半岛上一个小国的王子,但那个王国在他年幼时因为政/变而被推翻了,他的父母在动/乱中死去,他则被一些拥护者带离了祖国,流亡海外。不过,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总是渴望有天能重回故土,抢回自己的王位。” “复辟王位?疯狂的想法,也只有疯子才能想出来。”莫翊露出厌恶又不屑的表情。 “是很疯狂,可是对埃里克而言这是他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甚至是存在的意义。埃里克苦心经营多年,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不仅操控着文物的盗窃与走私,还经营毒品与军火的生意,把挣来的钱都投入到支持故国反对派的武装建设上,为的就是能有一天发动政/变,重新登上王位。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用残暴冷血来形容,我没办法忍受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后来我离开了他和他的组织。”魏晚说完,深深地呼了口气,她终于将心底最沉重的秘密给吐了出来,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释然,就像从一个困扰多年的噩梦中解脱出来似地。 “埃里克在S国?”莫翊问。 “或许是,不过他行事隐秘,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没人会知道他真正的藏身处。你不能完全相信杰森说的话。”魏晚说。 “但起码证明他的活动范围一定涉及S国。”莫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脸上的表情让人想起那些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手的猎人。 魏晚看着他的脸,不由得暗自吃惊,她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莫翊,你千万不要想着去查埃里克的事,他不是普通的罪犯,也不是灰兔帮那样的小角色!他身边高手如云,不仅和许多黑帮有勾连,甚至是和一些国家的重要人物也关系匪浅,他的势力之大不是你能够想象的,更不是你我能对付的。” “可是他现在要捉你回去,就算我们能抓到杰森,但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杰森’出现?一天不抓住他,你就一天不得安宁。再说,我是警察,查案和逮捕罪犯本来就是我的天职,如果因为疑犯是有权势的人就畏缩的话,我又怎么对得起入职时宣读的警察誓言?”莫翊的口吻没有丝毫动摇,神情也变得越发冷峻。 魏晚早就知道莫翊虽然表面看起来温和,其实骨子里非常倔强,特别是触动他的原则时,更是顽固得不可思议,或许这就是隐藏在他性格里真实又强势的一面。魏晚叹了口气,突然很后悔将这段往事告诉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心烦意乱之际脚踝上的伤又痛了起来。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弯腰捂着脚踝。 “怎么了?很痛?忍一忍,已经到家了,屋里有跌打药膏,我待会给你找出来。”莫翊连忙加速,车子来到了魏晚住所门口。 停好车,莫翊扶着她下车,朝大门走去。魏晚就着他的胳膊一拐一拐地走上台阶,然而在经过门廊的廊柱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只见柱子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红色粉笔画了个的《星球大战》的五角星标志,标志画得非常工整细致,看得出画的人有着一定的绘画功底。看到这个图案,魏晚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似地,头脑空白一片,四肢僵硬,一个声音在心底不断地盘旋:“菲利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标志是她和菲利斯以前用来联络的暗号,两个人为了躲避警察跟踪和传递秘密消息,便发明了一套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图形暗号,每个图形都有自己特殊的含义,譬如这个星球大战标志代表的就是:“我在你家,不要带别人进屋。”。如果看到这个暗号,就证明对方因为某些非常危急的原因躲在了自己家中,所以不能让其他人进屋以免败露行踪。 魏晚怎么都没想到菲利斯会突然出现在她的住所里,他没有事前联络她而是用密码留言,那就证明他现在的情况一定不妙。可是眼下莫翊在这里,如果她突然拒绝他进去,以他那么敏锐的触觉一定会起疑心,但是又不能让莫翊发现菲利斯,不然他一定会逮捕菲利斯。该怎么办才好呢? 怔忪间,她听到莫翊叫她:“小晚,怎么了?愣在那里干嘛?”抬头,只见莫翊正站在大门前狐疑地看着她。 “哦,没什么,我把钥匙给你,你去开门吧,我的脚疼。”魏晚故意露出个痛楚的表情,然后从包里取出钥匙递给莫翊。“好,你站着别动,我去开门。”莫翊接过钥匙,便转身去开门,趁着这个空档,魏晚飞快地擦掉柱子上的标志。 莫翊开了门,便搀扶着她走进屋内。她一路走一路盯着屋里的黑暗深处,心中不断地祈祷:菲利斯,别出来,千万别出来!莫翊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立刻布满客厅的每个角落,屋内空无一人。魏晚偷偷呼了口气,幸好,菲利斯没有坐在客厅里等她。 莫翊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蹲□体脱下她的高跟鞋,查看她的伤势。 魏晚趁着莫翊低头弯腰,双眼立即飞快地四周搜索,想找出菲利斯的藏身地点。突然,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味道似曾相识,她记起来了,是菲利斯以前经常用的海洋气息男性沐浴露的味道!她看向厨房的方向,味道正是从厨房紧闭的门后传来的。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并没有关上这扇门,那么现在它关上了就证明厨房里有人。菲利斯就藏在厨房里! “肿得还挺厉害的,我去厨房给你那些冰块。”莫翊站起来对她说,说完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看着莫翊的背影,魏晚的一颗心简直要蹦出喉咙,情急之下,她喊了句:“莫翊!” 莫翊站住,回头:“怎么了?” “你能不能去帮我倒杯酒?今天受了刺激,想喝口酒压压惊。”魏晚说。 “喝酒?你扭伤了还喝酒?”莫翊眉头皱起,一脸的不赞成。 “我只喝一小口,就一小口,没事的,酒瓶和杯子在酒柜里。”她用撒娇般的口吻央求道。 “好吧,怎么会突然想起喝酒,你一向都不喜欢酒精的。”莫翊有些不情愿地折回,朝对面的酒柜走去。 魏晚瞪着厨房门,心想:菲利斯,你该听到莫翊的声音了吧?快走啊!但是转念她意识到,即使菲利斯知道莫翊在这儿,他也走不了。因为厨房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通向客厅的门,而窗户也只有一个,当时莫翊的母亲觉得厨房窗户正对着外面的枫树林,不太安全,就在窗户上加装了铁栏杆。也就是说,现在菲利斯被完全困住了,除非莫翊离开客厅,不然他是没法走出厨房的。 这时,莫翊拿着酒瓶和杯子走了过来,他往杯子里倒了一点酒递给魏晚。魏晚啜着辛辣的酒液,心里不停盘算: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莫翊离开客厅又不会令他生疑呢?他在这里多呆一刻,菲利斯的危险就加多一分。 莫翊当然不知道魏晚此刻的盘算和担忧,他只顾着盯着她脚踝说:“不行,还是得马上敷冰块。”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起,企图向厨房走去。 这刻,魏晚觉得全身的神经就像被拉到极限的弓弦,再多一分力就会崩溃开来,她暗暗说了句:对不起了,莫翊。 然后她突然拉着他的手腕说:“别走,别离开我。”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背 叛 魏晚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腕说:“别走,别离开我。” 莫翊错愕地看着她:“我不会离开的,我只是……”还没说完,魏晚突然站起来,搂住他的颈/脖,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再说出一个字。她热烈地在他的唇上和舌/尖上引起串串火花,呼吸和他的融合在一起,引起更高的温度,柔然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胸/膛,像不安分的藤蔓。 莫翊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但瞬间又坠入她营造的迷离漩涡中,他热切地回应着她,双手不由自主地箍紧她的腰/身,就像要将她嵌入体/内似地。之前在夜店更衣室内的情景袭上他的脑海,如绚烂的烟火般模糊了他的理智和双眼,他只能在她的引领下不断地朝虚无的空间里坠落。 迷乱中,听到她低呼了一声,然后身体一软,便带着他坠落在沙发上。莫翊稍微从昏眩中恢复了一丝神志,他说:“你的脚踝……” 只见她缓缓一笑,笑容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千般娇/媚,她的脸是苍白的,可漆黑的眼眸异常明亮,像是有两簇艳丽的火苗在跳跃,如同油画中的塞壬女/妖,那目光足以熔化神的意志。她贴近他的耳/垂说:“我爱你。”,梦呓般的轻语在他耳内萦回,游走在他的血液中,缠绕在他的心弦上紧紧束缚。忽然间,他感到心底发出一声清晰的破裂声,某些坚固的东西在轰然倾塌,仿佛世界已经沦陷,时间已经停止,而他只想拥有她。这个念头在他体内沸腾起来,达至顶点。 迷乱间,他听到她嗓声如魔音般在诱/导着他的意志:“别……别在这里。” 莫翊抱起她,快步走向二楼,他走得如此急迫与慌乱,以至于听不到厨房那紧闭的门后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像是有些脆弱的东西撕/裂了,发出痛苦的低泣。 魏晚越过莫翊的肩膀看向楼梯底下,看着那扇门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被掏空了似地,只剩一句话在孤零零地飘荡:菲利斯,我只能帮你到这步了。 半夜,魏晚从突如其来的惊悸中醒来,睁开眼,她看见黑洞洞的天花板,别过脸,莫翊安详的睡脸就在枕侧。他睡得很沉,浓密的睫毛覆在光洁的皮肤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修长坚/韧的身体在黑暗中看来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她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记起之前在最热烈缠/绵时他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想要把她融入骨血,刻在心头上一样,她能感受到他的深情与对自己无法抑制的渴/望,她也亦然。可是,终究她还是利用了他,利用他对她的爱意作为掩护菲利斯逃走的工具,尽管她利用得如此无奈。 轻轻移开他搭在她腰间的胳膊,抽出被他枕着的发丝,她像只猫般悄然下chuan,披上睡袍,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厚密的地毯裹着她灵巧的双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下了楼,她来到厨房,看见门扇已经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不锈钢的厨具在闪着幽暗的微光,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般整洁,只有那缕若有若无香味在提醒着这里曾经有个她极为挂念的人来过,却又走了,徒留一室哀凉。 魏晚站在窗前,外面飘起了雪花,大地沉寂,白雪茫茫,一切都隐藏在雪层下,似乎连哀伤都被掩盖住了,唯有呜呜的北风唱着破不成调的骊歌。然而,菲利斯又在何方?忽然间,她觉得站不住脚,背过身顺着橱柜滑落到地面,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泣起来。她辜负了菲利斯也辜负了莫翊,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都被她同时背叛了,似乎命运总是要把她逼到这样别无选择的绝境。到底是为什么? 悲泣中,她听到窗户上忽然响起一阵敲击声,打断了她的眼泪。她站起来,警惕地看向窗外,然后她看见菲利斯的脸,带着和她同样哀伤的表情站在窗外。菲利斯的嘴唇张了张,她知道他在叫她的名字“派克”,然后他朝她做了个出来的手势。 魏晚抹去泪水,朝通往卧室的楼梯处看了看,然后飞快地拉开门,也不管刺骨的风雪和脚上的伤便跑了出去,艰难地跑到菲利斯的面前。 “派克。”菲利斯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个幻影般茫然又不确定。 “菲利斯。”魏晚看到他瘦了很多,面容也憔悴了不少,特别是那双眼睛,曾经是那么地桀骜不训,但现在却被苦难磨平了锋芒,只剩下沧桑和迷惘。心里狠狠一痛,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滑下来。 “你哭了?”菲利斯看着她的泪水,脸上的茫然消失了,被惊讶与不忍替代。他伸出手抹去她的眼泪:“认识你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哭,你变了。” 魏晚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是的,她变了,他也变了,可是变化的原因实在复杂得无从提起,只得拉着他的胳膊说:“你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干嘛又回来?这里四周都住着警察。” “我是已经逃走了,可是我也看到客厅里的一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个警察就是当日追捕我们的那个人,他害你吃了那么多苦,还坐了两年牢!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说到这里,菲利斯按着她的肩膀,手不停地在颤抖,脸上的表情就像被割裂了一般,痛不可支。 “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魏晚慌乱起来,她明白在菲利斯眼中看来莫翊就是仇人,而她刚刚和莫翊所做的对于他来说就是种背叛,甚至于伤害,但这种背叛是为了保护他,她该怎样才能解释清楚呢? “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掩护我逃走才牺牲自己委身于他,对吗?”菲利斯突然抱住了她,打断了她那无从继续的解释。“派克,对不起,我不该怪你,可是看着你这样,我好难过,觉得自己很没用。” 魏晚听着他的话,喉咙就像塞了块布条般梗塞起来,她并不是菲利斯所想的那样委屈自己,她爱莫翊,她是自愿的,当然这自愿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帮助菲利斯逃跑。真实的原因如此矛盾对立,她夹在其中,像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一般,痛苦得快要撕裂开来。 然而此时,她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小晚,他是谁?!” 菲利斯松开了手,魏晚惊恐地回过头,只见莫翊脸色阴沉地站在身后,嘴唇抿成一道冷厉的弧线,犀利的目光冻结在她和菲利斯的身上。魏晚的毛孔突然一阵收缩,寒意和畏惧不可抑制地遍布全身,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她机械地转过脸,只见菲利斯的表情也和莫翊相似,只不过眼内的愤怒更加明显。她夹在他们中间,被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场给挤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一阵冷风刮来,雪花落在脸上,魏晚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她突然用力地把菲利斯往后一推,喊了声:“快跑啊!快啊!” 菲利斯被她这一推,也像是瞬间醒悟过来似地,猛地转身,飞快地奔向幽黑的树林里。 “站住!”莫翊见此,本能地拔腿就追,却被魏晚死死地搂住了腰身。 “求求你了,别追了!”魏晚用尽全力地拦着他,苦苦哀求着。 莫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整个人陷入了盛怒的状态,而魏晚的哀求更像是种催化剂让他的怒火燃烧得更旺。“放手,放开!”他扼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魏晚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加上脚上有伤,顿时失去了平衡,跌倒在雪地上。 脚踝上钻心的痛,但胸口更痛,魏晚伏在刺骨的雪上,那种无助比寒冷更来得绝望。 莫翊跑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雪地上的魏晚,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然后大步朝她走来,一言不发地抱起她,走回屋里。 魏晚缩在他的怀中,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随着呼吸起伏的肩膀,肌肉绷得紧紧地,像在拼/命压/制着什么。他这种沉默的压制比起刚才的盛怒更让她害怕。 “对不起。”她喃喃地道歉,也深知这句道歉听起来有多么地软弱无力。 莫翊依旧没有做声,只是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顷刻,他拿着冰桶和毛巾出来了,又在柜子里取出药箱,然后在她跟前坐下,开始替她处理脚踝上的伤。 魏晚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动作,他漠然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就像道无形的墙壁阻隔了她的探视,又像是种无声的惩罚,谴责着她的欺骗。 过了很久,她尝试着说了句:“他是我以前的拍档。” “我知道,他叫菲利斯,在百灵画廊的逮捕行动里逃走了。我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他的踪迹。”莫翊终于开口。 “那,你……”魏晚想问:你会不会逮捕他?但又问不出口。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莫翊利索地在她脚上缠好纱布,抬起头,冷冷的眼神想要穿/透她似地落在她脸上:“我就问你一句,你之前对我所做的是不是就为了掩护他逃跑?”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矛 盾 魏晚的张了张嘴,却发现唇齿间干燥得像张砂纸:“不……不是。” 第一次,她感到说谎是那么地困难。 “你一向都很会撒谎,怎么了?