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真解》 正文 第一章威逼利诱 一大早,彭鹰赤着膊,抱着一只紫檀饭盒在古老的城墙上飞奔着。 东方朝阳初升,城上露水微凉。偌大的盘龙山城中,只回荡着彭鹰急促的脚步声。 盘龙山城依山而建,那山才不过数十丈高,所以盘龙山城其实也不大,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疯子修了这条城墙,竟然是螺旋状的绕着山蜿蜒向上,远远的望过去好似一条神龙盘住了山峰。山上山下因为这道古墙行走不便,所以多数居民都住在山脚,但彭鹰的家却在山顶。 “堂主,我回来啦。”彭鹰兴冲冲的推开门,边走边打开饭盒盖子:“您看,新鲜出炉的豆腐脑,趁热吃吧。” 床上躺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者,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满头的白发凌乱的铺在床上,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他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即便听到彭鹰的呼唤也浑浑噩噩的,彭鹰只好扶着老者半坐起来,服侍他先漱了口,再用早餐。 这便是彭鹰的家,只是和寻常人家却不一样。这是一座养生堂,是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老者便是堂主,名叫左心城。 左心城收养了一百六十三名孤儿,彭鹰便是其中之一,十年前他被带到山上时只有七岁。自从他进了养生堂之后便宛如从地狱走进天堂,这十年来,彭鹰过得很是舒心。 可惜好日子似乎走到了尽头,这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盘龙山城四周都是浩瀚的沼泽,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烟。可就是这么个清苦的地方,却仍有人垂涎三尺。 北方的天心宗,南方的巫山门,据说都是修仙界的仙门,实力出众,他们也不知是看中了盘龙山城的什么地方,一个月前纷纷带着巨资赶来想要买下整座山城。两方都势在必得,彼此挣得焦头烂额。 山城百姓们都拿了两大仙门的钱,几乎一夜之间便走得一干二净,只有山顶的左心城撇撇嘴,把门一关,闭门谢客。不过孤儿们却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只大半月的功夫就几乎走得一干二净,如今养生堂就只剩下彭鹰一人。而左心城可能是伤心太过,五天前大病不起,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 彭鹰看着左心城的模样不禁暗自叹息,这个家算是分崩离析了,不过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绝不允许有人欺负堂主他老人家。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否则就猪狗都不如了。 小心的服侍左心城用了早餐,老人似乎有些回光返照似的振作了少许,彭鹰看在眼中却不禁心冷如冰,暗自叹息。 “小鹰,你为何不走?”左心城病恹恹的问,声音非常虚弱。 “堂主不走,我便不走。”彭鹰说的斩钉截铁。 “非是我不想走,而是不能走啊。这养生堂是我的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我恐怕是不行了……答应我”左心城忽然抓住彭鹰的手:“答应我守住养生堂,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外人之手,你能做到么?” 彭鹰先是一愣,旋即用力点头:“堂主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守住您的基业。” 左心城欣慰的点头,仿佛放下了最后一个心事,就这样溘然长逝。 彭鹰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凝视着左心城苍老的面孔半晌也没能动弹,无声中,潸然泪下。 真个到了悲痛欲绝时,却往往哭不出声音来。 “堂主,您放心去吧,家中自有我来照顾。您一生救苦救难,菩萨心肠,来世必有好报。”彭鹰颤声祈祷着,轻轻放下左心城的尸体跑了出去。左心城是孤家寡人,身后事都要彭鹰处理,现在他要抓紧时间为左心城搭个灵棚,再守灵七日。 然而就在彭鹰转过身去的时候,本已“死”去的左心城却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哪里有半点病态。他默默地看着彭鹰的背影走出门去,然后轻飘飘的坐了起来。 “想不到啊……偏偏只剩下了他?莫非这就是天意么?”左心城茫然看着天棚,仿佛仰望苍穹,怅然自语道。说着他随手一招,一把灰色如土的三尺长剑出现在手中,左心城出神的摩挲着剑身,神思恍惚。 过了半晌,左心城似乎做了决定,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纸鹤吹了口气,纸鹤仿佛忽然活了过来,振动双翅飞向空中,转眼消失…… 彭鹰手脚麻利,两个时辰不到就建起了一座灵棚。几天前他见左心城状况不佳便提前做了一口棺材,现在正好将左心城入殓。 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孝衣,彭鹰刚点燃三柱高香准备磕头,忽然看到从南北两边的空中有三道光华电闪而至,顷刻间共有三人出现在灵棚上方。北面来的是个白衣老者,南边来的则是个黑衣老者和一个美丽的女孩。 彭鹰知道白衣的是天心宗的秦长老,黑衣的则是巫山门的吴长老,这一个月来已经见过数面。而那个美丽的女孩,他却早在几年前便深深的印在脑海了。 巫山门的弟子从来都穿黑色长袍,唯独这女孩穿着白色长裙,飘然若仙。白白净净的一张面皮,皮肤光泽如玉,乌溜溜的大眼和一头长发,怎么看怎么好看。彭鹰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只知道五年前无意间看到她在空中嬉戏时,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当时她衣袂飞扬,粉面如花,感觉像极了画中的仙子。 秦长老和吴长老先是对视了一眼,并没掩饰眼中的敌意。秦长老先落了下来,看也没看灵棚一眼,对彭鹰说道:“小友,左先生已经逝去,这养生堂是否无主了?” 吴长老连忙落下,开门见山的说:“小友,把养生堂卖给我们吧,我给你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啊,足够自己取五六十个老婆,生出一个养生堂来了。彭鹰却只是一笑,点燃了高香随口说道:“抱歉,不卖。” 秦长老和吴长老同时一呆,心中满是不耐。 两人都是堂堂的仙门长老,这一个月来威逼利诱,什么办法都使尽了,到头来却只得到这冷冰冰的四个字。按理说凡世间的一切他们都看不在眼里,偏偏这盘龙山城有一桩天大的好处,天心宗和巫山门都势在必得。而坏就坏在两大仙门势均力敌,谁也没那么容易独占。 两大仙门本来想把盘龙山城清空再做打算,但却碰见了左心城和彭鹰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虽然凭他们的本领,吹口气都能让彭鹰灰飞烟灭,然而这与邪派何异?所以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生怕被另外一方拿了把柄。 想到这秦长老和吴长老互相递了个眼色,天心宗的秦长老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和一颗丹药来。 “小友,这储物戒指中有黄金十万两,可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而这丹药就更了不得了,它名为固元丹,是我天心宗独有的灵丹妙药。凡人吃了一颗便可增三十载寿元。怎么样?只要你离开养生堂,这两样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彭鹰看都没看,插上高香,跪倒叩拜。 吴长老那张马脸顿时沉了下来:“小畜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两位长老都有近两百年的寿元了,还要央求你这黄口小儿?” “看到山脚下的民居了么?”吴长老居高临下的指着山脚下,冷笑道:“那些民居已经空无一人,留下来也是碍眼。” 随手掏出一枚符咒抛去,顿时轰然炸响,整个山峰都在颤抖,山脚下数十间民居顷刻间化为齑粉,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这吴长老虽然用的是符咒之能,并非他本来就有如此大的本事,但糊弄彭鹰这个门外汉却应该手到擒来。 “你……”吴长老笑眯眯的看向彭鹰,然后满腹的得意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彭鹰匍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正在祈祷,眼睛根本就未曾张开过。 威逼利诱都落了个空,这小子究竟是个傻子还是瞎子啊。 秦长老和吴长老正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个女孩轻叹着说道:“吴长老,今天左堂主新丧,我们还是改日再来谈吧。”说着女孩飞身而去,吴长老丝毫没有反驳也跟了上去。只剩下秦长老也觉得无趣,灰溜溜的也走了。 正文 第二章相公? 从那一天起,秦长老和吴长老再也没来,反倒是那女孩天天都来拜访。有时拿着山间野花放在左心城灵前,有时则带些玫瑰苏来让彭鹰吃。多了话也不说,只是安慰几句便即离开。彭鹰本来还严阵以待,但一连过去了三四天女孩都绝口不提养生堂的归属之事,于是彭鹰的心中反而产生了莫名的期待,只想每天见她一面,听她黄鹂般的声音。正是有她的存在,把彭鹰的悲哀冲淡了几分,在瑟瑟的寒风中平添了一丝暖意。 到了头七,彭鹰正跪在灵前时,女孩又来了。 先是给左心城上了三炷香,女孩蹲在彭鹰的身边柔声说道:“小鹰,好几天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叫叶千柔,是巫山门门主叶霄的独生女儿。你可知为何我天天都来陪你?” 彭鹰有些局促,涨红着脸摇头,他并非笨嘴拙舌的人,只是在叶千柔的面前也不知为何,满腹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胆量说出去。或许这就是自惭形秽吧,叶千柔人如其名,温柔绝美,又是巫山门门主爱女,与自己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千柔注视着彭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吧?林中砍柴的那个少年?” 彭鹰顿时愕然,心中顿时好像闯进了几百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她竟然还记得?彭鹰的眼中难以遏制的露出激动的光,忙不迭的点头承认。 叶千柔有些赧然的一笑:“其实……自从第一次见了你以后,我也不知怎的,总想再见你一面。所以三不五时的过来看你,你可曾知道?” 彭鹰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难道那之后的几次相见都是叶千柔刻意为之?她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自始至终,彭鹰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点头复点头,但心中的激动却如同惊涛骇浪,随着叶千柔的每一句话而天翻地覆。 看着彭鹰的呆傻样,叶千柔扑哧一笑,嗔怪道:“看你在吴长老和秦长老面前镇定自若,怎么听了我的几句话就失魂落魄了?你这个傻子,莫非还要我一个女孩家说的那么清楚?” 说着,叶千柔忽然轻轻的抓住彭鹰的手温柔的说道:“加入我们巫山门吧。” 彭鹰愣了愣:“加入……巫山门?” 叶千柔妩媚的瞪了彭鹰一眼:“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余岁,你若不修仙,如何能与我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彭鹰的心底迸发开来,满腹的欣喜令彭鹰说不出话来。她竟真的垂青于我?彭鹰正喜不自胜的时候,忽然山风卷起灵棚上的白纱,猎猎作响。 彭鹰心中忽然一冷,看着叶千柔问道:“千柔……如果我加入巫山门,那这养生堂……” 叶千柔微笑:“你既然已经入了巫山门,那便前途无量,这么几间破屋子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彭鹰默默的垂下头去,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苦笑:“千柔,我不敢有负堂主临终所托,这养生堂我是断然无法离开的啊……” 本指望着叶千柔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彭鹰却愕然看着叶千柔脸上的微笑慢慢散去,变得无比生冷。恍惚间,仿佛山上的风也彻骨了许多,冻得人心底生寒。 叶千柔默默的站了起来,秀眉微蹙,满脸的厌恶。而这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千柔,我就说这小子冥顽不灵吧?你的美人计看来也没有奏效啊。”随着声音,有个少年从空中一掠而至,瞬间落在叶千柔的身边。 这少年长得十分俊俏,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他也身着白色长袍,和叶千柔并肩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彭鹰没见过此人,但听了他的话却不禁心中一沉。美人计?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千柔瞪了眼那少年:“不是说了给我七天时间么?今天还没过,你怎么就来了?” “不过是句玩笑,你还当真了。我们已经没必要再和他纠缠了,你爹和我爹自有安排。”少年轻轻抓住叶千柔的柔荑,居高临下的看着彭鹰冷笑:“小子,抱歉打扰了你的美梦啊。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千柔对你有意?你又算什么鸟东西?又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千柔的一根手指?” 彭鹰脸色变冷,他不傻,反而聪明绝顶,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于是心中更是寒冷。 叶千柔任他牵着手,不满的说:“还不是你说我没办法?我偏要想办法做到,让你看看。” 少年和叶千柔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灵棚中的彭鹰却呆若木鸡。叶千柔的话仿佛几记重拳正中面门,七天来的柔情蜜意瞬间变成过眼云烟,他终于恍然大悟,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赌局,和赌桌上的骰子没什么区别。 是啊,自己在他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男的英俊,女的美丽,又都是仙道中人,就算那少年骂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是实至名归吧。彭鹰垂头无语,心中却有浓浓的不甘酝酿翻卷。 叶千柔似乎早已遗忘还有彭鹰这么个人存在,拉着少年的手问:“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爹和你爹有什么安排了?他们两个不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话音未落,忽然从南方天际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柔儿,不要胡言乱语。” 北方天际也传来一把声音:“叶兄,柔儿说的也没错,只是从今天起,就不比往常了嘛。” 彭鹰愕然抬头望去,发现从南北两方的天际忽然有数以百计的光华横空而至,转瞬间灵棚前多出了数百人。南边的是身着黑袍的巫山门,北边的则是身着白袍的天心宗。为首的是两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看来应该是巫山门和天心宗的门主了。 养生堂前虽然围了数百人,但却没任何人看彭鹰一眼,两位门主互相寒暄着好像在自家聚会,看不出丝毫芥蒂。 叶千柔看得古怪,低声问那少年。少年则微笑着说:“从今天起,天心宗和巫山门便是一家啦。你还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爹去你家里提亲了。” 叶千柔又惊又喜:“那我爹答应了么?” 少年洋洋得意的点头,用力捏了捏叶千柔的柔荑。 彭鹰跪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就好像被人遗忘的小孩。想起刚刚叶千柔还在和自己柔情蜜语,现在却要嫁为人妇,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他虽然悲愤交加,心中却还有无尽的担忧。现在巫山门和天心宗已经亲如一家,那就不会再有什么忌讳,恐怕很快两大仙门就会赶走自己,就像赶走糕点上的苍蝇那般容易。 想到这,彭鹰向左心城的棺材磕了三个头,随即抄起平时烧纸钱的铁叉猛的站了起来。 “我是养生堂的主人,请你们立刻离开,不要搅扰灵堂!”彭鹰面如生铁的历吼。灵棚前,身着孝衣的少年如虎啸龙吟,顿时令四周一片寂静。 两大仙门的门主,叶千柔和那少年,以及众多修仙者都不禁愕然,看着彭鹰如见白痴。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蝼蚁般的存在,竟敢螳臂当车?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疯了? 正在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笑容时,山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 “相公,相公!” 声音欢快而急促,山上的两大仙门之人都困惑的向山下张望,不明究竟。彭鹰站在那里也不想看,只是冥思苦想着能保住养生堂的对策。 山下的叫声却愈发响亮起来。 “相公,相公?妈的,彭鹰!” 彭鹰一激灵险些跳了起来,山下的喊的是自己?他左右看了看,两位门主和叶千柔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他无语的挠头,挤过人群低头望去。 山脚下有个少女正在活蹦乱跳,似乎看到了彭鹰正看着自己,手摇的更欢了。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彭鹰只能看到这少女穿着藕色纱裙,背后满是盛开的花树,欢快得像是花间飞舞的蝴蝶。 “你有夫人?”叶千柔愕然看着彭鹰,怒道:“那你这几天为何不说?” 彭鹰有苦说不出,对山下的少女挥着手喊:“你……认错人了?” “认错个屁啊!姑奶奶不瞎不傻,难道连自己的相公都能认错?”那少女隔着数百丈张牙舞爪,忽然一窜,就好像被弹弓射出来一样,在空中划出个完美的弧线,就那样蹦到了彭鹰面前。 彭鹰险些吓得屁滚尿流,这少女的出场可要比两大仙门的门主惊人多了。一下从山脚跳到山顶,这还是人么? 正文 第三章方圆百里,皆为禁地! 当那少女落在面前时,彭鹰满心的惊骇瞬间变成了惊艳,那双眼睛瞪得极大,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在场数百人都和彭鹰如出一辙,上至门主,下至走卒都是木雕泥塑般的模样。叶千柔身边的少年也仿佛失魂落魄,盯着那少女不肯眨一下眼睛。叶千柔看着怒火中烧,狠狠的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少女的年纪看似和彭鹰相仿,身高却也和彭鹰相差无几,比叶千柔高出半个头去。藕色的纱裙随风轻动,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那双长腿笔直浑圆。无可挑剔的小脸如同精致的瓷器,双目如一泓清水,美的如同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叶千柔已经算是美了,可如果和这少女并肩走在街上,恐怕没有任何男人会去看叶千柔一眼。 少女对其他人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旁若无人的来到彭鹰面前,巧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然后挑衅般的看了叶千柔一眼。 彭鹰虽然说不上貌似潘安,但自小练就了一副匀称挺拔的体型。加上五官轮廓深邃,再被少女的艳光衬托,竟显得英俊了不少。彭鹰和少女并肩站在那里,一个沉稳如山,一个国色天香,竟让叶千柔和那少年莫名的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少女见叶千柔眼神闪烁,先是轻蔑的一笑,然后瞪着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美眸盯着彭鹰:“相公,我几天不在,是不是又有狂蜂浪蝶招惹你了?” “你……我……”彭鹰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心想我又不是女的,这狂蜂浪蝶又是从何而来?可叶千柔却无比尴尬,瞪了眼那少女,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看自己,顿感无趣。 少女又说:“相公,我这次来就不走了,我们在这里好好的过日子。” 彭鹰哑口无言,想甩开她吧,偏偏少女的力气极大,夹得他胳膊生疼,不甩开她吧,这又是什么事啊? 少女不管彭鹰的尴尬,拉着他就向养生堂走去。这时两位门主才醒悟过来,同时沉声说道:“且慢。” 少女回过头来,眨着大眼看着却没说话。巫山门的门主叶霄沉声道:“两位,这座盘龙山城已经是我们巫山门和天心宗所有,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离开?”少女愕然:“这是我和我相公的家,你让我们去哪?况且你说盘龙山城是你们所有,你们有地契么?拿来我看。” 少女咄咄逼人,叶霄何曾被凡人如此挤兑,正要发怒,天心宗的宗主李义心微笑着说:“小姑娘,如果你担心以后的生计那大可不必,我天心宗已经答应给你们黄金十万两,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了。” 少女轻蔑的一笑:“拿钱砸人?姑奶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别说是黄金十万两,就是百万两,千万两,这个家也不卖!” 李义心也张口结舌,叶霄顿时怒道:“李兄,何必和他们罗嗦,撵出去就是了!”说着他向前迈出一步,冷笑着说:“小姑娘,我们都是修仙之人,盘龙山城我们是要定了,奉劝你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以大欺小!” “哎呀,好怕怕。”少女轻拍酥胸,眼中却连半点惧色都不存在。 叶霄嘴角抽动,额间绷起几条青筋:“小丫头,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看你刚才的手段应该也有些修为,今天我就代你的师门教训教训你!” 说着叶霄刚要逼近,少女却像个小兔子似的窜出好远,正落在灵棚之中。 “死老头,你究竟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啊?恶人都欺负上门来了。”少女柳眉倒竖,抡起一脚踢在棺材上。偌大的棺材竟被她踢飞了出去,径自撞碎了灵棚飞向山峰以外。 彭鹰火烧屁股似的蹦了起来,窜到少女身边怒吼:“你干什么!” 少女若无其事:“没干什么,这死老头惹出的事,别想姑奶奶替他擦屁股。” 两大仙门的人也都愕然呆立,眼看着棺材翻滚着就要落向山下,谁知就在这一瞬,棺材竟然诡异的在半空停住,继而,有一只手轻轻推开棺盖,随即有个老者脸色阴沉的坐了起来。 山上数百人无不亡魂皆冒,彭鹰也感到脑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半空发愣。 诈尸?彭鹰看着满脸沧桑的左心城一屁股坐在棺材沿上,不满的盯着少女。 “看什么看?本姑娘接到你的消息就不远万里的赶来,难不成还要给你当打手?”少女这次没敢自称姑奶奶,但依旧跋扈。 左心城哭笑不得的摇头,转头俯视叶霄和李义心:“散了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们也不要再来搅扰。” 叶霄和李义心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叶霄性格火爆,皱眉看着左心城冷笑:“原来你是诈死。看来左堂主也是修仙之人。只是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点,难不成你以为随口一句话,我们巫山门和天心宗就要抱头鼠窜?” 两大仙门的人聚在一起,气势如同隐忍待发的火山,彭鹰有种感觉,如果这数百人同时发难,整座盘龙山城恐怕瞬间就会毁于一旦。 左心城却若无其事,只是惆怅的一笑:“看来是老朽退隐两百年,世间又多了不少好汉啊。” “我姓左。”左心城从棺材里站了起来,随手一招,手中便凭空多了一把灰色的三尺青锋。 “此剑名为往生。”左心城爱若至宝般抚摸了下长剑,剑身轻抖,仿佛有藏匿于剑中的精灵正在欢欣鼓舞。 “此处名为盘龙山城,但从今天起,我赐名为盘龙别院。”左心城手持长剑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点了一下,傲然说道:“从此往东、南、西、北各一百里,都归盘龙别院所有,胆敢踏足者,杀无赦。” 语调如古井无波,但恢弘的剑意却陡然迸发开来,彭鹰虽然不知道剑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却能感觉到山顶本就不高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吹了口气竟然凝结成雾,经久不散。他骇然看向四周,只见满眼青绿的山峦竟都蒙上了一层死气,山间的风竟肉眼可见,仿佛一道道寒光四射的巨剑逡巡。 恍惚间,万千树木仿佛枯萎的野草,丧失了最后一线生机,那死一般的剑气竟搅得空中风起云涌,隐约带着鬼哭神嚎的声音。 山上之人莫不魂飞魄散,叶霄和李义心先是一呆,继而脸色大变,两人不约而同的屈膝跪倒,身子颤的好似掉进冰河的癞皮狗。 “左……哦不,老祖在上,小辈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老祖法外开恩,恕我们不死吧。”叶霄早已不敢说话,只有李义心磕头不止的乞求。 左心城随手收了长剑,剑意陡然消失,彭鹰揉揉眼睛四处观望,见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没有任何改变。刚才那恐怖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彭鹰愕然抬头望向棺材里的左心城,不敢相信那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老堂主。 “我无意伤人,你们走吧。”左心城点点头,叶霄和李义心却如蒙大赦。他们连连磕头,二话不说的带着各自人马落荒而逃,叶霄牵着叶千柔没飞出多远,彭鹰身边的少女笑着叫道:“喂!小丫头,以后别动不动就用美人计,你还太嫩!” “我哪里嫩!?”叶千柔再也按捺不住,扭回头大叫。 少女轻蔑的挺起酥胸,饱满的胸脯傲然挺拔,虽没说话,但眼中的轻蔑却令叶千柔怒不可遏。可没等她发怒,叶霄便猛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柔儿,再敢说话,我打断你的腿!”说着拽住叶千柔疾飞而去。 两拨修仙之人一窝蜂的走了个空,山顶上空空荡荡,左心城站在棺材里举目下望,少女在灵棚里抱着膀子,四道目光落在彭鹰身上,彭鹰忽然感到有点冷。 “堂主……您这是……”彭鹰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脑袋里一片空白,任何人碰到这种状况也会茫然无措吧,彭鹰觉得自己没立刻昏过去已经算是意志过人了。 左心城一笑,轻轻拍了拍棺材,赞道:“上好的松木,手艺也不错,可惜留着有些晦气,还是毁了吧。”说着,那厚实的棺材顷刻间化作灰烬,而左心城也飘然落下,径自落到了彭鹰身边。 “是晦气,这灵棚也该拆了。”少女也莞尔一笑,迈步踏出灵棚,在其身后,灵棚上的白纱好像白纸投于烈焰,连带着左心城的灵位和供品也灰飞烟灭。 彭鹰呆呆的看着,几乎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正文 第四章拜师 “小鹰,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们左家的一份子了。”左心城从怀中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令牌随手抛给了彭鹰,语气予取予求,丝毫没有给彭鹰留下任何转圜余地。 彭鹰茫然接住,低头看去,这令牌非金非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手极重。令牌上圆下方,隐含天圆地方之意,铁牌左侧上面一个铁字,下面一个律字,右侧则空空如也。 铁律?彭鹰正茫然无措的时候,少女蹦跳着来到他的面前,指着令牌上的字迹说道:“铁律两字靠左,暗喻我们左家的姓氏。而这铁律二字指的是是铁律如山之意。我们左家在乌沉国数百个仙门中执掌生杀大权,但凡有修仙人在乌沉国为非作歹,我们一旦问明究竟便有权将其诛杀,即便是他的师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彭鹰呆呆的问:“你的意思是左家是这乌沉国修仙界中的……衙门?” “冰雪聪明。”少女不住的点头:“有了这个令牌,你在乌沉国大可以横行无阻,谁也不敢轻视。” 彭鹰虽然是明白了令牌的来历,但以他的见识却仍没真正意识到这铁律令牌的作用。乌沉国幅员辽阔,东临无尽海,海岸线长达千万里,其间仙门无数,修仙者多如繁星,左家以一门之力执掌整个乌沉修仙界,那是何等的威风。有了这铁律令牌,即便彭鹰是一介凡人,也没有修仙者胆敢冒犯,因为谁都知道他的背后是那个左家,以剑意镇压八方的超级仙门。 左心城也没做太多解释,沉声说道:“小鹰,你如今已经是左家之人,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明白了。” 他负手走向养生堂的边缘,看着那如龙的城墙说道:“你可知道为何巫山门和天心宗都对这盘龙山城势在必得么?” 彭鹰茫然摇头,这短短一段时间真是风云变幻,此刻就算左心城说那城墙下真的藏了一头真龙,恐怕彭鹰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二十年前,在我云游天下之际,要不是偶然落于此处歇脚,恐怕这条龙脉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啊。”左心城一笑,手中那灰色长剑轻抖,那死气沉沉的剑意顿时再次铺展开来。只是这次的剑意要比刚才还要恐怖,彭鹰就感觉浑身如同有万千钢针穿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看四周,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乌云滚滚,山城上下草木皆衰,仿佛奄奄一息。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镇住了这条龙脉,今日我左心城告个罪,就让它重见天日吧。”随着左心城淡淡的一句话,万千剑气冲天而起,彭鹰就感觉眼前一乱,道道无形剑气仿佛万千蛟龙直扑苍穹,带起漫天的沙尘、草灰,铺天盖地,令整个盘龙山城都剧烈颤抖。他骇然失色,身子正摇摇欲坠的时候忽然感到有只温暖的小手在自己后心处轻轻拍了一记。 “叔祖尚未施展全力,你无需紧张。”少女的笑容灿若春花,彩衣在剑气中乱舞,仿佛随时都能乘风飞去。 彭鹰顿时感到清醒了许多,正想表示感激,忽然听到山脚下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彭鹰被吓了一跳,低头望去,却见那如龙的城墙从尾部开始龟裂开来,无数残石碎砖冲天而起,继而有纯白如玉的石墙从中显露出来。那石墙应该是天然形成,形状并不规则,石墙上有道道裂纹,宛如龙鳞。 城墙爆裂的的声音不断,整个城墙从山脚下一路炸到了山上,其下的白玉石墙就仿佛挣脱了泥胎的真龙,咆哮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顷刻间剑意消散,漫山遍野都是碎裂的砖石,而彭鹰的目光却被那条如龙的白玉城墙吸引,再也难以移动。 就仿佛一条白玉真龙盘绕着山峰,蜿蜒曲折、鳞爪鲜明,奇就奇在这玉龙完全是自然形成,没有丝毫刀劈斧削的痕迹,这自然造物之能只有鬼斧神工才能形容。玉龙一直延伸到山顶,在养生堂脚下停住,彭鹰俯身下望,近在咫尺之处便是龙首。龙首虽然只能略略看出个形状,但却神采飞扬,龙嘴大张,有种莫名的威压。 龙嘴中赫然还有一泓泉水,色如牛乳,水面上荡着一层白雾,经久不散。 “这是一条九天龙脉,俗世中只有耳闻,却从未得见。寻常灵脉都埋于地下,孕育出洞天福地。而这九天龙脉竟不屑于深藏地底,而是浮于地面吸取日月灵气。如果在此修炼,可比寻常的洞天福地强过十倍,所以巫山门和天心宗才垂涎欲滴啊。”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听左心城笑道:“小鹰,我已为此地赐名为盘龙别院,从今往后我便是院主,而你,则是我的弟子了。” 彭鹰愕然,呆呆的看着左心城:“堂主……” “堂主什么堂主。”少女在彭鹰后脑勺上猛拍了一记:“叫师父。” 彭鹰踉跄了下,晕头涨脑的叫了声:“是……师……师父。” 左心城点点头:“自从我发现了这九天龙脉便有了在此地落足的念头,所以我四下寻找有资质的孩子想列入门墙。前前后后共找了一百六十三个,你便是其中之一。” “知道这十年来我为何要你们或砍柴,或去山下为我取豆腐脑来吃么?”左心城笑道:“此处山林受灵脉滋养,长得尤为结实粗壮,你们常年累月的砍柴下来,自然身强体健。而顺着城墙跑上跑下,自然也能受得龙脉灵气的滋润,对你们未来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十年下来,我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有了收徒之念。只是我收徒却最重品性,所以才设了这个局,让巫山门和天心宗发现了这九天龙脉,就是想看看你们之中有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左心城看着彭鹰,称赞道:“只有你自己留了下来,所以你便是我的弟子。” 彭鹰听得目瞪口呆,丝毫没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感情十年来这么多孤儿都是左心城甄选的对象。 左心城见彭鹰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不禁莞尔:“小鹰,你要知道世人要是知道我动了收徒之念,恐怕挤破了头都要扑了过来,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还不肯么?” 彭鹰连忙摇头,苦笑着解释:“堂……哦不,师父。您对我恩同再造,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更别提要收我为徒了,这是天大的恩赐,我……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昏了头罢了。” 左心城笑了笑:“那便好,师父不愿强人所难,如果你有疑虑,现在仍有反悔的机会。” 彭鹰连忙再次摇头,斩钉截铁的说:“师父,弟子绝无此意。” 左心城点头:“修仙之路甚难,你要有大毅力,决不能畏缩。今天便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先让你知道何谓修仙。” “仙,剖开来便是一人,一山,这山便是天道。我们修仙之人一生战战兢兢,苦求天道。初入门者为观山,其次为攀山,乃至点山,最终浮云之上化为青云。所以观山境、攀山境、点山境、青云境,这是修仙之四大境界,每一境界又分十等。修仙之人,唯须笃志至信,勤而不怠,能恬能静,便可得之。” “你虽然连修仙之门径尚未窥得,但是这十年来在盘龙城上下奔跑劳作,潜移默化中已有些根基,只要为师稍加点拨,你便能踏入观山境了。” 左心城瞥了眼彭鹰,却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便知道彭鹰此时肯定是满头雾水,于是不再多说,随手在空中一抓,手里忽然多了一本古册。 “这是左家入门心法,你从今天起要不分朝夕的修炼。” 彭鹰接过来低头看去,古册上有“飞芒诀”三个大字,翻开细看,里面满是蝇头小子,讲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修炼之法,只是粗略一看,彭鹰就感觉头晕目眩。 左心城没理彭鹰,直接对少女伸出手:“左鱼儿,我要的九转丹呢?” 少女撇撇嘴,在手上的银戒上一摸,手里顿时出现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露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灵药来。那灵药通体雪白,好像个雪团,少女随手捏起送到彭鹰的嘴边,说道:“吃了。” 彭鹰下意识的张开嘴,被那少女将灵药猛的塞入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彭鹰顿时感到浑身血脉似乎都凝固下来,通体极寒,想要打哆嗦都难以做到,原来是身子早已冻僵。这下彭鹰不禁骇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感觉眼皮沉重如山,沉沉睡意如山呼海啸般袭来,瞬间昏睡了过去。 正文 第五章师姐 左鱼儿轻轻的扶住了彭鹰的身子,搀扶着他躺在地面。 “叔祖,这九转丹功效奇大,你这徒弟还未入门,你就不担心他承受不起么?” 左心城淡淡的说道:“这孩子只有这点好处,平时吃苦耐劳,所有孤儿中数他的肉身最为强悍,再加上他性格坚韧,没什么大碍的。” 左鱼儿瞥了眼左心城:“叔祖,我怎么听您说得好像对你这徒儿并不满意呢?” 左心城默默的注视着彭鹰那张已经泛起冰霜的脸,半晌才轻叹道:“我找了一百六十三个孤儿,这孩子的资质也算不俗。不过他的性格虽然坚韧,但却太过宅心仁厚了。我真是没料到最后竟只剩下了他……” 左鱼儿翻翻白眼:“您这未免也太吹毛求疵了吧,宅心仁厚不好么?” “鱼儿,你知道我的寂灭剑意只有绝情之人方可修炼,以他的品性实难胜任啊。”左心城叹息。 “您这话还是自相矛盾,既然您要找的是绝情之人,又有何必要偏偏要找个能坚守养生堂的多情之人?”左鱼儿一笑:“难不成是什么多情剑客无情剑么?” 左心城肃然点头:“正是此意,我的寂灭剑意太过绝情,虽然只有绝情之人才能体悟剑意,但修炼到我这般境界,身体受剑意侵扰已经不堪重负。我百年前便达到点山境顶峰,不过这百年来却迟迟不敢踏入青云境半步,就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勉强渡劫,恐怕将身死魂销,这也是我所修炼的寂灭剑意的报应啊。” “这百年来我一直苦思对策,最终让我悟到诀窍。”左心城沉声说道:“我本以为天道无情,寂灭剑意是最贴近天道的剑法,岂知天道并非无情,而是公平。” “阴阳调和,生死不离,寂灭剑意还是有些偏激了,所以我要收的弟子,必须不能走我的老路,要在绝情中不忘有情,恕为不易啊。” 左鱼儿恍然点头:“这番话我听着耳熟,爷爷几年前也曾提起过您的事,说您个性偏激,不适合修炼寂灭剑意,看来还是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啊。” 左心城苦笑:“大哥确是天纵奇才,可惜我当年急功近利,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如今却自食其果……” “不说这个了,彭鹰如今已是我的弟子,虽然以他的个性恐怕永远无法做到绝情,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尝试一下。要是他能领会死中求活的剑意,那是他的造化,又何尝不是我的造化呢?到那个时候,让我叫他师父也未尝不可啊。”左心城看着彭鹰一笑,拂袖走向养生堂。 此时的彭鹰魂思飘渺,仿佛坠入梦境之中。眼前的种种都是这十几年来的景象,幼年时的孤苦,这十年来的幸福都历历在目。这一生仿佛走马观花,有许多记不起来的事情都浮出水面,彭鹰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的一生,却忽然感到有些可悲。 这一生如同白云苍狗,变幻莫测,虽说已经算是精彩,但如今看起来却又如同嚼蜡,思来想去自己最多只有百余岁的寿元,如今也已走了十之一二,难道就这样碌碌一生? 彭鹰正如梦似幻之时,忽然一把清脆的声音恍如在天际响起。 “醒醒!你这个懒猪,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彭鹰悚然惊醒,睁眼看去顿时见到一张妩媚到了极点的面孔。此时他并未觉察到自己的感官能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只是觉得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真是美玉无瑕,虽然能看到细小的毛孔,但却也是那样的活泼动人。 “啊……有毛孔啊。”彭鹰如同梦呓般呻吟了声,却见那张脸的主人柳眉倒竖,狠狠的在自己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放屁!姑奶奶的脸又不是什么瓷器,能没毛孔么?” “啊。”彭鹰叫了声,揉着后脑勺苦着脸看着左鱼儿:“是……是你啊。” “你什么你,以后要叫我师姐!”左鱼儿恶声恶气的威胁,只是那皱着眉竖着眼儿的模样落在彭鹰的眼中,却仍是有种该死的魅力。 “可……师父是你的叔祖,按理说,我还要高你一辈吧?”彭鹰弱弱的反击。 “哎呦,你小子还想占姑奶奶的便宜?”左鱼儿驾轻就熟的又拍了彭鹰后脑一记:“他是他,我是我,我年纪比你大,你当然要叫我师姐。” “那……好吧。”彭鹰不再做无谓的抗争,揉着脑袋试探着问:“那师姐你比我大几岁?”他想起了左心城吓跑两大仙门时所说的一句话,他说已经退隐两百年,鬼才知道他有多大年纪。左鱼儿是他的侄孙女,算起来起码也要有百余岁了吧,恐怕是因为修仙有术,所以才永葆青春吧。 左鱼儿似乎看出了彭鹰的小心思,撇着小嘴冷笑:“虽说你问女孩家的年纪非常不礼貌,不过为免你胡思乱想,我也不妨告诉你。” “我今年十七。”左鱼儿娇媚的笑。 彭鹰愕然,结结巴巴的抗议道:“可我也十七岁啊,你怎么确定你比我大?” 左鱼儿不屑的抱着肩膀:“你知道你的生日时辰么?” 彭鹰苦笑:“我是个孤儿,知道年纪就已经恕为不易,怎么会知道生日时辰。” “所以嘛,我是正月初七所生,你总归不会是初一到初七这几天生的吧?所以你要叫我师姐。”左鱼儿说的理直气壮。 彭鹰哑口无言,只好苦笑着爬了起来。他这才发现了异常之处,眼前的世界似乎比以前更鲜明活泼了,纵眼望去,远处沼泽中水面的涟漪都清晰可见,耳畔能听到百丈空中鸟雀的啼鸣,不过最令他在意的还是身旁佳人的呼吸,那声音绵长细软,仿佛有种令人心思宁静的魔力。 左鱼儿眉开眼笑,丝毫不避讳的抓住彭鹰的胳膊:“感到不一样了吧?你在这里已经挺尸半个月了,九转丹的奇效已经尽入骨髓,现在你一旦开始修炼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担保你半年之内便可进入观山境三层,这可是天大的造化。” 彭鹰身子一颤,感觉仿佛左鱼儿的纤手仿佛有丝丝电流一掠而过,他忙挣开手臂,却忽然又有种患得患失之感。好在左鱼儿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窘迫,只是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彭鹰只好点头:“多谢师姐的九转丹了,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 左鱼儿一笑:“你师父他闭了死关,短期内是不会出来了,他倒会偷懒,把教你入门的事一股脑都扔在我的头上。” 彭鹰掏出飞芒诀苦笑:“可这书我看不懂啊。” 左鱼儿一把抢过飞芒诀,当着彭鹰的面撕成粉碎:“你师父那老头子也真是,没头没脑的把飞芒诀扔给你,你能看明白才叫见鬼。”说着她拍着酥胸傲然说:“有师姐在,你就不必自己琢磨了。” “坐好。”左鱼儿忽然正颜厉色,彭鹰只好盘膝坐在她的面前,心中不禁暗自腹诽,这左鱼儿感情养宠物么?怎么教训自己好像训狗…… 左鱼儿咳嗽了声,挺胸抬头作出一副潇洒模样,沉着脸在彭鹰面前踱步,边走边长篇大论起来。 不可否认,左鱼儿所讲解的飞芒诀要比书本上浅显易懂了许多,彭鹰本就聪明,默默的听着,只一遍就大有领会。这飞芒诀虽说是左家的入门心法但却也博大精深,远非世俗的功法所能比拟。一个时辰之后,左鱼儿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她这才停住脚步看着彭鹰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必砍柴,也不必专门跑到山脚下为叔祖煮豆浆,只专心修行即可,一日三餐师姐都包了。” 彭鹰愕然:“这怎么使得……” “少废话,师姐我也不可能在这里陪你到天荒地老,我还要抓紧时间回家里,你什么时候修炼到观山境三层,也就是我该走的时候了。”左鱼儿道。 正文 第六章寂灭剑法 从此,彭鹰便在左鱼儿的指导下修炼起来,每日三更天就要起来修炼,用罢了早餐,又要在龙脉上奔跑锻炼体魄。这条路彭鹰虽已走过不知多少次,只是如今行走起来却举步维艰。这龙脉昔日被封印,灵气外泄有限,如今却灵气大胜,尤其龙脉上更是灵气浓郁,在其中奔跑尚无大碍,但左鱼儿却要求他在奔跑中也要修炼飞芒诀,这可要了彭鹰的命。 先不说一边跑一边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就说这充沛的灵气就足够彭鹰挠头了。在修炼中,彭鹰浑身百脉贲张,灵气就如同岩浆滚滚涌入彭鹰体内,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开始时,彭鹰从早到晚连一半的路程都跑不上,左鱼儿乐得不做中午饭,到了晚上找到死狗般的彭鹰,将他拎回养生堂往床上一抛,然后就连晚饭都省了。 如此非人的折磨如果换作旁人,恐怕不出两天就会打起退堂鼓,可彭鹰天生就是个执拗的性格,否则也不可能在两大仙门的威胁下寸土不让。他虽然每天只吃一顿早餐,但因为九转丹的药效尚在,倒也不觉得如何饥饿。从此一连两月,彭鹰修炼的刻苦程度令左鱼儿也刮目相看,直至到了第七十天,彭鹰终于能赶回来吃顿午餐了。 当他气喘吁吁的推开养生堂的大门时,却惊讶的看到了一个面人。 养生堂角落的餐桌旁一片狼藉,雪白的面撒了满桌,地上也是一片雪白。左鱼儿满头满脸都是白面,正咬牙切齿的拿着擀面杖擀着饺子皮。也不知她忙活了多久,鬓角的汗混着白面,发丝上挂着面疙瘩,显得又可笑又那么可爱。 彭鹰张口结舌:“师姐……你这是干嘛?” “谁家还不吃顿饺子!”左鱼儿怒不可遏的回头怒吼,擀面杖啪的砸在桌子上,险些把桌子砸的四分五裂。 “吃……吃。”彭鹰忙不迭的点头赞同,凑过去一看不禁失笑:“师姐,您这饺子皮擀得真有水准,八角形的?” “放屁!姑奶奶生平还是第一次做饺子,有点失误也是正常的。”左鱼儿显然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全撒在了彭鹰身上。 彭鹰浑身的疲倦酸痛忽然不翼而飞,他挽起衣袖挤开左鱼儿,微笑着说道:“师姐,让我来吧。” 左鱼儿未置可否,乖巧的站在那里看着擀面杖在彭鹰手中灵活的翻转,面皮很快摆满了半张桌子,彭鹰又包饺子,只是一捏,饺子即便成型。 “这么容易?我来试试。”左鱼儿心痒难耐,凑过去效仿彭鹰也包了个饺子,可忙出一头香汗,包出的饺子活像个四不像,既不是馄饨,也不是烧卖,更不是饺子…… “靠,我去凉快凉快!”左鱼儿抓着四不像夺门而出,随即彭鹰听到门外传来左鱼儿的一声咆哮,彭鹰知道她恐怕是把四不像毁尸灭迹了。 很快饺子煮好,彭鹰收拾好了面桌,出去找回左鱼儿吃饭。虽说左鱼儿的饺子馅拌得不怎么可口,但两人吃的都很是香甜。饺子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荡漾,彭鹰忽然发觉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女孩子共进午餐,而且还是个美如天仙的女孩,他不时偷窥左鱼儿,心中满是温馨。 “好饱。”左鱼儿自己就吃了不下二十个饺子,她挺着身子靠着椅背,用小手揉搓着稍稍隆起的小腹。彭鹰扫了眼,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左鱼儿狠狠的瞪了眼彭鹰,猛的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彭鹰面前。 彭鹰正不明究竟,就见左鱼儿忽然将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彭鹰顿时呆的好像木雕泥塑。过了片刻,左鱼儿忽然满意的点头微笑道:“不错,这才两个多月,你的观山境二层竟已无比凝实,恐怕用不上半年你就能进入三层境界了。” 彭鹰正自高兴,忽然却是心中一凉。他抬头看了左鱼儿一眼,她曾说过自己进入观山境三层之后就将离开,看她喜悦的模样,究竟是为自己开心,还是想到归期将至才开心的呢? “既然你的根基已经扎牢,也该是传授你寂灭剑法的时候了。”说着左鱼儿忽然大吼:“叔祖,开关授徒啦!” 彭鹰愕然,开关授徒这四个字从左鱼儿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开门接客的错觉呢?他哭笑不得的摇头,继而忽然感到眼前一花,左心城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个多月不见,左心城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十分难看,苍白的如同白纸。左鱼儿看了也不禁皱眉,眼中有种严峻之色。左心城却若无其事,抓起个饺子吃了,然后看了左鱼儿一眼:“你拌的饺子馅吧?咸了。” 左鱼儿白了左心城一眼,指着彭鹰道:“你徒弟已经快要进入观山境三层了,我想你应该开始传授他寂灭剑法了。” 左心城也颇感讶然,扫了眼彭鹰之后不住点头:“本以为起码要半年之后才传你寂灭剑法,看来为师还是小瞧你了啊。随我来吧,我先教你寂灭剑法,至于剑意,则只有你自己领悟了。”说着走向门外。 彭鹰和左鱼儿出了养生堂,见左心城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好,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轻抖,飘飘然在彭鹰面前施展出一套剑法来。只见他脚踏七星,形如流水,剑光先是如水轻晃,继而又仿佛排山倒海,虽然没动真力,但彭鹰仍能感觉到杀气扑面而来,胸口烦闷不已,要不是他的修为大有长进,恐怕连一半都看不下去。 片刻后,左心城收招站立,看向彭鹰说道:“这便是寂灭剑法,至于剑意则不是为师能说清道明的,需要你自己体悟。为师还要接着闭死关,所以日后还是鱼儿教你剑法,你要仔细学好。”说着左心城径自拂袖而去,瞬间消失。 彭鹰目瞪口呆,只不过舞了一趟剑法,之后的事却都甩给了左鱼儿,师父这个甩手掌柜还真是轻松。不过他仍是有些开心,毕竟还能和左鱼儿朝夕相处,想到这不禁扭头看了左鱼儿一眼。 左鱼儿正瞪着左心城消失的方向双目冒火,意识到彭鹰看了过来,这才回头无奈的苦笑:“好吧,谁让我万里迢迢的送上门来呢,被抓了苦力也是我自己活该。你练剑,我看看。” 自此,彭鹰的修炼又增加了一项,每日上午爬山,下午练剑,开始的时候没少受左鱼儿的呵斥,不过用不了两天,他的寂灭剑法便日臻成熟,虽然只能做到形似,但却已经出乎了左鱼儿的意料,她却不知彭鹰为了博她一笑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每天夜里也不过睡一个时辰而已。 日月如梭,转眼便过了五个月,彭鹰的观山境三层早成,寂灭剑法也已纯熟无比,只是每每在左鱼儿面前练剑,左鱼儿却只有摇头,说彭鹰的剑法空具其形,充其量也只是个空壳,想要悟到寂灭剑意简直遥遥无期。 彭鹰虽然丧气但却并不灰心,日复一日的练着,有左鱼儿在旁边就觉得挺舒心。 眼看到了半年,左心城破关而出,他把彭鹰叫到面前说:“小鹰,为师有事要出门一趟,鱼儿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这盘龙别院只留你一人,要好生看管,也别忘了刻苦修炼。” 彭鹰吃了一惊,偷偷看了眼左鱼儿,又问左心城:“师父,就我自己练?那您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则几月,慢则数年,要看事情办的如何了。”左心城一笑,看向左鱼儿道:“鱼儿,我们走吧。” 左鱼儿也颇感愕然,不过看了眼彭鹰之后还是跟着左心城走向门外。彭鹰失魂落魄的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飞向天空,只能无力的挥手告别。虽然从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但彭鹰空有满腹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左鱼儿越飞越远,逐渐消失于云层之间。 云层上,左鱼儿和左心城并肩站立,低头看向盘龙别院,仍能看到彭鹰孤零零一个人在那里不住的挥手。左鱼儿不禁皱皱眉,看向左心城问:“叔祖,您要走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盘龙别院危机四伏,先不说巫山门和天心宗,就算您这么多年结下的仇家要是有一个找上门来,恐怕彭鹰都小命难保吧。” 左心城苦笑了下:“鱼儿,你以为我愿意出此下策么?但是彭鹰的寂灭剑法进展缓慢,有你在身边,他恐怕今生今世都悟不出寂灭剑意来,想要修仙,便要耐得住寂寞、专心致志,我让他孤身一人苦守盘龙别院,就是想让他自行了悟啊。” 左鱼儿略显尴尬,瞪了左心城一眼:“那也不必如此决绝吧,要是他被你仇家所伤该怎么办?” 左心城一笑,傲然道:“能做我的仇家的人,也不屑于去欺负他一个孩子,况且我把往生剑留在了养生堂,剑意所在,谁敢妄动?”他说的狂妄,却狂的理所应当,左鱼儿也没有反驳,只是了然的点头。 “你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你这师父当的也太不称职,不行,我即便要走也要指点他一番,也不枉他叫了我半年的师姐。”左鱼儿说着,忽然向下方激射而去。左心城在高空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头苦笑:“鱼儿啊鱼儿,你如此做,却让他如何修成寂灭剑意啊。” 正文 第七章神奇的彼岸花 左鱼儿来到彭鹰面前,彭鹰见她去而复返顿时满是狂喜。他匆匆迎了过来问:“师姐,你……不走了?” “走。”左鱼儿斩钉截铁的打消了彭鹰的期盼,随即沉声问:“我来问你,你这一生,可有什么物件最为在意,就算死也不肯遗弃的?” 彭鹰被弄得满头雾水,挠着头苦笑:“师姐,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左鱼儿肃然说道:“我们左家的剑法师承久远,多的不胜枚举。不过任何一种剑法想要修炼出剑意来,却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事的。悟剑如同悟道,需要有执念才行,你如果对什么物件存有执念,对你悟剑有绝大好处。” “就拿你师父来说。他是得到了那把上古杀器往生剑,才悟出寂灭剑意,从而名震天下。而我……”左鱼儿踌躇了下,动作轻柔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白玉戒尺,柔声道:“我是从这戒尺中悟出了忘情剑意。” 说着,一股蓬勃的剑意忽然绽放开来,左鱼儿手中明明没剑,但剑意却如同排山倒海。满山的风仿佛绸缎涌动,在左鱼儿身旁载沉载浮,让她更是如同仙子一般。而这剑意却让彭鹰莫名的心酸,抬头望去,晴朗的天空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宛如泪珠。 转瞬间剑意消散,彭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忽然明白左鱼儿恐怕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快乐,否则她的剑意为何如此悲伤…… “可我似乎没对什么东西有过执念啊……”彭鹰苦思冥想,忽然神色一动,跳起来说道:“师姐,你稍等。” 说着彭鹰匆匆跑向后院,片刻后却端着一盆花跑了出来。把花往左鱼儿面前一递,彭鹰眉飞色舞的说道:“这盆花从我记事的时候就陪在我身边了,虽然半死不活的,可我看它和我同病相怜,所以从来都是悉心照料,算起来,从小跟我到大的就是这盆花了吧。我一直想让它死中得活,这也算是一种执念吧。” 左鱼儿一脸愕然,低头凝视那盆花,却见那盆中的花空有绿叶却没有花朵,高不过半尺,而且病恹恹的,几近枯萎。她凑近了看了半晌,问彭鹰:“这是花?什么花?” 彭鹰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这应该是花吧……?” “死中得活……这倒和叔祖对你的期许颇为符合。”左鱼儿一笑,接过花盆:“刚才我所说的也不过是个窍门,你能否悟出寂灭剑意还要看你自己。不过既然你想让它活,我或许还有个办法。” 说着左鱼儿竟猛的把几乎枯萎的花从花盆中拔了出来,抖去花根上的泥土,转头就跑。 彭鹰呆若木鸡,一边追一边喊:“师姐,你……你这是干啥?” 左鱼儿拿着花径自来到那条龙脉的龙首前,小心翼翼的将花插入龙口中的那一泓乳白灵液,这才回头微笑:“这龙嘴里的灵液名为龙涎灵液,具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肌之灵效,对你的修行也极有好处。这花栽在这里,或许能活过来呢。” 彭鹰这才恍然,看看花,又看看左鱼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鱼儿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声,昂着头道:“无论如何,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它,看看能不能有所了悟吧。”说着她飞身而起,再次消失于茫茫天际。彭鹰傻傻的看着,期盼着她能再次回来,可过了半晌也没有动静,这才知道师父和师姐是真的走了。 原本就空空荡荡的盘龙别院如今更是冷冷清清,彭鹰孤身守着一座空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左心城的事恐怕有了麻烦,这一走便是三年。三年里,彭鹰仍是保持着左鱼儿在时的习惯,早期修炼,跑山,练剑,只是晚间临睡前又多了一项修行,那便是坐在龙嘴前苦看那株无名花,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彭鹰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从这花中看出什么寂灭剑意来,还是想以此回忆左鱼儿在时的快乐时光,只是觉得就那么默默的看着,连倦意都没了。 这株花在龙涎灵液中一浸便是三年,第一年仍是病恹恹,第二年才有了抽枝散叶的迹象,到了第三年已是绿意盎然。 非只如此,彭鹰竟发现那花的叶子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些字迹来,他仔细的看了,见上面写着:“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原来这便是彼岸花,也是传说中象征死亡的花,不是说只有黄泉路上才有的么?之后的几天彭鹰翻遍了古籍,在一本名为《草木集》的书中才知道彼岸花并非黄泉之物,而那句话的意思则是说明彼岸花的特性。 一旦花开,这叶子便会凋零,直到鲜花凋零,叶子才会再次生发,所以才有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之意。 彭鹰不明白为什么叶子上会有字迹,而且每个叶子上都有,密密麻麻,自己和这彼岸花朝夕相处也未曾见过这些字呀。不过彭鹰之前目睹的惊奇之事太多,只是以为这彼岸花受到龙涎灵液滋养,恐怕要成了精怪了,所以也就没有大惊小怪。 这三年来彭鹰的修为水涨船高,虽然修炼的速度已经远不能与最开始的那半年相提并论,然而仍已经到了观山境六层境界!虽然彭鹰自己有些失落,但他却不知道,三年半的光景从一介凡人达到观山境六层是何等神速,这其中自然有九转丹和龙脉的功劳,但更多的还是靠他的刻苦。 这一天,夕阳刚刚西下,彭鹰正想做一碗面条吃,忽听门外衣袂声响,有个少年急匆匆的扑了进来。 彭鹰愕然回头,自从师父指天画地创立盘龙别院之后,还真没人胆敢跨入这周围百里之内,彭鹰孤独惯了,冷不丁闯进个人来一时有些茫然。他呆呆的看着那少年忽然感到眼熟,这才想起这不是天心宗的那位少主人,也是和叶千柔有了婚约的那个少年么? “你……你是……”彭鹰想了半晌,这才想起当年虽然有一面之缘,但从始至终竟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少年满头大汗,状甚焦急,看着彭鹰沉声道:“我叫李正,是天心宗门主李义心之子,我们三年多以前曾见过一面。” “唔……”彭鹰点点头:“你找我有事?” 李正叹息了声:“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千柔她……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彭鹰吃了一惊,脑海中顿时回想起那个曾经占据了他大半的心,却又伤他极重的身影。虽然当年叶千柔和李正把自己当作赌局戏耍,只是那些事已经是过眼云烟,彭鹰并没如何记恨,如今听闻噩耗顿时一惊:“她怎么了?” 李正黯然道:“千柔前段时间因为修行过度而走火入魔,叶宗主虽然费尽心思却仍束手无策,如今千柔已经奄奄一息,却只念叨着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她说她对你有万般愧疚,不向你道歉就死不瞑目。” 彭鹰愕然:“我去见她倒是可以,不过……方便么?你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吧。” 李正苦笑:“自从那天之后,我们的婚约就被废除了。千柔也不知为何对你念念不忘,我觉得……我觉得她恐怕是真心的喜欢你了。”说着李正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低头饮泣。 彭鹰有些慌乱,又有些窘迫,挠挠头苦笑:“叶小姐没什么道理会喜欢我吧,不过既然她命在旦夕,我还是应该去看看她才是。” “那就多谢彭兄了,我们这就动身吧。”说着李正拿出一把仙剑来向空中一抛,仙剑迎风即涨,变得如同舢板般大小,李正拉着彭鹰跳上仙剑,遽然穿过大门直冲天际。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在空中翱翔,不过他心事重重,也没心欣赏,就这样一路向南方狂飞,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横掠百里,来到一片苍茫群山之中。 李正在一处不高的山峰上落下,彭鹰举目四望,见四周有寥寥几个石屋,居中有个殿堂,却稍显破败。他有些诧异,巫山门怎么说也是个仙门,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凋零吧。他满头雾水的跟在李正身后,径自进了殿堂。 一路上没见任何人影,彭鹰不禁暗自皱眉,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警兆。他并非愚蠢之人,偌大的仙门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更何况叶千柔和李正几年前便曾骗过自己,难保此次他们不是心存歹意。可惜的是自己手无寸铁,平时修炼寂灭剑法都是用树枝代替,这可如何是好。 彭鹰故意落在后面四处寻觅,终于发现墙边有个树枝状的油灯,他便随手掰下一只铁杈,长短略呈剑形,悄悄的藏于背后。 到了殿堂后进,李正推开一个房门,里面满是药味,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叶千柔。 正文 第八章陷阱 叶千柔虽然表现得奄奄一息,但演技可要比左心城当年差了许多,彭鹰一眼便看出她双颊的红晕并非病态,却是激动而成。于是彭鹰更是断定这两人今天肯定是要图谋不轨,心中更是紧张。 “千柔,我把彭兄给你请来了。”李正没看到背后彭鹰的表情,仍是一副温柔的模样来到床边,轻轻的将叶千柔搀扶起来。 “小鹰……”叶千柔故作激动的看向彭鹰,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似的。彭鹰则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暗自皱眉。 三年半没见,叶千柔显得更丰满娇艳了,只是如今看到了她,彭鹰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当年那懵懂的情愫,反而满是厌恶。半晌之后,他忽然冷笑了声,向后慢慢的退去:“叶千柔,李正,你们两个究竟打得什么鬼主意?” 叶千柔和李正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了片刻,叶千柔脸上的病意顿时一扫而空。 “是不是你露出什么马脚了?”叶千柔翻身下床瞪着李正。李正则愕然说道:“娘子,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啊,你看我的眼泪还没干呢……” 彭鹰冷笑:“行了,叶千柔,你骗我过来究竟有什么意图,叶霄和李义心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么?” 这里绝非巫山门的仙门,他们两个把自己骗到这来,彭鹰断定这应该不是叶霄和李义心的主意,他们两个深知师父的厉害,也没有这个胆子。 果然,叶千柔冷笑道:“这是我们两个的意思,和父亲与公公没关。” 彭鹰一笑:“原来你们两个已经成婚了,李正你刚才还真是骗得我不轻啊。” 李正冷笑:“你还是三年前的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又有什么资格能让千柔牵肠挂肚?” “少和他罗嗦。”叶千柔的个性似乎也变得乖戾了许多,她冷冷的看向彭鹰,沉声说道:“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三年多以来我们千方百计的探听到左心城早已离开盘龙山城,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交出左心城的寂灭剑法,或许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彭鹰冷笑:“原来如此,可是我却不相信你肯饶了我,要是我活着回去,我师父归来之日便是你们两大仙门灭门之时,你又如何肯放了我?” 叶千柔一愣,旋即狞笑道:“你小子看来还不算傻,那我便换个说法,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死,不过你要是乖乖交出寂灭剑法,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些,否则就让你死的无比凄惨!” 彭鹰看着叶千柔,摇头叹息:“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叶千柔么?当年的你虽然贪玩,但本性仍不算坏,如今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用不着你来说教!”叶千柔忽然吼了起来:“我还牢牢的记得三年前那一幕,你师父和你的婆娘好威风啊,指天画地不让我们靠近百里之内。他们又凭的什么?不过是修为高强些罢了,等我们夫妇得到寂灭剑法,用不了多久也能如他们一样,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交出剑法。” “我婆娘?”彭鹰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左鱼儿的模样,不禁一阵温暖。 “可是我恐怕不能交出寂灭剑法,怎么办呢?”彭鹰冷笑,仍慢慢向后退去,已经到了门槛。 李正恶声恶气的说道:“娘子,别和他废话,当年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比当年尤甚,不如抓了他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能熬得过酷刑。” 叶千柔点头,冷笑道:“好,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骨头有多硬。” 彭鹰飞身跳出屋去,迅速来到殿堂之外,他明知自己肯定逃不脱,不过就算开战也要找个宽敞的地方才能施展拳脚。而叶千柔和李正也各持仙剑追了出来,李正先向彭鹰逼近,狞笑着说道:“小畜生,还不束手就擒?” 彭鹰摆出寂灭剑法的起手式,瞬间心如止水,他便是如此的性格,愈是生死攸关之际就愈是镇定自若。 “胜过我手中之剑再说。” 李正看着彭鹰手中的铁杈不禁失笑:“这是剑?你这人还挺风趣啊。”话音未落,李正忽然飞身而起,凌空画出一道弧线,剑气激荡直奔彭鹰的胸膛而去。 彭鹰本来还生怕李正也懂什么剑意,可这一看顿时放下心来,李正充其量也只有剑气,看那剑气的规模似乎还不及自己呢。 铁杈轻抖,竟有剑影重重,这寂灭剑法的起手式看似平淡无奇,但甫一出手李正便感到面前一冷,空气仿佛骤然降低。他骇然失色,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紧接着就感到一道乌光贴着面皮急掠而过,剑气激荡处,刮得脸上生疼。 “你……你的修为怎么长进的如此快速?”李正骇然问。 彭鹰冷笑着打量了他片刻:“看来你只有观山境四层的修为,真是可笑啊,亏你还是仙门世家。” 这句话戳中了李正的痛处,他惫懒成性,连叶千柔的修为都是观山境五层,比自己高了一等。如今再被彭鹰奚落更是怒不可遏,李正大怒咆哮,仗剑再次扑上,而这时叶千柔却也扑了上来,冷笑着说道:“我们并肩上,速战速决。” 李正臊得满脸通红,不过也明知自己不是彭鹰的对手,于是咬紧牙和叶千柔并肩战斗,玩了命的扑向彭鹰。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和修仙者实战,虽然有些紧张却丝毫没有慌乱。他幼时混迹街头,虽然品性纯良,但谁要欺负到他头上也誓不罢休。所以这街头恶战的经验无比丰富,倒成了他的资本。他仗着铁叉身如游龙,剑意杀机凛然,叶千柔和李正虽然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却丝毫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发髻蓬乱,竟慢慢的落到下风。 “该死,这畜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棘手了。”叶千柔忽然怒吼:“吴长老,秦长老,你们还等什么!” 两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战场,其中一人一拂长袖,彭鹰顿时感到罡风扑面,身子踉踉跄跄的退后数步才拿桩站稳,定睛看去,却顿时吃了一惊。 面前站着两个熟人,正是昔日争夺养生堂时的那两位长老。他们昔日为敌,此时却是同伙。那个吴长老冷冷的看了彭鹰一眼,冷笑道:“左心城还真有些能耐,这才三年多的光景,你竟然到了观山境六层,难能可贵啊。” “吴长老,别和他罗嗦,把他拿下!”叶千柔擦着汗水大喊。 “放心,他跑不了。”吴长老冷笑,转身向彭鹰逼近。秦长老则在一旁袖手旁观,对付彭鹰吴长老一人足矣。 “彭鹰,我和秦长老都已是观山境顶峰,比你高出数个等级去,我劝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省着难看。”吴长老目无余子的冷笑。 “两位长老原来与我一样,也不过是观山之人而已,看来天心宗与巫山门也不过如此而已。”彭鹰的一颗心虽然重重地沉了下去,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死死的握住铁杈,咬着牙崩出四个字来:“愿求一死!” 吴长老神色一动,冷笑着点头:“少年人的确有几分骨气,不过还是年轻,不识时务!” 说着吴长老长袖轻抖,一张大手从袖中探出,彭鹰骇然感到自己的身子竟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大手仿佛变得无比巨大,而自己则变得如同蚊蚋般大小。这便是实力的差距么?只是这差距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正在彭鹰束手无策时,忽然有一道彩光横空而至,随即彭鹰就看到有个高挑曼妙的身影拦在吴长老的面前,挥掌拍开了吴长老的手。紧接着一把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混帐,又来欺负我家相公?” 彭鹰浑身巨颤,如遭雷噬,此刻的他虽然已经能活动自如,但却只能看着面前的妙人呆若木鸡。 那人仍是身着彩衣,黑发如瀑,扭头过来,眉眼间仍是三年前那般的狡黠、明朗。 正文 第九章彼岸花开! “我的小相公,想我了吧?” 彭鹰情不自禁的点头,就感到心潮澎湃,眼睛都不禁湿润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这般的思念这个少女,每夜独对那株彼岸花,哪里是为了参悟寂灭剑意,而是在思念这个随便叫自己相公的女孩啊。 左鱼儿向彭鹰眨眨眼,然后对吴长老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欺负后辈就那么有趣么?有能耐你到左心城面前耀武扬威去,看他不把你打出屁来。” 吴长老哭笑不得,咬牙切齿的冷笑:“小丫头,你这是找死。” “找死怎么着?我就不信邪了,你打死我看看!”左鱼儿插着腰瞪着眼,活像个小泼妇。说着她又看到了吴长老身后的叶千柔,忽然娇笑着挺起胸:“呦,小狐狸精,三年多没见,你咋还是那么嫩?” 叶千柔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长幼有别,猛的推了把吴长老大吼:“吴长老,杀了她,我要她死!” 吴长老点点头,目露杀机,缓缓的拔出仙剑指向左鱼儿:“小丫头,受死!” 死字刚落,剑气已呼啸而出,那剑气如狼似虎,隐约竟带有一丝黑气。彭鹰在后面看了不禁骇然,他也不知左鱼儿究竟有多高的修为,不过看吴长老的剑气虽然凛冽但却并无剑意,按理说左鱼儿应该不会没有还手之力才对。 左鱼儿果然毫无惧意,对那黑色剑气视若无睹,回手轻挥,彭鹰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不由自主的飞退了十余丈。而此时左鱼儿和吴长老已经大打出手。 吴长老剑法精奇,步法中规中矩,黑色剑气如同蛟龙腾空,足足射出五六丈远。剑气扫处飞沙走石,坚硬的山石顷刻间炸为飞灰,地面满是龟裂。虽然没什么剑意,然而这剑气却令更令彭鹰紧张,深恐左鱼儿一个不小心被剑气扫中,那还不被斩为两截? 不过左鱼儿身法更是灵巧,如同穿花蝴蝶般绕着吴长老打转,由始至终都是赤手空拳。不过她戟指扫出,赫然也有无形剑气掠过,虽然没有吴长老的黑色剑气那般鲜明,但威力却丝毫不弱,两人如同兔起鹘落,战得平分秋色。 “剑意,忘情剑意啊。”彭鹰自己的时候并不紧张,但现在却紧张到了极点。他在心里不住的念叨着忘情剑意,却忘了他不喊出声来,如何能让左鱼儿知道。 吴长老面沉似水,以他的修为竟然不能拿下左鱼儿,这让他颇感懊恼,更何况一旁还有秦长老看着,更让他颜面扫地。可无论他如何发力,那绝美的小丫头似乎总能压制住自己,那滋味十分古怪,仿佛她根本没用全力似的。 两人战了半晌,四周一片狼藉,李正有些焦躁,到秦长老身边低语了几句。秦长老脸上掠过一丝杀意,用力的点点头。 这时左鱼儿正绕着吴长老团团乱转,偶然背对着秦长老,而就在此时,秦长老暴起发难,祭起仙剑发出一声叱咤:“疾!” 三尺仙剑爆出耀眼的光芒,电闪雷鸣般径自向左鱼儿背后射去。远处的彭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的喊了声:“师姐,小心!” 左鱼儿似乎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扭身想要躲闪但却已来不及了。她惨叫了声抓住仙剑的剑尖,却不能阻止长剑深入小腹,只见长剑没入娇躯,鲜血顿时迸散开来。 “师姐!”一瞬间彭鹰脑海一片空白,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左鱼儿。吴长老也一皱眉,瞪了眼秦长老之后飞身后退,这仗胜得可耻,他也脸上无光。 彭鹰疯狂的扑到左鱼儿面前,险之又险的抱住了左鱼儿将要跌倒的娇躯。 左鱼儿的小脸惨白得如同白纸,贝齿轻咬红唇,已然无法呼吸。小腹处鲜血狰狞,半只长剑牢牢的抓在她的手中。彭鹰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心中却满是无尽的惊恐,根本无法碰触。他只好轻拍左鱼儿的面颊,泪眼惺忪的呼唤:“师姐,师姐?”他的声音轻柔,仿佛生怕惊动了左鱼儿一般。 左鱼儿明媚的大眼已笼上一层死气,只是呆呆的望着彭鹰,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她曼妙的身躯中飞速逃逸。 艰难的抬起一只满是鲜血的手,左鱼儿似乎尝试着想要抚摸彭鹰的面颊,不过却虚弱的只抬到半空。在纤手将要落下的时候,彭鹰一把捞了过来贴上自己的面颊,嘶哑的低吼:“师姐,你振作些,有没有灵药?有没有?”他此刻满心悲戚,却没发现左鱼儿手中的“鲜血”根本没有半点血腥气。 左鱼儿艰难的摇摇头,嘴角漾出一丝柔美的笑,一如往日的狡黠:“我的小相公……以后你……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话音未落,左鱼儿的手无力的从彭鹰脸上滑落,头一歪,香消玉殒。直到死,她的双眼依旧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彭鹰呆若木鸡,就感到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地,满心空寂。他呆呆的望着左鱼儿,轻轻的晃了几晃,呼喊了几声,可左鱼儿丝毫没有动静,胸膛都停止了起伏。 啊!彭鹰昂首悲鸣,如丧考妣,眼中泪如泉涌。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悲伤,那悲伤横卷了一切,这世界仿佛一片死寂。 “相公,我几天不在,是不是又有狂蜂浪蝶招惹你了?”那是初见左鱼儿时,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巧笑嫣然。 “谁家还不吃顿饺子!”那是左鱼儿在为自己做午餐,弄得满脸白面,咬牙切齿。 这瞬间,彭鹰眼前满是左鱼儿的面孔,或巧笑、或嘲讽、或发怒、或深情,这百般的模样竟全部珠沉玉碎,忽然有一句话浮现在彭鹰的脑海。 “彼岸花开,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花叶永不相见……自己和左鱼儿难道就是那花于叶,永生再难相见?彭鹰心如死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那双丧失了生气的双眼,忽然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枷锁断裂开来,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盘龙别院内,那株彼岸花忽然也一阵颤抖,叶子上的字迹如同被烈焰灼烧而化为灰烬,继而连叶子都枯萎起来。转眼间,一团赤红如血的彼岸花傲然绽放,紧接着整株彼岸花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峰上,忽然有一片恐怖至极的死气以彭鹰为中心绽放开来,仿佛巨石砸入深潭,荡起涟漪万千。吴长老和秦长老首先骇然失色,情不自禁的都握紧了仙剑盯住彭鹰,如临大敌。叶千柔和李正却茫然失措,不明白这恐怖的死气是从何而来。 “师姐,你瞑目吧,你的仇,我来报。”彭鹰的声音变得极冷,又极为平静。他轻抚左鱼儿的双目,而左鱼儿的双眼却倔强的睁着,死活不肯闭上。 彭鹰淡淡一笑:“师姐是想看我手刃仇人么?也好,那便借长剑一用。”说着他又去拔左鱼儿腹部的长剑,可见鬼的是左鱼儿死死的握着长剑,仍是死活不肯放手。彭鹰拔了两拔,也不忍毁了左鱼儿的纤手,于是只好放弃,轻轻的将左鱼儿侧放于地。 重新捡起铁杈,彭鹰径自向吴长老等人走去。 这番折腾,让吴长老和秦长老对彭鹰的惧意弱了几分,他们虽不知刚才那死气是怎么回事,但料想彭鹰修为低过自己数等,又有何惧哉。秦长老又从储物戒指中抓出一把仙剑,冷笑着说道:“小畜生,本想留你一条活命,逼你说出寂灭剑法,不过你要是自己找死,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彭鹰默不作声,一边走着,一边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铁杈轻画,做了寂灭剑法的起手式。 顷刻间,剑意竟如同山摇地动,有一条血河从彭鹰身后的天际横掠而来,跨过虚空,淹没山峰,径自穿过吴长老等人的脚下伸展向远方。吴长老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正不明究竟的时候,却见血河两侧的景象也陡升异变。 血河一侧赫然满是累累白骨,层层叠叠的不计其数,白骨间零落的盛开着赤红如血的花朵,花高半尺,空有花朵却无叶片。花瓣柔和的弯曲,间有花柱如剑般刺向苍穹。这些彼岸花带着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荼,更似残阳般血红。而血河另一侧这是无尽的黑暗,仿佛最深的夜,没有半点星月之光。 彭鹰仗着铁杈行走于血河之上,面无表情,仿佛夺魂的锁命无常。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正文 第十章铁冠仙判 吴长老等人固然吓得屁滚尿流,但谁也没注意到在彭鹰身后,本来躺在地上挺尸的左鱼儿忽然眨了眨眼,眼中满是惊奇。 “这……竟真让这小子从那花中悟出了寂灭剑意?不对,这……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剑意啊。”左鱼儿激动不已的低声自语。 彭鹰此刻心如古井,空寂无波,眼中只有杀意,根本没听到左鱼儿的声音。铁杈轻抖,漫山遍野间的白骨中赫然浮出一道道死气,又化为剑形,随着铁杈所指如同千军万马向叶千柔和李正等人急扑而去。 吴长老和秦长老不禁亡魂皆冒,吴长老大吼:“好厉害的剑意,快躲!”说着拽起叶千柔飞向天际,秦长老也飞身就跑,却忘了李正。 李正都忘了自己还有仙剑,眼看着铺天盖地的剑意带着鬼哭神嚎的怪响扑了过来,不禁胯下一热,竟吓得失禁了。而就在这瞬间,漫天剑意掠过,李正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化作漫天血水,而剑意中的白骨间,有一株彼岸花凭空出现,在剑意中瑟瑟发抖,状甚恐怖。 “李正!”空中的叶千柔见状大声惨嚎。 吴长老等三人退得虽快,可仍不免被剑意余威扫中。幸亏吴长老和秦长老修为精深,连忙荡起剑气抵挡住。不过叶千柔身上仍是被剑意重创,数朵血光绽放,叶千柔顿时昏厥了过去。 吴长老和秦长老同时骇然失色,李正已死,叶千柔又身负重伤,要是被两位门主知道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小畜生,你该死!”吴长老和秦长老同时怒吼,将叶千柔安置到远处,然后飞速扑了回来。 “就算你剑意厉害,但你仍是观山境六层而已,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秦长老怒吼,仗剑急扑。 彭鹰仍是面无表情的崩出四个字来:“愿求一死……”这四个字和刚才意味迥然不同,期间包含的杀意和绝望令秦长老也不禁心生寒意。 “吴长老,一起上!”秦长老也不知为何有些胆怯,连忙招呼了一声。吴长老也知道今天必须杀了彭鹰,否则遗患无穷,于是两人并肩而上,黑白两道剑气如同风卷残云,搅得彭鹰的剑意摇摇欲坠。 “生有何欢,死又何哀?”彭鹰淡淡一笑,铁杈舞动的更甚,如同在血河上翩翩起舞。剑意随着寂灭剑法愈演愈烈变得更加恐怖,万千剑意如万鸟争鸣,铺天盖地的扑向两位长老。 秦吴两位长老都不禁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一个观山境六层的修仙者能使出来的剑意?要是被他到了顶峰,自己两人合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全力以赴,剑气如排山倒海,与彭鹰的剑意撞在一处。 三人隔着十丈,但就是这十丈的虚空却如同翻江倒海。万千剑意和黑白剑气撕扯、撞击,发出惊雷巨响,大地龟裂开来,四处飞沙走石。以彭鹰一人之力,竟在一开始让秦吴长老也举步维艰。 “该死,秦长老,速战速决!”吴长老狠声吼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染仙剑,那仙剑顿时发出一声啸叫飞向天空。秦长老也如法炮制,两只仙剑如同惊龙,快如闪电般冲破剑意的桎梏,径自向彭鹰的胸前刺去。 彭鹰平静的看着两道剑光扑面而来,情知自己无力抗拒,这便是实力的差距,世上没有任何剑意能忽视相差足足四个等级的差距。只是他此时也没半点畏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师姐,你慢些走,我追你去…… “别想着死啊,你死了我还活着,那多可悲。”忽然有把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彭鹰骇然失色,心境顿时失守,剑意一扫而空。没等他作出反应,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拦在了他的面前。 “退!”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变得生冷,如同颐指气使的帝皇罪责臣民,只一声呼唤,四周忽然再次出现无尽剑意。 山风如绸缎在那人身旁轻舞,如同仙子的飞袖轻舞。而淡淡的悲哀铺展开来,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中,秦吴两位长老的仙剑竟仿佛落入烈焰之中,那般灼热,竟发出哧哧的脆响,荡起漫天蒸汽。秦吴两人大骇,这仙剑上可附着他们的精血,一旦散去,对其修为大大不利。 “回来!”两人同时大叫,两把仙剑灰溜溜的败退回去,落入手心时却是遍体鳞伤,剑身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凹痕。 剑意散去,眼前的人儿巧笑嫣然的转过身来,令彭鹰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腹部还插着那把仙剑,鲜血狰狞。 “师……师姐,你……”彭鹰结结巴巴的指着左鱼儿腹部的仙剑,根本说不出话来。 左鱼儿一笑,随手一抛,半截仙剑滚落尘埃。刚才她竟是空手捏没了半只仙剑,就好似捏断了一根面条那般容易。她捉狭的眨眨眼,洋洋自得的说道:“要不是师姐我,你又如何能领悟出你的剑意来?叔祖这寂灭剑意也真是无聊,非要把人弄得死去活来,才能有所领悟。” “你……你没死?”彭鹰这才惊喜若狂,他丝毫也没有怨怼左鱼儿的意思,只觉得心花怒放,竟不由自主的扑过去,一把将左鱼儿拥入怀中。 左鱼儿身子一僵,触电般猛的把彭鹰推了出去,瞪着杏核眼骂:“小色狼,想占姑奶奶便宜?” 彭鹰只是傻笑,还是傻笑。 左鱼儿瞪了眼彭鹰,转过头去看向目瞪口呆的秦吴两位长老,冷冷的问:“你们两个,难不成是不把我们左家放在眼里?” 秦吴两位长老不禁魂飞魄散,这才知道这个女孩的修为竟远超自己想象。两人双腿一软,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姑奶奶饶命啊,都是我们的少主要求我们做的,我们也不敢不听命啊……” 左鱼儿没去看他们两个,回头问彭鹰:“刚才你可曾把我们左家的令牌拿出来给他们看?” 彭鹰愣了愣,挠头苦笑:“我忘了。” “废才。”左鱼儿瞪了他一眼,然后手一动,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状如王冠的铁帽子来。她来到彭鹰面前,把铁帽子带到他的头上,大小正合适。 “我们铁律左家,一旦门人弟子能够领悟剑意,那便能代家门执掌生杀了。这种弟子统称为仙判,分金银铜铁四等,你的修为虽然不济,但剑意……呃,尚可。所以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铁律左家的铁冠仙判了。” “今天我便让你来过过瘾。”左鱼儿冷笑着牵住彭鹰的胳膊,带他来到秦吴两人面前。 “这些人觊觎寂灭剑法,你已杀了一个,剩下这三个该当如何处置?”左鱼儿冷冷的问,秦吴长老险些吓昏过去,浑身抖若筛糠的看向彭鹰,如同待宰的羔羊。 彭鹰摸了摸铁冠,不禁一笑。 “铁冠仙判?还真是有趣。”彭鹰看了眼秦吴两人,又看看远处的叶千柔,轻叹道:“这两位长老也是听命从事,罪不致死。叶千柔虽说是主谋,但她丈夫李正已死,她又身负重伤,就饶她一条性命吧。” “多谢,多谢仙判。”秦吴长老如蒙大赦,磕头如同捣蒜。左鱼儿则微笑着看了彭鹰一眼:“你这家伙还挺大气,你忘了他们刚才还要杀我了?” 彭鹰冷冷的看着秦长老:“如果我师姐真要被你伤了半根汗毛,我非但要你性命,甚至可能让你受尽千刀万剐之酷刑。既然师姐安然无恙……” 没等彭鹰说完,秦长老连连点头,颤着手掏出一把匕首来,竟闪电般将自己的右臂切了下来。鲜血迸散中,秦长老仍是一脸惧意:“是我鬼迷心窍,我用这只手发的冷剑,就将这手切断,还望判官饶恕。” 彭鹰不禁愕然,没料到凭铁冠仙判这个名头竟然就让秦长老如此惊恐,他其实本想说放你一马,谁知他竟吓得先自断一臂。他下意识的瞄了吴长老一眼,吴长老顿时面无人色。 “我……我……”吴长老看看左右两条手,刚才这两只手可是同时上阵了,难道都切了去?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彭鹰,索性咬紧牙关效法秦长老也把右臂切断,白着脸求饶:“刚才我多有得罪,还请仙判法外开恩,留我一条胳膊吧。” 看着秦吴两人,彭鹰忽然感到有些索然无味,他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左鱼儿,左鱼儿只是摆摆手道:“这些杂鱼,你自己看着处置。” 彭鹰这才点头,挥挥手说道:“你们走吧。” 秦吴两人惊喜若狂,捂着伤口再三道谢,这才颤巍巍的爬起来抬起叶千柔飞快逃逸,他们竟然吓得不敢飞行,只是一路狂奔,慢慢消失在山林之间。 山峰上,彭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仿佛生怕她随风而去般不肯眨下眼睛。左鱼儿被他看得有些窘迫,狠狠的在他后脑上拍了一记:“傻小子,看什么看,师姐脸上长花了?” 彭鹰嘿然傻笑:“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鱼儿白了彭鹰一眼:“回来五六天啦,每天在盘龙别院看你练剑,你不知道我多生气,三年了,你连半点剑意都没悟出来,我都懒得见你。” 彭鹰讶然:“你竟回来好几天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让你看不到,你自然就看不到。”左鱼儿满面春风,洋洋得意。彭鹰看着怦然心动,嬉笑着问:“师姐,我刚才是不是悟出剑意了?” “是,是!你得意了?”左鱼儿瞪了彭鹰一眼,说着拉住彭鹰的胳膊腾空而起,说道:“回去吧,刚才我装死的时候,好像叔祖已经回来了,他放出了剑意,应该是在召唤我们。” “隔了这么远你都能感受到?”彭鹰不禁愕然。 “那是,你这家伙虽然悟出了剑意,但你和师姐我的差距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左鱼儿得意的笑着。 彭鹰莞尔,默默的盯着左鱼儿,忽然问:“师姐,你们左家是不是有什么装死的功夫啊,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会装死……” “你去死!”左鱼儿又在彭鹰后脑拍了一记。彭鹰嬉皮笑脸,将脑袋略转:“师姐你随便拍,我还挺想念这感觉的呢。” “贱人。”左鱼儿哭笑不得。 正文 第十一章移山 左鱼儿带着彭鹰如同腾云驾雾,用不了多久便横跨百里虚空,落在养生堂前。 养生堂的墙壁旁赫然多出一颗大树,十余丈高,枝繁叶茂,枝叶间有数以百计的朱红果实,形如葫芦,散发出诱人的清香。这棵大树应该是被人连根拔起的,树根的泥土都尚未干涸。而在树根旁,有个老者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色铁青。 “师父!”彭鹰一落地便惊呼着扑了过去,那树根旁坐着的赫然正是左心城。 左心城显得极为虚弱,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彭鹰忙不迭的问:“师父,您怎么了?为何如此虚弱?是不是病了?” “叔祖的修为还能生什么病。”左鱼儿声音凝重,推开彭鹰蹲在左心城面前,轻轻摸了下他的脉门,又看了看那颗巨树,凝重的问:“叔祖,以你现在的状况,又是谁借给你的胆子竟去把不灭山庄的明灭果树连根拔了?” 左心城傲然一笑:“鱼儿,你难道还不知道叔祖的脾气?这天下间还有我左心城做不到的事么?” “你做不到的事可多呢。”左鱼儿冷笑,有些不满的站起身来:“你再如此胡作非为,别怪我告到爷爷那里去,让他老人家来和你说吧。” “别。”左心城连忙摆手,指着彭鹰苦笑:“还不是为了他?这明灭果树千年才能结果,明灭果暗合死中求活之意,最适合彭鹰不过啦。” 彭鹰愕然,心中顿时充满感动,他跪倒在左心城面前,激动不已的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日后千万不能再为我身赴险境啦,否则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徒儿……徒儿万死难逃其咎啊。” 左心城淡淡一笑:“你既然是我的徒儿,为徒儿做些事情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左鱼儿在一旁苦笑,无奈的道:“你们就别矫情了,叔祖,你徒弟刚刚悟出了寂灭剑意你要不要看看?” 左心城一愣,愕然道:“真的?快让我看看。” 彭鹰点点头,他手中还握着铁杈,于是在庭院中展开寂灭剑法,但刚才的剑意却死活也没能出来,无论如何努力仍是无果。 左心城默然:“寂灭剑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所成就的,你既然无意中有所领悟,就要牢牢记住当时的感觉,日后再摸索吧。” 说着左心城慢慢的站起身来:“本想和你们多说会儿话,不过恐怕我们要尽快离开盘龙别院了,不灭山庄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来,为了这明灭果树,他们可是会豁出性命的。” “我们立刻启程。”