这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找不到借口去圆这个谎?”莫翊站直了身体,朝她缓缓地弯下腰,双手按在她耳侧的靠垫上,鼻尖距离她的只有几厘米,他的气息如同无形压迫力烙在她脸上。 魏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但沙发的靠垫顶住了她的脊背。他的口吻让她想起以前被审讯时的情形,很不自在,想别过脸,却被他捏住下巴被迫和他对视。 “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她尝试用平和的语气去缓解此时压抑的气氛。 “那到底是怎样?让我猜猜。”他冷笑了一下,慢慢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菲利斯藏在厨房里?你是真的想喝酒而不是为了阻止我去厨房?你是真的爱我而不是故意迷惑我为他争取时间逃走?” 魏晚看着他的双眼,乌沉沉的瞳孔就像块黑玻璃,以前是完整的,现在却碎裂了,连带着对她的信任一块碎裂了,折出刺人的锋芒。她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委屈和不满也冒了出来:“没错,我知道他就藏在厨房,我也的确是想阻止你走进厨房,我是故意迷惑你而拖延时间,但我爱你--这是真的。” “如果你爱我,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如果你爱我,就不应该为了别的男人而说‘你爱我’。如果你爱我,就不应该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时想着楼下的菲利斯是不是已经安全?我像个傻瓜似地被你彻头彻尾地利用了!”莫翊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的愤怒蜕变成一种受伤的表情,鞭/笞着她的心坎。 “可是我告诉你,你会放过他吗?!”她问。 “不会!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莫翊的声音坚定无比。 “那就什么好说了!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抓他!”魏晚提高了声量,他收紧的手指让她觉得痛,用力地想扯开他的手,但根本撼不动他半分。 “他就那么重要?你好不容易才重新做人,就应该斩断过往的一切。他是个贼,而你现在是警政厅的一份子,你不能再和他有牵扯,知道吗?” 斩断过往的一切?魏晚瞪着莫翊。第一次,她觉得他是那么地冷酷和不可理喻,纵然她的过往有多么不堪,可那毕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纵然她曾经是个罪犯,可她也是有感情的。她可以不再偷窃,不再用派克的名号,但又怎么能忘却自己生死相交的朋友?正义和邪恶的界限就是那么单纯地靠身份去界定吗?一个贼就代表他没有良知和人格吗? “我也曾经是个贼,菲利斯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最信任的人!”莫翊的话深深刺痛了她,让她觉得即使他爱她,可他的意识深处仍然抗拒她的过去,他并没有完全地接受她的一切。 莫翊松开了手,然而盯着她的目光却更加咄咄逼人:“你最信任的人?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拍档!我最好的朋友!”她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他对菲利斯的态度像把刀似地在她心头割了一下。他否认她的朋友其实也是在否认她。 “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莫翊摇了摇头,露出即像嘲笑又像痛楚般的表情:“你为了他甘愿对我百般欺骗,而他为了你宁愿冒着被捕的危险去而又返,刚才你们抱在一起伤心欲绝的模样哪里像是朋友?倒像是对被硬生生拆散的恋人!” 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怀疑她和菲利斯有私情?他往日的理性和睿智都扔到哪里去了?“你胡说些什么?菲利斯是个gay,他喜欢的是男人!” “这样的谎话你都能说出来?你以为我真的是傻子?”莫翊脸上的冷笑在加深。 魏晚没想到不久前他俩还在抵死缠/绵,身心交/融,而现在他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看来身体贴得再近,也抵不过灵魂间的相隔万里,也许就像杰森所说的,她终究是个贼,而他终究是个警察,这种天敌似的差别终究还是他俩之间越不过的鸿沟。认识到这点的同时,她就像沉入了黑暗的水底般,被伤心和无望构成的水墙囚禁着,看不到一丝光明。 “信不信由你。”她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了,猛地推开他,要离开客厅,却在移动脚步的那一刻被他扯住胳膊。 “你说清楚再走!”怒火再次充斥在他的眼眸里,如同烈日下的火药桶,一点即爆。 “没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魏晚的怒气也达至极点,她不愿再解释也不愿再忍受他的质疑。他有他的骄傲,她也有她的尊严。 “你……”莫翊扼着她的手在用力,眼中的怒火像是平复了下来,却被一种更可怕的阴霾给覆盖了。 突然,魏晚感到一阵昏眩和背部撞击的疼痛,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人已经被他压在了沙发上。喉咙间的那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吐出,唇舌已经被他蛮/横地堵住,完全没有以前的柔情似水,而是一种愤怒的宣/泄和啃/噬。她用力地挣/扎,甚至是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却换来他更疯/狂的举动,她不愿看见这样的他,仿佛她无意中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股黑暗力量给释放了出来,而这股黑暗的源头却是她。因爱之名,施以伤害,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当莫翊撕/裂她的衣襟,手指探/入她的裙/裾时,她在绝望中挥起胳膊。“啪”地一声脆响,打在了他的脸上也打在了她的心上,泪水忍不住从脸颊上滑了下来。“够了!”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地说。 她闭着眼睛没看见他的表情,却知道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然后,她感到他离开了她的身体,他的汗水伴随着喘/息滴落在她的颈脖上,令她颤/栗也令她心碎。 “对不起。”他嘶哑的声音传来,像断裂的琴弦发出的破音,但断裂的又岂止是那无形的琴弦? 魏晚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当关门声重重响起时,她蜷缩在沙发里,哭得痛彻心扉。 上午,魏晚回到警政厅上班。她今天比平时晚了许多,因为平时都是坐莫翊的车子,今天则是搭地铁,转了两趟车又步行了一段路才回到警政厅。走进科室里的时候,她发现其他同事都已经在位置上忙碌了,几名重案组的探员也在,正和李奇,迈克围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而莫翊的办公室门是紧闭的。 魏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潘妮走了过来:“唉,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你很久了。”,自从上次在茶水间里被秦怀沙训过话,潘妮对她的态度改善了很多。 “路上堵车,我的脚扭伤了,所以走得慢。”魏晚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 “咦?你今天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生病了?”潘妮盯着她的脸问。 “没有,只是脚痛,昨晚没睡好。”魏晚别过脸,避开潘妮的视线。不用潘妮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面容有多难看,苍白的脸,浮肿的眼皮和眼下挂着的黑眼圈,就算粉底液也掩盖不住哭了一晚的憔悴。“你是要复印那些《警员反贿赂操作指引》吧?我帮你弄,两个人快些。”她看着潘妮桌子上几沓小山似的资料,故意引开话题。 “太好了,如果我一个人弄,恐怕今晚加班都忙不过来,今晚我约了男朋友,谢谢啊。”潘妮做了个双掌合十的动作,开心地跑回自己座位上拿资料。于是,两个人搬着重重的资料来到打印室。 在打印室里,魏晚默不作声地干活,动作利索而迅速,就像台机械似地,仿佛这枯燥的工作能带给她莫大的平静,让她不用再想起昨晚如噩梦似的种种。 但潘妮却似乎心情很不错,她一边给资料打孔装订一边和魏晚聊些办公室里的八卦,嘴巴几乎没有闲过。 “你有没有听说,鉴证科的莫莉正和人口失踪调查组的组长丹尼斯在交往?”潘妮问。 “是吗?”魏晚心不在焉的回答,其实哪个是莫莉,哪个是丹尼斯她压根就想不起来。 “唉,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这可是我们警政厅里最劲爆的绯闻。”潘妮不满她平淡的反应。 “劲爆?这有什么好劲爆的?”魏晚觉得办公室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来这里时间短,不知道他们的□□。莫莉是已经有老公的,她为了丹尼斯和她老公离婚了,而丹尼斯也是有老婆的,他们是婚外恋。听说丹尼斯的老婆知道了他们的JQ,一怒之下告到了汉森警长和人事部那里,搞得沸沸扬扬的。” “哦。”魏晚喃喃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菲利斯藏在了哪里?万一莫翊对他发出通缉令该怎么办?然而潘妮的八卦新闻还在继续:“其实,干我们这行,办公室恋情是很普遍的。你想啊,探员们的工作那么忙,一个月到头都回不了家几趟,怎么在外面找男女朋友?只能是在警政厅里找,而且男女同事经常一起外出破案,很容易就产生感情了。” “是的,没错。”魏晚木然地点点头。 “譬如说我们科里的爱丽丝和李奇,虽然他俩不承认,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还有,隔壁重案组的吕贝卡探长和我们的莫探长。”潘妮兴致勃勃地说着。 “吕贝卡和莫翊?”魏晚抬起了眼,心里突然重重地顿了一下。 “是啊,吕贝卡探长一直都很喜欢莫探长,许多人都知道,你没听说过吗?”潘妮瞪着她。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裂 痕 “没有。”魏晚摇头,她在警政厅里的人缘还没好到有人愿意和她聊八卦的程度。 “他俩以前经常一起联手破案,所以我们两个科组的关系也很好,去年被评为‘部门合作优秀典范’写进了内部教材里,还上了报纸和电视。大家背后都说他俩是警政厅里最般配的一对,听说他俩连房子都买在隔壁。” “是吗?”魏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没想过向来冷若冰霜的吕贝卡竟然喜欢莫翊,那莫翊对她呢?吕贝卡虽然强势但人长得很漂亮,那种冷艳干练的风情对男人来说充满了挑战性。最重要的是她是重案组探长,顶着光环的天之骄女,而不像自己--只是一个连过去都必须忘却的罪犯。正如潘妮所说,他们两人如果在一起,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尽管她很不愿意承认这点。 “当然,现在她正和莫探长在开会,听说有什么重大发现,估计我们两个组又要联手合作了。”潘妮点着头说。 弄完了资料,魏晚和潘妮回到科组办公室里,发现探员们都围在一块儿听莫翊布置新的任务行动,吕贝卡则站在莫翊身边,重案组的数位成员也在。 看到魏晚进来,莫翊的目光扫过她,没有任何情绪,她垂下睫毛,表情也和他一样地冷淡疏离。只听到莫翊说:“通过审讯,我们从女巫酒吧的保镖口中知道了杰森的其中一个窝点,就是百灵路上一家叫艺蔓的拍卖公司。虽然我们到达拍卖公司时杰森已经逃走,但还是发现不少重要的线索,这家拍卖公司的前任老板就是两年多前被谋杀的佛里斯。据吕贝卡探长之前的调查,她怀疑佛里斯通过艺蔓公司将偷来的艺术品洗白,再与一些画廊和古董行联手哄抬价格,高价拍卖。” “所以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杰森和佛里斯是一伙的,他们背后有一个庞大并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在操控着,据可靠情报,犯罪集团的首脑叫埃里克。我和莫探长都认为这次可以通过逮捕杰森把埃里克给揪出来,彻底地清理掉这个跨国集团。”吕贝卡接着莫翊的话说下去。 “可靠情报?能说一下情报来源吗?”迈克问道。 吕贝卡的视线转向魏晚,眼神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别的意味,她似笑非笑地说:“这次可得感谢派克,如果不是她大义灭亲地供出自己的老师,我们也不会知道埃里克的存在。”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魏晚身上,表情诧异不已。然而,魏晚却愣愣地看着莫翊,愤怒,失望,被出卖了的痛心与震惊像钢丝般绞着她的心,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把她最不愿提及的身世告诉了吕贝卡,将她的秘密作为情报,把她的感情作为破案的工具。他说她欺骗了他,利用了他,那么他又何尝不是?! 莫翊迎着她的怒视,表情冷静而漠然,仿佛正无声地告诉她--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他并不觉得愧疚更不会更改任何决定。过了几秒,他说:“好了,既然大家都清楚目标就是逮捕杰森,那么接下来我们会商讨具体的行动计划,大家都到会议室里去吧。” 说完,他走向会议室,在经过魏晚身边时说了句:“派克,这次的行动你就不用参与了,所以你不必到会议室里去。” 不让她参与行动,甚至连行动计划也不愿意让她知道,是怕她告密吗?看来他对她由不信任彻底地变成了防备,他已经将她驱逐出他们的圈子之外。强压下胸口的痛意,魏晚转过身,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众人纷纷跟着莫翊走进会议室,而最后离开的吕贝卡在经过魏晚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吕贝卡弯下腰按着桌子的边缘朝魏晚微笑,笑容仿佛很友善也很亲昵,然后她用只有她俩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派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规则就像铁一样牢固,譬如一个人的出身就注定了她的一切。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呆的位置,有自己该做的事情,别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吗?” 魏晚抬起头,吕贝卡的笑脸映入眼内,就像朵冷艳而骄矜的玫瑰,而她眼内那种挑衅的目光则是花枝上的利刺,明晃晃地对她发出警告。 “探长,我正呆在自己该呆的位置上做着该做的事情,至于那件不属于我的‘东西’,难道就属于你的吗?如果是,你大可以不必告诉我,直接告诉‘它’就行。”魏晚冷冷地说道。 吕贝卡脸上的笑容凝结住了,瞳孔收缩了一下,就像那些强悍的食肉动物遇到对手般,目光从挑衅变做了深沉的戒备。“很好,有骨气。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接受你的挑战。”说完,她离开了魏晚的座位,走进办公室。 吕贝卡走后,魏晚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双手中,心乱如麻。菲利斯的安危,莫翊的固执与误解,吕贝卡的挑衅以及埃里克的威逼就像无数的丝线缠绕在她颈脖上,向各方拉扯,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前路茫茫,迷雾重重,她到底该何去何从?正纠结着,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搓了搓脸,吸了口气,等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才拿起电话。 “喂,你好,反艺术品犯罪小组。” “喂,请问莫探长在吗?” 电话里的男声听起来有些耳熟,魏晚想了想,记起来那是澳洲的徐警官的声音,便问:“是徐警官吗?我是派克,莫探长在开会,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哦,是派克,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徐警官笑了起来。 “还......还行,你呢?伤都好了吗?”魏晚说。 “早就好了,谢谢关心。莫探长在开会?怪不得我打他手机一直没人接。不过找到你也一样,你能替我给他传个口信吗?这事挺重要的。”徐警官说。 魏晚犹豫了一下,心想现在她和莫翊弄成这个样子,连说话都尴尬更别说是传信了,但徐警官说这信息很重要,那可能是和案情相关的事,于是她说:“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两件事。第一是巴赞醒过来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暂时没法开口说话,等他好一点能接受审讯了,我会再通知你们的。第二件事,就是关于那张被换掉的门卡,我们检验过上面的指纹,发现那是属于一个叫文森特.布勒的男子的。一年前他从S国来到澳洲,拿的是探亲的长期签证,然后就一直逗留在澳洲。我们派了许多人手去搜捕他,但是查不到他的任何踪迹,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地。”徐警官说。 文森特.布勒?魏晚听到这个名字,冷汗立刻冒了出来,连手指都忍不住在发颤。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勉强地稳住声音说:“是吗?好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会转告给他的。” “那谢谢你了,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再见。”徐警官挂掉了电话。 魏晚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却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冷得连血液都要凝固起来。文森特.布勒是菲利斯以前常用的几个身份之一,当然,世界上叫这个名字的人有千千万万,可是他们在澳洲时菲利斯也的确在澳洲,还是出现在阿德米尔的游船上。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巧的巧合,难道真的是菲利斯偷换掉门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和阿德米尔又有什么关系? 瞬间,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冲出警政厅,然后找遍所有菲利斯可能藏身的地方,将所有的问题都问个清楚,包括他为什么要换掉门卡来害她。她死死地用指甲掐着手心,命令自己镇定下来,疼痛为她带来一丝清醒,思维也开始清晰起来。 首先,菲利斯是不会害她的,不仅凭借他们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还有多年来她对他的了解。菲利斯是个心地善良而且性格有些软弱的人,他害怕血和暴力,平日连打个蟑螂都会手软发抖又怎么会去杀人?而且,如果他真的要害死她,昨晚又何必冒着被捕的危险去见她?但如果偷换门卡的人真的是菲利斯,会不会是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又或者是被人威迫的情况下而出手的?那么,指示他下手的人又会是谁?因为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偷一张毫无价值的酒店房间门卡。刚刚徐警官说菲利斯是一年前从S国到澳洲的,S国......难道会和埃里克有关吗? 正分析着,突然一把声音打断了魏晚的思绪:“派克,你现在有空吗?” 魏晚抬头,发现汉森警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呃,有空。”她连忙站起来。 “那你和我去证物保险库一趟,我们放在那里的一样证物出了些问题,希望以你的专业技术能帮我们解决掉它。”汉森警长的表情有些着急,眉头重锁,仿佛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好的。”魏晚虽然此时心烦意乱,可也不敢违逆汉森警长的要求,只得忐忑地跟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重 逢 “那你和我去证物保险库一趟,我们放在那里的一样证物出了些问题,希望以你的专业技术能帮我们解决掉它。”汉森警长的表情有些着急,眉头重锁,仿佛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好的。”魏晚虽然此时心烦意乱,可也不敢违逆汉森警长的要求,只得忐忑地跟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魏晚跟着汉森一直来到位于警政厅大楼负一层的证物保险库,保险库里放着警政厅多年积累下来的重要证物,它们因为种种原因在结案后没有失主领取而警政厅也追查不到失主,但又不能随意销毁,只得半永久性地锁在保险箱内发霉甚至是腐烂。不过,这并不代表它们是没用的垃圾,事实上它们很多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譬如,一颗黑帮用来购□□支的6克拉粉红钻石,一尊文物贩子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公元前爱神阿芙罗狄蒂雕像,几十公斤被抢劫集团融化了的金砖等等,不胜枚举。汉森带着魏晚穿过重重铁门,越过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守卫,终于抵达保险库最深处的一个房间。 魏晚打量着四周,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红外探头和动力感应器组成的联合报警系统,心想就算是银行金库的安防设施也不过如此。 汉森让守卫警员打开了防盗门,行政部和资产管理部的人也在库里,他们围着个老式的保险柜在讨论,每个人都是一脸愁容的模样。汉森警长看着众人问:“怎么样?找到钥匙和密码了吗?” 资产管理部部长擦着额头上的汗说:“没有,警长,时间隔得太久了,负责的人换了好几批,之前警政厅又搬过两次家,不少档案都遗失了,我们实在找不到密码和钥匙。” “哼,什么年代久远,我看纯粹是你们管理上有漏洞,还有缺乏责任心!你让我怎么和外交部的人交待?就说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我们把保险柜的钥匙弄丢了?”汉森瞪了部长一眼,部长慌忙低下头,脑门上的汗冒得更多了。 “唉,派克你看看能打得开这保险柜吗?我是指在没密码和钥匙的情况下。”汉森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魏晚。 魏晚绕着保险柜看了一圈,发现是款经典的卡萨保险箱,四层滚轮闭锁机构,加厚冷轧钢板折弯冲压成型,有防盗.防火.防水和防爆功能,几乎无法用外力来破坏它而保证里面的物品丝毫不损。这种老式的机械锁保险箱虽然看起来没有新式的电子锁那么高科技,但其实更安全可靠,因为电子的东西只需要一个高明的黑客和几套入侵程序就能让它们失效,以前菲利斯最擅长干这活。她想了想说:“没有很大的把握,不能用风枪割开吗?” “不能,因为里面有几百张二战时的西班牙债券,那些薄纸经过了七十多年已经脆弱不堪,如果用风枪割,产生的高温和强光对它们都是致命的伤害。”汉森警长摇头。 “几百张西班牙债券?那可是值好几千万呐?”魏晚终于明白汉森警长为什么如此紧张。他说的西班牙债券是二战时西班牙政府发行的国债,发行数量极少,据说只有600张,而且这批债券还未来得及在市面上流通就神奇地消失了,非常珍稀。在收藏界,一张这样的债券能卖到将近30万美元,而这里有几百张,那简直是一笔巨富。 “对,这批债券是十几年前一桩欺诈案里的证物,结案后我们发现失主因为某些原因已经离开M国,去了海外,十几年来我们都无法联系上他,所以就把东西锁在保险箱里。最近,失主的后人突然通过外交部联系我们,说要拿回这批债券。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我们都几乎忘了有这个保险箱的存在,现在翻查,却发现保险箱的钥匙不见了,也没人记得起密码,真是头疼。”汉森警长解释道。 “所以,你想让我打开它?” “没错,你以前是神偷,肯定开过不少保险柜。派克,这次我授命你合法地破解它。”汉森警长说。 “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需要工具。”魏晚回答得有些无奈,开了那么多的保险柜,她还是第一次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操作。 “工具我已经替你带来了。”秦厅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秦怀沙拿着个黑色皮包走了进来。 “厅长?你怎么来了?”汉森错愕地看着他。 “刚才外交部长又给我打电话催这事,那位失主原来是西班牙王室的成员,他的后人也是有爵位的权贵,为了拿回债券他们给外交部施加了不少压力,然后部长就把压力卸到我身上。我心情正郁闷,听说你要派克开锁,我想下楼溜溜喘口气,顺便凑凑热闹也好。呵呵,派克,难得有机会能亲眼见识你的神技。”秦怀沙笑眯眯地把皮包递给魏晚,脸上一副兴致勃勃,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哪里,雕虫小技,让您见笑了,我尽力吧。”魏晚心情沉重地接过包,心想虽然秦怀沙嘴上说得轻松,好像真的把这当做一场表演,但其实他已经不着痕迹地个中的厉害关系给摆出来了,这事涉及到外交部的面子和西班牙王室成员,万一她搞砸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不受干扰地听取锁盘齿轮的转动,魏晚让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保险库,只留下秦怀沙和汉森两人。她把灯都关了,黑暗的环境能能令她的注意力都击中在听觉上,然后咬着电筒,取出听诊器贴在保险箱外,小心地转动着锁盘,像个最富耐心的心脏科医生般监听着齿轮滚动的声音,手指同时感应着它每一下的振动,靠着齿轮对准插口时细微的异样感和声响来判断密码的位置 过了一会,魏晚听到闭锁机构落下的轻响,她把探勾伸进锁孔,勾住了锁内的倒钩,指尖微转,倒钩便弹脱开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屏住呼吸,把钩子往里伸进一点,“咔”地一下,锁头发出松动的声音。她压下保险箱把手,拉开了铁门。 灯亮了起来,魏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虽然全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汉森和秦怀沙的注视令她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加上精神高度集中和昨晚的失眠后遗症,她觉得此时已经累得有些脱力了。 “精彩,精彩,只用了5分钟就打开了,就像变魔术一样。”秦怀沙拍起了手掌,他走到魏晚跟前笑着说:“我想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你打不开的锁和偷不走的东西?” 魏晚没有做声,秦怀沙的这句话就和他的目光一样让她琢磨不透,他到底是在称赞她还是讥讽她?他对她到底是善意还是别有用意?他给她的感觉依然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城府极深,心思难辨。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虑,秦怀沙扬了扬嘴角:“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好奇,你练了多久才练得这身本领?” “从七岁开始。”魏晚小声地应道,她本来想撒个谎随便应付过去,但不知为何,她本能地觉得在秦怀沙面前撒谎是件很不明智的事。他的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场和压迫力,仿佛他的微笑不是真的微笑,他的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你永远都捉摸不定,但他却能一眼轻易将你看穿。 “七岁?唉,不容易,大多数小孩在那个年纪只会看漫画和追偶像……”秦怀沙叹息道,然后又说:“你的样子好像很累,来,到我办公室喝杯咖啡,歇口气,上次你帮我修好那本书的事还没谢你。” 魏晚一听,心中不禁暗自叫苦,去他办公室喝咖啡怎么能叫歇口气?那叫如坐针毡才对。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惹上这位警政厅老大,在潜意识里,她对他有种本能的畏惧。 这时,像是有某种特殊感应似地,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秦怀沙从衣兜里取出手机,皱了皱眉头,然后走出了保险库。过了一会,秦怀沙走了回来说:“我有急事要马上处理,下次吧,下次有空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可以聊一下藏书的保养。” “好的,厅长再见。”魏晚如临大赦般点着头,偷偷松了口气。 秦怀沙走后,魏晚也离开了保险库回到办公室。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大楼里的人少了很多,她朝会议室看了看,发现门仍旧关着,看来莫翊他们还没开完会。 魏晚在座位上坐下,郁闷而疲惫地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既然莫翊不让她参加行动,那么估计他们也不再需要她干些什么,她还不如早些回家倒头大睡,省得老是胡思乱想。离开了警政厅,她独自往地铁站走去,然后搭上了列车。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漆黑的隧道和时不时掠过的广告牌,她的思绪就像摇晃的车厢般恍惚不定,到底该不该把徐警官的口信告诉莫翊?无可否认这口信非常重要,巴赞和莫翊的父亲有过交往,莫翊也一直对巴赞很在意,或许是他想查明自己父亲当年的某些事,她理应告诉莫翊的。可是,只要告诉莫翊,他肯定很快就能查出是菲利斯偷走了门卡,他对菲利斯本来就有偏见,这下就更不会放过他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在苦恼,她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不过她没在意也没抬头看。然后,身边的人问了她一句:“小姐,去湖滨山庄该在哪个站下?” “湖滨山庄不是这条线。”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不对,湖滨山庄?突然,她醒悟了过来,抬头看向那人,然后瞪大了双眼,喃喃地说了句:“菲利斯?!”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解 密 菲利斯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在这个站下,你在下一个站下,出来了地面往回走,我会在金丝雀咖啡馆里等你。” 魏晚知道他是怕有人跟踪,便点点头不再做声,然后菲利斯就在停站的时候下了车。魏晚按照他说的那样在下个站下车,再折返来到金丝雀咖啡馆,菲利斯已经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等她。 魏晚坐下,看着菲利斯憔悴的面容,心里有无数的问题在翻腾,却又在喉咙处纠做一团,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放心,我都会告诉你的,不过,先让我喝口酒缓缓神,我的脑袋涨得几乎要爆了。”说完,他抓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烈酒,没想到喝得太急被呛到了,他捂着嘴发出一阵猛烈咳嗽,削瘦的背脊从衣衫下高高耸起,就像只被折了翼的大鸟。 他这副落魄模样让魏晚看得心痛,连忙递过纸巾给他,拍着他的背说:“别喝得那么急,这酒有56度。”待他稍微平复,她才问:“这两年多来你是怎么过的?” 菲利斯抹干净嘴角的酒液,声音嘶哑地说:“肖强救了我之后,我就昏过去了,当我醒来时已经在S国乡下的一家小医院里,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把我弄到那里去的。我受的伤太重了,中毒也太深,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才能勉强下地。” 听到菲利斯的话,魏晚对瓦西里和奈绪子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分。如果不是他们,她和菲利斯也不用落得如此悲催的田地。现在他俩已经死了,算是得到应得的惩罚,但是他俩背后的操纵者--埃里克仍然像藏身暗夜中的魔鬼般对她紧紧相逼。她又问:“你在医院的时候都是肖强在照顾你吗?” “对,可是当我出院的时候他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 “一个叫杰森的人,他对我说肖强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离开了,从今天起他会负责我的一切,包括帮我摆脱警察的追捕。”菲利斯又喝了口酒说。 杰森?果然是他!魏晚听到杰森的名字并没有太诧异,同时一直困惑了她两年多的谜团也渐渐露出真相的轮廓。当年佛里斯一定是暗中和埃里克合作,而埃里克也肯定嘱咐过他不得让她知道内/幕,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埃里克一直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后来可能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佛里斯激怒了埃里克,埃里克派出瓦西里和奈绪子除掉佛里斯,并威迫她继续偷画。埃里克应该是命令瓦西里两人在得手后将她带回S国,所以在船上时奈绪子才会阻止瓦西里对她下杀手,但没想到被赶来的莫翊扰乱了计划。而一直暗中替埃里克卖命的肖强救了菲利斯,于是埃里克便命令肖强把菲利斯带回S国,以作为日后胁迫她的工具。 思及至此,魏晚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冷,全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她没想到埃里克对自己的执念会如此深,竟然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和安排下那么周密的计划来诱她入局,他的计划几近完美也差点成功了,只不过他没料到莫翊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她无法形容此刻感到的恐惧,因为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不着痕迹地监视你,洞悉着你的秘密并间接地操控着你的命运,而你却无处可逃时,这种绝望会颠覆掉你所有的自信。她天真地以为当年受了那一枪就能彻底地脱离他,原来她从未逃离过他的掌心,一直都没有! “派克,你怎么了?”菲利斯察觉到她的异样。 “呃,没什么,你接着说下去,后来怎么样了?”魏晚匆忙地握住酒杯喝了一口,以掩盖自己的惊恐。 “后来,我也别无选择,受了伤,身无分文而且人生地不熟,我只能依靠杰森生活下去。他对我也不错,让我住在一所大房子里,派专人照料我,我可以说是衣食无忧。当然,我也觉得很困惑,为什么他要对我那么好?我曾经问过他几次,但他每次都说他只是受人所托来照顾我,要我不要再追问,否则我会有生命危险。”菲利斯回答。 “那么后来你为什么要去澳洲?要出现在阿德米尔的游艇上?”魏晚追问道。 “这是杰森安排的,他说让我去澳洲待一段时间,因为S国的警察接到国际刑警发出逮捕我的通知,还说等M国的风声完全过去了,那么我也就彻底自由了。于是我就跟着杰森到了澳洲,到了之后,有天他突然问我是不是想报答他和肖强?他们救了我一命,我认为报答他们是应该的,之后,他就让我替他偷两样东西,我答应了。” “什么东西?” “第一就是阿德米尔船舱里的手提电脑,第二样东西有些奇怪,是金百合酒店里一个男人身上的门卡。虽然我当时觉得有些古怪,不过我也不敢多问,因为杰森是那种守口如瓶的人,他要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他不肯说的你问上一万遍也没有。”菲利斯回答。 听到这里,魏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埃里克肯定是和灰兔帮有勾结,他就是阿德米尔身后的大boss,而且他也对莫翊和徐警官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但问题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警队内部的秘密?是谁告诉他的?难道正如莫翊分析的那样警队内部有埃里克的线人吗?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在获悉真相的部分同时也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中,直觉地,她感到在迷雾深处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蛰伏着并朝她露出锋利的獠牙。 “然后呢?为什么你又要回到M国?”她问道。 “因为我在游艇上见到了你和那个莫翊在一起。我觉得很奇怪,杰森告诉我你被判了四年的刑期,为什么四年不到你就出狱了?而且,为什么你会和莫翊亲密得就像情侣一样,你们分明是仇人啊?我当时心里很乱,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杰森,杰森说你被那些警察给控制住了,被迫替他们卖命。他还告诉我其实他是你的师弟,他和你们的老师都想把你救出来,他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回到M国联手实施营救计划?