左心城眺望东方,梦呓般的道:“一别百年,也该是回家的时候啦。” 彭鹰听闻要去左家却是心中一喜,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能和左鱼儿朝夕相处就足以令他心花怒放了。 “师父,我倒是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不过这九天龙脉怎么办?”彭鹰问。 “当然是带走。”左心城一笑,拿出一只葫芦来:“为此我特意去了无尽海深处,从冰山中找到这乾坤葫芦来,炼制成法宝,装下这盘龙别院绰绰有余。” 彭鹰不禁骇然,看着那暗红色的葫芦目瞪口呆,这东西还不足半尺高,能装下数十丈高的盘龙别院? 左心城正想动手,彭鹰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请左心城稍等片刻,然后跑去龙脉的龙嘴里,想要取出那株彼岸花来。可谁知龙嘴里空有龙涎灵液,彼岸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不成是被风吹走了?彭鹰慌忙四下里寻找,可就算是把草窠里都翻了个遍却仍是一无所获。左鱼儿也凑过来帮着彭鹰找寻,可是偌大的盘龙别院,要真是被风吹走了,又去哪里找去? 左心城不耐烦的道:“你们两个别找了,不过是一盆破花嘛,反正我也要将盘龙别院整个带走,你们日后再找不迟。” 那盆彼岸花对彭鹰的意义又岂止是一盆破花,除了几乎陪伴了他一生之外,更是陪着彭鹰思念了左鱼儿整整三年。不过左心城既然发话彭鹰也不敢顶撞,于是只好放弃。 这时左心城一抖手,忽然有一艘长达二十余丈的仙舟出现在彭鹰面前,仙舟呈梭形,与普通的渔船也没什么两样,只是通体青黑,没有卯榫,浑若天成。等仙舟缓缓落地,左心城轻若无物的抬起明灭果树跳上船去,彭鹰和左鱼儿连忙跟上,随即仙舟离地而起,飘到百丈以上的高空。 仙舟上,左心城随手将明灭果树塞入储物戒指,然后调转那只乾坤葫芦,葫芦口向下,口中念念有词。 顷刻间,从葫芦口里忽然绽放出耀眼的豪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似乎有惊涛拍岸般的声响,继而一阵山摇地动之声,彭鹰趴在船舷旁向下望去,只见整个盘龙别院四周的大地都在塌陷,就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巨口越张越大,要把山峰吞没。无尽的烟尘形成铺天盖地的烟雾,迅速将整个盘龙别院掩盖,又向四面八方奔腾而去。放眼望去,仿佛是一片乌云覆盖了大地。 “真……真的能把盘龙别院整个都装进去?”彭鹰骇然失色的望着左心城手里小小的葫芦,感觉舌头有点打结。 左心城淡淡一笑,咒法唱诵完成,随着手指向下一点,彭鹰骇然发现从云雾般的烟尘中忽然有一团庞大的黑影拔地而起,仓促间仍能看到盘龙别院山腰上的那条九天龙脉。此时此刻,龙脉下烟云飞卷,就仿佛真是一条白玉神龙冲天而起。 彭鹰骇然失色,眼看着盘龙别院带着呼啸的风声撞了上来。世人只传说有飞来峰从天而降,可做梦都没想过有山峰会从脚下撞了上来,彭鹰吓得几乎腿软,正紧张无比的时候,就见盘龙别院遽然缩小,等到了乾坤葫芦的葫芦口时,竟然只有鹌鹑蛋般大小,彭鹰眯着眼睛才看到那东西上面盘着一条白线,应该是九天龙脉。 等到盘龙别院落入葫芦口中之后,左心城若无其事的扣上了塞子。彭鹰这才恍若梦醒,看看葫芦又看看左心城,满脸错愕。 左心城被他逗得一笑:“小鹰,天地造物,无所不能,你虽然修了三年的仙,但见识还是太短浅了,日后你见多了这种移山填海的事情,也就不会如此大惊小怪了。” 彭鹰虽然点头,但心中却是暗想,要是修仙者都如同师父这般神通广大,恐怕天下早就大乱了。 “鱼儿,你来带路吧,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下。”左心城叮嘱了声便钻进了船舱,彭鹰却知道凭师父的修为又怎么会有累的感觉,恐怕是因为明灭果树而耗尽了精力,甚至是受了重伤,想到这更是感激涕零。 左鱼儿站在船头,纤手向东南一指,仙舟陡然加速,如同流光魅影般向东南方疾飞而去。空中罡风凛冽,险些把彭鹰吹了个跟头,他连忙抓住船舷站稳,回头望去,此时盘龙别院上方的烟雾已经慢慢散去,隐约能看到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十三年,自己在盘龙山城的生活也到此结束了啊。彭鹰心中隐约有些不舍,不过当他回头看到船头上左鱼儿那彩衣飞扬的倩影时,那一抹淡淡的离愁却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心的期待和欣喜。 仙舟速度极快,罡风吹得彭鹰几乎睁不开眼睛,但他仍是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舷不肯去船舱暂避。一是怕打扰了师父休息,二是也舍不得观赏左鱼儿那曼妙无比的身姿。 罡风吹拂下,娇躯那完美的曲线若隐若现,纤腰不足一握,长腿笔直修长,左鱼儿静静的站在那里,从未回头看过一眼,但彭鹰在后面却看得如痴如醉。 这世上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福分,将来能和师姐双宿双飞呢?彭鹰心中悸动,不知不觉的看得更入神了。 正文 第十二章仙门! 午后出发,仙舟一刻未停的飞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左心城才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鱼儿,快到了吧。” 左鱼儿回头一笑:“马上就要到了,正想叫你起来呢,感觉好些了么?” “无妨。”左心城和左鱼儿并肩站在船头,眺望前方,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错综复杂的表情。 彭鹰也连忙爬了起来,这段时间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要不是他的修为已经小有成就恐怕还真难熬。 就要到左家了么?彭鹰难掩心中的激动。他自小在酒肆茶庄中乞讨时就曾听过讲书的描绘仙门气象,什么洞天福地、仙禽异兽、琼楼玉宇、仙音飘渺,想不到自己这一生竟然能亲眼目睹仙门盛景,铁律左家执掌乌沉修仙界之牛耳,想必更是波澜壮阔、气象万千吧。 当彭鹰来到船头时,仙舟已经轻飘飘的落向地面,彭鹰忙不迭的翘首眺望,想从空中俯瞰整个左家的壮观。 可令彭鹰奇怪的是,仙舟下方是一片崇山峻岭,在几座直插苍穹的雄山之间,虽然的确有一片平地,可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琼楼玉宇、洞天福地,只是有几大片绿油油的耕田,居中的位置有许多错落有致的茅舍,一间连着一间,密密麻麻。茅舍顶上的茅草泛黄,用不少青石压着,从空中望下去有些寒酸。 彭鹰诧异的左顾右盼,可仙舟下降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落于地面,彭鹰也没来得及发现左家究竟身在何方。 左心城随手收了仙舟,却矗立没动。左鱼儿回头看了,笑着说:“怎么?近乡情怯?叔祖您可不是这样的性格啊。”说着娇笑着向前走去。左心城则轻轻叹息了声,长袖轻摆,也跟了上去。 彭鹰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左右观看,这是一条山间的黄土路,蜿蜒曲折,两侧山花烂漫,空气纯净清香。四周山峦直插云霄,虽然透出雄伟壮丽的景象,但其中多是些枯藤杂草,分明都是原始丛林,绝无人迹,又哪里是彭鹰想象中仙山的景象。 远方便是那片耕田和茅舍,不过望山跑死马,明明在空中看着近在咫尺,可真要靠步行,却足足废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方才抵达。 站在田边,望着阡陌交通,彭鹰这才发现这耕田竟足有千亩,十分阔大。现在是春耕时节,正是农忙,远处有许多人正在辛苦耕耘,有的挥着长鞭驱使黄牛拉犁,有的则赤着臂膀播种,茅草房前面的谷场上,一群农夫忙里偷闲,有的捏着烟袋锅喷云吐雾,有的则喝着粗茶,状甚悠闲。 彭鹰左右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耐不住困惑的问左鱼儿:“师姐,左家难不成有什么仙术禁制么?我怎么看不到仙门。” “仙门?”左鱼儿莞尔一笑,指着左右两侧说:“这便是啦。” 彭鹰愕然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近在咫尺处的黄土路左右两侧都竖有一根枯木桩,高不过一丈,表面近乎腐朽。不过两个木桩上隐约都能看到字迹,右侧的是铁律二字,而左侧的则是左家! “这……这就是左家仙门?”彭鹰顿时呆若木鸡,一只乌鸦从他头顶振翅飞过,发出呱呱的叫声,直扑远处正在播种的一群人,从尚未填土的坑中叼起几颗种子扶摇而上,气得那几人跳脚直骂。 “是呀,这便是左家,怎么?和你想象中的仙门不一样?”左鱼儿眯着眼笑,然后欢快的向茅舍的方向奔跑而去。 彭鹰只好跟着,心中暗自紧张,这左家是修仙界的衙门,稍后见了左家家主,自己究竟是要叫大师伯,还是青天大老爷?三人虽然同行,但心境却大不相同,左鱼儿欢欣雀跃,左心城心事重重,而彭鹰则胡思乱想,有种丑媳妇即将见公婆的感觉。 田间的人看到左鱼儿,正眉开眼笑的要打招呼,却忽然看到左鱼儿身后的左心城,忽然脸色一动,众多目光都落在左心城一人身上,反倒没人注意彭鹰,这却让彭鹰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茅舍前的一群人也静了下来,拿着烟袋锅子的连忙掐熄了烟丝,喝着茶的放下茶杯,纷纷站起身来。人群向两旁散去,露出居中的一个瘦小枯干的老者。这老者的模样平平无奇,看似只有五六十岁的年纪,瘦小枯干,皮肤黝黑。即便在这样炽热的天气下,这老者身上的粗麻青衫仍一丝不苟,平整得仿佛刚刚熨烫过一般,头上青帽正中镶着一块美玉,正坐在木凳上好整以暇的品着一壶清茶。 所有人中,这老者最后才站了起来,轻轻的放下手中茶壶,遥遥的向左心城弯腰施了一礼。 此时山风轻抚,彭鹰这才注意到这老者的左侧衣袖随风轻摆,其中空空如也。 左心城的脚步愈发沉重了,彭鹰忽然能清晰的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草翁……你还好么……”左心城的声音有些颤抖,显出情绪波动的厉害。彭鹰有些诧异的看了左心城一眼,师父他老人家以前还从未流露出如此复杂的感情,却不知师父和面前这位老者究竟有什么瓜葛。 那青衣老者的白须和衣袖同时在风中轻摆,但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感情的变化,只是点头致意:“云草翁一切都好,有劳心城师叔惦念。” “好……好……”左心城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目光落在云草翁那条空荡荡的左袖上,却只化作一声长叹,再也没有话说。两人隔着三五丈的距离相对无言,有种尴尬的气氛莫名浮动,令彭鹰也不禁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左鱼儿忽然扑到云草翁的身边,抓住云草翁的右臂笑道:“云师伯,您上次答应我的事情呢?您别说您忘了啊,否则……”她猛的抓住了云草翁的胡须,调皮的威胁。 云草翁淡漠的表情这才略略有些松动,他轻轻拍开左鱼儿的纤手,微笑着说:“没大没小的,放心吧,师伯怎么敢忘记?随我来吧。”说着他向左心城走去,作出恭请的姿势:“师叔,请随我回山吧,师父他老人家正在等您。” 左心城则默默的点头,转过身又向来时的路走去。 彭鹰呆了呆,心想难道这里不是左家?正愣神的功夫左鱼儿来到他的身边莞尔一笑:“还傻愣着干什么?跟上去啊。”说着带他追向左心城和云草翁。 向回走了没两步,便又来到那两根木桩的面前。只见云草翁左手戟指向上,如同剑形,右手托于左手掌下,口中默诵了一句咒法。忽然间异变陡起,那两根看似近乎腐朽的木桩忽然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声响,紧接着忽然急速膨胀起来。 那瞬间,就仿佛有两棵巨树冲天而起,又仿佛两条青黑巨龙扶摇直上,彭鹰眼睁睁看着那两根木桩左右分开,又直插向天。只不过转瞬间,那两根木桩竟然变成一座足有数十丈高,呈开字形的巨大山门。那山门看似非金非木,古朴庄严,好似一座天门耸立在彭鹰面前,令人顿生渺小之意。彭鹰呆若木鸡的仰头看着,看着那开字形天门最上层的一道梁上巨大的两个字,忽然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左家!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仙门,世人为求一睹仙门毕生求索,谁知自己不过是蓦然回首,就这样见到了这乌沉国第一仙门。 啪!有人在彭鹰的脑后拍了一记,彭鹰愕然扭头,只见左鱼儿正捉狭的笑,说道:“不过是一座大门而已,你就不怕扭断自己的脖子?与其看这大门,还不如看看里面的景象呢。” 彭鹰苦笑点头,这才向仙门内望去,这一望却再次目瞪口呆。 仙门后,明明应该是来时那条曲折蜿蜒的黄土小路,然而此时却有一座几乎能撑破眼球的雄山屹立于天地之间。那庞大的山峰形如一头猛虎趴伏在天地之间,虎首处已经没入云层之中。与其相比,这四周的荒山野岭仿佛只是一座座不起眼的土包,再没任何威严可言。有一条石阶直通山顶,也不知有几万级,两侧苍松翠柏围绕,形成一条绿色的通道笔直向上,如同天梯。 然而这雄山固然是雄壮到了极点,但令彭鹰最为惊愕的却是另一幕景象。 抬头望去,在山巅四周的漫天云海之间,竟赫然有数座山峰漂浮在虚空之中。那几座山峰虽然不及这雄山雄伟,然而却也比地面上这几座山峰来的更加巨大,以如此庞大的体积竟然如同鸿毛般漂浮于云雾之间,怎能令彭鹰不骇然失色。 即便彭鹰再努力仰望,却也只能看到那云雾中似乎有五座山峰,底部岩石犬牙交错,山上的景象却是根本看不清楚了。那几座山峰距离地面实在太远,想要看清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这便是左家啊……虽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仙乐飘渺、彩云缭绕,却更加惊心动魄,肃穆庄严,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气象啊。 “心城师叔,请。”云草翁的声音惊醒了彭鹰,连忙随着左心城一步跨入仙门之中。 正文 第十三章请罪 本以为踏上那条不知几万级的台阶起码要走上几个时辰,谁知当彭鹰踏步迈入仙门的瞬间就感觉眼前一乱,眨眼间的功夫面前竟然已是另一幅光景。 四周空气润泽,头顶飘渺的白云似乎触手可及,彭鹰骇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雄山之上,面前便是虎形山峰的颈部所在。低头望去,雄山脚下的景象映入眼帘,那山川河流仿佛只是精致的沙盘,细小的出奇。那块阔大的田地现在看起来不过只有巴掌大小,至于那田地中的人影更是几乎看不见了。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步行了,稍后见了我爷爷你要少说多听,他老人家虽然看似严厉,实则温柔的很呢。”左鱼儿在彭鹰耳边低声说着。 四人以左心城为首向上走去,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除了左鱼儿之外,其他三人似乎都是心事重重。 向上不知走了多久,四周一片云雾缭绕,云草翁忽然停了下来,指着上方的云雾深处回头微笑道:“鱼儿,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了,就在那里,你去看看吧。” 左鱼儿一听顿时欢欣鼓舞,欢快的好像一只彩蝶般越过了左心城冲进了云雾深处。 彭鹰愕然望着上方,却不知是何事让师姐如此兴奋,但无论如何,看着左鱼儿那如同花朵般娇媚的笑容,彭鹰也情不自禁的感到开心起来。 三人继续前行,走了没有多远,石阶两侧的苍松翠柏忽然变成了一片竹海。其中的竹子十分奇特,绝非凡间所能见到,其躯干笔直修长,足有十丈高,仿佛一把把银剑竖立在天地之间。尤为奇特的是这种竹子仿佛由寒冰雕凿出来的似的,通体晶莹剔透,隐约带着一丝寒意,要不是其上的竹叶绿意盎然,彭鹰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竹子。 彭鹰正看的出奇,却忽然发现左鱼儿正默默的站在竹海中不知想着什么。洁白的竹海仿佛有种随时能消失在云雾间的奇特感觉,连带着左鱼儿似乎也随时可能随风而去。彭鹰呆呆的望着左鱼儿落寞的背影忽然感到心底莫名的有了一丝哀伤。 这时,云草翁忽然一叹,柔声道:“鱼儿,回来吧……” 左鱼儿的香肩一动,低下头用衣袖在脸上抹了抹,然后欢快的走出了竹林。 “云师伯,还是您对鱼儿最好了,这几天我把爷爷藏起来的玉顶毛峰偷出来给您尝尝鲜。”左鱼儿抱住云草翁的右臂娇笑着。 云草翁轻叹,拍了拍左鱼儿的头微笑道:“你这是要害师伯啊,师父对那玉顶毛峰视如珍宝,要是被你偷来给我,他老人家还不扒了我一层皮?” 左鱼儿吐了吐香舌,四人再次拾阶而上。 彭鹰边走边偷看左鱼儿,见她虽然仍一如往日的带着一丝微笑,但那笑容中却似乎隐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悲哀。彭鹰嗫嚅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姐,这些竹子……很特殊啊。” 左鱼儿没看彭鹰,只是看着两侧的竹海,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寒冰竹,只在东海三千里外的海沟中才有生长,自然特殊。当年……要不是那场大火……那片竹林应该比这里生长的更加茂盛吧……” 自此左鱼儿再没说话,彭鹰虽然有满腹的疑问,但话到了嘴边却仍是说不出来,只好闷头跟在左鱼儿的身后,心中却隐约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又默默的走了半晌,四人已经穿越了云层,头顶便是令人陶醉的如洗蓝天,彭鹰举目四望,只见云海中那五座山峰如同海中小岛,有的形如春笋,有的形如巨印,却都要比这虎形雄山的山巅矮了一头。五座山峰与雄山间都漂浮着许多巨石,巨石间以铁索相连,显然是供人行走之用。只是那些山峰相距都极为遥远,相比之下,那些铁索根本细如发丝,彭鹰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走在其上,恐怕会被吓到魂飞魄散了。 远处终于出现了这座雄山的山巅,有一座青色仙宫如同鹤立鸡群映入眼帘。那仙宫虽不金碧辉煌,但却雄壮宏伟,四周青玉石柱撑起大殿穹顶,殿脊有虎形兽雕做昂首咆哮状,飞檐四角有风铃迎风飘摇,发出如水落深潭的悦耳响声。 左心城的脚步似乎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彭鹰亦步亦趋的跟在最后,终于跨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仙宫前有一座方圆足有千丈的广场,青石铺地,光可鉴人,正中央摆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巨大铜鼎,模样古朴自然,透着神秘气息,其中香烟缭绕,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彭鹰忍不住向四周望去,只见这雄山之巅开阔无比,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这里仿佛是另一方小世界,也有小山与河流,其间有不少小型仙宫错落有致的点缀其中,看不出任何拥挤,却为数众多。 “这便是左家的本家,山外那五座山峰是五大分支,稍后再为你解释。”此时左鱼儿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如初,在彭鹰耳边低声说道。 彭鹰点点头,抬头向广场另一端的仙宫望去,只见大殿的殿门洞开,里面影影绰绰的满是人影,似乎有几人端坐在正中央,所有人都默默的望了过来。彭鹰虽然明知那些人看得肯定不是自己而是左心城,但也忍不住心中一慌,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左心城如同钉子似的站在彭鹰前面,再也没动一步。偌大的广场上寂静无声,彭鹰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如同打雷般巨大。 良久,左心城终于长叹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低头道:“罪人左心城,拜见家主。” 彭鹰吃了一惊,不明白师父为何自称罪人,正愣神的功夫又被左鱼儿拍了一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跪下?” “哦。”彭鹰连忙跪在左心城背后,深深的低下头去。 远处仙宫中传来一声浩叹,紧接着一群人从仙宫中鱼贯而出。彭鹰小心翼翼的瞄着,只见一群人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老者缓缓走来。 老者身着月白色的长袍,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堆垒,相比左心城也不遑多让,只是那双眼睛却仿佛星辰般熠熠生辉,彭鹰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连忙再次将头埋在胸前,只竖起了两只耳朵。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听左鱼儿说过,左心城的兄长,也就是左家的家主名为左心守,同时也是乌沉国修仙界的绝顶人物。 “心城,你如今已经知罪了么?” 左心城身子微颤,点头说:“是。” “当年你一怒下山,转眼便是两百年,原本已与我左家毫无瓜葛,如今你又回心转意,按我左家铁律该如何自处,你可知道?” “镇山鼎前守足十日!”左心城斩钉截铁的说道。此言一出,彭鹰分明听到四周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想必左心城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所谓的镇山鼎前守足十日应该是十分严酷的大刑。他深知左心城为了自己盗取明灭果树受了极重的伤,又怎能坐视不理,他定了定神刚想说话,却被左鱼儿在背后踢了一脚,到了嘴边的话囫囵个的又吞了回去,终究还是没能出声。 “好。”左心守语气毫无动摇,话头一转忽然问道:“你身后的孩子就是你所收的徒弟?” “是。”左心城点头,头也不回的说:“彭鹰,还不拜见家主?” 彭鹰连忙深深的叩首,然而没等他说话,左心守便说道:“别急,孩子,你抬起头来。” 彭鹰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左心守,却见这位声名赫赫的左家家主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深邃的双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就在看着一只无关痛痒的蝼蚁。那瞬间,彭鹰从头到脚都是一凉,就感觉那两道目光似乎能洞悉自己的一切。 只见左心守的眉头慢慢的皱紧,沉声说:“心城,你传了他飞芒诀和寂灭剑法?” 左心城顿了顿,点头说道:“是。” 左心守冷冷的注视着左心城:“两百年了,本以为你已悔过自新,原来你仍是未将我左家铁律放在心上。难道你不知道我左家弟子甄选严格,并非你同意便可的么?你未经许可,擅自传他剑法,这又该当何罪?” 左心城似乎早有准备,沉声道:“再加五日,我愿在镇山鼎前守足十五日。” 左心守皱皱眉,冷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来吧。”说着转身要走。忽然听背后有人呼唤了声:“家……家主……弟子有话要说。” “哦?你有什么话说?”左心守转过头来,见彭鹰正匍匐于地,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己。四周的人都不禁愕然,纷纷向彭鹰看来。 彭鹰艰涩的吞了口唾沫,迎着左心守的目光沉声说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此刻又重伤在身,不知……不知能否让弟子代师抵罪?” 四周人都是一愣,连左心城都愕然回头望来,左心守则是一笑:“怎么?你要在替心城在镇山鼎前守足十五日不成?”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一丝轻蔑,心想这少年真是不知死活,镇山鼎的神力又岂是他所能想象。而左心城和左鱼儿也都是眉头紧锁,左心城冷冷的说道:“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然而出乎左心城意料的是,平时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彭鹰此刻却愈发的坚定了。他只看着左心守,央求道:“家主,师父他的确是诚心悔过,加之年迈体弱,我既然身为弟子,就应替他受过,还请家主恩准。”说着磕头不迭。 在众多左家修仙者面前,彭鹰只是不住的磕头,脑袋磕在青石上砰砰作响,额头转眼便是一片青肿。 正文 第十四章镇山鼎下 左心城见彭鹰如此固执,正气得咬牙切齿时,左心守忽然一笑,点头道:“你这孩子虽然不知厉害,但却也算孝心有加。不过你师父罪孽深重,是断然不可让你顶罪的。只不过我倒有个办法,或许能成全你这一片孝心。” 彭鹰连忙抬起头来,急切的看向左心守。而左心守则指着山下说:“从这青龙峰下到这里,共有台阶九万九千级,历来入我左家者,都需步行上山方有资格,你既然未经许可便被授予我左家心法和剑法,也需身体力行。如今你便回到山脚下步行上来,我将这九万九千级台阶分为十五段,你每上一段,我便为你师父的刑期减去一日,至于能帮你师父减去几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爷爷!”没等彭鹰说话,左鱼儿先不满的叫了起来:“镇山鼎开启的状况下,十五日之内这家伙连千级台阶都上不来,你这分明是糊弄傻小子嘛。” 左心守抓住左鱼儿的纤手,脸色沉凝:“鱼儿,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奇怪的是,被左心守一抓,左鱼儿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虽然俏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呆若木鸡的站在左心守的身旁。 “家主……”左心城焦急的想要说些什么,左心守却一摆手:“就这么决定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的决心究竟有多大。”说着只见左心守招招手,彭鹰感到眼前一乱,忽然发现自己竟已经回到地面之上,面前仍是那座巨大的开字形仙门还有那条直通天顶的天梯。 左心守那苍老的声音从云上响起,道:“云锣响起时,你便可登山了。” 彭鹰仰望苍穹,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然后紧了紧腰带,深深的吸了口气。片刻后果然从天空之上传来一阵清亮的锣声,随之青龙峰忽然动了动,满山遍野的苍松翠柏都如同波浪般起伏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平静。这一幕实在诡异,原本如此巨大的山峰怎能轻易撼动,但彭鹰却明明是看到雄山微晃,仿佛有某种无形而庞然的力量压了下来一样。 “镇山鼎启动了?这是为何?”身后忽然人们诧异的声音,彭鹰回头看去,见众多刚才见到的那些“农夫”正云集在仙门前,仰望青龙峰顶骇然失色。彭鹰此时心无他想,他虽然知道这一路恐怕万分艰难,只是想到自己在盘龙山城这十三年间,山上山下的跑了也不知有几万遍,再不济也应该能为师父减去几日的刑期,总归也要尽上自己的一份孝心才对。 想到这,彭鹰一步踏入仙门,而就在这一瞬间,彭鹰就感觉仿佛有座大山落在了双肩之上,压得他胸膛憋闷,双目飞花,脚下一阵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彭鹰勉强站稳,心中不禁大为吃惊。自己尚未踏上一级台阶就已如此辛苦,往后的路又该怎么办? 正自骇异的功夫,左心守的声音再次在云上响起。 “孩子,不必担心,如果镇山鼎全力发动,休说是你,就算是你师父也只有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现在镇山鼎之力不过用了五分,而这五分之中还有九成是被你师父抗了下来,所以你大可不必担惊受怕,用尽你的力量尝试一下吧。” 话音刚落,彭鹰忽然看到面前凭空出现一团白气,白气氤氲,从其中幻化出一幕景象来。 原来是青龙峰顶的景象,那座巨大的青铜鼎正在散发蒙蒙的白光,而左心城正盘膝坐在鼎前瑟瑟发抖着,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左心城是何等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他真的痛苦万分,又怎么会在脸上表露出一丝一毫?彭鹰看着师父受苦不禁更是焦急,连忙提气凝神,一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这区区一级台阶却令彭鹰举步维艰,彭鹰就感觉自己仿佛在扛着一座小山,浑身抖若筛糠,顷刻间便是汗如雨下。这还多亏了他在盘龙山城锻炼出了不俗的体魄,否则恐怕这时就已经被压得寸步难行了。 唔唔唔…… 青龙峰上,被左心守制住的左鱼儿不满的支吾着,左心守则依旧牵着她的纤手不放,对左右说了句:“散了吧,我们十五日之后再来看。”说着看也不看左心城一眼,带着左鱼儿向左家大殿走去。左右的云草翁等几位老者对视了几眼,也都默然离去,谁也没多说半个字。 转眼间,青龙峰顶变得清净了不少。似乎山上山下只有左心城与彭鹰这一对师徒在受苦。左心城面向天梯坐着,山风吹过,白发轻舞,带着一丝凄凉。而山脚下,彭鹰如同蝼蚁般苟延残喘的攀爬,即便过了许久,在山顶上看下去也仿佛从未移动过一样。 左家仙宫中,左心守这才放开了左鱼儿的纤手。 左鱼儿刚刚还涨得通红的小脸却忽然变得白皙起来,嫣然笑道:“爷爷,您老人家这是演的哪出戏啊?苦肉计?” “小滑头。”左心守一笑,手指轻轻在虚空中一点,以法力隔绝了一小方天地:“你说说看?我这怎么就是苦肉计了?” 左鱼儿撇撇小嘴:“您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您虽然怨怼叔祖,但毕竟叔祖现在的身子根本受不了折腾,您又怎么舍得?不过呢……”左鱼儿俏皮的眨眨眼,指着左心守的鼻子说:“我们左家毕竟是铁律仙门,当然要严以律己喽,您老人家又是左家家主,这自家兄弟的罪过当然是更不能饶恕了。所以,您这苦肉计是演给所有左家弟子看,也是演给天下人看呢吧?” 左心守一笑,长袖收于身后,转过身去遥遥看着左心城孤零零的背影,半晌后悠然道:“说的没错,只不过我却绝不只是想堵住悠悠众口啊。” “鱼儿明白。”左鱼儿轻轻走到左心守的身边,柔声说道。 左心守霜眉一挑,笑着说:“哦?你还看出什么了?不妨都说出来我听听。” 左鱼儿的表情变得严峻了起来,那一刻再也不像往日的活泼跳脱,俏脸上却多了几分深沉和睿智。 “如今妖族大兴,妖界封印到处都有松动的迹象。这时候我们左家急需叔祖这样的强者,只是叔祖性情偏激,两百年前不辞而别,您是担心他不堪重任,所以才有心以镇山鼎来试探试探他吧?” 左心守脸上露出一丝愕然,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旋即赞赏的点头:“没想到我的鱼儿真的长大成人了,你爹娘的在天之灵也能欣慰了。” 左鱼儿神色一黯,却倔强的抬头道:“爷爷,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鱼儿是不肯承认他们二老已经不在人世的。” 左心守愣了愣,叹息:“孩子,爷爷又何尝不想呢?唉……只是……” 左鱼儿苦笑道:“爷爷,不提那件事了。不过您真的打算让叔祖在镇山鼎前守足十五日么?叔祖他老人家去不灭山庄闹了一场,将人家的明灭果树整个偷了来,伤势真是很严重呢。” 左心守一叹:“这件事我知道,我这个兄弟啊,真是死性不改。” “不过……”左心守却似乎并未将明灭果树的事太放在心上,看着左心城微笑道:“他的脾气倒真是和两百年前不太一样了,要是放在当年,即便是我这个当大哥的要罚他,他也早就扬长而去了。” 左鱼儿点点头,忽然娇嗔道:“不过爷爷您试探叔祖也就算了,但彭鹰那个傻小子又有什么错?这家伙是个死心眼,现在恐怕是一门心思的怎么帮他师父呢,要是把他累出个好歹,您可别怪我没提醒您,叔祖看似不怎么待见那小子,实则宝贝的紧呢。” 左心守笑道:“这可怪不到我,是那小子自告奋勇,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而且这也是为了他好啊。” 左鱼儿愕然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心守莞尔一笑:“你这小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他彭鹰是什么人?那可是你叔祖的弟子,年纪虽然不大可辈份却是不低。论起来他可是你的师叔,和云草翁他们五个可是同辈。你想想看,这满山弟子,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小师叔甚至是小师叔祖来,又怎能不心生不满呢?” “哦,我明白了。”左鱼儿笑道:“您这苦肉计可是一石二鸟啊,给彭鹰一个下马威,也算是给满山弟子先出出气,以免日后节外生枝对吧?” “不过我可不叫那个傻小子师叔。”左鱼儿笑着说道:“他叫了我三年师姐呢。” “……” 正文 第十五章登山如登天 彭鹰开始爬山时不过是午后光景,而当日暮西山时已经累得眼冒金星,浑身抖若筛糠。回头看去,彭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的青松翠柏之上。自己用了吃奶的劲,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但却只不过征服了区区百级台阶而已。从这里看下去,台阶下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清晰可辨,好像一张张正在嘲讽自己的圆脸。 抬头向上方看,彭鹰就感觉一阵眩晕,那条笔直的天梯此刻在彭鹰眼中好像一根长的离谱的面条,正在面前晃晃悠悠的抖动着,感情自己已经累的晕头转向了。 彭鹰并不知道,虽然左心守说徒步登上青龙峰是每位左家弟子的必经之路,只是这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形式而已。自古以来没走天梯而入了左家的弟子比比皆是,大多数步行上山的也只是为了验证他们的毅力而已。只是在镇山鼎开启的状况下登山试炼的弟子,自左家开创以来,彭鹰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了。 自始至终,那团白气从未离开彭鹰的面前,过了几个时辰,左心城似乎并无任何变化,只是头上的乱发被风吹得更加凌乱了。不过彭鹰却不肯休息哪怕一次呼吸的时间,他只是坚韧不拔的攀爬着,就好象顽固的蚂蚁般执着。 很快便已入夜,山风吹散了白天的闷热,让人心神舒畅,这对彭鹰而言也算稍稍有所帮助。 “傻子,为什么不休息休息?”忽然有把熟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仿佛有人在梦境中呢喃。 彭鹰艰难的转过头,过度的疲惫和汗水令视线一阵模糊,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倩影。 师姐?彭鹰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幻觉,于是嘿然一笑,继续攀爬。 “傻笑什么?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能帮得上叔祖么?实话告诉你吧,你这都是白费功夫啊。”那声音娇嗔着在彭鹰脑后拍了一记。 彭鹰这才醒悟这并非是什么梦境,用力抹了把脸气喘吁吁的说:“师姐,身为……弟子,总要……做些什么才对。” 左鱼儿白了他一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叫没有自知之明。” 彭鹰苦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感觉这样的事情我会做很多……”他顿了顿,继续说:“就像前几天你装死吓我,我虽然明知不是那吴长老和秦长老的对手,但……也要和他们拼命的……” 左鱼儿被彭鹰说的一愣,半晌才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声:“哼,不知好歹的笨蛋,不过你就算死了心要爬山,那也总得喘口气吧,这样下去你会累死的。” “累不死……”彭鹰傻笑:“你以为我不想休息?实在是不敢休息啊……” “我记得五岁那年,在我还没有遇到师父之前,乌沉国连年大旱,那一年尤其厉害,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我跟着许多人逃荒到南部,因为我年纪小走的慢,所以即便逃荒人夜间休息,我也要继续前行。就这样走了整整三个月,我不敢休息片刻,终于还是活了下来……” “所以我现在根本不敢休息,实在是怕这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爬上去的勇气了……”彭鹰一口气说了许多,便感到更加疲惫不堪。于是他闭口无语,低下头数着台阶,一步一挪的向上爬去。虽然夜色深沉,但那团白气散发出来的些许光华为他照明了道路,让他不至于摔倒。 身边沉寂了半晌,似乎有一声轻叹传来,彭鹰再扭头看时,左鱼儿已经芳踪杳然。 日落日升,日升日落,转眼间便过去了两天两夜,整个左家都已经知道了左心城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弟子,正在拼了命的爬山。于是无论辈份高的还是辈份低的,都或近或远的注视着彭鹰,即便是修为低弱的扫地童子,也央求着前辈们用些神通法力帮着自己看上一眼,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傻子,竟敢在镇山鼎的伟力前硬撑。 彭鹰依旧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毅力坚持着,自始至终未曾停止过脚步。两天两夜下来,镇山鼎的压力虽然始终未曾变化过,但彭鹰却感到身子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到现在他只能手足并用的向上爬行,再难站着行走了。 虽然累的连意志都有些模糊起来,但彭鹰仍能感受到周围似乎有许多目光正在注视自己。有的目光饱含好奇,有的则冰冷无情,还有的带着一丝赞赏和鼓励,自然,也有些轻蔑的目光不时瞥了过来。 这种种目光对彭鹰而言都无关痛痒,这两天两夜,只有一道目光令他变得更加坚定了。 就在今天清晨,当自己几乎要累的晕过去的时候,白光中的左心城默默的张开眼看了看,彭鹰莫名的感受到了那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虽然一如往日淡漠冷酷,但却令彭鹰忽然感到疲倦的身体被灌入了一丝丝力量。 两天两夜,彭鹰在心底数着台阶,他已经爬上了近千级台阶,然而想要踢师父减去一日刑期,他要足足爬上九千九百级,还很是遥远。算下来,恐怕就像左鱼儿所说的,自己根本没可能帮得上师父吧,然而彭鹰依旧不肯放弃。 师父虽然两百年前犯了错,起码自己要证明两百年后师父在收自己为徒这件事上……并没有错!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天两夜,彭鹰周围的目光愈发的多了,只是那些目光中固然仍是有多种情绪,但无一例外的都有了一丝惊愕,就连青龙峰上,仙宫中的左心守爷孙两人也是如此。 “人人都说修仙难,但要是都有像这孩子一般的毅力、执着,就算真是傻子,也不会一事无成吧。”左心守看着山下不无赞叹的自语。 听到左心守的赞叹,左鱼儿莫名的有些欢乐:“爷爷,这傻小子可以吧?前几天您还埋怨我不该把铁冠交给他,这下您没什么说的了吧?” 左心守看了眼她,正色道:“你把铁冠给他就是不对,我左家的铁冠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左鱼儿刚要反驳,左心守摆摆手:“虽说左家弟子悟出剑意便可列为铁冠仙判,然则这孩子的剑意可不怎么灵光,更何况爷爷还未曾了解他的心性。所以等他上山之后,那铁冠是一定要收回来的,你就不必多说了。” “您……”左鱼儿有些郁闷的跺跺脚,但也知道爷爷向来一言九鼎,彭鹰这铁冠还没捂热,看来真的保不住了。 此时的彭鹰则已经濒临崩溃,九千九百级台阶,他拼了老命不过走了小半,然而接下去的一段却仿佛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般难以逾越了。这时的彭鹰只是凭着一股近乎偏执的执着在拼着命,以至于他的鼻子开始出血,从早晨流到中午,在他身后的台阶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血线。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忽然蹲在他的面前,彭鹰的视线早已模糊,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只是感觉他应该是个年轻的少年,皮肤很白,模样俊朗,正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自己。 “朋友,你这样爬太费力气啦。”那人笑着转过身,学着彭鹰的样子向上爬去,只是他爬的却是之字形,动作奇快,左拐右拐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彭鹰正愣着的时候,那人不知何时又鬼魅般回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凡间挑夫们用的法子,很管用的,你试试看?”那人虽然在高处,不过却始终蹲着身子,令彭鹰没有被人俯视的感觉。随着他快速的动作,这人的长发在其背后散开,彭鹰忽然感觉那像极了一朵盛放的菊花。 勉强点点头,彭鹰效法那人的动作开始之字形爬行,果然,此举令他轻松了不少。那人则点头微笑,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彭鹰只能听到周围的树丛中似乎传来一阵不满的牢骚声,只是那些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水底听水面上的鼓声,十分的沉闷,自然也听不清那些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以那个神秘人教的方法彭鹰又坚持了一个昼夜,到了第六日的清晨,彭鹰终于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难以为继了。 人,终究还是有他的极限,即便彭鹰努力的将让自己的极限十倍百倍的延伸,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无论是肉身还是意志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然而彭鹰仍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向前方爬行,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了。 山巅上,左心守皱皱眉:“这孩子究竟为何如此坚持?简直算得上是偏执了,倒不愧是心城的弟子。” 左鱼儿的眉头皱的更紧:“爷爷,这样下去他就真的要把自己活活累死了啊。” 镇山鼎前,左心城的双眼再次张开,此时他的气色较之五天前明显衰败了许多,只是双眼中却透着浓浓的欣慰,望着山下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正文 第十六章花中魂 在众多目光注视中,处在迷离状态中的彭鹰旁若无人的在石阶上爬行。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双手、双膝乃至浑身各处都是伤痕累累,只是这些仿佛都已不再重要,此时的彭鹰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妙的境地之中。 恍惚间,他竟看到了自己体内的丹田,只不过与平日的内视之法截然不同,彭鹰仿佛置身与自己的体内,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丹田正中央,平静的气海之上有着一株孤零零的彼岸花,空有绿叶而不见花朵。这株彼岸花彭鹰在盘龙山城看了三年,但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看得如此清楚。那一枚枚绿叶上的字也都大如磨盘,发出金煌煌的光芒。 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这十一个字彭鹰早已滚瓜烂熟,只是今天看上去,却似乎另有一番蹊跷。彭鹰呆呆的望着那十一个巨大的金字,忽然发现每一个字都是有无数个金煌煌的“卍”字构成,而此时此刻,那不计其数的卍字都在剧烈的摇晃着,随即,自左及右的慢慢旋转起来。 这一幕有些莫名的古怪,十一个大字明明没动,但实则却是在剧烈颤抖,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忽然,那无数卍字轰然炸裂成灰,有种温暖而庄严的气息荡漾开来,又在顷刻间被一股飓风吹得无影无踪。彭鹰不禁悚然而惊,就感觉气海之上,天地之间,仿佛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霾,而原本平静的气海也掀起了恐怖的惊涛骇浪,黑色的气息笼罩了下来,在气海中央,那株彼岸花的青叶瞬间变得焦黄,仿佛有无形的烈焰将其焚毁,转眼间化作飞灰。 在花茎顶端,有团赤红如血的蓓蕾探了出来,继而绽放,盛开成一团火般的花朵。 彼岸花开?彭鹰呆呆的望着那株彼岸花,竟在冥冥中有种熟悉至极的感觉…… 就在那彼岸花绽放开来时,却并非只有彭鹰才有所察觉。 首当其冲的便是镇山鼎,这座守护了左家不知多久的神鼎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之声,如黄钟炸响,庄严宏大,声音直冲天际,整个青龙峰都为之一晃,紧接着,恐怖的仙力从神鼎中轰然涌现出来,仿佛大江溃堤,铺天盖地的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整个青龙峰仿佛被另一座无形的巨山碾压,不计其数的苍松翠柏崩断碎裂,大大小小的岩石炸裂开来,顺着陡峭的山峰滚滚而下,声势异常恐怖。 左心守霜眉微动,诧异的看向了山下的彭鹰。 “镇山鼎出了全力!?”山上山下,所有的左家弟子同时骇然失色,青龙峰上,云雾中的五座悬空山中,无数剑光冲天而起,各色真气仿佛是满天星辰纵横激荡,云草翁等五峰峰主瞬间出现于青龙峰上,立在镇山鼎前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只有强敌上山,镇山鼎才会全力以赴,即便是云草翁等峰主也已经有两百多年未曾听过镇山鼎示警了。 而与此同时,在青龙峰后山的一座干净整洁的草舍之中,有位眉清目秀的僧人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这草舍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所以近乎一尘不染,虽然简陋朴素,却如玉石般光洁。然则这位草舍的主人却是奇特,身上堆满灰尘,甚至连脸上和胸前都蒙上了数层蛛网,以至于当这僧人张开双眼时,惊得他脸上的一只指甲大小的蜘蛛呆若木鸡,不明白这雕像般的人怎么竟然活了? 僧人虽然觉醒,却并未拂去脸上的蛛网,只是淡淡的平望向前,那双慧眼中透露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涅磐圣印,祖师,想不到您的箴言是落到弟子的身上……”僧人脸上掠过一丝激动,旋即又恢复如初。继而,只见他双手飞快的结成数道法印,右手作拈花状向前山的方向指去。 “孩子,此时觉醒还言之尚早,暂且容忍些时日吧。” 说着,僧人忽然站起身来,身上的蛛网灰尘却纹丝未动。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单手轻抚,面前虚空忽然一阵紊乱,有丝丝黑气忽然涌现出来。忽然间,整个青龙峰后山风云变幻,原本晴朗的虚空中忽然幻化出一道数百丈方圆的黑色光环,其中黑气缭绕,仿佛深黑的海面波涛汹涌。在黑气中,有阵阵凄厉恐怖的长啸传来。 青龙峰前山,云草翁等五峰峰主同时注意到了后山天空中的异变,五个老者同时骇然失色。 “师父!妖界封印松动了!”云草翁大声惊呼。 仙殿中走出两个人来,正是左心守与左鱼儿。左心守霜眉紧皱,望了望匍匐在天梯上的彭鹰,又看了看后山的异象,脸色凝重。 “我们去看看。”左心守飞身而起向后山飞去,左鱼儿、云草翁等人也急匆匆的赶往后山。镇山鼎前,左心城虽然也明知大事不妙,但却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前后张望,心急如焚。 此时的彭鹰却并不知道山上发生了大事,只是感到镇山鼎的压力忽然增大了无数倍,整个人几乎被压成肉饼。然而这瞬间的痛苦虽然令人崩溃,但丹田气海中却发生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更令彭鹰骇然。 当彼岸花盛开时,彭鹰眼睁睁的看到在花蕊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浑身赤裸,愕然呆立,仿佛木雕泥塑一般。等彭鹰再仔细观察,却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虽然小的如同蚊蚋,但彭鹰凝神看时却发现那人竟赫然是李正!那个被自己斩杀的李正! 见鬼了?还是幻象?彭鹰目瞪口呆,他下意识的去碰触,然而当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落在李正头顶时,忽然有一片驳杂而混乱的感觉迎面而来,彭鹰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众多幻象。 那竟是李正的记忆碎片,虽然不连贯,却囊括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只是这李正真不是什么好人,记忆中最关重要的竟都是些阴谋害人、争权夺利的事情。其中还有李正与叶千柔的洞房花烛。彭鹰呆呆的看着,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审视李正的一生。而就在这段时间,忽然有一缕微弱的真力灌入了彭鹰的气海。 彭鹰敏锐的察觉到了那道真气,仔细品味,竟发觉这应该是李正的真力,虽然不多,却是货真价实的真力! 仿佛触电般缩回手,彭鹰就感觉心脏几乎要炸裂开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死去的李正的记忆与部分真力怎么会被自己获取?难道都是因为那株彼岸花?彭鹰惊骇莫名的再看去时,却发现花蕊中的李正已经慢慢消失,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孩子,此时觉醒还言之尚早,暂且容忍些时日吧。”忽然有一把慈祥的声音在彭鹰耳畔响起,彭鹰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左顾右盼,然而这分明是自己的丹田气海,又怎么可能会有旁人?然而就在那声音落下时,气海之上的云天之中忽然落下万千金光,仔细看去,那赫然是无数金煌煌的卍字,无数卍字如同天花乱坠,顷刻间落在彼岸花上。 转眼间,彼岸花枯萎凋零,枝干上再次生长出青翠欲滴的绿叶,叶面上的字迹仿佛一如往昔。 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彭鹰呆呆的看着,就感觉这一切应该只是一场噩梦,应该是自己爬山爬的太累的缘故吧…… 刚想到这,疲倦感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彭鹰着实是累的不行了,就此便昏厥了过去。 正文 第十七章瞒天过海 当彭鹰刚刚晕过去的时候,左心守以及五峰峰主已经带着众多左家弟子赶到了后山。所有人都面色严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左心守却不动声色,看都不看空中那恐怖的黑色光环,只是率众向那草堂赶去。 草堂前,眉清目秀的僧人正小心翼翼的拈着脸上的蛛网,将其挂在一旁的灌木上。那只蜘蛛惊恐万状的逃入灌木中,很快消失。 顷刻间,左心守率领众多左家弟子来到僧人面前。 身为左家之主,左心守对这看似年轻的僧人却显得十分恭敬。他先是拱手施礼,这才沉声问:“痴痴大师,封妖结界已经坚持不住了么?” 云草翁等人在左心守身后毕恭毕敬的同时施礼,数百人屏气凝神,竟都显得格外尊敬。 僧人只是微笑,轻轻掸去身上灰尘,莞尔道:“不妨事的,是老僧一时疏忽才会如此,左家主不必紧张。”说着,僧人转身面向空中那巨大的黑色光环,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忽然指向空中厉声道:“贼心不死,给老僧回去!” 忽然一道金光绽放,那老僧原本并不出众的瘦小身材忽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空中如同卷过一条金色长河,围着黑光绕了三圈,那黑色光环中顿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历吼,紧接着那黑色光环便被金光镇压,慢慢的缩小,乃至最终化为乌有。而几乎同时,镇山鼎的力量带着一丝困惑的顿了顿,随即消失。 所有人都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左鱼儿嫣然笑道:“痴痴大师,想不到您也有走神的时候,可把我们给吓死了呢。” 左心守皱皱眉,瞪了眼左鱼儿:“没大没小。” 左鱼儿吐了吐香舌,痴痴大师则微笑摆手:“无妨,鱼儿与老僧算是忘年之交,左家主不必介怀。” “那是鱼儿的福分了。”左心守也是一笑,他抬头望了望,点头说道:“镇山鼎的力量也已经消失了,看来都是虚惊一场。草翁……” “弟子在。” “你带着大家先去前山吧,我有事要和痴痴大师商量。”左心守顿了顿,又道:“回去之后,把镇山鼎收了吧,左心城和彭鹰已经吃了苦头。现在妖界封印岌岌可危,我们也不宜自损实力了。” “是。”云草翁点头应是,带着左鱼儿等人向前山方向飞去。 看着众人离开,左心守转头默默的看向痴痴,却一言不发。痴痴则看了看左心守,微微一笑道:“在这左家,恐怕也只有家主一人是老僧瞒不过的啊。” 左心守轻叹:“大师虽然并非是左家之人,却帮着左家镇守封妖结界数百年,这份恩情天高地厚,虽然心守明知大师绝不会做对左家有害的事情,然而大师您刚才却一反常态,以妖界封印瞒天过海,心守当然还是要弄个明白。” “家主看出了什么?”痴痴笑着问。 左心守凝重的道:“镇山鼎发动全力,却是在妖界封印出现之前。分明是彭鹰那孩子引发了镇山鼎,而大师您却忽然出手隐瞒了真相。心守只是想知道,彭鹰那孩子与您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何会引发镇山鼎?” 痴痴点点头:“家主慧眼如炬,老僧本来就没指望能瞒过家主。不过此事涉及我佛门一桩天大的秘密,家主能否看在老僧为左家苦守封印数百年的情份上,不要继续追问下去了?” 左心守呆了呆,心中大感为难。 痴痴的话令他难以拒绝,只是这件事他却又绝不能含糊,他踌躇了片刻,沉声道:“大师,索性敞开了说吧,您也知道镇山鼎只有在察觉到有妖族入侵的时候才会示警并全力发动。然而偏偏是彭鹰引发了镇山鼎,而那孩子又是心城的弟子,也将是左家的弟子,万一他是……” “妖?”痴痴一笑:“家主的担心老僧自然理解,只是你大可放心,那孩子的身世离奇的紧,即便是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老僧却敢保证,那孩子绝非恶徒,假以时日,左家甚至可能会在这孩子手上发扬光大啊。” 左心守更是一阵愕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痴痴却仍不肯开口,那也就没什么必要继续追问下去了。更何况他知道以痴痴大师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便无需怀疑。于是他也只有放弃,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心守就此告辞。” “家主,老僧还有个不情之请。”痴痴忽然微笑道。 “大师请说。”左心守诧异的问道。 “彭鹰那孩子与老僧有些渊源,日后能否请那孩子帮我来清扫草堂呢?”痴痴微笑道。 左心守深深的看了眼痴痴,旋即微笑点头:“当然可以,只是那孩子现在疲惫不堪,恐怕要歇息几天才能过来了。” “不急不急。”痴痴微笑道:“一切等他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吧。” 彭鹰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到浑身上下酸疼无比,他艰难的转头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这房间赫然正是自己在盘龙山城生活了十几年的那间房间,四周的摆设熟悉无比,甚至床旁的桌上还摆着一壶凉茶。他愣了半晌,还真难以确定之前的种种是否只是梦境,难不成自己是在盘龙山睡了一觉,却因为思念师父与师姐太甚而做了一场大梦? 他晕头转向的爬了起来,勉强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抬眼望去,却又愣了半晌。 这里的确是盘龙山城没错,然而却是漂浮于云层之上,远处便是青龙峰的山巅,而左右望去,五座山峰在云层中漂浮着,山峰之间满是洁白的白云,就像棉絮形成的海洋,温暖而又纯洁。云山之中有众多仙宫若隐若现,有几只硕大的白鹤在白云中振翅翱翔,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又是美的如此虚幻。 “你醒啦。”不远处有把苍老的声音响起,彭鹰一惊转头望去,却正是左心城。 “师父,您还好吧?”彭鹰急忙问。 左心城的精神虽然很好,只是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了,这令彭鹰分外担心。左心城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怎么?我看起来很不好么?” 彭鹰连忙摇头,苦笑着说:“是弟子不好……哪怕给师父您减去一天刑期也好……可弟子却……” “你做得很好。”左心城却在彭鹰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自你昏过去之后,家主也免去了为师的刑期,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彭鹰呆了呆,他在养生堂十年,却鲜少听到左心城夸奖别人,更别提自己了。今天左心城破天荒的一次夸奖却令彭鹰目瞪口呆,半晌也没能缓过神来。 左心城干咳了声:“你已经昏过去三天了,家主曾说过,等你醒来之后就让我带你去他那里,你这就随我来吧。”说着也不等彭鹰回答,抓住他的胳膊便腾身而起,向着青龙峰飞去。 正文 第十八章五峰峰主 青龙峰上的大殿空空荡荡,左心城让彭鹰在大殿中等候,自己则去找左心守去了。彭鹰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偷偷观察这大殿中的景象。上次来时只是远远的看过,此时身临其境这才发觉这座大殿十分巨大,地面仿佛是一整块玉石铺成,没有任何缝隙,通体青黑整洁,光可鉴人。而在大殿正中央则有六把椅子,居中的一把最大,应该是家主左心守的位置。而左右应该是五峰峰主的座位。 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忽然听到云锣声响,转眼间大殿外人声吵杂,有许多人纷纷走了进来。为首的便是云草翁等五峰峰主,这五位形貌各异的老者果然按着次序坐在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在他们身后各有几个中年人,所有人进了大殿之后都是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彭鹰的身上,看得彭鹰有些窘迫,下意识的连忙低下头去,连五峰峰主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也没有看清。 “彭鹰,抬起头来吧。”不知何时,左心守已经出现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左鱼儿在他身后站着微笑着。 彭鹰这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师父也在身旁,左心城一拉他的胳膊:“跪下。”于是师徒两人同时跪倒在地。 左心守看着左心城师徒,片刻后才沉声说道:“心城,之前虽然因为封妖结界的事情暂缓了你的刑期,只是你要知道那不过是暂缓而已,等过些时日,剩下的十天刑期你还是要领足的。” “心城明白。”左心城斩钉截铁的回答。 左心守点点头:“你的盘龙别院已经列在云山之中,你可在其中养伤,平时自然有人侍奉,只是这彭鹰,却不可留在盘龙别院了。” 左心城和彭鹰同时吃了一惊,彭鹰欲言又止,左心城则皱眉道:“家主,彭鹰是我的弟子,他不在盘龙别院又要在哪里呢?难不成,您要赶他下山?” 彭鹰听了顿时大吃一惊,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人都在左家,自己要是不能留在这里,这天下虽大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你多虑了。”左心守淡淡的说道:“你虽然是他的师父,只是你现在的状况自保尚且困难,又何谈教导彭鹰?更何况你的修为虽高,但却并不擅长教导弟子,彭鹰初入山门,根基尚浅,你要让他直接领会寂灭剑法,岂不是高楼建与淤泥之上?所以我的意思是让他拜在五峰中的某个门下,等基础夯实了之后再由你教导不迟。” 左心城和彭鹰这才同时松了口气,左心城当即点头:“家主所言极是。” 左心守又问彭鹰:“孩子,对我的安排你可有异议?” 彭鹰连忙摇头:“弟子不敢,愿听家主安排。” “那好。”左心城指着左侧三人说道:“这是药王岭的云草翁,千兵山的历开阳,红石峰的金阳子。” 彭鹰随着左心城的引荐一一见礼,云草翁为首,是彭鹰已经见过的。千兵山的历开阳则是一副凡间武将的风范,上身穿着藤甲,头顶环绕赤色玉环,眼窝深邃,目光如电,看上去也是五峰峰主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似乎不过五旬。而红石峰的金阳子则令彭鹰感到有些忌惮,这人的面色始终阴沉似水,满头灰白长发披散,鹰瞵鹗视,暗红的赤须坚硬如铁。 “他们则是我的两个儿子。”左心城又指着右侧两人:“青竹峰左远清,藏剑峰左远明。” 彭鹰又向那两人见礼,青竹峰的左远清看起来年纪最长,鹤发童颜,身着蓝色长衫,目光冰冷无情。而那位藏剑峰的左远明却与乃兄截然不同,这人看似五旬出头的年纪,留着漆黑短髯,脸盘方方正正,看上去极为淳朴,却好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年商贩。而当彭鹰施礼的时候,左远明也是唯一一个颔首执意,露出淳厚笑容的。 “彭鹰已经见过礼了,你们五个怎么说?”左心守问道。 五峰峰主没有一个答言的,静了半晌,千兵山的历开阳首先欠身回道:“家主,彭鹰是师叔门下,弟子才疏学浅,恐怕难当此大任啊。” 金阳子接着道:“家主,红石峰仙法以刚烈威猛为主,彭鹰并不合适。”这金阳子说的斩钉截铁,就连语气也与他所说的一般,刚烈跋扈,毫无转圜余地。 青竹峰左远清一言不发,却只是冷漠的摇头,直接断了彭鹰的念头。 左心守皱皱眉,看向云草翁:“草翁,你是五峰之首,该做表率。” 云草翁沉吟片刻,拱手道:“家主,药王岭弟子平日里还要修炼望闻问切等医学之术,弟子怕耽误师叔门下弟子的前程,还是不必了吧。” 听到这,彭鹰心底已经一片冰凉,左心城的脸色则是愈发阴沉,他隐忍良久,终究还是沉声道:“几位师侄,我知道你们还在记恨当年之事,不过那是我左心城一人所为,又与彭鹰有何关系?你们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觉得过分么?” 云草翁等人尽皆无语,只有金阳子冷笑道:“岂敢岂敢,师叔的寂灭剑法何等威风,他日我们这位小师弟继承您的衣钵,只怕左家又多了一位师叔那般的英雄人物。试问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又有何德何能班门弄斧?” “你!”左心城苍白的脸色掠过一丝红晕,正待说话时左心守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头,然后看向藏剑峰的左远明。 “远明,五峰中只有你还没有说话,你又待怎讲?” 云草翁等人扭头看去,脸上表情各异,似乎颇为复杂。而左远明的性格似乎和看起来一般木讷,踌躇了片刻才苦笑道:“家主,藏剑峰的意思与几位师兄基本一致,远明自问远远不如几位师兄德高望重,又怎敢教导小师弟?” “那你的意思也是拒绝了?”左心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左远明尴尬的苦笑了下,犹豫了半晌终于说道:“不过家主又何必征求我们的意见呢?只要您开口,我相信我们五峰是绝不会拒绝小师弟的。” “那好。”左心守显得有些不满的摆摆手:“既然你如此说,彭鹰就去你的藏剑峰吧。” 左远明吓了一跳,不过最终还是没敢说个不字,只好苦笑着点头:“既然是家主的意思,远明领命就是。” 其他几位峰主见左远明收了彭鹰这个烫手山芋,神色间都有轻松之意。彭鹰虽然不知道五峰峰主心中所想,不过还是兴奋的快要跳了起来。 藏剑峰虽然是五峰中实力最弱的一个,然而毕竟自己没有无家可归,对现在的彭鹰而言,能够留在左家与师父、师姐朝夕相处,其实要比修仙得道要来的更加真实和幸福了。 彭鹰跪在地上就要向左远明磕头,左远明却连忙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微笑道:“小师弟,我可受不起,我不过是代师授徒而已,你我以后就兄弟相称吧。” 左心城深深的看了眼左远明,叹息道:“远明,多谢了。” 左远明有些窘迫,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摇头。左心城则对彭鹰说:“小鹰,去了藏剑峰一切要听师兄的,虽然他与你兄弟相称,然而你对待他应该如同待我一样,绝不可疏忽。” “弟子谨记在心,绝不敢忘。”彭鹰连忙答应。 “既然如此,彭鹰你就尽快收拾行囊,随远明去藏剑峰吧。”左心守站起身来,又说道:“还有一件事,鱼儿之前是否给了你一副铁冠?” 彭鹰连忙点头,双手捧出铁冠说道:“是的,家主。” “你刚入左家,还不知道这铁冠的份量。”左心守来到彭鹰面前,从他手中拿起铁冠:“这铁冠我先替你保管。等到日后你真的了解了铁冠的意义,又真有了成为铁冠仙判的资格时,我自然会还给你。” 彭鹰虽然免不得有些惋惜,却也只好点头,恭敬的道:“全听家主吩咐。” 左心守和云草翁等人相继离去,只留下左远明与左心城师徒二人。左远明微笑问:“小师弟,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着,我随你去盘龙别院取来吧。” “不必。”左心城忽然截口说道:“小鹰,你这就随你师兄去吧,你的东西稍后我会给你送过去。” 彭鹰只好听从师命,与左远明走出大殿之外。左远明走在彭鹰前面,指着云山中东南的一座最小的浮空山道:“那便是藏剑峰了,师弟你修为尚浅,就让师兄带你过去吧。” 说着,左远明向空中戟指一点,忽然有一道青光掠过,虚空中忽然出现一把三尺青锋。那仙剑虽然看似并不出奇,然而仔细看却发现这仙剑的剑脊十分厚重,看上去倒像是一根棍子。剑身上隐约闪现着云纹,映着耀眼的阳光发出璀璨的光华。 仙剑甫一出现便迎风而长,瞬间变成三丈长,如同一艘仙舟。左远明抓着彭鹰跃上仙剑,遽然向藏剑峰的方向飞去。 在青龙峰大殿的后院中,左心守与左鱼儿站在一棵千年古松之下,左鱼儿远望着剑光转瞬即逝忽然叹息了一声。 “爷爷,您为什么要把那傻小子交给二伯父?您也知道,这几年来二伯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啊……彭鹰在藏剑峰又能学到什么?” 左心守淡淡一笑:“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把彭鹰送到藏剑峰啊。如今的藏剑峰又是一潭死水,而那孩子却是个变数,或许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啊……” “变数?那个傻小子又是什么变数。”左鱼儿一笑,默默望向藏剑峰的方向,目光中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悲哀。左心守在一旁看了,不禁叹息道:“我看你才是个傻丫头啊,已经几年了,你还是没忘了他?” 无言中,泪水顺着左鱼儿晶莹的面颊滚滚落下,她抹了把眼泪挤出一丝微笑道:“整个左家,又有谁能忘得了他?” “唉,痴儿……痴儿啊。”左心守黯然摇头,轻拍左鱼儿的螓首,掉头而去。 正文 第十九章藏剑峰 青龙峰与藏剑峰虽然隔着数里的虚空,然而在左远明的仙剑下却只是转瞬即至。等两人下了仙剑之后,彭鹰发现这藏剑峰其实也分外巨大。山巅占地足有千亩,地势起伏不定,溪水淙淙,古木森森,怪石嶙峋,藤蔓密布,虽然显得有些杂乱,却别有一番野趣。 山巅正中央有许多宅院,宛如一座小城,彭鹰跟在左远明的身后走入其中,看看周围宅院的规模和数量,估摸着藏剑峰这一脉的弟子恐怕起码要有三两千人之多吧,只不过宅院虽多,但一路上却并未见到任何人影,四周空荡荡、静悄悄的,令彭鹰心中不禁暗自狐疑。 左远明不吭声,彭鹰也只好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很快便来到众多宅院的中央。这里有一片开阔的空地,应该是藏剑峰弟子平时练功的地方,然而此时此刻,却有数十人围在一张大木桌旁推杯换盏,桌上杯盘狼藉,似乎这酒席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有几个年轻人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 彭鹰看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天,这时分明还没到正午时分,怎么这些人从早上就开始饮酒到现在么?看模样那些人应该都是藏剑峰弟子,难不成今天有什么大喜事?藏剑峰在摆喜宴不成…… 左远明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咳嗽了一声,那数十人同时止住了喧哗,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有些醉得厉害的被人硬拖了起来,有的打着醉嗝,却仍醉眼惺忪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身子却像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碰得桌子上杯盘叮当作响。 人群中跑出两个人来,一个矮小粗壮,浓眉大眼,头顶像扣了一个鸟窝,乱蓬蓬的,另一个则眉目清秀,长发及腰。 两人看似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都喝的脸色通红,只有那矮小粗壮的似乎酒量不错,跑到左远明面前深吸了口气,躬身说道:“师父,您回来啦。”另一个年轻人也连忙躬身施礼,口称师父。 左远明点点头:“叫弟子们都过来,为师有事宣布。” “是。”那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向后招招手,大着舌头喊:“都……都清醒着点,过来排好队,师父……有话要说!” 话音未落,人群便是一阵骚乱,有把醉死的同门拖死狗似的拖来的,有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的,有画着弧线兜了一圈小跑来的,还有的干脆一路呕吐着,带着酒臭扑面而来的,转眼间,一群人拉拉杂杂的在左远明面前排成几排,只是这群醉鬼又怎么可能排得整齐,那个矮壮的年轻人见大家你推我搡的乱作一团,忽然瞪圆了虎目扑入人群,硬是连踢带打的拢齐了队伍,这才回到左远明面前。 酒气冲天,彭鹰被熏得直作呕,不禁哭笑不得。 这都是藏剑峰的弟子?怎么如此不堪。更离谱的是左远明这个做峰主的似乎并不在意,他点点头,将彭鹰拉到身边说:“这位是你们心城叔祖的弟子,名叫彭鹰。从今往后,他就要在藏剑峰修行了,按辈份他是你们的师叔,你们对他要如同对我一样,明白么?” “是。”数十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左远明皱皱眉,沉声道:“还不见过你们师叔?” “弟子们见过师叔。”以那矮壮少年为首,数十人同时躬身施礼,把彭鹰唬得一慌,连忙摇手苦笑:“各位……各位不必多礼。”这些人中似乎只有少数个比自己年轻,却要叫自己师叔,彭鹰实在感到消受不起。 左远明指着矮壮少年道:“这是我的八徒弟燕不悔。”然后又指着那清秀少年道:“这是我九徒弟罗辛,我不在山上时小师弟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招呼他们。” 彭鹰点点头,与燕不悔和罗辛点头致意,那两人也都毕恭毕敬的还礼。左远明又向人群中招招手,喊道:“老小,过来。” 人群中有人答应着跑了出来,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招人喜爱。左远明说道:“帮你师叔安顿一下,不可怠慢,知道么?” “峰主您放心。”男孩似乎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喝的不多,看起来倒是最清醒的一个。 “小师弟,这孩子叫吴小海,你随他去吧,师兄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陪着你了。”左远明微笑着嘱咐了几句便自行离去。 彭鹰跟着吴小海来到一座宅院门前。这宅院并不大,前后两进空无一人,四面有一人多高的围墙,上面爬满绿色藤蔓,墙内的一株小松探出宝伞似的树冠,透着一丝清净淡雅。吴小海推开门,热络的把彭鹰请了进去,边走边笑道:“小师叔,这间宅子两天前我刚打算过,您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我给您准备去。” “不用不用。”彭鹰连忙摆手,感激道:“辛苦你了,这里已经非常好了,不过这么大个宅子,只我自己一个人住么?” 吴小海愣了愣,旋即笑道:“师叔您说的哪里话,我们藏剑峰别的不敢说,这宅子可是不少,咱藏剑峰上每人都有一座,何况是您啊?” 彭鹰愕然了半晌,最后忍不住问:“小海,藏剑峰上究竟有多少弟子啊?” “您不知道?”吴小海憨笑道:“刚才您看到的就是了啊,算上师父师娘藏剑峰有七十五人,现在您来了,那就是七十六人啦。” 彭鹰目瞪口呆,万万没料到身为五峰之一的藏剑峰竟然只有七十余人,也难怪刚刚来时空荡荡的。藏剑峰上起码有数百间宅子,如今算起来即便是每人一间也不过是七十几间,绝大多数的宅子竟还空着。 这真是出乎了彭鹰的意料,想起自己虽然加入左家,但是对左家却是一无所知,就算是问师父,恐怕他老人家也是一知半解。于是彭鹰抓住吴小海的胳膊微笑道:“小海,你没什么事情吧?和我聊聊。”说着也不顾吴小海是否同意,拉着他走入正堂。 “小海,我刚入左家,有许多事并不了解,还要向你多多请教啊。”彭鹰拉着吴小海坐下,微笑着问。 吴小海连忙起身道:“师叔您说的哪里话,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尽管问,小海知无不言。” 彭鹰见他恪守辈份,于是也不强求,微笑着问:“我们左家有多少人啊?” 吴小海有些骄傲的一笑:“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没有两万,也有一万九千吧。” 彭鹰点头,心想这才是仙门气象,近万弟子腾云驾雾,该是何等壮观啊。他顿了顿又问:“我在青龙峰时见过五位峰主,真是仙风道骨,不知这五峰都是什么状况?” 吴小海沉吟片刻,整理了下思绪之后侃侃道来。 “五峰以药王岭为首,其次分别为千兵山,青竹峰,红石峰还有我们藏剑峰。其中以药王岭与千兵山实力最强,各有门人四千上下。不过这两峰迥然不同,药王岭的弟子除了修炼仙法之外还要修炼医术,我们左家弟子负伤之后几乎都是在药王岭医治的。而千兵山则纯粹以武为主,修炼的仙术功法也是五花八门,并非都是以剑为尊,单论武力,千兵山首屈一指。” “其次是青竹峰与红石峰,青竹峰有门人三千,红石峰略逊。青竹峰的峰主左远清师伯门风严苛,所以弟子们不常下山,在五峰中算是比较神秘的一脉。红石峰一脉近些年的风头正劲,要不是人数占了劣势,恐怕不逊于千兵山啊。” “至于咱们藏剑峰嘛……”吴小海有些苦涩的一笑:“这里就七十多人,师叔您以后慢慢的也就熟悉了。” 彭鹰忍不住好奇的问:“其他四峰的弟子都数以千计,为什么藏剑峰却只有七十几人?” 吴小海的脸色一黯,正要开口说话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彭鹰抬头望去,原来是那个矮壮的少年,燕不悔。 “老小,小师叔初来乍到,还没休息呢,你在这里聒噪些什么。”燕不悔醉醺醺的将吴小海拖到身后笑道:“小师叔,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还有些事,您以后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小海年纪小,思虑不周,会怠慢您的。”说着也不等彭鹰说话,拖着吴小海就走出门去。 彭鹰呆呆的看着两人消失,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盛。 按理说,藏剑峰位居五峰,实力应该不会太弱才对。而现在看来,藏剑峰却实在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先不说藏剑峰只有这区区七十几人,就算是这几十人也实在有些不务正业啊。光天化日之下,恐怕其他左家弟子都在刻苦修炼,而藏剑峰弟子却在聚众饮酒,这哪里是修仙之人应有的自律啊。 不过这些许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未给彭鹰带来多大困扰。他对修仙并没有太大野心,即便是当年孤身一人在盘龙别院他也能独自修行,所以无论藏剑峰怎样也对彭鹰没什么影响。 此时就剩下彭鹰自己,回想起这几日来的种种,当真有种南柯一梦的感觉。只是这几天的境遇虽然奇妙,但却只有一件事让他忐忑不安。 三天前,在自己昏倒之前,他明明看到了丹田气海内的彼岸花突然盛开,更古怪的是其中竟然有李正的魂魄。自己非但“看”到了李正的部分记忆,更是获得了他的部分真力,这难道真是自己在恍惚间产生的错觉?想到这彭鹰连忙以内视之法审视丹田,却果然发现丹田内的真气稍稍茁壮了些许。 自己分明没有修炼,真气怎会不退反进?莫非真是吸收了李正的真力?彭鹰闷头想了半晌却仍是一头雾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莫非是那株彼岸花搞的鬼?彭鹰虽然想问问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却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吸收他人的真力,夺取他人的记忆,这听起来哪里像是正道人物该做的事情?凭师父他老人家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准就把自己当作邪魔外道给轰杀了呢。更何况这里是执掌铁律的左家,又怎么可能容忍如此恶毒之事。 就在彭鹰发呆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左心城的声音。 “小鹰,出来。” 彭鹰吓了一跳连忙冲出门去,却见左心城正负手站在门外。彭鹰赶忙施礼,左心城则抓出个包裹抛到彭鹰怀中:“这是你的新家了吧,我看这里一应俱全,你的这些行李其实可以直接扔了。” 说罢,左心城也没等彭鹰回答,转过身打量起这座宅院来。 这宅子东侧一角种着棵小松,西侧却空着,左心城径自走了过去,挥手凌空掀飞了地上的青砖,然后彭鹰就见左心城手中忽然多了个巨大的黑影,猛的栽进泥土之中。那赫然是那棵高大的明灭果树,上面数百棵明灭果摇摇晃晃,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清香。 “这棵果树是为师千辛万苦得来,你要小心照顾。”左心城回头看了眼彭鹰,继续道:“明灭果有死中求活之意,虽然对修仙之人有奇效,但却也有凶险。你切记不可多用,三天一枚便已足够,知道了么?” 彭鹰看着明灭果树感动的点头。 “为师回到盘龙别院之后恐怕还要闭关一到两年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好自为之,除非有极要紧的事情不要来找我,知道么?”左心城说道。 彭鹰忧心忡忡的问:“师父,是您的伤……” “不是。”左心城斩钉截铁的否认,转身腾空而起,在空中沉声道:“总之,待我出关时就要考量你的修为,要是你没什么长进可别怪为师翻脸无情!”话音未落,左心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二十章初见痴痴大师 藏剑峰后山的一座大宅里,左远明负手站在正堂门前,眺望着左心城在空中一掠而过的光影半晌无语。 有个苗条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递给左远明一盏清茶,柔声道:“远明,你有心事?” 左远明连忙接过清茶,扶住那人的手臂不无埋怨的道:“凤竹,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子才好些,不可乱动啊。” 在左远明身边的是个四旬左右的妇人,眉目如画,云鬓微松,看上去风韵犹存,只是脸上却始终蒙着一层苍白之色,显得有些弱不禁风。这是左远明的夫人骆凤竹,与左远明伉俪情深,已经并肩走过了多年风风雨雨。 骆凤竹白了左远明一眼:“我这病都养了四年了,再不动恐怕就瘫在床上了,到时候你来伺候我?” 左远明皱皱眉:“别说丧气话。” 骆凤竹莞尔笑道:“你是因为三叔的那个弟子而心烦意乱吧,这又何苦,据说那孩子为了救三叔而险些累死在天梯上,他有这样的孝心,不是个很好么?” 左远明苦笑道:“如果真是如你所说,那孩子还能轮到藏剑峰么?大哥和云师兄他们早就抢破了头吧。” 骆凤竹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你们还在记恨着两百年前那件事么?” 左远明点点头,望着左心城消失的方向黯然道:“当年的那件事,三叔真是犯下了弥天大错了啊。别说云师兄他们那些外姓弟子,就算大哥和我也是难以原谅。彭鹰那孩子是三叔的弟子,即便他真是不世出的奇才,也难以得到几位师兄的青睐啊。” 骆凤竹苦笑:“事情都已经过了两百年了,你们师兄弟几个都成了老头子了,怎么还如此念念不忘?” “有些事情是时间也无法磨灭的。”左远明忽然脸色生硬的道:“况且三天前彭鹰那孩子累昏在天梯之上,那一幕的景象难道你不觉得似曾相识么?” 骆凤竹也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黯然道:“不过无论如何那也是陈年往事了,和彭鹰那孩子有什么关系?几位师兄和你对他是不是太过火了些?” 左远明摇了摇头道:“五峰都不愿收他其实还另有原因啊。” “如果彭鹰真是天纵奇才,你以为云师兄他们会为了与三叔的芥蒂而将他拒之门外么?”左远明轻笑道:“他们都精明的紧呢。” 骆凤竹愕然问:“我听说那孩子三年多时间就到了观山境六层,还曾使出过寂灭剑意,莫非这还不算天纵奇才?” 左远明摇了摇头道:“和寻常人相比,这样的进境的确是难能可贵了。只是这也和彭鹰的境遇有极大的关系。他在盘龙别院住了十几年,不知不觉间吸收了九天龙脉的灵力,再加上鱼儿带给他的九转丹,所以甫一修炼才有势如破竹的气势。然而这几日来,我们都在观察这孩子,能看出彭鹰虽然执着,但却执着的有些偏激。否则,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在镇山鼎开启的状况下,登上天梯数千级?” “这样的性格偏执有余却机变不足,这孩子的灵性明显只是中等,虽然努力,但未来的成就恐怕不值得期待,所以今天云师兄他们才百般推辞啊。” 骆凤竹这才点点头,轻叹道:“你们都已经教了两百余年的徒弟了,这份眼力应该是有的。不过即便那孩子将来不会有太大出息,但如今毕竟拜到了你的门下,难道你对他要像对其他弟子那般放任自流么?” 左远明看了看骆凤竹,神色复杂的一笑:“这修仙界可比人类的江湖凶险了太多,有时候没用的人反而活得长久啊……” 说着,左远明搀着骆凤竹向屋内走去,骆凤竹虽然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看着左远明黯然的模样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彭鹰送走了左心城之后,将自己的宅院熟悉、整理完毕,便自顾自的开始了修炼。这几年来他在盘龙别院已经习惯了独自修炼,几天没练就感觉心底空落落的。这一修炼便是三个时辰,等他张开眼,窗外已经夕阳西下,房门还开着,吴小海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外面了。 “小海?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彭鹰连忙起身招呼。 吴小海笑了笑拿出一枚戒指递到彭鹰面前:“小师叔,这是家主派人送来给您的。” “家主给我的?”彭鹰一惊,连忙爱不释手的接了过来。他只是见过左鱼儿等人用过储物戒指,感觉这东西真是神奇,想不到如今自己也有了一个,却不知家主在这里面是否装了什么东西,彭鹰猜测这里面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一把仙剑,毕竟他虽然练剑三年有余但却还没有仙剑,这也是左心城粗心之处。 彭鹰充满期待的打开储物戒指,却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戒指中空空如也,哪里来的什么仙剑,却只有一把笤帚一个簸箕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彭鹰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吴小海,却见吴小海一笑,说道:“小师叔,家主还有话让我告诉您,他老人家说青龙峰后山有个草堂,以后每隔三天您要去那里清扫一次呢。” 彭鹰愣了片刻,随即点点头将储物戒指戴在手指上起身就走。 吴小海一愣,连忙问:“小师叔,您干嘛去?” 彭鹰茫然道:“不是家主让我去收拾草堂么?” 吴小海笑道:“小师叔您可真是急性子,家主不是说了嘛,每隔三天去一次就行,这一次您只要在三天之内去就行啦,又何必这么着急。” 彭鹰恍然一笑,却依旧向门外走去,道:“既然要做,那就现在去做,我有这个习惯,等不下去的。”说着匆匆离去。 如今已是夕阳西下,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彭鹰脚步匆匆,飞也似的向青龙峰方向跑去。这藏剑峰与青龙峰之间的距离遥远,之间只以铁索相连,彭鹰可不会飞,等到天黑时让他走在铁索之上还真是有些害怕,所以想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到青龙峰。 等他真的跑到铁索前时还是被吓得不轻。此时云气升高,大半截铁索被云气覆盖,看上去断断续续。高空中又罡风凛冽,铁索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折断似的。如果是换作旁人,恐怕连多看几眼的勇气都会消失,不过彭鹰虽然害怕,但他幼年时经历的事情极多,当然不是胆小之辈,所以只是略作踌躇,便横下心踏上了铁索。 憋足了一口气加快步伐,就这样一鼓作气走了十余里,彭鹰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赶到了青龙峰。 此刻的青龙峰冷冷清清,并没闲杂人等四处游逛,显然左心守治家有方,主峰弟子绝不会像藏剑峰弟子那般放纵。彭鹰虽然不知道左心守所说的那个草堂究竟在后山什么位置,但也没地方去问路,于是只好向后山跑去。 星夜下,彭鹰累的如同死狗却也找不到什么草堂,也不知过了多久彭鹰忽然发现在远处出现些许亮光。彭鹰顿时感到兴奋起来,向着那团温暖的光芒急匆匆的赶去。 在一片开阔的荒草地中果然有一座草堂,只有两丈方圆,显得十分简朴。四根龟裂开来的木桩组成骨架,顶上覆盖着枯黄的蓑草。令彭鹰奇怪的是,草堂并无窗户,仅有的一个破烂柴门还紧紧的关着,那白光又是从何而来? 他眨眨眼,这才发现竟然是整座草堂在散发出蒙蒙的白光,那光芒稳定而温暖,不如阳光般炽烈,却像是月色般皎洁。彭鹰呆呆的看了半晌,不明白这草堂怎么会发出光来,只不过他也没多想,连忙趟着荒草来到草堂前,轻轻敲了敲柴门,里面却没任何动静。彭鹰这才推开柴门,刚要迈步进去,却顿时呆若木鸡。 草堂中亮如白昼,有个眉清目秀的僧人五心朝天的端坐在草堂中央,嘴唇轻轻蠕动,正默诵经文。有一团佛光从其天灵冲天而起,映的双眉染霜。佛光中,隐约能看到万千五彩斑斓的细小天花从天而降,仿佛瑞雪般落于僧人青色的袈裟上,旋即化作乌有。整间草堂中有种莫名的香气,非兰非麝,淡淡的,令人沉静。 就像前些天彭鹰回头见到仙门一般,此时的彭鹰有种推开柴门却偶遇佛陀的感觉。那瞬间彭鹰脑中一片空白,竟下意识的屈膝跪倒,险些顶礼膜拜。 也不知过了多久,僧人忽然微微张开双眼看向彭鹰,漫天天花陡然消失,只剩下白光恒定如初。 “你来啦。”僧人微笑着,用一种故友重逢的语气柔声道。彭鹰却感到心中一阵慌乱,连忙结结巴巴的回答:“我……这……打扰大师了,是家主让晚辈……” 僧人微微颔首,微笑道:“老僧知道,正是老僧冒昧所请,左家主才会请小友打扫寒舍,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彭鹰连忙摇头,一脸恳切的道:“这是晚辈份内之事,不过打扰大师清修了……”说到这,彭鹰忽然愣了愣,这才感觉到这僧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听过似的。 “老僧痴痴,小友名叫彭鹰,没错吧?”痴痴大师微笑道。 彭鹰茫然点头,忽然眼睛一亮,惊愕的道:“大师,您之前是不是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哦?什么话?小友不妨说来听听。”痴痴莞尔笑道。 “孩子,此时觉醒还言之尚早,暂且容忍些时日吧……”彭鹰试探着问道,这句话是在他昏死在天梯之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正是因为这句话,自己的丹田气海中才降下万千金煌煌的卍字,令那株彼岸花再次凋零。现在想起来,那声音分明就是痴痴大师啊。 痴痴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没错,那便是老僧了。” 彭鹰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讳莫如深的秘密痴痴大师竟然洞若观火,喜的是痴痴大师似乎知道那株彼岸花的秘密,或许他能为自己指点迷津。他连忙问道:“大师,那……那株彼岸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保存有晚辈曾斩杀的恶徒魂魄?” 痴痴默默的看着彭鹰,半晌之后却摇了摇头,微笑道:“小友的事情牵连甚广,老僧也是一知半解,而且那株彼岸花的秘密你早知无益,就暂且不必管它了吧。” “可……”彭鹰没料到痴痴竟会一口拒绝,正想再问时痴痴又说道:“放心吧,那株彼岸花暂时对你有益无害,你大可不必管它,也不必多问,老僧是绝不会多说半句的。” 彭鹰一阵无言,这位痴痴大师的态度虽然如春风和煦,但语气却丝毫没有转圜余地。他也只好作罢,呆呆的默不作声。痴痴大师打量了彭鹰片刻:“敢问小友,你现在拜在五峰中哪一脉的门下了?” 彭鹰恭敬回答:“晚辈拜在了藏剑峰门下。” 痴痴似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左远明的修为虽不出众,却是名师,为你启蒙之人,整个左家非他莫属啊。” 彭鹰没料到痴痴竟然对左远明如此推崇有加,只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虽然他对左远明并无偏见,但看到藏剑峰如今的状况,左远明无论如何也当不上名师二字吧。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只是点头。 痴痴继续说道:“既然是左远明做了你的启蒙老师,老僧也就不必心急了。小友以后每三天便要来一次,能否与老僧说说话,将左远明是如何教你的,你又是如何修炼的告诉老僧呢?” 彭鹰心想恐怕自己在藏剑峰得不到左远明任何教诲,不过当着痴痴的面也不好多说,于是只好点头允诺。痴痴也没再多说,径自闭上眼继续默诵经文,空中天花再现,彭鹰见状只好拿出笤帚簸箕开始打扫起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道法自然! 当彭鹰赶回藏剑峰时不过刚到寅时,天色还未放亮,彭鹰已经毫无睡意,索性优哉游哉的向山上走去,一路左顾右盼,也算是熟悉一下环境。 向上走了没多久,彭鹰忽然感到远处深山中似乎有晶莹的光华一闪而过。彭鹰呆了呆,想到在后山中见到的那片佛光,顿时对那晶莹的光华大感兴趣。他左右没事,索性向那片光华的方向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彭鹰就发现四周的树木稀少了许多,而且多数的树干上都有灼烧的痕迹,彭鹰愣了愣,心想难道这里曾经被山火灼烧过? 又走了片刻,彭鹰这才发现原来那晶莹的光华竟然是几株竹子所发出来的。 那几根柱子足有二十余丈高,水桶般粗,通体晶莹如玉,竟然是寒冰竹。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开阔的竹林,不过如今已经只剩下周围区区十余棵。竹竿上满是灼烤的痕迹,而原本是竹林的地方则只剩下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藏剑峰不管怎样也是座仙山,怎么会有这样一块狼狈的焦土?这就像白玉微瑕,连彭鹰看着都不禁摇头惋惜。而就在彭鹰出神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远处的焦土中竟然有许多人影盘膝而坐,似乎正在修炼的样子。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屏住呼吸藏在寒冰竹之后。月色下,竹影婆娑,彭鹰心中一阵心惊胆战。暗想那些人究竟是谁?藏剑峰弟子应该不会跑到这片焦土上修炼才对,那又是谁擅入藏剑峰?莫非是心怀不轨的贼人?可是隔着百丈远,彭鹰根本看不清楚那些人的容貌。正在彭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些人忽然齐刷刷的吐出一口白气,纷纷站起身来。紧接着那些人竟好死不死的向彭鹰的方向走了过来,每个人都沉默无语,仿佛鬼魅。 彭鹰咬咬牙,悄无声息的向远处一棵大树后摸去。打定主意等那些人走近了看个究竟,如果真是歹人,就算自己寡不敌众也要大声示警,起码不能让左远明等人措手不及。 彭鹰死死的闭住呼吸等了片刻,那些人就在面前十几丈的地方缓缓走过,彭鹰凝神细看,却感到一阵愕然。 那些人赫然正是藏剑峰弟子,为首的是燕不悔和罗辛。不过此时的这些藏剑峰弟子却和昨天白天时截然相反,非但没有丝毫酒气,而且都表情肃然,神清气朗,显出一丝肃杀之气来。