所以……所以我就在这里了。” 魏晚忍不住叹了口气:“菲利斯,你被杰森骗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什么?”菲利斯吃惊地看着她。 魏晚便将自己入狱后如何协助莫翊他们破案,如何获得警政厅和法官的特赦成为特别顾问,以及在澳洲发生的一切,当然还包括她和杰森与埃里克的恩怨一一向菲利斯说明。最后,她带着苦涩无比的心情说道:“虽然莫翊抓了我,我坐了两年牢,但如果不是埃里克威逼我们偷那幅《蒙德里安》,我也不会被抓,我俩更不会被瓦西里和奈绪子害得那么惨。说到底,他才是真正害我的人。” 菲利斯听完后愣了很久,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突然他狠狠地抓住自己的额发,声音就像撕裂般地痛楚:“怎么会这样?天呐,那我不是一直在替我俩的仇人办事?我怎么会那么笨啊?!” “不是你太笨,而是埃里克太懂得操控人心。他利用你重伤之下孤立无援的心态,派肖强和杰森骗取你的感激和信任,然后让你无条件地为他办事。你在当时的状态下很难获得外界的真实信息,于是他编造了一堆的谎话,再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把你骗回M国。其实他是想将你作为逼我就范的人质。”魏晚解释道。 埃里克绝顶聪明,深谋远虑,其心机已经几近成魔,年轻单纯的菲利斯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再说,埃里克知道你的性/取向,就故意派杰森接近你,估计你也很难防备吧?”魏晚补充了一句。 “知道我的性/取向?这是什么意思?”菲利斯的眼中露出丝迷惑。 “杰森是个双/性恋,又长得那么风流妖孽,他肯定对你使了美男计,对吧?”魏晚担忧地看着菲利斯,他的内心感情一向敏感细腻,尤其是对待爱情,上次竹下健三的背叛已经让他倍受伤害,她怕这次他又会重蹈覆辙。 “不,没有,他不是双性恋,他只喜欢女人,更没有诱/惑过我。”菲利斯摇了摇头。 “他不是双性恋?这怎么可能?你确定吗?”魏晚觉得很奇怪,她很清楚记得那晚在女巫酒吧里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喜欢漂亮的男人和女人,菲利斯长得如此俊俏,按理说杰森对他不会无动于衷才是。 “当然,他亲口对我说的,他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的,更无法忍受男人的触碰……”说到这里,菲利斯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小声道:“不怕你笑话,我曾经对他有过好感,因为他对我那么好,人也很有魅力,我……我曾经向他表白过,可是被他拒绝了。” “无法忍受男人的触/碰?”魏晚感到有些不对,她说不出很充分的理由,只是隐约觉得这异样感可能是个关键。她认为杰森是个不折不扣的双性恋,从他选择在女巫酒吧见面以及拍莫翊的臀部就能看出来。一个男人如果是纯粹的异性恋,通常是很难忍受去触碰同性的敏/感部位,所以那晚杰森的表现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他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对她撒谎,毕竟当时他还企图勾/引她。那么,他对菲利斯所说的话又怎么解释呢? 这时,只听到菲利斯继续说道:“不过,杰森说过他有一个孪生弟弟是双/性恋。” “弟弟?”魏晚怔住了,然后,一股不详的预感连带着一个大胆的假设从心底冒了出来。 嗷嗷,不好意思,补了几个字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身 影
  •   “弟弟?”魏晚怔住了,然后,一股不详的预感连带着一个大胆的假设从心底冒了出来。她说:“菲利斯,你知不知道杰森打算偷圣索菲亚图书馆里的《哈默手稿》?” “这倒没听他说过,不过,回到M国后他对我说有很重要的事去办,得离开一阵子,让我先来找你。难道他说的重要事情就是偷《哈默手稿》?”菲利斯说。 “明天《哈默手稿》就会在圣索菲亚图书馆里展出。我问你,假设我要你和我去偷《哈默手稿》,你会怎么做?前提是警方已经知道我们会动手。”魏晚突然问道。 “既然警方已经知道,那么整个图书馆里肯定都埋伏好了重兵,我还怎么会去偷?我脑子有毛病啊?”菲利斯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但如果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杰森和他弟弟那样是对孪生子呢?” 菲利斯思索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明白了,是用那种办法!” “对,杰森两兄弟就是打算用那种办法下手,而我必须阻止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警政厅更是为了我自己。所以,菲利斯,这次我需要你的帮忙。”魏晚握住了菲利斯的手。她已经想清楚了,对于埃里克不能再一味地逃避退缩,不然他只会越逼越紧直至完全掌控她。她不要再回到他身边继续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所以她必须反抗,必须明白地告诉他自己愿意一战到底的决心。 “老实说,如果是为了那些警察我是绝对不干的,但,为了你……”菲利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谁叫我俩是拍档呢?” 菲利斯的叹气落在魏晚耳中,就像股细细的暖流在她心头淌过,让她鼻尖有些发酸。他们分开了两年,彼此都变了许多,但惟独不变的就是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他们的情谊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更像亲人。她想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可能只有菲利斯会依然站在她身边,为什么莫翊就不能像菲利斯那般相信她呢?难道真如吕贝卡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有些规则就像铁一般不可改变?她和莫翊之间注定就是一场不被祝福的禁/忌之恋?她在觊觎着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魏晚看向雾霭沉沉的窗外,企图寻找一丝答案,但除了那呼啸而过的北风和铁黑色的天空就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她,刺骨的寒冷似乎连希望都冻结住了。 夜晚,天空又飘起了细雪,魏晚踽踽独行在花园的小径中,风搅着雪花扑到她脸上,割得她的皮肤生疼,寒意深入骨髓。她裹紧了大衣,又把围巾拉高了一些,然后走向莫翊的房子。他的客厅亮着灯,灯光映在白格子窗上显得分外地明亮,在风雪弥漫的夜色里中看来就像一片温暖的炉火在吸引着她的靠近。 魏晚走到屋前,刚想按下门铃,然而花园里的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一辆白色的宝马X6,因为车顶上覆了白雪她刚进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到,但现在走近了就看清了。这不是莫翊的车子,她看了看车牌号,胸臆间突然一阵抽搐,这是吕贝卡的车,从积雪的程度来看已经停了一段时间。 吕贝卡?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魏晚条件反射般看向客厅的窗户,屋内开着暖气,玻璃上蒙了一片薄雾,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可是她能看到一道修长孤傲的身影被灯光投落在窗前,显然是莫翊。这时,另一道身影靠近了他,轮廓看起来苗条而且高挑,无疑正是吕贝卡。然后吕贝卡的身影突然贴在莫翊的身上,两道影子依偎在一块,就像两根纠/缠的藤蔓又像两簇合为一体的火苗,落在魏晚眼中灼得她心神俱伤,几乎灰飞烟灭。 莫翊啊,莫翊,你竟然……魏晚呆立在雪中,一瞬间,过往她和他的种种就像飞雪般掠过眼前:他和她拍照时的甜蜜羞涩,他在星空下向她许诺时的情深意重,他拉着她的手时的宠溺缠绵,还有他占/有她时的疯/狂炽/烈……这一切,她最珍惜的一切原来都不过是谎言! 她不知道自己在雪中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眼里的泪给压了下去,然后忍着那种崩溃般的剧痛按下了门铃。门铃响起的那刻,她凄然地想到自己或许真是没心没肺,所以此时此刻竟然还能理智地站在这里,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告诉他巴赞与杰森的事情。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莫翊出现在门后。 “小晚?”他惊愕地看着她。 魏晚没有做声,视线轻轻地落在他的唇上,当看到他唇边那抹淡得几乎不能察觉的唇膏印时,她微微弯起嘴角,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璀璨明艳。 “你家里有客人,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轻柔得如同呢喃,以至于她能听见自己心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跌落在雪地上化作尘埃的微响:“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 魏晚停顿了一下,故意让屋里的吕贝卡听清楚,尽管她没有走出来,可是魏晚知道她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对话。“第一,巴赞醒过来了,但还不能说话;第二,杰森有个孪生兄弟,所以,明天你们的行动好自为之吧。” 说完,魏晚没有管莫翊如何反应,沉默地转过身,坚定地走向外面,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等等!小晚!”莫翊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魏晚停住脚步,不解地看着他,表情无辜得就像个陌生人。 “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莫翊焦躁地解释着,眼神慌乱中带着痛楚,像是被她那过分镇定的表情给刺痛了一般。 “那到底是怎样?”她问。 “是……”莫翊语塞起来。 “你一向都很会撒谎,怎么了?这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找不到借口去圆这个谎?”魏晚一字不漏地重复着他那晚的话语,心痛得连四肢都麻木了,被背叛的痛苦他算是彻底还了给她。 “别这样好吗?我真的……”莫翊脸上的痛楚在加剧,舌头像打了结般。突然,他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扯,企图用双臂困住她的脚步,但就在快搂住她的那刻,他的手垂了下来,发出“嗤”的一声低呼。 魏晚握住手里的手术刀,看着刀尖上的那丝猩红和他手背上的血痕,只觉得这刀仿佛是划在了自己身上,然而她的伤口比他的更鲜血淋漓。这时,吕贝卡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直跑到莫翊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说:“你怎么样了?” 魏晚看着他俩,吕贝卡心痛的表情就像一把盐撒在了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她慢慢地退后,然后用冷得连自己都心颤的声音对莫翊说:“不要跟着我,尽管你一定会知道我去了哪里。但只要你接近那座房子,我发誓,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 说完,她不顾一切地跑出了花园,跑进没有边际的黑暗里。 清晨,几辆黑色的轿车在圣索菲亚图书馆门前停下,馆长贾科莫和安保主任从台阶上小跑下来,一直跑到车队面前。 莫翊下了车,反艺术品犯罪小组的成员以及重案组的人也纷纷从后面的车子里下来。 “探长。”贾科莫战战兢兢地看着莫翊:“那个贼真的会出现吗?” 莫翊点点头:“展出只有三天时间,今天是第一天也是人最多的日子,他一定会挑今天下手的。” 安保主任的神色非常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对莫翊说:“探长,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一切听你们的指挥,绝不会让那家伙得手的。” “好,那我们进去,距离开馆还有2个小时,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我们得尽快。”说完,莫翊带着众探员快步走进图书馆。 一路走,李奇忍不住小声地问莫翊:“探长,这次行动真的不需要派克参与吗?” 莫翊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看了看手背,上面贴着块胶布,伤口突然抽痛了一下。昨晚那些混乱的镜头掠过脑海,像狂乱的雪花一般在回旋,最终定格在那冰冷的刀刃上以及她比刀刃更冰冷的眼眸里,冻得他似乎连心脏也要皲裂开来。 他沉声道:“今天她不会来了。” 上午九点,图书馆紧闭的大门徐徐拉开,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等候参观的人,甚至还有报社与电视台的记者,都是冲着《哈默手稿》而来的。大家发现这次展览的安保措施做得异常严密,每位参观者进去都要凭有效证件登记,然后工作人员会用金属探测器做检查,一切锐利的金属物件都不得带进展厅,而且每个出入口都有身穿黑衣的保安人员在把守。 莫翊和李奇站在展厅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展厅是个圆形带彩绘玻璃穹顶的宽敞房间,墙壁上挂着一些达芬奇的画作及作品介绍,而《哈默手稿》则被安放在房间中央的一个玻璃柜里。参观者们陆续地走进展厅,人数远比莫翊估计的要多,甚至还有些教育机构组织的儿童参观团,小朋友们活泼的声音和身影让原本肃穆的图书馆变得拥挤吵闹起来。莫翊不由得担忧起来,这里有那么多孩子,万一待会动起手来的话该怎么保证他们的安全? 正文 49第五十章 爆 炸
  •   “探长,你怎么知道杰森是一对孪生兄弟?”李奇问。 “是派克提供的情报,杰森是她的师弟。”莫翊说。 “其实,我觉得派克人挺好的。虽然刚开始大家对她有些看法,不过现在我们都觉得她不错,能干,聪明又勤快,况且最近破的案子她帮了不少忙。” “李奇,你到底想说什么?”莫翊用眼尾扫了扫李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提供了那么多重要情报,我们现在撇开她行动好像有点不仗义。”李奇支吾道。 “我没有要撇开她,只不过今天她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里。”莫翊目不转睛地看着展厅里越来越多的人群,他明白李奇的想法,不仅仅是李奇,组里有不少人都觉得这次不让魏晚参与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是谁又会明白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真正的想法?就在昨天早上,秦厅长把他叫进了办公室。秦怀沙先是赞扬了他的工作成绩,然后就说到最近听到一些关于他的微词--有人反映他和魏晚有男女私情。 “莫翊,本来我对办公室恋情这类事并不太在意,毕竟我们的职业有一定特殊性,但是派克不一样。首先她不是警政厅的正式员工,她曾经是个罪犯,现在还处于观察期而不是真正地刑满出狱。当然,我个人对她没有任何偏见,只不过你是我们警政厅最有前途的年轻探长之一,我和上面都对你非常器重,我不希望你因为和派克走得太近而影响了前途,就像你父亲当年那样。你是个聪明人,话我只说到这里,相信你自己会懂得如何处理。” 秦怀沙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而且临走时他还补充道:“我知道你和派克经常一起办案,其实你们不用每个案子都一起,可以分开来各自负责不同的事情,这样效率会更高。派克是个难得的人才,我觉得她和其他探员合作也会表现得很出色。” 从秦怀沙的办公室里出来,莫翊就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第一,该怎么保护好魏晚?她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不能让秦厅长包括更上层的人对她有不好的印象。第二,秦怀沙说不要像父亲当年那样,可见他对父亲的事情还是相当了解的,不过,十几年前父亲出事的时候他还在铁路部警察署里任职,四年前才调来警政厅当厅长。他又是怎么知道父亲的事?至于是谁向秦怀沙打小报告?莫翊大约都能猜到。 正想着,突然一把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叔叔,你能帮我打开这个饼干盒吗?” 莫翊低头,看见一个穿着童子军制服的小女孩举着个饼干盒站在他面前,小女孩长得甜美可爱,漂亮的大眼里充满了期盼的神色,就像只乖巧的猫咪似地。他看了看她手中的饼干盒,认出是图书馆专门送给孩子的纪念品--印着达芬奇头像的巧克力饼干,估计是她领到了礼物却无力打开,便向他求助。 “好,你等等。”莫翊接过她手中的饼干盒,刚想打开,然而手指在接触到铁罐边缘时感到了一丝异样。一阵轻微的震动从他指尖传来,就像是某些计时机构在跳动的声响,莫翊的心脏顿时收缩了一下,他把耳朵贴着铁罐盖子,然后“嘀嘀嘀”的声音从铁皮下传到耳内,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炸弹上的简易计时器! “是炸弹!”莫翊叫了一声,扭头对李奇说:“照顾好那些孩子!”,然后拿着饼干罐飞奔出展厅。 “闪开!炸弹!”莫翊一边跑一边朝面前那些因为惊呆而挡道的人大喊。 霎时间,人们就像被野狼袭击的羊群般四处逃散,尖叫声不断传来,而莫翊只听到手中盒子里的滴答声似乎越来越响,每一下都撞击在他的心尖上,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它在人群里爆炸!”他一路飞奔一路不停搜索四处,当跑到草坪上时,“哗哗”的水流声突然冲入他耳内。回头,喷水池就像暴风雨中骤然出现的港湾般映入他眼内,也来不及多想,他手臂挥起,用力一扔,饼干罐划了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坠入水里。 莫翊立即伏□体,趴在草坪上,然后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彻天际,震得他耳膜发痛。过了一会,待所有震动停息下来时,他才抬起头看向喷水池,可是,喷水池没有丝毫异样,水流依然顺畅地喷洒,发出“哗哗”的声音,连一小块砖石都没破损。怎么回事?他觉得不对,非常的不对,然而,尖叫声和哭泣声却从另一头传来:“救命啊!有炸弹!” 莫翊惊恐地看向图书馆展厅,只见那原本完美得就像神殿般的玻璃穹顶不知何时已经被炸出一个洞,烟雾从洞里冒了出来。该死!是调虎离山计!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恐惧,沮丧,愤怒……争先恐后地涌上脑海,从草地上跃起又重新奔回到展厅里。 当冲进展厅时,里面烟雾弥漫,视线模糊不清,莫翊凭着记忆推到了数个惊慌逃离的人奔到了《哈默手稿》的展柜前。浓烟呛入他鼻腔内,让他眼泪直流非常难受,但是更让他难受的是展柜的玻璃已经被敲碎,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支架,支架上的《哈默手稿》早就不翼而飞。 “他在哪儿!屋顶上!”这时不知谁大叫了一声,莫翊马上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结实的绳索从破裂的穹顶上垂下,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沿着绳索不断往上攀爬,身手灵活迅速得就像只猿猴。 莫翊掏出佩枪,拉下保险栓,正想朝屋顶上的杰森开枪,可是“砰”地一下枪响,一道热流擦过他的发梢。他连忙低头弯腰,躲在展柜背后,同时对着衣领上的麦克风喊:“屋顶上有枪手,掩护好孩子们!快!”说完,他迅速地朝屋顶上开了几枪,发现对方没有还击,便毫不犹豫地攀着绳索爬上了屋顶。 杰森揣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哈默手稿》跟着尼森一路沿着图书馆的屋顶朝西面跑去,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橡树林,尼森已经在树林边上停好了一辆伪装成警车的车子,只要进了车子换上警服,他俩就能逃之夭夭。 “尼森,干得真漂亮!”杰森朝自己的哥哥兴奋地笑道。他们两兄弟才是真正的最佳拍档,不像派克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如果不是老师一再嘱咐不能伤她一根毛发,他早就让她躺在身下低/泣求/饶。 尼森没有说话,只是朝别过脸微微一笑,笑容狡黠又自信,就像他平时惯常的模样。转眼间,他俩已经跑到图书馆的外墙边缘,墙外就是橡树林,杰森能够看到停在树林边上的车子。尼森朝车子的方向指了指,然后飞身跃下墙壁,安静而敏捷地落在泥地上,灵巧得如同一片叶子。杰森赶紧跟着他跳了下去。 两人跑到车子前,杰森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可是,在拉开的那一刻他惊呆了,因为一个长得和尼森一模一样的男人正昏倒在驾驶位上。怎么回事?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那个尼森,然而却看到一根漆黑的枪管。 “杰森,你也干得很漂亮。”那个尼森握着枪对他缓缓笑道,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人,只是那把声音根本就不是他的哥哥! “你?!”杰森瞪大了眼睛,他想自己着道了!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没等他想清楚,手臂上已经传来一下锐痛,视线变得模糊,仿佛天旋地转般,他带着这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彻底地陷入了昏眩中。 莫翊拿着枪跑到了围墙边上。在攀上屋顶的时候他看见了两个身形相似的黑衣人一直朝西面跑去,毋容置疑就是杰森两兄弟,他俩的速度极快,他几乎是拼尽体内的力气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一定不能让他们逃走!莫翊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不仅仅是为了警政厅更重要的是为了魏晚,只有抓住杰森才能得知埃里克的藏身地和他的底细,才能让她彻底地摆脱他的控制与旧日的所有噩梦。他忘不了她提起埃里克时的恐惧和伤痛,就像刀子一样捅/入在他的体内,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碎掉一般。他曾经承诺要和她一起找到希望,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誓言。 跳下围墙,莫翊却见到无法想象的一幕。杰森正坐在一辆警车里,手上拿着那份《哈默手稿》在把玩,当看见他跳下来的时候,杰森冷笑了一下,那镇定自若的表情仿佛他已等候多时。但是,最让莫翊震惊的是在车旁,泥地上,有另外两个杰森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怎么会有三个杰森?!莫翊惊讶地看向车里的那个。 车里的杰森突然把手中的《哈默手稿》朝莫翊抛了过来,莫翊一手接过,然后警惕地看着他。杰森勾了勾嘴唇,看向莫翊的目光带着桀骜和犀利,他开口道:“如果你再辜负她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杰森发动了车子,“呼”地一下开足马力扬长而去,只留下在尾气中发呆的莫翊。 莫翊凝视着车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骤然间,他想起来了,是菲利斯的嗓音! 正文 50第五十一章 做 贼
  •   夜晚,魏晚坐在壁炉前和菲利斯下棋,窗外的雪花缓缓飘落,映着明黄的街灯泛出莹莹微光,堆积在浅褐色的窗棂上,就像面包上的糖霜般有种安详而恬静的美感。长街上隐隐传来欢快的歌声与铃铛声,小孩子们在嬉闹,圣诞节即将来临。 “推子吧,你的大龙已经被我斩杀,大势已去,再捉下去,只会是溃不成军。”菲利斯喝了口茶,看着魏晚幽幽地说。 “你的棋艺大有长进,我输得心服口服。”魏晚象征性地把棋子一推,然后捡起棋盘上被困死的大片白子放回到棋盒里,棋子相碰发出滴溜溜的声音,她想溃不成军的又何尝只是她的棋路? “不是我的棋艺大长,是你今天心不在焉,让我捉到空子。”菲利斯放下茶杯,看向白雪纷飞的窗外:“他站在那儿也有3个小时了吧?” 魏晚没有抬头,自顾自地收拾好棋子,然后说:“我们再来一盘?” “不了,你人在屋里却心在屋外—那个人的身上,何苦自己折磨自己?”菲利斯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向窗边,透过凝结了霜华的玻璃能看到一道高瘦的身影靠在路灯旁,阴影挡住了那人的脸,只看到他黑色风衣扬起的一角,在风雪中孤寂地飘动,以及唇边燃亮的那点烟头,明明灭灭地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样冷的天气,在外面站几个小时估计连骨头都会冻僵吧?”菲利斯的视线移到壁炉前的魏晚身上,然而她却背过身,没有和他对视。 “小晚,底下那人到底怎么回事?”这时,杰拉德打开了房门冲了进来。 “没事,你不用管他就好,他不会像上次那样撞门的。”魏晚转过身对杰拉德微笑,却没留意到自己的笑容是那么勉强。 “可现在是零下十几度啊,他已经站在外面几个小时,万一冻死在外面怎么办?他是个警察,我到时候可但不了这个责任。”杰拉德紧张地说道。 “那,你就报警吧,让警察把他带走。”魏晚垂下眼睫,也不管杰拉德和菲利斯的反应,小声地说了句:“我去睡了,今天很累,晚安。”,然后便走出房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唉,小晚,你别走!那个人要是闯进来,我怎么办啊?”杰拉德苦恼地看着魏晚的背影,表情几乎哭出来了,显然他没有忘记上次莫翊闯进来的时候有多么凶悍。 菲利斯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说:“你别管了,让我来处理,你去睡吧。” 杰拉德疑惑地看着菲利斯:“你真的能搞定他?他很凶的。” 菲利斯笑了笑:“没事,他再凶的样子我都见识过。” 莫翊站在路灯下抽完今天的不知第几根烟,他抬头看向那扇已经熄了灯的窗户,黑暗如栅栏一般守在窗前,守护着她也隔绝了他的接近。尼古丁的苦涩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他想自己费尽苦心,拼命地替她抹去旧日的痕迹和创伤,只是想让她看到生活仍有希望,然而现在换来的却是她的仇恨和紧闭的一扇窗。爱情,到底是迷人的还是伤人的?他完全摸不透也想不清。如果感情能像破案那般只是依靠逻辑和证据就能定性那该多好? 正感叹着,身后的木门传来“吱呀”一声。回头,只见菲利斯从屋里走出来,慢慢地踱步到他跟前,金发飘扬,神态自若,似乎一点都不忌讳他的身份。 “她已经睡了,你回去吧。”菲利斯简短地说。 “她睡了和我站在这里都与你无关。”莫翊也简短地回应道,尽管今天菲利斯帮了一个大忙,可是莫翊依旧不满他对魏晚的亲密态度,他直觉地感到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常人无法替代的默契和情感,即使是他也不能插足。 “看来你还挺硬撑的,冻了几个小时都不死心。”菲利斯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弯了弯,然后说:“有烟吗?给我一根,在她面前我不好抽,她讨厌烟味。” 莫翊从兜里拿出烟盒和火机,抽出一根给菲利斯,菲利斯接过,朝他微微倾过身体,莫翊替他点燃了。他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替菲利斯点烟,只是自然而然地就这样做了,可能是天太冷了吧?连思维也要冻僵了。 菲利斯深深地吸了口,烟雾下的面容有种迷离而虚幻的感觉,和魏晚某个时刻的神态很相似,仿佛人在此处但灵魂已经飘到不知名的远方。“我认识她那么久,从来没见过她为了一个男人会这样。” “对你也没有吗?”莫翊问。 “我爱她。”菲利斯说。 “我知道。”莫翊冷冷地回答。 “可是你不知道我对她的爱就像对妹妹一样,尽管那家伙总是以为她能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我,保护我,可是啊,在我心目中她永远就是个让人心痛的妹妹。喜欢一个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对他好,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你说她是不是很傻?”菲利斯吐出口烟,半调侃半认真地说。 莫翊握烟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烟灰簌簌地跌落,胸口像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知道吗?当初她根本就不愿偷那幅画,但是为了我,她被迫答应了下来,所以才会挨了你们一枪,才会被你抓住,才会受了那么多罪。今天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警察,只是因为她。所以,你在这里站3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你受的苦抵不上她的百分之一!”菲利斯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在冰冷的寒夜中如冷水般兜头泼向莫翊,冻得他浑身打颤,骨髓都在发痛。 许久,莫翊低声道:“但是她已经不肯原谅我,不肯再听我半句解释……”他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她说过,如果我靠近这栋房子半步,她就会永远地消失在我眼前。” “切!”菲利斯从鼻尖里冷哼一声:“我还以你们这些警察有多了不起的手段,原来还比不过我们这些贼。” “那你又有什么手段?” “如果是我,我爱的那个人就在那扇窗后,我会不顾一切地爬上去,撬开那扇窗,然后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再也不会离开我。明白吗?”菲利斯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在莫翊的手中,接着便踩熄烟头朝屋里走去。 “菲利斯。”莫翊叫住了他。 菲利斯回过头。 “我不认识你,也从没见过你。”莫翊缓慢地但清晰无比地说道。 菲利斯弯了弯嘴唇:“我也一样。”,接着,他走进了屋内。 黑暗中,魏晚躺在床上,那些痛苦的片段一刻不停地在脑海中闪过:埃里克温柔而冷酷的面容,被子弹击中时的痛楚,狱中的种种艰辛以及莫翊和吕贝卡纠缠在一块的身影……绝望就像这无比的漆黑般将她包围。她闭上眼看到的是黑色,睁开眼看到的也仍旧是黑色,光明无处可寻?不知不觉间,腮上已是一片湿/滑,能抹去的是脸上温软的眼泪,抹不去的是永远刻在心头的坚硬之泪。 突然,一阵轻微的异响在窗户上响起,魏晚本能地从床/上坐起,警惕地看向窗外,手同时迅速地摸向枕头下的手术刀。她悄悄地下了床,接着阴影的掩护迅速地靠近窗边,就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一个人正攀上窗台,然后取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子撬开了窗扇的缝隙和插销。 魏晚凭着呼吸,紧紧地盯着这道黑影,待黑影打开窗户跃进屋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利刃划向对方。但是,对方的反应和动作比她更迅速敏捷,她感到手腕和腰肢上一紧,手术刀徒然落地,然后她无可奈何地落入了那人的怀中。 “小晚,是我。”那人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 是莫翊的声音!魏晚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像贼一样攀上她的窗户并潜入她的房间! “走开!”魏晚气愤地推攘着他的手臂,可无奈他的手臂像铁枝般牢固,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体/内般。 “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好不好?”黑暗里,他的声音急切中带着哀求。 魏晚吸了口气,动作停顿了下来,冷然地说:“你放开我,我就听你解释。“ 莫翊松开了禁锢,魏晚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听到他低低的呼吸声。她镇定地扭开了台灯,然后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说吧,但容许我提醒你,你只有5分钟时间,5分钟过后如果你再不离开的话我就报警了。“ 莫翊在她对面的床沿坐下,台灯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苍白的脸庞和青紫色的嘴唇,那是寒冷过度的后遗症,但是他看向她的双眸却像火焰般明亮,透出不容她逃避的炙热和祈求。 “想不到,要见你一面得像做贼似地。”莫翊微微叹气道。 “既然那么为难,就请回吧。”魏晚站起来,朝门口走去,然后就在手要接触到把手的时候,他从身后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身。 “其实,偶尔做贼的感觉也挺好。”他说道。 正文 51第五十二章 和 解
  •   “其实,偶尔做贼的感觉也挺好。”莫翊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偷走别人的东西让你感觉很好?”魏晚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握住了手掌,和她十指相扣。 “我偷走了你的东西吗?”他问。 “你说呢?”魏晚转过身,看着他英俊但略显薄情的脸,胸口处像被掏空了似地阵阵抽搐,那里曾有她最珍爱的东西,但是现在被他拿走了。 “那是因为你先偷走了我的东西。”莫翊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沉稳的心跳声撞击着她的掌心,也扰乱着她的思绪。他说:“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偷走的可不止是我的门卡。” “你对吕贝卡也是这么说的吗?”她挑了挑眉,冷笑道。 “没有,除了你我从没有对其他女人说过这样的话。吕贝卡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但她从没有说出来我也装作不知道。那天她来找我,很直接地就表白了,我也很直接地拒绝了。但是,吕贝卡突然就吻了我......我很愕然,之后门铃响了,我看到你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已经不肯再听我的解释。” 魏晚一直沉默着,心里再度浮现出那个问题:他的话可以相信吗?她看向他的眼睛,湛然清澈,一如那晚在星空下般明亮动人,她看不出里面有丝毫的逃避和欲盖拟彰,看到的只有自己挣扎迷惑的脸庞。骤然间,她觉得自己往日察人入微的能力丧失了,在他面前似乎任何的理智都是枉然。 “小晚,我终于明白你被我误解时的痛苦,也知道自己伤你伤得有多深,当你的刀子划向我时,我就完全明白了。对不起,我错怪了你和菲利斯。”他搂紧了她低低地说道。 魏晚被他抱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体内那些冰冷的,尖锐的,酸楚的,折磨了她多日的东西在慢慢融化,他的话语就像温柔的火焰般烘烤着她,让她无法再立起那道坚硬的外壳。最后,所有的纠结都凝成一滴液体,慢慢地从眼角滑落。 “你哭了?”莫翊稍稍放开了她,手指滑过她的脸颊,震惊的表情仿佛这不是颗眼泪而是颗被火灼红了的钢珠烙在他的手上,让他痛不可支。 魏晚飞快地抹去泪痕,问:“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参加今天的行动?” 莫翊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说:‘因为吕贝卡向秦厅长报告了我和你的事情,厅长觉得我暂时和你分开办案会比较好。“ “因为害怕影响你的仕途吗?”魏晚问。 “对。” “所以,你就害怕了?”她幽幽地问道,苦涩又涌了上来,看来吕贝卡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有些规则是无法为人的意志而改变的,她和他之间始终有着跨不过的坎。 “是的,但我害怕的不是影响我的仕途,而是你。你还有一年多就刑满了,我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旁生枝节,我希望你能在秦怀沙包括比他更上层的人眼里留下良好的印象。至于一年后,他们怎么想已经无关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已经完全自由了。不用再戴着这个脚环,不用再看任何人眼色,自由自在地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小晚,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我曾诺过要和你一起找到希望,我一刻都没忘记过自己的誓言。” 魏晚静静地听着,他说的每个字都像金石般铿锵有力地敲击着她的心弦。她能想象他在重重压力下如何咬牙力挺,她能想象他顶着可畏流言如何费尽思量地为她策划周全,她能想象他在面对她的误解甚至是伤害时如何地默默忍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她的诺言。喜欢一个人并不难,但要为了这个人不断付出并无怨无悔才是最难的,喜欢是刹那的冲动,而爱是恒久的坚持,是深入骨髓的默契,是不惜一切的无所畏惧。那么他对她的到底是喜欢还是爱呢?她不知道。 许久,她抬起头看他,试探着问:“假如有一天,你因为我而丢失了警察这份工作,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那就一辈子缠着你,让你养活我。”莫翊俯下脸,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 “可是,当警察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志愿和梦想吗?”魏晚悄悄地弯起嘴角。 “我的梦想是能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找到声张正义的希望与温暖,但你的出现告诉我,明与暗之间不是绝对的,善和恶之间不是法律能完全界定的,也不是只有警察才能代表正义。我就算不当警察也有很多事可以干。” “譬如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譬如和你一起开间画廊,你当老板娘兼画家,我就替你卖画,或者开家侦探社,我们联手破案,就像神雕侠侣那样。”他的鼻尖贴着她的鼻梁,修长的睫毛轻轻地触碰着她的眉梢,如羽毛般撩拨着她的感官,在她心头上描绘出千般旖妮,万般缱绻。 “唉,让堂堂莫大探长为了我而委屈求全,我何德何能?还是不要了。”魏晚推开了他的手臂,故意走到壁炉边拿起酒瓶倒了小半杯酒,浅浅地抿着,嘴角勾起,似笑非笑。乌黑的长发像海藻般披散在她雪/白的肩膀上,墨绿色的睡裙紧贴着她的肌/肤,忠实地描绘出那玲珑/浮凸的身段。摇曳的火光落在她的锁/骨与胸/前,映出浅褐色的阴影,丘壑般起伏的曲/线令人遐想万千。 “你不能还有谁能?我在雪地里站了几个小时,都几乎冻僵了,怎么?连酒都不舍得请我喝一口?”莫翊走到她面前,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眼眸被烈酒燃亮,灼灼地看着她,瞳孔中有不知名的火苗在燃烧着。 魏晚笑了笑,款款起身走向房门,曼妙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地毯上,如蛇般妖娆惑人:“好了,你话也说完了,酒也喝过了,该告辞......”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扯入怀中。 “真是狠心肠的女人,外面冰天雪地,你就忍心让我独自回去?”莫翊箍着她纤细的腰肢,炙热的目光从她的双眸,红/唇一直滑落到她胸/前雪/白的肌肤上,就像要穿/透她似地,然而他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 “不然,我还能怎样?”魏晚仰起脸,身体和他微微拉开距离,可是慵懒的嗓音却像柔丝般缠绕着他,慢慢地收紧,拉扯。 “我失去的温度该在你身上找回,这是你欠我的。”说完,莫翊不管她如何回应,双唇已经狠狠地印在她的唇上,辗/转允/吸,轻/咬啃/噬,却觉得远远不够,便用舌尖挑开她的双/唇,纠/缠着她的舌/头。 他的举动比以往都要来得激烈火热,像是要将数天来的隔阂都在这肢/体纠/缠间补回。魏晚几乎是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疯/狂,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压/倒在床/上。她咬了他一口,他便咬回去,然后更深地吻住她的唇舌,两人气喘吁吁地纠/缠着,争夺着,如同某种原/始而古老的博弈。 突然,魏晚用力地抵着莫翊的胸膛然后翻身,压住了他的手腕,用牙齿啃/噬着他的耳/垂和颈脖,温软的舌/尖在他胸/前上引起串串火苗。莫翊觉得又痛又麻,浑身的血液像是沸腾了起来,喉咙里漏出一丝呻/吟。她按住他的手臂,娇/笑道:“我才是女王,别忘了。” 莫翊感到胸/膛内的火烧得更旺了,她挑起他的不仅仅是情/欲,还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控制欲,他腰肢突然发力,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他按着她的双臂,用同样的方式施加在她身上,当听到她发出类似低/泣的声音时,他勾起嘴唇道:“你也别忘了,施与受之间我永远选择前者。” 接下来的一切,莫翊就像置身在一场疯狂又迷乱的幻境里。他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床/铺一直纠缠到地毯上,只是模糊地记得她散落在地毯上如丝绸般的长发,像藤蔓般妖/娆扭/动的身体,掐在他肌肉里的尖细指甲,以及他进/入她时,她咬着他的肩膀发出呢/喃般的哭泣。 他从未试过这样,像个不知节制的毛头小子般沉溺在肉/欲的欢/娱里,她的身体如同一味霸道的魔药,带给他从未有过的诱惑,轻易地就让他的身心俯首称臣,而她的双眼如同一面女巫的镜子,他总能在里面看见埋藏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直到所有激/情褪去,两人疲倦地相拥入睡,他抱着她娇/软的身体有着莫名的满/足感,仿佛在这孤独而荒芜的都市里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同类。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老 师
  •   今天是周末,本来不用上班,但莫翊要赶回警政厅审讯杰森两兄弟,所以他吃完早餐,便匆匆拿起大衣和围巾,在魏晚的额头上吻了下:“我先走了,你好好在家呆着,今晚见。”然后往大门走去。 “莫翊”魏晚叫住了他。 “怎么了?”莫翊停住脚步。 “你……是不是一定要抓住埃里克?”魏晚走近他,有些不安地问。 “是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放过他。” 莫翊转过身,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藏在鞘中利刃,越是锋芒毕露前越是不动声色,魏晚能感到他内心深处涌动的斗志,如无形的焰火燃烧着他,但也可能会毁了他。她不由得忧虑,甚至有一丝恐惧,莫翊不了解埃里克,不了解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对手,他的无畏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无知。 魏晚深知自己无法阻止他,只能尽量地让他多掌握一些信息:“埃里克现在不会在S国,他是个下一步棋就会想好后面三步的人,他肯定想过杰森被捕的可能性,而且你们警政厅当中有内鬼会通风报信,想必他早就藏到别处了。” “他会藏到哪里?” “最近巴尔干半岛上那几个小国又爆发军事冲突,其中就有埃里克的故国,我估计这些冲突和他脱不了关系,他可能在巴尔干半岛上。”魏晚分析道。 “那么他就不管杰森两兄弟了?他悉心栽培的爱徒?”莫翊皱了皱眉。 “对他来说徒弟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和棋子,他当时朝我开枪眉头不会皱一下,又怎么会为了杰森两兄弟以身犯险?”魏晚按着胸前苦笑了一下,当日中枪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她说:“不过,埃里克如果真的在巴尔干半岛,那么他现在必定□乏术,短期内都无暇顾及我,算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吧。“ “我看未必,但无论如何,我们抓住了杰森两兄弟,也在艺曼拍卖公司里找到了不少佛里斯当年和灰兔帮方面通讯的资料,我相信通过仔细查找一定能找出埃里克的踪迹。你不用太担心,好好在家休息,我会处理好一切的。”莫翊在她唇上浅浅一吻,便笑着推开大门走下台阶。 魏晚站在门口目送莫翊离去,外面遍地积雪,阳光落在雪上折出圈圈璀璨的光晕,挂了冰凌的树木和忍冬青宛如玉雕般剔透,莫翊一身黑衣地走在银装素裹的花园里显得分外瞩目。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朝她笑道:“回来给你带柠檬汽水和棉花糖。” 他站在初露的晨曦里,光线雕琢出他修长完美的身影,就像被时光定格了一般,带着一种强烈的存在感烙在她的脑海里。他笑得很开心,面容被莹莹雪光映亮,眼中的光温暖又明亮,让她联想到某些遥远又虚无缥缈的东西,譬如未来,家庭,一生一世,天荒地老……她突然感到心惊胆跳,也许是他此时留给她的影像太过深刻,也许是他的笑容太过美好,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会突然失去他,而在失去他的漫长日子里,每一天,每一刻她都会记起他现在的笑容。 魏晚朝莫翊挥了挥手,他渐渐远去。当他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时,她抓住了门框边缘,厚重的空虚感和不安压住了她的心脏,以至于她得找个支撑物才能抵制住这股莫名的心悸。 “你没事吧?怎么傻站在门口吹风?外面好冷。”菲利斯从身后走来,他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魏晚摇了摇头,慢慢关上了门。 莫翊走后,菲利斯坐在电脑前打Dota,而魏晚则替杰拉德把一幅未完成的水粉画润色完善。杰拉德是名画家,除了自己的艺术创作外,还经常从名画临摹公司里接一些单子回来补充收入。魏晚为了答谢他收留菲利斯,于是主动提出替他完成部分的临摹,杰拉德见她临摹的技艺比自己还要高超许多,简直喜出望外,便万分放心地把作品交给她完成。 菲利斯许久都没打游戏了,今天打得特别兴奋,他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嚷嚷:“什么?这个精灵小黑要和我组队?不要,级别那么低! “你以为你胸大就行?老子不喜欢女人,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游戏里,滚!”菲利斯一脸厌恶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对他卖弄风骚的爆/乳女精灵。 魏晚收起画笔,揉了揉被菲利斯吵得生痛的耳朵:“菲利斯,我说你能不能别整天沉迷在二次元世界里,多想点实际的生活问题好吗?” “什么实际生活问题?”菲利斯扭过脸看她。 “莫翊已经答应不再通缉你,那么你是不是该想想你以后要干些什么?或者说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干些什么?老实说,我除了偷,别的啥也不会干。”菲利斯耸了耸肩膀。 “你不是有剑桥大学粒子物理学和计算机应用的硕士文凭吗?而且你还会修电器,修水泵,修马桶什么的?”魏晚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他。 “但你认为现在还有那家大学或者公司肯招我呢?难道你真的要我去当个马桶修理工?”菲利斯关掉了电脑,用当年泡在她浴缸里的那种无辜得让人想抽他几个大嘴巴的眼神看着她。 “但你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吧?你还那么年轻。”魏晚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菲利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就像只狐狸似地,他走近她小声道:“其实啊,那时候我把我们赚到的钱拿了三分之一存在瑞士银行里,这个账户谁也不知道,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俩的生活问题。就算下辈子我们什么都不干,也不会饿死。只不过现在风声还没过去,我不敢提出来罢了。“ “你还留了这手?厉害啊!我完全没想到。”魏晚惊喜地看着他。 “当然,那时候你只顾着埋头苦干,根本不管理财的事情,那我只能替你和我未雨绸缪咯。”菲利斯得意地笑着。 这时,魏晚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就像枪支拉下保险栓的声音,声音非常微小,如果不是因为她耳力比常人敏锐或许就完全忽略了。她的毛孔一阵收缩,全身的神经立刻绷紧,身体条件反射般拉着菲利斯一齐扑倒在地。 “哗啦”一下巨响,他们身后的玻璃窗突然爆裂开来,锐利的碎片飞散四射。魏晚趴在地毯上用手紧紧护住头部,恐惧紧紧地拽住所有感官,以至于背部被玻璃屑划破的疼痛都感受不到。接着,她感到有个人影从窗户里跃了进来,落在他们身旁,他动作的声音很轻,灵巧得如同飞鸟。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又有另外两道身影跳了进来,三个人形成包围圈堵住了她和菲利斯。 魏晚慢慢地抬头,看到三个穿白色衣服,手握枪支的男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他们的身形相仿,并不算健硕,可是那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和冷酷的面容显示出他们都经过特殊的体能训练。 “你们是什么人?”菲利斯惊恐地盯着这三个像鬼魅般从天而降的男人。 “闭嘴!再多说一句就毙了你!”其中一个人呵斥道。 站在当中的那个人朝魏晚缓缓地弯下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派克?”他问。 魏晚死死地盯着他,心里不断盘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意欲何为? 那人看了她几秒,然后和另外两个人交换了眼神,另外的二人点点头说:“就是她没错。” 然后,捏住她下颌的人松开手,举起了手里的枪,手指扳动了。“咻”地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前,没有血,也没有弹孔,只有一根十字星状的金属针。 是麻醉针!她瞪大了眼睛,然而视线早已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曳晃动,就连声响也变得怪异起来,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接着,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在意识完全消失前,她听到有人在耳边悄声说了句:“殿下要见你。”,然后,她就彻底昏过去了。 黑暗中,魏晚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充满了支离破碎的片段:佛里斯死时的惨状,菲利斯被毒蝎蛰中后青白的脸,还有莫翊站在晨曦里朝她微笑的镜头……然后,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幼年,被托蒂赶出门,在冰天雪地的街头上流浪,翻垃圾桶找食物,偷商店里的面包或者跟在一些衣着光鲜又缺乏警惕的大人身后伺机下手,就像只饿极了的狼崽般凭着本能艰难觅食。 她冷极了,冷得浑身发颤,然后她梦见托蒂在用烧火棍烙自己的腿,体内霎时又变得灼热起来,那热度烧得她似乎连神经都要蜷缩了。她感到有人将一些液体倒入自己的嘴里,酸酸甜甜地像柠檬汽水,热度渐渐退去,迷糊中梦境又将她带回到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晚,老师将她从托蒂的烧火棍下救出,他给了托蒂一大笔钱,然后就把她带走了。到了老师家里的时候,她还没完全从恐惧与疼痛中缓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缩在一张高大的皮椅中,惶恐而戒备地盯着周围的一切:温暖的火炉,柔软的地毯,金碧辉煌的家具,像梦幻般的水晶吊灯以及面前这个像梦幻般的陌生男人。老师正弯着腰低着头在她的伤口上抹药膏,动作轻柔又利落,冰凉的药膏舒缓了她的痛楚,令她有时间能好好地打量他。 魏晚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头发,发色很浅,是一种柔和的淡金色,灯光倾泻在他的发丝上如同耀眼的丝缎,让她有种想触摸一下的冲动,但她不敢。然后她看到他的手,手指修长而灵巧,指甲修剪得非常齐整,白皙的皮肤就像最上乘的大理石,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拥有如此漂亮的一双手。她再看向他的肩膀,衣服和身躯,但她无法形容,因为那时的她还没学会太多的形容词,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仿佛连他身边的灰尘都在闪闪发光。她开始觉得局促不安,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她从来都没接触过像他这样的人。 老师替她抹好药膏,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妇女恭敬地递过一块手帕,他一边擦着手一边吩咐:“今晚她睡觉的时候,你用枕头和绷带把她的脚垫高,别让她压着伤口。”他的嗓音舒缓而低沉,发音中带着点异国腔调,然后他又对魏晚说:“现在还不能替你盖上纱布,不然纱布会和真皮黏在一块而加重伤势的。你忍一忍,这两晚睡觉的时候尽量别碰到伤口。”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孩 子
  •   老师抹好药膏,递给魏晚一杯柠檬汽水。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如获珍宝,喝了一口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任凭气泡刺激得舌头发麻。 “我一直在寻找你这样的女孩子。”老师瞧着她笑了,把杯子从她手上取走,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像审视珠宝般的目光看着她的手指说:“前几天我在花市上看到你偷那个女人的钱包,动作又快又轻,你有一双灵巧的手,而且你也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你懂得替自己挑选时机和制造机会。我观察了你很久,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叫小晚对吗?小晚,忘了托蒂和你以前过的生活,以后就呆在我身边。你的命运会从此改变。” 魏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仰望着他,如同仰望一尊立在云端的神怟。他说要她呆在他的身边……这简直比做梦还不可思议,像他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想到要收养她呢?难道上天真的会可怜她,会那么仁慈地让她的命运从此改变? 见她不做声,老师问:“怎么?你不愿意?” 她愣了愣,然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愿意了。好吧,现在让我们正式地认识一下。我叫埃里克,有些人喜欢叫我‘殿下’,我有很多种职业和身份,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但现在对于你来说我更像一名老师。从明天起,我会给你上课,你会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你会知晓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你会掌握谋生的本领,最重要的是……我会让你懂得偷窃的艺术。” 说完,埃里克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清澈的晶体内仿佛正透出股魔力,攫住了她的四肢和心神。她觉得在他的眼中隐约窥探到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绚丽又危险刺激的境地,里面带有罪恶但也带有能改变她一生的机会,她感到害怕却无法抗拒。 于是,从那晚开始,魏晚的人生就此改变。她成了埃里克的学生,他为她请来最优秀的学者教授她各种课程,还手把手地教她绘画,伪造,欺骗,偷窃……以及成为空门高手需要的一切技能。他教会了她什么是尊严,授予她智慧与新生,就像个伟大的魔术师把她从童年的污淖里拉出来,用他的宠爱与心血重塑一个全新的她—神偷派克。 