彭鹰呆呆的看着,发现整个藏剑峰七十三个弟子统统在场,竟无一人缺席。 这是怎么回事?看他们白天如此放荡形骸,怎么到了晚上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正在彭鹰惊疑不定的时候,人群后有个少年匆匆赶到队伍前列,正是吴小海。 “八师兄,我……我们要瞒着师父到什么时候啊?”吴小海苦笑着问。 燕不悔回头看了眼吴小海,道:“怎么?害怕了?” 吴小海点点头,苦笑道:“八师兄,师父曾明令我们夜间只能休息,绝不可贪功急进,可我们每天这样彻夜修炼,万一哪天被师父撞到……我……我会不会被赶下山啊?” 燕不悔拍拍吴小海的肩膀,微笑道:“放心吧,整个藏剑峰,只有这个地方是师父绝不肯踏足半步的,所以你无需担心。” 吴小海无奈苦笑,一行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好像鬼魅般从彭鹰面前默默走过,很快消失在山路之中。 等他们走远,彭鹰这才敢从树后面站了起来。这些藏剑峰弟子究竟是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偷偷修炼?彭鹰想到头疼欲裂也是一筹莫展,最终只好迈步走向那片焦土,想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古怪,为何左远明不肯踏足半步。 彭鹰孤零零的站在焦土之中左顾右盼,却丝毫没能感觉到这里有任何奇异之处。他无聊的踢了踢脚下的焦土,忽然感到土壤下似乎有块坚硬的岩石。彭鹰蹲下去扒开泥土,果然发现下面埋着一块面盆大小的岩石,表面平整,好像用刀削过似的。这岩石也不知在泥土中掩埋了多久,上面的焦灰已经形成一层坚固的外壳,彭鹰也不知是因为无聊还是怎样,反正不经意的揉碎了焦灰外壳,现出那岩石的本来面目。 借着月光,彭鹰忽然发现这岩石上赫然竟有字迹,仔细看去是四个大字。 道法自然! 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看上去像是用剑尖划出来的一般。彭鹰茫然的盯着这四个大字,就感觉这四个字仿佛蕴藏有极大的魔力,仿佛有某种力量蓬勃欲出似的。他呆呆的看了半晌,上下翻看这块岩石却再也看不出什么玄妙来,于是他放下岩石继续在四处寻找,果然在泥土中陆续发现了不少岩石,而绝大多数的岩石上赫然也都有字迹。 令彭鹰奇怪的是,所有的岩石上统统只有四个字——道法自然,似乎都是一人所刻,只是有深有浅,应该是不同时期的作品,而其中蕴藏的那种令彭鹰着迷的气息也或浓烈,或浅薄。 道法自然……彭鹰嘴里默默的念叨着,却不明白这四个字中究竟有什么魔力,以至于令那人如此痴迷。 直到朝阳升起,彭鹰这才准备离开这片焦土,那些刻满了自己的岩石被他重新埋入地下,又将地面平整之后才算放心,燕不悔他们既然瞒着左远明在此修炼,自然也是不希望自己这个外人知道,为免麻烦还是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好。 回到藏剑峰,彭鹰的生活慢慢的恢复了平静,虽然有数十人与他共同生活,然而实际上燕不悔等人却始终与他若即若离,而左远明平日里也鲜少露面,一连几天过去也从未指导过彭鹰一星半点,不过这也都在彭鹰意料之中,他早已适应了一个人生活,于是就如同在盘龙别院一样,每天刻苦修炼,丝毫不敢懈怠。 这期间彭鹰每隔三天便会到青龙峰后山清扫草堂,每一次痴痴都会询问他在藏剑峰可否学到了什么,彭鹰便如实相告,而痴痴似乎也并不感到奇怪,每次只是简单的问上几句便不再说话,就算彭鹰想从其口中问出彼岸花的秘密来也是绝无可能。几次下来彭鹰也就彻底放弃,反正那彼岸花老老实实的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再也没有盛开过。 至于那株明灭果树,彭鹰却并没急着服用,平日里不忘灌溉,准备在自己完全适应了藏剑峰的生活之后再说不迟。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半个月的光景,彭鹰虽然适应了在藏剑峰的生活,然而心底却开始难以遏制的升起了一丝思念。 这些天来左鱼儿从未出现过,时间越长,他便越是莫名的思念。彭鹰现在就在左家,与她共处在一方天地之下,然而她却为什么始终不来看望自己?这念头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好像一团乱麻塞进了彭鹰的脑袋,剪不断,理还乱。 这天午后,彭鹰修炼飞芒诀刚刚三个大周天,没等张开眼,忽然嗅到房中似乎有种熟悉的香气,继而后脑便被人轻轻的拍了一记。彭鹰却顿时感到一阵惊喜,猛的睁开眼,果然看到左鱼儿俏生生的站在面前,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师……师姐?”彭鹰连忙跳起来惊喜的道。 今天的左鱼儿穿了一身水绿的长裙,露出嫩藕般的玉臂,格外的动人。彭鹰本来还有许多话说,但看着面前的玉人却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只顾盯着左鱼儿的俏脸。 啪!彭鹰的脑后又被左鱼儿用力拍了一记,左鱼儿撇嘴道:“傻了?你师姐我刚回来就风尘仆仆的来看你,你都不感动?” 彭鹰愣了愣,连忙问:“师姐,你出门了?” 左鱼儿点点头,有些疲倦的晃晃香肩道:“别提了,出门半个月,今天早晨刚刚赶回来的。” 左鱼儿似乎不经意的一句话却令彭鹰顿时心花怒放。 师姐没忘了自己,她是有事离开左家了,而她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来探望自己!?彭鹰忽然感觉胸膛一阵温暖,心底好像填满蜂蜜般甜美。 左鱼儿看着彭鹰那副模样也不禁一笑,笑嘻嘻的拽着彭鹰的衣袖向门外跑去。彭鹰虽然不明究竟,但却仍开心的跟在后面,边跑边问:“师姐,你要做什么?” “少废话,跟来就是了。”左鱼儿娇笑着径自带着彭鹰奔向远处。片刻后两人来到一座宅院前,里面蒸汽缭绕,原来是藏剑峰的厨房。现在距离藏剑峰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吴小海和几个年纪最小的藏剑峰弟子正在厨房中准备生活做饭,看到左鱼儿便都开心的围了上来。 吴小海满脸堆笑的道:“鱼儿师姐,你怎么来啦?” 左鱼儿摆手笑问:“老小,今天的晚饭开始做了么?” “还没哪。正准备要做呢,怎么?鱼儿师姐今天要在藏剑峰吃晚饭么?” 左鱼儿用力的点点头,笑道:“没错,不过你的手艺太差,我可不想吃。” 吴小海撅着嘴道:“师姐,您当我爱做啊,近几年来师娘身体不好都是由我下厨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做啊?”其他几位藏剑峰弟子也不住点头,显然他们也都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了几年厨子。 “你们可真是暴殄天物。”左鱼儿将彭鹰推到吴小海面前笑道:“放着大厨不用,你们每天吃糠咽菜,真是活该啊。” 吴小海呆呆的道:“你……你说小师叔?” 左鱼儿频频点头微笑,捉狭的望着彭鹰问:“怎么样?我今天想吃饺子了,你帮不帮我呢?小师叔……?” 彭鹰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左鱼儿道:“师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既然你要吃,我当然要做。”说着撸着袖子问吴小海:“小海,有面么?” 吴小海茫然点头:“面啊,有……当然有……”说着连忙转身去找,几个藏剑峰弟子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想这左鱼儿和彭鹰这辈份可真够乱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小小的幸福 对彭鹰来说包饺子根本不算难事,只是自己一个人要准备七十几人份的饺子可就是大难题了。好在有吴小海等人打下手,这几个年轻人虽然手艺稀松,但好在腿脚麻利,倒省却了彭鹰不少麻烦。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饺子馅也由彭鹰亲手调制完成,剩下的包饺子的事情就要大家一起动手了。 这一次左鱼儿根本没有插手,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彭鹰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在盘龙别院时的旧事,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笑什么笑。”左鱼儿小脸一红,拿着个竹盘将彭鹰包的饺子统统装了进去。 “你包的饺子只有我和二伯、伯母才能吃,燕不悔他们就吃老小他们包的好啦。”左鱼儿一边说着一边和吴小海等人拌嘴,雾气蒸腾的厨房里欢声笑语。彭鹰手中忙碌,眼中却满是左鱼儿各种各样的美态,就感觉心底热烘烘的,不知不觉的已经包了好多。 到了晚饭的时候,彭鹰和左鱼儿与吴小海等人端着煮好的饺子摆上餐桌,等燕不悔和罗辛等藏剑峰弟子出现时,顿时都一阵愕然。 “呀,今天感情是过年了么?”燕不悔忍不住抓起一个热腾腾的饺子塞进嘴里,瞬间双目圆的看着吴小海,怔了半晌才赞叹道:“老小,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包饺子的本事?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吴小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赧然道:“八师兄,打死我也做不出此等美味啊。今天这顿饭可都是小师叔的手笔啊。” 燕不悔瞪圆了眼看向彭鹰,笑道:“小师叔,看不出您的手艺这么好啊,今天可是托了您的福哦。” 这时一直藏在彭鹰身后的左鱼儿忽然蹦了出来,狠狠的在燕不悔脑后拍了一记,笑道:“什么托了他的福,是托了我的福好不好?没有我,你做梦去吧。” 燕不悔被拍的险些噎死,他翻着白眼勉强吞下饺子,这才摸着脑后不满的道:“师妹,吓死人不偿命么?再说论年纪我好歹是你师兄,在老小他们面前你多少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左鱼儿娇笑着撇撇嘴:“没事论什么年纪?要从入门前后算,我可是你师姐呢。” 燕不悔脸涨得通红:“你这丫头从出生就是左家人,怎么能这么算?要算也要从开始修仙算起,我起码比你多修了一年呢!” “切,我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那时候你还不知在那里搓泥玩儿呢。”左鱼儿与燕不悔斗嘴正欢,左远明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左鱼儿一眼看到,连忙跑了过去笑道:“二伯,我来给您改善生活来啦。” 左远明发自内心的笑道:“鱼儿,你回来啦,这次的事情顺利么?” 左鱼儿笑着点头:“不过是几个毛贼而已,自然是手到擒来啦。” 左远明微笑着赞了几声,与左鱼儿来到餐桌前。低头看去,见满桌热气腾腾的饺子也有些惊诧。左远明抓起筷子试着尝了一个也不禁对彭鹰赞不绝口。数十人这才围着餐桌坐下,左鱼儿却端着两个餐盘装满了饺子对左远明笑道:“二伯,我去和二伯母一起吃去啦。”说着向后山跑去。 彭鹰看着左鱼儿远去的背影有些遗憾,左远明却微笑着说:“鱼儿这孩子知道内人最喜欢吃的就是饺子了,所以才会请小师弟你帮忙啊。” 原来并非师姐要吃饺子啊,彭鹰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缘由。左远明招呼了声大家趁热吃,所有人早已垂涎欲滴,顿时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起来,饺子的热气在桌上氤氲,弟子们虽然被烫得直呼气,却又吃得分外开怀。彭鹰虽然因为左鱼儿没在而有些遗憾,但是看着燕不悔、罗辛和吴小海等人那陶醉的表情,心底也是格外的开心。 晚餐后左鱼儿去而复返,来到彭鹰面前微笑道:“师弟,师姐我这就要走了,你不送送么?” “好啊。”彭鹰开心的点头。 山路上,左鱼儿在前彭鹰在后,两人边走边聊。左鱼儿新手拈了根龙须草轻轻摇晃着回头问:“你来藏剑峰也不少天了,二伯父可曾教你什么东西了么?” 彭鹰耸耸肩,有些无语的苦笑:“什么也没教,除了每日三餐在一起之外,师兄从不和我单独见面呢。” 左鱼儿似乎并没感到意外,只是微笑着说:“哎呦,那你可怎么办?这些天都是自己修炼么?” 彭鹰无所谓的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在盘龙别院那三年不也是我自己么?我已经习惯了,师姐不必担心。” 他本以为左鱼儿是真的担心自己,没想到话音未落左鱼儿忽然跳过来狠狠的弹了他一记暴栗,随即笑道:“傻小子,谁担心你了!藏剑峰可是座宝山,你要入了宝山却空手而回,你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笨蛋,我左鱼儿可没你这样的徒弟!” 彭鹰被弹的晕头转向,苦笑道:“你一会儿师弟一会儿徒弟的,真算起来,我还是你师叔呢。” “做你的春秋美梦吧。”左鱼儿撇着嘴笑:“我叫你师弟是我心情好,心情不好就叫你徒弟!怎样?谁教你入门心法的?还不是我?叫你徒弟不对么?这世上想做我徒弟的人数不胜数呢。” 左鱼儿咳嗽了声:“想拜我为师的人的确不少,但说到底,当年想要拜二伯父为师的人才是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啊。” 彭鹰也咳嗽了声:“师姐,是过江之鲫……” “管他鲤鱼鲫鱼呢,我就爱这么说!”左鱼儿蛮横的瞪眼:“你既然拜入藏剑峰门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千万不能留下遗憾啊。” 彭鹰心中早已充满疑惑,之前痴痴大师就曾说过左远明是个名师,只是自己在藏剑峰上时间越长,越是觉得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现在左鱼儿提起,彭鹰便再也忍不住了。 “师姐,你说想拜师兄为师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藏剑峰上只有几十人?况且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未看到过师兄传授过什么修炼之法,有一次我还偷偷看到燕不悔他们在深夜里在一片被烧毁的竹林中修炼,还不敢被师兄发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还在偷偷修炼啊……”左鱼儿脸上掠过一丝黯然,说着她忽然拉住彭鹰向远处跑去,彭鹰一头雾水的跟在她后面跑了片刻,忽然发现原来左鱼儿带着自己来到了那片焦土。此时夕阳还未落下,橘红的光线中,那几棵孤零零的寒冰竹显得没那么晶莹剔透,却依旧洁白如玉。 到了这片焦土之后,左鱼儿的表情明显变的暗淡了许多,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彭鹰偷眼看她,本来还有满腹疑问,此时却莫名的也沉默下来。 左鱼儿踩在焦土边缘望着前方沉默了半晌,忽而黯然道:“你知道这片竹林是怎么被烧毁的么?” 彭鹰摇摇头表示不知,左鱼儿则苦笑了下,叹息道:“是二伯父亲手烧的啊,可惜他还是没有狠心烧了所有寒冰竹,留下这五六根……” 正文 第二十三章藏剑峰往事 竟是左远明烧了竹林?彭鹰不禁很是诧异,之前燕不悔也曾说过左远明绝不会踏足这里半步,这竹林究竟隐含了什么秘密?他看了眼左鱼儿,没等他发问,左鱼儿便悠然道:“你是要问二伯父为什么要烧毁这么一片罕见的寒冰竹吧?因为只要他看到这片竹林,便会想起一个人来啊。” “哦?难道是仇人?”彭鹰有些好奇的问。 左鱼儿苦笑着摇头:“二伯父他早年痴迷修炼,直到三十年前才开始收徒,那一年,伯母从凡间抱来一个婴儿,那便是藏剑峰的大师兄了。二伯父他们夫妻两个虽然鹣鲽情深,但却并无后代,所以对大师兄视如己出。而大师兄也天赋异禀,十三岁便突入攀山境,当时真是震动了整个乌沉修仙界啊。” 左鱼儿眉飞色舞的说着,仿佛说起这位大师兄让她极为敬重钦佩,彭鹰静静的听着,却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一沉,有种莫名的苦涩涌现出来。 “五年以前,那可是左家的鼎盛时期,五峰中人才辈出,有许多青年才俊都在乌沉修仙界立下了鼎鼎大名。五峰里的每一脉都有一位年轻人超凡脱俗,相继得到了银冠仙判的称号,当时被称为左家五银判,令天下恶徒、妖魔闻风丧胆呢。” 左鱼儿回头看了眼彭鹰,微笑道:“或许你现在还不知道银冠仙判的强大,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总之,昔年纵横天下的五银判中,藏剑峰的大师兄是最先被授予银冠的,比第二个要早了五年!”左鱼儿夸张的伸出一只手掌,笑道:“五年啊,大师兄当年成为银冠判官时才二十岁,我这辈子也没办法追上他了。” “当时大师兄的修为已经达到攀山境顶峰,说起来可笑,除了我们左家弟子之外,几乎所有乌沉修仙者都不相信这个事实。只是当大师兄领命下山之后,那五年的时间里才令天下那些闲人统统闭上了嘴巴。他仗剑独行,一年办好的案子足抵三个银冠判官,不知有多少妖魔葬身在他的剑下。有一次,西北苍黄山妖界封印被人破坏,恰巧大师兄就在附近,他一人一剑守在结界外苦战一天一夜,终于等到爷爷带人过去修复结界,据说爷爷他们去的时候大师兄已经遍体鳞伤,但他却昂然站在妖魔尸体形成的尸山之上寸步不退,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斩杀了多少妖魔,而凭借那一战大师兄更是声名鹊起,整个乌沉修仙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着左鱼儿的描述彭鹰也不禁感到热血沸腾,究竟是何等举世无双的一个男儿才能如此顶天立地,听到这彭鹰早已忘了心底的那丝苦涩,只想听左鱼儿把故事说下去,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藏剑峰大师兄究竟能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左鱼儿继续说道:“当时藏剑峰有弟子两千,却是各个精锐,深得二伯父真传。那时候虽然藏剑峰的弟子仍是五峰中最少的,但地位却是任谁也无法撼动的。世人谈及左家五峰,首屈一指的便是藏剑峰,自然藏剑峰中最多谈及的就是大师兄了。” “二伯父当时也是春风得意,他门下的弟子几乎包揽了整个左家所有最为艰难的任务。那几年里,藏剑峰弟子剑锋所指,妖魔望风而逃,当真是威风的很啊。”左鱼儿长长的吐出口气,语气忽然一转,黯然道:“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许正是因为大师兄和藏剑峰弟子所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才会让二伯父变得如此消沉,也让藏剑峰变得如此落魄吧。” “四年多之前出了场大事,东北镇阳湖忽然妖气冲天,半个月的功夫,周围有三个仙门忽然诡异的消失。爷爷当时断定镇阳湖下应该有妖界封印被破坏了,所以派遣大师兄带着藏剑峰一脉的所有精锐赶赴现场。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其他六派仙门的高手,本以为近万强者赶往镇阳湖,就算真有大妖出现也不足挂齿,谁知……” 说到这左鱼儿的声音忽然嘎然而止,彭鹰正听得入神,却见左鱼儿脸上满是痛苦,双眼中荡漾着一丝水光,心中便暗叫不妙,恐怕这么多修仙者要遭大难了。 果然,左鱼儿停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谁知那竟是妖魔所设的陷阱,近万修仙者刚刚赶到,整个镇阳湖方圆百里之内便炸裂开来,据说那场爆炸势不可挡,万物无不化作齑粉。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近万人牺牲了九成九,在那场灾难中,百人中也只能有一人侥幸逃脱。藏剑峰弟子两千余人,最后逃回来的不过六十九人,而且各个身负重伤,修为严重受损,燕不悔和罗辛就是当时的幸存者。他们本来都是铁冠仙判,修为在攀山境二三层左右,如今却已经降至观山境层了……” 彭鹰试探着问:“难道大师兄……” 左鱼儿忽然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彭鹰点点头:“自大师兄以下,九大弟子只剩下燕不悔和罗辛,据说要不是大师兄事先有所警惕推了他们两个一把,他们也早就粉身碎骨了。” 彭鹰听着不禁黯然,目光落在左鱼儿脚下,却发现两滴泪水正落在焦土之中…… 两人半晌无语,片刻后左鱼儿长长的舒了口气,继续说道:“自此以后,二伯父整整把自己关了半年没有出现,等他再出现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他先是将大师兄曾经练剑的竹林烧毁,然后也不再用心指导弟子修炼,我们都知道二伯父是害怕,他宁肯让藏剑峰凋零,也不愿再看到弟子战死沙场。虽然你可以说他懦弱也好,胆小也好,但我却知道那件事对他和伯母的打击实在太大,伯母也正是因为那件事而得了一场大病,直到现在还未痊愈……” 左鱼儿转过身来,眼睛还有些红肿的说道:“燕不悔他们都知道二伯父的心思,所以表面上都装的不再勤学苦练,但是背地里却已经偷偷修炼了四年了。他们是绝不会忘记二伯父和大师兄昔日的教诲的,除了吴小海等几个年轻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经历过生死之人,直至今日也没有痊愈。” “这便是藏剑峰的往事了,所以你要记住,二伯父并非你想象的那种人,如果你能打开他的心扉,无论对你还是左家而言是天大的幸事啊。”左鱼儿来到彭鹰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忽然飞身而去,顷刻间消失于云海之中。 彭鹰站在那里愣了半晌,再看这片焦土的时候已经心境已经完全不同。想不到,藏剑峰竟然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当彭鹰满腹心事的回到自己的宅院时,却发现院子中还有两个人,除了左远明以外还有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这藏剑峰上都是男子,不用问,彭鹰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赶过去施礼道:“师兄,嫂子,您们怎么来了?” 左远明只是颔首微笑,然后便看着明灭果树默默发呆。骆凤竹肩上披着冬天时才穿的雪白貂裘,手里捧着一件藏青色的袍子递给了彭鹰,微笑着说:“小师弟,今天的饺子实在是人间美味,辛苦你了啊。嫂子身体不好,自你来之后还没来探望,你多包涵。远明这个人太粗心,你来了这么些天了,这藏剑峰的衣服还没给你一套。这是你师兄年轻时穿过的,我这两天给改了改,你看看合身不合身?” 彭鹰愕然接过,低头看着这藏青色的长袍,而这时骆凤竹又从储物戒指中抓出一把连鞘长剑来。 “我刚听老小说起,你还没有一把仙剑。这修仙者的仙剑是最为重要的了,这把剑虽然平平无奇,但也是你师父昔日练剑时用的,你就暂且将就一下,等日后碰到更好的仙剑再换了吧。” 彭鹰茫然伸出手去,骆凤竹随手将仙剑放在了长袍上。彭鹰呆呆的看着那把通体银白,剑柄被摩梭的发亮的仙剑,眼里却不禁湿润了,就感觉胸膛中暖暖的,满是感动。 自他懂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师父对自己的好是严苛的,左鱼儿对自己的好则有些粗枝大叶,而此时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那种温暖、那种细腻,那种无微不至,都是彭鹰这一生所梦寐以求的啊。 这……就是家的感觉? 彭鹰低下头,拼命忍住泪水,骆凤竹则温柔的着笑了笑,拉着左远明告辞而去。彭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一直送出好远这才折返回来。 这一夜,又是该去青龙峰后山扫草堂的日子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疗伤 一如往日,彭鹰先是清扫了草堂,然后将三天来在藏剑峰上的事讲给痴痴大师,而今天的事说的尤为仔细。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该向谁倾吐,痴痴大师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吧。 痴痴大师一直默默的听着,到了最后才微笑着问:“小友已经知道了藏剑峰的往事,你又有何打算?” 彭鹰茫然摇头:“我又能有什么打算,只是觉得无论是藏剑峰,还是师兄和燕不悔他们都……太可怜了……” 痴痴大师一笑:“是不是想为他们做些事?” 彭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苦笑道:“虽然想,可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师姐让我打开师兄的心扉,可我连半点办法都没有……” “当年那场惨事我也有所耳闻,这藏剑峰上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左远明夫妇了。所以想要打开左远明的心扉,可真是不容易。”痴痴大师一笑:“不过,你现在倒是有能力帮帮燕不悔他们。” “哦?”彭鹰愕然睁大了眼睛,问道:“我能帮他们什么?” 痴痴微笑道:“他们当年被妖气震荡,修为大打折扣,虽然几年来刻苦修炼但却收效甚微。不过你的明灭果树却正是疗伤圣药,治疗这种沉疴痼疾最具神效,配合上我的力量应该能让他们恢复如初。” 彭鹰听了大喜,连忙道:“大师您说的是真的?” 痴痴点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你要想好,此举或许会令左远明不快,你真的要做么?” 彭鹰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我虽然理解师兄的心情,只是却并不代表我认可他的做法。人活一世,命运该由自己决定才对,师兄固然爱徒心切,可燕不悔他们却锐意进取,权衡下来,我即便得罪了师兄也是要帮一帮燕不悔他们的。” “难道你不是想凭借这件事讨好燕不悔他们,以此稳固你在藏剑峰的地位么?”痴痴一针见血的问道。 彭鹰毫不犹豫的摇头:“大师,我在养生堂与近两百个孤儿朝夕相处了十年,我知道与人相处的道理,我只要做好自己善待他人,与我投契的自然会成为我的朋友,否则就算我费尽心机也是白忙一场。燕不悔他们也是如此,我只做我该做的,他们是否接受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痴痴这才笑着点头:“小友说的没错,过来吧,我教你疗伤之法……” 这夜,彭鹰回去的很早,他匆匆赶回自己的宅院摘下六十九颗明灭果,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向那片被烧毁的竹林赶去。 此时仍是夜色深沉,等彭鹰来到竹林时,燕不悔等人果然在那里盘膝入定。他径自走了过去,刚走两步便被燕不悔和罗辛发现,燕不悔虎的站了起来,沉声问:“谁!?” “是我。”彭鹰手里还拿着油灯,点燃了之后微笑着走了过来。 “小师叔?”所有人惊愕不定的站起身来,燕不悔和罗辛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这些天来虽然彭鹰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亲热,实际上彭鹰却知道他们始终是把自己当作外人,现在被他撞破了多年来一直保守的秘密,自然有些不快和慌张。 燕不悔是藏剑峰弟子之首,略一沉吟便肃然说道:“小师叔,今夜您的所见所闻希望不要被师父知道,算弟子请求您了。”说着燕不悔虎着脸单膝跪倒,罗辛等人相继跪倒在彭鹰面前。虽然这里大部分人都比彭鹰年长,但毕竟彭鹰的辈份高,燕不悔等人也别无他法,只有恳求。 彭鹰连忙伸手相搀:“别,你们万万不可如此,今天的事如果我在师兄面前提起半句,愿遭天谴。” 燕不悔等人听彭鹰这样说才算松了口气,燕不悔向罗辛使了个眼色,大家都站起来,罗辛微笑道:“小师叔,我们最近贪玩耽误了修炼,害怕师父责罚,所以偷偷的跑来这里修炼,您要是告诉师父,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彭鹰看着罗辛一笑:“罗兄……” “罗辛不敢。”罗辛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苦笑:“小师叔您这是损我阳寿啊,直接叫我罗辛吧。” 彭鹰能看出罗辛是真心实意,只好改口道:“好吧,罗辛,今天早些时候左鱼儿已经把藏剑峰的往事都告诉我了,所以我知道你们的事,所以你们也就不必瞒我了。” 罗辛顿时张口结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燕不悔沉声道:“小师叔,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们也就索性敞开了说吧。师父他老人家的苦心我们都能理解,而且师娘的病还尚未痊愈,所以您更不能让师父知道这件事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发誓绝不会说呀。”彭鹰微笑道。 燕不悔的脸色松弛了少许,点点头道:“小师叔是刚打扫草堂回来的吧,我们还要修炼,您快回去休息休息吧。”说着躬身施礼,招呼师弟们又盘膝坐下,想要继续修炼。 彭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忽然微笑道:“你们想不想治好你们的伤?”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燕不悔等人猛的都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彭鹰,燕不悔脸色不豫的沉声道:“自然是梦寐以求,难道小师叔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良药救我们与水火之中?”他们这些人深受妖气的折磨,几年来尝试了无数办法都无功而返,彭鹰说的轻松,燕不悔自然生出一丝怨气所以才在话中夹枪带棒,其他人也是如此,脸上都有一丝怒气。 说到底,谁也不信刚入山门的彭鹰会有什么办法治疗自己的伤势。 谁知彭鹰却点点头,从储物戒指中倒出几十颗暗红色的果实来,微笑道:“或许我真的能治好你们的伤呢。” 燕不悔等人一阵愕然,所有人看着彭鹰脚下的那些明灭果,谁也认不出它们的来历。这时罗辛起身走了过来看看明灭果,有些期待的问:“小师叔,这是什么?” “明灭果,是我师父从不灭山庄抢来的。”彭鹰毫不避讳的微笑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在乌沉修仙界中不灭山庄也算是威名广播,明灭果树也是家喻户晓,只是对于明灭果树却所知不多,只知道不灭山庄中流传出来的传说,这明灭果对修仙大有裨益,即便是不灭山庄的弟子也只有少数出类拔萃的才有幸能够得到师门恩赐。 “这……师叔祖把明灭果树连根挖了?”罗辛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惊讶,看得彭鹰不住莞尔。想想师父还真是胆大包天,以一人之力硬闯不灭山庄,竟把人家的心头肉连根拔了,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时燕不悔也略显激动的走了过来,惊疑不定的问:“小师叔,您说这东西能疗伤?” 彭鹰点点头。 所有人立刻都围拢上来一阵窃窃私语,只是大家却又有些怀疑,毕竟他们都知道彭鹰修仙不过三年有余,他又如何肯定这明灭果能疗伤?彭鹰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于是微笑道:“索性跟你们直说吧,我本来也不知道明灭果能疗伤,是刚刚打扫草堂时,痴痴大师所说的。” 话音未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惊呼之声来。他们要比彭鹰更清楚痴痴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一听是痴痴大师所言自然深信不疑。燕不悔和罗辛的眼睛顿时红了,激动的浑身瑟瑟发抖,目光再也离不开那些明灭果片刻。 半晌,燕不悔颤声道:“小师叔,明灭果是师叔祖冒死为你抢来的,你却给了我们,他老人家同意么?” 彭鹰苦笑:“师父他老人家要闭关许久,我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同意?不过他老人家既然把明灭果树给了我,那这也就是我的东西,我要给你们,即便师父他发怒也不会太过责罚我吧。” 罗辛道:“小师叔,非但是师叔祖,恐怕师父要是知道了此事也会对您不满啊,这……” 彭鹰笑道:“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们也发个誓,绝不告诉师兄不就好了?” 燕不悔等人面面相觑,忽然统统跪在彭鹰面前,燕不悔颤声道:“小师叔,无论我们的伤能否治好,您的这份大恩我们没齿难忘,请受我们三拜。”说着就一头磕了下去,其他人也齐刷刷的磕头,彭鹰吓得连忙跳出好远,苦笑道:“你们叫我小师叔也就罢了,这大礼我可生受不起,快起来吧。” 众人这才站起,燕不悔令当年受伤的六十九个弟子每人取了一颗明灭果,又让吴小海等几个年轻弟子出去望风,这才请彭鹰帮忙疗伤。彭鹰按照痴痴教的方法让燕不悔等人分三次将明灭果服下,每次之间修炼一个小周天,等到全部服完,明灭果的效力便显现出来。 就像左心城所说,这明灭果有死中求活之意,此时的燕不悔等人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仿佛病入膏肓似的。彭鹰却并不着急,伸出右手默默运力,忽然有团白光从拇指喷薄出来,带着庄严肃穆的气息,竟和草堂中的佛光一模一样。 这是痴痴传给他的部分力量,只能用一次,却能促进明灭果的药力,达到事半功倍之效。他在燕不悔等每个人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之后燕不悔等人的脸色便慢慢恢复正常,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燕不悔猛的窜了起来,仿佛大梦初醒那样清爽舒适,脸上神采奕奕,略一停顿便惊喜绝伦的抓住彭鹰的手臂:“小师叔,我……我的修为有恢复的迹象啦!”话音未落,罗辛等人纷纷欢呼起来,这份喜悦令他们难以自已,竹林中顿时一阵欢呼之声。 彭鹰吓了一跳,连忙嘘声道:“大哥们啊,小点声,你们是想让师兄知道么?” 燕不悔等人这才缩了缩脖子止住了声音,大家嘿然一笑,脸上仍满是笑容。彭鹰这才松了口气,欣慰的点头:“按痴痴大师所说,你们还需要再吃两颗明灭果才能彻底恢复如初,从现在算起,每三天我们便在这里见上一面,等到六天后你们非但能痊愈,而且修为也会有所长进。” 燕不悔等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躬身施礼,齐声低低的道:“有劳小师叔了。”这一次却是由心而发的恭敬,连燕不悔和罗辛两人也是如此。 彭鹰这才告辞离去,留下他们独自开心。从此开始过了六天,燕不悔等每人吃了三颗明灭果,果然如痴痴大师所说彻底恢复如初,而且修为都普遍长了一层。这六天的功夫比他们数年苦修都获益良多,当然对彭鹰感恩戴德,对彭鹰也是衷心感谢,彼此之间更是亲热了许多。 正文 第二十五章初古道藏——抱朴篇! 就在第六天一早,当燕不悔等人兴高采烈的簇拥着彭鹰离开之后,那片焦土之中却忽然鬼魅般出现了两个人影。 左远明搀着骆凤竹望着彭鹰和燕不悔等人消失的方向沉默无语,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骆凤竹看了看左远明,温柔的抱紧了他的胳膊,柔声道:“远明,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知道他们在此修炼,却一直不闻不问。小师弟为他们治伤你也没有出面,所以你并不是想看到他们一事无成,对么?既然如此,你不妨就继续教导他们吧……” 左远明摇摇头,苦笑道:“我之所以没有出面阻止,是因为我顾忌到不悔他们毕竟是修仙之人,我虽不教他们,却也没有权利阻止他们摸索前行。然而想要我继续教导他们却是不可能了,你不是不知道,只要我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心儿他们,我……我根本没有办法……” 骆凤竹脸色一黯,似乎心儿这个名字触及了她内心的痛处。过了半晌,骆凤竹忽然脸色清冷的道:“远明,我发现你已经变得不像当年的那个左远明了。你知道么?你所说的一切只是借口,是推诿,就像凡间人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左远明看到骆凤竹发怒有些慌乱,苦笑道:“凤竹你别生气,就像你说的十年怕井绳,你不妨给我十年时间……” 如果被人看到左远明竟会耍无赖恐怕会惊愕无比,骆凤竹也哭笑不得,白了眼左远明说:“少跟我胡搅蛮缠,那我们每人都退一步,燕悔他们当年毕竟受过你的教诲,就让他们自己再摸索几年也未尝不可,不过小师弟可不一样,难不成你打算就这样听之任之?别说我看不过眼,等到三叔破关之时就有你的好看!” 左远明见骆凤竹不依不饶,也只好苦着脸点头道:“好好,都听娘子的,明天我就去教小师弟成不?你看你都没休息好,快回去休息吧……”夫妇两人一个虎着脸一个陪着笑就这样消失在朝阳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刚刚用过早餐的彭鹰正在房中准备修炼,忽然左远明推门走了进来,令彭鹰顿时一愣。 这还是左远明第一次独自前来,彭鹰连忙起身迎接。左远明则微笑道:“小师弟,有空么?随我转转?” 彭鹰有些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尾随着左远明走出宅院。一路上碰到了燕不悔等人,大家看着左远明背后的彭鹰猛甩眼色,彭鹰却只是摇头苦笑,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左远明今天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前往何处。 开始的三个时辰里左远明就好象真的是陪彭鹰游山玩水一样,带着他在藏剑峰走了一圈,直到午后,空着肚皮的两人转到了后山,左远明这才停了下来。 彭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个天然的平台,有三间屋子大小,周围怪石嶙峋。而面前空无一物,再往前便是悬崖峭壁,藏剑峰到了这里已是尽头,凛冽的罡风刮得草木哗哗作响,探头一望,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就好象刀劈斧砍一样笔直陡峭。虽然下半截悬崖没入云海之中,彭鹰却知道要是从这里掉下去恐怕就会直接砸到地面上,到时候别说尸骨无存,连血都得砸出数十丈远去。 自己可不会飞,彭鹰心里满是寒意,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这几年里,我经常来这里。”左远明背对着彭鹰淡淡的说着,仿佛是说给彭鹰,也好像是说给自己。 “我给这里起了个贴切的名字,名为望云台。”左远明指着前方说道,彭鹰顺势看去,只见面前便是一望无际的云海,罡风掠过时,云海上风卷云涌,像是大海生涛,却又没那么凶险,只是看着白茫茫一片,令人顿时有种心胸开阔之感。 “小师弟,从今天起你就这此修炼吧。”左远明忽然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彭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左远明不知所措。谁都知道几年来左远明绝口不提修炼之法,怎么今天是要教导自己了么?他看着左远明背后氤氲的阳光,忽然感到心中充满了激动,恨不得跳起来欢呼几声。 左远明微微一笑,他却不知道彭鹰如此开心却并非只是因为他肯教了,而是彭鹰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已经令左远明稍稍打开了心扉?如果真是这样师姐会非常开心吧。 “小师弟,你现在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左远明问道。 彭鹰老老实实的回答:“观山境六层。” 左远明点点头:“三四年的功夫能修炼到如此境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只是我想问问小师弟,你真的很在乎境界的高低么?” 彭鹰呆了呆,茫然道:“师兄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对境界并无太多感觉,只是修为提升了,这境界不也就自然提升了么?” 左远明微笑道:“话是没错,这也是绝大多数修仙者心中所想吧。可是我想说的是,修仙最忌的便是急功近利,开始时一味追求提升境界实在是不可取的心态,要知道修仙可不是习武,不是为了追求修为与武力。对我们修仙者而言,最关重要的是修心啊。” 彭鹰静静的听着,虽说左远明说的有理,却又感觉他似乎有些似是而非。 如果按左远明所说,师父当年教给自己寂灭剑法难道错了?可自己的确修炼的颇为得心应手,相比叶千柔和李正那些自幼在仙门长大的人而言,彭鹰觉得自己还蛮出类拔萃的。 左远明看出彭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便微笑道:“小师弟,或许三叔与我在教导你的方法上截然不同,不过这是我对修仙的理解,你同意与否全在你自己,也不必一定要听我的。” 彭鹰连忙摆手:“师兄不要如此说,只是……我有个疑问。” “哦?你说。” 彭鹰权衡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师兄,不瞒您说,我已经知道我们藏剑峰当年有位名震天下的大师兄。据说他当年十三岁便突入攀山境而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可是我如今已经二十挂零了,还只是观山境而已,比大师兄差了太多了。您既然说修仙最忌急功近利,那大师兄……” 左远明见彭鹰欲言又止,忽然微笑道:“小师弟,我的那位大弟子可不能以常理推断啊。他的资质天下罕见,比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要强上百倍。他虽然在十三岁便突入攀山境,那你又知道他十岁时是什么境界么?” 彭鹰呆呆的摇头,左远明笑道:“当时他才是观山境一层啊。” 彭鹰顿时呆若木鸡,观山境一层,那就说明那位大师兄在十岁到十三岁这三年的时间里竟然一举跨越整个观山境,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速度?这段时间以来彭鹰已经知道修仙之路越往后走便越是艰难,提升一层都宛如脱胎换骨,何况整整一个大境界?修仙界中有无数人穷极百年光阴也只能止步于观山境,相比之下那位大师兄真是神灵般的人物啊。 “不提他了。”左远明摇摇头微笑:“那孩子的天资恐怕千年都未必出现一个,小师弟无需介怀。” 能听出左远明深深的以那位大师兄为傲,语气中不免带出彭鹰根本不配与其相提并论的意思,不过彭鹰也丝毫没有介意。他压根就没想过与大师兄比较,自己这种资质能踏入仙门已经是天上掉了馅饼,只要别太给师父丢脸彭鹰就感到万幸了。 左远明转身走向一旁,在这平台四周逡巡片刻,找了块最高大的岩石,轻轻用手在虚空一抹,那三人多高的岩石表面顿时炸起一片飞灰,等灰尘散去彭鹰发现这岩石的表面已经平整如镜了。 只见左远明深处一根手指在虚空刷刷点点的勾画,岩石上发出刺啦啦的响声,有四个大字瞬间显现出来。 道法自然! 彭鹰不禁瞪圆了双眼,想起几天前在竹林中挖出的那些石块,统统都是这四个字,现在想起来应该都是那位大师兄的手笔。两相比较,左远明的笔锋朴实淳厚,而大师兄的则略显锋芒毕露,感觉截然不同。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左远明转身看向彭鹰,正色道:“修仙便是修道,四大中,人居最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最后四个字最是重要,而这自然二字也是最需揣摩的,这自然并非山川河流、草木鸟兽,而是指这先天地而生的一抹灵性。道因之而生,又孕育万物,这自然之力虽然无形,却又落在万物之上,自古以来修仙之人但凡要有所成就都要有自己的机遇,也便是能从万物中悟出的那丝自然之妙。一旦有所了悟,修仙自然事半功倍。” 说着左远明从怀中拿出一卷古册递到彭鹰面前。 “这是我昔年从左家藏书馆中找出的一本古卷,别人对它弃之敝屣,我却对它奉若至宝,虽说我自身天资蠢笨没什么成就,可你所说的那位大师兄却从中获益匪浅。现在便将它交给你吧,好好揣摩,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彭鹰心神激荡的接过古卷,见这东西并非纸张制成,而是一种非绢非纸的特殊材料,却好像是什么兽皮似的。通体焦黄,坚韧无比,封面上有几个古意盎然的大字。 “初古道藏—抱朴篇。” 翻开书页,里面洋洋洒洒几千字,都要比飞芒诀来的更加晦涩难懂,彭鹰苦着脸看着左远明,左远明却笑道:“小师弟,这本古卷可是心境修炼之法,每人机遇不同,见识不同,福分不同,我即便是说出我的见解对你而言也是有害无益,你就不妨在这里自己揣摩吧。没事看看云海,或许能从中给你带来一些灵感啊。” 说着左远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说:“除了去痴痴大师那里清扫草堂之外,你就在这里静思吧,我会让老小他们为你也搭一间草堂,每日三餐都会给你送到这里来。” 彭鹰张口欲言,却发现左远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禁哭笑不得,心里不禁暗自腹诽,这便是师兄的名师风范么?只是抛下一本不知哪里来的古册就让自己琢磨去,也亏当年那位大师兄能悟出些什么来…… 正文 第二十六章初心经 无可奈何,彭鹰只好找块岩石坐下来翻看那本抱朴篇,虽然满篇玄之又玄的天道之论看起来枯燥乏味,然而彭鹰却知道这绝非凡物,于是专心下来仔细研读,就算看不懂也要统统硬背下来,日后再消化吧。 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片拉拉杂杂的脚步声,彭鹰回头望去原来是燕不悔他们全体藏剑峰弟子都来了。大家此刻与彭鹰已经无比亲热,所有人围了过来,燕不悔看着彭鹰手中的抱朴篇忽然眼睛一亮,惊喜的问:“小师叔,师父把抱朴篇传给你了?” 彭鹰点点头,随手将抱朴篇递过去道:“你想看?” 燕不悔笑着没接,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一晃,笑道:“我有,只不过您的是原本,我的是抄本而已。”这时罗辛等数十人纷纷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每本书上都是同样的几个大字。 初古道藏—抱朴篇。 彭鹰不禁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的说:“你们都有啊?” 燕不悔微笑点头:“师父当年传给我们的,让我们自己了悟,不过我们资质浅薄,其实连皮毛都悟不出来啊。要不是师父后来指点了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一事无成。” 彭鹰垂头丧气的坐在石头上苦笑:“可师兄就让我自己悟,没任何指点啊。” 燕不悔见状笑道:“小师叔不必灰心,要说我们藏剑峰当年那般风光,这抱朴篇可是居功至伟啊。师父他自有他的打算,您就放心吧。” “师父本来让我带几个师弟来帮您搭个草堂,可大家一听是您的事便统统来了,你稍等啊,用不了片刻我们就能弄好。”燕不悔说着指挥众人四散而去,这些人自从修为恢复之后都生龙活虎,用不了两个时辰,果然一座结结实实的房子便出现在彭鹰面前。彭鹰看了过去,见这哪里是什么草堂,房间四壁都是岩石砌成的,房顶是坚硬的松木框架覆以龙须草,上面用坚硬的藤蔓缠了一层又一层,再抹上松油,看起来十分坚固。 “你们这是想让我在这里终老啊?”彭鹰嘴里虽然开着玩笑,但心底却颇为感动。 燕不悔和罗辛等人哄堂大笑,燕不悔道:“小师叔,您就在这里放心修炼吧,我们都说好了,随时都有人在附近支应着,您有什么吩咐只要叫一声就好,我们怕打扰您静思,是不会出现在您眼前的。” “你们……”彭鹰刚想拒绝,燕不悔便让吴小海放下带来的餐盒,一群人告辞而去。盛情难却,彭鹰也只好任他们去了。 彭鹰走进崭新的“草堂”,只见面向云海的一方竟然没有墙壁,眼界极为开阔,燕不悔在房顶留下两道厚厚的帘子,放下来便足以遮挡风雨,倒是匠心独运。彭鹰提鼻子一闻,屋内满是清爽浓郁的松香,于是心里更是感激。 昨夜刚去的痴痴大师那里,所以往后的三天彭鹰别无他事,于是他便在这望云台静下心来研读抱朴篇,他自问资质绝比不上那位大师兄,于是也没指望自己能很快有所了悟,只是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揉碎的研读,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牢牢的印在脑海里,只是虽然记住了每个字,然而把它们连在一起,却仍是一头雾水…… 换作他人,即便当年那位大师兄在研读抱朴篇时遇到难处也会放松一下。可彭鹰却是个异类,他在心底认为自己资质极差,如果不靠着勤能补拙恐怕难有半点长进,于是又恢复了当年刚刚修仙时的状态,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其余时间目不转睛的盯着抱朴篇,已经浑然忘我。 到了第三天夜里,忽然有人在外面轻呼,彭鹰这才从深思中醒转,推门看去却是吴小海。 “小师叔,您忘了今晚要去痴痴大师那里了?”吴小海苦笑道。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看看天色直拍大腿,连忙匆匆赶向了青龙峰。 当他赶到草堂时,痴痴大师看了彭鹰一眼,微笑道:“小友每次都很准时,为何这次却晚了?” 彭鹰脸色通红的道:“大师赎罪,是晚辈修炼的忘了时间,下次绝不敢了。” 痴痴大师摇摇头,微笑道:“不妨事的,小友来了就好。”他打量了一番彭鹰,忽然问:“小友可是修炼其他功法了?” 彭鹰连连点头,有些兴奋的将左远明传他抱朴篇的事情告诉了痴痴。痴痴静静的听着,最后微笑点头道:“不错,左远明终于还是有了些变化,小友居功至伟啊。那初古道藏是鸿蒙时代便传下来的绝世功法,虽说抱朴篇晦涩难懂,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稀世奇珍,小友要勤学苦练啊。” 彭鹰苦笑道:“辛苦不怕,可晚辈资质平庸,就怕这一生都没办法了悟啊。” “资质平庸?”痴痴莞尔摇头:“如是小友平庸,那老僧真就如同粪土了。不过小友如今的心境倒也正和抱朴篇的意境,人法地,地法天……这四大中人为最下,自然要抱着敬畏、谦恭之心体悟自然啊。” 彭鹰愕然问:“连大师您都知道抱朴篇?” 痴痴笑道:“初古道藏共有四卷,唯独这首卷抱朴篇其实流传颇广。只不过世上之人都嫌它太过晦涩难懂,又以为后三卷才是重中之重,所以才不把它放在心上。只有左远眼识珠,才能花上数十年的光阴仔细研读啊。” 听了痴痴的话彭鹰更是感到心里没底,那么多人都放弃了抱朴篇,自己又能练出什么成果来?正在他恍惚的时候,痴痴忽然也从怀里拿出一本古册递了过来。彭鹰下意识的接过一看,是本手抄的古册,边角书脊已经残破,封皮上写着名字。 “初心经。” 彭鹰愕然看向痴痴,不知他这是何意。痴痴却笑道:“我之所以等到现在才给你这本经文,就是要等左远明传你抱朴篇啊。” “这……大师……”彭鹰有些莫名其妙,这初心经和抱朴篇的名字同样难解,分明不是什么功法之类。 果然痴痴微笑道:“就像左远明所说的,我们佛家也首谈心境。这初心经与抱朴篇有异曲同工之妙。抱朴二字解开来便是怀抱朴素之心修炼的意思,而这初心经则是意味着要抱有初次修炼的心境,锲而不舍的含义。” 彭鹰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苦笑道:“大师,一个抱朴篇已经让我难以应付了,您这初心经我恐怕更难理解了。” 痴痴微笑着自顾自的问:“知道我为何要等左远明传你抱朴篇再交给你初心经么?” 彭鹰茫然摇头,痴痴则说道:“我便是要等你了解抱朴篇之后有了这些许的初心啊,你此刻虽然对抱朴篇毫无头绪,但却对天道自然之力有了懵懂的向往,这便是修仙者的初心,尤为珍贵啊。” “修仙之路漫漫无涯,多少人修炼数百上千年,到了后期能保持当初修仙时那份初心的少之又少。修仙者也是人,经过无数艰难险阻难免生出困惑颓丧之意,在佛家看来这便是心魔啊。”痴痴的声音轻柔入耳,却如同溪水汇入深潭,牢牢的落在彭鹰的心底:“所以这本初心经能帮你牢牢守住此时的心境,让你持之以恒的修炼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份初心的重要,老僧敢断言,虽然你以后要以初古道藏为主,但这初心经却足以令你终生受益啊。” 彭鹰这才恍然点头,顿时感到手中那本初心经沉重了不少。他小心的将初心经收入怀中,恭恭敬敬的向痴痴弯腰施礼,恳切的道:“大师的好意彭鹰此生难忘,只是晚辈总感觉受之有愧,不知大师能否明示,为何对晚辈如此青睐有加?” 痴痴看着彭鹰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摇摇头道:“小友总想从老僧这里问出什么,只是老僧也曾说过,小友的事老僧真是一知半解,说出来也只是徒生烦恼,等到日后时间长了小友自然就会知道究竟,现在就不必多问啦。” “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小友要答应老僧。”痴痴正色道:“老僧传你初心经这件事绝不可外传,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小友能答应么?” 彭鹰愣了愣,旋即点头承诺,痴痴这才闭上双眼入定而去,彭鹰知道痴痴大师一旦入定便是雷打不动,于是只好苦笑着告辞而去。 正文 第二十七章开悟 回到藏剑峰望云台,彭鹰打开《初心经》仔细研读,发现这初心经的字数较抱朴篇多了许多,而且较为朴实易懂。彭鹰牢牢记住痴痴大师的话,先将抱朴篇放到一旁潜心修炼初心经,真要是如痴痴大师所说能守住此时的心境,倒的确是一件美事。 人生无常,有不知多少人到了而立之后才会体悟人生艰苦而悔不当初。要是当初再努力些,不要被繁华迷了双眼,或许成就远超如今吧?每个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然而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晚了就是晚了,时间可不会给任何人情面。彭鹰年纪虽然不大,但幼年间却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别人或许对初心经不以为然,但彭鹰却是奉若至宝。 这初心经并非只是心法,却像是一位老僧将毕生经历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夹杂以人生轶事,极为生动。彭鹰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在望云台上枯坐了十几天,期间虽记着去痴痴大师那里清扫,却听吴小海说痴痴大师已经闭关,让彭鹰一年后再去。 彭鹰这才知道清扫草堂或许只是痴痴大师的借口,当他把初心经交给自己的时候,大师要做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半年过去,这半年来彭鹰完全融入到了初心经中,抱朴篇已经忘在脑后。这段期间内除了燕不悔等人之外,左远明夫妇、左鱼儿等人硬是从未出现过,要是以前彭鹰肯定会思念左鱼儿,只是现在初心经已经占据他的心神,每日按照心法修炼,早已物我两忘了。 彭鹰却不知道,这半年里左远明一直在暗自观察他,左鱼儿曾来了几次都被左远明拦了下来。 好在初心经与抱朴篇殊途同归,左远明竟并未发觉彭鹰修炼的其实不是抱朴篇。 某一夜,精神明显变得好了许多的骆凤竹陪着左远明在远处看向望云台,两人站了半晌,左远明忽然叹息了一声。 “怎么?小师弟还是没有开悟么?”骆凤竹好奇的问道。 左远明苦笑着摇摇头:“抱朴篇半篇心法半篇玄论,即便悟不通那至关重要的玄论,心法总该有所成就才对。就算当年燕不悔和罗辛那两个孩子也在两月间练成了心法,可半年过去了,小师弟头顶没有半点灵光闪现,这……早知如此,我就随便传他些功法,等三叔出关时也好有个交代啊。” 骆凤竹哑然失笑:“看你平时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原来你还是害怕三叔发火啊。” 左远明想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但在骆凤竹的目光下却败下阵来,他苦笑着挠挠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叔是个什么脾气,虽说他和两百年前已经有所不同,但真要触怒了他,保不准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呢,我……我当然怕……” 骆凤竹轻柔的挽住左远明,微笑道:“只要你用心了就好,三叔真要问罪,我们夫妇问心无愧,一起顶着就是。更何况有爹在,三叔也不会把我们如何的,不是么?” 左远明一笑,拍了拍骆凤竹的柔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走吧,山风凉的很呢……”说着头也不回的带着骆凤竹远去。在消失与夜色之前,只有骆凤竹回头望了一眼望云台的方向,留下悠悠一声叹息。 就在左远明夫妇走后的第二天,彭鹰终于从神思中醒悟过来,恬淡一笑,心境通达明畅,满怀喜悦。 小心翼翼的将初心经放入储物戒指,彭鹰拍拍身上的尘土推门而出。终于,初心经大功告成,虽然彭鹰的修为原地踏步毫无寸进,只是彭鹰却明白这半年的时间或许是以后自己整个人生的基础,有了这份坚实淳朴的初心,就算抱朴篇是根铁杵也会被自己磨成针的。 道法自然。彭鹰背负双手站在昔日左远明刻下的那四个大字前,虽然仍是没什么头绪,信心却远非昔日能比。 无需重看抱朴篇,半年前彭鹰已经把抱朴篇牢牢的印在脑海中。从那石刻走到悬崖边时,整篇抱朴篇已经浮现于脑海,如玉珠滚与泥盘,灵动而鲜明。初心经虽然并非提高了彭鹰的资质,却令他心无旁骛,清净如水,再也不像当年那样没头苍蝇般的慌乱了。而他自身的潜质也自然浮现出来,仿佛福至心灵,彭鹰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半篇心法,半篇玄论,原来这抱朴篇却是要一分为二的啊。 彭鹰不慌不忙的回到房间,面向云海入定,按照那心法开始修炼,他一旦开始修炼便是废寝忘食,期间燕不悔他们多次送来三餐,十次却有九次只能将餐盒放在门前离开,等再来是餐盒纹丝没动,里面的饭菜早就凉了。 转眼间又是半年,抱朴篇的半篇心法彭鹰早已炼成,可惜左远明自从上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否则必然会发现彭鹰在修炼抱朴篇时头顶冲天而起的那恐怖灵光,只怕左远明要是看到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最近这一个月来,彭鹰干脆什么也不干了,每天只呆呆的看着云海,站着看、坐着看,连晚上睡觉也要趴在床上看着云海入眠。燕不悔等人每每看到了都感到心惊胆颤,暗想小师叔难不成走火入魔了?那片云海有什么好看的,大家也曾跟着看了几个时辰,最后多数人都看得睡着了…… 谁也不知道彭鹰正在体悟抱朴篇那半篇玄论,那白云苍狗正如人生般变幻莫测,也正是了悟抱朴篇的极好选择。当年左远明就觉得这片云海与众不同,应该能帮助彭鹰良多,只是他也不确定这云海能帮助彭鹰到什么程度。实则这青龙峰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洞天福地,千万年下来,这片云海也与凡间迥然不同,其中自然蕴有道意,却是左远明也没料到的。 一年之期已至,痴痴大师派人过来询问过彭鹰的近况,燕不悔等人如实回禀,痴痴却只是一笑,只说了句小友醒来之后叫他来见老僧,然后就又闭关去了。 与痴痴的悠然不同,左心城的闭关则是死气沉沉,一年到头盘龙别院没有丝毫动静,谁也不知道左心城为何会闭关如此之久。 左远明本来一直担心左心城,见他不出关也就逐渐放下心来,他也曾向燕不悔他们打听过彭鹰的近况。燕不悔等人都说小师叔最近像是着了魔,死盯着云海不放,连饭都不怎么吃,整个人都瘦了。左远明却只是点点头没有多问,他还不知彭鹰已经练成了心法,所以只是以为彭鹰又犯了偏执的毛病,朽木不可雕,不必白费力气。 彭鹰则早就忘了一切,进入常人难解的状态贪婪的凝视云海,这世界上或许再也难以找到第二个像彭鹰这样专注的了。当然这也和彭鹰的性格和机遇有关,他本来就执着的近乎偏执,再加上有初心经守住心境,更是举世无双了。 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转眼便是又是两年,彭鹰这这望云台上已经苦守了三载。三年来他头不梳,须不理,到现在枯瘦如柴,蓬头垢面,好似个乞丐。然而每当他望向云海时,那目光却如同星空深邃,仿佛清泉透彻。 云海有时高于望云台,彭鹰便抬着头仰望,有时低于望云台,彭鹰便俯视,有时则将望云台淹没,彭鹰就发呆,也不知道他还能看到什么。 这年的雨季要比前两年都要漫长,几场大雨迎来了雨季的顶峰,也不知是哪一天的傍晚,半空雷声滚滚,万千雷龙鳞爪隐现,瓢泼大雨好像银河倾泻似的砸了下来,彭鹰那间房子虽然坚固,却倒霉的被一道雷光击中,轰隆巨响把彭鹰吓得狼奔豕突,冲出门外回头再看时发现房顶赫然已经化作焦灰,好在自己反应及时,否则也不知会出什么岔子了。 彭鹰无所谓的挠挠头,索性在雨水中洗起澡来,三年没怎么洗澡,现在才发现身上已经满是泥垢了。 彭鹰将自己脱的精光,赤条条的张开双臂,雨水激烈的撞在肌肤上,但彻骨的凉意反倒令心境变得愈发宁静。彭鹰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云海,却正看到数十道雷光忽然激射而下,好像几条神龙张牙舞爪。而那云海此时也变得乌黑如墨,当雷电划过之后顿时风卷云涌,那瞬间竟然有无穷杀意冲天而起,迎着那雷光,迎着那漆黑的苍穹无声的咆哮。 彭鹰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若木鸡,这天地间猛然乍现的杀意竟是如此恐怖,令彭鹰浑身的血脉仿佛都要凝固下来。 雷电持续了近半个时辰,那杀机便持续了半个时辰,而忽然间风消雷住,大雨也变得稳定而温柔了许多。彭鹰忽然感到那天地间恐怖的杀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活泼自然的生机。在雨水中,彭鹰敏锐的感受到周围的草木散发出盎然的生机,天地间似乎有种喜悦在升腾蔓延。 瞬间,彭鹰脑海中掠过一线灵光。 “我懂了,我懂了!”彭鹰忽然欢呼雀跃的跳了起来,大吼:“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循环往复,不生不灭!” 彭鹰赤条条的冲进剩下半截的房子,抓出那把仙剑又回到雨中。屏气凝神,起手式,寂灭剑法展开。 原本生机盎然的望云台忽然被一股勃然杀机笼罩,草木皆衰,滴雨如刀,彭鹰剑如霜华,凛然绽放,寂灭剑意汹涌而出。这还是彭鹰第一次随心所欲的使出了剑意,但彭鹰却心如止水,寂灭剑法的杀机笼罩下,大片大片的青草竟迅速没了生机枯萎了下去。 片刻后,彭鹰周围已经一片枯黄,而寂灭剑法忽然一变,剑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杀机变作生机,就如刚才风消雷住一样,那活泼的生机充满喜悦,方才那些枯死的青草又生根发芽,顷刻间长得比刚才还要茂盛。 彭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顿时感到心花怒放。 剑意,自己终于使出了剑意! 正文 第二十八章往生 寂灭剑法止住,彭鹰一屁股坐在泥水里仰天长啸。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兴奋还是激动,还是包含了其他什么东西,总之,彭鹰想要大喊大叫。而就在他在望云台折腾的时候,有两道目光却遥遥的望了过来。 青龙峰上,左心守远眺藏剑峰,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道:“痴痴大师,这孩子果然是个变数,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吧。” 远在青龙峰后山,痴痴大师张开一双慧眼,望着藏剑峰的方向只是微微一笑。 彭鹰叫也叫了,跳也跳了,最终疲惫不堪的躺在泥水中,这才感觉浑身没有丝毫力气。他的剑意虽成,但修为可没有寸进,三年来他近乎辟谷,其实已经虚弱不堪了,刚刚一番折腾更是让他筋疲力尽。现在彭鹰浑身上下只有脑海依旧平静如初,想起自己刚刚用出的剑意,忽然有些忐忑。 刚刚那剑意前半段明明还是寂灭剑意,可后半段却截然不同,这就称不上是寂灭剑意了吧?万一师父问罪下来,自己该如何解释?彭鹰想了半晌也是无解,最终索性放弃,转而想要给自己的剑意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就叫往生吧,如何?”彭鹰的耳朵里忽然响起了痴痴大师的声音。彭鹰吃了一惊,左顾右盼却连个鬼影都没发现,只好苦笑道:“大师,您又来这套……” 痴痴大师没再说话,彭鹰思索了片刻,怎么想都觉得往生二字极为贴切。尤其师父的仙剑便叫往生,等师父日后问起的时候,说起这个名字或许能让师父消消气吧…… “好!我彭鹰的剑意以后便叫往生!”彭鹰跳起来指着天赤裸裸的叫着,状甚得意。 青龙峰后山,痴痴大师仍默默的看着藏剑峰,微笑着自语道:“冥冥中自有天定,你还是悟出了往生,前世今生,谁又说没有半点关联呢?” 天还没亮,燕不悔等人便急吼吼的跑了过来,远远的看到房子的惨状都吃了一惊。所有人大呼小叫的跑来,见彭鹰正好端端的跨坐在一块岩石之上,这才松了口气。此时的彭鹰已经换上骆凤竹为他准备的那身衣服,这还是他第一次穿所以极为珍惜,只好坐在石块上,打定主意要是泥水不干绝不下地。 “小师叔,您没事吧?那房子……”燕不悔惊疑不定的问。 “没事,那房子遭雷劈了。”彭鹰一笑。 燕不悔点点头:“小师叔您稍等,我们这就给您修好了。”说着刚要吩咐大家去修缮,彭鹰却微笑阻止道:“不必了,我要回前山去了。” “您要回去了?”燕不悔等人又惊又喜,他们早就想劝彭鹰放弃了,抱朴篇晦涩难懂,天下有几个人能了悟?当然大师兄那样惊天动地的英雄是不能当作人看的……小师叔已经苦练了三年,已经没必要再坚持下去了。 “太好了,那我们快回去吧。”罗辛想去抓彭鹰的胳膊,彭鹰却一躲,苦笑着说:“不悔,罗辛,能麻烦你们个事儿么……” “啥事儿?”两人同时好奇的问。 “那个,背我回去呗。”彭鹰讪讪的笑,指着自己的衣服说:“嫂子给我的衣服,怕弄脏了……” 左远明和骆凤竹正坐在餐桌旁,看着空荡荡的四周都有些纳闷。 “这大清早的,那群混蛋跑那里玩去了?”左远明没好气的冷哼着,骆凤竹却忽然指向后山的方向愕然道:“远明,你看。” 左远明回头望去,却见远处有一群人拉拉杂杂的涌了过来,为首的是燕不悔和罗辛,两人把手搭成架子,上面抬着的正是彭鹰…… “小师弟?”左远明夫妇都吃了一惊,连忙迎了过去。他们这两年倒是偶尔去看过彭鹰几次,对彭鹰这幅尊荣倒也不奇怪,只是却不明白彭鹰为何是被抬着回来,难不成是受了伤? 彭鹰连忙跳下来,踩在青砖上微笑:“师兄,嫂子,久违了,我回来了。” “不继续练了?”左远明拍拍彭鹰的肩膀,微笑道:“也好,其实师兄早就想劝劝你了,就怕你钻牛角尖。抱朴篇参不透没关系,这两天师兄交给你一套剑法,虽说比不上三叔的寂灭剑法,总也有些长处。” 彭鹰暗笑,却也没有点破,他并非那样招摇的性格,迟早有一天左远明能知道自己已经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缕天道,现在无需解释。 “那就多谢师兄了。”彭鹰笑着与左远明夫妇见礼,大家一起回到餐桌上用了早餐,燕不悔等人又陪着彭鹰回到他的宅院,略略收拾了下之后才各自散去。 时隔三年,彭鹰再回来时却仿佛已经长大成人。他望着仍硕果累累的明灭果树,却没有一丝想吃一颗的念头。这明灭果更适合药用,配合修炼收效不大又暴殄天物,还是留作日后不时之需吧。 从燕不悔等人口中彭鹰已经知道师父左心城三年来仍未出关,却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岔子,彭鹰准备去青龙峰找左鱼儿问问究竟。 青龙峰西南,有座清幽雅致的小筑,四周环绕大片青竹,竹林最中央有座精致的小筑,房前不远便是一座小小的温泉,蒸汽在竹林间氤氲,与雾气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哇,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小妞,干脆你就从了我得了,这世上还有哪个男的能配得上你?”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两团晶莹如玉的白影在漾着白气的水中贴的极近,其中一个在另一个身上上下其手。 “好啊,我们生孩子吧。”被调戏的一个显得娇小玲珑,声音却冰冷冷的。 “唉呦,除了生孩子,姑奶奶什么都能做呀。”左鱼儿甩了甩秀发,挺着身凑了上去:“来,亲个小嘴先。” “好啊。”娇小的少女扬起美的惊人的小脸,面无表情的迎了上去。 好一副血脉贲张的画面,两张美到没有丝毫烟火气息的面庞越凑越近,终于在若即若离时停了下来。左鱼儿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抓住少女傲人的酥胸呲牙裂嘴:“小云儿,你就不能装出些娇羞出来?让姑奶奶我调戏一下能死啊?” “不……愿……意……”少女依旧一副冰冷的表情,从牙齿中蹦出三个字来。 左鱼儿颓丧的老实下来,挨着少女的身子坐好,翻着白眼说:“整个左家就数你云紫瞳最无聊了,我们分手吧……” “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少女轻轻揉搓自己长可及腰的秀发,一脸的平淡。 左鱼儿痛苦的呻吟一声,将自己埋在水下半晌,等再出来时却听到云紫瞳悠悠的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他么?” 左鱼儿身子僵了僵,苦笑道:“说得好好的,忽然提他干嘛。” 云紫瞳侧过身,那双迷人的大眼中果然隐约有紫色掠过,带着一丝神秘,也带着一丝魔力。“你为他喜欢上了竹子,却又不敢真的去种寒冰竹,弄这么多普通竹子来有趣么?你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可你敢说你现在心里已经没了他?多少年了,我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帮你找他,就是为了让你死心,让你别这么行尸走肉似的活着,可你这辈子真的会死心么?” 或许是云紫瞳说话本来就是这个方式,或许是她的确怒不可遏,几句话下来就如同利剑刺向左鱼儿,让她无路可退。左鱼儿的脸色在温泉中慢慢变白,终于低吼道:“不要再说了。” “好,那我便不说了。”云紫瞳肃然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活得如此痛苦,我想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左鱼儿再次将身子埋在水下,久久之后才慢慢出来,苦笑着捻起云紫瞳的一缕秀发:“紫瞳,我的心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千万别说出去,二伯父他们还有爷爷会担心的。” 云紫瞳继续直来直去:“你当家主是瞎子?他老人家难道还看不出来你的心事么?只是他知道这是你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也只有我这样的笨蛋,才会苦口婆心的劝你。” 说着云紫瞳忽然站了起来,清水掠过玉肌,美的惊人。 “我走了。” 左鱼儿呆呆的看着云紫瞳,懊恼的道:“你这死丫头,感情就是跑来虐我一顿啊,当早餐呢?” “姑奶奶我愿意!”云紫瞳撇撇嘴,披上岸边的黑裙,无限春光顿时消失。而就在这时云紫瞳忽然皱皱眉,沉声道:“谁这么大胆,竟然不通报就闯进来?” 左鱼儿愣了愣,运足目力向远方看去,开始还是一愣,转瞬惊讶的说道:“是他?三年没见,怎么瘦得跟个猴子似的?” 云紫瞳也看到了来人的样貌,只是那人却没看到她们两个。云紫瞳看向左鱼儿:“是他?” 左鱼儿点点头,微笑道:“怎么样?想不想见见他?日后你们总归会认识的嘛。” 云紫瞳有些憎恶的哼了声:“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见他的。”话音未落,云紫瞳忽然鬼魅般消失,就好象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似的。左鱼儿摇头苦笑,又看向远方那人忽然露出一脸捉狭,悄悄的抓过衣服围住身子,只露出了一抹美丽的香肩。 彭鹰没料到这竹林竟然这么大,走了半晌了还是没见到左鱼儿的小筑,难不成是自己走错了?正困惑间,前方传来阵阵水流的声音,彭鹰心一动,脚下加快向前走去。 果然,没走出几步前面便能看到一座精致的小筑了,彭鹰已经三年没见到左鱼儿自然分外想念,此时更是开心不已,只想着尽快见到师姐,却没注意小筑前的那座温泉。 “啊!抓色狼啊!登徒子!禽兽!败类!”一把高八度的尖叫吓得彭鹰险些一头撞到竹子上,他缩着脖子左顾右盼,这才隐约看到温泉中有一团白影被蒸汽环绕,秀发随着碧波轻摆,那白影白的令人血脉贲张。 彭鹰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慌忙转过身去结结巴巴的解释:“师……师姐,是我,你……你别叫,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身后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彭鹰也不敢回头,闭着眼睛抓着竹子结结巴巴的继续说:“师姐……你……你穿好衣服了么?” “是你?转过来吧。”身后响起了左鱼儿的声音。彭鹰这才胆战心惊的转过头来,只见左鱼儿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身上披着雪白的长袍,秀发上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好像一朵出水的芙蓉。 彭鹰平白无故的感到喉咙发紧,干涩的笑着:“是我啊师姐……” 左鱼儿则眼角噙着泪颤声吼道:“你看到了!”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彭鹰终于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你看到了!”左鱼儿颤抖着声音哀怨的道:“女孩家的身子冰清玉洁,既然你看到了,那……那就便宜你了吧……”说着左鱼儿忽然掀开了白袍…… 彭鹰呆若木鸡,根本难以作出任何反应,想要转头躲避,心里却有个恶魔般的声音在阻止自己。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什么初心经,什么抱朴篇全都烟消云散。 四周一片寂静,左鱼儿一脸奸笑,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长袍,只有一小截香肩露在外面。 “呦,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是色胆包天啊,姑奶奶让你看,你就真敢看?”左鱼儿奸笑着调侃,却愕然看到彭鹰的鼻子里正缓缓的流出两道鲜血…… “师姐,您就别耍我啦!”半晌后,竹林中才响起彭鹰一声哀嚎。 正文 第二十九章担忧 小筑内淡雅幽香,温柔的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面庞,彭鹰坐在竹椅上默不作声,桌上的清茶已经慢慢的凉了。窗边的贵妃椅上,左鱼儿好像慵懒的猫儿一样蜷缩在那里,身上盖着松软的毛毯,时不时的瞄彭鹰一眼,时间便在这静腻中仿佛已经凝固下来。 “你这家伙竟然还会闹别扭?以前小看你了嘛。”终于左鱼儿还是耐不住,猛的坐了起来。 彭鹰摇头苦笑,这才拿起清茶呷了一口,无奈的说道:“师姐,以后能不能别总是调戏我啦?” 左鱼儿嘿嘿笑着凑了过来,坐到彭鹰旁边:“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遇上了我呢?后悔了?” “永远不会。”彭鹰在心底毫不犹豫的回答,只是表面上却只是苦笑着摇头,无话可说。左鱼儿端详着他,撇撇嘴道:“三年没见了,你怎么瘦成这副德行?是不是燕不悔他们没照顾好你?你放心,敢欺负我的人,他们没什么好下场。” “不关他们的事。”彭鹰连忙解释,心里却不禁一甜。她说自己是她的人,虽说明知是玩笑话,却也由衷的开心。 “谅他们也不敢。”左鱼儿一笑,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你的事情我已经听二伯父说了,你也不必颓丧灰心,世上能对抱朴篇有所领悟的人如凤毛麟角,即便是大师兄也曾说过,他也不过是略窥门径,从抱朴篇中得到一些皮毛而已。” 原来师姐也认定自己一无所获啊,彭鹰来时的路上还兴致勃勃,一心想把自己已经能自如使出剑意的事情告诉她,可左鱼儿的安慰却让他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是那位大师兄,自己又没想和他比较啊,为什么无论左远明还是左鱼儿都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呢?左远明也就罢了,彭鹰从左鱼儿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她与大师兄之间似乎有种莫名的情愫,这让他心头发闷,原本高涨的兴致好像被一盆冷水淋了下来,瞬间冰冷。 左鱼儿似乎还想继续安慰一下彭鹰,彭鹰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头,问道:“师姐,我师父之前曾对我说过要闭关一到两年,但现在却已经整整三年,师父究竟是怎么了?你知道么?” 左鱼儿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叹息道:“叔祖的事他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入门已经数年,有些事情也应该知道了。” “其实早在盘龙山城的时候,叔祖就已经有了大麻烦了。”左鱼儿沉声说道:“他老人家的修为虽然已经到了点山境巅峰,只是他所修炼的寂灭剑法实在是太过霸道,再加上他天性偏激,所以数百年来受到剑意反噬其实早已病入膏肓了。” “所以他才动了收徒之念,把你列入门墙。他本来就已孱弱到极点,却仍跑去不灭山庄恶战了一场,伤势之重已经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这三年来他闭关不出,虽然当年的伤已经好了,只不过剑意对身体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所以他一直没办法破关出来。” 彭鹰听了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那师父他有危险么?” “现在你还不必担心,有爷爷在,我们会尽一切可能保护叔祖的。”左鱼儿见彭鹰仍是忧心忡忡,便微笑着道:“放心吧,爷爷和叔祖总会想到办法的,你担心也是没有用。” 彭鹰黯然点头,忽然想起明灭果有疗伤奇效,顿时心花怒放的跳起来,辞别左鱼儿跑了出去。左鱼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彭鹰的背影,不知道他这么火急火燎的究竟要赶去什么地方。 很快,彭鹰便跑到了青龙峰后山草堂,三年没来,草堂依旧那么整洁干净,似乎根本不需要什么打扫。他刚站在门前,痴痴大师便微笑着推门而出,颔首道:“小友,你来啦。” “久违了,大师。”彭鹰躬身施礼,也顾不上寒暄便将左心城的事情讲述一遍,询问痴痴是否能用明灭果救师父一命,不过没等他燃起希望,痴痴的一句话便令他通体冰凉。 “你师父的事情我早已知晓了,三年前你们师徒第一次登山之时我就已经发现左心城已经病入膏肓,以那样的身子还要在镇山鼎前守足十五日,实在是太过逞强了啊。他的伤太过严重,已经不是明灭果所能解救的了。”痴痴大师淡淡的说道。 仿佛五雷轰顶,彭鹰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师父虽然从未和颜悦色的对过自己,只是自己之所以没饿死街头都是拜师父所赐。更何况师父带自己踏入仙门,传授剑法,还为自己抢来明灭果树而身负重伤,这份大恩大德还没等报答难道就要天人永隔了? 彭鹰噗通跪倒在痴痴面前,泪如雨下的恳求道:“大师,您发发善心,想办法救救我师父吧,您一定有办法的,不是么?” 痴痴早已飘身落到一旁,轻轻将彭鹰搀扶了起来微笑道道:“世间万物都有缘法,也是左心城命中有此一劫,任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不过小友别急,左心城并无短命之相,应该会绝处逢生的。” 彭鹰听的将信将疑,却仍不死心的问:“大师,我现在能为师父做些什么么?如果他老人家需要什么灵药,我想方设法也会替他取来。” 痴痴摇头微笑:“你师父的伤只有他自己才能治,你也就不必担心了,想那左心城也不是泛泛之辈,又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劝了半晌,彭鹰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痴痴大师又问起他修炼的情况,彭鹰这次没有隐瞒,将望云台上这三年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痴痴大师。等说道雷雨夜了悟,他虽然简短的说了几句,却不能仔细描述了。痴痴听了只是微笑,颔首道:“你的事情我大概已经知晓,不错,小友以后的修为势必非同凡响啊。” 彭鹰这才恍然一笑:“晚辈想起来了,往生剑意的名字还是大师您给取的呢,晚辈还要谢谢您呢……” 痴痴摆摆手,微笑道:“今天你既然来了,我还有一本经文要传授给你。”说着递给彭鹰一本经文,彭鹰看去,却是《地藏经》。 “这不是超度亡灵的经文么?难道这里也有修炼之法?”彭鹰愕然问道。 痴痴哑然失笑:“这地藏经流传至广,怎么可能是修炼之法?小友也不必多问,尽管牢记在心,总有一天你会用得到的。” 彭鹰一头雾水的点点头,将地藏经收入储物戒指,与痴痴大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即告辞。这一次他回到藏剑峰之后便在自己的宅院住了下来,左远明在次日便找上门来,传给彭鹰一套心法和一套剑法。 心法名为《上清镇煞诀》,是要比《飞芒诀》更为上乘的功法,也是左家弟子在熟悉了飞芒诀之后的必修功法。而剑法则名为《飞象》,是左远明昔日曾经修炼过的剑法,这一次左远明并没有袖手旁观,破天荒的连续教导彭鹰半个月的功夫,等到彭鹰已经完全掌握心法与剑法的诀窍以后才作罢。 彭鹰知道左远明是怕自己伤心难过,所以心里也十分感激。自左远明走后,他便在宅院中足不出户闭门苦修,不知不觉间数月功夫过去,转眼已是深秋。 就在这数月间的功夫,彭鹰的修为却如大河奔涌,势如破竹。当满山树叶枯萎落下的时候,彭鹰已经到了观山境十层的境界,距离攀山境不过一步之遥。彭鹰知道这虽然与自己刻苦修行有关,然而实际上却是之前在望云台那三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初心经与抱朴篇真是非同凡响。 谁也不知道在藏剑峰那座不起眼的宅院中,正有个少年在以怪物般的速度成长着,而几年下来,曾经给左家弟子留下深刻印象的彭鹰也早已被人淡忘,或许他们看到盘龙别院时会偶尔想起,但却也早已不在意了。 正文 第三十章魅影憧憧 深秋的夜风萧瑟而肃杀,仿佛提前把冬日的寒意带到了左家。在漆黑的夜空下,青龙峰与藏剑峰之间的铁索上忽然出现了数十个黑影,这些人如同鹰隼般纵跳着,须臾的功夫便出现在藏剑峰的树林之中。 黑影闪烁,转瞬间便扑入一棵大树的树冠里,数十人像黑色的麻雀挤在一棵树上,却连一片枯叶也没有晃动一下。 这些人全部身着黑衣,黑纱蒙面,只露出冰冷的双眼警惕的四下打量着。为首的一个抬头望望天空,低声道:“丑时一到我们便立刻动手。” 另一个黑衣人低声问:“师兄,藏剑峰不过七十多人而已,又何必需要我们五十个人?就连药王岭和千兵山也不过只去了六十人而已啊。” 为首那人冷笑道:“这是首座的意思,藏剑峰毕竟是五峰之一,将其歼灭非但会震慑其他四峰,更能令五行乾坤镜绝无生效的可能。虽说其他四峰更难缠,但是只要拿下藏剑峰我们便将稳操胜券,所以稍后务求不留一个活口,知道么?” 所有黑衣人默默点头,又过了片刻,为首那人沉声道:“时辰到了,按之前的计划动手!” 话音刚落,数十个黑影便从树冠中冲天而起,仿佛暗夜中的妖魔向藏剑峰顶激射而去。 此时的彭鹰正在房中盘膝打坐,他早已用这种方式取代了睡眠,效果还非常不错。自从修炼了初心经和抱朴篇后,彭鹰的心境澄明通达,即便是修炼有成的前辈高人或许也难以企及。这夜,彭鹰本来以为一如往日,可是冥冥间却感到心底一紧,拢上了一层寒意。 是秋寒么?彭鹰困惑的看了眼窗外,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黑影从窗前远处一掠而过,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彭鹰猛的站了起来,心中满是愕然。现在已是深夜,什么人如此鬼鬼祟祟?看起来应该不是藏剑峰弟子,那又是什么人呢?彭鹰警惕的微微推开窗户,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转念一想却顿时吃了一惊。 刚刚那黑影应该是从隔壁的宅院中冲出来的,而吴小海为了平时方便侍奉自己正住在那里。难不成会出什么事?彭鹰顿时心急如焚,抓起仙剑飞身而出,翻墙跳进了隔壁宅院。 四周一片阴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只不过吴小海卧室的窗户却敞开着,在夜风中发出微弱的响声。彭鹰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握紧剑柄猛的窜了进去。只见房中丝毫没乱,可以看到吴小海正安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并没任何事情发生。 彭鹰稍稍松了口气来到床边,然而低头一看却顿时大吃一惊。 吴小海的脸色一片铁青,胸膛竟已经停止了起伏。彭鹰顿时骇然失色,连忙扑过去试探他的鼻息,却发现吴小海的身子已经慢慢冰冷,竟然是死了,只是他死的古怪,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 彭鹰就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愕然看着吴小海的尸体呆了半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这里可是左家,又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闯入藏剑峰行凶杀人? 几年来吴小海对彭鹰恭敬有加,伺候的无微不至,两人年纪本来就相差不大,所以关系也是极好,眼看着吴小海莫名其妙的死去彭鹰就感觉心底好像裂了开来一样,熊熊怒火轰的烧了起来。 “小海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雪恨!”彭鹰咬牙切齿的低吼,仙剑脱鞘而出,飞身向刚刚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怒吼争斗之声,只不过都很短促,就好象被人捏住脖子一样嘎然而止。彭鹰更是心急如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骇然发现在宅院之间赫然多了许多尸体。 都是藏剑峰的弟子,大家还都穿着内衣,应该是从睡梦中被惊醒,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手无寸铁就被杀了,尸体或匍匐在地,或半靠在宅院门板之上,身上统统不见伤痕,只是脸色铁青,面目狰狞。 彭鹰的眼睛瞬间红了,同时也感到背后寒气直冒。究竟有多少敌人闯入了藏剑峰?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击杀了那么多藏剑峰弟子!虽然彭鹰此时的修为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的藏剑峰弟子,只不过他们当年可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又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如此看来敌人是真的太强了,否则藏剑峰也不可能如此软弱可欺。彭鹰咬紧了牙关,顺着争斗声追了下去,不过追来追去却总是晚了一步,单只是他看到的尸体就已经超过三十具,却都是藏剑峰弟子的,由此看来藏剑峰竟几乎全灭了! 师兄在哪里?为什么不出现?彭鹰不禁魂飞魄散,而正在这时,远方忽然持续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和叱咤之声。 是燕不悔!彭鹰一阵惊喜,连忙仗剑急冲了过去。 声音是从中央广场传来的,等彭鹰赶到附近时却顿时惊得睚眦欲裂。 广场中有数十个黑衣人围住了六七人,燕不悔和罗辛带着几个修为较高的师弟左支右绌,而当彭鹰刚刚赶到的时候,罗辛等几个藏剑峰弟子已经被黑衣人一剑刺翻在地。即便燕不悔英勇善战,但那数十个黑衣人竟都是修为高深,只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燕不悔已经难以抵挡,只发出一声愤懑的长啸便被数把长剑刺中胸膛,一命呜呼。 彭鹰忙闪身躲到了一堵墙后,把到了嘴边的一声怒吼硬吞了下去,自己现在上去也是必死无疑,总要知道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之后再做打算。 那些黑衣人在杀了燕不悔等人之后竟并不急着离开,为首的一个走到燕不悔身旁,在他怀中摸索了片刻掏出一块圆形的东西来随手放在桌上,笑道:“五行乾坤镜的土镜已经得手,接下来就要看紫瞳师妹他们的了。”他挥挥手,其他人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等了片刻,很快又有几个黑衣人相继赶到,最后一人沉声道:“师兄,藏剑峰弟子全数伏诛,我们的任务达成了。” 为首的黑衣人点点头摘下了面纱。这人看似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个长长的疤痕,显得颇为冷厉,他看了眼燕不悔等人的尸体一笑,随即闭目养神。 彭鹰在远处盯着,虽然他不知道那人口中所说的五行乾坤镜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肯定对藏剑峰而言非常重要。彭鹰看了那圆桌上的圆形物件一眼,不禁心急如焚。 片刻后,有个黑衣人似乎尿急,步履匆匆的正向彭鹰的方向走来。彭鹰心一紧,连忙向后缩了缩,藏到了阴影深处。 几乎下意识的,彭鹰运起了抱朴篇心法。这初古道藏的开篇心法最重道法自然,足以隐去彭鹰的气息。此时的彭鹰就仿佛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除非仔细查看否则绝难发现。那黑衣人也没想到藏剑峰上还有人幸存,所以毫无防备的走到彭鹰一旁不足五步的地方,背对着彭鹰解手,自始至终竟没发现彭鹰。 彭鹰瞬间拿定了主意,他将长剑插到背后,悄无声息的向那人摸了过去。彭鹰走的极为小心,也极为耐心,就像狸猫一样缓缓的来到那人背后。为免弄出声响,彭鹰并没打算用长剑刺死这人,而是箕张开双手猛然从背后捏住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在解手的时候遭到袭击,虽然下意识的想要惊呼却奈何被彭鹰抓住了脖子,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彭鹰死死的抓着,即便是岩石都会被他捏碎,可那人也运足了力气拼命的挣扎,脖子坚硬的好像钢铁,竟没办法扭断。 彭鹰瞬间放弃了杀死这人的念头,转而用两根拇指在他耳下穴位上狠狠按了下去。这是彭鹰幼年时就掌握的技巧,在沿街乞讨时总会发生争执,凭他瘦小的体格必须要掌握一击必中的方法才行,而这也帮了他的大忙,那人虽然强悍却也瞬间昏厥了过去,彭鹰连忙抱住他的身子,小心的平放在地上。 飞快的剥去那人身上的黑衣穿在身上,彭鹰深吸了口气,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向那群歹人。 那群黑衣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出去一人,回来的却是另外一个,所以谁也没理会彭鹰,各自休息。彭鹰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木桌旁。他仍运着抱朴篇的心法,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即便是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也没有察觉,只在那里闭目养神。 彭鹰看似若无其事,实际上却紧张的浑身血液都要凝固起来,这些黑衣人如此穷凶极恶又修为高深,自己不啻于羊入虎口。如果是幼时的彭鹰早已望风而逃,然而此时此刻彭鹰却已经没有了退路,因为这里便是他的家,师父师姐,师兄夫妇和藏剑峰众多弟子就是他的家人。 盘龙山城曾是他的家,即便两大仙门威逼利诱彭鹰也绝不肯退步,而如今左家是他的家,尤其燕不悔他们竟然被人残害,师兄嫂子生死不明,彭鹰就算拼出这条命去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正文 第三十一章青龙试 彭鹰堂而皇之的来到桌旁,好像许多黑衣人一样直接坐在了桌上,那块圆形的东西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那是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铜镜,土黄色,造型古朴粗糙,下方有三寸长的手柄,镜面也显得不怎么光滑,彭鹰的面孔映在镜面上扭曲的不像样子,就像个妖魔鬼怪。彭鹰不禁暗自奇怪,难道这就是什么五行乾坤镜之土镜?看起来怎么如此不起眼,那模样就像是一块烧饼。 无论如何这也是燕不悔拼死也要保护的东西,彭鹰不敢多看,暗中死死的握住拳头,鼓足勇气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呻吟,四周的黑衣人同时警惕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为首的那个也猛然睁开眼,皱皱眉沉声道:“不是说所有人都已解决了么?去看看怎么回事。” 几个黑衣人应声而去,彭鹰心中一动,暗想那个被自己捏昏的黑衣人醒的倒快,不过却也给了自己可趁之机。几乎在那首领话音未落的时候,彭鹰悄无声息的抓住五行乾坤镜的手柄,也跟着那几个黑衣人扑了出去。 “李师弟,怎么是你?”远处黑暗中传来黑衣人们的惊呼,为首的那黑衣人顿时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却见桌上已经空空如也,那枚铜镜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瞬间转过头去,目光如鹰隼般刺向黑暗,瞬间便发现了正没命的窜向远方的彭鹰。 “抓住他!”他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彭鹰消失的方向怒吼。众多黑衣人虽然莫名其妙,但却显得十分训练有素,听到首领一声令下便都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下去。 那首领却没急着追下去,他两步来到燕不悔的尸体旁,在燕不悔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没好气的道:“别给老子装死了,起来!” 这一幕真是诡异,本来似乎已经死透了的燕不悔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抬头望着黑衣人首领笑道:“古师兄,别来无恙啊。”旁边的罗辛也嬉皮笑脸的盘腿坐了起来,竟然都是安然无恙。 “刚才那人是谁?是你们藏剑峰的弟子么?”黑衣人懊恼的问。 燕不悔嘿嘿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吧。” 黑衣人皱皱眉,怒道:“少跟老子卖关子,快说!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子。” 燕不悔缩缩脖子,笑道:“古师兄,你怎么还是这火爆脾气。我说的没错啊,刚才那位虽然在藏剑峰修行,却也不能完全算是藏剑峰弟子。您忘了么?我们藏剑峰上可还有一位小师叔呢。” 古师兄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心城叔祖的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对了,彭鹰?” 燕不悔和罗辛同时笑着点头:“刚才那位就是小师叔啦。” 古师兄郁闷的挠头,蹲在两人面前苦笑道:“那位小师叔……他不知道咱们这是怎么回事?” 燕不悔笑着摇头:“小师叔来了没几年,而且多数都在闭门苦修,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十年才玩一次的花样啊。” 古师兄苦笑着点点头,忽然又瞪了燕不悔一眼道:“既然你明知道他被蒙在鼓里,刚才为什么不提醒他真相?别告诉我你也没发现,你这位置刚好能看清他的脸!” 燕不悔没否认,只是嘿然笑道:“古师兄,您怎么啦?我已经死啦,怎么说话?更何况中了你们玄雀堂的锁魂法,我也是刚刚才能说话呀。” 古师兄跳起来又在燕不悔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恼火道:“少放屁,这藏剑峰上其他人或许抵挡不了锁魂法,你和罗辛两个家伙的本事我还不知道?你俩刚刚分明是故意让彭鹰把土镜偷走,现在心里正开心呢吧?” 燕不悔耸耸肩,笑道:“古师兄,这可是青龙试的游戏规则,我们俩已经死了,自然不能说话,你又何必怪我们?” 古师兄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有些担忧的道:“整个左家可能只有这家伙不知道青龙试的事情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这……” “这世上还有古师兄怕的事么?”燕不悔捉狭的笑道:“你们可是玄雀啊,还怕小师叔会伤了你们么?” 古师兄满脸的冷笑:“笑话,自然是不怕,我是怕他被弟兄们伤了,到时候万一心城叔祖问罪下来你俩别以为能逃过干系!” 正说话间,有几个黑衣人飞身而回苦笑道:“师兄,刚才那人跑的飞快,我们……跟丢了。” 燕不悔和罗辛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笑意,罗辛笑道:“古师兄,你们玄雀不是最擅长跟踪之术么?怎么竟跟丢了?” 古云天猛的拔出长剑抛在燕不悔两人面前,懊恼的道:“你以为我们用这种破烂货就能驭剑飞行么?” 那把长剑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原来只是一把桃木剑,而且剑尖都已被削去,到好像一根木尺。燕不悔和罗辛都是一笑,燕不悔这才正色道:“古师兄,告诉其他玄雀吧,千万别伤了小师叔,找到他之后好好说明情况,这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啊……” 燕不悔的话音未落,忽然有一把清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在你们眼里,青龙试难道只是一场游戏么?”随着声音,有个娇小玲珑的黑影从黑暗中踱步而出,脸上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绝美星眸冷冷的走了过来。 燕不悔和罗辛同时一惊,忙站起来苦笑着道:“云……云师妹,你怎么也来了?” 黑衣少女默默来到木桌前,扫了古师兄一眼,古师兄顿时局促不安,尴尬的道:“师妹……这……都怪师兄疏忽大意,土镜被彭鹰偷走了。” 少女没做声,随手一抖,有两枚颜色各异的铜镜落在桌上,古师兄眼睛一亮:“红石峰的火镜和青竹峰的木镜?云师妹果然都得手了。” 少女只是点点头,随手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冰冷却美的令人窒息的面庞,淡淡的道:“药王岭和千兵山比较棘手,我本来就没指望能将金镜和水镜都弄来,不过五行乾坤镜只要少了三枚就彻底瘫痪,想不到我最放心的藏剑峰却出了岔子……” 古师兄在少女的注视下愈发尴尬,只是一个劲的苦笑,而少女则转过头看向燕不悔和罗辛:“燕师兄,罗师兄,青龙试十年一次,为的就是给五峰一个警醒,让大家时刻枕戈待旦,你们两位竟然说是游戏?我倒要问问两位,你们真是如此想的?” 燕不悔和罗辛同时脸色尴尬,燕不悔连忙拱手苦笑:“云师妹,刚才是我出言无状,我只是担心小师叔不明究竟而出了什么乱子,所以……” “不要多说了。”少女沉声道:“青龙试并非只是针对五峰,同时也是对我们玄雀堂的试炼,彭鹰的事情也是个变数,也是个考验。”说着她转身道:“古师兄,传令给藏剑峰上所有玄雀,不必透露身份,务求从彭鹰手中夺回土镜,虽然不能伤了他的性命,但要是迫不得已也可让他没有反抗之力。” 古师兄一愣,但还是点头飞身而去。燕不悔和罗辛都慌乱起来,燕不悔苦笑道:“云师妹,小师叔要是伤了……” 少女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冷冰冰的道:“两位师兄不必多说了,青龙试还未结束之前我们便是敌人,紫瞳多有得罪了。”说着她戟指在燕不悔两人身上一点,这两人顿时呆若木鸡,好像两截木桩般跌倒在地。 云紫瞳略一沉吟,拿出一只纸鹤来写了几个字,抖手放出之后也向黑暗中扑了过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隔岸观火 青龙峰上一片漆黑,只有居中的那座大殿里亮如白昼,左心守和五峰峰主乃至为数不少的左家前辈都济济一堂,在五峰峰主的前方有四道氤氲白气,里面分别是药王岭、千兵山、红石峰和青竹峰上的情况,唯独左远明面前空空如也。 药王岭等四峰上正杀机四起,众多剑光直冲霄汉,比较之下药王岭和千兵山的状况已经趋于稳定,众多朱雀已经被制服,而红石峰和青竹峰上却显得极为慌乱。五行乾坤镜之火镜和木镜被夺令这两脉弟子怒不可遏,只是他们即便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却根本找不到两块五行乾坤镜,谁也没想到云紫瞳早已将其带到藏剑峰去了。 五峰峰主中的左远清和金阳子脸色都极为难看,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光一言不发。 左远明夫妇都在座,左远明仍是一脸平静,见身旁的金阳子气得浑身轻颤便微笑道:“金师兄不必如此,红石峰弟子多数都在外未归,被玄雀钻了空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金阳子冷哼了声,皱眉看向左远明道:“远明师弟,你也不必安慰我,输了就是输了,我金阳子还有这份担当,倒是远明师弟你为何不再看藏剑峰了?青龙试尚未结束,你这么早放弃不太好吧。” 金阳子这人性格最是刚烈,对人对事也是皂白分明,左远明虽然被他说的窘迫但也只是摇头苦笑。反倒是骆凤竹竖起了眉,冷笑道:“金师兄,话可不能这样说,远明何曾没有担当了?藏剑峰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从来都是不到最后绝不罢休!刚才你也看到藏剑峰弟子已经全灭,难不成还要继续看我们的笑话你才觉得红石峰比我们高上一头?” 骆凤竹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说话咄咄逼人,金阳子被说的面红耳赤,结巴了半晌冷哼道:“弟妹大病初愈,师兄不和你计较,哼!” 旁边众多左家弟子都不禁暗中失笑,要说这位骆师叔可也曾是个传奇,她带艺上山,又貌美绝伦,当时的性格据说可与现在截然不同,金阳子虽然性格暴烈但唯独对骆凤竹有些无可奈何,想不到多年没见,骆师叔的气势仍不减当年啊。 左远明也心中暗笑,偷偷的向夫人竖起拇指,骆凤竹却只是点点头,好像意犹未尽的盯着金阳子,把堂堂的红石峰峰主盯得坐立不安。 这时左心守忽然微笑道:“凤竹,你金师兄别无他意,你也不必为难他了。”说着又对左远明道:“远明,藏剑峰上的情况还是要看看的,如果红石峰与青竹峰的弟子发觉到五行乾坤镜是落到藏剑峰,还是有可能找过去的。” 左远明连忙点头,伸手在虚空轻点,有团白气蒸腾而出瞬间幻化出藏剑峰上的情况。 藏剑峰上死气沉沉,四处都是藏剑峰弟子“尸横遍野”的惨状,然而令众人有些困惑的是在藏剑峰上各处都有黑影掠动,众多朱雀似乎正心急火燎的寻找着什么。 左远明和骆凤竹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有个身材昂藏的中年黑衣人昂首阔步的走入仙殿之中。这人皮肤黝黑,英挺俊朗,瘦削而精悍,蓬乱的头发随意的被束在脑后随着步伐轻摇。背后插着一把暗红色的长剑,竟有一人长短,剑尖几乎要拖到地面。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人两侧太阳穴之间竟横着一条极为惨厉的伤疤,双眼都被贯穿,竟是双目皆盲。 “玄雀堂主蓝笑风拜见家主。”那人甫一进来便单膝跪倒在地。 左心守微笑颔首:“起来吧。笑风,你不去指挥玄雀为何到这里来了?” “回禀家主,这是云紫瞳送来的纸鹤,请您定夺。”蓝笑风恭敬的拿出一只纸鹤送到左心守面前,左心守略略一扫忽然一愣,旋即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随手将纸鹤抛到空中,纸鹤顿时化作灰烬,有一行字迹出现在虚空中。 “藏剑峰生变,彭鹰盗走土镜,我已命人不许透露身份全力追捕,妥否?” 整个仙殿中的人都是一愣,绝大多数人都是苦思半晌才慢慢想起这个彭鹰究竟是何许人也。左远明夫妇则是呆若木鸡,骆凤竹碰了下左远明低声问:“怎么?你没对小师弟说明青龙试的事?” 左远明苦笑:“小师弟最近一直在闭关,我……我给忘了……” 骆凤竹无可奈何的苦笑,一旁左鱼儿忽然兴冲冲的跑了过来道:“二伯,快找找看那傻小子在哪里?” 左心守狠狠的瞪了眼左鱼儿,道:“彭鹰是你师叔,怎么如此放肆?” 左鱼儿吐吐香舌,却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左远明,左远明只好催动术法飞速寻找彭鹰,白气中的幻象飞速掠动却根本找不到彭鹰的踪迹。骆凤竹忽然心中一动,微笑道:“看看我们的宅子。” 左远明愣了愣,但仍依言行事,幻象中出现了左远明的那座宅子,竟真的出现了彭鹰的踪迹。 只见彭鹰藏身在墙影中左顾右盼,然后小心翼翼的飞身跃入宅子。黑暗中彭鹰看似非常焦虑,前进后进找了个遍,自然是无功而返。左鱼儿看着好笑,低声问:“伯母你怎么猜到他在那?这傻小子找什么呢?” 骆凤竹嫣然一笑道:“小师弟这是在担心你二伯和我呢,他知道我身子孱弱,所以才那么焦虑啊。” 左鱼儿恍然微笑,左远明却神色一动,深深的看了眼彭鹰,心中不无感激。他们虽然都知道青龙试不过是次演练,然而彭鹰却并不知情,他在如此险境下仍不忘去后山查看情况,足见他真是担心自己二人的安危。 这时左心守看了看周围,微笑着问:“如何?紫瞳现在来请示了,你们觉得该如何是好?” 左远明刚想说话,骆凤竹却抢先微笑道:“爹,孩儿的意思就让紫瞳去做吧,青龙试绝非儿戏,现在虽然出了小师叔这个变数但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么?” 其他人纷纷点头,左心守也颔首微笑,转而对蓝笑风道:“笑风,就让紫瞳放手去做吧,不过叮嘱她一声,绝不能伤了彭鹰的性命。” “弟子领命。”蓝笑风躬身行礼转身而去。 “那就让我们看看彭鹰这个变数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左心守兴致勃勃的笑着看向藏剑峰的那团白光,于是整个大殿中的人几乎目不转睛的看向了白光中的彭鹰,其他四峰的状况却没人去看了。 此时此刻的彭鹰却没有左心守等人的闲情雅致,他几乎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要不是那些黑衣人没有驭剑飞行,彭鹰早就落入虎口了。他在后山转了一圈没发现左远明夫妇的踪迹,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但这里太过危险,不宜久留。 思前想后,彭鹰还是偷偷的向后山摸去,一路上小心奕奕,仗着抱朴篇的心法隐藏气息,终于惊险绝伦的逃到了望云台。 一屁股坐在“道法自然”的岩石前,彭鹰急促的喘息了半晌这才稍稍平静下来。他拿出那枚五行乾坤镜前后翻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镜子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那些人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对这古镜势在必得?彭鹰即便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任何头绪,就感觉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青龙峰仙殿中的众人看着彭鹰那火烧屁股的模样都感觉有些好笑,这时左鱼儿忽然微笑道:“是不是该告诉彭鹰如何使用土镜?” 五峰峰主对视了一眼,云草翁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青龙峰不该干扰青龙试的。” 左鱼儿微笑道:“云师伯,青龙试本来就是模拟妖族入侵,青龙峰被妖族围困的最恶劣情况。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也有能力送一只纸鹤过去吧,否则不是不合常理么?那青龙试还有什么意义?” 云草翁被问得一愣,这时左心守微笑点头道:“鱼儿说的倒也没错,况且使用五行乾坤镜是所有左家弟子都要掌握的常识,彭鹰那孩子是入山不久所以才不知晓,现在告诉他也在情理之中。”说着他拿出一只纸鹤书写片刻,抖手发出。 正文 第三十三章决不放弃! 彭鹰正自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只纸鹤忽然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彭鹰一惊,连忙展开来一看,见上面有几行字迹。大意是说左家遭难,大敌入侵,主峰自顾不暇,然后又说了五行乾坤镜的究竟。原来这五行乾坤镜是五峰自保的法阵,按五行分配给五峰,一旦打开就有镇山鼎般的威力。不过五枚镜子中只要丢了三枚那就彻底完蛋,现在红石峰和青竹峰已经失陷,只有彭鹰带着土镜赶到藏剑峰山巅最高处,将古镜放在法台上才能救左家与水火之中。 另外这五行乾坤镜也能单独使用,对多数妖魔都有一击必杀之力,纸鹤上还附有使用之法。 看了这纸鹤上的字迹之后彭鹰更是紧张,万没想到局面竟然已经恶劣到如此程度,左家难不成要覆灭了?他连忙死死的记住纸鹤上的咒法,尝试着运用一下,果然触动了土镜中的神力。 一道土黄色的光华直冲霄汉,斜斜的消失在夜空之中。彭鹰却被吓了一大跳,这道光芒如此明显,恐怕要惊动敌人了。 果然,远处黑暗中传来几声长啸,飞快的向望云台方向逼近。彭鹰连忙跳了起来向斜地里扑去,瞬间消失在丛林之中。他知道藏剑峰山巅最高的所在就在距离望云台不远的五里外,那里有一处凸起,山势险峻,法台应该就在上面。 敌人应该正蜂拥而至,时机转瞬即逝,彭鹰咬紧了牙关拼命狂奔,修为提升至极致,身形仿佛一律轻烟,快的匪夷所思。 正狂奔时,忽然有个玄雀鬼魅般出现在左前方的树冠上,动作轻盈无声,这人本来就在附近,一眼便看到彭鹰正扑了过来,于是毫不犹豫的飞身扑下,手持木剑直刺彭鹰的胸膛。虽然是木剑,却仍在空中留下一道乌光,没有半点声息,仿佛毒蛇吐信,毫无征兆的扑到彭鹰面前。 彭鹰此时专注到了极致,虽然紧张万分但心境却仍通达澄明,那个朱雀甫一出手他便心生警兆,毫不犹豫的拔出背后仙剑,看也不看的向左上方刺去。 炽烈的剑光冲天而起,竟如巨象奔腾狂肆而一往无前。乌光与白光在空中对撞,顿时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那朱雀的修为虽然也是不俗但奈何手中却是一把桃木剑,顷刻间剑身被炸得粉碎,彭鹰的剑光势如破竹的划过那人的手臂,带起一蓬惨厉的鲜血弥散在空中。那个朱雀闷哼了一声跌落在地,却愕然发现彭鹰从头至尾连一眼都没看自己,一击得手之后便继续向前狂奔,转眼消失在树丛之中。 朱雀呆若木鸡,即便是青龙峰上仙殿中的众人也都吃了一惊。 “飞象剑?”金阳子忍不住看了眼左远明。而左远明更是满脸愕然,看着白光中彭鹰的背影呆若木鸡。 左心守微笑着问众人:“你们看到了,说说看彭鹰现在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观山境十层顶峰……”五峰峰主除了左远明之外异口同声的沉声道。金阳子紧接着又道:“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他半年前仍是六层境界,那三年寸步未进么?难不成他有意隐瞒?” 左远明连忙开口道:“绝无此事,之前我传给他上清镇煞诀的时候查看过他的修为,的确是观山境六层没错……” “可……”金阳子愕然道:“这才半年不到的功夫,他怎么可能会达到如此境界?” 无论是五峰峰主还是骆凤竹、左鱼儿都是错愕无比,只有左远明颤声自语道:“小师弟他……难道悟通了抱朴篇?” 彭鹰根本不知道青龙峰上有许多人众目睽睽的盯着自己,他此时只是一门心思的向前跑,能多快就多快。然而他刚刚摆脱了一个敌人,没跑出一里地便再次生出警兆,这一次他再也没敢一路冲过去,而是猛然停了下来。 面前不远处的丛林中有七八个黑影慢慢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没带面纱,脸上有道疤痕,正是黑衣人的首领,也就是那位古师兄。 几个朱雀不动声色的将彭鹰围住,古师兄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提剑走向彭鹰。 “小子,交出土镜,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古师兄沉声道,他是真不想和彭鹰为难,奈何土镜势在必得,要是彭鹰临阵退缩就再好不过了,免得日后伤了和气。 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们彭鹰沮丧到了极点,明明距离法台已经很近了,然而这应该就是咫尺天涯了吧。不过彭鹰天生就不懂得放弃二字,虽然心里万念俱灰,却仍强自镇定着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屠杀所有藏剑峰弟子。” 古师兄有些左右为难,沉吟了片刻放缓了声音道:“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知道,不过你现在腹背受敌,是绝无可能逃脱的,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将土镜交给我,我绝对不会……” 古师兄本以为自己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像彭鹰这样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应该会权衡利弊,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彭鹰却闷不作声的骤然发难,猛的转过身向后面的一个黑衣人急冲而去。剑光仿佛阳光乍现,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在空中带起惨厉的呼号声。 这完全出乎了所有玄雀们的意料,谁也没想到彭鹰如此悍不畏死,而在彭鹰身后的玄雀根本没有准备,眼看着剑光匹练般轰来连忙有些惊慌的抖动长剑相迎。古师兄等人也连忙扑了过去,都以为彭鹰是要想后逃跑。然而他们却又陷入彭鹰的彀中,只见彭鹰只是虚晃一枪,竟然整个人向后跳去,以脊背狠狠的撞向了迎面而来的古师兄。 论修为,这些玄雀中有近半人要超出彭鹰一线,尤其古师兄的修为足有攀山境三层,足以轻而易举的收拾彭鹰。然而三番四次的诡变本来就令古师兄张皇失措,而且还知道彭鹰的身份更是束手束脚,所以当彭鹰亡命般撞来时,有那么一瞬间连古师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过玄雀堂的玄雀们绝无泛泛之辈,古师兄更是身经百战,这一瞬间他便下意识的抬起木剑向彭鹰的背后刺去。而几乎同时,彭鹰的身子忽然一矮,仙剑从腋下如同灵蛇出动般急射而出,刁钻而诡异的刺向古师兄的胸膛。 这一瞬间无论是在场的玄雀还是青龙峰上的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谁也没有料到彭鹰竟然根本没有缠斗的意思,竟然立刻便展开了玉石俱焚般的攻击。左远明夫妇猛的站了起来,左鱼儿也满脸愕然,只有左心守的表情仍十分淡定。 这时即便是古师兄也无法收手了,彭鹰蹲身之后,木剑刺在了彭鹰的肩部,虽然没有剑尖但强横的真力仍震得彭鹰狂喷出一口鲜血。而彭鹰的仙剑也瞬间刺向了古师兄的小腹,剑风凛冽,势如破竹。 这飞象剑法最重气势,到极致时如飞象横空,一切都能碾碎。彭鹰此时抱着两败俱伤的目的使出来更是凶悍到了极点,即便是古师兄这样的人物也顿时感到心生寒意,下意识的连忙向旁躲去,虽然惊险绝伦的躲过剑锋,但小腹的衣摆却被割出一条口子来,只要稍稍慢上一点就是开膛破肚的下场,这让古师兄更是魂飞魄散。 就在古师兄闪身避让的瞬间,彭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向前方冲去。法台就在数百丈之外,决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青龙峰上的众人不禁长松了口气,骆凤竹疲惫的坐回木椅,刚才那瞬间几乎让她吓得昏厥过去。 四面八方都传来玄雀愤怒的长啸,彭鹰仿佛被鹰隼围攻的一只可怜的麻雀疯狂的逃窜着,幸亏他体魄极强,加之修为已经突飞猛进,所以在数百丈的距离内玄雀们并无追上的机会。只不过片刻工夫彭鹰便以扑到藏剑峰的至高点,远处黑暗中果然有个一人多高的石柱,上面篆刻着许多奇妙咒文,应该就是法台了。 彭鹰的脑中已别无他想,只顾着拼命向法台扑去,却根本没注意到此时有个纤细的身影正从法台后走了出来。 “回去!”那人轻咤了一声,宽松的长袖一抖,顿时有一股恐怖的罡风扑向彭鹰,彭鹰险些被掀了个跟头,趔趄了几步这才艰难的站稳。 只不过耽误了这么瞬间的功夫,古师兄等众多朱雀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到,将法台围的水泄不通。彭鹰一见顿感通体发凉,知道这一次自己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可惜啊,只差一步你就能达到目的了。”法台旁那个纤细的黑衣人冷笑着,原来是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少女。 夜色下,彭鹰看着法台四周的黑衣人,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起来,这短短时间之内他实在是筋疲力尽了。 “怎么?就这样放弃了么?”云紫瞳轻蔑的看着彭鹰讥讽道。 彭鹰将长剑横在双膝上,努力平复了呼吸,脸上忽然也露出鄙夷的表情冷笑道:“藏剑峰弟子决不放弃。” 正文 第三十四章惊人的隐忍! 青龙峰上,左鱼儿的娇躯一颤,眼中掠过一丝痛苦。曾几何时,自己心中的那人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啊,而这也成为藏剑峰弟子始终信奉的信条。如今却从彭鹰这只能算是半个藏剑峰弟子的口中说出,实在令她心潮澎湃。她瞥了眼左远明,却见左远明也浑身僵硬如铁,脸上有种难以掩饰的痛苦,显然他也与自己同样心旌摇动。 这时彭鹰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不过你应该是首领吧,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云紫瞳嗤笑道:“真是好笑,不过你倒说说看,我有哪两个选择?” 盘腿坐在地上的彭鹰拎起长剑,剑指古师兄,然后剑尖兜转绕了一圈,冷笑道:“第一个选择,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杀了我抢走土镜,我也算死得其所。” 云紫瞳扬扬眉,冷笑着问:“那第二个选择呢?” 彭鹰的长剑慢慢的指向云紫瞳,沉声道:“你我二人单打独斗,生死无论!” 所有人尽皆愕然,古师兄刚想说话,云紫瞳挥手制止,看着彭鹰冷笑道:“你不觉得你的激将法很拙劣么?” 彭鹰讥笑道:“我只是给你两个选择,何谈激将呢?当然如果我是你或许也会选第一个选择吧,你们凭着暗杀的手段屠杀了整个藏剑峰,又怎么可能顾忌什么礼义廉耻?”说着彭鹰拍拍屁股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手持长剑指向四方,笑道:“来吧,一起上,等我死后倒要去阴曹地府问问,是哪个师父教出了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这句话触及了众多人的逆鳞,虽然众多玄雀都知道究竟,但也不禁目露凶光。云紫瞳的那双美目中遽然掠过一丝紫色光华,忽然沉声道:“住口,再敢辱及我等师门,我势必将你千刀万剐。”她的声音冰冷如刀,但听到彭鹰耳中却不禁一喜,知道这女人是真的怒火中烧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选第二个选择。”云紫瞳冷漠的从背后把出一把长剑,那长剑只有两指宽,形如柳叶,却长近四尺,通体漆黑如墨,在夜色下如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她轻弹剑锋,墨剑发出淙淙泉水般的颤声,冷笑道:“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把修为也降到和你一样的水准,如何?” 彭鹰更是暗喜,但脸上却只是冷笑道:“你说话算话?” 云紫瞳轻蔑的笑笑,对古师兄等人道:“你们听着,稍后我们动起手来谁也不许插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着,云紫瞳轻轻一抖墨剑,那长剑就如同柳叶一阵乱颤,陡然变得笔直,一股诡异的黑气慢慢从剑身中弥散开来,然后诡异的笼罩住云紫瞳的娇躯。忽然彭鹰感到浑身一震,心底忽然升起无穷的恐惧,他下意识的向四周望去,却顿时惊骇的发现在四面八方的树丛中竟凭空出现了不计其数的黑鸦,都如同鹰隼般大小,无数赤红的小眼睛密密麻麻,好像血色星河围绕在四周。 这是妖法还是剑意?彭鹰不禁骇然失色,不过他清楚此时如果被这女人的气势震慑,那自己就必死无疑了。于是他也摆了个起手式,却并非飞象剑法,而是寂灭剑法,只不过他没放出剑意,现在他也只有出其不意才有些许胜算,自己的往生剑意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露出庐山真面目。 云紫瞳看着彭鹰的姿势忽然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忽然冷笑道:“凭你这样的货色,我要是移动一下脚步都算是我输了。” “这可是你说的!”彭鹰死死咬住云紫瞳的话不放,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时间便猛的扑了上去。寂灭剑法普普通通的展开,虽然并无剑意但仍剑风凛冽,带起恐怖的杀意。 云紫瞳只是满脸讥笑,长剑毫无征兆的向上撩起,一道乌光骤然喷薄而出,无声无息的撩向彭鹰的手臂。而与此同时,几只寒鸦忽然出现在彭鹰周围,然后瞬间炸成漫天飞羽。那众多黑色的羽毛就像一把把匕首填满了整个空间,几乎封住了彭鹰所有的退路。 青龙峰上的人们已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当云紫瞳放出剑意时,左鱼儿顿时不满的叫了起来。 “小云儿这死丫头,怎么下了死手了?用上了墨鸦剑,又放出了寒鸦剑意,她作死啊!” 左心守则微笑道:“放心吧鱼儿,紫瞳向来都是极有分寸的,况且她已经将修为压制在观山境顶峰,与彭鹰不相伯仲,即便是用了墨鸦剑也在情理之中啊。” “可她用了寒鸦剑意啊,这不公平……啊!”左鱼儿的话还没说完,彭鹰和云紫瞳已经展开了战斗,当那几只寒鸦在彭鹰周围炸裂成漫天墨羽时,左鱼儿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漫天墨羽将彭鹰淹没的瞬间,藏剑峰上忽然凭空荡起了一层灰暗的死气,法台周围方圆百丈之内草木皆衰,隐约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而夜空中,罡风忽然现出了形迹,仿佛无数纵横激荡的巨剑呼啸盘旋。而与此同时,法台前轰然炸裂开来,无数墨羽被炸成飞灰,而恐怖的剑意铺天盖地的向云紫瞳扑了过去,仿佛要将其撕成粉碎。 “寂灭剑意!”无论是法台旁的玄雀们还是青龙峰上的众人无不骇然惊呼,五峰峰主不由自主的统统跳了起来,双眼瞪得溜圆。左鱼儿和骆凤竹也惊讶无比,所有人中只有左心守老神在在,神秘一笑。 云紫瞳也被吓了一跳,绝没想到彭鹰竟然真的用出了寂灭剑意。这寂灭剑意的杀机最盛,比之寒鸦剑意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即便云紫瞳将修为压制到彭鹰的境界,但她毕竟经验老道,虽然猝不及防却并不慌乱,墨鸦剑轻抖,顿时有成百上千的寒鸦笼罩住她的身子,同时炸成碎片,墨羽如同乌云般反冲了过去。 寂灭剑意和寒鸦剑意对撞,法台周围的岩石顿时炸成齑粉,不远处的玄雀们都骇然失色的望风而逃,即便是古师兄也抱头鼠窜,满脸骇然。他心中暗自惊奇,刚才自己带人围住彭鹰时他竟然能忍住不使用寂灭剑意,这份隐忍实在是常人难及啊。 彭鹰和云紫瞳同时感到胸膛发闷,都不禁暗自骇然,彭鹰却不敢有一丝懈怠,剑法继续催动,忽然剑意遽然一变,漫天死气竟变得如春风和煦,往生剑意至此催动到了极致。连彭鹰也不清楚,在死于生、黑与白的交替间,有种无形的力量笼罩住了云紫瞳。 云紫瞳根本没料到这根本不是寂灭剑意,一瞬间,寒鸦剑意竟松懈了些许,而云紫瞳忽然感觉浑身一僵,继而眼前一阵迷离,竟仿佛魂魄遭受重创,要脱体而出般痛苦。这古怪的感觉令云紫瞳愣了片刻,而就在这瞬间的功夫彭鹰以极快的速度贴着她的身子扑向了法台。 “无耻!”云紫瞳这才知道彭鹰根本不是想和自己决斗,这混蛋自始至终都在想要把土镜安置在法台上。此时云紫瞳已经顾不得刚才所说的大话,掉转身飞快的向彭鹰背后追去,瞬间便几乎触手可及。 而就在此时,只见彭鹰头也不回的向后一挥手,忽然一道恐怖的土黄色光华喷射而出,将云紫瞳完全笼罩了进去。 五行乾坤镜之土镜,彭鹰竟然一直等到最后的关头才使用了最后一个法宝。 云紫瞳的身子顿时僵直不动,而没等古师兄他们过来驰援彭鹰就已经站到了法台旁。法台上有个凹陷,正能容纳土镜,彭鹰猛的将土镜塞了进去,只见土镜忽然发出一声嗡鸣,整个法台剧烈抖动,继而有一道巨大的土黄色光柱冲天而起。几乎同时,药王岭、千兵山方向上也冲起两道光华,空中顿时风起云涌,仿佛暴雨前夜般阴沉恐怖。 又有两道光华从云紫瞳怀中自行飞出,化作两道流星径自扑向红石峰和青竹峰方向。转眼间,又是两道光柱直冲霄汉,五行乾坤镜大阵撑起了一片坚不可摧的结界,将五峰牢牢的保护起来。 至此彭鹰才算是最后松了口气,他贴着法台瘫软下来,身体已经再没任何力气。彭鹰看了看古师兄等人,气喘吁吁的笑道:“来吧,一起上吧。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是无法接近法台的。” 古师兄脸色复杂的看了眼默默站在那里的云紫瞳,苦笑着问:“师妹,你看这……” 彭鹰愣了愣,心想那女人不是被土镜轰杀了么?那家伙问个什么劲?而正在他愕然的时候,却惊骇无比的看到本来应该“死”去的云紫瞳竟然若无其事的冷哼了声,转头祭起黑色长剑,遽然划空而去。而那些黑衣人们也都纷纷把面纱拽下来扔到一旁,还有个年轻人狠狠的将长剑砸在岩石上,砸的四分五裂。 “要不是这些破木头,我们早就成功了!”那人懊恼的叫骂,一群人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愤然而去。 彭鹰看着那满地残破的桃木剑碎片,脑袋里面完全一片空白。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他挣扎着站起来想要问个明白,可众多玄雀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静悄悄的,有些诡异,又有些好笑。 这时,树林中忽然冲出不少人来,彭鹰被吓了一跳,但等凝神看去时却更吓得魂不附体。 来的竟是燕不悔和罗辛等人,不用数都知道藏剑峰弟子都到了,竟然都活蹦乱跳的毫发无伤。 这……这是见鬼了还是怎么的?彭鹰感觉有些晕,而燕不悔已经扑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师叔,你做到了!你做到了啊!”燕不悔用力摇着,彭鹰的身子好像面条似的摇晃着,感觉脑袋里更乱了…… “师兄你轻点,没看小师叔都快不行了……”罗辛忍着笑扶稳了彭鹰,道:“小师叔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真正的青龙试 天还没亮,青龙峰仙殿中却是济济一堂,来自主峰和五峰的众多弟子恭恭敬敬的跪在五峰峰主座前,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瞥向独自一人站着的彭鹰,脸上满是狐疑。 彭鹰感觉尴尬到了极点,整个大殿里除了左心守、五峰峰主和几位长辈之外所有人都跪着,唯独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再加上那么多目光更让彭鹰坐立不安,要是此时他面前有条地缝,就算是再窄他也要尝试着钻进去了。 五峰峰主也情不自禁的偶尔向彭鹰投来一丝意味难明的目光。刚刚结束的青龙试以玄雀堂失败告终,而正是彭鹰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这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彭鹰此时也知道什么是青龙试了,想起自己刚才那火烧屁股的模样就感到阵阵羞愧。终于他还是忍耐不住,挪到燕不悔面前想要跪倒,谁知燕不悔在后面死死推住他的屁股硬是不肯让他跪下,彭鹰用一副出恭的架势呆在那里,更是无地自容。 左心守见状不禁失笑,莞尔道:“彭鹰,你的辈份与五峰峰主平齐,所以不必跪了,就站在你师兄旁边吧。” 彭鹰如蒙大赦,这才乖乖的站在左远明身后,将脑袋深深的扎在胸膛里,活像个鹌鹑。 “这次的青龙试虽然是五峰胜了,但其实胜得极险,你们切忌沾沾自喜,要以此为戒绝不可疏忽大意了。”左心守的声音在仙殿中回荡,众多五峰弟子轰声应是,气氛异常肃穆。彭鹰在角落里站着,目睹数百左家精锐长袍如铁,声如洪钟,心中忽然莫名的升起了一股自豪感。 如今,自己也是左家弟子了啊。 “此次青龙试中表现出众之人自然会论功行赏,接下来的事情各峰峰主自会安排,都各自散去吧。”左心守摆了摆手道。 五峰弟子依次随着各自峰主离去了,彭鹰也跟在左远明夫妇身后赶回了藏剑峰。本以为青龙试至此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然而出乎彭鹰的意料,这十年才有一次的青龙试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已。 左远明吩咐人将所有藏剑峰弟子都叫到中央广场,趁人还没有到齐之前向彭鹰说明了缘由。 原来,昨晚那一场忙乱不过是青龙试的开篇之作,接下来才会走入正题。经过昨晚的玄雀突袭之后,五峰中每一脉都要选出五个表现出众的年轻弟子,算下来五峰共二十五人,再加上主峰弟子十人,玄雀堂弟子五人,共四十人将要下山历练。而这一次左家选中的历练场所是西北苍黄山。 说到西北苍黄山时,左远明似乎沉默了片刻。彭鹰恍然想起左鱼儿曾对自己说过,当年那位大师兄正是在苍黄山一战成名,左远明应该是想到此处,忍不住心里悲伤吧。 彭鹰见左远明表情黯然,便转移话题的问道:“师兄,玄雀堂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左远明微笑道:“玄雀堂也都是主峰弟子,只不过他们地位特殊,专司刺探情报、追踪潜伏等隐秘行动,我们左家玄雀的数量虽然只有几百个,但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乌沉修仙界也是赫赫有名啊。” 彭鹰恍然点头,又困惑的问道:“既然青龙试是基于遭到敌人入侵的假设之上的,为何只有我们五峰遭到攻击,而主峰却丝毫没有动静,是因为主峰不必参加青龙试么?” 左远明摇头道:“并非如此,只不过今年偏巧有个人在主峰,有他在,玄雀堂便干脆放弃了攻击主峰,因为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啊。” 彭鹰愕然道:“你是说家主么?” 左远明失笑道:“当然不是,那人算起来还是你的晚辈呢。你也不必好奇,明天你就应该能见到他了。” “明天?为什么?”彭鹰好奇的问道。 左远明看看周围,忽然拽着彭鹰来到角落处,低声道:“小师弟,这次的下山试炼原本我没打算告诉你,只是昨天晚上……唉,小师弟原来是智勇双全之人,所以我还是很告诉你实情吧。” “小师弟,你有一定要参加这次试炼的理由啊。”左远明沉声道。 彭鹰更是感到莫名其妙,苦笑道:“敢问师兄,是什么理由?” 左远明压低了声音道:“你应该知道你师父的状况了吧?三叔他老人家近两个月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家父曾经对我说过,三叔已经无力回天,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啊。” 听了左远明的话彭鹰就感觉脑袋里嗡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忙抓住左远明的胳膊:“师兄,你……你说的是真的?” 左远明点点头,又连忙道:“不过小师弟也不必太过担心,其实这次左家弟子下山试炼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给三叔找一具合适的肉身,让三叔夺舍重生啊。” 彭鹰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的道:“夺……夺舍?那难道要杀人么?” “当然不是。”左远明苦笑道:“我们左家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倒行逆施的事情的。而且如果需要人的躯体,又何必去苍黄山寻找呢?那里可都是妖魔鬼怪啊。” 彭鹰越听越是糊涂,左远明忙着解释道:“家父就是要找一具妖族的躯体,让三叔重生啊。” “妖?你让我师父重生成妖?”彭鹰被惊吓得险些把自己舌头吞下去,呆呆的看着左远明好像在看一头怪物。左远明则苦笑道:“刚开始听到家父的主意时我也和小师弟一样的惊讶,只不过家父解释过之后,我却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小师弟你也知道三叔的症结所在,他所修炼的寂灭剑意早已让他的肉身千疮百孔,所以才无药可救。你试想一下,就连三叔那样的修为都无法承受自己的剑意,又到哪里寻找修为比三叔更强,还要刚刚死去的修仙者肉身呢?所以家父才想了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法子,要知道妖族天赋异禀,肉身天生就比人类强悍,要是能找到一个修为中等的妖魔,应该就能暂时帮着三叔度过难关,哪怕以后我们再想办法恢复三叔的人类之身也好,总比现在等死强啊。” 彭鹰这才茫然点头,不过虽然左远明说的有理,但想想师父竟然要重生成妖,彭鹰仍感到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既然事情别无他法,那彭鹰也只有为师父全力以赴,之前他还对下山试炼并无太大兴趣,而此时却是非去不可,别人想拦也拦不住了。 等两人回到木桌时所有藏剑峰弟子都已到齐。大家显然都知道青龙试的重头戏即将登场,于是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最终左远明绝顶,除去彭鹰之外的其余四人分别是燕不悔、罗辛还有吴小海和一个名叫许宏的年轻弟子。之所以选了最小也最没经验的两个弟子,也是因为这毕竟是一次试炼,要是都选择燕不悔和罗辛这样久经沙场的弟子也就失去了青龙试的意义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下山前夕 青龙峰后山某个隐蔽的山坳中坐落着百余间宅院,相比于前山的灯火通明,这里就像是蛰伏在阴暗中的鬼域,这就是众多玄雀的大本营——玄雀堂。而在玄雀堂东侧数里之外,有个小巧而精致的宅院,那便是云紫瞳的住所了。 和左鱼儿的小筑截然不同,云紫瞳的宅子更加整洁而精炼,四周没有松木竹林,有的只是一人多高满山遍野的青草。能看出这些青草并不是野草,都长得一般高矮,没有任何杂草野花,也不生蚊蚋。山坳间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方圆一里之内青草如同海面般温柔的起伏,带着沙沙的草叶碰撞声,给人带来极为宁静祥和的感觉。 云紫瞳没在自己的宅子,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仰面朝天的躺在了草海里。这是她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透过摇曳的青草遥望夜空,嗅着迷人的草香,那种感觉总是能让她迅速平静下来。 然而今天云紫瞳已经躺了小半个时辰,心底的怒火却反而越烧越旺了。 “该死的混蛋,无耻之徒!”她猛的捏断了一根青草,却又立刻后悔,惋惜的看了眼折断的草茎,干脆叼在嘴里无聊的咀嚼着。 “哎呦,小娘子不吃肉,改吃草啦?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影响你的发育呢。”头顶忽然传来一把戏谑的调侃,云紫瞳却干脆闭上了眼,冷冷的道:“少来烦我,烦着呢。” 左鱼儿轻如棉絮的蹲在草尖上,好像一只迷人的蝴蝶随着风载沉载浮。她眯着眼睛笑道:“一辈子没吃过亏的小云儿,昨儿晚上感觉如何?” “我想吃了他。”云紫瞳一口咬断了嘴里的草茎,语气森然的冷哼。 左鱼儿脸上满是笑,调侃道:“小娘子,你知不知道通常女孩子这么说呢,就会有坏事发生哦。” 云紫瞳狠狠的瞪了左鱼儿一眼,猛的坐起来抬着小脸看向左鱼儿:“你是专程来调侃我的?信不信我真去藏剑峰吃了那混蛋?” “你吃啊,我看你怎么个吃法。”左鱼儿笑眯眯的跳下来蹲在云紫瞳面前。两个绝美的女孩互瞪了半晌,左鱼儿还是第一个选择了放弃。 “谁再跟你比瞪眼睛,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左鱼儿恼火的跳了起来,好像慵懒的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 “今晚就走了?”左鱼儿眺望着西北方,眼里有种莫名的惆怅。云紫瞳也站了起来,轻叹着点点头:“是啊,虽然师父已经令我们在苍黄山前后检查了三次,但为保万无一失,我们还是要先行一步的,你知道这是规矩。” 左鱼儿点点头:“有你和三哥在,这次的青龙试料想也没什么大碍。我也是来和你道个别的,今晚我也要离开青龙峰了。” 云紫瞳愣了愣:“有任务?” 左鱼儿笑道:“算是有任务吧,可我这次去可是花天酒地去的,羡慕死你这死云儿。”说完她偷瞄云紫瞳,却见她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半晌之后左鱼儿摇头苦笑:“你这死丫头,表示一下羡慕嫉妒恨不好么?真是无趣极了。” “哇,好羡慕。”云紫瞳拍拍手,然后冷冷的问:“去哪儿?” 左鱼儿翻了翻白眼,无力的道:“乌沉国皇城……” 云紫瞳皱皱眉:“皇城能出什么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马么?” “岂止是我啊。”左鱼儿这才露出些许凝重之色,道:“连红石峰的赤风师兄都被召回来了,据说是皇城里发生了天大的事,是小皇帝亲手写的血书送来山上,爷爷也没告诉我详情,只是告诉我此去绝对不能疏忽大意,一切都听赤师兄的安排。” 云紫瞳沉默良久,道:“要不然我陪你去吧,这次的青龙试……” “不必了。”左鱼儿微笑着拒绝:“连赤师兄都出马了,你又担心什么呢?况且即便没有赤师兄在,难道你还怕我会有什么危险?”左鱼儿脸上恬淡的笑着,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氤氲着瓷器般的光芒,强大的自信显得那样顺理成章。 “小娘子,一切小心喽,等我从皇城回来给你带好东西吃哦。”左鱼儿捏了捏云紫瞳粉嫩的面颊,纵身而去。 彭鹰这一夜恐怕都要失眠了,他简单的整理好行囊坐在床上发呆,算起来只有两个时辰就要到青龙峰集合了,可彭鹰却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虽然他昨晚表现不俗,然而那毕竟是因为他事先一无所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犹豫。而现在却不同了,自己即将第一次下山试炼,遇见的可是真正的妖魔鬼怪,彭鹰毕生所见过的非人类只限于猪狗牛羊等,连豺狼虎豹都没怎么见过,想想未来还真有些心里发毛。更何况这一次青龙试还要为师父找到合适的肉身,这更让彭鹰感到背上压力如山。 彭鹰正发呆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些不对,猛的扭头望去,却见窗户外竟有个黑影,随着初亮的晨光轻轻摇曳。 彭鹰不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扑过去猛然打开窗户,却正看到一张如花般美丽的娇颜嬉笑的看着自己。 “傻小子,成了惊弓之鸟了?”左鱼儿侧身坐在窗台上,笑着调侃。 彭鹰哭笑不得的摇头,这左鱼儿的姿势和语气怎么像是翻墙而入的登徒子调戏小家碧玉似的。他苦笑着侧身:“外面风凉,进来吧。” “不了。”左鱼儿微笑道:“我还有事,只是来看看你。” 彭鹰微笑,心底的那些担忧和慌乱不知不觉的已经被一丝温暖取代。只听左鱼儿又道:“这次去其实你大可不必紧张,如果真是非常险恶的地方,爷爷也是不会让你们去的。而且紫瞳应该已经动身了,如果苍黄山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她也会及时终止这次试炼的。” “紫瞳?”彭鹰讶然问:“就是昨晚那个黑衣女孩么?” 左鱼儿捉狭的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想不到你这傻小子眼光还不错呢,我可告诉你,紫瞳可是一等一的美女,那身材……啧啧……”她上下打量了下彭鹰,又笑道:“你要真喜欢,要不要师姐给你介绍介绍?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理呢。” 彭鹰顿时大窘,连忙摇手苦笑道:“师姐你说的什么话啊,我……我怎么可能……” 左鱼儿笑道:“不打不相识嘛,昨晚你是没看到紫瞳的庐山真面目,要是真看到了……” “师姐!”彭鹰忙打断了左鱼儿的话头,苦笑道:“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昨晚和她作对时我能感觉到,她……似乎非常讨厌我呢,却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左鱼儿这才打住,微笑道:“紫瞳是我最好的朋友,胜似亲生姐妹,她这个人冷是冷了些,不过却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呢。”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她对你的敌意你也不必多想,有些事情到了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总之,这次是你第一次下山,虽然不必紧张但也绝不能大意,知道了么?”左鱼儿正色道。 “我知道了。”彭鹰微笑着点头,然后便看到左鱼儿飞身而去,转瞬间消失在晨光之中。 正文 第三十七章五银判之左菊心 当日头升起三丈的时候,彭鹰和燕不悔等人已经随着左远明来到了青龙峰顶。药王岭等其他四峰的弟子也都到了,总共二十五名。除此之外,还有九个主峰弟子,彭鹰还从未和主峰弟子打过交道,偷眼看过去果然个个风华正茂、矫矫不群。 这时左心守带着一群左家前辈从大殿中走了出来,始终常伴他左右的左鱼儿并没跟在身边,却是个看似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人身着青色长衫,身材修长,面色如玉,一双丹凤眼微眯着,脸上始终噙着一丝笑意,看去在英俊中透着一丝玩世不恭,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彭鹰瞥了一眼那少年,却莫名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仔细再想却又似是而非,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反倒是那人笑吟吟的看了眼彭鹰,还点头示意。彭鹰呆呆的也点头致意,心里更是迷糊了。 左心守站在台阶上,彭鹰这些参加青龙试的弟子们都躬身施礼,左心守鼓励了几句之后令人放出了六艘仙舟来。 青龙峰弟子与五峰弟子各乘一艘,很快所有人便都准备就绪。那青衣少年长衫飘飘的站在居中的仙舟上向左心守拱手为礼,微笑道:“爷爷,孩儿出发了。” “一切小心。”左心守挥手告别,五峰峰主乃至众多左家弟子都摇手执意,在众多目光中六艘仙舟缓缓升空,继而向西北方激射而去。 吴小海和许宏和彭鹰一样都是第一次下山历练,两人在船前船后四处奔跑,开心的就像两个孩子一样。彭鹰看着他们跑前跑后,心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下来。上次他与师父师姐一起乘过一次仙舟,不过那次他只顾着看左鱼儿的背影,也没顾得上领略这翱翔九天的美妙,这一次却是不能放过了。 六艘仙舟在云海上方似慢实快的飞行,凛冽的罡风吹得彭鹰只能眯着眼睛,只是那波澜壮阔的天地奇景却仍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已。旁边几艘仙舟航行的异常稳定,让彭鹰对此次青龙试产生了莫名的信心,有那么多强大的左家弟子,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正想着,六艘仙舟已经飞离左家好远,只见其他几艘仙舟上忽然升起数道剑光,原来是有不少左家弟子驭剑飞腾,开心的就像龙归大海一般。 燕不悔等人也看得心痒难耐,来到彭鹰身边笑道:“小师叔,苍黄山还远着呢,我们也飞行一段如何?” “啊……好……好啊。”彭鹰尴尬的笑着点头,他又何尝不想体会翱翔的滋味,可惜他可不会啊。 看到彭鹰点头,吴小海和许宏立刻就拔出长剑跳出船舷,两人发出一声怪叫,好像石头一样砸入百丈下方的白云之中。彭鹰连忙趴在船舷上向下望去,骇然道:“他……他们没事吧?” 话音未落,云海中便有两道剑光冲天而起,吴小海和许宏身上披着白云,画出两道白烟在蓝天下四处飞舞。燕不悔笑骂:“这两个小子可开心了,小师叔,我们也去吧……”说着飞身跃向虚空,遽然直刺苍穹。 罗辛踩着船舷刚想跳,却被彭鹰在后面拽了一个趔趄,仙剑险些脱手而出,罗辛吓得面色苍白的回头望来:“小师叔,你吓死我了,怎么了?” 彭鹰尴尬的苦笑,嗫嚅道:“这个……能不能……告诉我如何驭剑啊?” 罗辛顿时呆若木鸡,愣了半晌才嘿然道:“小师叔竟然还不知道啊,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来,我告诉您……” 这驭剑之法其实不难,修为到了观山境四层即可修炼,对于彭鹰而言更是不在话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彭鹰已经能踩在仙剑上歪歪斜斜的漂浮起来,罗辛见状笑道:“小师叔学的真快,不妨试着直接飞出去看看,有我们在你尽管放心,绝无危险。” 彭鹰看着外面的万丈虚空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难以抵挡那飞翔的诱惑,他小心翼翼的驱使仙剑飞出仙舟,摇摇晃晃的飞行起来。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敢飞得太远,不过慢慢熟悉了之后胆子也随之茁壮了不少,彭鹰咬咬牙,横下心向仙舟前方的虚空激射而去。 那瞬间真是畅快到了极点,驭剑飞行与乘坐仙舟截然不同,那种自如操控,如鹰隼飞翔的感觉令性格稍显内敛的彭鹰忍不住放声长啸。而就在这啸声中,一股强劲的罡风忽然迎头撞来,彭鹰本就并不熟练,顿时被吹得摇摇晃晃,险些一头栽下仙剑。 就在彭鹰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时,忽然一抹青光从极远处疾驰而至,有个少年轻轻的托住他的胳膊,这才让他稳定下来。 彭鹰长长的松了口气,扭头望去原来是那个青衣少年,他连忙道谢,那少年却一笑:“小师叔,驭剑飞行也要有个巧劲,像你这般莽撞可要出大事的。”说着那人微微下蹲,道:“小师叔是初学者,先不必想和其他人一样潇洒,体悟仙剑灵气,将身体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先左右滑行看看。” 少年在彭鹰面前以之字形飞了个来回,然后回到了彭鹰面前,他背后束起的长发随风炸开,宛如盛开的黑菊。 “是你!?”彭鹰忽然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了。 当年刚来左家时彭鹰在天梯上拼命挣扎,几乎迷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影,是那人教自己要之字形向上爬才会省力,现在想起来面前这年轻人可不就是他么? “小师叔想起我来了?”少年脸上眉儿眼儿都含着笑。 这人平时都是这么开心的么?彭鹰在心中也不尽暗笑,点头道:“是啊,想起来了,当初真是多亏了你呢。” 少年摇头笑道:“哪里的话,反倒是我要感谢小师叔呢,当年有几个小子和我打赌你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是小师叔让我发了笔横财呢。” 彭鹰顿时满头黑线,呆了半晌才问道:“你是这次青龙试的首领吧,还没请教……” “左菊心,鱼儿要叫我三哥的。”少年眯着眼笑道。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拱手:“原来是左兄……” 左菊心向旁一躲,笑道:“不敢不敢,你可是三叔祖的弟子,咱们可差着一辈呢。” 彭鹰还想再说,左菊心却笑道:“小师叔似乎对驭剑之术并不熟悉,正好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倒可以和小师叔切磋一下。” 说是切磋,彭鹰却知道左菊心只是客套,只见左菊心飞身而去,身形飘逸潇洒,就像鹰隼般自由翱翔,那气势、那风度、那潇洒不羁远非其他左家弟子所能比拟。偶尔他飞身而起,跃起足有数十丈高,而那仙剑则如影随形,直到他身子落下时正巧出现在他的脚下,那种随心所欲的气质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彭鹰看得目眩神驰,不禁心潮澎湃。这才是驭剑之术啊,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左菊心的帮助下,足足用了一天的功夫彭鹰的驭剑之术也大有长进,虽然仍与左菊心有天壤之别,但看起来却与燕不悔他们已经相距不远了。等到了晚上左菊心这才与彭鹰告别,彭鹰也真是倦了,于是回到藏剑峰的仙舟上休息。 燕不悔等人都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盯着彭鹰看,把他看得莫名其妙,于是问:“你们看什么?” 燕不悔笑道:“小师叔,您可真有福气啊,菊心师兄亲自交给你驭剑之术,这可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呢。” 彭鹰微笑,又问道:“这位左菊心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么?” “当然!”燕不悔立刻眉飞色舞的道:“小师叔,您应该听过左家五银判之名吧,这位左菊心师兄是青竹峰左远清师伯的儿子,当年还在青竹峰时就已经成为银冠仙判了,是和大师兄齐名的人物呢!”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忙向主峰弟子所在的仙舟望去。这左菊心竟然是五银判之一?自己还以为他不过是年轻弟子中比较出众的一个呢。想起多年前左家五银判纵横天下,彭鹰怎么也不能将那个满脸笑容的少年和其联系到一起。现在才想起来,临行前左远明曾经说过,正是因为主峰有个强悍的存在,所以令玄雀堂望而却步。 原来那个人就是左菊心啊,难怪…… 正文 第三十八章苍黄山 西北苍黄山距离遥远,即便仙舟飞的极快也用了两天才抵达目的地。彭鹰与众人站在船舷旁举目四望,只见苍山如海,气象万千,根本一眼望不到边际。无尽的山峦此起彼伏,却草木贫瘠,多数地方都裸露出干燥枯黄的地表,就像是生了疮长了癣似的。仙舟飞行了许久,根本没有一条河流,这就像是一块被上苍遗弃的大陆,天空中连鸟雀都不见踪迹。 “这就是苍黄山啊……”燕不悔和罗辛都低声叹息道。彭鹰瞥了眼他们两人,知道他们是想起了当年那位大师兄,于是也没说话。就这样又飞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主峰弟子乘坐的仙舟上发出了信号,似乎是到了地方了。 众人落到地面,彭鹰四处观望,见周围是一片荒山野岭,正北方有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势陡峭,面对着大家的这一侧是数百丈高,宽有数里的巨大悬崖,而令人惊讶的是悬崖上如同蜂窝般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山洞,即便距离仍很遥远但还是能感到其中阴风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在场的一共三十五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下山历练的年轻弟子,看到那座诡异的悬崖,很多人都面露紧张之意,连彭鹰都不能免俗。而左菊心却显得不以为意,找了块岩石坐下,笑道:“来来来,先休息一下,你们彼此之间还不认识吧?互相介绍一下嘛,以后左家的未来可都靠你们了哦。” 左菊心的轻松和自信感染了众人,毕竟是五银判之一,对左家弟子的而言可是神一般的存在,有他在应该足以消灾祛邪吧。 “两天前我们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互相介绍,来来,从药王岭开始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 在左菊心的倡导下,所有弟子都依次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五峰中除了藏剑峰之外,每一脉只有一个带头的弟子曾有下山历练的经验,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初生牛犊。这些人中,彭鹰注意到千兵山和红石峰的带队弟子都身材魁伟,并肩站着就像两尊门神,千兵山的叫李恒山,红石峰的叫盖古今,显然都是修为强悍之辈。 药王岭的带队弟子却是个女孩子,名叫上官颖,看似只有二八年华,娇小玲珑的倒更像是个小家碧玉。至于青竹峰的带队弟子则是个有些邋遢的年轻人,眼睛始终眯着,目光有些迷茫,燕不悔告诉彭鹰,这家伙叫石中来,在青竹峰也算是个怪胎,专爱研读杂文野史,所以用眼过度,近视了。 等介绍到彭鹰这里的时候,彭鹰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该如何说明的时候左菊心笑道:“小师叔,您就不必自我介绍了,现在左家上下还有人不认识您么?”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彭鹰身上,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彭鹰在青龙试中所做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左家,而在众多没有目睹实情的左家弟子心中,彭鹰之所以能在最后关头打开了五行乾坤镜之土镜,那也是因为玄雀不敢对彭鹰动手,否则凭玄雀们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会连一个观山境的彭鹰都无可奈何? 彭鹰有些窘迫,点点头坐了下来。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掠了过来,瞬间出现在左菊心的面前。 “紫瞳,来了?”左菊心微笑着看着那黑衣人。彭鹰闻言愕然抬头,果然见到左菊心面前的赫然正是那晚与自己作对的玄雀,云紫瞳。 云紫瞳连看都没看一眼彭鹰,只是将五卷羊皮纸交给了左菊心,而左菊心则将五峰各自的带队弟子叫到面前。彭鹰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却冷不防被燕不悔硬推出了队伍,他愕然回头望去,却见燕不悔嘿嘿直笑:“小师叔,您德高望重,自然要做领队。” 彭鹰无奈之下与其他领队弟子并肩站立,每人从左菊心手中接过了一卷羊皮纸。 “接下来就是青龙试的正题了,这苍黄山深处当年曾有妖界封印破损,虽然已经被再次封印,不过近两年来又有破裂的迹象。我们的任务是要将妖界封印修复,这羊皮纸即是地图也是符咒,你们按图索骥,哪一脉最先赶到并修复了封印便是胜了。记住这青龙试可并非你们个人的竞赛,你们各自代表的是药王岭、千兵山、红石峰、青竹峰和藏剑峰,可不要给你们的师门丢脸。” “是。”彭鹰等人异口同声的道。 按照早已由玄雀选好的路线图,五峰弟子向前方那座巨大的悬崖走去。左菊心等主峰弟子和云紫瞳却并没动弹,彭鹰暗自猜测左菊心等人应该肩负着帮助师父寻找妖躯的任务,家主根本就没将希望寄托在五峰弟子身上。这也合情合理,毕竟彭鹰这些初生牛犊根本不堪重任。 很快众人便来到那座悬崖面前,从这里看去更是感觉这悬崖真是大到离谱,简直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墙。从那些大大小小的洞窟中散发出一种潮湿而难闻的腥臭味,令队伍中少有的五六个女孩子统统皱起了秀眉。彭鹰展开地图,发现藏剑峰的路线是左前方的一处洞穴,便向其他四峰弟子打了个招呼,告辞而去。 走出好远,彭鹰回头望去,只见四峰弟子几乎都已各自启程,唯独青竹峰的石中来仍站在那,羊皮卷几乎已经贴到脸上。燕不悔回头一看笑道:“小师叔别看石师弟的眼神不好,不过这家伙的耳朵可贼得很呢。” 彭鹰好笑的点点头,带着燕不悔等人径自来到那个洞窟前。 这洞窟的洞口上面狭窄而下方开阔,洞外堆积了一层腐朽的杂草枝叶,踩在上面松松软软,脚下冒着泥浆。向洞内望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彭鹰拿起路线图来看了看,发现这洞穴如盘肠般错综复杂,要是不小心还真容易迷了路。 燕不悔见彭鹰十分谨慎,便微笑道:“小师叔,不必紧张,玄雀们所选择的路线虽然不会是什么阳关大道,但也绝不会有太大危险。即便有些小妖小怪,凭我和罗辛就足以应付,不过山野之内恐怕有极多的毒蛇毒蝎,小师叔和小海、许宏你们小心些就好。” 说着,燕不悔和罗辛首先向洞内走去。彭鹰也不禁暗自失笑,心想自己还真把自己当头蒜了,燕不悔他们推举自己为领队其实也是客套,论起经验,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领队人选啊。 想到这彭鹰的负担也轻了不少,与吴小海和许宏一起连忙跟了上去。 甫一进了洞窟就感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彭鹰早有准备但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燕不悔等人却显得若无其事,一路长驱直入转眼便没入黑暗之中。彭鹰就感觉眼前一黑,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旁边几个人飞快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而就在这时燕不悔和罗辛拔出了仙剑,借着仙剑所发出的蒙蒙亮光这才能看清脚下的地面。 开始的时候地面还颇为干爽,越往里就越是潮湿,到最后则变成了泥泞。洞内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地面上随处能看到各种动物的粪便和腐烂的尸体,种种臭味中和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古怪臭气,彭鹰也不禁干呕了几声。 洞穴仍显得颇为开阔,凭仙剑的光芒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两侧洞壁的凸起偶尔从明暗交界处掠过,就仿佛一张张或狰狞、或古怪的面孔忽隐忽现,令彭鹰和吴小海、许宏这样的菜鸟都不禁感到阵阵心寒。 正文 第三十九章令人担忧的开始 当五峰弟子陆续进入巨崖之后,左菊心这才对云紫瞳微笑道:“紫瞳,你已经找到合适三叔祖的妖躯了么?” 云紫瞳点了点头,冷冷的道:“我们在苍黄山深处发现了一条地下河,并在其中发现了幻面妖猴的踪迹,你也知道幻面妖猴喜好群居,如果我们找到猴王,起码也是五品妖,足够他夺舍重生了。” 云紫瞳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左心城,可却没有丝毫敬意。左菊心也不在意,只是笑道:“紫瞳啊,你竟然找了只猴子?那可是三叔祖日后的肉身,这……不太美丽吧……” “爱用不用,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云紫瞳冷哼了声。 左菊心挠挠头,笑道:“也好,起码也是个人形,总比找那些四腿着地的东西强多了。”说着他挥挥手,带领其他主峰弟子向巨崖走去。云紫瞳在前面指路,很快众人来到西南方一座颇为巨大的洞窟前,有四个玄雀早已等候多时,其中赫然正有那位古师兄,那晚彭鹰已经从燕不悔口中知道,这位古师兄的本名叫做古云天。 左菊心与古云天等人似乎也是熟识,随意的打了招呼,一行人径自走入了洞窟。一边走着,左菊心一边狐疑的问:“苍黄山有地下河么?当年冷兄在这里大战一场之后也没听他提起过啊。” 云紫瞳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从这里向地下走两里左右的确有一条地下河,而且规模不小。” 左菊心不再说话,跟在云紫瞳身后向洞穴深处走去。一行人走得极快,对洞穴中的黑暗和怪像视若无睹,转眼间便走了两里,前方果然传来阵阵流水之声,真有一条地下河出现在大家面前。 “哇,好大一条河啊。”左菊心也不禁叹为观止。眼前这条地下河宽达数百丈,波涛汹涌,声若奔马的自北向南呼啸而去。左菊心左右望了望,发现这地下河周围的空间极为开阔,顶部岩石距离河面近百丈,要不是左菊心目力惊人根本看不清楚。他径自走到河边,掬起一捧河水看了看,只见河水在双手中无风而动,即便是左菊心仍感到寒冷刺骨。 “这就古怪了。”左菊心的表情稍显凝重的道:“苍黄山自古便干旱少雨,这么大一条地下河又是从哪里来的?”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寻常的地下河都不会如此汹涌,而面前这条大河却如大江奔腾,险恶无比,任谁看这条地下河都透着古怪。 左菊心见没人说话,耸耸肩微笑道:“总之大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是了,此次青龙试看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无趣呢。”说着,他放出一条仙舟,这曾是主峰弟子的坐船,足以容纳近百人,显得分外坚固。仙舟落于河面上稳稳的停下,左菊心令大家上了船,按照云紫瞳的指引向北方行去。 仙舟逆流而上,左菊心站在船头祭起了一颗雪白的宝珠,那宝珠滴溜溜的在空中乱转,顿时散发出万丈毫光,将方圆百丈之内照得如同白昼。十几个左家弟子分布于仙舟四周严阵以待,这些人之中仅有三个主峰弟子从未下山,其余的都是强手,专门为猎捕妖躯而来。 四周的空间极为开阔,地下河奔涌之声在洞穴中回荡着,就像连绵不绝的闷雷。而忽然间,从两侧岩壁上传来几声凄厉刺耳的嚎叫,众人悚然望去,顿时发现在阴暗中有几个诡异的身影佝偻着身子一掠而过,好像鬼魅般消失不见。 “是幻面妖猴,不过品阶很低。”古云天沉声道。 左菊心却看都没看,目光只在漆黑如墨的水面上四处逡巡,仿佛在提防着什么,云紫瞳看了有些奇怪,凑上去低声问:“三哥,有什么不对么?” 此时左菊心的脸上已经没了平时的笑容,沉声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却有种不详的预感,大家都小心些,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所有人的心情顿时都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知道左菊心从不轻易露出如此沉重的表情,而现在他如此慎重那便表明情况变得十分严峻了。 云紫瞳却困惑的问道:“三哥,两个时辰之前我们还查探过这里,并没发现什么异状啊。” 左菊心摇摇头,抬头望向仙舟前方的黑暗,沉声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前面应该有什么东西存在,而且是很了不得的东西。”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那东西通体雪白,只有一拳大小,好像个小动物蜷缩起来正瑟瑟发抖着。 “这雪貂自幼就随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怕成这副模样呢。”左鱼儿轻轻一笑,揉了揉雪貂的后背,又将其塞回怀中。 云紫瞳的目光也变得严峻起来,她将墨鸦剑出鞘,站在左菊心身旁。仙舟就在这恐怖的地下河上行驶着,就在人们以为这不过是虚惊一场的时候忽然从两侧岸边传来一阵骚乱,好似有为数不少的幻面妖猴疯狂的嘶吼着,乱成一团。 大家悚然向两侧河岸看去,却骇然发现有大群浑身长满黑毛,魁梧无比的黑猴子将两伙人团团围住,再仔细看去,那两伙人竟然是千兵山和红石峰的左家弟子。他们手持仙剑与黑猴子疯狂交战,黑猴子虽然在数量上占了上风,却也不能奈何他们。尤其李恒山和盖古今更是骁勇善战,只凭他们两个就斩杀了近半猴妖。 左菊心和云紫瞳不约而同的飞身而起,一左一右扑向了战群,云紫瞳的墨鸦剑放出寒鸦剑意,只是一瞬间就剿杀了十几头黑猴子,而左菊心则根本没有拔剑,只是双手十指微动,黑暗中的气流顿时紊乱起来,十几头黑猴子莫名其妙的被切成碎片,鲜血迸撒了一地。 千兵山和红石峰两脉弟子被安全接到仙舟之上,左菊心看着李恒山和盖古今两人皱了皱眉,沉声问:“你们不按照路线前进,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恒山喘息着道:“左师兄,大事不好了,药王岭的弟子遭遇一场血战,只剩下上官颖一人逃了出来,是她把我们带到这里……” “上官颖人呢!”左菊心厉声喝问。李恒山顿时一呆,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通愕然道:“咦?人呢?刚才还和我们在一起来着……” 左菊心又看向盖古今,盖古今也是满脸错愕,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们是看到了石中来,他也说青竹峰弟子全灭了……” 云紫瞳冷笑了声,对左菊心道:“是幻面妖猴。” 左菊心皱眉点头,沉思无语。而就在这时,两侧河岸上再次传来恶战之声,这次却是药王岭和青竹峰的弟子到了,等左菊心和云紫瞳又将他们救上来之后,只有药王岭的上官颖手中提着一个人,赫然竟是彭鹰! 云紫瞳走上前去,墨鸦剑逼住彭鹰的咽喉,冷冷的问:“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一处?说!” 只见彭鹰的面孔迅速扭曲起来,竟瞬间变成了一只面目狰狞的黑猴子,龇牙咧嘴的发出沙哑的笑声道:“蛟祖临世,你们……都是祭品!”说着,黑猴子猛的撞向墨鸦剑,顷刻间血光迸射,竟是自绝了。 “蛟祖临世?什么意思?”云紫瞳惊疑不定的看向左菊心。却见左菊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竟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彭鹰和燕不悔等人一路长驱直入,走了近两里地仍是没碰到任何妖魔鬼怪,燕不悔笑道:“小师叔,妖物恐怕都被其他四峰吸引过去了,我们运气凭好,或许能先拔头筹啊!” 彭鹰微笑点头,要是就这样完成了任务倒也是件美事,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只是他可不敢像燕不悔那样乐观,这地方阴气森森,总是给彭鹰一种古怪莫名的感觉。而就在这时,远处黑暗中似乎有人影一闪,顿时把彭鹰吓了一跳。 燕不悔和罗辛却显得镇定自若,两人同时飞身扑了过去,厉声喝问:“谁!?” “是我。”那黑影踉踉跄跄的举起双手,声音沙哑的喊道。众人都一愣,这才认出他竟然是青竹峰的石中来。而此时的石中来浑身浴血,脸上黑一道红一道,摇摇欲坠的似乎是受了重伤。燕不悔连忙扶住了他的胳膊,骇然问道:“石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石中来忽然痛哭失声,猛的抓住燕不悔的手哭道:“妖……妖物太多了,快……快去救救他们,迟了一步他们就全灭了啊!”说着石中来嚎啕大哭,悲痛至极。彭鹰等人顿时骇然失色,燕不悔惊愕的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们这一路可连一个妖物都没碰到啊。” 石中来痛苦的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也走得好好的忽然便出了许多妖物,只有我全力冲出重围来搬救兵,你们快随我来吧,迟了就全完了……” 燕不悔连忙点头:“好,你快引路,我们去帮忙。” “从这里下去,没多远就能找到他们了。”石中来抹着眼泪抓着燕不悔向右侧一条小路冲去,彭鹰等人连忙在后面跟着。而就在这瞬间,一直把神经绷得很紧的彭鹰却发现了一丝异常之处。 石中来虽然看似急得六神无主,脚下却很灵便,他转身之际脚下明明有块岩石,却见他瞥了一眼,然后便轻轻的迈了过去继续狂奔。彭鹰顿时心里一动,感觉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喉咙一阵干燥。 正文 第四十章激斗! 彭鹰匆匆赶了上去,对燕不悔道:“不悔,你和罗辛开路,我搀着石中来吧。”说着不由分说的将燕不悔推到一边。燕不悔也没在意,按照彭鹰的意思和罗辛跑在前面。而就在这时,彭鹰的双手忽然抓住石中来的胳膊全力一扭,石中来顿时摔了个狗啃屎,彭鹰猛的跨坐在他的背上,死死扭住他的两条胳膊,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石中来剧烈的挣扎着,恐惧的问:“你……你干什么?” 燕不悔和罗辛也连忙停了下来,回头一看顿时愕然道:“小师叔,您这是干什么?” 彭鹰死死的压住石中来,咬牙切齿的问:“说,我叫什么?” 石中来一愣,随即再次拼命的挣扎起来,怒吼道:“放开我!你们要不想救人的话,我自己去!” 燕不悔等人也来到彭鹰身边,燕不悔苦笑道:“小师叔,有话好好说,石中来有伤在身……” “这东西不是石中来!”彭鹰低吼道:“我刚才分明看到他躲过一块岩石,难道这也能凭耳力做到?” 燕不悔等人都是一愣,彭鹰则继续对石中来低吼:“说我的名字,否则我要你的命!”此时他虽然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但实际上也是心惊胆战,这东西分明不是石中来,但却是什么东西能变幻成石中来的模样?而正在这时,“石中来”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脸上五官瞬间变化,竟变成一只恐怖的黑猴子,猛的扭过头张开血盆大口向彭鹰的手腕咬去。 “畜生!”燕不悔这才恍然大悟,怒不可遏的一剑刺下,剑尖从黑猴子的口中刺入,贯穿了后脑破颅而出。黑猴子顿时一命呜呼,而彭鹰也被喷了一胳膊鲜血,也惊呼着跳了起来。 “小师叔您没事吧?”燕不悔苦笑着拔出仙剑讪讪的道:“多亏小师叔慧眼如炬,否则我们就被这畜生给骗了啊。” 彭鹰惊魂未定的看着黑猴子那扭曲的尸体,颤声问:“这……这是什么妖物啊?” “应该是幻面妖猴,想不到这种地方会有这么罕见的东西。”燕不悔余恨未消的踢了脚黑猴子,狠狠的道。 “不过这东西似乎要把我们骗到什么地方去,这是怎么回事?”彭鹰一头雾水的问道,燕不悔等人则是一脸苦笑,道:“您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当然也是一无所知啊。” 五个人正困惑的功夫,忽然从前方黑暗中传来一阵恐怖的嚎叫声,继而大家骇然发现从远处有不计其数的恐怖黑影如同潮水般疯狂的扑了过来,竟都是一人多高的幻面妖猴!吴小海和许宏顿时惊呼出声,燕不悔和罗辛也脸色大变,两人同时拦在彭鹰等人面前,燕不悔大吼:“小师叔,带着他们快退,我俩抵挡片刻!” 说着燕不悔两人仗剑直扑向前,顿时和幻面妖猴战在一处。两人都是铁冠仙判,修为都稳稳站在攀山境初级,甫一出手都是同样的飞象剑法,顿时如同天雷引动地火,震得洞穴轰隆作响,一阵飞沙走石。 彭鹰一愣的功夫,吴小海和许宏竟都拔出长剑向前扑了过去。这两年轻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想着不能给藏剑峰丢脸,竟都不肯退去。彭鹰却大吃了一惊,刚才他虽然轻易制服了一只幻面妖猴,却也知道那妖物非同凡响,凭吴小海和许宏观山境中层的修为根本不是对手。这不是自乱阵脚么?彭鹰懊恼的一跺脚,猛的扑出去抓住两人的衣领向后拖去。 “小师叔,让我们拼了吧!”吴小海奋力挣扎着。彭鹰猛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怒道:“你们上去只是累赘,平白让无悔和罗辛束手束脚,还不跟我逃!”他说话从来不这样疾言厉色,吴小海和许宏这才闭上了嘴巴,垂头丧气的和彭鹰顺着来路狂奔。 跑出没多远,身后的战斗声却变得愈发激烈了,彭鹰咬咬牙,将吴小海和许宏向前一推恶狠狠的道:“你们两个敢回头一步,我代师兄做主从此将你们赶出藏剑峰,听见了吗!” 吴小海和许宏神色大变,吴小海颤声道:“小师叔,您……您要做什么?” 彭鹰露出一丝苦笑:“不悔和罗辛坚持不了多久,我要不会去的话,我们都会死啊。”说着他转身狂奔而去,历吼道:“你们两个快些逃!” 吴小海和许宏浑身剧烈的颤抖着,许宏忽然怒吼道:“小师叔!我跟你去!”说着他刚想冲去,却被吴小海猛的抓住了胳膊。许宏愕然回头望去,却见吴小海早已泪流满面。 “走……走吧,只有我们走了,师叔和师兄他们才能放手一搏啊……” 洞穴深处涌出的幻面妖猴就如同潮水般猛烈,凄厉的吼叫声钻心刺耳,黑猴子的尸体在燕不悔和罗辛面前堆积如山,但却被后面冲上来的幻面妖猴推的翻翻滚滚,就像一道越来越高的海浪,诡异而恐怖。 两人已经遍体鳞伤,虽然他们都是铁冠仙判,但幻面妖猴的数量实在太多,终究还是精疲力竭了。燕不悔左手持着一只半人高如同水滴形的黄金盾牌,右手持一把黄金弯月长刀,荡起无尽金芒抵挡着幻面妖猴,同时艰难的吼道:“九师弟,你先走,我抵挡片刻!” 罗辛手持一把银白长剑,动如清风,似缓实快的逼开一头幻面妖猴,嘿然笑道:“八师兄,我们兄弟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你有什么埋怨的,等稍后在黄泉路上再说吧!”说着罗辛荡起猛烈的剑光,飞象剑法演绎到了极致,空中顿时响起雷鸣般的炸响,三头幻面妖猴被炸得粉身碎骨,而罗辛的左臂也被抓下一大块血肉,顿时鲜血淋漓。 燕不悔不禁苦笑,忽然怒吼道:“也好,你我两个这些年苟且偷生,今天就追随大师兄去吧!大师兄他曾在此地一战成名,我们两个再不济也不能太丢脸!” 吼!两人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猛然向铺天盖地的幻面妖猴扑了过去。 这是决死一战,两人都根本没抱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火、悔恨在这时瞬间爆发出来,仿佛烈焰能焚烧一切。在他们面前的数十头幻面妖猴没料到这两个几乎连仙剑都无法挥动的家伙竟然临死反噬,顿时被扫倒一片。然而燕不悔和罗辛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着幻面妖猴仿佛无穷无尽般扑了过来,只好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大师兄!我们兄弟又能见面了!”燕不悔撕心裂肺的怪笑起来。罗辛在一旁看着,脸上也是一片湛然,了无惧色。 轰!一道剑光仿佛奔雷横空,从燕不悔和罗辛头顶轰然掠过,那剑光如同飞象狂奔,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撞向冲在最前的几个幻面妖猴,只是一瞬间,三头幻面妖猴便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一个略显瘦削的背影忽然落在燕不悔和罗辛面前。 “小师叔!?”燕不悔和罗辛同时骇然失色的大叫。 “打不过就跑啊!两个榆木脑袋!”彭鹰怒不可遏的回头咆哮,却惊骇的发现从身后的几个岔路里也涌出了大量的幻面妖猴,竟然将仅有的退路也完全封锁了。 燕不悔再也无法镇定了,狠狠的跺脚咆哮道:“小师叔,你疯了吗!我们……我们拼了命的为你争取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少废话!”彭鹰也是心急如焚,只不过到了绝境时彭鹰的心神却变得份外平静,目光一闪,连忙指着刚才那伪装成石中来的妖猴尸体道:“这家伙是想引我们去某个地方,快向那个洞穴逃!” 燕不悔和罗辛这才发现虽然四面八方都有幻面妖猴扑来,但唯独剩下那个洞穴空空如也,罗辛急忙道:“小师叔,可这些妖猴究竟有什么意图?我们就算逃了恐怕也……” “想不了那么多了!”彭鹰大叫道:“你们两个先进去,我殿后!” 话音刚落,燕不悔和罗辛忽然感到洞穴内的温度好像瞬间陡降,隐约有诡异的狼哭鬼嚎之声,继而一股令人胆寒的死气忽然好似乌云笼罩四周,恐怖的气流顿时肆虐开来,仿佛若隐若现的长剑四处激荡。四周足有数十头幻面妖猴的身上忽然绽放出凄美的血花,顿时疼的它们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血光中,彭鹰长剑如雪,剑势陡然改变,变得冷厉而绝情,轻而易举的刺穿了面前一头幻面妖猴的胸膛。而随着长剑刺出,四周无形的剑气就好象群蜂乱舞,瞬间将数十头妖猴割的血肉横飞,血光和剑光四处激荡,仿佛修罗地狱。 “寂灭剑意!”燕不悔和罗辛同时惊呼出声来。 “快走!”彭鹰如同行走在尸山血海中的修罗,剑光无声无息的闪烁,仿佛魑魅般虚无而诡异,转眼间也不知道被他斩杀了多少幻面妖猴,但那些黑猴子虽然看似有了一丝惊慌之一闪但仍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在彭鹰脚下堆起一座尸山。 燕不悔和罗辛只是短暂的愣了下,随即向洞穴深处跑去。彭鹰则且战且退,慢慢的顺着那条洞穴向深处败走。没出他的意料,那些幻面妖猴似乎都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虽然都一窝蜂的跟了过来,但攻势明显的已经减弱了许多。 正文 第四十一章上官颖 三人且战且退,开始的时候幻面妖猴还一路跟随,只要他们走错路便会遭来幻面妖猴的疯狂围攻,直到将他们逼到某一条洞穴才会罢休。彭鹰等人就像是三只弱小的鸭子被一路驱赶着,越走越是心寒。 这些幻面妖猴究竟有什么目的?地底深处又隐藏着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赶下去? 终于只剩下了一条洞穴,不再有蛛网般的分支,幻面妖猴忽然停了下来不再进攻,但却牢牢的堵住了彭鹰等人的退路。彭鹰这才胆战心惊的收起了寂灭剑意,回头看看那无数黑暗中的幻面妖猴,忽然感觉那一战张诡异的脸上似乎都浮现出一丝狰狞而狂热的狞笑。 没有别的办法,彭鹰和燕不悔、罗辛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向下摸去。 过了没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大河奔涌的声音,三人都感觉一阵错愕,紧走了两步之后果然发现面前豁然开朗,面前竟然出现一条不知有多宽,河面湍急汹涌的黑色大河! 彭鹰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很难想象在地下深处竟然会有这么一条巨大的河流。而燕不悔和罗辛则是满脸愕然,罗辛茫然问:“这苍黄山下怎么会有一条地下河?”燕不悔则苦笑:“鬼才知道。” 罗辛忽然眼睛一亮:“这里空间开阔,不如我们驭剑飞出这片见鬼的地方算了。” 彭鹰摇头苦笑,指着大河下游的方向道:“你们看看,我们还走得了么?” 燕不悔和罗辛愕然回头望去,顿时呆若木鸡。只见大河下游百丈远的地方,赫然有数不胜数的幻面妖猴正呲牙裂嘴的看着自己。河边滩涂上,犬牙交错的岩石之间,甚至上方的岩壁上也好像蝙蝠般倒吊着不计其数的黑猴子,冷眼一看,数量多得让人有种厌恶而恐惧的感觉。 “他们这是想把我们逼到哪里啊?”即便是罗辛这样的老手此时也已经快要失控了,彭鹰也是脸色铁青的不说话,只有燕不悔狠狠的道:“九师弟,死就死了,反正刚才要不是小师叔我们就已经死了,现在还怕什么?” “小师叔,你肯定不怕吧?”燕不悔咬着牙问彭鹰。 彭鹰呆了呆,苦笑道:“废话,当然怕……” 燕不悔一呆,罗辛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道:“算了吧,到了这个地步还能不害怕的又能有几人?小师叔,说句老套的话,我和八师兄能和你一起战死在苍黄山,也算是我们两个的荣幸了。”话音未落燕不悔也忙点头,沉声道:“是啊,小师叔对我们的恩情比天还高,可惜,只有等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了。” 两人都言辞恳切显然发乎内心,彭鹰连忙苦笑道:“你们两个少说丧气话吧,现在不是还没死呢么?” 说到这,彭鹰忽然顿了顿,咬了咬牙抬头看向燕不悔问道:“不悔,既然我们能活下来的可能已经不大,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 “小师叔您尽管说。” “当年那位大师兄叫什么名字?”彭鹰低沉的问道。 燕不悔一愣,然后带着恭敬的道:“大师兄姓冷,名为冷剑心。” “冷剑心……”彭鹰将这个曾经闻名遐迩的名字回味了几遍,踌躇片刻之后又艰涩的问:“他与左鱼儿……嗯……是不是……” 燕不悔又是一愣,旋即恍然点头苦笑道:“连小师叔都看出来了啊,鱼儿师妹在藏剑峰的时候一直黏着大师兄,这丫头最是精灵古怪,要不是大师兄督促她修炼,恐怕她也到不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都知道她心里有大师兄,可惜的是……” 没等燕不悔说完,罗辛忽然碰了碰他,燕不悔愕然看去,见罗辛正向自己默默的摇头,然后向彭鹰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燕不悔转头望去,却见彭鹰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褪去,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燕不悔顿时吃了一惊,暗想小师叔刚才在绝境时仍没如此绝望,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此时的彭鹰早已忘了周围的危险,就感觉有一股酸涩的情感好像泛滥的潮水般淹没了自己。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只不过选择了逃避,而现在由燕不悔亲自证实之后,所有被彭鹰刻意遗忘的东西便都顺理成章的牵连到了一起。 在盘龙山城时,左鱼儿曾经拿出一只玉尺,对自己说她的忘情剑意是由那玉尺中了悟的。现在彭鹰才恍然大悟,那玉尺本来应该是冷剑心的东西吧,或许那玉尺正是冷剑心曾督促左鱼儿修炼之物,睹物思人,才有了忘情剑意啊…… 在藏剑峰上,那片被烧毁的寒冰竹林中,左鱼儿所讲述的那一段过往中满是冷剑心的影子,现在想起来,左鱼儿的语气中其实一直都包含悲哀和悔恨,用情至深,毕生难忘。 彭鹰之前对左鱼儿的感情一直是懵懂的,只是感觉喜欢和她在一起,片刻也不想分离。而直到此时此刻,当心底的痛楚如刀剑刺穿胸膛时,彭鹰才真正的意识到,或许从盘龙山城开始自己就已经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那个天下无双的师姐了啊…… 燕不悔看着彭鹰有些担心,试探着问:“小师叔,您……怎么了?刚才受伤了么?” 彭鹰依旧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燕不悔更是慌张,刚想再问罗辛忽然拦住了他,苦笑着对彭鹰道:“小师叔,大师兄他……毕竟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啊,鱼儿师妹她……总有一天会忘了大师兄的。” 燕不悔听得皱皱眉,正想说话时却被罗辛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这才若有所悟,瞪大眼睛看向彭鹰,慢慢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 过了半晌,彭鹰才勉强控制住心底的悲伤,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我们还是向前走吧,那些猴子已经不耐烦了。” 果然,远处的幻面妖猴见三人原地没动似乎都有些焦躁不安起来,正发出威胁的低吼慢慢逼近。燕不悔和罗辛对视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着彭鹰顺着河道向上游方向摸去。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三把仙剑散发出些许的微光,彭鹰闷不作声的向前走去,似乎根本不介意前面会有多大的恐怖,燕不悔和罗辛默默的在后面跟着,就这样默默的走出好远,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惊呼,那惊呼似乎是女孩子发出来的,显得惊恐万状,而转眼间惊呼声便嘎然而止,周围又只剩下了大河奔涌的声音。 彭鹰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骇然对视。罗辛颤声问:“你们听到那叫声了么?” 彭鹰和燕不悔同时点头,罗辛道:“那是女孩子的声音,我们这伙人里有五六个女孩子,不知是哪一个啊。” “既然是我们的人那就要去看看了。”彭鹰沉声道,飞身纵上仙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燕不悔和罗辛也连忙飞身而起,三人同时落向河道中央的位置,然而在黑暗中实在难以视物,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燕不悔忽然拿出一只半人高的赤红盾牌,向下方一抛,戟指点去。 水滴状的盾牌上顿时卷起半尺高的烈焰来,四周的黑暗顿时被火光撕裂,露出一大片漆黑如墨的河面来。 瞬间,彭鹰等人骇然发现在左前方的河面上,正有个人露出半截身子正飞速的逆流而上。而诡异的是,这人的腰部柔软的向后仰去,漆黑的长发在河水中披散着,好像凌乱的水草。这人的身子根本没动,但逆流而上的速度却比鱼还要快,看起来分外恐怖。 很快那人便游出红光之外,而彭鹰等三人却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半空,感觉浑身冰冷,再难动弹。 “你们……你们看清她的脸了么?”彭鹰喉咙发紧,声音嘶哑的问道。 燕不悔和罗辛同时恐惧的点头,燕不悔颤声道:“是……是上官颖……” 正文 第四十二章水下怪影 “追!”彭鹰咬了咬牙,当先追了上去。燕不悔连忙催动火盾与罗辛跟在后面,很快,下方的河面上再次出现了那飞速向上游去的人。那人素面朝天,脸色一片铁青,不是上官颖又是谁? 彭鹰等人都不禁一阵恶寒,仔细看了片刻,忽然罗辛失声惊呼,指着上官颖的身后道:“小师叔,你……你们快看!” 彭鹰和燕不悔瞪圆了眼睛望去,骇然发现在上官颖身后的河面下似乎有一条庞大的黑影在飞快的滑行。水面本来就是深黑色,所以刚刚彭鹰他们并没注意到水下的东西,现在仔细看去便断定水面下绝对有个活物,形状上看像是蛇类,但却足有十几丈长,粗若水桶,十分恐怖。 上官颖似乎是被那东西叼在嘴里向上游赶去,所以从空中看去倒好像是上官颖自己在飞快游动似的。 “上官师妹不知是死是活啊。”罗辛心惊胆战的问道。 燕不悔沉声道:“无论是死是活,我们也不能放手不管啊,是么?小师叔。” 燕不悔和罗辛都向彭鹰看去,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藏剑峰的老手,可是到了现在却隐隐以彭鹰为首,除了彭鹰的辈份之外,他在这次青龙试中的表现也足以令燕不悔等人衷心钦佩,到了关键时刻都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彭鹰的判断。 彭鹰点点头,沉声道:“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妖物,不过看样子似乎是蛇类。都说打蛇打七寸,一会儿罗辛你瞄准这家伙的七寸位置下手,不悔你用你的火盾从侧面砸它的脑袋,我从另一面尝试救出上官颖来。” 燕不悔连忙道:“小师叔,还是我来救人,您攻击它的侧面吧。” 彭鹰摇摇手,斩钉截铁的道:“就这么定了,等我的信号就一起动手,尤其不悔要小心,千万不要伤了上官颖。” 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降低高度,直到距离水面仍有三丈左右的距离时便再也不敢继续下降了,彭鹰咬了咬牙,猛然低吼了声:“动手!” 燕不悔和罗辛飞身而去,彭鹰也飞速向下方河面扑去,顷刻间,燕不悔和彭鹰几乎同时钻入水面,从两侧向上官颖扑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彭鹰淹没,仙剑的光芒到了水中就如同萤火之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任何东西。彭鹰只能凭着直觉扑向上官颖的位置,而就在这时,水面上方传来一声锐啸,继而水中波涛汹涌,巨响如同雷鸣,显然是罗辛已经发动攻击了。 紧接着,彭鹰面前不远处忽然绽放出火焰般的光华,是燕不悔举起了长刀斩向了水下那神秘的妖物。 随着火光绽放,一头庞大的黑影瞬间出现在彭鹰的面前,仓促间,彭鹰只能看到那是一条蛟龙般的大家伙,身上覆盖着瓦片状的鳞甲,硕大的头颅近在咫尺,那一瞬,有一抹淡金色的眸光冷冷的瞥向了彭鹰,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仪,和一丝明显的轻蔑。 轰然一声巨响,是燕不悔击中了那巨物的脑袋,硬是将其劈向了彭鹰的方向。彭鹰在心底呐喊了声,死死抓住剑柄扑向了怪物的血盆大口。 