埃里克是她的恩人,她曾经的主宰与信仰,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但后来,她背叛了他,她因此得到了惩罚,现在她又回到他的身边 --世事因果报应,轮回不息。 “小晚,醒醒,睁开眼睛。”朦胧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将她从梦境拉回到现实。 魏晚睁开眼,木头吊扇在头顶旋转,扬起白色的纱幔。扭过头,她看见埃里克站在背光处正拿起画笔,画笔前是支起的画架,但她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这幅肖像我画了整整八年,每一笔都落得很缓慢,因为我总在猜测你长大后的样子。我一直在等你回到我身边时画下最后一笔,结果发现我画来画去还是画你十六岁的模样。”埃里克替油画添上最后一笔,他下笔很轻柔,但手很稳,那准确又饱含深情的动作似乎他期待这刻已经很久。 魏晚坐起来,沉默地看着他,他把画架转过来,让她看清楚画中的人,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脸。确切来说,是她十六岁时的脸,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天真和诱惑表情被嵌在画框中,凝视着她微笑不语,就像一块妖异的镜子。 “为什么?”魏晚问。 “因为那是你最爱我和最恨我的时候,也是最让我着迷的时候。” 埃里克绕过画架走出了阴影。八年过去,他的容颜并没丝毫改变,依然带着梦中那种虚幻而唯美的微笑,仿佛一触即碎的蝉翼。有些人总是有着能和时间抗衡的力量,无视自然法则,在流光飞逝中自顾自地优雅美丽,埃里克无异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死了,在你开枪的那刻彻底死了,你对着死人的遗像有什么用?”魏晚迅速地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东南亚风格的卧室,有着低矮宽大的屋檐和石料建造的廊柱,透过白色的纱幔,能看见碧蓝的海面在阳光下泛着碎光。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S国。 “没错,所以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埃里克走近床边,整个人沐浴在逆光中,精致无暇的五官就像是被光线虚构出来的一样,有着近乎圣洁的美感,只是在魏晚看来他更像是站在光明中的恶鬼。 “还记得这张床吗?以前每个早上我都是这样站在床头叫醒你,从你六岁到十六岁,每个年纪的睡脸我都不曾忘记。你刚睡醒的模样总是让人不能自抑。” 埃里克温柔地说着,声音里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力,撩拨着她记忆的丝弦,她被迫想起和他曾在这张床上渡过的日日夜夜和无数细节。回忆如深潭,冰冷而绝望。 “你要我回来干什么?是要和我重叙旧情还是要我去偷《哈默手稿》?抑或是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大英博物馆里的法老王冠?只可惜我的名字已经在国际刑警的黑名单中,去到哪儿都会有警察盯着。对你来说我已经是颗没用的棋子。”魏晚仰脸朝埃里克冷笑。 埃里克朝她缓缓俯下脸,微笑一点点地在加深,眼眸里有着无尽的宠溺和怜爱,只是他的话让她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既然你知道自己是棋子,有没有用只有我说了算。我要你回来不是要征询你的同意,而是让你知道我已经给了你八年的时间,玩够了,现在该回家了。”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从你杀死我姐姐的那天起就不再是!你到底要我回来干什么?”魏晚愤怒地提高了声音。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一个有着和她酷似容貌的陌生女子找到她。女子说自己叫魏晨,是她的亲生姐姐,自她三岁那年走失后,父母就一直在找她,后来父母病逝,他们临终前的愿望就是要魏晨找到失散多年的她,姐妹俩能够相认。当时魏晚开心极了,觉得自己孤独漂泊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了亲人,有了一个家--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东西。于是她天真地向埃里克恳求,恳求他能让她跟姐姐回家,埃里克答应了,可是第二天,她却在报纸上看到姐姐在旅馆里被杀的新闻。报纸报道据警方调查姐姐是被入屋盗窃的凶徒杀害的,而她知道那晚埃里克手下的一名杀手出外了一整夜,然后就失踪了。 “小晚,对于你姐姐的死,我很抱歉。不过,害死她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告诉你姐姐和我的关系,然后她就偷偷报了警,企图依靠警察的力量让你脱离我和我的组织。我耗费了十几年建立起的根基又岂能因为她而瓦解?杀她我也是是逼于无奈,而且是你逼我的。”埃里克的表情充满了惋惜,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犯了错却不自知的孩子般无奈。 “那你该知道我对你只有恨,你留一个恨自己的人在身边有什么用?”魏晚边说边不同声色地瞄向自己的脚踝,却发现脚环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下了。没有了脚环,莫翊他们就无法知道她的位置,她不禁暗自叫苦。 “因为我需要你替我生个孩子,小晚。”埃里克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柠檬汽水,然后递给她。 “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魏晚没有接过,只是瞪着他,就像瞪着个疯子。 “不是。”埃里克喝了口汽水,很优雅地笑道。 “为什么?”她没想到他捉她回来竟然是为了这么荒诞的理由?! “我和T国(埃里克的祖国)的军队领袖约克将军达成了秘密协议,三个月后我和他联手发动政变,推翻T国现在的国王。然后我会登基,重新夺回我家族的一切,作为交换条件我要和约克将军的女儿爱梅结婚,她将成为王后。约克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只要我和爱梅生下孩子,他就是T国未来国王的外祖父,约克家族就会是T国最有势力的家族。虽然我暂时要依靠约克家的力量,但我没打算让他们来控制我,更不会让爱梅的孩子成为王储。”埃里克笑了笑,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定地位和民心,但只能是我和我爱的女人生的。小晚,我们的孩子会成为长子,这样即使爱梅生下孩子也无法获得继承权。” 魏晚仔细地听着,她开始明白埃里克的用意:他要依靠约克的军队去获得王位,但又不想被约克家族控制,而且按照他的性格,很可能会在夺取后除掉约克家族。可是,眼下他必须和约克家族联姻来巩固他们的盟约,于是他就想先生下一个不属于爱梅的孩子,按照T国的法律,国王的长子会自动获得继承权,哪怕是私生子。这样,到时就算爱梅是王后,约克家族也无法控制他的继承人。” 很巧妙的一个布局,既得了约克家族的好处又不让他们占便宜,埃里克的确是个出色的权谋家,只不过她又怎能让自己再次沦为他实现野心的工具和祭品?魏晚看向埃里克的双眼,深邃的瞳孔呈现出一片奇异的黑色,是连阳光也照不进的晦暗,如地狱的入口般向她逼近。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恐惧,但恐惧之中,有股力量在支撑着她,莫翊站在白雪中朝她微笑的一幕在脑海中浮现,如漆黑中的一点火苗在她心头燃烧着。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密 钥
  •   审讯室里,李奇和迈克正在审问杰森两兄弟。莫翊站在单向镜后,看着杰森和他孪生哥哥杰米两人酷似的面容,迈克凌厉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入耳内:“说,埃里克到底藏在哪里?”杰森和杰米同时做了个挑眉冷笑的表情,就像一组完美的镜像,这对孪生子之间有着奇异的心灵感应。 “已经过了24小时,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说。”坐在后面的吕贝卡喝了口咖啡,语气有些烦躁。 莫翊低头朝衣领上别着的麦克风说:“迈克,先暂停一会。他们之间有心灵感应,将他们分开来单独审讯,只要能击破其中一人的心理防线,另外一个也会随之崩溃。”然后他看向吕贝卡:“我记得,当年在佛里斯的办公室里曾搜到一本1836年出版的《匹克威克外传》,对吗?” “是的。”吕贝卡点头。 “在杰森的艺曼拍卖公司里我们也搜到一本同样的《匹克威克外传》。”莫翊皱起眉头。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吗?难道杰森两兄弟和佛里斯都是珍本收藏爱好者?他们不仅替同一个老板卖命还是志趣相投的好基友?”吕贝卡弯了弯嘴角,无视办公室里的禁烟标志,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上。 “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是他们两者的关联点,或许是个突破口。1836年版的《匹克威克外传》只发行了一千册,流传到现在恐怕不足300本,不是那么容易能收集到的,但他们竟然同时各自拥有一本,有些不寻常……”莫翊双手抱胸地倚在桌子旁,陷入了沉思。 吕贝卡递了根烟递给莫翊:“需要点尼古丁帮助你思考吗?” 莫翊看了眼她手里的烟,又看了眼墙上的禁烟标志,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过。 “偶尔的犯禁更能让人思维活跃,你爱的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东西,不是吗?”吕贝卡朝他娇媚地仰起脸,缓缓吐出个漂亮的烟圈,烟雾后的凝视 他的双眼里有着别样的深意。 莫翊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接过她手里的烟,对于她的问题,他选择了沉默,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对派克那么着迷?难道就像很多人沉溺有毒的花朵那样?罂粟,颠茄,高原上的狼毒花,它们色泽如浆果般鲜艳 ,但其艳色深处却有剧毒和黑暗蛰伏,越是禁忌就越迷人。你是喜欢她的美丽还是喜欢她的黑暗?”吕贝卡替他点燃了烟,但并没有停止对他的追问 。 “派克无疑是美丽的但并不黑暗,她做事有着自己独特的原则和正义感,比我认识的很多女人和警察都要光明磊落得多。”莫翊吸了口烟,意有所 指地说,他并没有忘记吕贝卡向秦怀沙报告自己和魏晚相恋的事。 吕贝卡的瞳孔微微收缩,拿火机的手也颤抖了一下,仿佛是被灼热的金属壳烫着了般,她收敛起笑容说:“纵然派克在你心里是美丽和磊落的,但美到极致的事物总孕育着毁灭的力量,你认为你和她会有将来吗?一个探长和一个贼在一起?警政厅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吗?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前途?她迟早会毁了你的。” “我当初选择从警是因为相信警政厅是一个公正的地方。我和派克一起没有触犯任何法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如果警政厅就此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警探,那它就不再是公正的,我也没有继续为之效力的理由。” “为了她,你竟然什么都不顾?你是一个警察,名誉就是你的事业,你的生活,甚至是全世界。你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一个贼?!”吕贝卡的声量忍不住提高了一些。 “为了一个贼当然不值得。但派克已经不再是贼,而是我所爱的女人,没有了她,全世界就不能称之为全世界,因为我的生命不再完整。”莫翊回望着吕贝卡,口吻非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然而这份平静下埋着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吕贝卡不可置信地瞪着莫翊,震惊和痛楚的表情在她面容上交替出现,最后定格成无尽的失落,在眼瞳里碎作一地。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李奇推门而进,他看见莫翊和吕贝卡手里的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莫探长,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莫翊放下手里的烟问。 “我们检查过杰森的手机,他的短信很奇怪,没有文字,全部都是数字,无论是他接收的还是发送的。”李奇边说边把杰森的手机递给莫翊。 莫翊拿过手机查看里面的短信,正如李奇所说短信的内容全部是一组组的数字,而且貌似没有什么规律。 “这些数字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有人发短信会发无意义的信息吗?我觉得这很不合乎常理,难道会是通讯的密码吗?”李奇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莫翊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觉得李奇分析得有道理,这二十几条由数字组成的短信断不可能是无意义的,倒像是加密了的通话信息,难道这些就是杰森和埃里克之间的联络内容?如果是真的话,它们当中或许就隐藏着埃里克的藏身地点和最新动向。不过解密码得先知道到密钥,也就是说是密文转换成明文时的参照依据,它们的依据又是什么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杰森和佛里斯都拥有的那本《匹克威克外传》,难道是...... “李奇,在杰森办公室搜到的那本《匹克威克外传》在哪里?”莫翊突然问道。 “在我手上。”李奇说。 “走,我想我找到解开密码的密钥了。”莫翊拉着李奇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吕贝卡眼睁睁地看着莫翊离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莫翊“砰”地一下关上门,让她未尽的话语又吞回到嘴里。她沉默地看向他留下的那根未熄灭的香烟,拿起来,狠狠地吸了口,碧绿的眼眸里闪过暗光,在袅绕的烟雾里亮得如同刀刃尖上的星芒。 魏晚坐在埃里克的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他书桌上的书,眼角不停地扫过窗外花园里的每个角落。埃里克把她捉来,但似乎无意限制她的自由,他允许她在这座豪华得就像宫殿似的庄园里随意行走,甚至是踏足他的书房--以前他从不允许她踏足的地方。他对她说:“小晚,虽然我要你替我生个孩子,但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的,除非是你心甘情愿。”他说这话时笑容是那么地温文尔雅,不带丝毫威迫性,但她知道他有一千个办法能让她“心甘情愿”并“俯首认命”,这就是埃里克最可怕的地方--用最优雅迷人的方式做着最恐怖残酷的事。 譬如,在这风景如画的花园里,在浓密的树荫和艳丽的花圃中掩藏着无数的摄像头和红外线声光探测器;譬如在那些站在阴暗角落里的带枪的守卫,尽管他们很小心地隐蔽着自己的身形不让她发现,但她能敏锐地觉察到他们射向自己的警惕目光。这座庄园看似宁静优美,其实暗地里杀机重重,而魏晚想到底埃里克将菲利斯关在了哪里? 正想着,埃里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看什么书?” “玛丽.雪莱的《弗兰克斯坦》”魏晚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盯着手里的书本。 “我不记得你以前会喜欢这些浅薄又故弄玄虚的哥特式小说?”埃里克的手放在她的脑后,白皙的手指穿过漆黑如缎的发丝,一圈圈地缠绕着,亲昵的动作透过一根根头发传递到她体内,尽管他没有触碰她的身体,但她知道自己正在他的掌心中。 “天才博士弗兰克斯坦创造出一头怪物,但最后却被这头怪物杀死。弗兰克斯坦以为自己是怪物的主人,父亲和神,但其实他只不过是自己私/欲的奴隶。”魏晚微笑道,这多么像她和埃里克之间的写照?“神偷派克”正是埃里克亲手缔造的一头怪物。 “但弗兰克斯坦赋予怪物生命的同时也赋予它爱,它的发丝,皮肤,双/唇,躯/体甚至是血液里都流淌着他的心血和精魂,它是他一生都不能摆脱的羁绊。”埃里克滚烫的双/唇落在魏晚的耳垂和脸颊上,流连不去,那渐渐急促的呼吸和沿着她肩线游走的双手都在不容抗拒地告示着--他是她永远不能摆脱的羁绊。 “但他的爱对它来说是种折磨,也是种毁灭。它恨他。”魏晚被他困在椅子当中,他的吻和坚/硬的胸/膛囚/禁着她,如同地狱中的业火,正一点点地将她挫骨扬灰。她看向桌面上的裁纸刀,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但瞬间被他牢牢按住。 “恨有时候是一种更深沉的爱。”埃里克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他捏住她的下颌,嘴唇印上她的唇角。 “我爱的是莫翊。”魏晚强忍住体内的颤/栗和挣扎的冲/动,轻声地说出这一句。 埃里克的动作停住了,空气中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回荡,她能感到死寂般的沉默里有着可怕的东西在酝酿。突然,脑后一痛,她的脸不由自主地侧向一旁,他的牙齿随之咬住了她的颈脖。他的力道很大,牙齿也很锋利,剧痛中她感到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痛得就要窒息时,他终于放开了她。苍白的面容如同鬼魅,眼瞳却黑得发亮,淡色的唇被她的血染红,比罂粟更妖艳。 “告诉我这点,是你最愚蠢的选择。”说完,埃里克转身向书房门口走去,转身时,他的胳膊将桌上的书拂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魏晚瘫坐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气,鲜血滴落在衣襟上,疼痛中带着死里逃生的仓惶和后怕。待到心跳稍微平复,她看了地上的书一眼,一本有着烫金封面的《匹克威克外传》正躺在脚下,拾起来翻看,发现正是1836年出版的。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逮 捕