飞象奔腾,彭鹰选择了气势最是凶猛暴戾的飞象剑法,力图将上官颖从那怪物的口中解救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长剑轰然击中目标。彭鹰顿时感觉仙剑仿佛撞在了一堵墙上,竟瞬间被撞得粉碎!强大的撞击力令彭鹰双臂酸麻,几乎瞬间晕了过去。而他的这一剑也令那怪物发出一声喑哑的低吼,大嘴张了开来,被咬住腰部的上官颖好像萧瑟的落叶般随着激荡的水流翻滚了出去。 彭鹰也在汹涌的水流中翻滚着,幸亏有初心经与抱朴篇保持心境,让他在如此险恶的境地里仍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彭鹰勉强调整姿势,双脚狠狠的跺在那怪物的上颚,借着这股力量猛的向上官颖扑了过去。 一把抱住上官颖鲜血淋漓的纤腰,彭鹰没命的划向水面,而这时燕不悔和罗辛也扑了过来,左右拖住彭鹰的腋下冲天而起。 燕不悔和罗辛头也不回的向前方窜去,都担心那怪物会发狂追来,只有彭鹰回头望去,却见刚才那片水面虽然汹涌激荡,但水下的黑影却并没追来,只是原地缓缓的盘旋了一圈便默默的沉了下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忽然间,在大河上游出现了一条仙舟,燕不悔和罗辛顿时欢呼了一声,带着彭鹰和上官颖飞速扑了过去。 仙舟上也是一阵骚乱,等上面的人发现来的是彭鹰等人之后,这才明显松了口气。燕不悔和罗辛落到甲板上,彭鹰轻轻的将上官颖靠着船舷坐好,这才看向四周。 船上的都是左家弟子,除了本家和五峰弟子之外,彭鹰还认出有古云天等四名玄雀。所有人都脸色苍白,神色间充满恐惧,其中李恒山和盖古今、石中来等几个领队者都遍体鳞伤,尤其盖古今更是没了左臂,靠在船舷上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了?”燕不悔见状惊讶莫名的问道。 古云天走了过来苦笑道:“别提了,是你们把上官师妹救回来的?她还活着么?” 彭鹰等人连忙低头看去,却都不禁皱了皱眉。 上官颖的脸色惨白如纸,早已昏迷了过去,腰部两侧各有一条深深的伤痕,像是被那怪物的牙齿撕开的一样,左侧腰部的伤势最重,几乎能看到内脏。有个药王岭的弟子焦急的扑了过去检查了下,顿时痛苦万分的道:“师姐……师姐她快不行了啊……”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药王岭的弟子本来就专司医治伤患,如果连他们都说无力回天了,大家恐怕就只有看着上官颖死去了。 彭鹰忽然灵机一动,连忙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枚明灭果来,他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否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此时此刻也只有试上一试了。他让燕不悔捏开上官颖的嘴,捏烂了明灭果,将明灭果汁灌入她的口中。片刻后,上官颖的脸色变得愈发灰白起来,而奇怪的是她腰间的伤口却慢慢的止血,而且开始有了愈合的迹象。 燕不悔和罗辛是知道明灭果的奇效的,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其他左家弟子则满脸惊疑。 彭鹰也稍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古云天,沉声道:“古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左兄和云紫瞳呢?” 刚刚彭鹰匆匆一瞥,发现这次参加青龙试的弟子除了吴小海和许宏以外几乎全部在场,唯独少了身为主心骨的左菊心和云紫瞳,这又是怎么回事? 古云天苦笑了下,道:“小师叔,我们恐怕遇见大麻烦了啊……” 古云天这才讲述起之前的经历来。 原来自从左家弟子几乎都被幻面妖猴骗到这条地下河上之后,左菊心便显得心神不宁了。他先是放飞了一条纸鹤回去左家,也不知道他在信中说了什么。而紧接着左菊心又命令仙舟掉头,准备终止这场青龙试,然而恐怖的事情便在此时发生了。 仙舟竟然无法脱离水面,仿佛有人在水底死死的拖住不放一样。左菊心当即决定下水查探,而自从他入水之后,水面便掀起了惊涛骇浪,下面传来异常恐怖的巨响,转眼间有大量鲜血浮出水面。所有人都惊恐万状,知道恐怕是左菊心在水下遭遇强敌了。本来有众多弟子想要下水帮忙,却都被云紫瞳拦了下来,她亲自下水,却最终都和左菊心一样泥牛入海,再也不见踪影。 船上的人虽然都心急如焚,但谁也不敢再轻易下水,连左菊心和云紫瞳都难以应付的妖物该是多么恐怖?而随后仙舟又开始慢慢的向上划去,无论大家如何想方设法都无能为力。这时五峰弟子中的领队和本家弟子中的两个强者决定要尝试驭剑突围,他们尝试着向四面八方冲去,但在空中都遭遇到幻面妖猴疯狂的围追堵截,而到了水下,却又遇到了更为恐怖的妖物,盖古今就是被水下妖物所伤,几乎一命呜呼。 “是像蛟龙一样的妖物么?”彭鹰连忙问。 古云天连忙点头,惊愕地问:“怎么小师叔也见到了?” 彭鹰等人对视了一眼,燕不悔苦笑道:“上官师妹就是小师叔从那怪物的嘴里救出来的……” 药王岭的几个弟子闻言都噗通跪倒在彭鹰的面前,有个年纪最小的女弟子哭着连连道谢,彭鹰忙过去将他们搀了起来。古云天也道:“真是多亏小师叔了,不过那东西可不止一条啊。” 彭鹰吃了一惊:“那有多少?” 古云天指着四周水面苦笑道:“这下面都是……小师叔不妨自己看。” 彭鹰等人扑到船舷向周围望去,却顿时感到脑袋嗡了一声,险些吓得昏厥过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半妖!蛟祖! 四周的水面看似平静,然而只要仔细看去能发现在水面下赫然有许多庞大的黑影游弋着,借着仙舟上方那颗宝珠的光华,偶尔能看到那些怪物的只鳞片爪,竟真的都是些蛟龙般恐怖的妖物。彭鹰这才发现之前自己遇到的那条算是小的了,这里的怪物最小的也有十几丈,最大的则根本神龙见首不见尾。 彭鹰沉默了半晌,呆呆的和燕不悔、罗辛回到古云天的面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幻面妖猴为什么要把我们逼到一起,还有水下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彭鹰连珠炮似的问道。 古云天只是摇头:“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显然它们不想在这里杀了我们,所以盖古今和上官颖才没有死,只是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们被它们赶到了目的地,恐怕就想活都活不成了啊。”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有些年轻弟子垂首饮泣几近崩溃。他们多数都是未经过生死历练的年轻人,有的还未满二十岁,第一次下山却遇到如此诡异而恐怖的局面自然难以承受。其实彭鹰何尝不是第一次下山,又何尝不绝望恐惧,只是彭鹰却有种超乎常人的特质,每当身处绝境,几乎再无希望的时候,彭鹰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这或许也和彭鹰幼年时那段孤苦无依的经历有关吧。 “谁有备用的仙剑?”彭鹰沉声问。众人都是一愣,最终古云天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阔剑,苦笑道:“小师叔,这是我以前的仙剑了,品质也不是很好,但还能凑活着用。” 彭鹰点点头接了过来,拄着阔剑沉声道:“虽然不知道那些妖物要把我们逼到哪里去,不过我相信大家都清楚那对我们而言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不能继续向前了,只有全力以赴冲出重围才有生存的可能。” “水下的妖物太过厉害,所以仙舟不能使用了。”彭鹰沉声道:“我们一起驭剑向来路冲,幻面妖猴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如果我们拼死抵抗,也未尝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盖古今和上官颖已经没有再战之力,古兄和不悔你们两个负责带上他们并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余的人要是有害怕的,现在就举起手来,我会让人保护你们。” 彭鹰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掠过,沉声道:“不必觉得害臊,贪生怕死是每个人的天性,如果你们逞强只能会给大家带来危险,我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左家弟子,即便是死,也决不能把同伴的后背亮在敌人面前!” 彭鹰的话语掷地有声,仙舟上顿时鸦雀无声。本来这些年轻弟子中有一小半早已惊慌失措,但听到彭鹰稳定而沉着的声音,却又慢慢的露出坚定的表情来。有个红石峰的弟子颤抖着站了出来,结结巴巴的道:“小……小师叔,我……修为最弱,可……可我不想做被保护的那个……” “我也不想!”药王岭那个最小的女弟子也脸色苍白的呐喊,瞬间,仙舟上的咆哮此起彼伏,激情澎湃。 古云天也难隐激动的来到彭鹰面前,抓紧他的胳膊沉声道:“小师叔,古某本来对之前的事还有些不服,可我现在才知道是我瞎了眼,您果然是英雄好汉,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那就全拜师叔所赐啊。” 彭鹰苦笑着拍了拍古云天的手,手心中湿漉漉的满是汗水,低声苦笑道:“看到了么?我也怕得要命啊……” 古云天愕然一笑,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突兀的响起一声惊叫。 “啊!” 彭鹰和古云天等人都大吃一惊,握紧仙剑望去,却发现石中来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猛的抓住彭鹰的胳膊结结巴巴的道:“小师叔,我……我想起来啦!” 古云天一瞪眼正想呵斥,彭鹰挥手制止,问道:“石中来,你想起什么来了?” 石中来颤声道:“之前上官颖抓来一只幻面妖猴,那家伙说过一句蛟祖临世,还说我们都是祭品,我刚刚想起蛟祖是什么来历了啊!” 彭鹰吃惊的连忙问:“蛟祖?你想起什么来了?” 石中来哆哆嗦嗦的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厚厚一本古籍来,那本古籍已经残破不堪,封面已经大半破损,只有两个字依稀可辨。 妖录。 彭鹰见石中来哆嗦得厉害,便轻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别着急,慢慢说,如果知道了妖族的来历,我们就可能会知道那些妖物的目的了,你做的非常好。” 石中来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将古籍平放在甲板上,指着封面道:“这本古籍是我当年下山偶然得来的,据说许久以前曾流传甚广,但现在已经鲜有人知了。这封面上本来还有一个字,合起来应该是‘半妖录’啊。” “半妖?”彭鹰皱皱眉,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却没注意到,当半妖两个字从石中来口中说出时,古云天、燕不悔、罗辛等经验丰富的几个人纷纷脸色大变,一副惊骇莫名的表情。 石中来措辞片刻,这才道:“据说初古之时,混沌初开,当时的人类本身就有半神之体,所以自命半神。而当时人类也不是一支独秀,妖族同样有半妖之体,所以命名为半妖啊……”石中来艰涩的吞了口吐沫,继续道:“初古时的半神和半妖是死对头,彼此恶战下来几乎毁灭了这一方天地。不过最终还是半神侥幸得胜,封印了所有半妖,才令这世界得以延续下来。千万年下来,半神已经消失无踪,当年的事情也已经变成传说,只有这本半妖录流传下来,只是都被人当作神怪传说,没人真的相信。” 石中来飞速的翻动古籍,停到某一页上,手指颤抖的指着上面的图案道:“小师叔,您看。” 彭鹰低头看去,见上面画有一副草图,形状极简,只几笔就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形状来。不过彭鹰还是看清这东西上半截赫然是个长发披散的人类,但自腰部以下却是蛟龙之躯,看起来极为诡异。而草图上则有两个大字…… 蛟祖!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彭鹰也不禁心生寒意,向草图下看去,发现还有一行小字。 “生于苦海中,肆虐幽冥间,此物极凶、极毒、极狡诈,半神费尽心力,终将其封印于苦海冰山下,永世不得超生。” 彭鹰闭上眼沉默良久,最终抬起头来看向石中来:“你是说那只幻面妖猴所说的就是半妖蛟祖?” 石中来肯定的点头:“我没听错,的确说的是蛟祖二字,可……可这不可能啊,即便半妖真的存在,但蛟祖已经被封印在苦海冰山下,怎么可能出现?” “苦海是怎么回事?”彭鹰追问道。 石中来道:“我在别的典籍中看到过,苦海是妖界最大的一片海洋,色黑、味苦,所以称为苦海,其中有无数恐怖大妖,称霸一方天地啊。” 彭鹰的嘴里忽然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愣了愣,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摸了一把送入嘴中,果然有一股黄连般的苦涩。他就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半晌之后才苦笑道:“现在倒可以解释这苍黄山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条地下河了……” 古云天脸色大变,颤声问:“小师叔,你是说……这河水其实就是苦海之水?” 彭鹰苦笑:“我也希望不是,不过这希望却很渺茫。” 燕不悔的脸色也苍白起来,问道:“可那些幻面妖猴和水下怪物又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向上游?” 彭鹰摇头苦笑表示不知,而石中来忽然猛的跳了起来,瞪圆眼睛道:“我知道了!它们……它们是要进行血祭啊!” “血祭?”彭鹰等人纷纷惊讶的看向石中来。而石中来则滔滔不绝的道:“大家都知道妖界和人界之间有道自然屏障,虽然偶有漏洞,但绝顶的大妖是无法从缝隙中钻出来的。不过据说半妖一族有种秘法,可以用人类的鲜血和灵魂暂时撑开结界,让他们得以穿越到人界中来。我想他们就是想把我们逼到结界缺口处,然后把我们血祭从而放出蛟祖啊!” 所有人骇然失色,如果真如石中来的推断,那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彭鹰默默的看向石中来,艰涩的问:“半妖是不是很强大?” 石中来猛的点了下头,好像要把脖子甩折似的道:“强!远超我们想象的强!如果真被蛟祖穿过结界,那恐怕……人间就要生灵涂炭了。” 彭鹰点点头,脸色铁青的看向四周:“大家也都听到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们立刻向回冲,即便冲不出去……”他沉默了下,苦笑道:“大家知道该如何做么?” 古云天等肃然点头,齐声道:“杀身成仁,决不能让蛟祖出来。” “好!”彭鹰挤出一丝微笑,道:“我们人多,即便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吧……” “冲!”彭鹰猛然跃起到空中,阔剑发出强悍的光华托在他的脚下冲向天空。在其身后,仙舟上陆续燃起道道光华,好像逆天而起的星辰义无反顾的追在彭鹰身后。四面八方忽然响起极为愤怒的咆哮,无数幻面妖猴疯了似的窜向空中,铺天盖地的扑向了彭鹰等人。 “小师叔!您看!”正在这时,罗辛忽然惊恐的大喊。彭鹰猛的回头望去,顿时脸色大变。 远处仿佛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什么苍黄山、什么地下河都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浩瀚无垠的黑色大洋,阴森至极的气息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扑面而来,而远处赫然有一座巨大的冰山孤零零的漂浮在海面上,仿佛一座雪白的城,正慢慢的逼近过来。 苦海冰山!彭鹰在心底疯狂的呐喊了一声,再也无法镇定,率领众人拼命的向幻面妖猴扑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四章苦海冰山! 癫狂!无论是幻面妖猴还是左家弟子都仿佛疯魔附体,完全不顾及性命的搏杀,洞穴内血光与剑光齐舞,顷刻间便陷入极度的疯狂。不计其数的幻面妖猴仿佛从幽冥地狱里源源不绝冒出的冤魂,潮水般拦住了彭鹰等人的去路。而那数十道剑光就仿佛在惊涛骇浪中逆流而上的一叶枯舟,虽然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却始终寸步不退。 好在幻面妖猴颇有顾忌,都不敢真的杀死彭鹰这些祭品,所以左家弟子还能坚持,只是想要冲出去却难比登天。 绝望的恐怖侵蚀着每个人的心神,即便彭鹰使出了寂灭剑意,古云天等几人也放出各自剑意,但仍如沧海一粟,根本无能为力。 幻面妖猴的尸体如同冰雹砸入水面,而顷刻间水下传来愤怒的咆哮,有近百条恐怖的黑影昂起了半截身躯,就像一根根粗壮的巨树扑向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向左家弟子吞去。彭鹰等人这才看清了那些怪物的庐山真面目。 真的都是些蛟龙,虽然更像是极为庞大的黑蛇,但头顶却都生有独角,淡金色的眸子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它们撞飞了不知多少幻面妖猴,径自扑向左家弟子,瞬间将众人逼到绝境。 燕不悔仰天悲啸:“小师叔,不悔先行一步!” 说着燕不悔就要横剑自刎,彭鹰黯然移开了目光,知道下一秒自己就将随他而去。 然而当彭鹰转过头来时,看到的却并非燕不悔身首异处的惨状,只见燕不悔手中的长刀停在空中,整个人愣在那里,脸上反倒露出激动的笑容。而不只是他,其他左家弟子也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全都看向远处。彭鹰愕然望去,却见不远处的虚空中有个青衣少年双手空空的漂浮在虚空中,在他周围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里,近百头幻面妖猴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切割成无数碎肉,又化作腌臜的血雨落入下方的河面。 近百条庞大的蛟龙已经近在咫尺,那一张张血盆大口中的獠牙惨白而锋利,别说是人,就算是岩石也能轻而易举的撕成粉碎。而就在这时,只见那少年伸展双臂,张开十指向下轻飘飘的按去,空中顿时有无形的劲气肆虐激荡,仿佛万鸟争鸣,带起刺耳吵杂的锐啸。 噗噗噗!彭鹰骇然看到所有蛟龙的双眼竟然都被无形剑气刺中,爆起两道黑红污血,竟然被同时刺瞎了。进白头怪物又惊又痛,狂暴中竟不分敌我的互相撕咬起来,漆黑的洞穴中顿时充斥着疯狂和血腥,蛟龙的鲜血冲天而起染满了大家的长衫,而转眼间,所有怪物好像木桩般砸入地下河中,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 顷刻间,彭鹰等人面前出现了一块硕大的真空地带,只有那少年孤零零的漂浮其中。 好似唯吾独尊! 好恐怖的人,好强悍的修为!彭鹰骇然向那少年望去,却顿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左菊心!果然不愧是五银判之一。 之前因为左菊心不在,彭鹰才将一切包揽到自己身上,如今左菊心回来了,总算能让彭鹰卸下重担。然而这一丝轻松感不过是昙花一现,彭鹰忽然发现左菊心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 看似轻松的绞杀了众多幻面妖猴和蛟龙,然而左菊心向大家飞过来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摇摇晃晃。彭鹰仔细端详,这才发现左菊心原本白皙俊俏的脸庞竟赫然变成了酱紫色,嘴角眼角都有丝丝血迹,连裸露在外的双手也是酱紫色,看起来格外诡异。 “左师兄,你……你去哪里了啊?”几个本家弟子一直群龙无首,甫一看到左菊心连忙都围了上去。 左菊心面色严峻的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快离开这里!” 彭鹰这才发觉左菊心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其中似乎还蕴含着极大的恐惧,却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堂堂的银冠仙判如此忌惮,他回头望了一眼苦海中的那座冰山,心中不禁一沉。 “快走!”左菊心再次催促了一声,率先向来时的方向急冲而去。彭鹰等人连忙跟在他的身后,只见左菊心虽然两手空空,但无论幻面妖猴还是蛟龙妖物只要扑到十丈以内都仿佛撞到一座无形的刀山上一样撞得粉身碎骨,半空中仿佛画出一条巨大的血线,彭鹰等人在左菊心身后跟着,根本没有任何出手的余地,只能看着左菊心势如破竹的向前急冲,满脸骇然。 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这便是左家五银判的实力么?彭鹰心中充满了骇异,左菊心明明是身负重伤仍能如此神勇,真要全力以赴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威风八面? 然而话又说回来,又是谁能让如此强悍的左菊心身负重伤呢? “小师叔,这就是左师兄的霜华剑意了,我们有救啦。”燕不悔在彭鹰身边疾飞,眉飞色舞的道。 彭鹰忍不住问:“他手中明明没有仙剑,这剑意是从何而来的啊?” 燕不悔一笑,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惊呼,两人悚然抬头望去,却见左菊心已经猛然停了下来,身后的左家弟子们一阵人仰马翻,包括彭鹰和燕不悔等人都勉强停下来之后再看前方,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眼前正是那片浩瀚无垠的苦海,那座巨大无比的冰山缓慢而又坚定的漂浮过来,连那冰山上犬牙交错的冰柱都已清晰可见。 大家明明是向后逃窜,怎么苦海却仍在眼前?所有人几乎都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见后面仍是深邃的洞穴、无数的幻面妖猴,还有那条风起云涌的地下河…… 无边的恐惧顿时淹没了每个人的心灵,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不自禁的竖立起来。这地方真是无比怪异,显然是有某种诡异而庞大的力量扭转了乾坤,让大家再没有逃生的可能。 左菊心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即便以他的强悍到了如今也同样感到了绝望。他默默的转过头来看向大家,苦笑道:“各位,看来我们要想活着离开这里是难上加难了,这里有些药丸,大家含在嘴里,必要的时候……这能减轻大家的痛苦。”说着他抛出数十颗小小的黑药丸来,大家张口服下,每个人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来。 真的面临死亡时,有的人忽然变得非常平静,有的人则开始默默饮泣,而更多的人则是脑袋一片空白,如同木雕泥塑般飘在半空。 彭鹰也将黑色毒药丸含在嘴里,目光却牢牢的落在那座苦海冰山之上。 那座冰山无比巨大,看似已经距离很近了,但实则却仍有数十里之遥。彭鹰目不转睛的看着,慢慢发现这座冰山其实正在缓慢的旋转,在雪白的冰层下方,偶尔能露出一条庞大的黑影,不过那黑影藏身于厚重的冰层下方,根本看不清究竟。 冰山的速度看似缓慢,实际却是极快,只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大家面前就只能看到一片雪白,如同一面顶天立地的冰雪巨墙铺天盖地的撞了过来。所有人都有种喉咙发紧的感觉,虽然下意识的想逃,然而身子却像被钉在了空中一样纹丝不动。这时彭鹰已经能看清冰层下方的黑影,那赫然是一条庞大巨物的身躯,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仍能断定那应该是一条大到难以想象的蛟龙,那巨大身躯上的鳞片每一片都有十余丈方圆,好似青铜浇筑而成,虽然粗糙却反射着某种冰晶般的光华。 这便是蛟祖了吧?每个人心底都发出同样的呻吟。然而奇特的是,虽然明知这东西邪恶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点,但是看着冰层下那神秘而巨大的身躯,却从心底浮现出如见神祗的感觉,几乎想要顶礼膜拜。 忽然冰山嘎然而止,在距离大家数百丈之外停了下来。 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道目光似乎正在审视自己,大家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只见在冰山的半山腰处赫然有个极显眼的所在。 那处的冰山被一圈冰柱围绕,形状如同一顶王冠倾斜着嵌入冰山之中,王冠中央赫然有一把王座,通体雪白,晶莹如玉。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座之上,在那里,有个看似总角年纪的男孩靠在椅背上,正用一种饱含玩味的目光俯视下来。 男孩自腰部以下都被冰封在王座之中,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则未着寸缕,身上赫然覆盖着一层铁甲般的鳞片,就连脸上都不例外。头发是血染般的红色,在头顶扎成两个形如羊角的髻,额头正中还有一根螺旋状的乌黑独角。这明明是个怪物,但彭鹰等人竟丝毫也不觉得这孩子面目可憎,反而觉得这孩子长得真是可爱俊美到了极点,尤其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眼更是活泼灵动,天真烂漫。 众人傻呆呆的看了半晌,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左菊心忽然急声问道:“对了,紫瞳到哪里去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蛟祖(1) 大家一惊,纷纷看向左菊心,却见左菊心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竟有些不敢去看冰山上那个岁的孩子,只是在人群中寻找云紫瞳的踪迹。而古云天连忙道:“左师弟,刚刚你离开仙舟之后云师妹就去追你了啊,怎么?你没看到她?” 左菊心脸色大变,颤声道:“我没看到啊,她……” 没等他说完,冰山上忽然传来一把欢快的笑声,大家愕然抬头望去,原来是那男孩正挥着小手笑道:“你们要找的可是她么?” 说着男孩一招手,忽然冰山下的海面忽然炸起一片水花,有个人影冲出水面落到离那男孩不远的虚空中。那人浑身湿漉漉的,乌黑的长发遮挡了半边面庞,但即便如此彭鹰等人还是一眼便认出,那赫然正是云紫瞳! 此时的云紫瞳虽然仍清醒着,但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和痛苦之色,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一样。 左菊心顿时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半晌无语。冰山上那个男孩低头看了他半晌,忽然噗嗤笑道:“怎么了?就这样放弃了?我正玩的开心呢,好久没碰到你这么好玩的人了。”他看了看云紫瞳,撇撇小嘴道:“这女人虽然也蛮有趣,不过还是不及你,我决定留你一条活命了,反正血祭只需要三十二个人呢。” 左菊心身子一颤,却仍不愿抬头看他,古云天焦急的低声问道:“左师弟,这孩子是谁?紫瞳又是怎么会落到他的手中啊?” 左菊心握紧了双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他……便是蛟祖。” 一句话顿时令所有人骇然失色,那孩子便是蛟祖?这又怎么可能?而左菊心又默默道来:“之前在仙舟上听到蛟祖二字时我便打定主意要去看个究竟,所以我一路赶到苦海发现了这座冰山,可我却不知道紫瞳也跟在我的后面。直到我发现了蛟祖,拼尽全力才能逃脱出来,本想无论如何也要逃出这里,谁知……” 说到这,左菊心忽然抽冷子大吼了声:“大家自绝了吧,决不能让蛟祖得逞!” 说着左菊心就要咬破嘴里的毒药,而其余的左家弟子们虽然都有瞬间的恍惚,但也不再犹豫的咬了下去。然而就在这瞬间,所有人忽然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都已不受自己的控制,嘴巴忽然自动张开,所有的黑色药丸都脱口而出落入下方的地下河中。每个人都骇然失色,再想拔剑自刎却发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了。 “反正你们都要死了,就别浪费你们的生命嘛。”冰山上的男孩邪魅的笑着,目光在大家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了重伤的盖古今身上。 “看你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就成全了你吧。”男孩一笑,只是一眨眼,彭鹰等人就见盖古今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仿佛有条无形的大蛇紧紧的缠绕住他的身体,令盖古今顿时发出喑哑怪异的惨嚎,紧接着,他壮硕的身躯赫然炸裂开来,漫天都是猩红的血肉,四处飞溅。盖古今本来是被刘恒山背在身上,这一下将刘恒山炸出数丈远,已经变成一个血人。刘恒山与盖古今交情最好,但此时却只能露出睚眦欲裂的怒容,仍是不能动弹,只能发出喑哑的惨嚎。 “还有你……你……你……”男孩又一连指点了四个人,挑的都是修为最弱的左家弟子。转眼就是三炸响,有个青竹峰弟子就在彭鹰面前被炸得粉身碎骨,彭鹰顿时感到眼前一阵血红,脸上染满温热的鲜血,血腥味刺激的他险些疯狂。 四周响起阵阵悲愤欲绝的哭嚎,眼见着同门师兄弟死的如此凄惨,任谁也难以承受。药王岭那最小的女弟子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她身上还背着上官颖,却昏沉沉的从未醒过来。蛟祖瞥了上官颖一眼,似乎犹豫了下,随即笑道:“这女人的生命倒是顽强,还能用来血祭。” 说着蛟祖又看向左菊心,笑道:“看到了么?我还是舍不得杀你呢,你们现在共有三十三人,我会只留下你一个与我作伴哦。” 话音刚落,在蛟祖面前的虚空中忽然出现了数十道璀璨的光华。那些光华变成三十二团光环,迅速组成一座瑰丽无比的法阵。法阵中有无数蝌蚪状的奇妙咒文闪烁着诡秘的光华,而随着蛟祖一招手,彭鹰等人纷纷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各自飞到苦海上方投身到一团光环中,除了左菊心之外,所有人都没有例外。 最后,云紫瞳落入距离蛟祖最近的一道光环,蛟祖笑道:“你这女人修为最强,就充作阵眼吧。” 云紫瞳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下,随即原本宽松的黑袍塌陷下去,顿时勾勒出令人血脉贲张的玲珑曲线。面纱外的面庞也瞬间浮现出一片酱紫色来,似乎随时都会爆体身亡。然而即便如此,云紫瞳的双眼中仍是没有半点畏惧,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蛟祖,仿佛想把他看穿一般。 所有人都是绝望到了极点,但却根本不能动弹,即便是左菊心那样强大的银冠仙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终只好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半妖么?在他的面前,即便在场的三十二人都是银冠仙判恐怕也只是如同蝼蚁一般吧。没有人再想着还有生还的可能,现在就连自尽都已无法做到了。大家只能作为血祭的牺牲品,在绝望和自责中死去…… 彭鹰也毫无例外的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他虽然不畏惧死亡,然而就这样死去实在是心有不甘。他茫然望着站在死亡边缘的云紫瞳,忽然想起临行前左鱼儿对自己说的话来。 云紫瞳是左鱼儿的闺中好友,胜似亲姐妹一般的存在。如果云紫瞳就这样死去,师姐她也会痛苦万分吧。然而自己呢?自己也要和云紫瞳一样死去,却不知道师姐在知道消息之后,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像思念大师兄冷剑心那般的思念自己呢? 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这难道是自己的宿命么…… 就在这一瞬间,彭鹰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冥冥中仿佛又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亲眼目睹着丹田气海内的那株彼岸花产生了异变。 那无数金色卍字炸成飞灰,一团赤红如火的彼岸花绽放开来…… 冰山上,原本正兴致勃勃的看向云紫瞳的蛟祖瞬间一愣,目光猛的落到彭鹰的身上。 一团若有若无的妖气从彭鹰所在的光环中弥散开来,融入到苦海上笼罩的蛟祖妖气中,再难分出彼此。而就在此时,彭鹰的手指忽然微微一动,竟然挣脱了蛟祖无形的桎梏,猛然伸出光环之外。 虚空中忽然幻化出一条巨大的血河,血河一端仍在人界,另一端却已跨过冰山延伸到苦海深处。血河中满是有无数枯骨随着波涛翻滚不休,而在血河一侧则是尸山血海,有无数赤红如血的彼岸花争相绽放,而另一侧则是无尽黑暗,仿佛黑夜笼罩。 转眼间,蛟祖缔造的血祭法阵崩碎开来,燕不悔等人愕然看着周围的幻象,根本没意识到这竟然和彭鹰有关,只是以为蛟祖耍了什么新的手段,更是心胆欲裂。而远处旁观的左菊心却若有所觉,忽然大吼了声:“小师叔,接剑!” 没有任何迹象,彭鹰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好似寒冰雕凿的长剑,剑长三尺,通体晶莹剔透,即便彭鹰握在手里仍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能消失。 彭鹰身子完全活动自如,但却仿佛没有丝毫惊喜,好像挣开蛟祖的束缚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一样。他手持长剑漂浮与血河之上,寂灭剑法起手式亮起,刺出,漫天顿时一片死气! 轰!苦海上方忽然有不计其数的巨大剑形铺天盖地的向冰山上刺了下去,转瞬间,王冠四周好像火山爆发,有无数残冰轰然冲天而起,将蛟祖与王座完全淹没。彭鹰持剑激射向前,一把抓住云紫瞳的胳膊向后甩去,云紫瞳就感觉眼前一花,竟瞬间落在了左菊心的身边。而这时,燕不悔等人也感觉浑身一松,蛟祖的力量竟瞬间消失,大家连忙飞退出苦海,在左菊心周围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骇然失色的看向冰山方向,只见原本蛟祖所在的地方被大片的冰雪覆盖,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再也看不到彭鹰和蛟祖的身影。众人只能听到轰轰烈烈的巨响,还有漫天令人绝望的死气,却不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紫瞳稍稍活动下手臂,忽然抓出墨鸦剑想要扑向冰山。左菊心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左师兄,你知道我从来不欠人的人情。”云紫瞳狠狠的道。 左菊心苦笑道:“紫瞳,蛟祖的力量难道你还不清楚么?即便我们俩并肩上去也无能为力啊。” 云紫瞳的秀眉紧皱,咬牙问:“可他为什么……” 左菊心摇头止住她的话头:“我们暂时静观其变,相信爷爷他们也很快就能赶到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蛟祖(2) 冰山上,彭鹰心无旁骛的疯狂攻击着,四周被冰雪笼罩根本看不到蛟祖的身影,然而彭鹰却奇妙的能感觉到蛟祖的存在。寂灭剑法施展到了极致,死气忽然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春风般和煦的生机。在这一刻,那条血河一侧深沉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团温暖的光,仿佛在召唤什么人一样,带有莫大的吸力。 冰雪中响起一声轻笑,忽然彭鹰面前的冰雪烟消云散,近在咫尺的地方便是那个冰雪王座,蛟祖好端端的靠在椅背上,带着充满玩味的笑容看着彭鹰道:“往生……真的是你啊。” “死!”彭鹰的心境如古井不波,丝毫不为所动,一剑刺向蛟祖的眉心。 蛟祖微笑着纹丝没动,仙剑几乎触及他的眉心时竟再也不能动弹。彭鹰面沉似水的站在王座前,手持仙剑全力推进,然而面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巨墙,任凭彭鹰如何用力也是无能为力。剑尖处发出嘶嘶的怪响,那一小块虚空瞬间塌陷,转而又恢复如初,如此循环往复,蛟祖的表情在彭鹰眼前忽而支离破碎,忽而专注温柔。 “故人相见,又何必拔剑相对?”蛟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轻轻伸出手去,隔着仙剑在彭鹰手上握了一握…… 忽然间,偌大的苦海冰山竟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左菊心等人眼睁睁的看着眼前那庞大的冰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望无际的苦海,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这……人呢?小师叔呢?”燕不悔等人半晌之后才叫出声来,而左菊心也是满脸茫然,望着苦海深处默默无语。 正在这时,众人身边忽然光华闪烁,从光芒中陆续闪现出数百人影来,为首的赫然是左心守、五峰峰主,还有那位痴痴大师。 除了痴痴大师之外,包括左心守在内的左家强者同时拔出仙剑严阵以待。然而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苦海,五峰峰主和众多强者脸上都露出一丝困惑之意,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又都将目光落在了左菊心身上。 “菊心,这是怎么回事?你所说的蛟祖呢?”左心守皱眉看向左菊心。 左菊心连忙躬身行礼,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不过说到彭鹰奋不顾身与蛟祖交战的时候却并没讲的那样细致,那条诡异的血河异像只是匆匆带过,绝大多数人都并未在意,只有痴痴和左心守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也并未多问。 左远明听到彭鹰与蛟祖一起消失顿时心急如焚,忙对左心守道:“家主,小师弟进了妖界可是凶多吉少啊,不如让我进去找找看……” “弟子等愿与师父同往。”燕不悔和罗辛等人听了都不约而同的凑了上来,而左心守只是冷哼了声,道:“你们以为妖界是什么地方?凭你们的修为即便进去又能活着出来么?都给我闭嘴!” “可……”左远明刚想再说,却被青竹峰峰主左远清抓了抓胳膊止住,左心守瞪了眼左远明,然后对痴痴大师道:“大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劳烦您封住这里的结界缺口,等回山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痴痴点点头,道:“这里缺口较大,家主可以先行一步,容贫僧一日时间,次日我便回山。” 左心守也没多说,不顾燕不悔等人的苦苦哀求,强令大家向来路返回。这时洞穴内的幻面妖猴已经不见了踪影,那条地下河中的蛟龙妖物也不知何时走的一干二净,这一路再没有任何风险,所有左家弟子都在左心守的带领下走的一干二净。 两界封印之间只剩下痴痴一人,他默默的眺望着苦海深处,良久之后才叹息道:“是善是恶、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间,好生珍重吧……” 说着,痴痴在空中一指,面前顿时出现一枚青铜法牒,痴痴对着那法牒沉声道:“你们听着,立刻四处寻找那孩子的踪迹,无论生死,哪怕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要立刻回禀本座,明白么?” “谨遵法旨。”青铜法牒中忽然响起几声或深沉、或清朗的佛号,继而归于平静…… 苦海某处,海天一色,漆黑的如同梦魇。那条血河已经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彭鹰呆呆的站在王座前,仙剑低垂,丹田气海内的彼岸花已再次凋零。王座上的蛟祖带着一丝奇怪的微笑正凝视着彭鹰,把他看得忐忑不安,也绝望无比。 彼岸花开时,彭鹰仿佛无所畏惧,而如今凋零了,彭鹰即便有初心经、抱朴篇仍难以维持平和的心境。毕竟面前的是初古时期便已存在的蛟祖,眨眨眼就能将自己碾成碎片,彭鹰只是不知道为何蛟祖还不动手。 半晌,彭鹰见蛟祖仍看着自己微笑,于是再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杀了你,谁来陪我玩呢?”蛟祖捉狭的笑着,仍像个天真的孩童。 彭鹰咬咬牙,冷笑道:“果真如此么?你费尽心力想要打开两界封印,不就是为了去人界兴风作浪么?但是你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又放弃,这又是为了什么?” 蛟祖笑得更加开怀:“我想打开封印没错,那只是因为我太孤独了,想找些乐子。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因为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所以我就放弃啦,很简单的事情嘛。” “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彭鹰警惕的追问。 蛟祖伸了伸懒腰,打量了一番彭鹰笑道:“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打算告诉你,否则就没那么有趣了呢。” “喂,我们能交个朋友么?”蛟祖探着身子问,好像是向彭鹰索要糖果的孩子。 看着蛟祖那充满希冀的目光,彭鹰几乎有些恍神。这个怪物刚刚好像捏死臭虫一样杀死了盖古今等几个左家弟子,而现在却忽然变得好像个再纯真无比的小男孩,他……真的是蛟祖么? 蛟祖那对活泼灵动的眸子中掠过一丝了然,微笑道:“你是在介意我刚才杀的那几个修仙者么?别那么小气嘛,杀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起……” “住口!”彭鹰顿时勃然大怒,颤声道:“他们都是我的同门,你杀了他们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蛟祖撇撇嘴,若无其事的笑道:“别那么激动嘛,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问问你,如果你想要出门时无意间踩死了几只蚂蚁,你真的会心存愧疚么?” 彭鹰一阵愕然,继而狠狠的道:“莫非我们在你眼中和蝼蚁一般?” 蛟祖一笑:“那只不过是个比方,实际上他们对我而言恐怕连蝼蚁还不如呢。所以别说是杀了几个人,就算是把全天下的人杀了一半,对我而言还有一半蝼蚁活着,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蛟祖说的仿佛天经地义,连彭鹰几乎都无以反驳。最终他只是冷笑道:“或许我们对你而言真的不如蝼蚁,不过对我而言,你却只不过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要和我做朋友?痴心梦想!” “呼……”蛟祖双手托着面颊看向彭鹰,半晌之后才眨眨眼笑道:“你还是在生气嘛,不如这样好不好?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就算是见面礼,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初古的半妖竟然用乞怜的语气恳求自己,这让彭鹰感到哭笑不得,他愣了片刻,这才冷笑道:“如果我的愿望便是要你死呢?” 蛟祖耸耸肩,笑道:“这可不行,换个愿望好不好?” 彭鹰嗤笑了声:“那你现在就放我出去。”他本以为蛟祖肯定不会答应,谁知蛟祖竟毫不犹豫的点头,微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会放你出去,这也不算是什么愿望,你尽管再说一个。” 彭鹰困惑的瞪圆了眼,不知道蛟祖心里究竟打得什么鬼算盘,不过看他言辞恳切却也不像是调侃自己的样子,于是他冷笑道:“既然你肯放我出去,那还等什么呢?” “等你说出别的愿望啊。”蛟祖眨着大眼睛看了彭鹰半晌,最终郁闷的道:“你这家伙怎么变得如此无趣,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自然有办法……”说着他一招手,彭鹰忽然感觉浑身僵硬,继而竟瞬间出现在蛟祖面前。只见蛟祖微笑着在自己额头上一拍,彭鹰就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七章重回皇城 乌沉皇城,这座庞大的古城已经历经了数千年沧海桑田,自他建成以来,城墙上的旗帜便从未更改过。乌沉国的巫姓王朝统治这片广褒的大地已经超过六千年的历史,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有过无数腥风血雨、有过无数阴谋诡变,然而巫姓王朝仍旧存在,而且已经成为令众多仙门也不敢小觑的存在。 不过是区区一国,领土上却有数百仙门,国土内外有众多散修,其中也有贪慕荣华富贵者被巫姓王朝笼络,数千年来形成了一支庞大的势力。虽然唤作国师府,不啻大型仙门。 乌沉皇城历经数千年修缮扩张,如今已经方圆数百里,有数以千万计的黎民百姓生存繁衍,极为兴盛。 这夜,时值一年一度的佛诞日,全城内外花灯似海,虽已到了半夜子时但街上仍人头攒动、摩肩接毂,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 皇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大佛寺,尤以东面的一间香火最旺,此时此刻,在巍峨高耸的大雄宝殿前有数以十万计的黎民百姓跪拜祈福,庙前的香炉内浓烟滚滚,好似一条蛟龙腾空而起,一直融入到夜空中的乌云之中。 彭鹰醒来时眼前便是这一幕壮观的景象。 面前烟气缭绕,脚下灯火通明,有不计其数的百姓此起彼伏的跪拜祈祷,彭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站在一座高大而古朴的建筑之上,脚下的瓦片青黑而古老,但却仍坚硬厚重的很。他茫然抬头望去,目光穿过烟雾,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极为恢弘壮观的景象。 一座大城仿佛淹没在灯火之中,夜色的阴暗与灯火的光明交织在一起,像极了火山口下的岩浆。在灯火通明处,有一条长河蜿蜒曲折,两侧满是琼楼玉宇、亭台楼阁,河岸上人流如织、车马喧腾,似乎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之声。红与黑交织成的盛世景象延伸到视线的极处,仿佛一幕最为波澜壮阔的画卷,美的令人目眩神驰。彭鹰就此愣住,着了迷似的眺望着,几乎已经忘了之前所发生的那恐怖的经历。 然而一声轻笑瞬间将彭鹰拉回了现实,他骇然扭头望去,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冰凉。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身着黑杉的男孩跨坐在这座大雄宝殿的一条飞檐尽头,两条腿在百丈高空中晃悠着,看起来惊心动魄。而他却显得极为轻松,罡风吹得他头顶两个发髻微动,颈后的几根红色乱发随风乱舞,带着一丝魅惑。 “你……你……”彭鹰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里,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从心底涌出无尽的恐惧来。 “别担心,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幻像而已。”那男孩回过头来露出纯真的笑,眉目间赫然与蛟祖一般无二!只是此时的蛟祖脸上没有了一片黑鳞,要不是头顶还有一根黑色的独角,任谁也看不出来这家伙根本不是个人类。 “那……我呢?”彭鹰看看自己,心底浮现出如梦似幻的感觉。面前的蛟祖只是幻像,那自己又是否真的回到人间了呢?他尝试着咬了口舌头,钻心的疼,这倒令他心神稍定。 蛟祖笑着点头:“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要放你回来,自然就会信守承诺。而且非但如此,我还会满足你内心深处的愿望哦。” “我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有什么愿望。”彭鹰冷冷的道。 蛟祖嘿然一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跳了起来,好像杂耍一样踩着飞檐摇摇晃晃的来到彭鹰面前,笑道:“你的师父活不长了吧?你要找一具妖族的尸体,不是么?”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愕然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蛟祖耸耸肩:“我想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说着他指向远处城中那条长河中央的位置,笑道:“那里有一间豆腐店,名叫白玉坊,你天明的时候过去吧,我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彭鹰正困惑的不知如何是好,蛟祖却笑道:“记住一定要去哦,别枉费我这一番好意。另外,你难道看着这里不觉得眼熟么?”说着,他竟转身跳下,顺着那条腾空而起的烟柱砸了下去。彭鹰顿时骇然失色,还以为他要为非作歹,谁知探头向下望去却见蛟祖在距离香炉不过三丈左右的地方忽然化作一缕黑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雄宝殿前虔诚祈祷的众多信徒里有许多人都目睹了此情此景,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大喊佛祖显灵了,无数人顿时争先恐后的跪拜磕头,彭鹰在上面看着,不禁感到一阵哭笑不得。 他一屁股坐在瓦片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夜景半晌也没能缓过神来。自从到了苍黄山后,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简直如同一场噩梦。到了现在,这噩梦似乎是结束了,却又仿佛是刚刚开始,那蛟祖为何放弃了进入人界的机会,又为何不杀自己?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对自己青眼有加,竟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把自己送到这里? 话说回来,这又是哪里? 彭鹰茫然看向四周,脑海里慢慢浮现出熟悉的感觉来。他忽然醒悟,这里不是乌沉皇城么?想当年自己还在幼年时曾在这里乞讨数年,最终要不是被左心城带走,恐怕自己早已冻饿而死了吧。他向四周看了看,更是感到熟悉,这不是东边的大佛寺么?十几年前,自己就是在这附近乞讨为生啊。 故地重游,前后却恍如隔世。彭鹰索性压下了心底的迷茫,站起身来向大殿宝顶后面走去。 举目眺望,这座大雄宝殿后面还有一大片高低错落的建筑。比之彭鹰的记忆似乎还要扩张了不少,他知道这么多大小僧舍中,在西南角有一间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僧舍是专门给穷困潦倒之人寄居之用的,想当年彭鹰就是住在这里,平日靠着乞讨为生,逢年过节的时候大佛寺的方丈还会大开方便之门,施舍些素斋给大家,虽说没有荤腥但也极为可口,即便是现在彭鹰想起来仍不尽回味无穷。 彭鹰默立良久,将左菊心那把寒冰仙剑塞入储物戒指,飞身向那僧舍跃去。 虽然距离地面仍有数十丈,但对如今的彭鹰而言已是如履平地。他如同鹰隼般展开双臂,落到那僧舍门前时却轻如鸿毛。彭鹰看看四周,见这里的变化不大,僧舍的大门无时无刻都敞开着,为那些穷苦人遮风挡雨。 出家人果然慈悲为怀啊,当年的彭鹰还是懵懂少年,而此时的他却多了几分感触,也多了几分感恩。 拾阶而上,彭鹰径自走入僧舍之中。里面南北各有一铺大炕,每隔两丈就有一个炕洞,里面炉火熊熊,令人甫一进来就感觉温暖如春。这里仿佛从未改变过,只不过物是人非,炕上面躺着的数百人,却都是陌生的面孔了。 彭鹰刚一进来,大门两侧的炕上立刻爬起几个人来,都是十岁的年轻小伙子,身上破衣烂衫,脸上腌臜不堪,但却并无菜色。五六个人作出一副青皮姿态拦在彭鹰的面前,有人凶神恶煞的道:“想求神拜佛到大雄宝殿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彭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是一阵恍惚。蛟祖竟然连自己满身血污的衣服都换了,现在的自己穿着一袭月白长袍,竟是最珍贵的玉蟾丝制成的,以前彭鹰只在王孙贵胄身上看到过,想不到自己也穿了这么一身。 这僧舍中都是乞丐,从来不待见衣着光鲜之人,彭鹰也算是这里的老人,知道这几个年轻人已经算是客气,要不是摸不清自己的来历恐怕早就大打出手,直接把自己撵出去了。 彭鹰笑了笑,双手并拢伸向胸前,手掌向上,仿佛乞讨的模样,微笑道:“同在天涯沦落,共享半铺草席,几位兄弟,我只求一晚而已啊。” 几个年轻人都是一愣,绝没想到这个衣着华丽、透着莫名气势的年轻人竟然会说出此地的切口来。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真的青皮无赖,原想凭着一股光棍气赶走彭鹰这个外来者,而现在却有些手足无措了。 为首的一个最年长的还颇有见识,连忙拱手道:“吾有寸瓦,仍遮风雨,不知道大哥竟然是同道中人,刚才兄弟们出言无状,还请见谅。” 彭鹰微笑着摇头表示无妨,让那个最年长的带着自己来到靠门一侧,炕上还有几个年轻人东倒西歪的躺着,被那人推推搡搡的挪出个空位,然后微笑道:“这位大哥,您请随意。” “有劳兄弟了。”彭鹰知道此地的规矩,于是也没客套,也不管炕上满是油渍,穿着昂贵的白袍躺了上去。 火炕虽然坚硬但却温暖无比,彭鹰舒服的呻吟了声,顿时感到一阵倦意袭来,几乎就要立刻睡了过去。而就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忽然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微笑道:“这位兄弟,先别急着睡,能不能认识一下?” 正文 第四十八章铁头 彭鹰无可奈何的睁开眼,正看到面孔上方有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正低头审视着自己。这人豹头环眼,鼻直口方,络腮胡子里还有些稚嫩的绒毛,要是再过几年应该就是一条好汉。刚才那个为首的年轻人就陪在他的身边,毕恭毕敬的,显然这人应该是这里的首领。 彭鹰呆呆的看着那人,半晌也没说话。那人被他看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勉强一笑:“这位朋友,不知你是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啊?” 看他问的文质彬彬,好像这句话已经问了无数遍一样,彭鹰却只觉得好笑,道:“从生处来,到死处去啊。”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人这一生,还不是从娘胎中出来,又归于泥土之中么?只是此时此地说出来却有些调侃之意,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露出一脸愤愤之色,刚刚为彭鹰安排铺位的年轻人冷哼道:“你小子可别不知好歹,我们老大好心问你,你为何……” “闭嘴!”那虎头虎脑的少年忽然虎吼了一声,把那年轻人吓得一哆嗦连忙闭口不语。而彭鹰也一翻身跳了起来,抬起手在那少年额头上狠狠的拍了一记,然后咧着嘴笑道:“铁头,你小子的脑袋比以前还硬啦!” 吼!那少年怪叫着好像饿虎扑食般直接将彭鹰扑到炕上,抓着他的双臂结结巴巴的怪叫道:“是……是你么?真的……我……我没做梦?” 彭鹰笑着在他岩石般的胸膛上捶了一拳,笑道:“不是我还有谁?十几年没见,你小子还没死那?” “没……没死……”少年哽咽的点头,周围的人们愕然发现平日里沉稳如山的首领此刻竟然泪如雨下,强壮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彭鹰的眼眶也瞬间湿润了,笑道:“快起来吧,都做老大的人了,怎么没个老大的样子。” 被彭鹰叫做铁头的少年这才站起身来,还不忘搀着彭鹰也站起身来,他死死的抓着彭鹰的胳膊,向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人大叫道:“都过来都过来!这就是我经常和你们提起来的,我们东庙街的脊梁骨,彭鹰啊!” 人群轰的炸开了窝,本来还对彭鹰愤愤不平的几个少年顿时换了一张脸,满是骇然敬佩的表情。彭鹰困惑的笑笑,有些尴尬的向周围点点头,然后低声问铁头:“我都走了十几年了,你还提我干嘛?” “当然要提!”铁头梗着脖子叫道:“当年要不是你带着我们一帮小屁孩来到这里,我们早就饿死街头了。是你教我们如何生存下来,虽然大家已经各奔东西,但每次碰到一起都只会谈论老大你啊。我们这群人绝不会忘本,否则也就不是人了。” 彭鹰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一旁有个小男孩流着鼻涕钻了过来,用崇拜的目光盯着彭鹰问:“彭鹰老大,我们铁头老大曾说过当年您拎着一把菜刀砍跑了六七十个抢我们饭碗的混蛋,您给我讲讲当年的事儿呗……” 彭鹰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狠狠的瞪了眼铁头道:“你说就说了,有必要说的这么离谱么?” 铁头讪讪的笑着,一脚踢跑了那小男孩,拖着彭鹰向僧舍中央走去。 “适当的夸张一下,也好让他们记得仔细嘛。”铁头边走边解释,笑得有些尴尬。 在众人簇拥之下,彭鹰来到北炕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个硕大的青铜火炉,应该是大佛寺淘汰下来的香炉改制而成的。里面炭火熊熊,旁边还摆着不少锅碗瓢盆。铁头命人去拿些肉和酒来,准备和彭鹰彻夜长谈。 这铁头是彭鹰幼年时的同伴,只比他小上半年,但对他却如同亲哥一样对待。彭鹰能碰见他也是欣喜莫名,一屁股坐在炕上,却忽然感到自己好像做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便传来一声怪叫。 “哎呦,我的手!我的手!” 彭鹰连忙跳了起来,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炕上还躺着个人。这人看似四旬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的天蓝色长衫虽然并不干净,但也没沦落到乞丐的地步。五官颇为清奇,两撇短髭,一道短髯,本来应该是个道貌岸然的中年人,此时却浑身酒气,脸颊一片酡红,连脖子都红透了。胡子上和胸前有些污渍,似乎是呕吐的污物,提鼻子一闻便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臭。 那人抓着手腕在炕上打滚,似乎疼的厉害。彭鹰也有些慌张,生怕一屁股把人家手腕坐折了,那可真是哭笑不得。他也顾不上怀疑为什么自己没有发觉这人的存在,连忙扶住那人的肩膀问道:“这位大哥,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手……” 那人根本不理彭鹰,只是闭着眼睛干嚎,嚎到铁头憋不住大吼了声:“别嚎啦!拿酒来!” 说也奇怪,酒字刚一出口,那人立刻盘膝坐了起来,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包豆腐干、一包花生米,摊开来摆在面前,醉眼惺忪的看了彭鹰一眼,看似浑然无事了。这时有人送来一壶浊酒,那人也不用酒杯,直接嘬着壶嘴痛饮起来。 彭鹰看的目瞪口呆,铁头则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别管他,这人就是个酒鬼,赖在我这里半个月了,赶都赶不走。要不是你当年说做人不要做得太绝,我早就把他扔到外面去了。来,老大,我们喝酒!”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有人忙着在火炉上烤肉,有人分了酒杯斟满浊酒,在这深秋的夜里,僧舍中却温暖如春,气氛要比外面佛诞日还要热烈上几分。彭鹰也暂时忘却了之前的沉重,与铁头畅谈往事,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火炉旁的人围的满满当当,只留下那个酒鬼靠着墙坐在炕上细嚼慢咽,火光闪烁中,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彭鹰的身上,双眼中忽然荡起一片如同涟漪般的光芒,显得十分奇妙而瑰丽…… 这一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到了次日清晨彭鹰刚刚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幸好他只是修炼了一个大周天的上清镇煞诀便恢复正常。而铁头却也神采奕奕,仿佛根本没饮过酒一样,显然酒量非凡。 彭鹰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朝阳,顿时想起昨晚蛟祖所说的话来,于是心情不禁再次沉重起来。铁头在一旁看到有些奇怪,便问道:“老大,你有什么心事么?” 彭鹰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叹息着问道:“引仙河中游的位置,是不是有间叫做白玉坊的豆腐坊?” 铁头一愣,点头道:“没错啊,不过那个白玉坊开张不过三四年的功夫,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彭鹰苦笑着摇摇头,终于决定还是要去看一看,他起身向外走,铁头连忙跟上去道:“老大你要去哪?我跟你去。” “不必了,晚些时候我再回来。”彭鹰把铁头推了回去,径自走出门外。 彭鹰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出大佛寺,昨晚那个酒鬼就若即若离的跟了上来,目光始终落在彭鹰的身上,脸上颇有困惑之意。 乌沉皇城虽然无比巨大,但彭鹰凭着幼年时的记忆仍很轻松的找到了穿城而过的那条引仙河。他心事重重的沿河而行,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远处有人跟着,其实即便他留意也根本不可能发现,佛诞日要延续三天,虽然是大清早但河两岸仍有无数商贩开门营业,也有许多行人穿梭,哪里能发现有人跟踪。 等彭鹰来到引仙河中游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正午的阳光炽烈无比,晒得脚下古老的青砖滚烫。彭鹰抬头观望,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形如元宝的地带,引仙河在这里自南向东北方拐了个弯,留下这块宝地。这里自古以来都是客商云集之地,那个豆腐坊能开在这里也算是不易了。 简单的问明了方位,彭鹰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名叫白玉坊的豆腐店。他这才发觉这只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店面了,只是寄生在一家酒楼旁的瓦房,宽只有一丈有余,长有四五丈,从中被隔成前后两进,显然是后院制作前院贩卖。 豆腐坊门外有一排架子,现在这个时候架子上的木板上已经空空如也,看来这家豆腐店的生意还不错,刚到中午就已经卖完了所有豆腐了。此时正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妇带着个四五岁的孩童收拾木板,在豆腐坊的门槛上还坐着个男人,抬着一张脸茫然看着天空,仿佛已经痴了。 彭鹰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向那少妇躬身施礼,微笑道:“打扰这位大嫂了。” 少妇一愣,转过身来打量了下彭鹰,微笑道:“这位小兄弟,是买豆腐么?不巧了,今天的豆腐卖没了啊。” 彭鹰连忙摇手苦笑,略一犹豫之后还是沉声道:“大嫂,我不是来买豆腐的,请问……你……知道蛟祖么?”问出这句话来让彭鹰都感觉尴尬,这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三口之家,怎么可能知道蛟祖? 然而当蛟祖两字刚刚从彭鹰口中说出的瞬间,那个原本坐在门槛上发呆的汉子却猛然站了起来。这时彭鹰才注意到这人的身子竟无比魁梧,在门框下还要稍稍低着头。土黄色的褂子搭在身上,裸露出岩石般坚硬的皮肤,就连面孔都好像岩石雕凿的一样,额头有三道深邃的横纹,双眉间有道竖纹冲天而起,隐约像是个王字。 冷厉凶暴的眸光落在彭鹰的身上,即便是彭鹰也感到心底生寒。这哪里是豆腐店的老板,简直像是傲啸山林的猛虎啊。 彭鹰正愣神的时候,少妇却困惑的回答道:“教主?什么教的教主?我没听过啊。”感情她把蛟祖听成教主了…… 彭鹰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个猛虎般的汉子忽然轻轻的召唤了声:“娘子,带文儿进屋吧,我来招呼这位小兄弟。”声音温柔似水,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力量。少妇虽然不解,但却并没反驳,温柔的点点头牵起那个孩子走回了豆腐坊。 少妇和孩子刚一进去,那汉子忽然又变回刚才威猛绝伦的模样,大步流星的来到彭鹰面前,冷笑道:“你来了。” 彭鹰只有茫然点头,那汉子却沉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来。”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拉起彭鹰的胳膊,忽然就那样冲天而起! 正文 第四十九章虎妖黄虎 好似一道流星直刺苍穹,彭鹰就感觉罡风吹得浑身如同针刺般剧痛,一瞬间竟然已经来到云层之上。彭鹰顿时骇然失色,猛的看向那汉子,却见他脸色铁青,连看都不看自己便径自向东方飞去。他不用飞剑,速度竟快到极致,几乎浮光掠影般便横跨数百里之遥,出了皇城来到一片荒郊野外。 等两人落地之后,那汉子竟头也不回的走出数百丈远,站在原地忽然仰天长啸。那声长啸就仿佛九天惊雷炸响,震得大地颤抖,方圆数百丈之内大地龟裂,大量的泥土和岩石冲天而起,瞬间遮掩了半片天空。彭鹰近在咫尺的看着这恐怖的景象,就如同木雕泥塑般无法动弹。这人只凭着一声长啸就有如此威势,即便是左菊心那样的银冠仙判恐怕也有所不及吧。 转眼间泥土砂石滚滚落下,灰尘中,一个强悍恐怖的身影慢慢的向彭鹰走来。 等到那人走的近了,彭鹰顿时目瞪口呆。这人分明就是刚才的那个豆腐店老板,但此刻却几乎变了副模样。只见他身高硬生生拔了半截,好像小山般巍峨雄壮,身上满是黄黑相间的寸长钢毛,血盆大口中满是惨白獠牙,竟好像是一头猛虎变作人形。 彭鹰顿时恍然大悟,蛟祖竟真的没欺骗自己,他所说的妖躯就是面前这个虎妖了吧,而这虎妖的修为显然已经无比强悍,非但已经能化作人形,更是已经融入到人类的世界了。 看到那虎妖气势汹汹的走向自己,彭鹰不禁感到有些惶恐,这家伙随便伸出两根手指恐怕就能捏死自己吧,而看他怒火正熊,似乎随时都能出手的样子。想到这彭鹰不禁抓出左菊心的那把寒冰仙剑,严阵以待。 谁料想那虎妖来到彭鹰面前时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连磕了三个响头,用力之大连地面都被砸得支离破碎。 这可大大出乎彭鹰的意料,他张口结舌了半晌,这才苦笑道:“你……你有话好好说……” “我叫黄虎。”虎妖的眼中忽然流下滚滚热泪,不由分说的又磕了三个响头后再次哀求道:“蛟祖命我将肉身托付给你,黄虎不敢违背,只是我已有了妻儿,他们却都是普通人类啊。我死不足惜,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黄虎虽然身为妖类,但手上却从未染上人类的鲜血,还望上仙看在我虔心向善的份上,容我两日时间,等佛诞日之后黄虎安顿好妻儿,自然会在上仙面前自裁,绝不失言。还请上仙恩准!” 说着黄虎拼了命的磕头,铜头砸得地面砰砰作响,眼泪混合着泥土顿时让他威武的面庞变成了大花脸。 彭鹰更是慌张,连忙侧身让出几步苦笑道:“你……你别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蛟祖所说的是这个意思,否则我也不会来了。你放心,你的肉身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谁知黄虎只是悲凉的一笑,道:“蛟祖让我黄虎死,我黄虎又岂能不死?否则非但是我,连我的妻儿也要神魂俱灭啊。” 彭鹰不禁愕然,想起蛟祖却又觉得黄虎说的没错,然而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不是害了黄虎一家?虽然黄虎是妖族,但他已在人间娶妻生子,更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自己又如何忍心。 “你……我……”彭鹰张口结舌了半晌,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在心底恨极了那个看似天真可爱的蛟祖。 “上仙,我不怪你……”黄虎黯然垂泪道:“我本就不该觊觎人间情爱,所以该受惩罚。不过上仙如果真的垂怜,那就容我两天,等我安顿好一切之后,这条命就是上仙您的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说着他仍不断磕头,好似恨不得把大地洞穿一样。 彭鹰无可奈何只好点头道:“好,好,我给你两天时间,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黄虎听了又哭又笑,千恩万谢之后冲天而去,也不知他在这两天之内想要做些什么。 看着黄虎消失之后彭鹰愣了半晌,心里仿佛塞进一团乱麻。他有心直接扬长而去离开这座皇城,却又在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贪念。这虎妖反正是必死无疑了,而他的妖躯作为师父的夺舍鼎炉却是最合适不过,然而真要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真的和蛟祖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 正在彭鹰进退维谷的时候,从远处丛林中忽然有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酒红葫芦,灌一口美酒走两步,就这样只用了四步便跨过数百丈距离,瞬间出现在彭鹰面前。 彭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昨晚在一条炕上睡觉的那个酒鬼! “你是谁?”彭鹰立刻提起了警惕,这人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一路跟着自己来的,连虎妖的速度都没能甩开他便足以证明这人是深藏不露,或许比那虎妖还要强大,而他又为什么盯上自己了呢? 中年酒鬼慢吞吞的将酒红葫芦别在腰间,上下打量了一眼彭鹰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上仙先别问我,你又是哪路神仙?” 彭鹰见他语含讥讽,便皱眉道:“我是左家弟子,上仙这两个字是万万不敢当的。前辈原来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是在哪座仙山修行?” “我们的那座仙山早就塌了。”酒鬼冷笑着,彭鹰忽然发现这人的身材猛的挺拔起来,仿佛一把千古神兵脱鞘而出,在他身上哪里还有半点邋遢和醉意,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好像潮水淹没了彭鹰,那人沉声道:“小辈,你是怎么和蛟祖狼狈为奸的?你要那赤虎妖的肉身又有什么险恶用心?” 彭鹰一阵错愕,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而那人却咄咄逼人,冷哼道:“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了!” 忽然有一团青光出现在那人手中,彭鹰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竹剑,只是这把竹剑落到那人手中却比自己手中的寒冰仙剑更加威力惊人,竹剑未动却有种针刺般的威压笼罩四周,彭鹰不禁亡魂皆冒,忙不迭的退后两步沉声道:“前辈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不必,你这等魑魅魍魉之辈,我秦天杀起来从不手软!”那人发出一声冷笑,没见有任何动作,竹剑赫然已刺到彭鹰的咽喉。 彭鹰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举起寒冰仙剑抵挡,瞬间竹剑撞在仙剑之上顿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彭鹰就感觉仿佛有一头荒古猛龙狠狠的撞在自己身上,身子顿时如同断线纸鸢般飞出数十丈远。而落地之后彭鹰就感觉浑身酸麻无比,竟然连真气都无法运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瞬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剑刺向自己咽喉。 这便死了?真是荒谬,彭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忽然从极远处传来一声佛号,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划空而至,转眼间彭鹰就感觉眼前金光闪烁,似乎有个人拦在竹剑面前。继而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个自称秦天的中年人轻飘飘的后退三步,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 彭鹰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惊魂甫定之后才发现面前竟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人身披金色袈裟,头顶生有肉髻,虽然背对着彭鹰却仍宝相庄严,仿佛佛陀转世。而秦天与这僧人似乎认识,掉转竹剑拱了拱手,笑道:“智空大师,别来无恙啊。” “多谢秦施主惦念,老僧一切都好。”智空稽首为礼,声如洪钟的回答道。 “智空大师感情是认识这人么?”秦天看了眼智空背后的彭鹰,微笑着问道。 智空点了点头,道:“这位彭小施主与佛门颇有渊源,不知何处得罪了秦施主?能否看在老僧的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 秦天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智空,忽然微笑道:“能让智空大师亲自说情的人可不常见啊,不过这事有些难办,不知智空大师知不知道……”没等他说完,智空大师忽然微笑道:“秦施主,为彭小施主说情的可并非老僧啊。” “哦?”秦天一愣,问:“那又是谁?” “是家师祖。”智空语气恭敬的沉声道。秦天脸色顿时一变,深深的看了眼彭鹰之后当即点头:“既然是圣僧嘱托,秦某自然没有二话,智空大师,后会有期了。”说着他扬长而去,只见身影只闪了两闪竟然就此消失无踪,仿佛遁地似的奇妙。 智空大师这才转过身来,果然是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彭鹰连忙躬身施礼,苦笑道:“多亏大师相助,否则晚辈必死无疑啊。” 智空只是一笑,道:“小施主,老僧已经说过,为你求情的是家师祖啊。” 彭鹰困惑的眨眨眼,试探着问:“晚辈认识前辈的师祖么?” 智空一笑:“家师祖就是痴痴大师啊。”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仿佛见到亲人般彻底放松下来。智空一笑,拿出一个青铜法牒来口宣佛号:“师祖,彭鹰小师祖如今就在皇城……” 正文 第五十章悬崖勒马 东方大佛寺中,彭鹰百无聊赖的坐在炕上,脑袋里塞满了浆糊。 原来智空大师便是这座大佛寺的主持,他刚来不过十年,所以彭鹰并不认识。而智空大师则是通过铁头知道了彭鹰的下落。昨天在城外时,智空留下彭鹰与痴痴大师长谈,彭鹰没有任何任何隐瞒的将在苍黄山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痴痴,本指望着痴痴大师会给自己拿个主意,谁知痴痴大师却只抛下了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随缘……” 怎么个随缘法啊?在彭鹰想来,倒像是痴痴大师把自己这倒霉孩子抛弃了。 尤其令彭鹰无奈的是,那个秦天在闹了那一出之后竟仍赖在大佛寺里不肯离开,这让彭鹰又是尴尬又是心惊胆战,反倒是秦天好像没事人似的,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昨天看智空大师和这个秦天应该是熟识的,不过智空大师却对这人的来历绝口不提,彭鹰也不好多问,既然秦天当作没事发生,那自己也就不必再多纠缠了,以免惹火上身。 彭鹰已经发呆了半晌,觉得自己还留在这座皇城里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难道真要拿到黄虎的妖躯再回左家么?直到现在他仍有些举棋不定。有心想要和左家取得联系报个平安,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做,平时都看着同门用纸鹤传递消息,可惜自己只顾着修行,连驭剑之法都是仓促间现学的,纸鹤传书的方法根本一窍不通。 “老大,你想什么呢?”铁头忽然出现在彭鹰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惊醒了彭鹰。 “哦,没想什么。”彭鹰微笑道,继而发现铁头怀里抱着前晚那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男孩的小脸红扑扑的,满身都是酒气,正睡的昏天暗地,鼻子里两条清涕随着呼噜声忽隐忽现,看得彭鹰有些忍俊不禁。 铁头瞪了眼不远处醉死过去的秦天,道:“都怪那家伙,喂了老幺半壶酒,看把老幺醉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他轻轻的把男孩放在身旁,轻叹道:“老幺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本来身世还不错,算是个富家公子。可惜他爹被土匪劫杀,母亲也是个禁不住事的,竟抛下他自己上吊死了。可惜老幺本有万贯家产,却都被家人侵吞,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彭鹰深深的看了眼那小男孩,心里却忽然想起了白玉坊豆腐店的那个小男孩,如果黄虎死了,他不也是没爹的孩子了么…… “老大,我跟你讲件事儿。”铁头兴冲冲的坐在彭鹰身边,笑道:“从昨晚到现在,皇城里有二十多家贪官奸商的宅邸都被盗了,偷得那叫一个彻底,据说恨不得挖地三尺,连祖宗埋的坛子都丢了呢。可是他们那些都是不义之财,虽然肉疼但却也不敢声张,不过这事可在皇城传开了,大家都拍手称快呢。” 铁头眉飞色舞的描述着种种偷窃案,彭鹰心里却忽然一动,暗想这应该是黄虎的手笔,他这是想给家人留下一笔财富吧。想到这,彭鹰忽然感觉豁然开朗,猛的站起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糊涂,你险些犯下大错了!” 说着彭鹰就向外走,铁头一脸错愕的跟着,却根本跟不上彭鹰的步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彭鹰迅速的走远。 彭鹰到了白玉坊时却没见到黄虎,只有黄虎的妻子忙着卖豆腐,她的儿子蹲在角落里玩着泥巴,弄得像个小泥猴。 “黄嫂,黄大哥不在么?”彭鹰笑着打招呼。少妇见了忙迎了上来微笑道:“是你啊小兄弟,当家的不在,你坐在这里稍等等吧,眼看就是午饭的时间了,我估摸着他也该回来了。”说着呼喊角落里的男孩道:“小牛,别玩了,还不给叔叔搬个椅子来?” 小男孩有些腼腆的向彭鹰笑了笑,然后跑过去拿了一把小马扎来放到门口。彭鹰笑吟吟的坐下,看着少妇忙活着做生意,男孩忙活着和稀泥,倒也别有一番温情。曾几何时,自己多么希望有这样一个家啊。 到了正午时,豆腐已经卖光了,黄虎却仍没见回来。 少妇尴尬的来到彭鹰面前:“小兄弟,看样子我家男人恐怕是不能回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不妨告诉我,我替你转告?” 彭鹰点点头,微笑着问:“大嫂,有纸笔么?” 匆匆留下一封信,大意就是告诉黄虎不必再来找自己,蛟祖那边怪罪下来就说是自己坚决推辞,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不过为免黄嫂偷看,彭鹰在信上写的比较隐晦,但黄虎一看就会明白,所以彭鹰这才放下心来向母女两个告辞,悠哉悠哉的走远。 仿佛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此时的彭鹰格外的轻松。师父的境况虽然危险,不过左家上下齐心协力,想要找一具妖躯应该也不是难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彭鹰也就不必再在皇城驻留下去,稍后见了铁头道个别,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家啊,自己总算是有个家了,这份感觉要比当年在盘龙山城的养生堂更加亲切、温暖。 刚走出没多远,迎面走来两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一见彭鹰顿时大喜过望,两人迎了过来笑道:“彭大哥,您果然在这里啊,铁头老大就说您可能是来白玉坊了,所以让我们来找你呢。” “哦?找我有事么?”彭鹰认出这两人就是当时曾把自己堵在门外的年轻人,不过此时大家已经混得烂熟了。 “铁头老大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要是不请你吃一顿好的就太过意不去了,所以今天我们都托了彭大哥的福,能吃一顿山珍海味呢。”两个年轻人笑着拉住彭鹰的胳膊,径自向来路小跑了下去。 彭鹰此时心情不错,也就任由他们两个一路拉着,跑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前。彭鹰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酒楼绝非寻常百姓能来得地方,高有三层,金碧辉煌,一楼的大堂内高朋满座,都是衣着鲜亮、趾高气扬的贵宾,桌上摆的也都是山珍海味,只是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在这里吃?”彭鹰惊讶的问:“铁头什么时候发迹了?” 一个年轻人笑道:“铁头老大倒是想,可就算有钱我们也不方便进去,这不是让店家为难么?”说着两人又拉着彭鹰向酒店东南角跑去,转了个弯眼前就是一片马棚,里面满是高头大马,应该都是酒楼里那些客人的坐骑。这些坐骑都绝非凡物,单是那些镶金嵌玉的鞍韂就价值不菲,足够寻常人家数月的吃穿用度了。 马棚前坐满了人,足有二三十个,大家围着一铺草席,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铁头远远的看到彭鹰来了便站起来打招呼,笑道:“老大,你可来了,我还怕那两个小子找不到你呢,快来快来,酒菜快凉了。” 彭鹰一头雾水的被铁头按在席前,看着满地的美食问:“铁头,你小子不是到人家厨房偷东西去了吧?” 铁头笑道:“怎么可能,老大你当年就教过我们一不能偷、二不能抢,我铁头牢记在心呢。这家老店的老板是个虔诚的修士,隔三差五的就去大佛寺祈福。一来二往的就和我结成忘年交了,平时我们都会过来拿些剩菜剩饭,今天不还是佛诞日么,所以老板大发善心,为我们也准备了一顿大餐,来来,老大,先垫垫肚子再喝酒。” 其他的小乞丐们早就馋的垂涎欲滴了,却不敢动筷。彭鹰见状一笑,这才和大家一同用餐,最小的老幺吃得最欢,别人一边调侃着一边争抢着,一幕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也让彭鹰想起了当年的往事,想到那十几个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屁孩,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彭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他回头望了一眼,见是三个看似三十左右岁的男子,衣着华丽,发髻高挽,背后都插着一把长剑。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倨傲,尤其居中的一个马脸的男子更是把脸扬向天空,当看到彭鹰等人的时候猛的一皱眉,脸上满是厌恶。 彭鹰心头一动,一看就知道这三个都是修仙之人,不过他们应该只是来取马的客人吧,彭鹰也没太在意,扭回头继续与铁头推杯换盏。 吸溜……最小的老幺想必是吃得太开怀,两条青龙又张牙舞爪的淌了出来,他也没在意的随手一抓又一甩,接着大吃特吃。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小兔崽子,你眼睛瞎了么?” 正文 第五十一章忍无可忍! 彭鹰和大家都是一呆,抬头望去只见那三人已经来到面前,彭鹰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幺甩鼻涕恐怕是甩到人家身上了。可仔细看了两眼,三人的衣服依旧光鲜整洁没有半点污渍,却不知为何如此光火。这时铁头也站了起来,先微笑着拱手道:“三位大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么?” 铁头这小子成熟多了啊,放到以前肯定直接跳脚大骂了,彭鹰微笑着放下心来。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冷漠的看了眼铁头,指向马棚的方向道:“睁开你的狗眼自己看。” 大家都扭头看去,见老幺的身后拴着三匹高头大马,看似也没什么事的样子,正在所有人都困惑的时候,那人又冷哼了声:“看马腿!” 彭鹰等人瞪圆了眼睛仔细看,这才发现有一头白马的左前蹄上有一道清涕,原来是老幺的鼻涕甩到了马蹄上。铁头皱皱眉,仍勉强笑道:“哦,小孩子不懂事,我代他向您道个歉好不好?”说着拱手为礼。 那人冷嗤了声,却似乎不屑再说。这时旁边一个男人会意的接过话头冷笑道:“道歉就完事了么?你们可知道我师兄的这匹照雪驹可不是凡物,就算一根毛都是价值千金,况且今晚我师兄就要骑着它去贤王府赴宴呢,现在被你们弄脏了马蹄,该怎么办?” 这人说话毫不客气,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铁头慢慢的也有些压不住火气,冷笑着问道:“做人要给自己留点退路,三位,既然道歉没用,那你们便说说看吧,该怎么办呢?”话音刚落,三十来个年轻气壮的年轻人便窜了起来,他们本来就都不是什么善茬,如今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便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呦,你们还想动手啊。”说话那人轻蔑的冷笑,刚要说话却被为首那个拦了下来。 “我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你们,可既然你要我们划下道来,倒也无妨。”为首那人冷笑着一指铁头,道:“看你是带头的吧,你既然污了我的马,那就要给我弄干净,这总可以吧?” 铁头皱了皱眉,刚想暴跳如雷,彭鹰连忙站起身来打圆场,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别伤了和气。我来,我来擦干净。”说着就向马棚走去。铁头连忙叫道:“老大,你……”彭鹰回头一瞪眼,低声道:“我以前说的话你不是都记得么?我说什么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便是天空海阔啊。” 铁头顿时呆住,而彭鹰则满脸堆笑的拿出一方手帕蹲下去就要擦拭,谁知那人却忽然抓住他的肩膀,冷笑道:“可不是这么个弄法啊。” 彭鹰困惑的扭头看去,道:“那要怎么个弄法?” 那人露出一脸邪笑,道:“谁知道你下手有没有轻重,万一惊了我的马怎么办?那些脏东西……你用舌头舔了吧……” “放你娘的狗臭屁!”铁头顿时嗷嗷怪叫,弯腰抄起一碗连汤带水的水煮牛肉向那人砸了过去。而铁头一动手其余的年轻人也破口大骂着扑了上去,马棚前顿时一场大乱,惊得群马一阵嘶鸣。 那碗水煮牛肉在空中翻滚着,溅起漫天汤水劈头盖脸的砸向那人,而那人却只是一脸冷笑,随手抽出腰间的马鞭一挥,空中顿时响起一声炸响,那石碗被炸成粉碎,满天的汤汁好像被狂风卷了回去,淋了铁头一身。而铁头身旁的几个年轻人就感觉有股沛然大力迎面扑来,纷纷惊呼着平地飞起,有两个撞在马棚上,撞碎了几根栅栏,要不是马棚中的骏马都有缰绳拴着,恐怕他们两个就要被惊马乱蹄踩死了。 铁头虽然仗着身体强壮没被狂风卷走,但脚下也是一阵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而这时,那人身旁的两个家伙也纷纷拽出马鞭大打出手,他们都是修仙之人,修为也都颇为不俗,对付二十几个凡人自然是游刃有余,几乎一瞬间,扑上去的年轻人们好像烟花似的四处飞射,有人直接滚出十几丈跌倒在街道中央爬不起来,有人则穿过马棚撞在酒楼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为首的那人只是冷傲的看着,仿佛只是驱散了一群臭虫,脸上丝毫没有怜悯之色。 所有人里只有老幺没动,但也被吓得面无人色,捧着手中的饭碗一个劲的颤抖。三人中的一个也不顾他还年幼,竟挥动马鞭直接抽向了他的脑袋,如果真被他抽中,老幺即便没死也会丢半条命。 “老幺!”铁头见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将老幺抱在怀中,挺起后背准备硬抗。 然而铁头预料中的重击却迟迟也没有到来,他猛的回头望去,却见头顶有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马鞭,距离自己不过半尺之遥。 “老大……”铁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脸上忽然露出放心的笑容。 彭鹰脸色阴沉的站在铁头身边,冷冷的看着面前那人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几位都是修仙之人,难道连这点修养都没有么?” 在这之前,彭鹰本想息事宁人。这三人都是修仙者,不是铁头他们这些人所能得罪的,而自己已经打算离开,自然不能时刻保护着他们,所以即便受辱也不打算与他们为敌。然而这三人的品性实在太过低劣,竟然把人逼到如此地步,彭鹰自己虽然略显老实木讷,但是自幼养成了一个毛病,那就是护犊子,此时的他也已经没那么多顾忌了。 “放手!”拿鞭子那人把脸憋得通红,可是马鞭就像是在彭鹰手里生了根,纹丝没动。这家伙气得暴跳如雷,运起真气再次用力,而这次虽然是把马鞭夺了回去,却还有半截留在彭鹰手里,原来是马鞭受不住力,断了。 那人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他抡起拳头虎吼了声猛然向彭鹰砸去,拳风呼啸,手臂上赫然隐现红芒,就好象燃烧了起来一样。他已动了真怒,哪管对手是不是凡人,先打了再说。可如果彭鹰真是凡人,这一拳下去恐怕就没命了。 彭鹰见他如此蛮横暴戾心里也是怒火熊熊,难道修仙者就该如此草菅人命么?他猛然运起上清镇煞诀,周身上下隐现道道青芒,继而身子稍稍侧让之后双手好像蛟龙出水猛的抓住了那人的拳头。几乎同时彭鹰抬起右腿,以膝盖狠狠的撞向那人的小腹。这种招数虽然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功法,但却是彭鹰幼年时就牢记在心的博命之术,务求一击便让对手无法反击,屡试不爽。 轰!彭鹰的膝盖正撞在那人的小腹上,庞大的力量几乎震碎了那人的丹田气海,把他疼的大声惨嚎。而彭鹰则向后一拽,那人的身子顿时平飞着射了出去,砸在酒席上又翻滚出好远,身上满是汤水剩菜异常狼狈,却只能像个虾米似的弓着身子嚎叫,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一下如雷霆万钧简直目不暇给,剩下那两人顿时满脸愕然。 为首那人皱皱眉,冷哼道:“没看出来你也是同道中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山沟里的小门小派吧,如今你招惹到我们寒青门的头上,算是你自讨苦吃了。”说着他向身旁那人看了一眼,那人顿时会意的拎着马鞭扑向了彭鹰。这一次他已有所准备,甫一上来便使出全力,他本来有观山境五六品的修为,这一下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长鞭如同仙剑,竟荡起丝丝剑芒,径自向彭鹰的胸膛袭来。 彭鹰此时已经今非昔比,在苍黄山那一天的光景仿佛脱胎换骨,即便是面对强过他的修仙者彭鹰也绝不会胆怯,更何况这人弱了他半截?彭鹰岿然不动,根本不顾对手用的什么剑法、什么手段,蛮不讲理的一拳轰出,暗地里却用上了摧枯拉朽的飞象剑法。 马鞭在半空便碎裂开来,彭鹰的拳头正砸在对手的拳上,只听一声脆响,竟把那人的手腕折断,没等那人惨叫出声来彭鹰的拳头又狠狠的砸在那人的脸上,顿时发出轰然一声大响。那人脸上血光四溅,半声惨叫硬是被揍回了嗓子,随即整个人倒飞出去栽倒在地,顿时昏了过去。 “打得好!痛快!”铁头抱着老幺怪叫着喝彩,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彭鹰,那时的老大就是如此,如果真有人把他逼的没有退路,那老大就会让对方同样没有退路。! 睚眦必报!没有人比铁牛更了解彭鹰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左家令牌! 现在那三人只剩下为首那个还站着,他脸色铁青的慢慢拔出仙剑,狞笑道:“看不出你还有些本事,我倒要领教领教。”说着长剑一抖,炽烈的真气顿时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彭鹰不禁暗自皱眉,能感到这人的修为应该与自己不相上下,真要分出个胜负恐怕免不得有些损伤。 不过事已至此彭鹰也不再犹豫,猛然将左菊心那把寒冰仙剑抓了出来,轻轻一抖顿时寒光四射。 那人却顿时一呆,惊恐万状的看着那把寒冰仙剑,半晌之后忽然换了副脸色,满脸堆笑的拱手问道:“敢问尊驾,难道是左家五银判之一的左菊心么?” 彭鹰也是一愣,看了眼手中长剑这才了然,冷笑道:“我不是左菊心,这把仙剑只是暂时借用。” 那人明显的松了口气,脸上的恭敬瞬间减少了九份,淡淡的问道:“那你又是谁呢?” “左家弟子,彭鹰!”彭鹰傲然说道,同时从储物戒指中将那枚左家铜牌拿出来亮了亮,脸上满是自豪。 那人似乎对左家这两字颇有些忌惮,脸色一变拱手干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都是误会。既然小兄弟是左家弟子,那我们以后青山不改,自然有相见之日,告辞了。”说着他就想去搀扶那两人离开,而彭鹰却冷冷的道:“且慢,你就这么走了?” 那人一愣,道:“彭兄弟想怎样?” 彭鹰指着周围伤了满地的年轻人道:“你们既然伤了人,就该先道歉,然后拿钱治病,这才是常理吧。” 那人一皱眉,脸色渐冷的道:“彭兄弟,做事不要太绝,我已退了一步,你可别欺人太甚!” “是么?”彭鹰冷笑了一声,举起左家铜牌厉声道:“左家是为铁律仙门,我既然是左家弟子当然不能任凭你们欺凌百姓,今天你要是不道歉掏钱,我绝不善罢甘休!” 彭鹰这也算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看着那人阵青阵白的脸色也着实痛快。他也是担心这三人找铁头他们的麻烦,索性把他们的仇恨都揽到自己身上。 那人咬牙切齿的踌躇半晌,到底还是在那铜牌面前低下头来,先是向铁头他们道了歉,又付了只多不少的银两这才带着两个师弟灰溜溜的逃了。彭鹰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了下,得意洋洋的将铜牌收起,好像做了一桩大事一样。铁头他们此时也围了上来,大家吵吵嚷嚷的问刚才那些人什么来路,彭鹰的铜牌又是怎么回事,彭鹰知道即便自己说了他们也不知道,于是只是含笑不语。 正在这时,从头顶忽然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 “彭兄弟,能否赏光上楼一聚?” 彭鹰等人愕然抬头望去,却见酒楼二楼的窗户里有个翩翩公子正探头看了下来。着人头戴葛巾,手持羽扇,生的极为俊朗,不过双眼略显狭长,看似城府颇深的模样。彭鹰也不认识他,便拱手微笑道:“多谢仁兄慷慨相邀,不过小弟还有事就不讨饶了。” 那个公子却忽然从窗户跳了出来,轻若鸿毛的落在彭鹰面前,躬身行礼道:“在下林雪楼,如今在国师府供职。刚才见彭兄弟大展神威实在是钦佩不已,况且林某对左家向来是万般敬仰,如今终于能遇到一位左家弟子怎敢失之交臂?还请彭兄弟一定赏光,让林某略尽地主之谊。” 这个林雪楼风度翩翩,言谈举止极易令人生出好感,彭鹰呆了片刻却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于是只好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扰林兄了。” 林雪楼欣然一笑,对楼上喊道:“来人,在一楼包下两张桌子,安排彭兄弟的这些朋友好好用餐。”说着挽起彭鹰的手,笑道:“彭兄弟,我今年三十有二,叫你一生彭老弟你不介意吧?” 想不到这个林雪楼还如此豪爽,彭鹰笑道:“当然没问题,多谢林兄如此慷慨。” “哪里的话。”林雪楼一路和彭鹰携手绕到前门,顺着台阶走向二楼。铁头却一直拉着老幺在身后跟着,彭鹰回头看去,铁头只是笑:“老大,我这一辈子就想去二楼看看,你不会赶我走吧?” 不等彭鹰说话,林雪楼也不顾铁头身上腌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笑道:“说的哪里话,彭老弟的朋友也是林某的朋友,同去,同去!” 上了二楼,彭鹰也不禁目瞪口呆,这里真是极尽奢华,金砖铺路,玉石成墙,中间空出好大块空地竟是一座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显得分外清雅幽静。四周只有区区五六间雅座,只有最大那间有人,其他都空着,显然一般人是来不了这里的。 林雪楼拉着彭鹰他们三个径自走进那间雅座,桌上的美酒佳肴看似都没怎么动,周围坐着五六个形貌各异的人,还有十几个官兵打扮的壮汉在旁边垂首听命,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个林雪楼地位不俗。 “彭老弟请上座。”林雪楼直接拉着彭鹰来到主位坐下,又亲自给彭鹰斟上一杯茶,然后回头道:“王头,你来一下。” 有个军官模样的汉子小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垂首道:“林师有何吩咐。” 林雪楼淡淡的道:“刚才的事你们都已经看在眼里了,亏他们寒青门还算是传承已久的仙门,竟有这样蛮横无理的弟子。那个人叫李洪庆吧,我记得他也是这次引仙会的客人之一,对么?” “是的。”王头恭敬的道。 “告诉他不必来了。”林雪楼的语气有种颐指气使的威严:“给他拿去千两黄金,打发他走吧。” “遵命。”王头点点头,带着两个手下径自走了。彭鹰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却觉得林雪楼这人似乎仗义的有些出人意料了。 林雪楼仿佛做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一般,转过头来微笑道:“彭老弟,不关你的事,我是真看不惯这些欺压百姓的修仙者。你说他们仗着有了一点修为就胡作非为,还真不把国法放在眼里了呢。” 彭鹰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林雪楼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来放在彭鹰面前,微笑道:“彭老弟,今晚在贤王府会有一场引仙会,本来那个李洪庆是在邀请之列的,不过现在我赶走了他也就有了一个空缺,彭老弟有兴趣的话不妨来看看热闹?” 贤王这个名字在整个乌沉国都是如雷贯耳,即便彭鹰已经与世隔绝了十几年仍并不陌生。这位贤王本名郑贤,是乌沉国少数的几位异姓王之一,追根溯源,郑贤的祖先曾随着乌沉国开国皇帝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从此世袭罔替,代代为王。多少年下来,郑家的势力已经登峰造极,拥有北方大片封地,成为名副其实的北地之王。而这个郑贤现在应该不足半百的年纪,年轻时留下了不少荒诞不经的传说,彭鹰直到现在还能记得。 贤王府举办引仙会?彭鹰虽然好奇却并无太大兴趣,正琢磨着该如何委婉拒绝的时候林雪楼又热情的道:“彭老弟,先别忙着拒绝,这引仙会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参加的呢,要不是贤王殿下最喜欢结交彭老弟这样的修仙之人,又哪里来的这样的盛会?”说着他苦笑道:“这次引仙会就是由我负责,本来要邀请的修仙者都是有数的,谁知刚刚被我赶走一个,彭老弟就当帮我充数,今晚赏光去一次?” 彭鹰苦笑着暗想这还不是你自作主张?可看着林雪楼的脸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这时林雪楼又道:“其实去一次也无妨嘛,除了能交到不少修仙界的朋友之外,贤王殿下还准备了最丰盛的宴席,那可是在什么地方都吃不到的美味呢,而且还有歌舞助兴,更有个惊喜等待大家呢。” 铁头本来默不作声,但听到宴席两字顿时两眼放光,垂涎欲滴的问道:“林大哥,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林雪楼看了眼铁头,微笑道:“那可多了呢,东海深处的蓝骨比目鱼就有三种做法,清蒸、红烧、白灼,还有大雁岭的三梅鹿,也各有做法,反正寻常的美味也有,不过恐怕到时候你们根本看不上眼呢。” 铁头听的眉飞色舞,他旁边的老幺更是难看,馋的口水直流。林雪楼见状笑道:“你们几个小兄弟虽然不是修仙之人,不过今晚的引仙会需要不少杂役,我倒是能做主安排你们进去,想去么?” “想!”铁头和老幺异口同声的大声道,然后眼巴巴的都看向彭鹰,满脸都是期盼。 事到如今彭鹰也就没办法拒绝了,他只好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太麻烦林兄了,今晚我一定准时赴约。” “太好了!”林雪楼击掌大笑,这才招呼彭鹰等人用餐,大家推杯换盏美餐了一顿,彭鹰也就带着铁头老幺告辞而去。 看着彭鹰等人离开,林雪楼脸上的笑容忽然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阴冷。在他身旁有个矮墩墩的五旬老者,这人脑袋上戴着个金箍,童山濯濯寸毛不生,脑袋胖大但五官却都十分细小,看起来十分可笑。他看着彭鹰等人走远这才对林雪楼微笑道:“林老弟,何必多此一举呢?这个彭鹰毕竟是左家弟子,万一以后左家追究起来……” 林雪楼一笑,道:“花前辈多虑了,只要我们手脚干净些,左家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即便知道又能怎样,我们国师府难不成就真的怕了他们?” 老者裂开大嘴笑道:“怕是当然不怕的,不过老夫只是觉得有些画蛇添足,明明我们已经万事俱备,何必徒惹是非呢?” 林雪楼摇摇头,冷笑道:“我本来以为寒青门会派个有本事的人来,谁知却是个笨蛋。那个李洪庆的修为虽然尚可,但寒青门的上清玉冰诀却练得驴唇不对马嘴,哪比得上彭鹰的上清镇煞诀?我本来就想找个左家弟子参加引仙会,这个彭鹰就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天助我也?”说着他一阵冷笑,起身而去。 花姓老者看着林雪楼的背影一阵冷笑,低声自语道:“南蛮异族,怎知左家的厉害,如果左心守带着人来了,看你的引仙会如何收场。” 正文 第五十三章歌者 当晚,铁头手下的年轻人们为了引仙会的一席之位险些争破了头,最后铁头只好亲自点了二十人一同赴会。彭鹰四下里寻找那个酒鬼秦天,却被告知秦天早就走了,走时还留下十两纹银,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彭鹰心里不禁一阵轻松,这一天来他始终能感觉到秦天在注视自己,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可不好受。 这些人轻车熟路的带着彭鹰一路来到贤王府,彭鹰幼年时也曾来过附近,见贤王府似乎变得更加壮观,规模似乎也膨胀了两倍。远远的望去,这座王府就像是一座城中城,红墙内露出数不胜数的飞檐斗角,连绵如海。大门外彩灯高悬,远远的就能看到林雪楼在门外和往来宾朋寒暄客套,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 彭鹰带着铁头他们身上的破烂衣服都有些不好意思过去,倒是林雪楼发现了彭鹰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 “彭老弟,你来啦,欢迎欢迎。”林雪楼又对铁头道:“小兄弟,我已经吩咐好了,你们进去之后自会有人带你们换上装束,不过稍后引仙会开始之后你们先别着急,等结束之后我自然会安排你们美餐一顿。” “林大哥您放心吧。”铁头现在对林雪楼真是感激不尽,连忙带着一群兄弟奔王府去了。 彭鹰则是由林雪楼亲自带入了王府,穿过数座殿堂来到后花园,见这里布置的更是灯火辉煌,恍惚像是天上宫阙落到凡间。假山环绕、泉水流波,在一座十几丈高的华丽戏台下有数十丈楠木桌子,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就坐,都神采奕奕、举止不凡。桌旁还有不少清秀的侍女伺候着,有的手持银质水壶,有的则托着盛满水果的银盘。 “这简直是瑶池盛会啊。”彭鹰赞叹道。 “虽比不上王母的瑶池会,却也相差无几喽。”林雪楼笑着将彭鹰让到最后一张桌子上,低声道:“我知道彭老弟恐怕不想应酬,你便在这里静静的呆着,其他那些人都是自命不凡之辈,也不会来骚扰你的。”说着微笑而去。 这位林兄还真是善解人意啊,彭鹰暗自感激,便静静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桌上四处观望。 前面桌子上坐着的都是修仙者,虽然不知都是什么来历但显然修为没有一个低于自己的。看到这彭鹰倒感到有些得意,自己当年就算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贤王府的座上宾吧,而且是和这么多仙门众人并肩而坐。 远远的能看到铁头他们已经换上一身整洁的行头正在忙着传菜。彭鹰虽然是自己一桌,但酒菜和其他桌子也没什么区别。就这样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桌上已玲琅满目的摆满了美酒佳肴,彭鹰愣是没有一样认识的,倒是铁头他们低声在他耳边介绍,不过即便听了名字,彭鹰还是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远处礼乐声响,有个看似只有三十几岁年纪,头戴紫金冠,身着紫金蟒袍的王者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而来。这人皮肤蜡黄,略显瘦削,鹰瞵鹗视,自有一股威严。彭鹰前面虽然都是矫矫不群的修仙者,但也都不约而同的起身恭候,彭鹰也随着站了起来,暗想这人应该就是久仰大名的贤王郑贤了吧。 果然,有人大喊着贤王驾到,周围人都躬身行礼,连修仙者们都不例外。归根究底在座的修仙者也没有身份太高的修仙者,所以在贤王面前也不敢太过造次。而贤王则显得平易近人,亲自搀起了几个修仙者然后大笑道:“仙师们大可不必拘谨,我郑贤不过是俗人一个,怎敢受仙师们的礼呢?快请坐!” 大家纷纷落坐,郑贤却仍站着,他举起金樽笑道:“今日我这小小的贤王府真是蓬荜生辉,这还要感谢大家赏光,今夜本王与众位仙师不醉不归!”说着一饮而尽,数十个修仙者也纷纷举杯痛饮。郑贤又道:“酒宴之间,本王还准备了一些助兴的节目。来呀!” 随着郑贤一声令下,有一队乐师鱼贯走上戏台,继而奏乐声响起,奏的曲子彭鹰虽然从未听过,但也听得如醉如痴、如梦似幻。这应该是所谓的靡靡之音吧,听起来倒是极为悦耳。 在音乐声中,酒宴开始,郑贤频频敬酒,众多修仙者欢声笑语,倒真像是瑶池盛会,宾主尽欢。酒过三巡时,戏台上已经变着法的演了好几出歌舞,极尽赏心悦目之能事,彭鹰暗自感慨,这贤王府果然非同凡响,墙外的寻常百姓哪能如此逍遥。 啪啪!郑贤忽然拍了拍手,戏台上的乐师和舞者闷不作声的退下,而周围的侍女们似乎也早有准备,纷纷去熄了灯,四周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修仙者们不禁惊奇,郑贤则笑道:“今日诸位仙师赏光,本王无以为报,就送大家一份惊喜吧。” 说着郑贤不再说话,四周一片沉寂,连最后两盏灯也熄灭下来,顿时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黑漆漆的戏台上忽然亮起一盏桔黄色的灯笼来,小灯笼后面跟这个娇柔小巧的身影从后台款款走来,桔黄色的灯光随着那身影的步伐摇曳生姿,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等到了台前,戏台上方的一盏油灯忽然亮了起来,橘色光华落下,一个身着水绿大氅,头戴百花冠、穿着百褶裙的小女孩便梦幻般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女孩看似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眉目如画,肌若凝脂,粉妆玉琢,如同一枚小小的玉坠楚楚动人。 小女孩就那样手持灯笼默默的站在那里,虽然在别人眼中是如此美丽,然而彭鹰却感到有丝诡异和阴森,此情此景,看上去怎么像是游走于幽冥的勾魂使者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女孩忽然轻启朱唇,低吟浅唱起来。 此刻夜阑人静,那小女孩的歌声虽然不高,却清晰入耳,仿佛黄鹂低喃,如泣如诉。众人正听得凄凄惨惨时,忽然歌声一变,好似雨后初晴,云开雾散,声音也高亢了许多,但仍柔美动人,如天籁一般。而就在这时,戏台上和四周的灯光相继亮起,从后台有个曼妙的身影翩翩起舞而来,那是个无比美好的身影,相比于小女孩那青涩的身子,这舞者的身姿才叫倾国倾城,绝世无双。 这人长发如瀑,身着火红罗裙,赤着一双冰清玉洁的天足,在小女孩的歌声中翩然而来,举手投足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魅力,即便是台下那些修仙者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惊为天人。 彭鹰却如同木雕泥塑般愣在了那里,就感觉眼前这一幕真是荒诞不经,莫非是自己身在梦境? 那载歌载舞的舞者竟然是左鱼儿!自己的师姐! 彭鹰用力的揉揉眼,看了看手里的酒壶,自己刚喝两杯,不至于醉到如此地步吧?他这才抬头望去,呆了半晌之后确定,除非左鱼儿还有个双胞胎姐妹,否则那就是她了…… 左鱼儿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戏台上表演?彭鹰想到头破血流都想不出来个究竟,只能呆呆的看着台上。而这时左鱼儿正舞到酣畅处,身子如彩蝶飞舞,旋转了几圈之后目光掠过彭鹰的身上,似乎也是一愣。不过左鱼儿却没动声色,只是顺着戏台的梯子漫步而下,好像随风起舞的彩蝶一样穿梭于酒席之间,片刻后便来到彭鹰面前。 “傻小子,你怎么在这?”左鱼儿闭着嘴憋出几个字来,声音有些怪异。 彭鹰也压低了声音苦笑:“说来话长,不过师姐你怎么在这?” “放屁,我的事说起来话也不短!”左鱼儿心情极度不佳的瞪了彭鹰一眼,好在彭鹰坐在最后,也没人注意到左鱼儿的眼色。她的纤腰仍曼妙的扭动着,嘴里却恶狠狠的道:“别多说了,小心穿帮,你小心点,这可是鸿门宴,小心你的小命!”说着左鱼儿翩然而去,又上了戏台。 歌声就此嘎然而止,左鱼儿默默的退到了那个小女孩身后。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欢呼鼓掌之声,即便是那些修仙者也都眉飞色舞的鼓掌叫好,这样的歌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又有几回闻。尤其台上的两个女孩都是国色天香,就算只是这么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了。等片刻后掌声散去,小女孩和左鱼儿却仍没退台,女孩将灯笼递给身后的左鱼儿,然后轻轻的走到台前边缘处,微笑道:“小曲一首,难登大雅之堂,多谢各位仙师了。” 说着她微微颔首为礼,然后微笑道:“众位仙师想必都不认识我吧。” 大家都不禁困惑,这小女孩竟敢在郑贤面前侃侃而谈,却不知是什么来历。然而小女孩的下一句话却如同石破天惊,令众人无不骇然失色。 “我名叫巫月娘,是乌沉国当今天子……” 正文 第五十四章幻月魔阵 修真者们都惊骇不已,只见四周的侍卫、侍女统统跪倒在地山呼万岁,铁头他们何曾见过天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忙不迭的跟着众人跪下叩头。修真者们也连忙躬身行礼,虽然他们已经超脱世外,但对乌沉天子也要抱有极大敬意。彭鹰则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他幼年时就在皇城中落足,天子对他而言是堪比神灵的存在,怎能不跪。 所有人中,只有郑贤老神在在的纹丝没动,轻轻的品了口茶,微笑道:“陛下的歌喉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今天真是有耳福啊。” 彭鹰在后面听得皱皱眉,眼前这场引仙会真是越来越透着古怪。先不说左鱼儿为什么会在这里,单说堂堂的乌沉皇帝,统领千万里江山,又怎么会纡尊降贵跑到贤王府唱歌跳舞来了?而郑贤的态度也太过僭越了,面对九五至尊却仍自称本王,完全是一副长辈的语气,浑然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还有左鱼儿所说的鸿门宴是怎么回事?彭鹰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警惕。 巫月娘对郑贤的倚老卖老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顺着梯子从容走下。即便这样郑贤也没有起身相迎,任凭巫月娘自行走到身旁的座位坐下,这才微笑道:“陛下刚才一直在后台准备,还没用晚膳吧,桌上还有酒菜,不妨一起吃点?” 彭鹰更是愕然,这郑贤竟然让皇帝吃自己的剩菜剩饭?他长了几个脑袋?谁知巫月娘仍是无动于衷,只是笑着点头道:“有劳王叔惦念,朕已用过膳了。” 郑贤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目光阴毒的落在巫月娘的身上,半晌也没说话。而巫月娘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用一种与其年龄并不相符的沉着看着郑贤,当今乌沉国权势最重的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一来也让那些修仙者们坐立不安了,坐在前列的几个老者推出一个为首的来到郑贤身后拱手道:“陛下,贤王千岁,我等已酒足饭饱,多谢贤王殿下盛情,今天天色已晚,我等这就告辞了……” 郑贤仍只盯着巫月娘,冷笑道:“别急嘛,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那个老者顿时进退维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巫月娘淡然笑道:“这位仙师,不妨坐下先看看王叔还有什么好戏吧,否则要是这么离开,王叔可能会生气呢。” 老者只好退后,而郑贤忽然笑道:“陛下,可曾见过妖么?” 所有人包括彭鹰在内都是一愣,而巫月娘却仍面不改色,微笑道:“朕只是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过。” 郑贤点点头,微笑道:“陛下刚送了我一份大礼,本王身为臣子当然要还,来啊!”说着他拍拍手,忽然整个王府后花园灯光大放,从远处响起一阵锁链声响,远远的能看到有一群士兵正押着数十个奇形怪状的家伙走了过来。彭鹰也抬头望去,却见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林雪楼,在他的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数十个妖物,有的狗头羊身,有的豹身蛇尾,总之都是货真价实的妖族。 郑贤这是在搞什么花样?彭鹰正困惑的时候忽然心里一震,目光死死的盯住那群妖物,却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黄虎!?他怎么在那里?彭鹰猛的站了起来,眼睛睁得极大,发现那的确是黄虎没错,不过一天多时间没见黄虎却变得极为萎靡不振,身子也已化作兽性,在众多妖物中如鹤立鸡群。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和其他妖物绑在一条铁链上,被一路推搡着走上前来。 黄虎怎么可能被抓?彭鹰不禁震惊莫名,他的修为高深莫测,想抓他谈何容易? 林雪楼的面孔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彭鹰忽然感到一丝不妙,暗想这个林雪楼恐怕没那么简单。而这时妖物们已经在百丈之外停了下来,双方之间隔着一条弯曲的小河,泾渭分明的对视着。巫月娘也默默的看着,似乎并没有任何惊奇。郑贤则一直在打量着巫月娘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陛下,看到了么?这就是妖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看来和飞禽走兽没什么区别。”郑贤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向河边,看着远处的那些妖物一阵冷笑,然后转过身来忽然用一种冰冷狠厉的目光看向巫月娘,狞笑道:“小丫头,我是该称赞你的胆气,还是该耻笑你的愚蠢呢?你明知今晚我这里就是龙潭虎穴却敢单枪匹马的过来,莫非是早有打算?”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诡异了,修真者们纷纷皱眉站起身来。 郑贤已经摆出一副以下犯上的姿态,说他谋朝篡位也不为过,这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而反观巫月娘却依旧恬淡,缓缓站起微笑道:“王叔,即便我早有打算又能如何?难不成王叔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就会鲁莽行事么?既然您已做了决断,就应该算定了朕是毫无还手之力吧。” 郑贤狂笑道:“说的也没错,要是连你这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我郑贤真是枉活一世!也好!本王原来还想多留一夜给你,既然你自寻死路可就怪不得我了!明天朝阳初升之时,这乌沉国就要改姓郑了!” 修仙者们面面相觑,颇感为难,眼下摆明是一场巨大的阴谋,自己又何必趟这趟浑水。于是纷纷驭剑升空不辞而别,然而没等他们飞走,半空中忽然出现一片巨大的乌云,有个沙哑的声音怪笑道:“王爷好心招待,你们连个谢字都没有就要走?妄称名门弟子啊。” 话音刚落,从乌云中忽然扑出无数道恐怖的黑气,仿佛万千乌龙张牙舞爪的扑了下来。数十个修仙者猝不及防,纷纷被砸落尘埃,有几个面色潮红显然是受了暗伤,更多的则惊恐的看向空中。有个经验老道的老者惊呼道:“是……是魔气!难不成是魔教?” 乌云中传来一阵怪笑,忽然有一块两丈见方的岩石飞出乌云,那块巨大的岩石忽然翻转过来,上面有个半百老者盘膝而坐,头下脚上的倒吊着,活像个肥硕的蝙蝠。他那颗带着金箍、光溜溜的脑袋向后仰着,正能看到下面的景象,彭鹰忽然看他有些眼熟,忽然想起白天时林雪楼身旁的不就是这个老者么? “花……花石肩?”修真者中有个老者忽然面无人色的大叫起来。空中那老者瞥了他一眼,困惑的道:“我见过你么?” 老者颤声道:“老朽是凌云阁门下,两百年前魔教祖庭之争老朽也曾在场,想不到你这大魔头还……还活着!” 花石肩嘿嘿怪笑,道:“是么?但我可记不得你,当时闯上祖庭的人太多,我可认不出你这样的杂鱼。” 那老者又惊又怒,猛的回头质问郑贤道:“贤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勾结魔教?” 郑贤嘿然冷笑,道:“魔教?那不过是你们这些自称正道之人口中的污言秽语罢了,在我们这里却叫圣教呢。” “你!”老者惊怒道:“你竟然也是魔教中人?” 郑贤冷笑着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我说了,是圣教。”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老者和众多修仙者纷纷大吼道。 郑贤忽然哈哈狂笑,继而恶狠狠的盯着那老者,道:“老家伙,你听过我们圣教的罗天归元大阵么?” 老者顿时如遭雷噬,脸上再没一点血色,周围的人火候稍欠,有人急忙问:“方前辈,什么是罗天归元大阵啊?”那方形老者浑身抖若筛糠,数数周围的人数,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天罡三十六……天罡三十六……”说着又向对面那群妖族看去,粗略一数更是面如死灰。 “地煞七十二……果然是罗天归元大阵……”老者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旁边的人连忙扶住,呼唤道:“方前辈您快说啊!” 方老颤声道:“罗天归元大阵是魔教自己的叫法,在我们正道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幻月魔阵……”他抬起头来,透过乌云边缘看着夜空中那一抹月牙状的月亮,声音变得嘶哑微弱,仿佛看到了邪魔。 幻月魔阵,这四个字仿佛有莫大的魔力,所有修仙者全都呆若木鸡,稍停,绝大多数人忽然驭剑而起,像烟花般四处逃窜。而那方老却没动,只是浑身瘫软的跌倒在地,失魂落魄的低语着:“完了……完了……他们势在必得,我们根本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这时有一把清朗的声音在半空中笑道:“方前辈果然是前辈高人,有见识。”说着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那笛声难听到了极点,就像铁铲在锅底刮蹭,又向是冰冷的毒蛇在血管中窜行,空中忽然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嚎,那些刚刚飞起的修仙者们好像断了翅膀的鸟儿,扑通扑通的全部跌落在地。 彭鹰一直在冷眼看着空中,刚刚说话那人正是林雪楼,此时他正吹奏着一管半尺长,好像树根一样粗糙的木笛。当那难听的笛声响起时,彭鹰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钻破自己的心脏一样。继而彭鹰忽然感到体内的真气猛的凝固下来,身子竟再也不能动弹。 强忍着剧痛,彭鹰惊骇的看向四周,只见那些修真者同样满脸痛苦动弹不得。而这时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侍卫、侍女噼里啪啦的摔倒了一片。彭鹰顿时大惊,下意识的向铁头他们的方向望去,这一望却仿佛成了永恒…… 二十个年轻人,如今只有铁头跪倒在地仍未倒下,其余人都已七窍流血而死,而铁头怀里则抱着老幺的尸体,正远远的望着自己露出万般痛苦的表情。一丝丝鲜血慢慢的从他的五官流淌出来,表情一片狰狞。铁头睚眦欲裂的望着彭鹰,嘴唇艰难的蠕动着仿佛有话要说,然而,到最后铁头还是没说出半个字来,就那样寂静无声的倒下,临死还紧紧的抱着老幺不放…… 彭鹰呆呆的望着铁头倒下,自始至终脑袋里仍是一片空白。他能惨叫,但喉咙却好像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来,那一刻他宁愿这只是一场噩梦。自己从未带着铁牛来过……或者说自己根本没和那三个寒青门的人起过冲突……更甚者,自己十几年前根本就不该离开皇城! 吼!彭鹰终于发出一声喑哑的咆哮,虽然想扑到空中将林雪楼撕成粉碎,然而奈何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恶狠狠的望着林雪楼,眼角都被撑破而流出两行血泪。 “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么?”林雪楼看着睚眦欲裂的彭鹰,脸上仍是一副亲切的微笑,道:“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已被我下了蛊毒,总之你们已经踏过了鬼门关,早晚都是要死,又何必那么悲伤呢?” 乌云下,林雪楼那张俊俏的脸虽然在微笑着,但在彭鹰看来却如厉鬼般狰狞。 正文 第五十五章死战! 整个王府内,灯光所及之处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几次呼吸之间都七窍流血而死,即便是那些押解妖族过来的士兵们也不例外。转眼间四周还能站着的寥寥无几,天地间阴风阵阵、乌云压顶,恍如鬼域。 即便身在如此修罗鬼域,巫月娘仍仿佛毫无感情的人偶,她冷漠的望着郑贤道:“贤王,就算你杀了整座王府的人,也无法永远埋藏真相,他日到了阴曹地府,你该如何向你们郑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交代?这又有什么交代的?”郑贤张开双手狂妄的大笑道:“你们巫家霸占这片江山已经足够久了,轮也轮到我们郑家了吧?即便他日我到了阴曹地府,列祖列宗也只会夸赞我的丰功伟绩吧,哈哈哈……” 郑贤的笑声忽地嘎然而止,面带困惑的摸了摸脸庞。 “下雨了么?”他抬头望去,却发现空中的乌云并无异状,但天地间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点点哀伤,丝丝依恋,这细雨中竟仿佛少女的泪滴般酸涩、悲凉。 “贤王,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在巫月娘的背后,左鱼儿一改往日的活泼,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火红的罗裙在夜空下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那双赤足踩在湿润的青砖上,显得黑白分明,美得惊人。 在左鱼儿手中抓着一把窄剑,形如柳叶,软如发丝,雪白的光华忽明忽暗,就仿佛拥有生命般坚定而沉着的呼吸着。 郑贤皱皱眉,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左鱼儿拦在巫月娘的面前,抓出左家令牌举向空中,沉声道:“铁律左家,铜冠仙判,左鱼儿。” 郑贤稍稍一愣,挑了挑眉毛看向巫月娘,冷笑道:“小丫头,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是找了左家做靠山,你真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 “看看周围吧!即便是左家来了,又能怎样!?”郑贤癫狂的大笑,而就在这时,从王府四面八方忽然升起数以百计的剑光,就像四道群星璀璨的墙围住了整座贤王府。剑光中,足有六七百名形貌各异、衣着不同的修仙者露出冷漠的狞笑,慢慢的向中心的位置围拢过来。 巫月娘向周围看了看,冷漠的道:“国师府的人……果真都已经成了贤王你的私兵了啊。” 郑贤猖狂的笑道:“多少年了,一直都是我们郑家供养国师府,国库可曾拿过半纹钱?所以,国师府的人当然是我郑家的人!” 左鱼儿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这数百个国师府的修仙者固然可怕,然而更具威胁的则是半空中那片乌云,谁也不知道除了花石肩那个老魔头之外还有多少魔教弟子,这一次行动虽然已经出动了不少左家精锐,但如今看起来或许还是估计不足啊。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彭鹰,心里更是担忧,他现在应该已经不能动弹了,处境更加危险。 “铁律左家!”左鱼儿忽然举起仙剑呐喊了声,忽然从王府四周又有众多剑光冲天而起,足有两百多左家的本家弟子出现在国师府修仙者们的身后。虽然人数少了近三倍,但这些人的剑光都如火焰般汹涌,气势竟丝毫也不逊于对方。双方在半空中遥遥对峙,气氛就如同即将爆炸的火山,紧张到了极致。 郑贤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丝毫也没有紧张,他轻蔑的一笑,道:“你们果然是早有准备,不过看来你们也没有料到今晚就是一决生死的紧要关头了吧?”说着他抬头看向林雪楼,沉声道:“雪楼,准备的如何了?” 林雪楼笑道:“万事俱备,殿下是否要打开罗天归元大阵呢?” “当然!”郑贤哈哈大笑道。 “遵命!”林雪楼露出一丝狞厉的笑,右手向空中一抓,手中忽然多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金色铃铛来。 叮铃铃,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魔力,令在场的人都不禁有了一丝恍惚。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大地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彭鹰的身子被震得东倒西歪,随着旁边的修仙者们好像热锅里的炒豆颠簸着,然而他此时却并没有恐惧,仍沉浸在铁头等人死去的巨大哀伤中难以自拔。 轰!方圆数百丈之内,草木、岩石、泥土、亭台楼阁竟瞬间化作齑粉,一座巨大的青铜古阵从地下露出了真容。那就像个巨大的太极图案,表面上印有无数丑陋扭曲的莫名文字,那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变成一条鲜血淋漓的血河将青铜古阵一分为二,修仙者和妖物们各处在阴阳两侧。郑贤就站在这座青铜古阵的正中央,在他的脚下赫然有一条长达数十丈的蛟龙尸体围成了一圈。蛟龙的尸体栩栩如生,鳞甲龙角毫发无伤,它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一样。彭鹰看了一眼,发觉这蛟龙正是自己在苍黄山见到的那种蛟龙,只是更加粗壮,也更加有威慑感。 彭鹰的心里不禁一动,这座幻月魔阵难道和蛟祖有什么关系么? 幻月魔阵眼看着就要启动,左鱼儿再也无法镇定下去,她冲天而起,忘情剑意铺展开来笼罩住林雪楼,厉声道:“铁律左家,动手!” 一声令下,仿佛山崩地裂,四面八方的左家弟子轰然向国师府的修仙者们扑了过去。顷刻间剑光飞舞、真气沸腾,各种法宝的光华划出五彩斑驳的瑰丽光芒,猛烈的撞击声、愤怒的嘶吼声,还有漫天迸射的鲜血顿时将王府上空推向了疯狂的深渊。而在最中央,左鱼儿手持仙剑刺向了林雪楼的咽喉。 风雨骤起,虚空中似乎有无形的绸缎飞舞,就像舞者手上的云袖。左鱼儿的身影在风雨中载沉载浮,好像飞天的仙女般梦幻。林雪楼原本还显得游刃有余,拿出一把仙剑准备迎击,谁知眼前左鱼儿的身影却好像海市蜃楼般瞬间消失,只留下凄风惨雨翩翩落下。而此时左鱼儿竟已出现在林雪楼的背后,仙剑如少女眸光闪烁,剑尖几乎已经刺入林雪楼的后心。 林雪楼顿时亡魂皆冒,他虽然有万般手段,但此时也只能坐以待毙,正自忖必死无疑时忽然有个矮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旁,伸手一抓,正抓住柳叶仙剑的剑锋,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林雪楼。 “林老弟,尽管去忙你的,这小妞我来替你对付。”矮胖老者嘿然笑道,正是花石肩。 林雪楼惊出一身白毛汗,连忙点头称谢:“花前辈救命之恩绝不敢忘。”说着又举起金铃快速的摇晃起来,一阵阵或舒缓、或急促的铃声响起,地面上那座巨大的青铜法阵忽然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就好象有什么巨物在水下发出悠远的长啸,震得人头晕目眩直欲作呕。而忽然间,有股庞大的力量从幻月魔阵中涌现出来,迅速在郑贤头顶的空中形成一团两丈方圆的灰色气团,那气团仿佛在呼吸般蠕动着,有种恐怖的力量扑面而来。 左鱼儿在半空中看得最清楚,顿时心惊胆战,她奋力拔了两下仙剑,但仙剑却好像在花石肩手里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花石肩只是嘿然笑道:“小小年纪,修为倒是不俗,留下你也是个祸害,老夫今天就索性辣手摧花,送你一程吧!”说着花石肩探出一只手来向左鱼儿的额头拍去,那只又粗又短的手本来根本碰不到左鱼儿,然而就在花石肩拍出的时候却忽然变得仿佛蛟龙探爪,竟大了数倍,整条手臂也变得如同岩石般坚硬无比,真要被拍中则必死无疑。 在此危急关头左鱼儿却轻蔑的一笑,道:“茅坑里的石头,你别吹牛了。” 说着忘情剑意铺天盖地的卷住花石肩,那凄凉的雨滴竟仿佛蚀骨的烈焰烫得花石肩身子一颤。而柳叶仙剑忽然变得柔软无比,竟泥鳅般从花石肩手中脱出,而左鱼儿早已退出数丈之远。花石肩却被气得暴跳如雷,胖脸上满是狰狞的怒吼道:“是谁!?是谁告诉你我的外号的?” “茅坑里的石头!”左鱼儿又叫了声,然后不再搭理花石肩,抬头向四周大喊道:“赤风师兄,你跑哪里去了!还不出手!?” 四周仍是只有一阵喊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正在左鱼儿想要再喊的时候,忽然头顶的乌云深处骤然亮起一抹嫣红,那红色如有燎原之势,顷刻间将整片乌云变成了暗红色,乌云中这才隐隐现出数百个身影来,在众多身影中有道红光尤为可怖,以摧枯拉朽之势遽然砸落,乌云里顿时响起一连串惨叫声,继而有十几具浑身焦黑的尸体从乌云中跌落尘埃,落地时已经如同焦炭,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正文 第五十六章五银判之赤风 花石肩本想杀了左鱼儿,但乌云中的异变令他吃了一惊,扭头看去时正看到乌云底部如同漩涡般飞速旋转,有个赤红色的身影如同魔神般缓缓的降落下来。 那是个如火的少年,身着黑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赤色金丝带,披着火红大氅,乌黑长发被风浪卷向天空,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把赤色长剑,根本看不清形状,外面包裹着一层烈焰,色泽赤金。 单枪匹马,仅凭一人之力竟突破了魔教弟子的防线!花石肩皱皱眉,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近年来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左家五银判之一,红石峰的赤风吧?” “是。”少年面如生铁,惜字如金的只说了一个字,忽然奔雷般向花石肩猛扑了过去。顷刻间风雷涌动,好像有一道火流星划空而过,距离近的就感到面孔上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不禁骇然失色。花石肩此时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单手一招,空中那块两丈方圆的巨石忽然飞快的缩小,最终化作一把普普通通的石锤落到花石肩手中。 轰!赤风手中的活剑正刺在花石肩的石锤上,顿时迸发出冲天烈焰,好似一条火龙覆盖住石锤又将花石肩笼罩了进去。看似花石肩遭到重创,然而当火光散去时,花石肩却仿佛毫发无伤。他狞笑道:“攀山境顶峰么?倒是有些本事,可惜,还是太嫩!”说着怒吼着一锤砸下,忽然间虚空中陡然出现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岩石,好像天塌了似的轰然落下。 赤风丝毫不为所动,长剑如举火燎天般扬起,顿时一股强横无比的剑意陡然出现。在他身子周围二十丈之内的虚空赫然变成一颗巨大的火球,仿佛岩浆般的粘稠气浪呼啸震耳,漫天砸下来的石块在落入火球之后便瞬间烧成灰烬,直到火焰渐渐淡去,赤风毫发无伤的冷笑,又向花石肩激射而去。 整个王府上方战火熊熊,赤风敌住了花石肩这个老魔头,国师府的修仙者和左家弟子势均力敌,左鱼儿则向林雪楼扑了过去。而就在这时,花石肩忽然发出一声长啸,乌云中顿时涌出两百多道身影来,这些人形貌各异,男女老少应有尽有,手里的法宝也是五花八门,拿着仙剑的不超过三成。其中有几个修为强的围住了左鱼儿,其余的都扑向外围帮着国师府对付左家弟子。 这一来形势顿时急转直下,左家弟子虽然不至于立刻落败,但想要制止幻月魔阵却是力有未逮了。 林雪楼如狂如痴的摇晃着金铃,同时咬破手指在空中乱点,口中念念有词。很快,幻月魔阵中央那团灰蒙蒙的气团变得稳定凝固起来,林雪楼的双眼中顿时露出兴奋的光芒,戟指点去,历吼道:“天罡地煞,收!” 瞬间,三十六个修仙者和七十二个妖物同时剧烈的颤抖了下,彭鹰忽然感到自己似乎无法呼吸了,脑袋好像要被撕裂般剧痛无比,神识剧烈的震荡好像要脱体而出。彭鹰虽然仍无法动弹,但却下意识的运起了抱朴篇的心法,果然很快就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而其他修仙者和妖物们就显得没那么镇定了,只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彭鹰忽然发现身边不远处一个年轻修仙者的天灵之上有团灰光一闪,忽然被那灰色气团给吸了进去。而那年轻人就好象烂泥似的跌倒在地,眼看着断绝了生机。 那灰色气团竟是吸人魂魄的!彭鹰这才知道自己和这些修仙者乃至那些妖物都是天罡地煞大阵的祭品,说来好笑,几天前在苍黄山也是如此,竟然又被自己碰上了如此邪恶的事情。只是彭鹰此时却无一丝恐惧,既然无力反抗那也就只有听天由命,即便是真的死了也能到黄泉路上陪陪铁头,和大家倒个歉,自己本就不该来皇城的…… 修仙者和妖物们都被林雪楼的蛊毒所制根本难以动弹,只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已经有近半修仙者和妖物的魂魄被吸入灰色气团中。那灰色气团膨胀了两三倍,里面隐约有凄厉的哀嚎声传来。郑贤此时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巫月娘,只是看着头顶的灰色气团激动的大笑着,猛然张开双臂,竟有强大的魔力绽放开来,随即张开大嘴如同鲸吞般将灰色气团源源不断的吞入腹内。 想不到这个郑贤的修为竟也不俗!左鱼儿在空中被几个魔教弟子纠缠住,看着下方的情景不禁心急如焚。她知道彭鹰的修为在那三十六个修仙者之中也只是中游,他能坚持到现在已极为不易,恐怕下一秒就会被吸去了魂魄,万劫不复。 左鱼儿忽然奋不顾身的向彭鹰扑了下去,竟不顾面前一个魔教弟子的长刀,那人虽然一愣但却毫不犹豫的一刀砍去,左鱼儿的左臂上顿时溅起一团血光,但还是被她强行突破了重围。 “彭鹰!坚持住,我来救你!”左鱼儿大喊道。 “拦住她!”空中的林雪楼吃了一惊,连忙大吼道。幻月魔阵的祭品正合天罡地煞之数,缺一不可,决不能让左鱼儿带走彭鹰。四周顿时有十几个魔教弟子扑了过来拦住了左鱼儿的去路,顷刻间左鱼儿便陷入重围。 虽然左鱼儿的修为也达到攀山境五品,忘情剑意更是能令她的修为再进一步,可是周围近二十个魔教弟子的修为同样不俗,即便左鱼儿拼了命的想要冲到彭鹰附近却难比登天。然而左鱼儿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即便遍体鳞伤也只是抿紧嘴唇一往无前,几十个魔教弟子都不禁骇异,几乎不敢与她单打独斗,只是凭着人多消耗着左鱼儿的真力。 彭鹰呆呆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战场,魔影憧憧中,那团火红的身影就像这冰冷世界唯一的一丝火焰,让他恨不得能揽入怀中。然而他却心急如焚,那团火焰似乎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能被那些魔影熄灭,可自己就只能这么呆呆的看着,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一下。 师姐!不要管我!彭鹰是多么想能喊出一句话来,然而他还是无能为力。他从来都知道左鱼儿看似亲切活泼,但性格却是最执拗不过,要是她认准了要来救自己,那就绝不会放弃。可……那对左鱼儿而言就是死路一条啊。 这一刻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彭鹰心如槁木,泪水慢慢的盈满了眼眶。他刚刚失去了幼年时的至交好友,如果再看到左鱼儿为了救自己而死去,如此沉重的痛,无论自己是生是死也无法承受啊…… “痛苦么?想要救她么?不妨求求我啊。”忽然有人在彭鹰耳边嬉笑着说道,把彭鹰吓了一跳。 彭鹰忽然发觉自己的脑袋能动了,他猛的扭头看去,却发现有个黑衣男孩正笑眯眯的蹲在自己身边,淡金色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彭鹰顿时感到毛骨悚然,颤声道:“蛟……蛟祖!” 正文 第五十七章狂怒! 蛟祖跳了起来,在彭鹰面前踱了几步,看了看几个已经死去的修仙者嘿然一笑。彭鹰心惊胆战的向四周看了看,见无论是左鱼儿还是林雪楼和郑贤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幻月魔阵中竟然多了一个小孩。难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到蛟祖?他为何阴魂不散的纠缠自己? “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你而起的么?你把我带来皇城,难道都是早有打算?”彭鹰忽然想起幻月魔阵中央那条蛟龙尸体来,狠狠的问。 蛟祖蹦跳着走了回来,就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似的蹲在彭鹰面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们这座罗天归元大阵虽然是在召唤我的力量,但却并非我的意愿啊。不过正是因为有这座罗天归元大阵,才让我有能力将你从妖界送到皇城来啊,难道你还真想留在妖界陪我?那当然再好也不过了。” “别说谎了。”彭鹰冷笑道:“在苍黄山时你就完全有机会放我出去,又何必要把我送到皇城?” 蛟祖双手托着脑袋想了想,一笑道:“你说的倒也没错,可是如果当时我把你送出去的话你也就不会在这里,要是不在这里,你又怎么能救出你的心上人呢?” 彭鹰一呆,又惊又喜的问:“你能帮我救了师姐他们?” 蛟祖摇摇头,笑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一缕神识,我本来就没在这里又怎么救人?” 彭鹰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低头不语。蛟祖见状笑着说:“别这么灰心嘛,虽然我救不了人,可不代表你救不了啊。” 彭鹰哭笑不得的道:“连师姐和赤风师兄都身陷重围,我又有什么本事救下他们?” 蛟祖笑道:“你别忘了,这座罗天归元大阵就是召唤我的力量啊,那个郑贤就是想从我这里获得初古的混沌之力,他那样的废物都可以,你比他还不强了千倍万倍?而且如果你需要我的力量的话我可是会很慷慨的哦。” 彭鹰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道:“真的?那……快给我你的力量!” “恐怕还要稍等片刻呢。”蛟祖微笑道:“现在罗天归元大阵尚未完全开启,起码等到只剩你一人的时候,我才能给你你所需要的力量啊。” “你……你是说要等其他修仙者都死光!?”彭鹰骇然失色,但蛟祖却不以为然的笑道:“那又怎样?我曾说过,他们对我而言真是连蝼蚁都不如呢。”说着他径自在彭鹰身边坐了下来,忽然彭鹰感到自己的身子再次不能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整个王府的战局愈演愈烈,赤风虽然强悍,但那个老魔头花石肩却同样修为极高,两人竟斗得旗鼓相当。而左家弟子面对着来自国师府和魔教的围攻却已经显得岌岌可危,左鱼儿更是左支右绌,虽然仍竭尽全力的试图接近彭鹰,但却慢慢的止步不前。而在幻月魔阵的中央,郑贤的身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不少黑色的鳞片,双眼里也隐约散发着金黄的色泽,显得极为诡异。 “太吵了!”郑贤忽然疯狂的怒吼了声,一股暴戾之气冲天而起,这位贤王就像是变成了恶魔般忽然出现在半空中。转瞬间他就已出现在战场周围,双手在虚空中乱抓,忽然有数百道状如蛟龙的黑气卷住了二十几个左家弟子,顷刻间那些左家弟子都面色酱紫,忽然炸成漫天血肉。而郑贤仍不肯罢休,又扑到百丈之外轻而易举的绞杀了三十几个左家弟子,漫天血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染红了一片大地。 “退!”激战中的赤风厉声大吼,不顾一切的抛开花石肩向郑贤猛扑了过去。 炽烈的剑意铺天盖地的笼罩住郑贤,然而连岩石都能融化的剑意竟仿佛对郑贤丝毫没用,郑贤鬼魅般飞出剑意之外,狞笑道:“本王早就听说左家五银判的威名,今天就领教领教吧。”说着他双手乱抓,虚空中龙吟虎啸,成百上千道蛟龙般的黑气瞬间笼罩住赤风的剑意,好像乌云掩住了阳光。 蛟龙黑气中传来闷雷般的巨响,片刻工夫过后一道赤红的光芒忽然破开黑气急射而出。 蛟祖蹲在彭鹰身边不住颔首夸赞:“这小子的修为也算不俗了,可惜郑贤得到了我的力量,他注定不是郑贤的对手。” 果然,赤风虽然突出重围,然而剑意却荡然无存,手上的仙剑也现出原形,是一把暗红色粗砺不平的仙剑。赤风的脸色也一片铁青,显然已经身负重伤,而郑贤却没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忽然鬼魅般出现在赤风上方,一脚正踩在赤风的胸膛,狞笑道:“死!” 赤风就像陨石般从空中砸落,狠狠的砸入幻月魔阵边缘的泥土之中。碎裂的岩石将他浑身掩埋,竟仿佛直接葬身地底,没再出来。 “赤风师兄!”左鱼儿惨叫了一声,双目顿时赤红,四面八方本来正想退却的左家弟子也顿时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奋不顾身的又折返回来,有人凄厉的大喊:“左家弟子虽死也绝不后退!杀!” “杀!”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历吼,以决死之心再次冲入重围。 血光冲天,剑影冲天,战意冲天!空中那团乌云都被这熊熊战火冲散而露出璀璨星空。然而左家弟子已再无回天之力,单凭郑贤一人就已难以应对了。只见郑贤如同妖魔般癫狂,继续搏杀了五六十个左家弟子之后这才罢手,再次回到幻月魔阵中央吸食灰色气团。而左家弟子只剩下百十人,左鱼儿更是遍体鳞伤,完全落到下风。 彭鹰看得心如刀绞,却苦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剜着蛟祖,期盼他履行诺言。而这时幻月魔阵也已经快要完成,三十六个修仙者只剩下了彭鹰一个,而七十二个妖物里也只剩下了修为最强的黄虎仍在勉强支撑,但也明显能看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蛟祖也兴致勃勃的看着战场,就像在看一出精彩的大戏,时不时的还点评几句。而忽然他转过头来看向彭鹰,微笑道:“你一定要救那个女孩么?” “废话!”彭鹰毫不犹豫的咆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能说话了,连忙道:“我当然要救她,还有其他的左家弟子!” 蛟祖淡淡的笑了笑,忽然带着一丝惆怅的道:“以前的你可绝不会这个样子的啊,你是最公正的一个,也是最无情的一个,我对万物视如蝼蚁,而万物在你眼中却什么也不是。那时的你才是最强的,可现在的你……”蛟祖忽然冷笑了下,脸上前所未有的露出一丝恨意。 彭鹰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道:“以前的我?我……我们见过么?” 蛟祖愣了愣,忽然又微笑道:“以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 “生,便是死的开始;拥有,便是失去的开始;爱,也是不爱的开始。既然一切都不过是循环往复,最终归于尘土,你……又何必执着呢?”蛟祖忽然微笑着在彭鹰脑门上拍了一记。陡然间,郑贤头顶那团灰色气团好像有灵性似的向彭鹰汹涌而来,飞快的从彭鹰的口鼻处钻了进去。偌大的气团在一次呼吸间便灌入彭鹰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贤看着空空如也的天空顿时呆住,忽然历吼道:“混沌之气呢!?” 在郑贤的咆哮声中,一道血河忽然贯穿了整个王府,血河一侧的累累尸骨中有无数鲜艳的彼岸花争相开放,而另一侧的一切都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仿佛没有明月星辰的夜空。有种恐怖的杀气弥漫苍穹,无论是左家弟子还是国师府、魔教弟子都心惊胆寒,纷纷停止战斗,愕然环顾四周。 彭鹰手持那把寒冰仙剑轻轻的站了起来,踩在血河的波涛之上仿佛死神。这一刻他的心境无比沉静,铁头的死,左鱼儿的伤,众多左家弟子的伤亡都变成铺天盖地的杀机,仿佛要将天地吞没。 他轻轻的转过头来,默默的注视了蛟祖片刻,平静的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蛟祖坐在血河上抬头望着他,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正文 第五十八章血腥的双手 “是你!?还我的混沌之气!”远处忽然传来郑贤疯狂的嚎叫,彭鹰扭头看去,就看到郑贤如同浮光掠影般向自己猛冲过来。此时的郑贤活像个怪物,头顶生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骨瘤,半张面孔都被黑麟覆盖,眼睛里金光闪烁,哪像个人?只见他疯狂的张开双手乱抓,天空中顿时出现无数恐怖的蛟龙黑气,此时他的修为似乎比刚才更加恐怖,黑气几乎笼罩了一片天空,远处的人们纷纷躲避不迭。 这个郑贤刚刚举手投足间就击败了赤风,要是换作之前,彭鹰绝非他的对手,然而此时此刻彭鹰却只是面含冷笑,往生剑意展开,无形的剑气如风起云涌,顿时和那些蛟龙黑气绞杀起来。 就像是天地初开,虚空在瞬间塌陷下来,恐怖的力量四处肆虐,即便远在数百丈之外的人们也感到难以匹敌,慌忙再次退却。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左鱼儿和那二十几个魔教弟子,他们都如同秋风落叶瞬间被卷出好远,所幸他们的修为都非同凡响,虽然都受了伤,却仍不致命。左鱼儿摔倒在地又连忙挣扎着爬了起来,呆呆的望着彭鹰露出满脸骇然之色。 谁也没看到彭鹰的身后还蹲着一个黑衣男孩,而那个男孩则只是呆呆的看着彭鹰的背影,脸上满是怅然。 郑贤依旧疯狂的舞动双手,同时飞速向彭鹰逼近,然而就在这瞬间,漫天的死气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春风和煦,这往生剑意的变化非但影响了郑贤,就连四面八方的人都是一阵恍惚。而就在这时,有道寒芒一闪而没,只见郑贤骇然愣在那里,继而他的大好头颅就脱离了身体跌落下来。 鲜血如同血箭冲天而起,郑贤的尸体轰然栽倒,迅速沉没于血河之中。 这一瞬间有几个人清醒了过来,花石肩第一个飞身而去,顷刻间消失于夜空之中。在他之后,林雪楼也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然而当他刚刚转过身来时,却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等看清那人的面孔林雪楼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彭老弟,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林雪楼艰难的讪笑着,身子却抖若筛糠。 “铁头……老幺……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既然杀了他们,自然要给他们偿命。”彭鹰淡淡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 林雪楼的表情剧烈的变幻着,最终色厉内荏的道:“我……我是南疆魔教教主的关门弟子,你……你杀了我就……”没等他说完,林雪楼忽然发现眼前竟出现了一轮明月,继而视线缭乱,有一条血色大河迎面而来。 林雪楼的头颅和尸体先后落于血河,而彭鹰却看都没看一眼,身子忽隐忽现好似鬼魅般出现在铁头等人的尸体旁。看着满地扭曲的尸体,彭鹰的表情没变,但浑身的杀气却如同烈焰蒸腾,忽然他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一群魔教弟子之间。 那些魔教弟子吓得亡魂皆冒,然而没等他们逃走,往生剑意演化成的滔天剑气就如同无数锋利的齿轮疯狂的碾杀起来。漫天都是被肢解的尸体和血光,只是转眼间,就足有近百个魔教弟子尸骨无存。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即便是左家弟子同样如见鬼魅,下意识的拔剑自保。 彭鹰面沉如水,仿佛杀神附体般又向国师府的修仙者们扑去。那些修仙者虽然人多势众,但却都是些修为并不高深的散修,只是转眼间的功夫,足有三四百个修仙者在彭鹰疯狂的杀戮下坠入血河,那条血河掀起了惊涛骇浪,浪花好像一只只大手贪婪的将尸体拽入河中,又压到血河深处。 剩下的魔教弟子和国师府修仙者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直接昏倒之后摔落下去,有的则狼奔豕突的逃窜。有些人慌乱间不顾东南西北,竟扑向了左家弟子,而左家弟子却纷纷默然让开一条道路,不再截杀了。即便是再冷血的人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也难以自持,敌人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了,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然而彭鹰仿佛仍沉浸在杀戮之中,他的剑上、身上满是鲜血,更显得狰狞恐怖。他见敌人从左家弟子面前逃走,竟直接扑了过去,左家弟子被他的杀气所惊连忙举起仙剑严阵以待,而彭鹰仍视若无睹的向前冲去。 左鱼儿呆呆的看着他,终于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彭鹰!够了!你给我住手!” 彭鹰嘎然而止,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他茫然看着眼前那些左家弟子惊惧的目光,再看向那条血河中载沉载浮的数百具尸体,忽然浑身巨震,寒冰仙剑无力的跌落下去,插入地面一阵乱颤。 自己做了什么?彭鹰忽然感到有股巨大的恐惧袭来,他猛的看向蛟祖,却见他仍坐在血河上微笑着看向自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只有蛟祖在笑着,彭鹰却不敢看他的目光,忽然感到身子一沉跌落下来。 血河与彼岸花都瞬间消失,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彭鹰低着头站在那里,不敢看向左鱼儿的方向。而过了也不知多久,彭鹰看到一双绝美的天足踩着已经破碎的青铜法阵来到了自己面前。 “抬起头来。”左鱼儿的声音似乎隐藏着浓浓的怒火。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和彭鹰说话,彭鹰莫名的感到心头一痛,慢慢的抬起头来。 左鱼儿的身子显得有些僵硬,右手死死的握着拳头,手臂微颤,彭鹰毫不怀疑左鱼儿会在自己脸上狠狠打上一拳,然而等了半晌,左鱼儿却慢慢的松开了手,颤声道:“即便是敌人,也不能赶尽杀绝,有多少人只是听命行事,难道都是罪不容诛的恶徒么?” “是……师姐。”彭鹰的身子在颤抖着,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杀了那么多人,刚才自己好像疯魔附体,和郑贤又有什么区别? 左鱼儿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放柔道:“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些人都是你救的,所以当然要感谢你。不过……”她捡起一旁的寒冰仙剑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道:“你也知道你师父他现在的状况,他的修为如此深厚却最终保不住自己的肉身,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杀人者终被杀,我希望你不要走叔祖的老路……”左鱼儿默然转过身向赤风被掩埋的地方走去。 彭鹰看着左鱼儿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有种冲上去解释的冲动,可是又能解释什么呢?彭鹰无助的站在那,忽然听到远处似乎有人正微弱的呼唤着自己。他扭头望去,原来是远处的黄虎,他虽然也坚持着活了下来,却显然受了重伤,只能虚弱的向彭鹰招手示意。 彭鹰落魄的走了过去,来到黄虎的面前蹲了下来。 “小兄弟,我……”黄虎颤抖着手抓向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来递向彭鹰,道:“这是我偷来的一些金银财宝,麻烦小兄弟交给我的妻儿好么?黄虎别无所求,只望她们母子平安,这具身体就任由你处置了……” 彭鹰忽然感到异常的委屈,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他将黄虎的手推了回去,道:“黄大哥,白天的时候我去过你那里了,给你留了封信,就是想告诉你不必找我,你的肉身我是不会要的。” 黄虎一愣,颤声问:“可……可蛟祖那里?” 忽然黄虎的脸上满是惊惧,骇然望着彭鹰的身后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彭鹰回头望去,只见蛟祖正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着看向黄虎道:“反正我要你的肉身没用,既然他不要也就随你喽。”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黄虎,他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语无伦次的道谢,彭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轻轻的道:“快走吧,走的晚了,其他人也未必放你离开。”他毕竟是妖,如果被左家弟子盯上恐怕会有麻烦。 黄虎忙不迭的点头,勉强爬起来向黑暗中逃去。而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左家弟子追了过来,但却都被彭鹰拦住,彭鹰拱手苦笑:“各位,能否给我一个薄面,不要追了……”那几个左家弟子面面相觑,顾忌到彭鹰的辈份也只好停了下来。 此时左鱼儿已经将赤风从泥土中挖了出来,虽然赤风受伤极重但竟然没有丧命,只是失去了意识。彭鹰看着大家收拾战场,自己却好像孤魂野鬼般站在那里,只有蛟祖陪在自己身边。 “你救了他们,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蛟祖嘿嘿笑道:“不去看看你的战利品么?” “我的战利品?”彭鹰困惑的看了眼蛟祖。 “对啊,看看你丹田的那朵彼岸花啊。”蛟祖笑道。 正文 第五十九章初古道藏——上清篇! 彭鹰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件往事来,于是连忙以内视之法审视。此时那朵彼岸花仍旧绽放着,花蕊中竟然有数以百计的灰色小人,彭鹰凝聚目力看去,赫然发现里面有郑贤、林雪楼的身影,其余的都是死在他剑下的魔教弟子和修仙者,每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模样。 下意识的,彭鹰伸手去触碰郑贤的额头,忽然有股充沛的真气涌入自己的丹田,而又有大量记忆碎片好像潮水般出现在彭鹰的脑海之中。 这果然是郑贤的记忆,从他幼年时期开始,种种大事历历在目,那一瞬间连彭鹰都被郑贤的野心所震惊。他这才知道郑贤十岁出头的年纪时就已经加入了魔教,只不过传授他魔教功法的人极为神秘,连郑贤都从未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而其他的琐碎事情也有一大堆,彭鹰都并不感到有什么兴趣,而当郑贤的记忆闪烁到近两年的时候,忽然有一篇心法突兀的出现在彭鹰的脑海。 显然郑贤对这篇心法极为重视,记得极为扎实,彭鹰也仿佛亲眼目睹了一般,不禁吃惊不浅。 初古道藏——上清篇。 篇首既有记载,这上清篇是初古道藏第二篇,这才是真正的初古道藏筑基之法!彭鹰不禁骇然,万没想到竟然在郑贤的记忆中发现了举世难求的初古道藏第二篇。正在他惊骇莫名的时候,蛟祖竟然出现在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上。 “我说郑贤为什么急着要寻求我的力量嘛,这初古道藏是初古时期的功法,用混沌之气修炼才是上佳之选。你倒是福缘深厚,竟然就这样获得如此强大的心法,难道不该谢我么?” 彭鹰没有理他,就感觉脑袋一阵混乱,也不知是心绪不宁还是被郑贤的记忆扰乱。他再次指点林雪楼的额头,却见林雪楼的魂灵忽然破碎开来,炸成飞灰。他不仅一愣,却听蛟祖又笑道:“这小子应该是修炼了某种镇魂之法,不过这也害了他,如今他魂飞魄散,想要转生都不可能啦。” 彭鹰不禁大吃一惊,自己这轻轻一指竟然就让林雪楼万劫不复,也未免太过分了些。他叹息了声,看着其余那数百个身影愣了半晌,忽然想起痴痴大师传给自己的地藏经来,于是默默唱诵起来。过了片刻,果然那些魂魄慢慢的变淡,最终变成纯白的光芒慢慢散去,而彼岸花上再次亮起金色的光华,慢慢的枯萎凋零…… 蛟祖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一直到最后才微笑道:“好久没看到你超度魂灵了,好怀念……” “你……”彭鹰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蛟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在外界也是空空如也,蛟祖就仿佛是一场梦,如今已是梦醒时分。 原本留在彭鹰体内的那强大无比的混沌之气也随着蛟祖烟消云散,彭鹰则好像被抽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终于软软的跌倒在地就此昏厥过去。 红色的罗裙忽然出现在彭鹰面前,左鱼儿轻轻的搀住他的胳膊,发出一声轻叹。她转过头去,看向戏台前默不作声的巫月娘点头为礼道:“陛下,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们要回山复命了。”巫月娘也点头致意,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多谢左姐姐,希望我们有再见之日。” 左鱼儿又看向铁头他们的尸体,黯然道:“陛下,他们也算是我的朋友,能否请陛下妥善安置?” “放心,我会把他们风光大葬。”巫月娘斩钉截铁的道。 左鱼儿这才点点头,带着彭鹰飞向天空,其他左家弟子则搀着赤风转眼走的一干二净。 四周归于平静,巫月娘小小的身影站在尸山血海之间,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色中,有个修长的身影从黑暗里慢慢走了过来,一直来到巫月娘的面前才在灯光下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那个酒鬼秦天。然而此时的秦天却与往日截然不同,目光清澈如水的落在巫月娘身上,半晌也没说话。 “师父。”巫月娘忽然翩翩跪倒,大眼中珠泪滚滚而落,泣不成声。 “不敢当,我没有你这样了不起的弟子。”秦天冷冷的道:“这便是你的谋划么?这座幻月魔阵本是先帝发现并深藏于深山之中。是你告诉郑贤这座幻月魔阵的下落吧?你料定郑贤会受不住诱惑,也料定左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设下这个坐山观虎斗的伎俩?” 巫月娘默默的摇头,颤声道:“师父,郑贤已经知道幻月魔阵的大体位置,被他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弟子也是迫不得已,郑贤手握大权,又掌控了国师府,虽然他勾结魔教却又无据可查。所以弟子才出此下策,却没料到结局竟会如此惨烈,请师父责罚……” 秦天默默的看了巫月娘半晌,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将她搀扶了起来:“月娘,你也不必哄我,我知道你年纪虽小,却善用帝王心术。你说你迫不得已,但师父却知道你永远不会被动还击。你之所以放着师门这棵大树不靠,却要找来左家,其实也是想让魔教与左家势不两立而拼得两败俱伤,从而恢复师门往日的威名吧?而一旦师门崛起,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都将处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就可高枕无忧了,不是么?” 巫月娘呆了呆,低下头去不再言语。秦天苦笑道:“孩子,我从小看你长大,总还是能看出一些你的心思的。不过虽然你身为帝王,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数百条性命对你而言可能无关痛痒,但师父还是要劝你一句,帝王之心绝非只有权衡二字,也要抱着仁爱之心,才能成为一代明君啊。” 说着秦天长叹一声,径自走向铁牛他们的尸体,忽然拿出一个巨大的箱子,将他们都放入其中。巫月娘垂泪看着,困惑的问:“师父,您这是要干嘛?” “我在他们那里白吃白喝了许久,算是欠了一份人情。他们虽然中了南疆蛊毒却并未死透,我来看看能不能救他们一命吧。”说着秦天好像托着个小山似的托着箱子划空而去,巫月娘泪眼惺忪的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也没有动弹。 正文 第六十章回山 彭鹰手握着长剑追逐着眼前的魔影,眼前的空中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下着猩红的细雨,一具具身体被他割成碎片,有些人似乎在哀求着,可是彭鹰手中的仙剑却只是一个劲的杀!杀!杀!不知多少人死在他的剑下,残肢断臂落向下方,落入一条巨大无比的血河中,溅起的水花也如同鲜血般鲜艳。 停下!停下!彭鹰颤声命令着自己,然而身子却仿佛不听使唤,依旧疯狂的追逐着面前四处逃窜的背影。 “你是我的兄弟啊……”有个恶魔般的男孩漂浮在他的身边,用魅惑的语气低喃着,仿佛魔咒般控制着彭鹰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背影忽然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近百个左家弟子忽然出现在彭鹰的面前。左鱼儿站在中央,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看着彭鹰,那目光中满是惊恐、怀疑和浓浓的……厌恶。 “住手!”左鱼儿忽然怒吼,猛然一剑向彭鹰刺来。 “不!”彭鹰忽然惨叫了声,猛的坐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刚刚那是一场噩梦,眼前是一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房间,是自己在藏剑峰的宅院。彭鹰多想无论苍黄山还是贤王府的经历都是一场噩梦,然而想一想,那都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奢望吧。 “小师叔,您醒啦?”身旁传来兴奋的叫声,彭鹰扭头看去,却见原来是吴小海正站在自己身边开心的笑着。他的声音刚落房门便猛的被推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燕不悔和罗辛。 “小师叔,您终于醒啦!”燕不悔扑到彭鹰床前颤声道,罗辛也红着眼道:“我们都怕打扰您就在外面守着,总算您安然无恙了。” 彭鹰原本心情极为沉重,但看着大家那副担忧的表情却又感到一丝安慰,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了。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燕不悔忽然顿了顿,苦笑道:“小师叔,家主吩咐过,你一醒过来就立刻让你去青龙峰,师父师娘已经先行过去了。” 彭鹰心一沉,但还是点点头道:“好……” 藏剑峰与青龙峰之间那条路彭鹰已经熟悉至极,平时都觉得它很长,今天彭鹰却觉得它是如此短暂。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来到青龙峰顶,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有左家弟子投来莫名的目光,他却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进了峰顶大殿。 大殿中已经矗立了许多人,左心守和五峰峰主都在座,左心守身后站着左菊心和左鱼儿,金阳子身后则站着脸色苍白的赤风。除此之外,苍黄山参加青龙试的同门和在皇城贤王府大战魔教的本家弟子也一个不落的都在场。药王岭的上官颖重伤未愈所以特许坐在角落里的一张软椅上,正默默的看向彭鹰。 背后脚步声响,燕不悔和罗辛、吴小海、许宏也都跟了进来,他们都是参加过苍黄山青龙试的人,一样都被叫了过来。 彭鹰根本不敢多看,只能恭谨的站在大殿中央的位置,虽然周围人满为患,但彭鹰却偏偏有种孤零零的感觉,分外无助。 大殿中的人本来似乎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当彭鹰进来时却都平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左心守忽然开口道:“彭鹰,从苍黄山开始,把你经历的事情都讲给大家听吧,不许有任何隐瞒。” 左心守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虽然看似平静,但却有种莫大的威压。彭鹰身子一颤,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却只能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说不出话来。 要他如何坦诚?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蛟祖双手沾满血腥,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无其事的杀了盖古今等好几个左家弟子,但却偏偏对自己网开一面。即便自己坦白一切,又有谁会相信?即便有人相信,自己同样会被当作邪魔外道赶下山去吧。 这个家……彭鹰万万也不想失去。 众人等了半晌,见彭鹰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左鱼儿急得不住向彭鹰使眼色,然而彭鹰一直低着头根本无法看到,自然是无动于衷。而这时性格最为暴烈的金阳子猛的拍了下椅子跳了起来,怒吼道:“你耳朵聋了?家主在问你话!” 彭鹰身子颤了颤,却仍是没有吭声。金阳子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好,我来问你。在苍黄山时蛟祖为何不杀你,你又是如何在一夜间就到了皇城的!?” “在贤王府时,就连赤风都被打成重伤,你又是如何突然好像变了个人,非但杀了郑贤和林雪楼,还屠杀了数百魔教弟子和散修!?” “还有!无论是在苍黄山还是贤王府,那条血河异象是怎么回事?” 金阳子一脸三个问题,声声戳入彭鹰的心脏,彭鹰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头埋的更低,只希望这都是一场梦,如果能尽早醒来就好了。 又过了半晌,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金阳子气得脸色通红,怒吼道:“你哑巴了!?难不成你就想如此蒙混过关!?” 彭鹰双手按在青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但仍然一声不吭。 “你!”金阳子怒吼了声,猛然对左心守躬身道:“家主,这小子分明是心中有鬼,不用刑是不行了,请家主请出家法!” 左心守面沉似水,似乎有些犹豫。而这时左菊心忽然跑到彭鹰面前撩衣跪倒,对金阳子道:“金师伯,无论彭鹰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没犯大罪啊。在苍黄山时,要不是他奋力与蛟祖周旋,我们恐怕也坚持不到家主赶到了,还请家主、金师伯法外开恩。” “请家主法外开恩!”随着左菊心,当时参加苍黄山青龙试的左家弟子纷纷跪倒在地。无论是本家弟子还是五峰弟子,还有除了云紫瞳之外的四位玄雀异口同声的恳求着。 赤风咳嗽了声,脸色更是苍白,也从台上走下挨着左菊心跪倒。 “他有功无过,不该受刑。”赤风跪伏于地,言简意赅的道。 “你!”金阳子愕然看着赤风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这个身负重伤的得意门徒,金阳子也不舍得厉声呵斥,只好紧皱眉头坐回原位。 旁边还有一大群在贤王府幸存下来的本家弟子,也不知谁带头,所有人也都跪了下来。大殿中的人群顿时矮了一截。 左心守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看向药王岭的云草翁道:“草翁,左家家法早已交由你主持,你说说看,该怎么办呢?” 云草翁沉吟了下,平静的道:“小师弟虽然有功无过,但却不肯说出他与蛟祖的过往,而且杀心太重犯下大错。虽然可以免去大刑,但按家法应追回修为,逐出仙门。”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险些让彭鹰魂飞魄散。他再也忍不住连连叩首,颤声道:“弟子与蛟祖绝无任何关系,弟子也绝不会作出任何对左家不利的事情,还请家主和云师兄开恩,不要逐我出师门啊……” 说到后来彭鹰几乎已经无法自持,声音颤的连自己都听不太清。这时左鱼儿也跑下来跪在他的身边,勉强笑道:“爷爷,云师伯,彭鹰或许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日在贤王府,幻月魔阵本就古怪,也许他受到魔气侵染而走火入魔了呢?追回修为,逐出仙门实在是太绝情了,请云师伯开恩。” 角落里一阵响,上官颖自己从软椅上滚了下来匍匐在地,颤声道:“师父,在苍黄山时,是小师叔奋不顾身的从蛟龙嘴里把弟子抢了回来,又用明灭果救了我一命。弟子恳请师父网开一面,不要把小师叔逐出仙门啊……”说着她磕头如捣蒜,白白净净的额头顿时一片红肿。 燕不悔等人的眼睛早就红了,大家向左远明不住的磕头,燕不悔颤声道:“师父,小师叔本能逃的,却为了我和罗辛又身赴险境,如果……如果云师伯真要赶走小师叔,那……那便把我们的修为也都追回,同样逐出师门吧……弟子不孝。” 左远明皱皱眉,瞪了眼燕不悔之后看向云草翁,苦笑道:“云师兄,现在还不明真相,如此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不如把小师弟交给我来处置,我会想方设法让他说出真相,你看行么?” 云草翁正被逼得犹豫不决时,门外忽然有个黑衣人大步走了进来,径自来到左心守面前单膝跪倒。 “蓝笑风为彭鹰作保,他日如果彭鹰真的是邪魔外道,弟子亲自摘了他项上人头。” 大家都是一愣,纷纷看向这位玄雀堂堂主。左心守忽然一笑,道:“笑风,可是紫瞳让你来的?” 蓝笑风也是淡淡一笑,道:“那孩子说要想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就要把彭鹰留在山上,否则不是连一点线索都没了?” 左心守哑然失笑,摇头道:“这孩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好吧。”左心守微笑道:“大家也不必如此了,彭鹰可是我那兄弟的弟子,即便要赶他下山也要他知道才行。这件事就暂且压下吧,等左心城出关再议。”说着他看向彭鹰,沉声道:“彭鹰,虽说此事暂不追究,不过你也不要以为当作没事发生,从今天起,你就在藏剑峰闭门思过吧,什么时候你师父出关你再出来,知道么?” 彭鹰如释重负,感激涕零的连连点头:“弟子知道,弟子绝不敢有侥幸之心。” “好。”左心守拂袖而去,云草翁等峰主对视了一眼之后也相继离去。只留下左远明夫妇相对苦笑,过去将彭鹰搀扶了起来。 “小师叔,你保重了。”左菊心苦笑着拍拍彭鹰的肩膀,带着本家弟子离去。而五峰弟子也相继离去,赤风自始至终也没看彭鹰一眼,似乎个性十分冷淡。当大殿中只剩下藏剑峰弟子时,燕不悔等人这才兴奋的欢呼起来。 彭鹰却只望着大殿门外的方向默然无语,左鱼儿就那样走了,没和自己打个招呼…… 正文 第六十一章闭关 彭鹰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藏剑峰,左远明夫妇屏退了燕不悔等人,陪着他走进了宅院。 一屁股坐在床上,彭鹰拄着床沿低着头,就感觉好像虚脱了似的浑身乏力。刚刚要不是有左菊心和赤风等人求情,自己恐怕真的就要被赶下山去了,现在想起来还不禁有些后怕,只是在这后怕中还有一丝真正的恐惧挥之不去。 自己难道不应该被赶下山去么?彭鹰默默的摊开双手,仿佛能看到手掌心上慢慢涌起的鲜血,血水中似乎映射出一个黑衣男孩神秘的身影。 我是谁?那朵彼岸花究竟有什么秘密?蛟祖又为何自称是自己的兄弟? 正心乱如麻的时候,有把声音忽然将彭鹰惊醒。 “小师弟,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嫂子相信你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左家的事的。” 彭鹰呆呆的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左远明和骆凤竹都站在自己面前。他慌忙跳了起来,尴尬的苦笑:“师兄,嫂子,我……我不知道你们……” 左远明微笑着摆摆手,将彭鹰压回床上道:“小师弟,家主虽然命你闭门思过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次下山历尽坎坷,也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小海他们说,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等这次的风波平息之后也就好了。” 听着左远明温柔的声音,彭鹰也不知为何泪湿了双眼,他哽咽着频频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骆凤竹柔声道:“天气马上就转凉了,过两天我让小海给你送些棉服过来,最近冷的快,你可要注意身体。” 彭鹰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颤声道:“嫂子,您给我的那把仙剑在苍黄山时弄断了,我……” “不打紧的。”骆凤竹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宝贝东西,等过段时间我让你师兄再帮你弄一把,总要有趁手的仙剑才好。” 夫妻两个安慰了彭鹰片刻这才离开,从外面将大门关好,却并未落锁,也就算是闭关了。虽说是大门未锁,但燕不悔和吴小海他们也不敢擅自进来,平时送餐也只是隔着墙把餐盒抛进去,然后和彭鹰问候几句之后才叹息着离开。 一连十几天过去了,墙边的餐盒已经堆积如山,可彭鹰却鲜有动过的,只因心情实在是差到了极点。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找痴痴大师问个究竟,自己为何会与蛟祖纠缠不休,那株彼岸花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彭鹰心如火焚。十天来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各种姿势发呆,什么修炼,什么上清篇,早已抛诸脑后。 在这段时间还有件事令他惴惴不安。 左鱼儿再也没来探望过自己,虽说自己是在闭关,可左鱼儿是什么人?她又怎么可能顾忌这些约束。在彭鹰想来,师姐应该还是对自己心有怨怼吧,怪自己双手染满血腥,也怪自己辜负了她的期望…… 这一天,彭鹰换上了骆凤竹为他准备好的棉服,那是一袭灰色的棉袄,虽然看起来有些土气但却十分的温暖,彭鹰爱不释手。 走出门去,望着那棵在寒风中依旧枝繁叶茂的明灭果树,彭鹰忽然想起了左心城。 不知道师父的夺舍鼎炉准备的如何了,家主应该已经为师父找到了合适的妖躯吧…… 正在彭鹰出神的时候,关闭已久的院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墙外的光洒进来,在冰冷的青砖上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师姐……”彭鹰如同梦呓般呢喃着,嗓音沙哑,双手颤抖着紧握成拳。 左鱼儿肩上披着雪白貂绒,衬得面颊更是肤若凝脂,她呼了口白气,回手把门带好微笑道:“傻小子,想师姐了吧?” 有股热流忽然从心底涌起,好像泉水泛滥开来,彭鹰用力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左鱼儿看了眼墙边那一堆餐盒,皱皱眉道:“又不好好吃饭,望云台那三年已经把你饿得跟个猴子似的,你还打算继续瘦下去么?”她径自向彭鹰走来,不由分说的抓着他向房中走去。 彭鹰一边走一边看着左鱼儿的背影,忽然感觉自从认识了左鱼儿之后,自己都是被拖着、拉着、拽着甚至打着,换作别人自己恐怕不会有现在这般甘之如饴吧,只因为那个人是她,那个霸气到可爱的师姐啊。 “看师姐都给你带什么来了。”左鱼儿把彭鹰按在椅子上,从储物戒指里好像变戏法似的抓出一大堆东西来。香喷喷的烤鸭,油酥酥的鸡腿,白花花的馒头,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餐点玲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堆的好像小山一样。 彭鹰看得目瞪口呆,愕然笑道:“师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左鱼儿又拿出一壶美酒,这才笑道:“这些可都是皇城里出了名的美味,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好好吃饭,所以特地带来让你开开荤的。” “倒酒。”左鱼儿翘着二郎腿颐指气使的道。 彭鹰忙不迭的倒好了酒,然后接着问:“怎么?你又跑去皇城了?难道又有事发生么?” 左鱼儿呷了口酒,轻捻着酒樽点点头:“嗯。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罢了。” “什么事?”彭鹰好奇的问。 “你不觉得贤王府的事情有些蹊跷么?”左鱼儿的面颊微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有了醉意,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她的目光落在手里的酒杯上,却仿佛是窥视着广阔的苍穹,掠过一丝睿智。 “蹊跷?” “先前,小皇帝曾命人送来一封血书,说郑贤与魔教沆瀣一气图谋不轨。爷爷这才派了赤风师兄和我前往皇城。可是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找不到任何魔教的踪迹。这时小皇帝忽然说她有可靠的消息,说郑贤在引仙会上会兴风作浪。所以她亲自带着我们进入贤王府,而那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彭鹰有些困惑的问:“这……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左鱼儿摇摇头:“自始至终我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自从我回山之后就耿耿于怀,总感觉小皇帝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首先,巫月娘今年才不过十四岁,又身为九五至尊,她又何必与我们一起身赴险境?那晚在贤王府几乎是九死一生,但偏偏她却毫发无伤,这是不是太过幸运了?”左鱼儿沉声道:“后来我才记起,当时在巫月娘的身子周围有不下十具尸体,都是魔教弟子。我本以为是我们左家弟子杀了他们,可回头一问却不是那么回事,那又是谁杀了他们呢?” 彭鹰愣了愣,道:“或许是有人暗中保护小皇帝?毕竟她的身份至高无上,有人暗中保护也是情理之中吧。” 左鱼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想到深处却有些心惊胆寒。” “这些年来你几乎与世隔绝,所以恐怕对乌沉国的近况并不了解。”左鱼儿沉声道:“巫家虽然执掌天下数千年,但到了现在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巫月娘八岁登基,自登基之日起就有诸王窥视王位,算是举步维艰。然而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女孩家,但六年来却在王位上坐得稳稳当当,要是没有帝王的心术和极强的实力,又如何能够做到?” “所以巫月娘这小皇帝本身就不容小觑,我甚至怀疑她本来就有能力摧毁郑贤的阴谋,但却借用了我左家的力量对付国师府和魔教。这样一来,我们左家同时与魔教和国师府结怨,她也就可以袖手旁观,渔翁得利了。” 彭鹰愕然道:“魔教也就罢了,国师府我看也没什么实力,小皇帝又何必借刀杀人?” 左鱼儿白了彭鹰一眼,道:“你这个笨蛋,真以为国师府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彭鹰困惑的道:“当时我们两百本家弟子就能对付国师府的修士,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左鱼儿苦笑道:“那是你不明究竟。先不说那晚郑贤猝不及防,只是从国师府调集了一部分修仙者而已,就算是那数百个修仙者的死,也足以给我们左家带来大麻烦啊。” 血洗贤王府的可是自己,彭鹰不禁有些担忧的问:“能有多大麻烦?” “国师府的修仙者都是散仙,有些修仙者甚至不是乌沉修仙界的人。他们各有师承,如今我们杀了小的自然会引出老的,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呢?”左鱼儿沉声道。 彭鹰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道:“那……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左鱼儿没好气的笑道:“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也没有后悔的余地。更何况他们都和魔教勾结,杀了也就杀了,即便有些不开眼的仙门找上门来,我们左家也没有担心的道理。” 彭鹰稍稍的感觉松了口气,皱眉道:“如果这真是小皇帝的谋算,那可真是处心积虑了,不过师姐你的怀疑有证据么?” “我这次去了皇城,偷偷的溜到皇宫藏书阁藏了两天,废了好大的劲果然在帝王起居录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亦康三十二年,先皇曾在深山中发现一座上古铜阵,形如太极,阴阳相对。先皇当即命令将其妥善掩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内情。而紧接着在亦康三十五年,就在先皇驾崩前夕,又有人在东海发现一条蛟龙尸体,先皇同样将其封存。你想想看,这意味着什么?”左鱼儿默默的看着彭鹰。 彭鹰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骇然道:“难不成是幻月魔阵?还有那蛟龙尸体的下落都是巫月娘透露给郑贤的?” 左鱼儿点点头,道:“里面还有记载,说先皇已经发现了如何破解那座上古铜阵的方法。如此一来也就顺理成章了,巫月娘将幻月魔阵的下落透露给郑贤,引来我们左家与他们针锋相对,而她亲临险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我们左家掌控不住局面,她也能破坏了幻月魔阵,将郑贤等人一网打尽,然后做出我们左家和魔教同归于尽的假象……” 彭鹰不禁悚然:“好算计啊,不过师姐,这件事你和家主说过了么?” “说了,不过爷爷只是一笑而过,对我说左家本来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就算落入小皇帝的彀中又有什么关系……” 彭鹰苦笑摇头:“家主倒是好胸襟。” 左鱼儿耸耸肩:“爷爷说的虽然没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平白被那小丫头摆了一道,心里总归是不爽。” 两人沉默少许,左鱼儿微笑着望了过来,忽然问道:“傻小子,还在为贤王府那件事耿耿于怀么?” 彭鹰心里一颤,苦笑着低头无语。 左鱼儿为彭鹰斟满美酒,柔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问你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希望你记住我一句话。” 