  •   “0207013 01302007……”莫翊的指尖掠过手机屏幕上的一串串数字,然后在杰森的那本《匹克威克外传》上飞快地搜寻着,渐渐杂乱的数字演化成一个个具有含义的文字:“她已找到,计划进行中。”“把她带回S国,我会在象牙湾的金盏花庄园里等你们。”“那个警察救走了她,计划有变。”“别管她,你只要取走手稿就行。” 真相和他猜测的吻合,杰森和埃里克一直在用数字密码通讯,密码的钥匙正是这本1836年版的《匹克威克外传》。譬如“0207013”这组数字,02代表书中第二章,07代表第七行,013则代表第七行中的第十三个字,代表的就是一个“她”字。靠着这一规律,他把杰森的二十几条短信都破译出来,短信内容显示埃里克除了命令杰森兄弟偷取手稿和带走魏晚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将《哈默手稿》交给一个代号为Y的人,而埃里克现在藏身的地方应该就是S国南部的象牙湾海岸。掌握了埃里克的藏身地点,接下来就该计划和组织逮捕行动,但这次的行动将会非常艰巨和危险,不仅是跨国逮捕而且还需要多国的警方共同协作,因为埃里克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已经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恐怖分子。 想到这里,莫翊决定先和汉森警长报告自己的发现,再和他从长计议该如何组织这次的行动。他刚站起来,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拿起电话,汉森警长的声音低沉而急速地响起:“莫翊,你马上到厅长办公室来,马上,知道吗?” 汉森的语气很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莫翊不敢怠慢,立刻动身来到秦怀沙的办公室。莫翊刚走进办公室,汉森和秦怀沙都在里面坐着,两人的脸色都很阴沉。一见到他,汉森就说:“刚刚接到监控中心报告,派克的GPS定位器中断了信号,貌似她已经摘下了脚环。不仅如此,我们的证物保险库失窃了,一颗5克拉的粉红巨钻不翼而飞,根据派克的GPS定位行迹显示,她前晚曾经到过保险库。” “什么?”莫翊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也就是说派克盗走了保险库里的巨钻,然后逃走了。莫翊,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搜捕她。”秦怀沙冷着脸说。 莫翊的心立刻沉了一沉,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魏晚会摘下脚环?他定了定神,看向秦怀沙:“派克刚刚才帮我们抓到杰森兄弟,她不可能去偷钻石的。” “那她前晚出现在保险库里又怎么解释?我刚刚打过她的手机,手机已经关机了。”汉森皱起了眉头。 “即使她到过保险库,也不能证明钻石就是她偷的。”莫翊反驳道,虽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魏晚的GPS踪迹会显示她到过保险库,但他绝不相信她会偷走钻石。 “前几天因为保险箱的钥匙丢失,我和秦厅长要她帮忙打开保险箱,她只用了5分钟的时间就把门打开了,对她来说开个保险箱比探囊取物还容易。这真是我做过最蠢的一件事,竟然让一个大盗走进保险库?不,应该说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答应你让她离开监狱!莫翊,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找不回派克和钻石,你就等着停职处分吧。”汉森的手臂挥了一下,语气变得相当严厉。 “我会马上找到她的,但我还是不相信是她偷的。”莫翊抿紧了嘴唇,坚持道。 汉森站了起来,走到莫翊面前盯着他的脸说:“直到现在你还护着她?我已经派人看过前晚的监控录像,录像清晰地拍下了她的脸,她趁着守卫换班的空挡,从通风管道爬到保险库顶上的排气口,然后潜入保险库。一切都证据确凿,就是她干的。” “如果真的是她干的,为什么她得手后不立刻逃走,而要等到今天?再说她既然能解下脚环,为什么前晚作案的时候不解下?这不是摆明了替自己留下犯罪证据?她不是那么笨的人。”面对汉森的怒火,莫翊没有丝毫退缩,而是愈发冷静地分析着。他知道现在的情形对魏晚非常不利,但越是危急关头就越要沉得住气,钻石失窃和魏晚出现在监控录像的事非常蹊跷,他感到里面有着浓浓的阴谋味道。 “说不定她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在得手后马上逃走,所以才选择今天逃跑。”秦怀沙说了句。 “但是昨晚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显露出丝毫要逃亡的征兆。”莫翊想起昨晚的种种,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满着对生活的希望和对他们将来的美好想象,根本不会是准备亡命天涯的人会有的反应。 “昨晚你和她在一起?”汉森挑高了眉毛,表情十分惊讶。 “是的,昨晚我们在一起。”莫翊的声音低沉但清晰。他明白自己说出这一点会引起多大的振动和波澜,但他已经无所顾忌,只要能证明魏晚的清白,仕途和名誉—他曾经无比在意的东西,此刻来说都不重要了。 “一整晚?”秦怀沙的眉头深深皱起。 “没错,一整晚。” “你!你竟然被她的美□□惑?我真是……”汉森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愤怒,继而是深深的失望:“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一名警官的觉悟?”他指着莫翊,气得连手指也微微发颤。 “算了,汉森,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回派克和钻石。”秦怀沙打断了汉森的训斥,他看向莫翊说:“莫翊,不管如何,你现在得竭尽全力找到派克。” “是的,我马上就去找她。”莫翊 “另外,鉴于你和派克的私人关系,以免你在办案时因为感情而影响了判断,这次逮捕派克的行动我会让吕贝卡探长和你共同执行。”秦怀沙面无表情地盯着莫翊道。 “我明白的,我会和吕贝卡探长配合的。”莫翊点点头。 “好吧,既然清楚了,就马上行动。”秦怀沙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莫翊沉默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然而走过书架时,有一样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本1836年版的《匹克威克外传》正放在秦怀沙的书架上。莫翊的视线在书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低下头走出办公室。 海浪声“沙沙”地传来,清劲的海风吹乱了魏晚的头发,透过凌乱的发丝她眺望着悬崖下的大海。硕大金黄的落日正悬在幽蓝色的海面上欲坠未坠,天空在霞光的辉映下透出梦幻般的紫色,其瑰丽深邃仿佛能直达灵魂深处,让人屏息静气,心领神会,却难以用言辞去描绘。象牙湾拥有S国最美丽的海滩,而埃里克的金盏花庄园能看见象牙湾上最美的落日,只是此刻的她无心去领略这如诗景致,她的脑海里只思索着两个问题:第一,她该如何救出菲利斯并和他一起逃脱?第二,为什么埃里克会有一本1836年版的《匹克威克外传》?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茶水间里帮秦怀沙修复他珍藏的那本《匹克威克外传》,那一本也是1836版的。当然,这或许只是巧合,可是出于多年来在风雨危难中磨砺出来的敏锐直觉,她觉得这两者间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她知道埃里克从来都不喜欢狄更斯的作品,他以前总是说狄更斯的文字匠气十足并且迂腐,缺乏灵性和浪漫情怀,还批评过《匹克威克外传》是狄更斯最失败的作品。既然埃里克是如此讨厌《匹克威克外传》,为何还会收藏它?而且还要是价格不菲的珍本?埃里克是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从来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即使是藏书这样的小事也绝不会选择自己讨厌的作品。那么,他花重金买下这本《匹克威克外传》又是为什么呢?他和秦怀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思及至此,魏晚觉得最好还是再去埃里克的书房里把那本《匹克威克外传》再看一次,或许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又或者她该仔细地把埃里克的书房检查一遍,也许能从中发现逃脱的办法。她站起来,无视身后那名保镖的警惕的目光,径直向庄园里走去。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埃里克的书房前,却发现书房门口有两名守卫在把守,守卫看见她,恭敬地鞠了一躬,低声说:“晚上好,魏小姐。” “我要进书房。”魏晚扬了扬眉毛,倨傲地说道。 “呃……恐怕现在不是很方便,殿下正和几名贵客在书房里商量事情,他吩咐过不能让其他人打扰。”守卫为难地说。 魏晚耸耸肩膀,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那算了吧,我明天再来。”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书房的门口。她一直走到花园里,突然摸了摸颈脖,然后回头朝跟着自己的保镖说:“我的项链不见了,可能是刚才掉在了悬崖上了,你去替我找回来。” 保镖愣住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魏晚不悦地皱起眉头,提高了声量:“我说我的项链不见了,你没听到吗?赶紧去替我找回来!” 保镖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说:“好的,我马上去。” 看着保镖渐渐远离的身影,魏晚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迅速地折回,绕过一片花圃,走到埃里克书房外的窗户边上。她把身体紧贴着外墙,努力地靠近窗户但同时也保证自己身影藏匿在阴影中,埃里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伊戈尔,这次我需要你的帮忙,三个月后,我会和约克将军发动政变,我需要钱去支付雇佣军的薪水。之前,我放在你画廊里的那些货你得尽快替我出手。” 伊戈尔?魏晚暗自吃了一惊,这个伊戈尔难道就是百灵画廊的那个伊戈尔吗?她从衣兜里把随身携带的粉盒打开,然后把粉盒的镜子悄悄地举到窗前,通过镜子她看见埃里克正和一个西装革履并手拿拐杖的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的脸她认得,正是百灵画廊的主人伊戈尔。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偷 听
  •   伊戈尔?魏晚暗自吃了一惊,这个伊戈尔难道就是百灵画廊的那个伊戈尔吗?她从衣兜里把随身携带的粉盒打开,然后把粉盒的镜子悄悄地举到窗前,通过镜子她看见埃里克正和一个西装革履并手拿拐杖的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的脸她认得,正是百灵画廊的主人伊戈尔。 这时,伊戈尔的声音传来:“我明白,只不过L告诉我最近警政厅的风声很紧,莫翊逮捕了杰森兄弟,而且对你的行踪穷追不舍,如果我现在把你偷来的东西出手,极可能会招惹他的怀疑。” 怎么回事?为什么伊戈尔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埃里克偷来的东西会让他出手?难道他就是一直以来替埃里克销赃的合作伙伴?魏晚强压住心头的疑问和震撼,平息静气地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 “这个你不用担心,L会对付莫翊的,就算L不出手,我也会出手。这个莫翊两年前就该杀了他,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搞出那么多事端来。”埃里克醇和的嗓音在夜风中听来带着诗歌般的优美,可是落在魏晚耳中犹如闪着寒光的利刃,让她出了一身冷汗。他说的L到底是谁?他们准备怎样对付莫翊? “可我还是担心,就像上次佛里斯那样差一点就出事了。如果不是我在市政厅的好友透露风声,然后我通知你除掉佛里斯,他那份举报材料就真的交到了市长手中。万一让市长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到时候不要说我和百灵画廊,就连L都自身难保。”伊戈尔的脸上隐隐透出惧色。 “但佛里斯最终还不是被我们解决掉了?就连派去的杀手我也灭了口,你怕什么?既然有胆量赚钱就该有胆量承担风险。”埃里克拿起了手中的酒杯,云淡风轻地抿了口,轻扬的眉宇间带着一丝轻蔑,像是瞧不起伊戈尔的懦弱胆怯。 “埃里克殿下,你不要小瞧了莫翊,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就是当年的莫远山。莫远山那时候作为卧底潜入烈焰调查,他不仅掌握了烈焰盗窃和贩卖古董文物的证据,还查出了我和L和烈焰联手合作的事。幸好L反应神速,提早将警政厅的逮捕行动透露给烈焰的老大,然后又做了些手脚让警政厅的人以为是莫远山叛变才扭转了局面。不过无论如何,莫远山的分析能力和侦查能力还是相当出色的,莫翊作为他的儿子也继承了这点,他是警政厅里最出色的干探,还拿到过代表警察最高荣誉的‘银星勋章’,我们千万不能大意。”伊戈尔仍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伊戈尔,莫翊就交给我和L处理,杀人放火的事不适合你来考虑,你也没有那种胆识和魄力,还是好好地扮演你艺术品管理会会长和慈善家的高尚角色吧。”埃里克语带讥讽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说:“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替我把手头上的货都出手,那5000名雇佣军还等着我养活。为了复国我躲在黑暗里等了多年,成败就此一举,如果谁在这个关口上阻扰我的话,我会让他付出比死更惨痛的代价。” 说到这里,埃里克又细细地抿了口酒,黯红的酒光映着他阴冷的紫眸,就像子夜时的血月,透着嗜血的锋芒,就连原本俊美如天使的面容此刻也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阴影笼罩,仿佛置身于黑色羽翼下的路西法。 伊戈尔被他的话和他身上的狠厉气场被镇住了,过了几秒,才慌不迭地点头:“当然,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为你筹钱的。” 埃里克放下酒杯,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般的迷人笑容,他朝伊戈尔走去,怕着他的肩膀说:“别担心,老拍档,我们三个人合作的事只有天知地知和……”说到这里,埃里克停住了,从镜子里能看见他抬起头正凝视着镜面,然后朝着镜之外的她缓步走来。 魏晚心里一惊,立刻屏住呼吸,攀着窗边的常春藤,身体灵巧地往上一翻,悄无声色地立在了玻璃窗上的石膏檐顶上。埃里克的发顶出现在她脚下,距离不过十几厘米,石膏稳稳地托住她的脚掌,然而她却如履薄冰,心跳得比她以往任何一次行窃时都要快。埃里克低沉的笑声在她脚尖下响起,幽幽地朝她缠绕过来:“……和窗外的野猫才知道。所以,你只要好好地想钱的事就行了。” “野猫?”伊戈尔茫然地看着他。 “没错,最近养了只不听话的野猫,让我很头痛,是时候好好管教她了。”埃里克浅笑着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被身后的光映亮,有流丽的光影在上面跳跃,漂亮得如同最上等的丝缎。明明他的视线是对着前方的大海,明明他在回答伊戈尔的问题,但她依然觉得他那种亲昵得让人战栗的口吻是说给她听的。 待埃里克和伊戈尔离开了书房,魏晚才从窗户上跃下,发觉天虽然这么冷,但后背已经湿透。她沿着花园深处的大理石长廊慢慢向卧室方向走,夜色深沉,路灯将摇曳的树影投在她身上,晦暗斑驳得如同巨大的囚笼,她虽然能在其中走却不是自由的。 魏晚不断地思索着埃里克和伊戈尔口中的L到底是谁?他们说L能洞悉警政厅里的内幕消息甚至是左右警政厅的行动决策,因此拥有轻松对付莫翊的能力,那说明L就在警政厅里,而且职位绝不会低,起码比莫翊要高得多。而且他们说和L三个人合作已久,证明他们经常会联络。 想到这里,她记起了秦怀沙手中的那本《匹克威克外传》,然后心中仿佛被电光击中,困扰她多时的迷雾顷刻消散得干干净净,留下的是一幅极为清晰的关系图。一直以来,埃里克和伊戈尔及秦怀沙三个人勾结形成铁三角。埃里克利用手下的盗窃集团偷窃各种艺术品,伊戈尔则负责替他将赃物洗白然后高价出售,而秦怀沙就在警队里做内应,替他们传递消息及摆平各种不利因素,然后所获得的利益三人等分。 怪不得当日她和莫翊在澳洲逮捕阿德米尔时,杰森兄弟会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并唆使菲利斯偷走李奇身上的门卡,是因为秦怀沙将行动计划透露给埃里克。原来他才是警政厅里最大的内鬼!不仅如此,他在十几年前还陷害莫翊的父亲莫远山,令到烈焰的人成功逃脱,而莫远山含冤入狱,最后还在监牢里郁郁而终。 如果一切如她所想,秦怀沙就是内鬼,那么莫翊此时就处于险恶万分的境地!秦怀沙要害他简直易如反掌。 魏晚恐慌起来,身体不受控制般想拼命跑出这个囚笼般的花园,一直跑到莫翊身边,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他!可是……可是当她看见安置在树丛里的摄像头,看见不远处隐在黑暗中的守卫以及他们西服底下的枪,理智像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冰冷刺骨但也让头脑清醒过来。不行,现在绝不能冲动行事,她得想个计策,既能逃出这里又能让埃里克无法追捕自己。到底该怎么样做呢? 彷徨中,前方传来了守卫的骂声:“老实点,就算你是王子又怎么样?再磨蹭,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王子,哼!你现在连一只狗都不如。” 魏晚立在原地,看见几名守卫押着一名瘦削高挑的黑发少年在前面的树荫下走过。她盯着那少年,只见他穿着一身浅棕色的西装,褐金色的领带和深啡色的皮鞋。款式并没有多华丽花俏,可是从那昂贵的面料和恍若天成的细致剪裁能看出这身衣物出自名匠之手,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纪的复古典雅。 以前为了准确挑选行骗偷窃的对象,她曾对世界各大名牌服饰有过深入研究,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少年身上的衣服是GIEVES&HAWKES的最新款男士冬装,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GIEVES&HAWKES向来是欧洲王室的御用品牌。然后,她又凝视着少年的面孔,清雅秀丽的轮廓,眉宇间自有一派高贵气质,尽管他现在被绑着,可举止间仍带着王室贵族特有傲慢和优雅。一瞬间,她大概估计到少年的真实身份。 思及至此,魏晚心里微微一动,一个想法冒上了心头。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头发,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一直走到守卫和少年面前。她故意让自己美丽的脸庞展现在月色下,漆黑的眼瞳里是和月色一样迷蒙的暗光,柔弱,矜持而又神秘莫测,苍白的面色和黯绿的衣裙形成巨大的反差,就像池塘边的摇曳的水仙花般让人心生怜爱却不敢亵渎。她深谙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王室储君来说,什么才是最吸引的。 “他是谁?”魏晚细声问道,一双美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名少年,或许该说是T国现在国王的独生子。 守卫犹豫了一下,像是拿捏不准该不该告诉她这少年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