彭鹰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左鱼儿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自己,一字一句的道:“你如今已是左家弟子,是非曲直,你要有个明断。” 彭鹰顿时心怀激荡,用力的点点头将美酒一饮而尽,斩钉截铁的道:“师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寂静的房间内,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浅酌慢饮,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彭鹰已经不胜酒力,而左鱼儿也已微醺,那惺忪的大眼更是多了几分诱人的美态。彭鹰默默的盯着左鱼儿的面孔,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冲动,开始的时候虽然还能忍耐,但那冲动慢慢的膨胀、汹涌,再也难以遏制了。 “师姐,我……”彭鹰望着左鱼儿,热血涌上头顶,本来就微红的面颊更是一片通红。 “嗯?”左鱼儿媚眼如丝的看了彭鹰一眼,困惑的问:“怎么了?” “我……”彭鹰横下了心,正要将心底百般的爱慕倾诉出来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响,似乎有人撞开了院门,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燕不悔和罗辛眼睛红肿的扑了进来。 “鱼儿!”燕不悔一见到左鱼儿,眼泪忽然落了下来。罗辛也一阵哽咽,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左鱼儿和彭鹰都是一愣,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左鱼儿连忙问:“怎么了?你们两个哭什么?” 燕不悔坚实的肩膀在剧烈的颤抖着,颤声道:“鱼儿,大师兄……大师兄他……” 左鱼儿顿时如遭雷噬,脸上血色褪尽,猛的扑上去抓住燕不悔的胳膊道:“大师兄?你说的是那个大师兄么?” 燕不悔泪如雨下,用力的点头,又哭又笑的道:“大师兄回来啦!”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非但左鱼儿身子剧烈摇晃,就连彭鹰也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不是说大师兄已经在镇阳湖被炸死了么?难道他竟然还活着?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是不知为何彭鹰的心里却情不自禁的涌起无尽失落,仿佛某种重要的东西就要从此远离自己而去。 左鱼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踉跄着夺门而出,燕不悔和罗辛也连忙跟了上去,自始至终,彭鹰仿佛是已被彻底遗忘。 他也下意识的追了出去,然而刚想冲出院门却忽然停了下来。自己还在闭关啊,不能踏出这院门半步…… 彭鹰只能默默的站在明灭果树下,望着左鱼儿和燕不悔他们的身影迅速消失,一颗心仿佛也像那空落落的天空一样,一片空白。 正文 第六十二章冰封的冷剑心 左鱼儿心急如焚的赶到青龙峰顶,只见仙殿前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左家弟子。左心守、五峰峰主和众多前辈全都在场,而人群中赫然有一座三丈多高的冰山,隐隐约约能看到冰山中还有个人影盘膝而坐,那身影是如此熟悉,顿时令左鱼儿身子一震,险些从仙剑上摔落。 “鱼儿,你来啦。”左心守长袖轻抚,将左鱼儿带到人群中央。而左鱼儿只是死死的望着那冰山中的人影,泪水涔涔落下。 那座冰山像是污水凝结而成,所以并不通透,只能隐约的看到有个身着藏青色衣服的年轻人盘膝而坐。他的五官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他右手持着剑柄置于丹田,左手两指夹住剑锋直刺苍穹,虽然只是静静的坐着,却不怒自威。 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大半人都泪湿了双眼。五峰峰主中左远明最是神情激动,不过他仍勉强控制着情绪,牢牢的搀扶着身边摇摇欲坠的骆凤竹。四周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非只是藏剑峰的,其他四峰乃至本家弟子都如云而至,转眼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左鱼儿颤抖着来到冰山面前,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冰面,默默凝视着那个人影。 即便看得模模糊糊,然而左鱼儿终究还是认出了他的模样,这一刻她再也按耐不住激荡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看她哭的悲切,周围的人无不默默落泪。在整个左家,除了近几年才入门的弟子之外没有不熟悉大师兄的,他的英勇、他的品行、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受过他的恩惠的人不胜枚举,如今他竟然死而复生,怎能不令人激动莫名。 左心守叹息着来到左鱼儿身边,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鱼儿别哭,这不是一件大好事么?” 左鱼儿勉强镇定下来,梨花带雨的问道:“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心守道:“一年前,有个仙门搬到镇阳湖,他们开疆辟土准备建造自己的仙门,而就在前两天他们在湖下发现了这个冰块,因为他们清楚当年的事情,又觉得心儿身上的衣服像是左家的人,所以才不远万里送了过来。” “那……大师兄他……还活着么?”左鱼儿用近乎乞怜的声音问道。 左心守点点头:“虽然心儿的生机十分微弱,可他应该还活着没错。” 左鱼儿顿时狂喜,猛的抓住左心守的胳膊道:“爷爷,那……那你快救救大师兄啊。” 左心守苦笑着摇摇头,对云草翁道:“草翁,还是你来说吧。” 云草翁点点头走了过来,道:“鱼儿,剑心师侄虽然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想要救活他也没那么简单。当年那场爆炸灭杀了近万名修仙者,他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也算他福缘深厚,在地下被万载寒冰镇住伤势,可正因为如此,想要救他出来可没那么简单。” 说着,云草翁在坚冰上屈指一弹,竟发出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这万载寒冰坚如钢铁,想要破开它十分困难。可如果我们用法力强行将其击破,又难免不会损伤到冷剑心的肉身,他现在奄奄一息,稍有差池就再也没有救活的可能了啊。”云草翁叹息道。 “那怎么办?用火烤怎么样?”左鱼儿连忙问道。 云草翁摇头苦笑:“凡间之火根本难以融化万载寒冰,除非炼丹炉中所用的三昧真火或许还有可能。不过三昧真火太过霸道,很难不会伤及冷剑心,所以还是不行。” “那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左鱼儿虽然平时狡黠多智,但现在却完全没了主意,急得团团乱转。 看到左鱼儿情绪如此激动,云草翁连忙继续说道:“鱼儿你不必如此焦急,现在心儿还活着,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大好事了。这万载寒冰虽然棘手,不过只要我们找到火龙珠,或许还有解救的办法。” 左鱼儿身子一震,连忙问:“火龙珠?什么火龙珠?” 云草翁解释道:“火龙是上古神龙的一种,火龙珠就是火龙的龙珠,是天下至阳之物,却又温和内敛。如果有了火龙珠,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让心儿起死回生。” 左鱼儿大喜若狂:“那我们快去找火龙珠啊!” 左心守和云草翁对视苦笑,左心守柔声道:“据我所知,近千年来火龙珠从未出世过,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不过鱼儿你放心,爷爷一定全力以赴,我这就传令给天下,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左鱼儿愣了半晌,最终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左心守轻轻抓住她的柔荑,低声道:“鱼儿,你把你大师兄送到藏剑峰吧,你伯母对心儿的思念绝不在你之下啊。” 左鱼儿泪眼惺忪的看了看骆凤竹,这才重重地点点头。 左远明夫妇和左鱼儿带着冷剑心向藏剑峰去了,后面跟着一群左家弟子。最终仙殿前只剩下左心守和云草翁两人,他们望着藏剑峰的方向都沉默无语,半晌之后左心守不动声色的问道:“草翁,你为何还不走?” 云草翁迟疑了片刻,终于躬身道:“师父,弟子总感觉有哪里似乎不对。” “哦?”左心守转身看向云草翁:“你说说看,哪里不对?” “弟子也说不好。”云草翁苦笑道:“本来当年那件事令藏剑峰从此凋零,也让远明师弟意志消沉,心儿能回来原本是件大好事。可是弟子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儿的修为虽强,但当年那场大爆炸的威力实在罕见,近万修仙者灰飞烟灭,怎么心儿却毫发无损,连衣服都没破?而且他被封在万载寒冰之中,这又怎么可能?万载寒冰坚如钢铁千古不化,他又是怎么被封进去的?” 左心守接口道:“那个仙门不是说镇阳湖下有座万载冰山,应该是当初那场爆炸被炸毁,又在高温下瞬间融化,所以才会封住剑心么?” 云草翁苦笑:“虽然这么说倒也说得通,但心儿已经失踪数年了,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被送了回来?现在妖界封印动荡不安,前些天贤王府又发生了那件事,弟子总感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这时候心儿回来,难免让弟子疑心。” 云草翁顿了顿,见左心守并无表示,于是又苦笑道:“不过这也可能是弟子疑神疑鬼了,师父也不必介意。” 左心守摇摇头道:“草翁,你说的不无道理,其实我何尝不是心存疑虑呢?”说着他向着虚空沉声道:“笑风。” 一个黑色的人影鬼魅般出现在左心守面前,玄雀堂堂主蓝笑风躬身道:“家主有何吩咐。” 左心守沉声道:“你亲自去一趟镇阳湖,去探探究竟,有任何情况及时回报。” “是。”蓝笑风当即飞身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寻找火龙珠的事情就交给你吧,其他峰主那里都会鼎力协助。”左心守拍了拍云草翁的肩膀,转身向仙殿走去。 正文 第六十三章绝不成妖! 次日一早,彭鹰站在明灭果树下默默的发呆,昨晚燕不悔他们甚至忘了给自己送晚饭,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冷剑心在藏剑峰的地位绝非自己能比,他能死而复生,整个藏剑峰上下恐怕早已欣喜若狂了。 院门忽然发出吱呀声响,燕不悔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尴尬的笑道:“小师叔,真是对不起了,昨晚忘了给您送饭,饿了吧?”说着将个餐盒放在门前。 彭鹰知道燕不悔是真心抱歉,否则也不敢推开院门,于是迎了上去微笑道:“没事,昨天师姐带了好多吃的来,到现在还不饿呢。”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彭鹰还是忍不住问道。 等燕不悔眉飞色舞的将事情讲述清楚,彭鹰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如今冷剑心已经被安置在那座被烧毁的寒冰竹林里,据说那是骆凤竹的主意。彭鹰默默点头,心想嫂子也是用心良苦。 现在师姐心里恐怕只是想着该如何找到火龙珠吧……彭鹰有些黯然的思忖着。 燕不悔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彭鹰轻轻掩上院门,不由自主的飞身跃上了房顶。 从那里能隐约看到山脚下的那片竹林遗迹。果然有一块岩石般的冰山矗立在焦土中央,罗辛等人正在四周忙碌,看似是要建一座草堂为冰山遮风挡雨。他们昔日为自己建草堂的时候不过用了小半天的时间,而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忙了一夜,看起来就像要建起一座仙殿似的,目前也只是完成地基。 左鱼儿和左远明夫妇都站在冰山前,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彭鹰也知道他们此刻肯定神情激动,师姐更早已泪流满面了吧。彭鹰默默的站在房顶,忽然感觉山风好似比以往冰冷了许多,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衣襟。 过了片刻,竹林中忙碌的人也该用早餐了,大家纷纷走后只有左鱼儿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彭鹰的目光须臾不离开左鱼儿的身影,只见她孤零零的来到冰山前,轻轻抚摸冰山的表面,默默的低头饮泣。又过了片刻,左鱼儿从怀中掏出一把玉尺,就在冰山前舞动起来。 忘情剑意么?彭鹰呆呆的看着,却感觉今天的忘情剑意似乎有些不同,在那悲凉的雨水中似乎多了一份浓浓的情意,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间,彭鹰忽然感到手背上一凉,他茫然看天,却并无任何雨丝,这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无声落下。 一连三天,彭鹰大半时间都呆呆的站在房顶望着山下出神,冰山已经被一座坚固而巨大的殿堂笼罩,而左鱼儿却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她一直在冰山前喃喃细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到了第四天,当彭鹰再次来到房顶时左鱼儿却已经不在了,足足等了一天她也未曾出现过。彭鹰终于按捺不住,等燕不悔送来晚餐的时候叫住了他。 “不悔,师姐她……还在左家么?”彭鹰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了这样一句。 燕不悔隔着墙沉默了片刻,最终叹息道:“鱼儿应该是离开左家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家主已经发出命令让大家四处寻找了。” 彭鹰默默的垂下头去,仿佛自语般苦笑道:“她应该是去找火龙珠去了吧。” 墙那边沉默良久,燕不悔结结巴巴的道:“小师叔……鱼儿对大师兄……你……”自从苍黄山之后燕不悔已经大概知道了彭鹰的心思,只是此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话也无法说的完整。 彭鹰一阵苦笑,黯然道:“我怎么了?真希望师姐能尽快找到火龙珠,救出剑心师侄吧……”说着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房中。而墙外的燕不悔也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左鱼儿这一走便杳无音信,转眼间已经到了初冬,前天刚下了一场初雪,藏剑峰上放眼过去满是一片银白。彭鹰仍每天站在屋顶眺望那片竹林遗迹,可左鱼儿却从未出现过。他虽然能看到藏剑峰弟子在清扫积雪,似乎焕发出往日没有的活力,可是他自己却感到了莫名的孤寂,仿佛心情也随着天气渐冷。 自左鱼儿走后彭鹰便开始闷头修炼了,他想让自己忙起来,忙到什么也不去想。他开始研读那本初古道藏——上清篇,很快发现这本上清篇是真正的心法,而其中有些部分竟然和自己曾修炼的上清镇煞诀有些雷同。 上清镇煞诀会和上清篇有什么关系么?彭鹰虽然不能确定,但总感觉上清镇煞诀应该是从上清篇蜕变而来,只不过相比上清篇的玄妙,上清镇煞诀也只是皮毛而已。他这一个多月来废寝忘食的修炼,隐约已能感到体内真气蓬勃欲出,似乎已经到了突破的边缘。 攀山境,应该不远了吧。 虽然修为有了突破,但彭鹰仍感觉开心不起来,在这左家里有两个最令他在意的人,现在左鱼儿已经不知所踪,而师父仍在盘龙别院闭关,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不过幸好他已经得到消息,说上次家主赶往苍黄山时已经抓到了幻面妖猴的猴王,那是一个五品妖,应该与黄虎不相上下,足以成为师父的夺舍鼎炉了。 这天午后,难得是个好天气,阳光驱散了寒气落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温暖。彭鹰正从修炼中苏醒过来,想要像往常一样到房顶上看看时,忽然感觉浑身一冷,有种熟悉而又冰冷的杀机拂面而过,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寂灭剑意!?彭鹰顿时又惊又喜,连忙飞身跳上房顶向盘龙别院的方向望去。 盘龙山上,瑞雪飞腾,养生堂前的广场上有个白衣老者独舞往生仙剑,恐怖的剑意卷起瑞雪铺天盖地,几乎覆盖了整个左家仙门。空中巨大的剑形仿佛有毁天灭地之能,搅得云海掀起惊涛骇浪。而一道道华光从五峰峰顶和青龙峰上飞射而去,转眼间围住了盘龙别院。 师父出关了!彭鹰大喜的同时却感到莫名的担忧。他忽然想起左心守之前曾说过,除非师父出关否则自己不得出门,现在既然师父已经出关,自己也就不必死守在这了。他连忙抓出古云天的那把阔剑飞身而去,向盘龙别院驭剑而去。 转眼间便来到盘龙别院上空,而此时左心守和五峰峰主都已赶到现场,正神色严峻的审视下方。 左心守先发现了彭鹰,便沉声道:“彭鹰,你过来。” 彭鹰心里暗叫不妙,但还是乖乖的来到左心守面前。左心守却没说话,只是沉声道:“五峰弟子,五行乾坤大阵准备。” 云草翁等人纷纷吩咐下去,五峰弟子中顿时扑出近两百人去,红石峰的赤风赫然也在其中。五峰弟子们按照五行方位将盘龙别院围住,为首的弟子拿出一枚古镜来,正是五行乾坤镜。转眼间五道粗壮的华光冲天而起,仿佛一座巨大的牢笼将盘龙别院完全笼罩了进去。然而养生堂前的左心城仍如痴如狂的舞剑,对五行乾坤大阵视若无睹。 彭鹰愕然望着师父,发现几年没见左心城已经瘦得几乎脱了人形,头顶白发稀疏,双目无神,尤其是身体上的血管都暴突出来,好像无数青紫色的小蛇纵贯全身,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怕。 左心守担忧的望着左心城,柔声道:“心城,听大哥一句话,夺舍重生吧……” 左心城闷不作声,依旧狂舞不休,彭鹰看着他那疯癫般的模样心底更是一阵冰冷。 左心守从储物戒指中抓出一头两丈多高的黑猴子尸体,抖手向下方抛了过去:“心城,这副妖躯你也只是暂时借用而已,等以后有机会自然会让你恢复人形……” 然而没等左心守说完,左心城忽然发出一声喑哑的咆哮,猛的抬头望来,双眼中赫然已是一片血红。 “我左心城!绝不成妖!” 他一字一句的历吼着,仿佛困兽般绝望而愤怒,忽然剑光冲天而起将那幻面妖猴的尸身炸成粉碎,而那恐怖的寂灭剑意忽然汹涌澎湃,竟撞得五行乾坤大阵摇摇欲坠。数十个五峰弟子同时狂喷出一口鲜血被炸出近百丈远,即便是赤风那样强大的银冠仙判也被震得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退后数步。 四周的左家弟子顿时一阵骚乱,人人露出愤怒的表情。云草翁连忙对左心守道:“师父,师叔他已控制不住寂灭剑意,要是任凭他爆体身亡,恐怕非但是盘龙别院将化为灰烬,弟子们也将伤亡惨重啊……” 左心守黯然看了眼云草翁,苦笑道:“怎么?难道你要让我杀了我这唯一的兄弟么……” 云草翁浑身一颤,默默的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其他几位峰主也是黯然垂首,不知该如何是好。 彭鹰在一旁不禁心急如焚,忽然灵机一动的道:“家主,不如我们去请痴痴大师帮忙吧?” 左心守叹了口气,道:“痴痴大师两月前已经宣布闭关,任谁也无法将他老人家唤醒了。” 彭鹰顿时感觉心底一片冰凉,不过他仍不死心,匆匆的道:“请家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后山恳求痴痴大师。”说着也不顾左心守是否同意,驭剑向青龙峰后山疾驰而去。 飞身落到草堂前,彭鹰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地磕头不已:“痴痴大师!求您救我师父一命啊。”然而无论他如何哀求,草堂内仍没有任何声音,彭鹰却始终不肯放弃,将面前的草地磕得支离破碎,灰头土脸的不住哀求。 良久,草堂内终于传来一声长叹,痴痴大师道:“老僧本已发下宏愿,在此地镇守千年,绝不再理俗事,你又何必强求?” 彭鹰泪如雨下的急声道:“大师说谎,自从晚辈上山以后,大师谆谆教导,又传我初心经,怎么就不理俗事了?” 痴痴大师一笑:“你这孩子好没道理,老僧对你的好,反被你来挤兑老僧?” 彭鹰连忙磕头,颤声道:“大师是出家人,理应悲天悯人,师父救我出水火,此恩堪比再造,请大师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师父啊。” 痴痴大师稍稍沉默片刻,悠然道:“老僧说过左心城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一劫仍没满,你又急什么。不过既然你如此求我,我也不好袖手旁观,只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也行啊!”彭鹰大喜。 痴痴大师微笑道:“没那么夸张,老僧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追问我关于你的事情了,行么?” 彭鹰一愣,他对痴痴大师别无所求,最希望的就是痴痴大师能把自己的事情说个清楚,可偏偏痴痴以此为条件,让他别无选择。彭鹰只好点头道:“晚辈知道了,以后绝不再纠缠大师。” “好吧。”痴痴大师神秘的一笑,莞尔道:“其实想救你师父就连老僧也没什么办法……” “您!”彭鹰愕然呆立,心里不禁卷起一股怒火。而痴痴大师又接着道:“你先别急,要救你师父,还要靠你的往生剑意啊……” 正文 第六十四章共舞寂灭 盘龙别院上空,左心城和五峰峰主的表情都愈发阴沉起来,五行乾坤大阵虽然暂时镇压了左心城的寂灭剑意,然而左心城的修为实在高深,五行乾坤大阵竟有崩溃的迹象。云草翁等人虽然不便再多说什么,但看着左心守的目光都充满焦急,现在的情势变得无比紧迫,稍有不慎便将给左家带来极为沉重的打击。 左心守终于长叹了一声,黯然看着左心城道:“心城啊,本以为你能控制住寂灭剑意,可谁知还是落到如此地步……”说着他缓缓拔出一把雪白的仙剑,沉声道:“五峰峰主,换下你们的弟子,重新展开五行乾坤大阵吧。” 云草翁等人点头应是,神色复杂的飞身落向下方接过五行乾坤镜。一瞬间五道光华膨胀了数倍,仿佛擎天玉柱般顶天立地,光柱间几乎没有了间隙,五行之力发出雷鸣之音,震得盘龙别院瑟瑟发抖。那条九天龙脉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随时都可能崩碎开来。而左心守忽然出现在养生堂正上空,居高临下的望着左心城,悄无声息的老泪纵横。 “兄弟,到了黄泉之下暂且等些时日,大哥以后就去找你……” 说着,左心守正想全力镇压左心城,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后山疾驰而来,剑上的少年颤声大喊道:“家主手下留情!让弟子试试!” 左心守的仙剑一顿,愕然向大阵外看去,只见彭鹰在大阵外正急得团团乱转。这时左远明叹息道:“小师弟,连五行乾坤大阵都无法镇压三叔,你又能有什么办法?虽然你们师徒情深,但为了……” 没等左远明说完,彭鹰抢断他的话头道:“师兄,无论如何请让我试试,或许能行啊。” 五峰峰主自然不信,金阳子正要呵斥,左心守忽然一招手,五行乾坤大阵出现一个缺口,将彭鹰引入阵中:“你真有办法?” “请允许弟子试一试。”彭鹰颤声道。 左心守看了看彭鹰,又看了看下方状若疯癫的左心城,踌躇道:“他现在已被剑意扰乱心神,你现在下去太危险了啊。” “弟子即便是死,也要与师父一起。”彭鹰眼里泪光涌动,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终于,左心守还是叹息着点点头,几乎同时彭鹰迎着凛冽的剑意遽然射向下方,没有一丝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惧意。 当彭鹰甫一落地时,左心城猛的扭头望了过来,彭鹰顿时心里一寒,那双眼睛里满是血丝,仿佛受伤的野兽露出凶猛暴戾的光芒。那一刻彭鹰忽然觉得死亡距离自己是那样的近,以左心城的修为,呼吸之间就能将自己碎尸万段。然而他仍是勉强镇定下来,仙剑一抖,寂灭剑法展开…… 左心城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虽然脸上杀机凛然,但目光中却有着一丝挣扎,然而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左心城怪啸了一声,寂灭战法猛然炸裂开来,漫天剑意风起云涌,形成无数剑形向彭鹰撞了过去。 彭鹰的往生剑意也已展开,只是论起声势完全不能与左心城的寂灭剑意相提并论。漫天剑意互相冲撞发出如雷般惊人的巨响。整个盘龙别院都在颤抖,养生堂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濒临崩溃,而彭鹰的身上瞬间飞溅出数道血光,顿时变成了一个血人。 大阵外响起一阵惊呼声,左菊心和赤风同时身子一动,却最终没能动弹,五行乾坤大阵现在由五峰峰主把持,除了左心守,谁能洞穿? 养生堂前,彭鹰虽然遍体鳞伤但仍长剑狂舞,往生剑意陡然急转化作春风和煦,那生机勃勃的剑意似乎令左心城的寂灭剑意稍稍减弱了几分。空中的左心守这才恍然大悟,心里顿时生出了无穷期待。 然而左心城的剑意实在太过恐怖,虽然被削弱了丝丝缕缕却仍气势磅礴。只是左心城似乎也在与自己的剑意抗争,虽然狂舞不休,但却并没逼近彭鹰。 盘龙山上,一老一少共舞寂灭剑法,如同两团灰气兔起鹘落,看得四面八方的左家弟子胆战心惊。 谁也不能体会到彭鹰此刻的痛苦,左心城的剑意岂是他所能承受的?要不是左心城仍保持着一线理智,彭鹰早已被寂灭剑意碎尸万段。但即便如此彭鹰仍苦不堪言,就感觉浑身仿佛要被无形剑气撕裂开来,任何一处肌肤都刺骨的疼痛。不过彭鹰仍拼命的坚持着,用他那近乎偏执的坚持,运起抱朴篇、初心经守住心境,如同着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的使用往生剑意。 漫天恐怖的剑意中,往生剑意的温暖偶然闪现,就像抽丝剥茧,一寸寸的压制着左心城的寂灭剑意。从正午时分一直到日落西山,足有三个时辰之久,彭鹰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就那样坚持着,仿佛早已将生命抛诸脑后。 所有人都看得悚然动容,扪心自问,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任谁也无法做到彭鹰那般的坚持。 左心城的动作终于慢慢减缓,寂灭剑意终于逐渐收拢。左心守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向五峰峰主点点头,五行乾坤大阵顿时烟消云散。 “这孩子好执着。”云草翁来到左心守的身边,不无赞叹的道。 左心守神情复杂的笑道:“怎么?如今你对他的看法也有改观?” 云草翁尴尬的一笑,并未说话。而就在这时,寂灭剑意忽然嘎然而止,左心城终于放下了往生剑,身上青紫的脉络已经消失,双眼中也已清明了许多。 “师父……”彭鹰虚弱的叫了声,忽然瘫软在地。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要不是凭着常人难及的执着坚持到现在,早就昏了过去了。 左心城忽然出现在彭鹰身边搀住了他的胳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沙哑着声音道:“好孩子,师父总算没有看错人呢……” 彭鹰急促的呼吸着,颤声道:“师父,您就听家主一句话,先夺舍重生可好?” 左心城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你还不知道师父的为人么?我左心城顶天立地,怎么可能寄生与妖躯之中?” “你我师徒一场,但师父其实也没教你什么东西,这把往生剑随着师父数百年,便交给你吧。”说着左心城将往生剑的剑柄塞到彭鹰手中,又从腰间摘下那只乾坤葫芦:“盘龙别院如今也是你的了,你愿意留在左家也好,愿意带走也好,都随你心意。” 彭鹰听着暗叫不妙,师父说的话怎么好像在交代后事?然而没等他说话,只见左心城在自己额间轻轻一点,彭鹰顿时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彭鹰猛然坐了起来,身上满是冷汗。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在藏剑峰上的宅院中,四周空无一人。 “师父!”彭鹰就感觉心脏瞬间抽紧,大声呼喊起来。转眼间门外便扑进来几个人,燕不悔和罗辛扑到床前,颤声道:“小师叔,您终于醒了。” “我师父呢!”彭鹰猛的抓住燕不悔的手,焦急的问道。 燕不悔连忙道:“小师叔别着急,师叔祖没事,不过……” “不过怎么了!?”彭鹰大声咆哮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被绷带绑的好像粽子一样,根本难以动弹,而且钻心的疼痛。 燕不悔慌忙按住彭鹰,苦笑道:“小师叔,你别乱动。你受伤太重,已经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了啊。你听我说,师叔祖虽然没事,不过那天他恢复神智之后便硬闯出仙门了,任凭家主怎么劝阻都是不听,现在家主已经令人四处寻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吧。” 彭鹰愣了半晌,忽然咬着牙站了起来。他不顾燕不悔他们的劝阻,将身上的绷带统统撕了下去,就这样穿着染血的衣服一步步走向门外。燕不悔带着哭音拦在他的面前道:“小师叔,您这是要干嘛啊?您的伤还没好,云师伯嘱咐过我们千万不能让你乱动的。” “师父他虽然暂时恢复了神智,但也随时有可能再被剑意所控,我身为弟子又怎能在这里安心养伤?”彭鹰紧紧的抿着嘴唇推开燕不悔,径自走出门去。这时左远明和骆凤竹正要走进来,几乎被彭鹰撞到身上,左远明连忙搀住彭鹰,焦急的道:“小师弟,你别逞强,三叔那里自然有别人寻找啊,他前脚刚下山,家主就把左菊心和赤风都派出去了,应该会找到他老人家的。” “师兄,你此刻拦住我,我也会想方设法下山的。”彭鹰斩钉截铁的道。 左远明一愣刚想说话,骆凤竹叹息着抓住了他的胳膊:“远明,算了,我们带小师弟去见爹……” 青龙峰上,左心守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彭鹰叹息道:“小鹰,你不等伤好了再下山么?” 彭鹰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还是家主第一次称呼自己小鹰啊。他用力的点点头:“请家主首肯。” 左心守看了看身边的五峰峰主,大家都是一阵沉默。最终左心守还是点点头,道:“你孝心有加,强留你在山上也是煎熬,也好,你这就下山去吧,来人啊!” 随着左心守的召唤,有两个本家弟子来到彭鹰面前。每人手里托个盘子,其中一个放着两袭藏青色长衫,另一个则放着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左心守来到彭鹰面前亲自打开那个储物袋,从中拿出一叠纸鹤、一本书册和一只精致的铁冠来。 “当年我收了你的铁冠,如今你剑意已成,又品性纯良,今天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左心守将铁冠戴到彭鹰头顶,肃然道:“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左家的铁冠仙判!” 彭鹰呆呆的站着,就感觉神情激荡,远非当年左鱼儿给自己铁冠时所能比拟。左心守又拿起那本书册道:“这是左家铁律,你闲暇的时候看看,日后但凡碰到有修仙者违背铁律,你都有权制裁。” “这叠纸鹤,用来你在紧急关头联络之用,稍后远明会教你使用之法……”左心守将所有的东西统统塞到彭鹰手中,最后语重心长的道:“下山之后一切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要你做的事不悖良心,就算闯下滔天的祸来都有左家在你身后顶着。” 彭鹰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猛然屈膝跪倒点头不已。 “家主,请允许我带走明灭果树和盘龙别院吧……”彭鹰颤声道。 燕不悔在一旁哆嗦了下,颤声问:“小师叔……您……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左心守也叹息道:“孩子,你这又是为何?” 彭鹰苦笑道:“师父做事不计后果,也不知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弟子下山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化解师父结下的仇恨,总有一天我想去一趟不灭山庄,将明灭果树完璧归赵。如果有其他的仇家,弟子也身无长物,就拆了九天灵脉顶账也好啊……” 左心守呆了呆,哭笑不得的点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念头,要是被你师父知道恐怕会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吧。不过也好,师父种下的恶因,徒弟却要还以善果,希望能如你所愿吧。” “可以,明灭果树和盘龙别院本来就是你们师徒带来的东西,自然任凭你处置。”左心守微笑着点头道。 “多谢家主。”彭鹰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 正文 第六十五章望海城 云海上空,彭鹰站在往生剑上,倒转乾坤葫芦将盘龙别院收入其中。一阵烟云涌动,盘龙别院顿时消失。彭鹰随手将乾坤葫芦悬在腰间,默默的向四周望去。 五峰上有众多人都在翘首观望,但跟在自己身后送行的却只有藏剑峰上下和苍黄山曾并肩作战的五峰弟子。彭鹰黯然一笑,知道自己师徒二人在左家其实并不太受欢迎,尤其师父三天前重创了众多五峰弟子之后,更是令人心中生恨。不过好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起码燕不悔、罗辛、古云天、上官颖和石中来等等一群人都赶来送行,没人顾忌其他人的目光,只是泪眼惺忪的看着彭鹰,满是不舍。 彭鹰向所有人供拱手,又对最前面的左远明、骆凤竹夫妇微笑道:“师兄,嫂子,不必远送了。” 左远明叹息了声,道:“小师弟,真不用燕不悔他们跟着你么?” 燕不悔和罗辛连忙点头,恳切的道:“小师叔,就带上我们两个吧。” 彭鹰微笑着看向藏剑峰的方向,道:“剑心师侄仍生死不明,你们两个就留下来好好守着吧,我只是去找师父又能有什么危险?不必跟来。” 燕不悔和罗辛对视了一眼,不禁左右为难。 骆凤竹叹了口气:“小师弟既然不肯带他们也就算了,不过你在外面但凡有一点难处千万别忘了传信给我们。左家弟子满天下,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彭鹰感激的一笑,直接拱手笑道:“师兄、嫂子,我会尽快找到师父赶回来,大家保重。”说着往生剑发出一声长啸,带着彭鹰遽然划破长空,径自向仙门飞去。 所有人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彭鹰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这才纷纷散去。 彭鹰一路也没敢回头,等已经到了仙门这才止住往生剑回头望去,青龙峰上的人却早已看不清了。望着那生活了数年的左家彭鹰不禁心潮澎湃。他虽然是要去寻找左心城,然而究其内心却又何尝不是想暂时逃离这片伤心地呢?左家虽大,然而冷剑心这一回来好像便没有了彭鹰的容身之处,左鱼儿如今音讯皆无,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寻找火龙珠去了…… 万般思绪化作一声长叹,彭鹰再次驾驭往生剑飞射而去,转眼便消失于苍穹之中。 左心城这一走就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燕不悔曾说过师父是一路向北去了,可天下如此广阔,又去哪里找去?不过即便如此彭鹰也不肯放弃,但凡遇见有人居住的地方便四处询问,一连找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仍毫无线索。这段时间彭鹰四处奔波,身上的伤好的极慢,伤口渗出的血丝浸透了骆凤竹给他的灰色棉袄,浑身上下腌臜不堪,蓬头垢面的好像个乞丐。 逐渐入冬,又是一路北上,天气便愈发寒冷,彭鹰估摸着自己恐怕已经走了近万里路程,实在是饥寒交迫,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这天日暮时分,彭鹰驾驭往生剑正在空中翱翔,忽然看到前方水波潋滟,仿佛一片海洋。 极目远眺,远方出现一座大湖,彭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湖泊,方圆恐怕有千里之遥,即便从空中望下去依旧一望无际,水面如大海般广阔。此时天色渐晚,湖面一片漆黑,无风自动,颇有些险恶。而就在这大湖的湖畔却有一座大城,虽然远没有皇城那般辽阔,但也方圆数十里,此时华灯初上,城内显得颇为繁华。 不如到城里暂歇,顺便也四处打听一下师父的踪迹吧。彭鹰打定了主意,为免惊世骇俗他在距离大城还有几里路的时候就换作步行,一路走到大城的城门前。 望海城,城门上有三个大字。 彭鹰落寞的走入城内,发现这望海城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街道上的青石被磨的锃亮,两侧有深深的车辙痕迹,别有一番沧桑的韵味。他摸了摸储物戒指,临行前骆凤竹塞给自己不少银两,足够自己几年之内吃喝不愁了。他开始四处寻找酒楼以填饱五脏庙,可这望海城虽然十分广阔,但两侧的酒楼却多数都已落幌关张,彭鹰不禁暗自诧异,明明正是晚餐的时候,怎么四处都如此冷清? 四周的行人也十分稀少,还有不少人行色匆匆的背着包裹向城外走去,脸色都是一样的阴沉。 怎么倒像是一座空城?看这架势也别想问出师父的行踪了,彭鹰皱皱眉,忽然发现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建筑中灯火通明,赫然是一座酒楼。 总归找到一家开业的酒楼了,彭鹰顿感饥肠辘辘,连忙走了过去。 来到门前,彭鹰抬头望去,见酒楼的匾额上写着聚义楼三个字,这酒楼的名字怎么取得跟土匪的分赃大厅似的,不过他也没多想,举步走了进去。只见这酒楼真的是十分开阔,单只是一楼大厅就有数十张一丈方圆的桌子,足以容纳数百人。虽然正是饭口,但大厅内只寥寥可数的坐了十几个客人,店小二也没精打采的靠在柜台旁,看都没看彭鹰一眼。 彭鹰找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把店小二叫来点了两样小菜。那店小二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只是却没立刻离开。 “客官,您这是路过,还是准备长住啊?”店小二微笑着问。 彭鹰一笑:“只是路过,明天一大早就走。” 店小二这才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客官慢用……”说着就要走,彭鹰却觉得他话中有话,再想到刚才城中的情况于是追问了一句:“小哥,请教一下,难道望海城有事发生么?” 店小二苦笑了下,点点头道:“是啊,您这顿饭算是我请您,不必付钱了,您能来这也算是缘分,明天咱这店或许就关张大吉喽。” 彭鹰一愣,正要问个明白,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继而有一群白衣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膀阔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这人甫一进来便作了个罗圈揖,声如洪钟的道:“打扰各位了,今晚我们渔帮在这里有要事相商,麻烦各位赏个薄面,今天的饭费都由我们渔帮包了!” 话音刚落,大厅内仅有的十几个客人便都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只有远处一张桌子上有个人蒙着大衣呼呼大睡,还有彭鹰一脸茫然的坐在那里。他倒是不想惹麻烦,可的确是腹中饥饿,面前的饭菜还没动一口,实在不愿离开。 那个大汉看着彭鹰和那个闷头大睡的人皱皱眉,随即迈开大步先向彭鹰走了过来。 “这位兄弟,感情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么?今晚聚义楼已被我们渔帮包了,请移步吧。”大汉抱抱拳,虽然看似礼数周全,却有些蛮横无理。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彭鹰早已见得多了,所以也没有着恼,犹豫了下便想让店小二打包饭菜之后离开。而这时门外一阵骚乱,有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在众多白衣人前呼后拥之中走了进来。 这老者的年纪看起来能有九旬以上,却苍老的比左心城更要严重,满脸皱纹,白发稀疏,不过骨架倒是很大,能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个威武的人物,不过现在却驼着背,只能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李六,怎么了?”老者看向彭鹰面前那个大汉,声音苍老而嘶哑。 李六连忙跑过去躬身施礼,道:“老帮主,那小子不识相,怎么撵也撵不走啊。” 老者打量了彭鹰片刻,见这少年土里土气,身上的棉袄还渗着血丝,身子也瘦得厉害,脸色苍白的好像个乞丐,于是叹息着摇摇头:“算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就留他在这里吃完饭吧,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个鸟?” 李六瞪了彭鹰一眼,又看向远处蒙头大睡的那人道:“老帮主,那他呢?” “不必管他了。”老者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向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紧随其后,从门外竟持续不断的走进数百人来,清一色的都身着白衣,背后插着长剑,剑穗血红。这些人老少都有,各个面色凝重,整个大厅很快便坐满了人,连彭鹰那张桌上都坐的满满当当,可四周却是一片鸦雀无声,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到了现在彭鹰反而进退两难了,只好闷头吃饭,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正文 第六十六章大洪湖传说 门外竟然还陆续有白衣人走进来,没处可坐便站在那里,转眼间大厅内竟已挤了近千人,门外的大街上也是人头传动,放眼望去都是白衣红缨,颇为震撼。此时彭鹰已经用完了饭,却不急着走了,这所谓的渔帮竟然势力如此庞大,只是不知道为何聚集在这里,彭鹰忍不住好奇的想看个究竟。 “都到齐了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老者终于开口说话了。李六紧接着回答:“老帮主,我们湖北渔帮共有一千九百三十六人,实到两千三百七十八人。” 老者愣了愣:“怎么还多了?” 李六笑道:“有些退了帮的老人都自愿回来了,我按您的吩咐,所有人都签了生死状。” 老者摇头叹息,这才在李六的搀扶下站到凳子上看向四周,沉声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的盛情我王贵才心领了,可今晚我们是要去拼命的,你们也都知道我们的对头是修仙界的仙门,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算我恳请你们,家里有老婆孩子的就赶紧回去算了……” 有个六旬老者猛的大声喊道:“老帮主,您就别劝了,管他什么狗屁的仙门,想要霸占我们大洪湖、亵渎娘娘庙那是绝不可能!今晚我们就算用头撞,用牙咬!也要让那些狗杂碎看看我们湖北渔帮的血性!” 又有个年轻人也跳起来带着哭音喊道:“老帮主,吴伯说的对!帮主死的不明不白,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那狗屁倒灶的仙门干的!今晚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一时间大厅内群情激愤,吼叫声不绝于耳,彭鹰被震得有些发懵,便拉着身旁一个只有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问道:“小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仙门?什么娘娘庙?” 少年看了眼彭鹰,愕然问:“你不是本地人?” 彭鹰苦笑点头:“只是个路过的。”少年这才恍然点头,面带不平之色的说明了详情。 原来彭鹰之前看到的那座大湖名为大洪湖,其面积在整个乌沉国也是数一数二。千百年来,大洪湖畔的人们就以捕鱼为生,自然而然的便结成了渔帮。其中以湖北渔帮和湖南渔帮势力最大,平时也多有摩擦。而在大洪湖中央的位置有一座湖心岛,面积也颇为可观,自古都是鸟兽聚集之地、荒无人烟。 这大洪湖颇为凶险,平日里无风起浪,与大海也没什么区别。湖北湖南两大渔帮的帮众捕鱼时经常遇险,多年来也不知多少人葬身鱼腹,可为了生计,渔民们也别无选择。可就在许多年前,大洪湖周围忽然发生一场猛烈的地震,据说当时情况十分严峻,四处堤坝都濒临崩溃,一旦溃堤就将令方圆千里之内生灵涂炭。 而就在那时,忽然有个巨大的东西从湖底被炸了出来,据说如同小山般巨大,那东西被炸起数十丈高,然后又砸回水里,古怪的是原本波涛万丈的大洪湖竟就此风平浪静起来,人们赶忙修复了堤坝,这才避免了一场劫难。从那往后大洪湖上便经常有神圣显灵,有的渔船在湖上迷失了方向,就能看到一个面目娇美的女子漂浮在水面上指引方向,很快便能找到家去。而要是有了暴风雨的天气,港口前就会出现一座大山,阻止渔船下水捕鱼,长此以往,两百年来大洪湖上竟再没有人出过事。所以人人都传说大洪湖下住着一位悲天悯人的湖神娘娘,于是大家凑钱在湖心岛上建了一座娘娘庙,百余年来香火鼎盛。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幸福美满的过下去,可就在前些日子,有个修仙界的仙门忽然想要在湖心岛上建立仙门,自然也要拆了娘娘庙。渔民们不肯,百般阻挠,那些修仙者虽然没有动粗,但却发下话来,限令渔民们十日之内拆除娘娘庙,否则后果自负。当时湖北渔帮的帮主,也就是王贵才的独苗儿子王立就在现场,当时就严词拒绝,而那些修仙者只是冷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王立担心那仙门偷着拆了娘娘庙,于是亲自带着十几个帮众守在湖心岛上,然而昨天一大早,有人去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却发现包括王立在内的所有人竟然都横尸在娘娘庙前,所有人身上都有不下百道剑伤,死的极为凄惨。湖北渔帮顿时群情激愤,大家都认为必定是那个仙门做下这桩血案,于是大家这才将早已在家颐养天年的王贵才搬了出来,请他主持公道。 王贵才老年丧子自然悲痛欲绝,于是不顾重病缠身,召集所有湖北渔帮的帮众准备和仙门据理力争。今晚便是壮行酒,稍后大家便将前往湖心岛,赴那仙门的十日之约。 彭鹰听到这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是抢夺地盘么?想当年天心宗和巫山门就为了盘龙山城而煞费苦心,要不是左心城恐怕早已被他们得手。而现在竟然又碰上这么一件事,而且状况更加恶劣。如果王立和那十几个帮众真是这个仙门所杀,那真是十恶不赦了。 “小兄弟,你知道那仙门叫什么么?”彭鹰问道。 少年想了想,道:“我听别人说起过,好象是叫什么寒青门吧。” “寒青门?”彭鹰嘀咕着,感觉这名字很是耳熟。忽然他恍然记起,之前在皇城时和铁头等人起了争执的那三个家伙不正是寒青门的人么?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彭鹰冷哼了声低头不语。 这时四周的骚乱声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临阵退缩的。老帮主王贵才也只好首肯,令店小二搬出几大缸美酒来,每个帮众都分了一碗,所有人将酒碗高举过头顶,王贵才历吼道:“大洪湖是我等立命之本,湖女娘娘又是我们信奉之神!无论是什么仙门还是什么魔门,今晚我们大洪湖的老少爷们就豁出这条老命,宁死不屈!”说着一饮而尽,啪的把酒碗摔成粉碎。 “宁死!不屈!”聚义楼内外如同山呼海啸,所有人都是痛饮美酒,将酒碗砸的稀烂,发出的巨响仿佛山崩地裂。 “走!”王贵才一招手,所有帮众轰然站起分开一条道路,让李六搀扶着王贵才先走,所有人鱼贯而出,片刻后便走的一干二净。 转眼间,一片狼藉的聚义楼内只剩下彭鹰和那酒鬼两人,彭鹰看着面前不知是谁也给斟满的一碗美酒,咬咬牙也是一饮而尽,起身就想追上去看个究竟。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道:“彭鹰,你这是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么?” 彭鹰顿时一愣,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那张桌子上趴着的那个酒鬼正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盖的长衣跌落,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庞,赫然正是之前在皇城大佛寺见过的那个酒鬼秦天! “是你?”彭鹰愕然呆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也不知道自己和这酒鬼有什么孽缘,竟然这么快便又再次见面了。 秦天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摇摇晃晃的来到彭鹰面前,眯着两眼笑道:“我在问你,你要做什么去?” 彭鹰连忙将刚才那少年所说的话简述了一遍,然后道:“秦前辈,或许你不知道,我是左家弟子,所以……” 没等彭鹰把话说完,秦天便笑着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铁律仙门嘛,执掌乌沉修仙界嘛。可是你去了又能怎样?以你的修为,你真以为能阻止一个仙门?” 说不出为什么,彭鹰能感觉到秦天的语气充满不屑,仿佛对左家十分反感。不过他此刻急于救人,于是拿出铁冠斩钉截铁的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袖手旁观,我如何对得起这只铁冠?” 秦天瞄了眼铁冠,撇嘴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究竟是痴还是傻?” 彭鹰一笑,道:“这话似乎听起来耳熟,可我的性格就是如此,此生怕是改不了了。”说着他起身向外追去,却愕然发现秦天始终如影随形的跟在自己身后,他不禁苦笑了下,回头道:“秦前辈,你究竟要做什么?” 秦天笑道:“铁冠仙判办案,这么好看的热闹我当然要跟上去看看喽。” 彭鹰呆了呆,转念一想这个秦天修为深不可测,如果稍后真有一场恶战,或许还有依仗他的地方。于是彭鹰也没多问,一路向大洪湖的方向追了下去,秦天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与一般酒鬼毫无两样。两人脚程都是极快,转眼间便追上了湖北渔帮的队伍,这才发现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又有许多普通渔民加入了队伍之中,有的人拿着鱼叉,有的人拿着铁钩,甚至有的人没有武器只抓了两块青砖,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向前走,倒也没人注意队伍中多了彭鹰和秦天这两个外人。 正文 第六十七章娘娘庙 大洪湖港口内早已停了近百条大小渔船,时值深夜,渔船上火炬冲天,映的湖面波谲云诡。王贵才一声令下,近三千人的队伍鱼贯上船,有上不去的就找来数十艘舢板,顷刻间就连舢板都挤得满满当当。 彭鹰和秦天蜷缩在一条舢板的尾部,就这样随着五花八门的船队出了湖,向南方一路而去。 这大洪湖真是极为广阔,从夜深一直到次日正午,彭鹰才发现远处湖面上出现了一道黑影,方圆足有四五里左右,四周环山,十分开阔。那里应该就是所谓的湖心岛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洞天福地才让寒青门势在必得。彭鹰瞥了眼秦天,却见他早已睡得昏天暗地,引来周围渔民们怀疑的目光,于是不禁暗自苦笑。 等到了湖心岛,秦天这才大梦初醒,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将脑袋伸出船外洗了把脸,痛快的呻吟了声。彭鹰见四周渔民纷纷露出不满之色,只好装作不认识秦天的模样,目光向湖心岛望了过去。 湖心岛的岸边已经有为数不少的人站在那里等候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身着黑衣的精壮汉子,为首的是个年过半百的瘦削老者,正翘首观望。 湖北渔帮一阵喧哗,王贵才在众多人的簇拥下来到那黑衣老者的面前。 “池明,你想要做什么?”李六抢前一步,满是警惕的斥问。那黑衣老者却只是一皱眉,根本不理李六,只是向王贵才拱手道:“王老帮主,别来无恙?” 王贵才点点头,淡淡的道:“池贤侄,你今天兴师动众,所为何事啊?” 池明叹息了一声,忽然撩衣跪倒,沉声道:“王老帮主,虽然你们湖北渔帮与我们湖南渔帮多年来争执不断,可大洪湖毕竟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湖女娘娘可不分彼此,无论湖北湖南都是一视同仁。池明听说王立兄弟为了守护娘娘庙而惨死,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要报!请王老帮主不计前嫌,让我们湖南渔帮也为大洪湖和娘娘庙尽份心力,好么?” 说着池明双目微红,猛的磕下头去。王贵才则猛的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了起来,老泪纵横的道:“池贤侄,你说的没错,我们大洪湖的儿女其实本来就是一家人,尤其到了这种生死关头,更应该同仇敌忾啊。” “走!去娘娘庙!”王贵才用力拍了下池明的肩膀。 “好!走!”池明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替下李六搀扶着王贵才,两位帮主顺着林间小路向山上走去。湖北湖南两大渔帮还有众多毛遂自荐的渔民百姓们合在一起,足有六七千人肩并着肩尾随在他们身后。这些人或许之前还曾彼此敌视,然而此时却都如同兄弟一般,彭鹰眼见与此,心中也不无感动。他尾随着人群亦步亦趋的走着,不时回头望去,见秦天也抱着肩膀挤在人群中,倒也没人注意。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翻过两座山岭,眼前出现一处平原地带,远远的就能看到在一片乱木荒草之中有一座庙宇,那庙并不大,与皇城那座大佛寺有天壤之别,不过能看出这里香火颇盛,历年都有人精心修缮,所以看起来没有一丝破败的意思。 庙前面十分开阔,六七千人站在那里也不显得拥挤,彭鹰奋力挤到前面,这才看清了这庙宇的全貌。 三间庙宇建立在一座土台之上,四周并无围墙,居中的主殿高三丈,宽有十余丈,两侧的配殿则只有主殿一半大小。一侧配殿中是个手持净瓶的童子,另一侧配殿中的则是个拎着花篮的童女。在主殿中则供奉着一尊泥胎,看似是一个妙龄少女,虽然五官雕凿的不够精细,但也能看出眉清目秀,颇有种悲天悯人的意味。 原本应该是平静祥和的一处庙宇,但庙前摆着的一溜黑棺材却将这气氛撕成粉碎,透着一丝恐怖和狰狞。棺材四周还有丝丝血迹没有清理干净,更令人心悸。王贵才身子颤抖着在池明的搀扶下来到黑棺前,轻拍居中的一具沉吟了许久,这才转身大声道:“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寒青门的十日之约了,今天所幸我们还有池帮主与我们并肩奋战,就请池帮主讲两句吧……” 池明一笑,招呼了声:“抬上三牲祭品来!” 湖南渔帮中有人在黑棺前摆上了祭品,池明将一杯美酒洒在地上,然后也将酒碗摔碎,大吼道:“我池明也没什么说的,一切为了大洪湖!” 轰! 池明的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道黑影骤然从天而降,好像陨石般砸在娘娘庙前,地面顿时剧烈摇晃起来,数千渔帮帮众都被震得头晕眼花险些跌倒。彭鹰也被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却发现那赫然是一根极为粗壮的铜柱,有近十丈高,粗需五人合抱。这铜柱通体赤黄,上面阳刻着九头模样古怪的怪兽,而在铜柱的顶端却有一把椅子,有个魁梧的老者傲然坐在那里,如同神祗般居高临下的俯视四周,意态分外狂傲。 紧接着,从湖心岛四面八方忽然有两三百道剑光冲天而起,转眼间便云集在娘娘庙上空,仿佛一道五彩斑斓的云朵载沉载浮。在每一把仙剑上都站着个修仙者,同样的嚣张,根本没将地面上那数千帮众看在眼里。 周围的帮众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都吓得面如土色。只有王贵才和池明还算镇定,王贵才抬头望着铜柱上的那个老者,嘶哑着声音问道:“你们是寒青门的人?” “大胆!”半空中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有道剑光激射而下,悬浮于王贵才和池明的前方,剑上的马脸男人抱着双臂冷笑道:“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与门主对话?” “是他!前些天和帮主对峙的就是他!”李六跳出来指着那人大叫,立刻又有许多湖北帮众大声鼓噪起来,纷纷质问王立之死是否与其有关,而那人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冷笑着看向王贵才和池明,一脸轻蔑的表情。 彭鹰却一愣,那人他竟然认得,正是昔日和他起过冲突的那个寒青门人,似乎叫做李洪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霸道的寒青门 王贵才虽然满心怒火,但仍勉强镇定的抬头问道:“这位仙师,王某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有件事我想弄个明白。”说着他指向面前的几具黑棺,沉声道:“我那儿子还有十几个帮众,可是死在你们手中?” 李洪庆故作诧异的看了看几口黑棺,笑道:“王帮主死了?这就奇怪了,你们不是说这位湖女娘娘一直庇佑你们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王贵才本就难过,被李洪庆阴阳怪气的揶揄了几句更是老脸苍白,池明见状大怒:“你休要胡说八道,难不成你有胆杀人,却没胆承认么?说!王帮主之死是不是你们寒青门所为!” 李洪庆冷冷的看了眼池明,嗤笑道:“捉奸要双,拿贼要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寒青门杀了王立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池明哈哈狂笑,道:“我还以为寒青门是多么了不起个仙门,原来都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无耻之徒!你们以为杀了王帮主就能令我们大洪湖渔帮屈服?我告诉你,不要做白日梦了!王帮主在天有灵,一定会让你们遭到报应的!” 李洪庆狞笑道:“老匹夫,就凭你污蔑仙门这一条罪名,我就足以将你碎尸万段了,切记祸从口出,别惹祸上身啊。” 池明刚要反驳,忽然青铜柱上那个老者冷哼了一声,声音如寒风刺骨,又如春雷乍响,震得四面八方嗡嗡作响。王贵才年老体衰,顿时身子一阵摇晃,池明连忙伸手扶住,这才勉强站稳。 “够了。”铜柱上的老者淡淡的道,看似不用力,声音却传遍了整个湖心岛。 “如今十日期限已至,既然你们湖北湖南两位帮主都已到了便说说看吧,这座大洪湖,你们让,还是不让?”老者阴声道。 池明正要发怒,王贵才抓了抓他的胳膊,看着那老者供拱手道:“这位仙师,敢问您就是寒青门的门主么?” 老者点点头,冷冰冰的道:“老夫陈沧海,正是寒青门门主。” 王贵才这才沉声道:“陈门主,姑且不论我那儿子究竟是否死在你们手中,就说这大洪湖,它是我们湖北湖南百万黎民百姓的立命之本,敢问门主,要是被你们占了这座湖心岛,日后我们还能在大洪湖中捕鱼为生么?” 陈沧海冷漠的一笑:“仙门所在,又岂能容许你们随意出入?” 王贵才一阵冷笑:“要是这么说,陈门主便是断了我们这些渔民的活路,与其日后饿死,倒不如现在据理力争吧?” 陈沧海淡淡的瞥了眼李洪庆,道:“洪庆,善后的事情你没有说清楚么?” 李洪庆躬身施礼,道:“师父,弟子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随后他转身看向王贵才两人,冷笑道:“我早就承诺过你们,但凡在这大洪湖中捕鱼为生的,寒青门每人发放两百两纹银供你们另觅他处求生,难不成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见钱眼开,嫌钱少么?” “两百两!?”池明厉声笑道:“区区两百两,即便省吃俭用一年下去也花光了,我们世世代代只懂得捕鱼为生,你让我们去哪里求生?更何况大洪湖本就是我们的家,哪有你们让搬就必须要搬的道理?” 李洪庆厌恶的摆摆手,不耐烦的道:“少说废话,干脆说个数吧,你们要多少?” 池明掷地有声的大吼:“就算你们给了黄金百万!也休想让我们离开故土半步!” 李洪庆的脸色顿时一冷,冷笑着飞到陈沧海身边,低声道:“师父,果然不出所料,即便杀了他们带头的,这群人冥顽不灵,看起来是绝不肯让出大洪湖的。” 陈沧海冷漠的点点头,道:“为师本来是想悄无声息的了结此事,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我们无情了。” 李洪庆顿了顿,带着一丝忌惮的问道:“师父,真要灭了他们的口么?这里怕不有六七千人的模样,如果都杀了,万一他们的亲朋好友告到铁律左家那里……” “怕什么。”陈沧海冷笑道:“稍后祭起九子锁龙桩,他们都将化作齑粉,等把那位娘娘拿住,我们再去把大洪湖四处堤坝炸毁,到时候洪水肆虐,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即便有幸存下来的人要去左家告状,我们就说大洪湖溃堤而造成生灵涂炭,谁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李洪庆愣了愣,旋即阴声笑道:“师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徒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陈沧海与李洪庆低声商量的同时,彭鹰也发觉事情不妙,于是退后几步来到秦天身边低声道:“秦前辈,我看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不如我们尽快出去阻止,以免酿成大祸啊。” 秦天抓着酒葫芦喝了口酒,斜睨着彭鹰道:“你是左家仙判,要做什么就去做了,干嘛还要拉上我?” 彭鹰一愣,苦笑道:“秦前辈,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您既然一路跟来不是也和我一样想避免这场大祸么?我修为浅薄,怎么可能是那么多修仙者的对手,您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秦天的脸色忽然一动,目光瞥向青铜柱上的陈沧海和李洪庆,此时那歹毒的师徒二人正说到要炸毁大洪湖四处堤坝的阴谋。秦天皱了皱眉,随即转头对彭鹰冷笑道:“是你要强出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秦天早就发誓,此生绝不再多管闲事,尤其有你们左家弟子在的时候更是绝不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彭鹰不禁愕然:“秦前辈,您难道和左家有什么仇么?” “岂敢啊。”秦天冷笑道:“左家执修仙界牛耳,与你们有仇那不是自讨苦吃?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你……”彭鹰瞠目结舌了半晌,当然也不可能硬拽着秦天上去帮忙,于是只好咬咬牙,掉头向人群前方挤去。 而就在这时,李洪庆忽然飞身落到地面,手持仙剑指向王贵才与池明两人,冷笑道:“两个老不死的,我最后问一句,你们究竟是让还是不让?” “不可能!”池明厉声说道,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李洪庆忽然狰狞一笑,长剑轻轻一抖,顿时有一道恐怖剑气轰然卷起,仿佛白龙咆哮,瞬间便洞穿了池明的胸膛。只见血光迸射,池明浑身巨震,随即他茫然低头望去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胸膛上凭空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鲜血泉涌下来,瞬间在脚下积成了一滩血水。 池明虽然颇有武功,然而凡间的武者怎能与修仙者相提并论,他发出几声喑哑的呻吟,眼中熊熊的怒火慢慢熄灭,随即一命呜呼。 “帮主!”湖南渔帮的数千帮众同时大声悲呼,继而群情激愤,无数黑衣人潮水般向李洪庆扑了过去。刀光如波光潋滟,映的夜空一阵波谲云诡,然而他们虽然与李洪庆近在咫尺,等到扑到近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洪庆升天而起,这混蛋竟不飞远,只漂浮在三丈高的空中戏谑的笑道:“就凭你们?蚂蚁再多,你们以为本大爷会在乎么?” 愤怒的湖南帮众咆哮怒骂,纷纷将手中兵器向空中抛去,有的手持弓弩的也瞄准了李洪庆狂射。然而李洪庆只是长剑轻抖,四周便如同布下天罗地网,任凭刀剑箭矢飞上来统统炸为齑粉,根本伤不到他半根汗毛。李洪庆继续狂笑,冷眼看向脸色苍白的王贵才,狞笑道:“老家伙,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今天就送你归西!” 说着李洪庆猛的向王贵才扑了过去,长剑如同流光魅影,径自刺向王贵才的胸膛。李六见状大惊失色,奋不顾身的拦在王贵才的面前,然而任谁都知道,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了李洪庆手中的仙剑?李六此举也不过是给李洪庆的剑下添了一条冤魂而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声长啸从人群中响起,继而一道灰色剑光如奔雷闪电般向李洪庆撞了过去。剑后有一少年,速度快到难以看到他的五官样貌,只不过转眼间那剑光已经后发先至逼近了李洪庆的后心。 李洪庆猝不及防,被那剑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闪身躲避,但仍是慢了一线,被那剑光将右臂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险些抛了手中的仙剑。李洪庆惨叫了一声,飞身退出十余丈远看着来人历吼道:“是谁!?” 四周的帮众都被刚才那一剑的暴烈惊得呆住,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王贵才面前竟然多了个少年。那人手持一把灰土土的长剑,浑身腌臜不堪,厚厚的棉袄上还有丝丝血迹,脸上蓬头垢面也看不出他长个模样,看样子就像个乞丐。 青铜柱上的陈沧海却是皱皱眉,目光盯紧少年手中那把灰色仙剑,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正文 第六十九章九子锁龙桩! 彭鹰手持往生剑护住王贵才,抬头看向李洪庆沉声道:“修仙者不得滥杀无辜,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修仙界的铁律么?” 李洪庆狞厉的望着彭鹰,忽然感觉有些面熟,于是皱眉问道:“你是……?” 彭鹰拢了拢乱发,将铁冠拿出来戴在头顶,沉声道:“左家铁冠仙判,彭鹰。” 李洪庆顿时瞪圆了双眼,愕然道:“是你?”一时间他心里不禁慌乱,倒并非怕了彭鹰,而是怕了他头顶那顶铁冠。他有些畏缩的抬头看向陈沧海,却见陈沧海也已经站起身来,正找来几名门人弟子耳语了几句,那几个人纷纷点头然后向着各个方向迅速飞去。 四下一片寂静,陈沧海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彭鹰,那目光如刀如电,令彭鹰也不禁心生寒意。而这时王贵才忽然跌跌撞撞的跑到彭鹰面前,噗通跪倒磕头不迭的道:“仙师,您……您真的是左家仙判?” 彭鹰连忙将王贵才搀扶起来,点头道:“老人家万万不可,我是左家仙判没错。” 王贵才顿时老泪纵横,抓住彭鹰的胳膊颤声道:“仙师,刚才的事情您已经都看在眼里了吧?万望仙师为我们湖北湖南渔帮做主,不要让我儿和池明贤侄冤死啊。”说着又想跪倒,虽然被彭鹰抓住不能动弹,然而数千渔民帮众竟都纷纷跪倒在地,转眼间娘娘庙前跪倒了一地,人人大声悲呼,请彭鹰为其做主。彭鹰何尝经历过如此阵仗,顿时手足无措,只能不住苦笑答应。 这时被陈沧海派出的几个寒青门弟子都已折返回来,陈沧海听了最后一人的耳语之后脸色明显变得轻松起来。他冷笑道:“铁冠仙判彭鹰?你既然来了就不妨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办?” 彭鹰将王贵才推到李六身边,这才抬头望向陈沧海道:“陈门主,你也知道铁律如山,李洪庆滥杀无辜理应伏法,还请门主不要偏袒。” “伏法?”陈沧海一笑,冷冷的问:“那按彭仙判说,李洪庆该当何罪呢?” 彭鹰愣了愣,刚想拿出左心守给他的那本左家铁律查查条款,又一想这未免也太丢人现眼了,于是干咳道:“晚辈自然会将李洪庆送往左家仙门,到时候家主自有明断。” 陈沧海冷冷的盯着彭鹰,就仿佛在看着一个白痴,半晌之后他忽然哈哈狂笑起来,继而包括李洪庆在内的所有寒青门弟子都发出阵阵狂笑。癫狂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彭鹰的心却愈发冰冷起来。 不过死又有何妨?师姐的心已经有了归宿,师父虽然尚未找到,然而他老人家宁死不肯夺舍重生,甚至可能早已羽化而去,既然这世上已经没什么牵挂,倒不如为师父挣得一个好名声,用自己的生命证明师父他受了一个好徒弟吧。 彭鹰紧紧的握住了往生剑,平静的等待。 陈沧海狞然看着彭鹰,冷笑道:“小家伙,你刚刚做了铁冠仙判吧?左家仙判办案时一向前呼后拥,即便没有本家弟子也有五峰弟子守护左右。可你孤家寡人一个,却要为了这些凡夫俗子强出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李洪庆,上来!不必与他纠缠!”陈沧海沉声说道,忽然飞身落下,绕着青铜柱飞了三圈,在九头怪兽身上连拍三掌,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声叱咤直冲苍穹。李洪庆和众多寒青门弟子也随着他飞身而起,陡然间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那根原本就十分巨大的青铜柱忽然暴涨起来,顷刻间膨胀了近百倍,足有近百丈高仿佛能刺破夜空。 地面疯狂的颤抖,到处飞沙走石,离得近的帮众竟被无形的力量炸得粉身碎骨,彭鹰见状大惊,连忙一手抓住王贵才一手抓住李六飞身而去,等退出数十丈回头望去,却见青铜柱下鲜血淋淋,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娘娘庙也被青铜柱挤塌了半边,泥胎摔落在地断成两截,到处一片狼藉。 “九子锁龙桩!镇!”高空中,陈沧海如同魔鬼般桀桀狂笑,长袍挥舞,手舞足蹈,忽然间青铜柱上连续传来九声恐怖的咆哮,有九团巨大的黑影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直飞出千丈之外这才停了下来。那赫然是九头小山般巨大的兽形,有的形如虎豹,有的形如巨龟,有的则形如鸟雀,却都是硕大无朋,凶相毕露。 彭鹰愕然看向四周,忽然醒悟这九头怪兽极像是传说中的龙生九子! 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螭吻、饕餮、麒麟、椒图、蚣蝮!九头龙子中彭鹰能分辨出来的也就四五个,不过以此类推也知道这应该是龙生九子之像。虽然明知那不可能是真的龙子,但却仍有种令人生畏的恐怖力量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空中乌云涌动遮掩住星空,四周只有帮众们手中的火把在狂风中苟延残喘。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彭鹰悚然回头望去,却见王贵才脸色苍白的喷出一口鲜血,竟被无形的力量压的奄奄一息。 “老帮主!”彭鹰正有些慌乱时,王贵才拼尽最后一丝力量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腕,艰难的道:“仙师……救救他们……”然而话音未落,王贵才已经一命呜呼。 吼!正北方向,囚牛怒吼,九子锁龙桩上囚牛的雕像骤然发出恐怖的华光,方圆千丈之内如同雷鸣般巨响,大地骤然龟裂开来。数千渔民帮众全部喷出一口鲜血,顿时软瘫在地。即便是彭鹰也感到头疼欲裂,顿时又惊又怒。 而这时又是一声大吼,却是睚眦也发出一声怒吼,锁龙桩上睚眦之像大放光华,千丈内虚空絮乱,草木尽断,飞沙走石。数千帮众之中有三五百个身体较弱的老幼猛然发出阵阵惨叫,顿时七窍流血而死。四周顿时哀鸿遍野,众多渔民帮众痛哭失声,为惨死的家人、亲朋而悲痛万分。彭鹰顿时怒不可遏,猛的跺脚射上天空,往生剑直刺九子锁龙桩上方。 半空中彭鹰低头望去,只见满目疮痍中只有秦天仍若无其事的站着,可即便目睹如此惨剧,秦天仍无动于衷,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热切的凝视着九子锁龙桩,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彭鹰至此已经对秦天彻底绝望,于是索性不去再看,驭剑向寒青门众多修仙者扑了过去。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转瞬间已经被彭鹰冲过了九子锁龙桩的顶部,他猛然抓住往生剑,任凭身子向下坠落,寂灭剑法起手式展开,剑意肆意绽放! “这往生剑如果在左心城手中,陈某恐怕也就退避三舍了,换作你?哼哼!”陈沧海轻蔑的看着彭鹰如同飞蛾扑火般冲了下来,只是冷冷的一拂长袖,半空中顿时风起云涌,恐怖的力量卷起彭鹰的身子直接抛出数十丈之外。陈沧海又冷哼了声:“洪庆,杀了他!” “是!”李洪庆早把彭鹰恨得咬牙切齿,闻言顿时应诺,招呼了十几个同门向彭鹰扑了过去。 “小兔崽子,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李洪庆转眼间便追上了彭鹰,狞笑着一剑刺了过去。 吼!九子中的嘲风昂首咆哮,四周顿时一阵狂震,地上又有数百条性命瞬间消散,彭鹰眼见与此更是睚眦欲裂,猛然运足了真力,漫天死气忽然化作乌有,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忽然出现。李洪庆正猛扑了过来,忽然感到身子一震,眼前一阵恍惚,仿佛魂魄将要离窍一般。而当他刚刚苏醒的瞬间便见到一道剑光如同鬼魅般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那一剑仿佛幽冥间的流光,没等李洪庆有任何反应,便穿破了他的额头。猩红的鲜血和雪白的脑浆顿时迸射开来,李洪庆到死也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瞬间跌落尘埃。 “你该死!”远处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长啸,陈沧海骤然出现在彭鹰的头顶,他猛然单掌下压,力道如山峦崩颓,轰然将彭鹰从半空中砸落下去。而这时又是两声咆哮传来,整个湖心岛的地面都轰然炸裂开来,非但是娘娘庙土崩瓦解,数千渔帮帮众也多半被压在碎石之中,四面八方一阵哀嚎之声,已有近半人呜呼哀哉,剩下的一半也只是苟延残喘,眼看着活不长了。 彭鹰被陈沧海一掌拍到地下,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立刻昏了过去。幸亏他身体强健,勉强挣扎着爬出地面,再看四周却顿时目瞪口呆。 放眼过去只见一片狼藉,碎石瓦砾之中随处可见奄奄一息的渔民们,最近处就有个少年被压在一块巨石之下,眼看就命不长久了。那少年正是不久前为彭鹰讲述究竟的那个孩子,充其量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花样年华。 血气慢慢充盈了彭鹰的双眼,他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往生剑,一条血腥长河瞬间贯穿了湖心岛,那神奇的异象再次幻化出来 彼岸花开! 正文 第七十章为了往生 彭鹰仰望天空,正要冲天而起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子如山般沉重,而四周景物也变得缓慢起来。土石崩裂的声音缓缓入耳,仿佛裂帛般清晰绵长,忽而又有龙子咆哮,也如同老牛长哞,片刻才慢慢止歇。周围苟延残喘的渔民帮众有些仍在挣扎,只是动作却缓慢到了极点。半空中,陈沧海又回到九子锁龙桩上狂舞,却好像笨手笨脚的布偶,显得滑稽可笑。 “这便是修仙者啊,你曾说过我视人如同蝼蚁,现在你不妨看看,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彭鹰愕然低头望去,却见那压在少年身上的那块岩石之上,不知何时有个黑衣男孩正盘着双腿坐在那里,他仰头露出一丝天真的笑,正望着彭鹰。 “又是你?”彭鹰望着蛟祖,却莫名的感觉不到任何惊恐,反而有那么一丝欣喜…… “人,都是如此丑陋的,不是么?”蛟祖的语气里充满厌恶,指着锁龙桩上的陈沧海:“那人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杀了数千人,而且他还打算炸毁这四处堤坝,让洪水泛滥淹没一切祸根呢。” “还有那个人。”蛟祖又指向不远处仍无动于衷的秦天,冷笑道:“那人明明有阻止同类相残的实力,却偏偏要作壁上观,不是要比那个陈沧海更为恶毒么?” 彭鹰急声道:“你也不能以偏概全,起码这数千渔帮帮众都是忠义之士啊。” 蛟祖嘁了一声,道:“蝼蚁尚且偷生,他们不过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殊死一搏而已。你以为他们都是好人?这些人拉帮结伙,垄断这大洪湖上的所有渔业,从中渔利多少你可知道?更何况湖北湖南两大渔帮多年来械斗不断,又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 彭鹰被问得张口结舌,最终冷哼道:“别人先且不说,我彭鹰顶天立地,就绝不是你所说的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一切的人!” “你?”蛟祖笑着看了彭鹰一眼,只问了四个字。 “你……是人么?” 一句话震得他摇摇欲坠,彭鹰强忍内心的激荡,艰涩的问:“那我又是什么?” 蛟祖笑而不答,只看了看身下那奄奄一息的少年,微笑道:“你不想让他们解脱么?” 彭鹰一呆:“如何解脱?” 蛟祖指了指他的丹田,灿烂的笑道:“让他们往生啊……” 彭鹰足足愣了半晌,终于骇然醒悟:“你……你难道是让我杀了他们?” “不杀了他们,他们又如何走上你那条往生大路呢?”蛟祖笑得如同纯洁的孩童,可那笑容在彭鹰眼中却如同魔鬼。 “你不能像上次在贤王府时一样,借我一些力量么?”彭鹰近乎乞怜的道:“等我杀了陈沧海,解除这九子锁龙桩,或许他们还有救……” “不可能了。”蛟祖斩钉截铁的答道:“他们生机已断,你现在的犹豫只能让他们化作孤魂野鬼,不知何时才能往生。”说着他看着四周一笑:“就这么会儿功夫,又死了一百零三个……” “一百一十六……一百二十二……唉,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蛟祖的声音如同催命符般响起,彭鹰忽然冷冷的道:“我知道了。”说着,彭鹰忽然展开往生剑一剑刺穿了那少年的咽喉,血光尚未迸散开来彭鹰已经飞身赶往他处,剑光闪烁间飞快的斩杀着奄奄一息的帮众们。 秦天本来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锁龙桩,这时却被彭鹰诡异的举动所吸引了注意力,他愕然看着彭鹰如同死神般四处收割着生命,一时也有些错愕。他自从在皇城结识彭鹰,虽然交往不多但却知道他的禀性,虽说彭鹰身上有总有秦天看不穿的神秘,但秦天却始终认为彭鹰这人禀性算是纯良,所以彭鹰今天才能不顾危险挺身而出,然而为何此时的彭鹰却仿佛杀神附体大开杀戒呢?秦天的双眼忽然波光潋滟,带着奇妙的光华落在了彭鹰身上。 在彭鹰身后,竟似乎有一团人形黑气蹦蹦跳跳的尾随着,即便秦天运足了目力,倾尽了师门绝技却仍看不穿那团黑影的庐山真面目。 那究竟是什么?秦天心中不禁满是困惑。 而就在这时,最后一个龙子蚣蝮的咆哮声骤然响起,秦天猛然抬头看向九子锁龙桩,只见陈沧海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却有无尽的狂喜。 九子锁龙桩上九头龙子的雕像全部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方圆千丈之内的虚空里翻滚着草木残渣和碎石泥土,有一道猛烈的龙卷风呼啸盘旋,令天地瞬间一片紊乱。而就在这时,地面再次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此时彭鹰已经将最后一个渔帮帮众斩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地面下方传来,于是连忙定睛看去。 就在娘娘庙后方,大地忽然炸裂开来,有一团小山般巨大的黑影猛然破土而出,随着大量的泥沙滚滚落下,那东西赫然露出圆形。 彭鹰不禁吃了一惊,望着半空中那巨大的东西愕然呆立。 那竟是个巨大无比的蚌壳,最长处起码有五六十丈,远比那娘娘庙要来的更加巨大。如此巨大的蚌壳很难让人相信是个活物,倒像是个巨大的顽石。蚌壳上还残存着不少泥石,似乎已经和蚌壳融为一体。九子锁龙桩的光华骤然明亮了起来,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光柱直冲霄汉,继而那光华又变成无数道光链将那蚌壳捆的如同粽子一般,而那蚌壳自始至终都纹丝没动,仿佛死了一般。 “哈哈哈,终于被我抓到你了!待我取出蜃珠,我寒青门自此便将名扬天下!”陈沧海疯狂的大笑着,忽然向那巨蚌扑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道黑影鬼魅般向陈沧海扑了过去,顷刻间便来到他的身边,手中长剑风驰电掣的扫向陈沧海的双腿。那剑光如狂风骤起,带着呼啸震耳的风声,气势猛烈到了极点。而陈沧海为了九子锁龙桩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真力,猝不及防之下虽然勉强躲闪,但一条腿上仍是被削出一条极深的伤口来。 陈沧海忍痛怒吼了声,抓出一把橙黄仙剑扫向对手,然后飞身退出数十丈远。 “是你!?”陈沧海甫一见到那人顿时目瞪口呆,脸上满是骇异之色。 彭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攻击陈沧海的竟然正是秦天!这人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却不知为何现在却又要出手了?而此时的秦天根本不理陈沧海,手持那把竹剑再次向陈沧海猛扑了过去,竟然完全是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 陈沧海虽然因为九子锁龙桩损耗了大量真气,又被秦天重创腿部,然而他毕竟身为寒青门一门之主,修为早在点山境,所以虽然身处险境却并不慌乱,他轻轻一纵便躲开秦天的攻击,狞笑道:“秦天,想不到你还活着,你们古意门早已不是铁律仙门,你又何必管我们的闲事?” 古意门?铁律仙门?彭鹰听到陈沧海的话更是一头雾水了。 秦天昂首长笑,忽然摘下腰间的葫芦痛饮一口美酒,又猛的喷出一道亮晶晶的酒水,漫天酒香扑鼻,忽然竹剑刺向虚空,那无数酒水竟化作漫天火流星,如风卷残云般向陈沧海冲了过去。秦天的剑意如狂风肆虐,夹杂着漫天火星更是如火如荼,顷刻间方圆百丈之内杀意恣肆,火星落在地面便燃气熊熊烈焰,仿佛一片火海。 陈沧海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运起浑身真力疯狂抵抗,剑气如同蛟龙升天,震得虚空瑟瑟发抖。然而秦天的攻势太过凌厉,简直如同摧枯拉朽般将陈沧海的守势瞬间撕裂,无数点火星落在陈沧海身上,顿时将他烧得满脸焦糊,怪叫连连。 “快过来帮忙!”陈沧海大声历吼着,空中正呆若木鸡的数百个寒青门弟子这才大梦初醒,纷纷怒吼着向秦天扑了过去。 而此时秦天已经完全占据上风,竹剑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向陈沧海的肩胛部位刺去。这一击他明显已经拼尽了全力,脸上却忽然浮起一片病态的潮红。陈沧海则如同砧板之鱼,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竹剑猛然洞穿了自己的肩胛骨,顿时一阵剧痛袭来。 啊!陈沧海惨厉的嚎叫着,秦天则猛的伸手向陈沧海抓去。 然而就在此时,秦天的身子忽然如遭重创般颤抖了下,继而猛的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抓向陈沧海的手也为之一顿。 这给了陈沧海喘息之机,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的推了把秦天,顿时将他推出好远,两人同时跌倒在地。陈沧海捂着伤口坐了起来,看向秦天狞笑道:“秦天,你果然还是重伤未愈啊,凭你现在的力气已经再也难以动弹了吧?” “杀了他!”陈沧海对四面八方正扑来的寒青门弟子大吼。 秦天脸色铁青的躺在地上,看着漫天扑过来的剑光却了无惧意,反而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寒青门弟子满面狞然,正想结果秦天的性命时忽然有个少年鬼魅般出现在秦天的面前。一把灰色长剑,一条血腥长河,少年站在血水之中,脸色阴沉如水。 万千剑意轰然冲天而起,那几个寒青门弟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便被剑意撕的粉身碎骨。后面的数百寒青门弟子都骇然失色,连忙悬停在半空不敢动弹。而陈沧海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怒吼道:“别愣着!杀了他们两个!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门主一声令下,数百寒青门弟子也只好再次扑了上去,就仿佛漫天秃鹫扑向雄狮。这些人的修为虽然并不十分高深,然而也有十来个修为在攀山境的高手,即便彭鹰拼尽全力守护秦天,然而局面仍慢慢被寒青门控制,转眼间岌岌可危。 “抓住……陈沧海,以他要挟寒青门……”秦天在彭鹰身后嘶哑的说着,彭鹰却只有苦笑,现在他自保尚且成问题又有什么余力去抓陈沧海? “要不要我来帮忙呢?”一直跟在彭鹰身后的蛟祖在血河上蹦跳着,踢飞了一只腿骨微笑道。 “你能借给我力量?”彭鹰连忙问。 蛟祖一笑:“在贤王府时是因为有罗天归元大阵,我才能将我的力量透过妖界封印借给你,现在当然不行。” 彭鹰皱皱眉,冷哼道:“那你说什么风凉话。” 蛟祖指向空中那个巨蚌,笑道:“我帮不到你,可却能帮她啊……” “她?”彭鹰愕然向那巨蚌看去,心里一片茫然。 正文 第七十一章娘娘的真身 蛟祖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那巨蚌之上,他在蚌壳上轻轻跺了三脚,微笑道:“小家伙,身为我的族人,如此贪生怕死又让我这个老祖宗情何以堪?”紧接着,从蛟祖口中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声音空旷洪亮,仿佛荒古巨龙的呢喃,那声音虽然大得惊天动地,但那数百个寒青门弟子偏偏没有任何反应,仍疯狂的向彭鹰攻击。彭鹰只能勉强招架,不时看向蛟祖,心里更是狐疑。 忽然,被九子锁龙桩困住的巨蚌忽然剧烈的旋转起来,巨大的蚌壳慢慢开启,无数泥沙和泡沫掺杂而成的泥水瀑布般滚滚落下。九头龙子发出愤怒的咆哮,锁龙桩上光华冲天,然而陡然间那巨蚌竟然消失无踪,彭鹰忽然感觉眼前一亮,竟有个曼妙的身影落到面前。 虽然彭鹰面对的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但看着面前那修长美丽的身影却险些喷出两道鼻血来。那赫然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孩,长长的黑发柳丝般轻拂,五官容貌秀丽至极,双眸如墨玉深潭,肌肤如羊脂白玉,即便世间最挑剔之人也难以挑出任何瑕疵来。尤其令人血脉贲张的是这少女身上竟然未着寸缕,只是在双乳和胯下三处要紧之处覆盖着三枚小小的贝壳,露出整具傲人的胴体。彭鹰何曾见过如此阵势,顿时呆若木鸡。 幸好其他寒青门弟子也同样看着那少女天人般的身子目瞪口呆,否则此时要有人想要杀了彭鹰简直易如反掌。 少女只是静静的站在彭鹰面前,一双星眸默默的盯住彭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就像精致到了极点的人偶。 蛟祖出现在那少女身边,微笑道:“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可这些人都是坏人,你尽可以大开杀戒。”说着他一指最近的一个寒青门弟子,笑道:“就从他开始……” 少女闷不作声的转过身去,那寒青门弟子也被她的美色震慑的难以自持,而那少女却默默的伸出双手,轻轻的拍了下手掌。 啪!原本应该是一声清脆的掌声,谁知落到耳中却像是两座大山撞到一处。轰然巨响中,那寒青门弟子竟被无形的力量砸的如同一张薄纸,鲜血骨肉溅落满地,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极为血腥惨烈。这一下顿时令所有寒青门弟子亡魂皆冒,而蛟祖则指着第二人笑道:“下一个是他……” 啪啪啪……宏亮如雷的掌声持续响起,彭鹰和秦天呆若木鸡的看着那少女好像拍蚊子似的拍死了数十人之多。而寒青门弟子这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即便再沉着的人面对这妖魔般的少女也难以自持,于是剩下的寒青门弟子纷纷狼奔豕突,而那少女却在蛟祖的指示下毫不留情,四处追逐着寒青门弟子,啪啪的将他们拍成粉碎。 湖心岛上,只有彭鹰、秦天和陈沧海呆呆的望着四周,寒青门弟子在半空中被拍的血肉模糊,就像是漫天烟花绽放,如此绚烂,却又触目惊心,陈沧海早已面色如土,随时都可能吓昏了过去。 过不了多久,最后一个寒青门弟子也葬身在那少女手中,蛟祖最后蹲在陈沧海的面前,微笑道:“最后一个,轮到你了……” 陈沧海却有目如盲,根本看不到蛟祖的存在,只是看着少女向他款款走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且慢!”秦天忽然颤声喊道,然而那少女却只听蛟祖的吩咐,充耳不闻的张开双手,眼看陈沧海就将粉身碎骨,秦天连忙对彭鹰道:“快阻止她!陈沧海要炸了大洪湖四处的堤坝,只有他才能阻止他门下的弟子!”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大喊道:“不要杀他!” 少女的双手几乎要合拢时,蛟祖这才淡淡的道:“算了。”少女就像个木偶一样停住,不再动弹。 秦天终于松了口气,对陈沧海道:“我知道你要炸毁大洪湖的堤坝以毁尸灭迹,你现在召回你的门下弟子或许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陈沧海早已吓得心胆俱裂,慌忙点头同意,他拿出一张符咒写了几个字拍散,这才哀求道:“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不……不要杀我……” 秦天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许多,挣扎着站了起来向陈沧海走去,拿出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冷笑道:“杀不杀你并不是由我来决定的。这药丸能封住你的修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自有左家会做出惩处。”他话还没有说完,陈沧海便两眼一翻昏睡了过去。 此时彭鹰已经有些了悟,他默默的来到秦天身旁,沉声问道:“你刚才的见死不救,难道是担心陈沧海狗急跳墙,炸了堤坝么?” 秦天有些苦涩的一笑,道:“相比于这数千条性命,大洪湖畔近百万黎民百姓的生命不是更为重要么?” 彭鹰皱皱眉,语气冰冷的问:“既然你已经决定救人,又为何不在开始的时候就随我动手?如果不是你袖手旁观,这六七千人又何必惨死?” 秦天看向彭鹰发出一阵冷笑,道:“年轻人,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么?陈沧海修为绝不在我之下,如果我像你那般鲁莽行事,恐怕现在大洪湖早已洪水肆虐,生灵涂炭了。” “多年来我重伤未愈,全力以赴的状态下只有一击之力,我隐忍到最后就是为了生擒陈沧海以要挟寒青门。”秦天冷冷的看着彭鹰,沉声道:“彭鹰,你身为铁冠仙判绝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要懂得取舍之道,不是么?” 彭鹰顿时哑口无言,回头细想,秦天所说的丝毫没错。自己虽然挺身而出,但到头来要不是蛟祖出现,自己恐怕早已粉身碎骨。而秦天看似冷血的判断似乎才是正道吧,可是想想那数千惨死的渔帮帮众和普通渔民,彭鹰却自问即便自己能重新选择,恐怕也难以做到秦天所说的取舍吧。 不过幸好,秦天起码并不像是蛟祖口中所说的那样恶毒…… 他回头看了眼蛟祖,只见蛟祖正站在那个赤裸少女的身旁,好像一对姐弟。 彭鹰却没发现,当他回头望去的时候,秦天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蛟祖,眼中波光一颤。 蛟祖却有些好奇的看向秦天,忽然出现在秦天的面前,笑容可掬的伸出手在他眼前直晃,笑道:“怎么?你看得到我?” 秦天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蛟祖困惑的挠挠头,又笑着回到彭鹰身边。 “她……是谁?”彭鹰看着那少女心有余悸的问道。 蛟祖笑道:“她本是东海深处的蚌妖,被人困在此地已经许久了。要说蚌妖其实也是蛟类,所以也算是我的子民。她最善于制造幻象,又心地善良,所以多年来守护这片大洪湖,被那些愚民视为湖女娘娘。不过她被困以来神智受损,几乎如同人类三两岁的孩童,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就让她留在你身边,等你有空的时候把她送去东海,放生了吧。” 彭鹰恍然大悟,看着少女难免惊疑不定,原来渔民崇尚的娘娘竟然就是面前这少女,真是匪夷所思。 他忽然脸一红,连忙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套长衫来披在少女的身上遮去春光,而那少女脸上仍是懵懵懂懂的表情,只是看着彭鹰,星眸一眨不眨。 蛟祖见状捉狭的笑道:“如果你要是舍不得的话,也可以留她在你身边哦,我已经吩咐过她让她惟命是从,你想做什么,她便会做什么哦。” 彭鹰更是面红耳赤,正想狠狠瞪他一眼时却发现蛟祖早已不知所踪。 正文 第七十二章铁律,古意门 蛟祖消失,彭鹰也只好对那少女试探着问:“你能说话么?” “能呀。”少女轻启朱唇,清脆的回答道。彭鹰不禁松了口气,心想起码沟通不成障碍,于是又问:“那你有名字么?” 少女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了许久之后默默摇头。彭鹰哦了一声,略微沉思片刻便笑道:“既然你要跟在我的身边,总要有个名字称呼才好,你本在海水中生活,不如就叫你水儿如何?” “水儿?”少女眨眨眼,忽然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用力点头道:“很好听。”说着她又露出困惑的表情,蹙眉自语道:“那水儿又要叫您什么呢……祖宗的兄弟?” 彭鹰险些被吐沫呛死,苦笑道:“是蛟祖这么说的?别这么叫,你就叫我的名字就行,我叫彭鹰。” 正说话的时候,彭鹰猛的感觉背后寒毛直竖,回头望去竟发现一把竹剑正逼在咽喉前方。恐怖的杀气如同腊月寒风凛冽刺骨,彭鹰顿时一皱眉,冷冷的问:“秦前辈,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天脸色苍白的望着彭鹰,冷笑道:“彭鹰,虽然我身负重伤,可还是有把握能杀了你,你老实说,刚才一直跟在你身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个蚌妖又为何听你的指使?” 彭鹰顿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骇然问道:“你……你看到了?” 秦天冷笑道:“索性都和你说了吧,早在皇城大佛寺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那虎妖黄虎的修为明明在你之上却要对你低头乞怜,而在贤王府中,你更是凭借区区观山境的修为大开杀戒,要不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又怎么可能?那时我便发现在你身旁有个妖类存在,今天在你身旁的那个就是在贤王府帮你的那个妖类吧?” 彭鹰更是目瞪口呆,愕然问:“你……你当时也在贤王府?” 秦天冷哼道:“没错,你究竟是什么人!要是不老实说来,别怪我手下无情!” 这时蚌妖水儿忽然来到秦天身旁,伸出两只洁白的小手道:“不要欺负彭鹰,水儿会生气。” 即便是秦天这样饱经沧桑的人看着那两只可爱的小手也不禁亡魂皆冒,不过他只是吞了口吐沫,冷笑道:“即便你能轻松杀了我,可我也有能力在临死前杀了彭鹰,你不妨试试看。” 水儿似乎有些难懂秦天所说的话,困惑的看了看彭鹰,而彭鹰则摇了摇头:“水儿,你先退下,他没恶意。” 水儿没有丝毫犹豫缩回了双手,蹦蹦跳跳的向远处跑去,举止与孩童无异。 彭鹰看向秦天,沉声问道:“你说的没错,在贤王府时我的确借助了妖类的力量,可是那只是他的一缕神识,常人根本难以发现,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秦天冷笑道:“你刚才没听陈沧海说么?我是古意门弟子,这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么?” 彭鹰茫然摇头,道:“不明白,能请你说明白些么?” 秦天愕然看了彭鹰半晌,最终苦笑摇头道:“看来古意门真是没落太久,竟然还有人从没听说过啊。” “数百年前,执掌乌沉修仙界的可不是你们左家,而是古意门!”秦天傲然道:“古意门作为铁律仙门,执掌天下长达千年之久,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提起我们古意门,有一项绝技最是名震天下。” 说着秦天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冷笑道:“便是这双通天眼。正是有这种绝技,天下几乎没有古意门弟子破不了的案件,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们的双眼。在皇城大佛寺时,我就看出你身边有残存的妖力,所以才会对你起疑心,刚刚在你身边的妖类应该是十分强大的妖族吧,否则凭我的双眼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说!他究竟是谁?”秦天厉声质问道。 彭鹰默默的看着彭鹰,心思电转。这个秦天在彭鹰眼中有些亦正亦邪,如果告诉他蛟祖的事情,谁也猜不出他会做何反应。而这也是彭鹰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当然不能和秦天据实道来。彭鹰也生出了执拗的脾气,冷冷的道:“他是谁你无需知道,我只能说他是他,我是我,彼此并无干系。你也不必多问,想杀便杀吧。” 说着彭鹰放下往生剑,挺起胸膛迎向竹剑,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秦天皱眉看了彭鹰半晌,又问道:“先不提这个,你刚才为何要杀了那么多一息尚存的帮众?你不是要帮他们来的么?” 彭鹰忽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他也不管秦天的威胁,径自以内视之法审视丹田那株彼岸花,果然见花中有为数众多的魂灵。彭鹰黯然默诵地藏经,足足唱了三遍,所有魂灵这才慢慢变淡,脸上纷纷露出恬淡的微笑纷纷叩拜下去,就此往生。 彭鹰这才张开双眼,却见秦天仍死死的盯着自己,他不禁黯然苦笑道:“他们已经没救了,不如好好送他们一程,免得痛苦……” 血河异象骤然消失,秦天看着面前显得有些落寞的少年,却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彭鹰一愣,连忙过去蹲在秦天身旁将他上身浮起,道:“秦前辈,你怎么样了?”他这才发现秦天手中的竹剑早已龟裂开来,此时更是碎裂满地。 鲜血不住的从口中流出,秦天却仍嘿然笑道:“又能怎样?老毛病了,数十年来一向如此,不打紧的。” 说着他看向彭鹰,微笑道:“我这双通天眼虽然看不穿人的内心,但我秦天自信还有几分看人的眼力,你这孩子天性纯良,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有一句话想要奉劝。” “前辈请说。”彭鹰连忙道。 秦天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正色道:“妖类最是能蛊惑人心,我不知你身旁的那个妖类究竟抱有什么目的,不过你千万要守住心境,无论以后遇到何等龌龊险恶的事情也不要忘了你身为人类的事实……” 彭鹰的身子一颤,默默的低下头去。 人么?彭鹰现在连这最根本的信念都有些动摇了。 秦天的声音嘎然而止,看着彭鹰迷茫的表情有些困惑不已。 “秦前辈,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彭鹰悠悠的道。 “你说。” 彭鹰停顿了片刻,这才叹息道:“人,真的是这世上最丑陋的么?我虽然年少浅薄,但也看到了不少龌龊之事。就像在贤王府,郑贤为了一己之私却不惜以数十个修仙者和妖族的生命设下罗天归元大阵。还有今天,寒青门为了夺得湖心岛和水儿,竟不顾百万黎民百姓的生命,这一切的一切,实在令晚辈齿冷……” 秦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口中血水喷涌,把彭鹰吓了一跳。 “前辈,你笑什么?”彭鹰连忙扶稳秦天,哭笑不得的问。 “我笑你小小年纪,却要寻思这天下难解的问题啊。”秦天笑道:“你要问的,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吧?” 彭鹰愣了愣,旋即点头。 “这问题你问一百个人,恐怕要有一百种答法吧。”秦天笑道:“就我而言,这都是狗屁。世事哪有绝对?要问人之初性,自然要问初生婴儿,可你要去问了恐怕会被婴儿喷你一脸吐沫星子吧。” “人生在世,如随波逐流,浅滩则水险,深潭则清明。所谓善恶,其实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注定邪不压正,否则早就天下大乱了。而对我来说,要是没了那些所谓恶人,我又如何快意恩仇、惩奸除恶?要真是那样,我还真是了无生趣了啊……” 秦天似乎还有话要说,可口中鲜血不断,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看了眼彭鹰,嘶哑着声音微笑道:“孩子,你是左家弟子,我则是古意门下,我们都是铁律仙门,你要牢记这一点,守护你该守护的,严惩你该严惩的,其他的又想他做什么呢?” 彭鹰的心情随着秦天的话慢慢的坦然起来,默默的微笑点头。 是啊,我就是我,只要恪守本分,即便是妖又能怎样? 这时,水儿忽然从远处蹦蹦跳跳的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在彭鹰面前。彭鹰看了过去却不禁一愣,只见那堆东西里赫然有几把仙剑,还有些零七八碎的铁块石头,上面都沾满泥浆,应该是刚刚从水儿的蚌壳中滚落出来的。 这些应该是水儿的宝贝吧,彭鹰不禁暗笑,也不知道是哪些修仙者如此粗心大意,竟把仙剑都弄丢了。他随意翻看了一下,几把仙剑的品质都是普普通通,算不上什么,而正在他想和水儿说话时忽然感到秦天的身子猛然一僵,竟自己坐了起来。 “前辈,你怎么了?”彭鹰愕然问。 秦天充耳不闻,只是激动的盯着那堆东西中的一块石头,颤声道:“你……你把那东西拿给我看看。” 正文 第七十三章魔门 彭鹰愣了愣,看了眼那块石头,发现那其实是个泥团,有一截尖角状的锐物露出表面,隐约露出一丝银光。他随手拿了过来递给秦天,却见秦天的手都在颤抖,接过泥块轻轻抚摸了下那只尖角,然后揉搓起来。 很快泥团便被揉碎露出里面的东西来,竟然是一顶银冠!这银冠已经不知被水儿藏了多久,表面的银光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不过却完好无损。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把自己那顶铁冠拿了出来,两相比较发现它们的模样极为接近,唯一不同的是彭鹰的铁冠上的荆棘枝顶端是方方正正的,而那银冠上则都是锐角。 “这是谁的银冠?是我们左家的还是你们古意门的?”彭鹰正想追问,却愕然发现秦天的脸上已热泪滚滚,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 半晌,秦天才苦笑道:“师妹啊师妹,总算让我找到你的一线踪迹……” “师妹?”彭鹰茫然道:“那么说这是古意门的银冠了?” 谁知秦天却摇摇头,叹息道:“这虽然是古意门银冠的样式,但它却属于你们左家啊。” 彭鹰顿时困惑的问道:“前辈,您把我搞糊涂了,左家的银冠怎么可能是古意门的样式?” 秦天黯然道:“因为它的主人本来是我的师妹,却最后下嫁给你们左家之人,为了不忘师门,她才仍坚持使用古意门银冠啊……”说到这秦天忽然不再说话,但脸上却露出一丝怒容。 彭鹰暗想这个银冠的主人恐怕是和秦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来不想纠缠秦天的往事,可毕竟这银冠的主人是左家之人,于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你的师妹叫什么?不如我替你把这银冠还给她?” 秦天默然半晌,终于叹息道:“她叫曲凝霜,你听过她的名字么?” 彭鹰茫然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我入门不久,有不少前辈都并不认识,等我回去问问就应该知道了。” 秦天紧紧地抓着银冠,苦笑道:“你虽然没听过她的名字,可她下嫁的那个混蛋,你总会有所耳闻的。” 彭鹰呆了呆,苦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左……远……华。”秦天一字一字的说着,仿佛想把这个名字咬成碎片。彭鹰则忽然一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左远清……左远明……左远华? 他曾听燕不悔提起过左鱼儿的往事,知道左鱼儿的父母早在她幼年时就双双失踪。而左心守膝下共有三子,左鱼儿的父亲排行第三,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应该就是左远华吧? 难道这个叫做曲凝霜的银冠仙判,就是左鱼儿的母亲?彭鹰不禁大为惊愕,连忙问道:“秦前辈,您所说的左远华,是家主第三个儿子么?” “没错。”秦天冷笑道:“就是那个混蛋用花言巧语骗了我师妹,然而他却害得师妹与他一起失踪,如果他们还在人间,我绝不放过他!” 秦天满脸怒气,彭鹰也一脸茫然。原来世上竟有如此巧事,竟然发现了师姐母亲的银冠,而显然秦天和左鱼儿的父母之间有些恩怨情仇,但这已经不是彭鹰所能考虑的事情,他猛的跳起来拉住水儿问道:“水儿,这顶银冠你是怎么得来的,能告诉我么?” 水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笑道:“记得记得!” 彭鹰和秦天同时大喜过望,连忙追问。水儿却笑道:“我记得有个男的带着一个女的和一群人从我肚子里飞出来四处捉迷藏,然后他们被发现啦,然后就跑啦,那女的帽子丢在水里,便被水儿藏起来啦,他们别想找回去。” 彭鹰和秦天都呆若木鸡,彭鹰苦笑道:“水儿你好好说话,一群人怎么可能从你肚子里飞出来?” “当然能啊!”水儿噘着红唇道:“以前的以前,有好多人从我肚子里出出进进呢。” “你……”彭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秦天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水儿,他们是怎么出入的,能告诉我们么?” 彭鹰愕然看向秦天,不明白他怎么和水儿一起胡闹,而水儿却眼巴巴的看向了彭鹰,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他无奈的摇头:“那你就让我看看吧。” 水儿忽然笑着跑了好远,然后显出原形。 一只巨大的蚌壳竖立在天地之间,随着蚌壳慢慢开启,彭鹰顿时目瞪口呆。 在粉色蚌肉中央竟然出现了一座两丈多高的黑色石门!那石门通体漆黑,上面印有无数繁妙文字,顶梁是一黑一百两条神龙互相盘绕,两颗龙头望向前方,极其威严。 彭鹰正错愕无比的时候,秦天忽然招招手微笑道:“水儿,我知道了,你回来。” 巨蚌消失,水儿又笑嘻嘻的跑了回来。彭鹰这才望向秦天问道:“秦前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天点点头,谨慎的望望四周,这才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水儿当年是被魔教中人困在大洪湖的。” “魔教?” “是啊,魔教中人做事往往出人意料,而且狡兔三窟。我曾听过,魔教曾在北方设立一座魔门,不过无论正道人士如何寻找却总也找不到任何魔门踪迹。想不到魔教竟然是把魔门设立在水儿体内,这自然是无法找到了。” 秦天见彭鹰仍是一脸困惑,便微笑道:“水儿是罕见的蚌妖,最擅长制造幻象,寻常的修仙者根本难以发现她的踪迹。今天要不是陈沧海把九子锁龙桩搬了来恐怕根本难以锁住水儿。试想魔教将魔门设立在水儿体内,谁又能找得到?” 彭鹰恍然大悟,叹为观止的道:“魔教的人还真是奇思妙想,不过通过这魔门能去往何处呢?” 秦天一笑,沉声道:“当然是魔教祖庭……” “两百年前魔教祖庭那一战令左家名扬天下,魔教自此一蹶不振,水儿也是自从那时摆脱了束缚,这魔门应该算是魔门的绝密,恐怕早已没人知道了。” 秦天提起了两百年前的事情顿时令彭鹰升起了兴趣,他连忙问道:“秦前辈,关于两百年前那场大战你了解的多么?” 秦天颇有感慨的道:“当年我们这批人都是初出茅庐,我虽然没能赶上那次大战,倒是颇有耳闻。” 彭鹰迟疑了片刻,接着问道:“那前辈知不知道我师父左心城当年……是不是犯下了什么大罪?” 秦天苦笑摇头:“这个我也知之不详,只是听说左心城的确犯了什么大错,令左家在那场大战中胜得极为惨烈。左家主事的三兄弟也折损了一个啊。” “三兄弟?都是谁?又是谁死了?”彭鹰连忙问。 秦天困惑的看了眼彭鹰,道:“还能有谁?当然就是家主左心守他们兄弟三个啦,当时左心守是家主,二弟左心仙总揽五峰事务,而三弟左心城则是玄雀堂主啊……” “师父是玄雀堂主?”彭鹰顿时目瞪口呆。 “真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秦天笑道:“看来你师父还有好多事没有告诉你,我听说他几年前就已经回到左家了啊,怎么你对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彭鹰苦笑着将左心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说到左心城去向不明,彭鹰不禁叹息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我身为弟子却帮不上任何忙,真是于心难安啊。” 秦天看着彭鹰忽然神色一动,目光落在手中那顶银冠上沉默良久,终于似乎做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定。他看着彭鹰笑道:“彭鹰,想不想找到你师父?” “当然啊。”彭鹰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秦天则指着自己的双眼笑道:“有我这双通天眼便没有找不到的人,想不想要?” 彭鹰不禁一阵恶寒,心想难不成我要你就能剜出来给我不成?再说他说的也未必属实,这么多年他不是也没找到曲凝霜? “我可没说把眼睛给你。”秦天看着彭鹰大笑道:“我是说将我古意门的通天眼之术传给你,如果你善于运用,非但对你寻找左心城大有益处,日后你身为铁冠仙判四处办案时也绝对如虎添翼啊。” 还有这等好事?彭鹰不禁睁大眼睛问道:“前辈的师门绝技,晚辈能学?” “能啊。”秦天笑得像个老狐狸:“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彭鹰有些警惕的问道:“什么条件?” 秦天将手中银冠递给彭鹰,微笑道:“我给你三年时间帮我找出我师妹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年后我自然会去找你,要是你无法做到……就别怪我追回通天眼了。” “敢问前辈如何追回?”彭鹰心想既然曲凝霜是师姐的母亲,那自己自然要去寻找,倒是对秦天如何追回通天眼颇有兴趣。 秦天只是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淡淡的道:“自然是把它们都挖出来。” 彭鹰半晌没能说话,这秦天亦正亦邪,所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还是重重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一则现在他急于寻找师父,二则他也希望能找到曲凝霜,那一定会令左鱼儿欣喜若狂吧。 “这里很快就会有人赶来查看,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再说吧。”秦天微笑着又看向那根巨大的九子锁龙桩,道:“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也要带走。” 彭鹰点点头走了过去,可却并不知道这法宝该如何使用,幸亏他的乾坤葫芦连盘龙别院都能装进去,装下九子锁龙桩当然也不成问题。他倒转葫芦使出咒法,将九子锁龙桩收了之后便带着水儿和秦天还有那个昏迷不醒的陈沧海向远方飞去。 正文 第七十四章通天眼 五天后,大洪湖西北方的一片群山中,彭鹰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丝丝光华掠过,仿佛水面荡起涟漪,眼前的世界变得骤然明亮了起来,或许说鲜明更加贴切一些。彭鹰无需凝聚目力便能看到地面上蚂蚁爬过的痕迹,身旁不远处的草叶上有颗露珠悄然落下,彭鹰却能看清它滴落的轨迹,仿佛在虚空中凝结的一条水链…… 水儿不知何时编了两个花冠,自己带了一顶,手里拿着一顶蹦跳着来到彭鹰面前,俯身,弯腰,带在彭鹰头上。 彭鹰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感觉水儿身上的长袍几乎薄如蝉翼,那晶莹如玉的胴体若隐若现,尤其胸前两座挺拔的玉峰更是令人血脉贲张。他连忙散去通天眼,就感觉心脏跳的如同擂鼓一般,脸颊顿时红了。 秦天倚着一棵大树站在不远处,见状笑道:“彭鹰,我传给你的是通天眼,可不是贼眉鼠眼哦。” 彭鹰脸色更红,苦笑着站起身来道:“秦前辈,您就别取笑我了。”说着他来到秦天面前,问道:“前辈,通天眼博大精深,我现在最多只是略懂皮毛,怎么能仗着它找到师父和曲凝霜前辈啊?” 秦天一笑:“什么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嘛。要想用好通天眼,还需要你日后多多琢磨才行。” 说着秦天拎起一根木棍,权作仙剑,轻轻一抖便是一道如风的剑意掠过。四周草木断了一片,秦天微笑道:“你用通天眼看看,能否看出什么东西来?” 彭鹰张开通天眼仔细端详,慢慢发现出一丝不寻常来。在那些草木的断茬处似乎有一丝丝剑意残留在虚空中,足足过了半晌才慢慢散去,而那剑意极为好认,正是秦天的剑意。 “看出来了吧?”秦天笑道:“修仙者的真力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肉眼虽然难以分辨,但通天眼却能一览无余。等你的修为日渐高深,总有一天通天眼能炉火纯青,到时候你在古道上看到昔日车马穿行,在古战场便能看到昔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甚至在古仙门便能看到前辈修仙之人刻苦修行,这都是轻而易举啊。” “古意门这古意二字,其实就是从通天眼而来啊。”秦天微笑道。 彭鹰听着不禁暗自乍舌,却也不禁暗自欢喜自己得了这门绝技。他想了想,却又苦笑道:“前辈的通天眼虽然神奇莫测,可用来找人似乎用处也不是很大吧,天下如此广阔,我想找师父和曲前辈仍是毫无头绪啊。” 秦天说道:“凝霜的事情只能慢慢来了,我已经找了许多年仍是一无所获,何况是你?倒是你师父,我却感觉他很可能去了一个地方。” “哦?”彭鹰顿时大喜:“您觉得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魔教祖庭。”秦天沉声道。 “你师父一生桀骜,毕生做事只求不愧于心,真正能让他在意的恐怕只有两百年前那件惨事了吧。他现在自以为必死无疑,所以临终之前倒是很有可能去祭奠一下他的二哥左心仙啊。”秦天看了看彭鹰,见他满脸兴奋便笑道:“你先别急着高兴,这只是我自己的判断而已,你师父是不是去了魔教祖庭也未可知呢。” 彭鹰摇摇头,道:“前辈说的很有道理,以我师父他老人家的为人,倒是极有可能。”说到这他不禁万分担忧,自从他离开左家已经有月余时间了,如果左心城真的去了魔教祖庭,不知自己是否来不来得及追上。 不过幸亏水儿就是一座移动的魔门,进入魔教祖庭就像踏过自家门槛一样容易。他将水儿拉了过来,微笑道:“水儿,我想去魔教祖庭一趟,你能不能帮忙?” “好啊。”水儿天真烂漫的点头,眨着大眼睛问:“魔教祖庭在哪里啊?” 彭鹰一笑,指着水儿的肚子笑道:“就是你肚子里那座石门啊,你让我从石门进去,我便能到了魔教祖庭了。” 水儿一听到彭鹰要从石门进去顿时脸色惨变,惊恐万状的摇着头向后直退:“你……你不能进去,那里……那里太吓人了……有……有好多坏人,水儿不让你去。” 彭鹰和秦天对视了一眼,知道水儿恐怕是昔日被抓回魔教祖庭,被困不知多少年,所以才如此恐惧吧。彭鹰故作轻松的来到水儿面前道:“水儿别怕,坏人都不在那里啦,而且这次是我自己去,你就留在这附近等我,等我办完了事就会回来找你啊。” 水儿噘着红唇,眼泪汪汪的看着彭鹰,依赖之情溢于言表。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如果你一定要去,水儿也会去找你的。”说着她现出原形,张开巨大的蚌壳,露出了那座石门。 彭鹰望着那座魔门深吸了口气,心中也不无忐忑。 魔教祖庭,那可是天下魔教弟子云集之地,据说当年魔教鼎盛时所造成的祸患可并不比妖族来的少。魔教弟子行事离经叛道,阴险毒辣,终于不被正道所容,所以在两百年前便被左家率领正道人士剿灭了,但最近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彭鹰在皇城时遇到的那个花石肩,据说便曾是当年魔教的长老之一,虽然不是最强的几个,但也颇有凶名。 彭鹰心里清楚,魔教祖庭绝非自己和水儿说的那样简单,只要跨过那道石门,就如同跨入修罗地狱,九死一生啊。 “彭鹰,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难以自保,我奉劝你带着水儿去左家找人帮忙,或许更稳妥些。”秦天告诫道。 找人帮忙?彭鹰暗自苦笑,整个左家,除了家主和师姐之外,又有谁真的在意师父呢?家主事务繁忙,师姐又不知所踪,谁又能帮忙呢? “不必了。”彭鹰摇头道:“事不宜迟,而且我这次去又不是和魔教拼命的,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师父的踪迹而已啊。”说着他看了看不远处被死死绑在树干上的陈沧海,道:“前辈,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陈沧海送到左家,让家主来惩处他吧。” 秦天点点头:“小事一桩,你尽可放心。” 彭鹰这才走向那座魔门,深吸了口气一步踏入,瞬间消失无踪。 秦天一直盯着彭鹰消失,又看着水儿变幻成人形向着天际疾飞而去,这才面色灰败的跌坐下来。他的伤势其实极重,刚才都在勉强维持,只好闭目修养,足足三个时辰之后才再次勉强站了起来。他仰望苍穹,轻叹道:“凝霜,在我有生之年不知能不能再见你一面啊……那孩子有那个神秘妖类帮助,或许真能找到你吧……老天保佑。” 说着他默默的来到陈沧海的面前,陈沧海的真力已经被药力所制,浑身抖若筛糠的颤声道:“秦兄弟,我认罪,麻烦你把我送到左家吧。” 秦天冷笑:“只有左家才是铁律仙门么?” 说着,一根树枝猛然洞穿了陈沧海的咽喉,秦天注视着陈沧海那双死鱼般绝望的双眼,冷哼道:“古意门,才是真正的铁律仙门!” 陈沧海气绝身亡,秦天大笑三声,灌了口美酒孤独的拂袖而去。 正文 第七十五章魔教祖庭 东海,烟波浩渺,其大无垠,与其相比,即便辽阔的乌沉国也不过是弹丸之地而已。自古以来曾有许多修仙者在海上开山立派,自称海上仙门,然而其中绝大多数不过都是海上浮萍,没有坚持的长远的。除了这东海本身就风云莫测、凶险无比之外,地处偏远也是原因之一。 所谓蛮荒之地,左家鞭长莫及,自然充满了争抢斗狠、蝇营狗苟的丑陋行径,有不少海外仙门便是被其他海外仙门灭门的。 左家有东海总堂坐镇东海,下设近百个分堂口,绵延整个乌沉国东部海岸。不过只要出了海岸线千里之外也就不再是左家管辖之地。而这一天,却有三艘挂着左家铁律大旗的仙船早已驶出了千里之外,来到东海深处。 湿润而带着腥气的海风吹拂着云紫萱脸上的面纱,令得玉光乍现,红唇醉人。她微微蹙着眉,就感觉心境前所未有的错综复杂。 从青云试开始,似乎麻烦事便接踵而来。 先是初古传说中的半妖蛟祖竟然出现,继而就连蛰伏已久的魔教都死灰复燃。本以为这就已经够乱了,谁知竟然连她早已认定必然死去的冷剑心竟然也回到了左家,左鱼儿为了寻找火龙珠至今音讯全无,而左心城师徒也在此期间下山而去…… 云紫瞳最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而这些似乎都和那个彭鹰有或多或少的牵连,云紫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小子没头苍蝇似的下山寻找左心城,别又搞出什么事来。 仙船的速度慢慢减缓,最终停了下来,云紫瞳回头望去,见一群人正从船舱中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个老者,虽然头发已经灰白,但却面色红润,身材魁梧得像个年轻人。这人就是左家东海总堂的堂主,同时也是红石峰峰主金阳子的同胞弟弟金阴子。兄弟两人的性格都是一样的耿直刚烈,唯一不同的是金阴子比乃兄要多了份沉稳,所以才被远派到东海总堂,执掌镇守东海的重任。 在金阴子身边的是左菊心,这位驰名天下的五银判之一仍是一脸的微笑,仿佛此行不过是游山玩水似的轻松。 云紫瞳躬身施礼:“金师伯,我们已经到了么?” 金阴子点点头,望了望四周平静的海面叹息道:“两百年了,本以为再也不用来到这片大海,谁知今天还是回来了。” “魔教祖庭……” 左菊心好奇的观望四周,悠然道:“这里看似平平无奇,如果有人经过恐怕万难想象当年这里曾是魔教云集之处吧。” 金阴子莞尔:“菊心,是你们太年轻啊。想当年,这里本有一座辽阔的海岛,魔教在此经营数百年,当真是琼楼广厦、酒池肉林呢。只不过经过两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整座海岛已经沉入海底,时间长了自然也就被人淡忘了。” 虽然金阴子说的轻巧,可周围的左家弟子却无不心驰神往。能令海岛陆沉,两百年前那场大战该是何等惊心动魄,只是想象一下就让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了。 “不发感慨了,说正事。”金阴子正色道:“之前花石肩出现在皇城,家主就曾命我检查魔教祖庭的状况。当时我就派人赶来查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本以为魔教祖庭早已沉于海底,魔教也不至于如此执着。但是月前心城师叔失踪,家主又让我派人到这里来巡视过,可我派来的三拨人却陆续失踪,实在是咄咄怪事。” 看了眼云紫瞳,金阴子笑道:“本来这次我想请你师父蓝笑风来,可他被家主派去另有公干,所以只有麻烦你这小玄雀帮帮忙了。” 云紫瞳淡淡一笑:“金师伯,这是紫瞳份内之事,您不必客气。” 金阴子点了点头,指着船头正前方的海面沉声道:“从这里下去,海水深达五里,海底便是昔日的魔教祖庭了。你们玄雀独来独往惯了,所以这次还是你来打头阵,我知道你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不过切记此次绝对不能疏忽大意,如果有任何异常要立刻脱身,决不能擅自行动,知道么?” “知道了。”云紫瞳点头同意。金阴子则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盘银丝来,将一端牢牢的系在云紫瞳的手腕上,沉声道:“这是最为坚固的冰蝉丝,你带着下去,如果有任何意外就用力拽它,我们会全力将你拽回船上。” 等一切准备停当,云紫瞳这才纵身跳入海水,好似一尾鱼儿似的向海底游去。 以云紫瞳的修为,根本无需携带水肺一类的工具就能在水底停留超过五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所以她轻装上阵,只带了她那把墨鸦剑。开始的时候海水还清澈透明,可下潜超过一里时四周的海水已经如同墨汁般漆黑。水下的温度也骤然降低,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有一抹紫色光华在云紫瞳的眼中掠过,这是她天生便拥有的特殊体质,即便在毫无光线的状况下仍能视物。就这样又下潜了数里,下方开始出现了黑沉沉的海底,深海中的古怪生物被云紫瞳惊扰四处乱窜,搅动起海底的泥沙好像烟雾般弥散开来。现在仍依稀能看出当年那座海岛的轮廓,只不过两百年的岁月已经抹去了绝大多数的痕迹,只是偶尔露出碎砖烂瓦才能证明有人居住过的迹象。 云紫瞳小心翼翼的接近,找到地势最高的一座山头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一堆乱石应该曾是一座雄伟的殿堂,有一角保存尚算完好的飞檐斜插在泥土里,飞檐上盘旋的龙首怪兽默默的望着海面,有条五彩斑斓的小鱼早已在龙嘴里筑巢而居,似乎发现了云紫瞳的存在而藏在里面不肯出来。 默默的拔出墨鸦剑,剑锋轻动,剑意展开,万千寒鸦在海水中四处飞散。 寒鸦剑意,不只能用来攻击,也是云紫瞳收集情报的无上法宝。那无数只寒鸦虽然是剑意所化,却能帮助云紫瞳收集到方圆数百丈之内的任何蛛丝马迹。在这座曾辉煌一时的魔教祖庭上,云紫瞳如星驰电掣般飞舞,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搜遍了大半海岛。 一无所获,实在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不过云紫瞳却愈发的凝重起来,金阴子派来的三波人总数在三十人以上,其中甚至还包含一位银冠仙判,修为不在左菊心之下。如果说他们真的是在这里遭遇不测,起码那位银冠仙判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可出乎云紫瞳意料的是,这里没有丝毫迹象显示有人曾经来过。 忽然云紫瞳眉梢一动,从一只寒鸦那里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迹象。她连忙向西南方找去,很快发现有座堆的像小山般巨大的碎石堆,寒鸦便是从这里发现的异常。云紫瞳下意识的握紧了墨鸦剑,小心翼翼的游了过去。 在这座石山的一角,云紫瞳很快发现了一个不大的缝隙,只能允许一人匍匐而入。本来石山上满是缝隙,不过这条缝隙却十分深邃,趴在边缘向里面探望,隐约能看到深处有一道诡异的白光闪烁着,白光里面似乎还有些景物却看不清了。 云紫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究竟再通知金阴子他们。于是云紫瞳游鱼般钻进了缝隙,仗着身子娇小玲珑,游刃有余的向那道白光摸去。 片刻后云紫瞳来到那道白光前,总算看清了白光后的景象,却顿时感到心脏猛的抽紧,下意识的握紧了墨鸦剑。 正文 第七十六章魔教教主,申屠 那道白光赫然是个气泡,却阻隔了水压极强的海水,气泡后方则是半座宫殿,里面亮如白昼。在宫殿中央的一把石椅上默默的坐着一个少年,此时正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望向云紫瞳。这少年看似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身材修长,面孔俊美的如同妖孽,他身着朴素的蓝色麻衣,满头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石椅上,如霜如雪。 在少年的身旁或站或坐着二十几个人,男女老少形象各异。所有人似乎都对那少年恭敬有加,只是在旁边呆着,不敢靠近石椅一丈之内。 作为玄雀,云紫瞳最擅长的便是隐藏形迹,可她明明已经隐去了所有真力,可那少年却好像早已预料到了似的看了过来。 “各位,我们有客人造访,不欢迎一下么?”蓝衣少年莞尔微笑,指了指云紫瞳的方向。 下面二十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两个面目丑陋的男人冷哼了声飞身而起,张开双手向云紫瞳抓去。而云紫瞳早已严阵以待,寒鸦剑意展开,顿时风驰电掣般向那两人卷了过去。 论起云紫瞳的修为与左鱼儿也不相上下,尤其寒鸦剑意更有出奇制胜的优势,这一剑下去顿时令那两人手忙脚乱,硬是被剑意砸回地面,只不过却又若无其事的跳了起来,身上竟没任何伤痕。 云紫瞳心里一沉,知道恐怕这里的二十几人都非同凡响,单只是这两个形貌丑陋的家伙的修为就绝不在自己之下。她毫不犹豫的想要拽动手腕上的冰蝉丝示警,然而就在这一刻,石椅上的那个蓝衣少年忽然微笑着伸出手向云紫瞳一抓,云紫瞳顿时感觉身子一沉,竟然再也难以动弹。 “下来。”蓝衣少年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将云紫瞳从缝隙中拽了下来。云紫瞳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冷冷的看着那少年,没有丝毫惧色。 “是左家玄雀堂的玄雀?”有人沉声说道。人群里有几个男人看着云紫瞳被海水浸透的胴体,脸上满是垂涎欲滴的迷乱。云紫瞳虽然没有左鱼儿高,但身材却是同样的火辣,黑色劲装勾勒出含苞待放般的酥胸,小蛮腰似乎能一手掌握,简直堪称神物。 云紫瞳了无惧意,只是看着那蓝衣少年冷笑道:“你是谁?” 忽然有个老者冷哼道:“黄毛丫头,不得无礼!” 少年挥挥手,微笑道:“荀长老,算了,不要吓到这位姑娘。” “是,教主。”老者恭恭敬敬的道。 云紫瞳却一惊,打量了片刻那老者,忽然心里一动:“你是荀残?” 老者的马脸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举起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冷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还有些见识,没错,我便是荀残。” 云紫瞳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这个荀残在两百年前便已经是凶名昭著的大魔头了,与花石肩一样,荀残同样是昔日魔教长老。想不到当年的那些老魔头还依然在世,却竟然要称呼那个少年为教主,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蓝衣少年见云紫瞳一直盯着自己,便微笑道:“对我感到好奇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的名字很快便会令天下知晓。” “申屠,如今的魔教教主。”少年微笑道。 “复姓?”云紫瞳皱眉问。 少年摇摇头,笑道:“姓申,名屠,申屠。” 从没听过申屠这个名字,云紫瞳警惕的望着这个少年,总感觉这人虽然看似和善,但却有种极为强烈的疏离感,他只是随意的坐在普通的石椅上,却仿佛坐在王座上的王者,完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你们魔教早就烟消云散了,你们又为何聚集在这里?前些天失踪的那几十个左家弟子是不是你们下的毒手?”云紫瞳冷静的斥问,暗中却尝试挣脱身上无形的束缚,可是就像苍黄山的旧事重演,无论云紫瞳如何拼尽全力,身子仍是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样难以动弹。 “不必挣扎了。”申屠微笑道:“我只能告诉你那几十个左家弟子的确是死在我们手里,但这也怪不得我们,他们不请自来,难不成还要我们设宴款待么?” “虽然我现在并不准备和左家正面交锋,但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也没有办法。”说着申屠淡淡一笑,对身后招招手道:“把这姑娘杀了吧,我们的事要紧。” 人群中有个油头粉面,穿着粉衣的年轻人谄笑着凑了过来,笑道:“教主,就这么杀了她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不如把她交给我处置如何?” 申屠看了眼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去吧。”他摆摆手,好像在驱赶一只肮脏的臭虫。 粉衣少年兴奋的连连点头,扑上去抱起云紫瞳便向远处跑去。云紫瞳大吃一惊,仓促间忽然看到少年的胸襟上绣了一团粉色的牡丹,顿时骇然惊呼道:“你……你是合欢门的?” “小生陈小凤,是合欢门门主。”粉衣少年指着胸前纹饰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 一瞬间云紫瞳就感觉心如死灰,她虽然不畏死亡,但此刻却畏惧到了极点。魔教合欢门是最为臭名昭著的一派,门人最善采阴补阳,最是令正道人士不齿。当年合欢门也是最先被剿灭的魔教一脉,想不到竟然还有余孽留在世上,更加不幸的是如今自己竟然落在贼人之手,不用想都知道陈小凤此时转的是什么龌龊的念头,想到此处云紫瞳真是生不如死,不知不觉的两行清泪流淌下来。 彭鹰一脚踏入魔门,就感觉眼前一阵波谲云诡的波光闪烁,顿时出现在另一处空间。 噗噜噜……彭鹰险些被一口呛死,满嘴都是咸涩的感觉。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现在水中,猝不及防的呛了满鼻子水。好在头顶便是水面,他挣扎着钻了出去贪婪的吸了口气,却又险些被熏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却足以令人窒息。 彭鹰只好屏住呼吸向四周看去。 这是个空间颇为广阔的地下洞穴,形状像个倒扣的碗,穹顶高有十余丈,底部分为两半,一半是干燥的地面,一半则是深黑的海水。有两条龙形雕像分别从水下和地下探出上身,水中的是一条黑蛟,地面上的则是一条白色神龙。这两座巨大的雕像栩栩如生,鳞爪鲜明,仿佛随时可能破岩而出似的。在洞穴的一角有一堆碎裂的石块,下面露出两阶台阶,似乎那里曾经有一条甬道,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塌方,四周再没任何出路。 而在那白龙的龙首下方的岩壁赫然有个壁龛,里面摆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洞穴内的光线就是从那颗夜明珠而来,虽然算不得亮如白昼,可也足以令人看清一切。 壁龛的角落里还有个黑色的铁盒,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在洞穴的角落里赫然有三具尸体,其中有一具躺在地上,另外两具则靠在墙上。两把仙剑洞穿了对方的胸膛,这两具尸体仍维持着死前的模样。这三人也不知道在这里死了多久已经近乎腐烂。这洞穴中的恶臭应该就是由此而来的。而令彭鹰大吃一惊的是,在靠墙的两具尸体之中,有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的黑色衣服竟然十分眼熟,随即想起那不是玄雀们身上的黑色劲装么? 难道那具尸体曾是左家玄雀?彭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正想爬上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石头碎裂的声音。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再次潜入水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白色神龙雕像的龙头旁,有块岩石忽然一动跌落下来,继而有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挤了出来。那人没急着动,小心的查看片刻这才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在他身后,陆续又挤进六七个人来,纷纷落到那个壁龛前。 水面微微荡漾,彭鹰的心却剧烈的颤抖着。那个最先挤进来的人他竟然认得,正是曾在贤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教长老花石肩! 这老魔头也在魔教祖庭?却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所在。 这时有人笑道:“教主难不成是能掐会算么?别人费尽心血都找不到的神龙堂,他不过刚刚到了这里就知道了啊。” 另一个人也笑道:“教主神通广大不错,但要不是花长老打通地穴,我们想要到这里来还要颇费一番手脚呢。” 花石肩则得意的笑道:“小事一桩而已,快看看,教主要的东西还在不在了。” 他们是来找什么东西?彭鹰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贴近了水面向壁龛望去。只见有个人跑到壁龛前把那铁盒和夜明珠都抓了出来,欣喜的回头嚷道:“九阳神火引果然就在这里!” 几个人同时喜笑颜开,正想凑过去看的时候,那人忽然奸笑着飞向穹顶,顺着来时的孔洞跑了。剩下的几人叫骂了几声也纷纷追了上去,只留下花石肩仍站在那里。 没有了夜明珠的光华,洞穴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花石肩冷哼了声,骂道:“一群卑鄙小人,你们尽管去教主那里邀功吧。”说着他似乎还不肯放弃,摸黑在三具尸体上摸索着,一边嘀咕道:“九阳神火引应该还有个罩子啊,怎么不见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受难的云紫瞳 洞内太过黑暗,彭鹰正发愁看不到花石肩的所作所为,忽然他心中一动,运起通天眼看去,果然再次看到了洞内的景象,却要比刚才更加清晰许多了。 花石肩像个瞎子似的乱摸着,将地上那具尸体摸了个遍,连储物戒指都没放过。然后他又嘟囔着去摸靠墙的两具尸体,似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彭鹰不禁有些奇怪,不知道所谓的九阳神火引和那什么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花石肩如此锲而不舍。不过他的通天眼看得清楚,却隐约看到在那具玄雀的喉咙里似乎卡着半个核桃大小的东西。 难道那就是花石肩要找的罩子?彭鹰不禁心中一动。 此时花石肩已经摸到了那具玄雀的尸体身上,储物戒指什么的掏了个干净,却没发现任何东西。他瞪着眼睛四处乱摸,眼看着就要摸到尸体的喉咙部位时,彭鹰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花石肩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不过彭鹰也知道魔教处心积虑寻找的九阳神火引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尝试着阻止花石肩一下,大不了到时候打不过就跑,水下那道魔门能帮自己回到水儿那里,而有了水儿的帮助应该足以应付花石肩了。 想到这彭鹰将脑袋露出水面,冷哼道:“花石肩,你找什么呢?” 这一声来的极为突兀,花石肩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抬头向穹顶望去。 “谁!?谁他奶奶的吓唬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花石肩仗着胆子大骂。他做梦也没想到水中竟然有人,这里本来就是海底深处,再加上四处没有任何通道,除了自己之外肯定就是刚才那几个小子来吓唬自己,否则……就是见鬼了。 彭鹰没敢从水里出来,估摸着魔门就在距离自己不过三尺左右的水下,于是镇定自若的冷笑道:“在我面前自称老子,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声音在洞穴中回答,虽然很难判断彭鹰的方位,但花石肩经验老道,还是猛的向彭鹰看来。一把石锤出现在手里,花石肩喘着粗气沉声道:“你……是人是鬼?” 彭鹰不禁有些好笑,哑着嗓子冷笑:“非人非鬼,吾乃阴间锁命无常,你阳寿已尽,快随我来吧。” 谁知花石肩却冷笑了声:“装神弄鬼的小子,想糊弄你花爷爷可没那么简单。”说着他拎着石锤小心翼翼的向彭鹰逼近了过来。 彭鹰做好了随时钻进魔门的准备,继续冷笑道:“花石肩,你作恶多端,今天也是你的报应到了,难道你还想违抗阎王之命?” 花石肩猛的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骇异至极的表情,彭鹰正以为花石肩上了自己的当时,花石肩忽然颤声道:“你……我认得你的声音,你……你是那个彭鹰!?”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抓紧往生剑严阵以待。谁知花石肩问完之后反而更加惊恐万状,竟一言不发的飞身而起,好像一头肥硕的老鼠钻进了洞穴,瞬间消失了。彭鹰呆呆的看着,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略微转念,彭鹰不禁失笑。原来这个花石肩竟是被自己吓破胆了啊,之前在贤王府时自己大杀四方,这花石肩是第一个抱头鼠窜的。显然他把自己当成难以匹敌的高手,所以刚才落荒而逃。想不到堂堂的魔教长老竟然如此贪生怕死,倒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彭鹰连忙爬上岸去,跑到那具不知名的玄雀尸体旁,先告了个罪,这才将尸体喉咙里的异物捏了出来。 借着通天眼,能看出这东西就像个青铜纽扣,半圆形,中空。这就是花石肩想要找到的罩子?彭鹰挠挠头,随手将其塞进了储物戒指。 虽然吓跑了花石肩,可难保他会不会带人再赶回来,彭鹰不敢在此地久留,于是向那具玄雀尸体鞠躬三次,也顺着那洞穴钻了进去。 这孔洞真像个耗子洞,花石肩显然对石头有很强的操控能力,穿石盗洞易如反掌。彭鹰也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眼前出现了些许亮光。彭鹰的通天眼维持的时间长了,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于是撤去通天眼,小心翼翼的钻出了洞穴。 面前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不过多数已经坍塌,只留下不大的缝隙能够通行。每隔数十步远就有一盏长明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彭鹰站在原地观察了半晌,并没有任何有人过来的迹象。也不知道花石肩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没带人过来,彭鹰这才松了口气,向巷道深处摸去。 这次来魔教祖庭彭鹰可不是为了完成摧毁魔教那样崇高的目的,他现在最想找一处谁也无法发现的地方藏身,探听下师父是否曾经来过这里。不过这里的甬道就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彭鹰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晌,除了残垣断壁什么也未曾发现。他也不知道自己游逛到了哪里,于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静静的思索对策。 嘴里又咸又苦,难道刚才那是海水?在乌沉国有海水的地方只有东海,难不成魔教祖庭竟然是在东海之中?如果真是如此可就愈发棘手了,东海远离左家,要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放出纸鹤求救也是白扯。 正在彭鹰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小姑娘,被我们门主相中可是你前生修来的福气,你别不识抬举。”有个女人冷冷的呵斥着。 “小妹妹,别害怕,看你的身子还是个雏儿吧,当真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呢。姐姐是过来人,不妨奉劝你一句,你留着冰清玉洁的身子说不定给了哪个负心汉呢。我们门主可是个怜香惜玉的妙人儿,稍后保管让你快活得欲仙欲死,到时候恐怕赶你走你也不肯呢。”另一个女人淫笑着,两个女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边说着一边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在扒人衣服。 “你们做梦!”有个女孩的声音凄厉的响起,继而传来嘎达一声,唱黑脸那女人冷笑道:“小丫头倒挺刚烈,卸了你的下巴看你还怎么咬舌自尽?等你领教了咱们门主的功夫,保管你金刚钻也要化作绕指柔!” 忽然又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道:“喂,我说你们两个小心些,别弄伤了我的美人,扫了我的雅兴。” 两女同时娇笑,其中之一道:“门主,您别着急进来啊,等我们把这小妮子打扮好了的。” “嗯嗯,你们手脚麻利些,本门主可有点忍不住了啊。稍后先拿你们开刀,再给小美人!”那男人无比猥琐的笑道。 彭鹰听得猛然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骇然。 刚刚那女孩虽然只喊了一声,但他还是听起来分外耳熟,仔细想想顿时吓得心脏乱跳。 云紫瞳!?她怎么来了? 彭鹰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抓紧往生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刚拐了一个弯,便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间残破的屋子,屋子里烛光闪烁,照得亮如白昼。有个穿着粉衣的年轻人正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但就是不肯向房中看上一眼。彭鹰连忙缩了回去,谨慎的探头观望,发现那房子里摆着一张大床,床周围数着粉红的纱帐,床上则铺着雪白而柔软的被褥。 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跪在床上忙活着,彭鹰定睛看去,顿时吓得又缩了回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床上的春光却仿佛牢牢的印在了彭鹰的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虽然被褥都是雪白的,但都无法掩盖躺在床上的那具雪白胴体。那对坚挺而饱满的玉兔,还有那双毫无赘肉、笔直浑圆的玉腿,虽然看不清云紫瞳的面孔,但却足以令彭鹰血脉贲张,几乎难以自持。他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冰清玉洁的身子,此时几乎忘了正身处险境,只感觉到心脏跳的如同擂鼓似的,口干舌燥。 那两个妖艳的女人已经擦干了云紫瞳的身子,又在她的清水面庞上淡抹胭脂,随即就连她们身为女人也不禁啧啧称奇。 “乖乖,门主啊,您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尤物,不会有了她就把我们撇了吧。” 门外站的陈小凤苦笑道:“我倒是想留着她,可是今天春风一度之后恐怕就要辣手摧花啦。这小美人是左家的人,教主怎么可能让我留在身边?唉,可惜啊,可惜……” 那两个女人听了倒大感安心,笑眯眯的将棉被盖在云紫瞳的身上,只露出一抹销魂的香肩。 “好了,门主,进来吧。” 陈小凤迫不及待的窜了进去,垂涎欲滴的看着云紫瞳赞叹道:“犹抱琵琶半遮面,妙哉,妙哉啊!” 两个妖女好像无骨蛇一样贴在陈小凤身上,谄媚的笑道:“我们知道门主喜欢这个调调,怎么样,还不错吧?门主又该如何犒赏我们姐妹呢?” 陈小凤左拥右抱着淫笑道:“你们两个,先给门主助助兴!”说着一把将个女人推在床边,褪了衣裳扑了上去。转眼间房内便扬起一阵之声,陈小凤当着云紫瞳的面与两女苟合,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云紫瞳的脸,满是垂涎欲滴的贪婪。 云紫瞳此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咬舌自尽都难以做到。她虽然个性沉稳镇定,但毕竟还是个女孩,何曾见过如此肮脏猥琐的丑态。她有心闭眼不看,可惜也不知道那两个妖女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自己的双眼只能这样瞪着,看着陈小凤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云紫瞳就感觉心里一阵恶心,泪水忍不住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前生造了什么孽,此生竟然要落得如此下场? 正文 第七十八章春色旖旎 云紫瞳绝望的望向门外,冰蝉丝仍系在自己手腕上,但是自己却没有丝毫力气去动一动,金阴子师伯和左菊心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正身处绝境吧,又有谁能拯救自己? 这一刻云紫瞳才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灵。即便自己身经百战又有何用?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第一次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即便救不了自己,哪怕把自己杀了也好,免得受辱。 正在云紫瞳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门外的墙角处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把灰土土的长剑。那人身上湿漉漉的,杂乱的头发盖住大半面庞,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好人。 难道又是个魔教败类?云紫瞳更是欲哭无泪,她死死的盯着那人,却发现他似乎走的极为小心,仿佛生怕被陈小凤发现的样子。这不禁令她感到有些奇怪,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可转念一想又抛开了这丝奢望。 这人身上穿的不是左家的衣服,又身在魔教祖庭,不是魔教弟子又能是什么人? 算了吧,不必抱有任何幻想了,总归今日之辱此生难报,等化作冤魂厉鬼再来和他们算账吧。 云紫瞳无助的仰望头顶纱幔,就像一具没了魂魄的布偶。 摸过来的自然是彭鹰,他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不过也要格外小心。他的修为还没到攀山境,而显然那个粉衣少年起码是攀山境的高手,如果正面交锋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只能抽冷子暗算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他运起抱朴篇,真气隐藏的极为完美,别说陈小凤正在温柔乡中跨马奔驰,即便他静下心来也难以发现彭鹰的存在。就这样被彭鹰慢慢的挪到房门外,偷偷向里面窥探,顿时被房中弥漫的萎靡之气弄得面红耳赤。 狗男女!彭鹰在心里咒骂了声,却没急着动手。他虽然是个懵懂少年,但从小浸在皇城那个大染缸里也知道男欢女爱必然会有高潮的时候,等到了那时再出手,才能更有把握。就这样房内春光浓浓,房外杀机凛凛,半炷香的功夫刚过,里面正奋战的陈小凤果然发出一阵呻吟,显然已一泻千里。 几乎同时,彭鹰闪电般杀了进去,他早已认准了方向,往生剑带起一道无声的灰光狠狠的向陈小凤的后心刺了过去。 也是陈小凤命该如此,他的修为本来要比彭鹰高了一截,只要正面交锋彭鹰绝没有任何胜算。然而他却吃亏在猝不及防,又正是最酣畅淋漓的时候,所以根本没料到背后有死神来到,忽然感到背后一痛,紧接着一道寒芒透过自己的胸膛钻了出来。陈小凤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一截剑尖,艰难的想要回头看个究竟,然而脑袋刚转了一半便感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身下妖女的胸膛上一命呜呼。 两个妖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正要惊呼的时候被彭鹰两拳打倒,统统昏了过去。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就感觉手抖心跳,足见刚才自己紧张到了极点。而这时床上的云紫瞳也骇然看了过来,这才看清彭鹰的面貌,顿时惊讶的瞪圆了秀目。 “别害怕,我来救你。”彭鹰扑到床边,轻轻一推云紫瞳的下颌发出嘎达的响声,云紫瞳顿时颤声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彭鹰苦笑:“说来话长,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再说。”说着就去搬云紫瞳的肩膀。云紫瞳小脸一红,连忙道:“等等……” 彭鹰一愣,随即想起云紫瞳还身无寸缕,这才尴尬的笑笑,想要用棉被将云紫瞳裹住带走,而正在这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谈笑之声。有个人远远的就笑道:“陈小凤,便宜都被你占了,兄弟们可还眼馋得很呢。那只小玄雀你可别急着杀了,留些残羹冷炙给兄弟们尝尝也好哦。” 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三五个人正在向这里走来,彭鹰顿时感到浑身寒毛都竖立了起来,暗自叫苦。 如果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倒还好办,大不了豁出性命拼了,可偏偏云紫瞳还在这里而且不能动弹,自己总不能舍她而去吧?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彭鹰只好咬咬牙,飞起两脚将两个妖女提到墙角,又将陈小凤的尸体推进棉被,随即自己也钻了进去。 棉被内幽香阵阵,虽然彭鹰已经竭力避免但还是瞥到一抹惊心动魄的春光,云紫瞳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彭鹰扑到自己身上,又飞快的将棉被罩过头顶。 “你……”云紫瞳下意识的低呼,然而却被彭鹰用力捂住了樱唇,只听他在耳边焦急的低声道:“对不住了,先暂时蒙混过关再说。” 此时脚步声已经走过拐角,似乎已经逼近了房门,彭鹰忽然开始耸动身子,令棉被如同波浪般起伏,木床也随着吱呀作响,那粉色的幔帐也荡起绯红的涟漪。云紫瞳忽然明白彭鹰在做什么了,虽然暗中钦佩彭鹰的急智,但也难免羞得粉面通红,浑身僵硬的如同木头似的。 “呀哈,你这小子这么快就风流快活啦?不像你的风格嘛。”有个声音淫笑道:“荀长老,本想跟这小子说说,让您老先拔头筹,没想到这厮如此猴急,看来您也只能先等等啦。” 有个苍老的声音冷笑道:“别把老夫和你们这些色中厉鬼相提并论。只不过老夫近几年得了一本采阴补阳的秘籍,只是想趁此机会试试效果而已。” 门外一阵淫笑,忽然有个人狐疑的问道:“这陈小凤的驭女之术颇为了得,怎么那女的没任何反应?难不成是死了?” “喂!陈小凤,你小子不是把那丫头弄死了吧,爷爷们可没你那等癖好!”门外顿时聒噪起来。 棉被中春光无限,彭鹰虽然已经竭力不去碰触云紫瞳,然而就那么点空间当然免不了碰碰撞撞,顿时令他尴尬到了极点。尤其身下玉体带来的触觉更是惊心动魄,要不是两人之间还有彭鹰身上的棉服隔着,恐怕彭鹰早已把持不住。即便如此,棉被内的旖旎仍然令两人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双眼。 不过彭鹰随即就被门外的聒噪声惊醒,他眨眨眼,苦笑着在云紫瞳耳边低声道:“你……你叫几声。” 云紫瞳一呆,低声问:“叫?怎么叫?” 彭鹰尴尬得无以复加,颤声道:“就像刚才那两个妖女那样……” “你!”要不是云紫瞳无法动弹,她早已一脚将彭鹰踢下床去了,可她呆了半晌却最终死死的咬住樱唇,发出了一声缠绵悱恻的呻吟…… 那声娇ti虽然令门外传来一阵会心的淫笑,但也让彭鹰顿时感觉脑袋嗡了一声,继而就感觉浑身热血都仿佛沸腾了起来,尤其胯下更是生出了反应。云紫瞳立刻有所察觉,就连眼中都荡起一丝嫣红,她狠狠的瞪了彭鹰一眼,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混蛋,你等着……” 彭鹰窘迫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勉强镇定下来低声问:“你能动么?” 云紫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懂得什么叫芳心荡漾,等彭鹰问过好久之后才颤声道:“不能。” “那可麻烦了。”彭鹰偷偷掀起棉被一角,打量这间房子。随即发现在房间一侧还有个房门,按理说应该是通往他处。不过这里四处都是残垣断壁,谁知道门后会不会有一块巨石堵着?然而现在彭鹰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好赌一赌运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紫瞳此时也慢慢镇定下来,低声道:“门外的那个荀长老叫荀残,是两百年前就已成名的魔头,你绝非他的对手……”说到这云紫瞳忽然叹息了声,冷静的道:“你带着我只能是个累赘,稍后你全力冲出去吧,出其不意或许还有机会。左菊心和东海总堂的金师伯都在海面上,找到他们你就安全了。” 彭鹰却仿佛没听到云紫瞳的话,只是低声道:“那边有个门,稍后我们就从那里逃走。” “你没听到我的话么?”云紫瞳冷冷的低声道:“你带着我是绝对无法逃走的,留下我,你自己逃吧。” 彭鹰这才一愣,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云紫瞳,皱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说着他卷起床单将云紫瞳的身子裹住,然后猛然抓起陈小凤的尸体连同棉被一起抛向门外。 荀残和其他三个魔头正站在门外,忽然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呼啸着飞了出来都不禁吓了一跳。这时陈小凤的尸体也从棉被中滚了出来,面孔狰狞,七窍流血。荀残等人正骇然失色,忽然听到房中一声大响,继而又响起一阵呼啸的风声,迅速远去。 “不好!有外人!”荀残历吼着扑了进去,果然发现房间一侧的房门已经被人撞得粉碎,门后现出一条甬道,而一道剑光只是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追!”荀残怒吼着掏出法宝,与其他三个魔头一起向彭鹰和云紫瞳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正文 第七十九章海下逃生 彭鹰抱着云紫瞳用堪称疯狂的速度没命逃窜,这里地形复杂,四处都有塌落的巨石,要不是彭鹰运起了通天眼,在这里驭剑疾飞只能撞得粉身碎骨。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而越到这种绝望的地步越是能激起彭鹰的求生欲望,云紫瞳只能看到眼前嶙峋的怪石飞速闪过,顿时感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无以复加。 不过虽然彭鹰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身后的怪啸声仍是慢慢接近,彭鹰不禁急得五内俱焚,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却不知何时来到了地下深处。 前方有几条巷道,都已倾斜着插入海水之中,到此已经没有任何去路。 云紫瞳在彭鹰怀里看得清楚,不禁发出一声长叹,正想说话时却听彭鹰低声吼道:“吸气!” 下意识的吸了口长气,云紫瞳随即便感到彭鹰带着自己猛的跳入水中,冰冷的海水顿时淹没了两人,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云紫瞳不禁一阵慌乱,能感到彭鹰带着自己向前游出了好远,而后面忽然传来荀残等人愤怒的咆哮。 彭鹰忽然停了下来,将往生剑刺入头顶的岩壁,两个人便悬浮在海水之中。这时从身后有四道光华也射入水中,仍锲而不舍的追了过来。云紫瞳的眼中掠过一丝紫光,这才发现自己和彭鹰原来是挤在一条缝隙里,彭鹰正注视着那四道光华。 在幽暗的光下,彭鹰的表情竟如此镇定,云紫瞳几乎看得出了神。 这人的心难不成是铁打的? 四处满是海水,空间也变得十分广阔,似乎有什么力量将所有甬道都夷为平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荀残等人找了半天却仍一无所获,最终也只好原路返回。而正当云紫瞳以为脱险而松了口气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响,就连四周岩壁都剧烈的摇晃起来。 该死,他们把刚才的入口给炸毁了!云紫瞳一阵惊慌。 如果那里是唯一的出口,自己和彭鹰岂不是要被活活淹死? 身子一动,彭鹰拔出往生剑带着自己向前方继续游了过去,云紫瞳顿时一愣。 已经到了如此绝境,这人怎么还如此执着?云紫瞳甚至能感到彭鹰的心跳仍镇定如初,那坚定而稳重的心跳声也让云紫瞳再次升起了求生的欲望。 然而就像云紫瞳所担心的,这里空间十分巨大,游了好久仍然没有尽头,她能感觉到彭鹰正逐渐向深处游去,那里都是大海,怎么可能有出路?云紫瞳的修为仍没有恢复,刚才憋得一口气已经慢慢消耗殆尽,胸膛憋闷的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就感觉脑袋渐渐变得一片空白,身子也逐渐软了下来。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了么?云紫瞳心里不禁发出绝望的苦笑。 不过也好,葬身在这大海深处,总比浑身肮脏的死去要来的幸福许多吧。况且还有身边那个人陪着,起码在黄泉路上也不孤独…… 云紫瞳茫然望着彭鹰的面孔,却见他低头看了一眼,似乎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也对啊,他修为仍在,应该还能坚持吧。云紫瞳正胡思乱想着,就发现彭鹰的面孔越来越大,随即重重的吻住了自己的双唇。 海水咸涩冰冷,但云紫瞳却感觉双唇如同被火灼烧般炽热,那一瞬间她顿时丧失了思虑的能力,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只能感受到从彭鹰嘴里送来的一缕宝贵空气。而那空气又算得了什么,云紫瞳的眼中只剩下了彭鹰脸上的那缕担忧。 咚咚咚……是什么在砰然作响?云紫瞳呆呆的望着彭鹰消瘦的面庞,忽然感到憋闷的胸膛仿佛化作一汪春水,又荡起片片涟漪,随风散去。 何时唇分,云紫瞳毫无感觉,一直到彭鹰拖着她离开水面,她才下意识的长吸了口气,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彭鹰也急促的呼吸着,刚刚在水下真是九死一生,要是再没发现这条残存的甬道恐怕就必死无疑了。他半跪在地上看着蜷缩成一团猛烈咳嗽的云紫瞳,看到雪白的床单勾勒出云紫瞳曼妙至极的娇躯,连忙扭过头去。 “你还好吧,我这里有一件衣服,你先拿去。”彭鹰拿出一袭长衫披在云紫瞳身上,随即转过头去。 两人沉浸在一阵尴尬的寂静中,彭鹰听不到背后有任何声音,就感觉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脸涨得通红。刚刚在水下他吻住云紫瞳是情非得已,而到了现在才越来越感到窘迫不安,云紫瞳不会暴跳如雷吧,真要揍自己一顿反倒好了。 然而等了半晌,背后却毫无动静,彭鹰吞了口吐沫试探着问:“你怎么不穿?” “我还不能动。”云紫瞳淡淡的说道。 彭鹰恍然大悟,苦笑道:“那……那怎么办?那……要不要我……” “不必。”云紫瞳斩钉截铁的拒绝道:“我的修为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稍等片刻吧。” 彭鹰只好点头,等了片刻之后果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云紫瞳冷冷的道:“好了,你转过身来吧。” 彭鹰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却不禁一呆。 自己的长衫穿在云紫瞳身上显得宽松太多,虽然遮去了玲珑的娇躯,但却别有一番奇特的魅力。此时的云紫瞳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虽然不苟言笑,但却散发着惊人的美丽。 彭鹰之前还从未如此仔细的看清云紫瞳的庐山真面目,这时才发现云紫瞳的美丽竟不在左鱼儿之下,两人一个如同太阳般温暖,一个则如同月亮般清冷,各擅胜场,不分轩轾。 云紫瞳见彭鹰呆呆的望着自己,忽然感觉心脏停顿了半拍,但却情不自禁的冷哼了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这便是云紫瞳,即便心里温暖,但早已习惯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彭鹰呆了呆,结结巴巴的道:“当……当然要救了,我们都是左家弟子,我怎能见死不救?况且……” 云紫瞳看他窘迫不堪忽然感觉一阵好笑,心想这人刚才那样胆大包天,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吞吞吐吐,前后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于是她放缓了语气,柔声道:“况且什么?” 彭鹰叹了口气,苦笑道:“况且师姐她曾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当然……” “够了!”云紫瞳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股怒火,猛的站起来沉声道:“你救我一命,他日我一定偿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吧。” 说着云紫瞳冷冷的向黑暗深处走去,彭鹰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心里暗自奇怪。 这个云紫瞳的情绪怎么如此阴晴不定?自己说错什么了么? 此时就连云紫瞳都暗自奇怪,自己又生的哪门子气?难道是因为欠了彭鹰的情?还是别的什么?可是心里除了生气之外,那种酸涩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云紫瞳越想越窘迫,于是更加不想回头看彭鹰一眼了。 云紫瞳天赋异禀,彭鹰则有通天眼相助,所以黑暗并不能带来太多困扰,四处寻找了半晌之后终于找到一条倾斜向上的通路。两人一样都默不作声,只是心情却迥然不同罢了。就这样走了半晌,忽然上方远处传来一阵轰鸣之声,随即四周的岩壁剧烈的抖动起来,碎石纷纷落下。 彭鹰吃了一惊,道:“怎么了?” “应该是金师伯和左师兄他们下来了。”云紫瞳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道:“魔教的人数不多但却都是高手,尤其那个魔教教主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我们快去。” 说着云紫瞳正想展开身形向上急奔,彭鹰却忽然将其拦住,递来一把仙剑。 竟然是自己的墨鸦剑?云紫瞳错愕的看向彭鹰。 “刚才在床边捡到的……”彭鹰讪笑道。 听到床字,云紫瞳的小脸忽然一红,默不作声的接过墨鸦剑点点头,随即驭剑而去。 正文 第八十章师徒重逢 两人在地下钻了不知多久,上方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足见上面的战斗肯定异常激烈。彭鹰和云紫瞳正心急火燎时,忽然同时发现眼前出现一道亮光,在甬道尽头处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间。 当他们冲出甬道时赫然发现这里竟然已是海底,在整个魔教祖庭的遗迹之上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气泡隔绝了海水,而在这巨大的气泡中正有近百道光华左冲右突,战得昏天暗地。 果然是左家与魔教正在激战,花石肩正和左菊心拼得你死我活,而其他左家弟子则被二十几个魔头缠住。那些左家弟子虽然都并非等闲之辈,然而那些魔头却几乎都是魔教中凶名昭著的高手,此时已经有近半左家弟子被斩杀,局面岌岌可危。 荀残等五个魔头围住了金阴子,使出了浑身解数玩命的祭出浑身法宝。这些魔头鲜少使用仙剑,漫天法宝中有弯刀、黑幡、磨盘等等奇形怪状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根漆黑的腿骨,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身上的。 金阴子则使用一把赤色大剑,剑上火光冲天,轻轻一动便呼啸震耳,仿佛有无数火龙铺天盖地的涌向对手。虽然他以一敌众但却丝毫也没落到下风,反倒把荀残等人逼的狼奔豕突。 而在战场中央,有个蓝衣少年独自站在那里,只是面含微笑的看着金阴子无动于衷。 “那人就是魔教教主,他要出手的话金师伯恐怕也要吃亏。”云紫瞳沉声说道,随即展开墨鸦剑猛的扑向战场。 寒鸦四起,带起惊人的锐啸扑向一个魔头,那人被吓了一跳,踉跄着躲过却仍被剑气在手臂上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紫瞳!”金阴子和左菊心同时惊喜呼唤,而就在此时,那个蓝衣少年忽然鬼魅般出现在金阴子的面前。 “东海总堂堂主,倒也不过尔尔。”申屠轻笑道,轻描淡写的伸出一根指头隔空点去。 那一指如此轻蔑,仿佛金阴子只是一张脆弱无比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金阴子勃然大怒,一剑砸飞了荀残,狂笑道:“你终于还是出手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说着一剑斩下,就像刀法中的力劈华山,真气如火冲天,震得遗迹上巨大的气泡一阵翻涌。 剑气尚未落地,两人脚下方圆数百丈的地面轰然塌陷,原本足有一丈深的淤泥被夯实得像岩石似的,紧接着和地面一起龟裂开来。在远处尚未来得及出手的彭鹰顿时心旌摇动,这位金阴子果然不愧是东海总堂堂主,单凭这如火般的剑意就远超赤风,恐怕与他的兄长金阳子也不分伯仲。 申屠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烈火吞没,在彭鹰看来,就算他是钢筋铁骨也会被这烈火烧的一干二净了。 然而事情远没彭鹰想的那样圆满。 嗤!在呼啸的烈火中忽然响起一声诡异的响声,仿佛裂帛般刺耳,继而又是一声剧烈的炸响,随即漫天烈火陡然消失,只剩下轻烟无助消散。 彭鹰呆若木鸡的看着申屠仍微笑着飘在半空,而在他对面,金阴子手中的赤色长剑竟然已经断为两截。金阴子满脸错愕之色,呆呆的低头望去,却发现心口处赫然有个碗口粗的孔洞,大量的鲜血奔涌而下,涔涔不息。 只发出一声喑哑的低吼,金阴子就感觉一片黑暗袭来,沉甸甸的砸向地面。 “堂主!” “金师伯!”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凄厉的怒吼,左菊心拼了命的挣脱了花石肩向申屠扑去,然而没等他接近就见申屠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抓,左菊心顿时狂喷鲜血,栽落地面。云紫瞳本来也想扑上去拼命,却被一个魔头缠住,根本无法靠近。其他的东海总堂弟子都是一阵慌乱,几乎瞬间便被魔教魔头们又斩杀了十几人,只剩下屈指可数的三五人苟延残喘,但也坚持不了许久了。 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如同电光石火,根本没给彭鹰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等他看到金阴子和左菊心相继跌落尘埃时才发出一声惊呼。 申屠轻飘飘的落向地面,好像闲庭信步般向左菊心走去,似乎要给他致命的一击。彭鹰见状再也顾不上其他,疯狂的驭剑飞去。 往生剑意骤然出现,漫天死气沉沉,彭鹰已经顾不得恐惧,只想引开申屠的注意。 申屠却好像背后生了眼睛,只是一挥手,彭鹰顿时感到一股沛然巨力迎面而来,往生剑意顿时被撞得支离破碎。彭鹰好像断线风筝般被撞飞了出去,往生剑也脱手飞出数百丈之外,斜斜的插入一块岩石之中。 若无其事的转身,伸手虚空抓住彭鹰,申屠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是什么剑意?” 彭鹰就感觉浑身血脉凝固,好像被成千上万把枷锁缠住似的再也难以动弹,也不知是什么魔功。他被固定在半空,只能魂飞魄散的看着那个蓝衣少年。 这家伙是人是鬼?此时再看申屠脸上的微笑,彭鹰却发觉那笑容里其实没有半点笑意,竟是那般可怖。正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远处忽然有把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五分寂灭剑意,五分莫名其妙,要问是什么剑意,就连我这个做师父也想问问这混蛋小子呢……” 彭鹰顿时如遭雷噬,勉强扭头望去,果然发现在远处的一处残破甬道中有个苍老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月余不见,左心城似乎变得更加苍老了,身上的白色长衫破破烂烂腌臜不堪。尤其恐怖的是,左心城身上竟布满了细小的血线,就像是古老的泥胎濒临崩碎。他默默的来到往生剑旁,轻轻抚摸着剑柄叹息道:“往生啊往生……想不到你能送我最后一程。” 师父!狂喜涌上心头,彭鹰想要大声呼喊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喑哑的嘶鸣。 左心城抬头望了他一眼,只是微笑点头,而彭鹰则忽然感到莫名的心安,少了许多恐惧。 申屠负手站在一截飞檐之上,脸上仍含着一丝微笑的望着左心城,只是眼中却难掩一丝凝重。 轻轻握住剑柄,左心城平静的将往生剑拔出岩石,那一刻往生剑仿佛在欢呼雀跃,剑锋轻抖而发出清越欢快的啸声。 “让他们住手。”左心城远远的注视着申屠。 申屠一笑,摆摆手道:“都停下来吧。” 荀残和花石肩等魔头同时住手,纷纷落到申屠身后,云紫瞳和那硕果仅存的几个左家弟子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魔头们刚刚还气势汹汹,可见到了左心城之后却都如同老鼠见了猫,都或多或少的露出忌惮的表情。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曾亲身参与了两百年前那场祖庭大战,亲眼目睹左心城状若杀神的模样,即便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但现在想起来仍令人心生寒意。其中尤以花石肩最是心惊肉跳,悄悄的落在所有人身后,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你就是左心城?”申屠上下打量了几眼,微笑着问道:“你何时到的这里?” 左心城平静的道:“不久,二十几天而已。” 申屠顿时鼓掌赞叹,笑道:“果然不愧是昔日的左家玄雀堂主,你先我一步到了这里,我竟然并没发觉。可是你总不会也没有发现我们吧?为何一直隐忍到现在才肯出现?” 左心城淡然一笑:“你们来便来了,与我又有何干?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顺便凭吊一下昔日的亲朋好友,要不是你们实在过分,我也不会出来的。” “你是来为当年的事情忏悔么?”申屠莞尔笑道:“申某素来以为左家只有你左心城算是个人物,做事和申某一样但求问心无愧,可惜,原来也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啊。” 听了申屠的奚落,左心城却丝毫也不着恼,反而微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老朽在你那样年纪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心思呢?” “如若你不是魔教教主,如若金阴子不是死在你的手中,或许我们还能做个忘年交啊。”左心城淡然微笑,往生剑轻抖,漫天顿时死气弥漫,鬼哭狼嚎之声呼啸刺耳。他一反常态,说话如和风细雨,但剑意却相反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寂灭剑意!与彭鹰此时的往生剑意相比却不知要强过多少倍。无形的剑气四处激荡,竟瞬间令那巨大的气泡千疮百孔,千万道海水喷涌进来,好像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玉柱纵横交错。顷刻间,剑意推演至顶峰,彭鹰和云紫瞳等人就感觉浑身冰凉,亡魂皆冒,心里不禁暗自骇然。 正文 第八十一章激战 申屠脸上的微笑愈发冰冷起来,轻轻一招手,虚空中忽然出现一把两尺长,拇指粗的短剑。其实与其说那是一把短剑,倒不如说像是一把钢锥,锥上散发着耀眼的银色光华,仿佛随时能挥出雷霆闪电。 “左心城,申屠自继任魔教教主以来,这还是第二次拔出这把噬魂针,算是申某略表敬意吧。” “多谢。”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多年至交,然而话音刚落,漫天剑意顿时风起云涌,仿佛天崩地裂般向申屠席卷过去。顷刻间飞沙走石,方圆数百丈之内之物统统化作齑粉。浓重的灰烬之中,荀残等魔头灰头土脸的狼奔豕突,拼尽全力才逃出好远保住一条狗命,却也都吓得面色苍白不敢靠近了。 彭鹰忽然感到身子一松,随即踉跄着跌落在地。看来申屠也不敢托大,准备全力以赴了。 然而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寂灭剑意便猛的将他撞飞了出去,他跌跌撞撞的也不知撞碎了多少岩石,最终整个人嵌在一堆残垣断壁之中这才停了下来。就感到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红相间,十分诡异。 他挣扎着抬头向远处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千丈之外,狂风裹着泥沙碎石席卷了一方天地,寂灭剑意纵横驰骋,震得整个魔教祖庭瑟瑟发抖,而在灰尘中偶尔有一道激烈的电芒掠过,赫然发出惊雷般巨响,虽然没有寂灭剑意那般气势磅礴,却别有一种摧枯拉朽的阴毒气息。左心城和申屠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楚,即便彭鹰运起了通天眼,也只能隐约看到灰尘中有黑影兔起鹘落,有时看似两人,有时竟然仿佛数十上百人,几乎令彭鹰眼花缭乱。 恐怖的真气陡然炸裂开来,虚空顿时崩碎,地面也如同水面般荡起了汹涌的波涛。彭鹰猛然被甩向天空,远远的便看到云紫瞳被劲气吹得直撞过来,连忙拼尽全力抓住她的皓腕,两人又飞出数百丈远,翻滚着变成了滚地葫芦。 师父好恐怖的修为……彭鹰不禁骇然失色,而更令他惊讶的是那个看似年轻的申屠竟然能在如此恐怖的寂灭剑意下仍能游刃有余。就算他从娘胎中就开始修炼,又怎么可能与师父战得旗鼓相当? 远处传来左心城和申屠的长啸,竟都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觉。继而劲气更加恐怖,彭鹰和云紫瞳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将头埋在地上,任凭劲气将他们越推越远,心里的骇然也越来越强盛。 难不成师父也敌不过申屠?彭鹰心里不禁暗自骇异,他知道左心城此时的状况,如此下去就算申屠不出手左心城也极有可能爆体身亡啊。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申屠的一声长笑。 “左心城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战算是平分秋色,就此作罢吧。” 忽然剑意、劲气统统消失不见,彭鹰连忙爬起来向前方冲去,只见申屠与左心城飘在空中互相对视,脸上都仍然没有任何怒容。 “你年少英雄,难怪能执掌魔教。虽然今日一战没分胜败,但要不了三两年的功夫老朽恐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左心城微笑道。 “可惜啊,你等不到三两年之后了,不是么?”申屠长叹了一声飞身而起。 “他日黄泉之下,再与老兄煮酒论剑吧。”申屠长啸着穿过气泡消失于海水之中,他竟称左心城为老兄,显然已承认左心城是自己的忘年之交,不过他也确认左心城必死无疑,所以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来。 荀残等数十个魔头连忙跟着飞走,那气泡也瞬间消散,滚滚海水天崩地裂般砸了下来,正当彭鹰不知所措时,左心城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随手拍出,又是一个巨大的气泡升起,这才阻隔了海水。 彭鹰连忙跌跌撞撞的扑到左心城面前,而左心城只是抬头望着申屠消失的方向,摇头苦笑道:“奈何为贼,奈何为……” 噗!左心城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继而浑身上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线竟然统统炸裂开来,也不知有多少血丝喷涌而出,竟在他身边形成一层血雾,彭鹰就感觉脸上一阵温热,用手一摸竟然满手都是鲜血,顿时大惊失色。 左心城的脸上同样染满鲜血,就像个血人似的向后倒去,彭鹰惊呼着抱住他的腰身,小心的扶着左心城靠在石头上坐好,这才颤声问道:“师父……师父您怎么样了?” 左心城默默的望着彭鹰,目光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慈祥,他颤抖着手拍了拍彭鹰的手,微笑道:“小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快走吧,为师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稍后要是炸得粉身碎骨,你也要遭殃啊。” 巨大的悲哀瞬间吞噬了彭鹰,彭鹰顿时泪如泉涌,猛的跪倒在左心城面前颤声道:“师父,您……您当初为什么不夺舍重生啊!?即便重生为妖又能怎样?起码您还活着,还能教导弟子啊!可……如果您死了,这世上……这世上弟子又去依靠谁啊!” 彭鹰抱着左心城的小腿哭得声嘶力竭,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跋涉万里寻找左心城,谁知如今真的师徒相见却是生离死别,如何承受。 左心城哑然失笑,叹息道:“傻孩子,你当我真的在乎这具臭皮囊么?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就像那申屠说的,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管他妖魔鬼怪,我左心城向来一视同仁。” “可是……”左心城苦笑道:“假如我左心城真的重生为妖,那岂不是让左家成了天下笑柄?我左心城当年愧对左家,闷头做了两百年的孤魂野鬼,如今为了左家的体面,我左心城只求死的像个人样。” “孩子,为师已经活了几百年了,死对于为师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你也无需太过伤心。”左心城轻轻在彭鹰肩上退了一把,然后沉声道:“听话,快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吧。” 彭鹰跌坐在地,泪眼惺忪的望着左心城一动不动,此时他脑中早已一片空白,无论左心城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往昔已经模糊的记忆慢慢苏醒,好似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明灭不休。 那是漆黑的夜,两百丈外便是大佛寺的大门,可幼年的彭鹰却被几个喝醉酒的纨绔子弟堵在墙角。有人狞笑着说彭鹰偷了他的东西,彭鹰百口难辨,而那些人竟然掏出匕首,叫嚣着说弄死彭鹰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而就在这时,彭鹰第一次见到了左心城。 彭鹰还能清晰的记得左心城伸向自己的那只手掌,月光下,那手掌是那样的苍老,却又是那样的有力。 “师父,您不能……”彭鹰哽咽着还要继续说,却见左心城的眉头皱了起来。 师父不耐烦了,彭鹰下意识的想着,可又觉得有些奇怪,他呆呆的望着左心城眉间的皱纹慢慢的隆起,只是简单的皱眉,却慢到了极点。 这状况是如此熟悉,彭鹰顿时知道,蛟祖来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杀人以救人 “不能怎么样?这老头非但经脉尽断,就连身体发肤都即将化作齑粉,此时此刻别说是他,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喽。”有把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彭鹰猛的转过头去,虎的伸手抓向黑衣男孩的衣领,狠狠的道:“如果你没有办法的话,就给我滚开!” 手掌虚无的掠过男孩的身子,蛟祖啧啧的笑道:“老兄,我说过我只是一道神识,你又怎么能碰到我呢?” 彭鹰泪如泉涌,怒目而视了半晌,忽然哀声道:“这次算我求你,想想办法,我师父他……真的没救了么?” 蛟祖点点头,却又随即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好说。” 彭鹰顿时怒不可遏:“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怎么不好说?” 蛟祖莞尔一笑,忽然正色道:“但凡是你的请求,我都会竭尽所能。只不过我的确没有办法救他罢了。” 就像浑身最后一丝气力也烟消云散,彭鹰顿时瘫软在地。蛟祖却笑着来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抬头望着彭鹰道:“我说我没办法,但是却知道你是有办法的呀。” “我?”彭鹰愕然道:“我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你忘了那株彼岸花了么?”蛟祖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师父的肉身是保不住了,可你却能暂时保住他的魂魄啊。” “你……”彭鹰毛骨悚然的望着蛟祖,颤声道:“难道你要我杀了师父?” 蛟祖点点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喽。” 彭鹰惊愕了半晌,终于勉强镇定下来沉声道:“即便我杀了师父,仍是没办法让他重生不是么?” 蛟祖摇头笑道:“谁说的,你可以呀。只不过有件事情我要你弄清楚。” “人死不能复生,此乃天定。你要逆天转命自然会招来天谴。”蛟祖的声音越来越冷,一字一顿的道:“你这一生只有三次逆天转命的机会,然后你必死无疑。即便如此,你还想救他么?” “当然!”彭鹰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蛟祖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表情,微笑道:“那便去杀了他吧,用去你这第一次机会。” “但是我该怎么让师父重生呢?”彭鹰根本不顾蛟祖说了什么,连忙追问。 “凭你现在的修为恐怕很难,不过你们左家后山不是有个秃驴么?你尽管去找他好了。” “你是说痴痴大师会有办法?”彭鹰并没介意蛟祖口出恶言,顿时激动无比。 虽然先杀人再救人的方法匪夷所思,不过彭鹰却对蛟祖所说的话毫不怀疑。虽然他仍不明白蛟祖为何一直缠着自己,不过却仍能感受到蛟祖在自己面前时总是会偶尔露出一丝真情实意,那种感觉很微妙,但却非常真实。 这时左心城已经奄奄一息,体内真气已经弥漫出体外,形成一股股细小的旋风。彭鹰不禁悚然,知道左心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如果师父爆体身亡那就将是形神俱灭,再也没有挽救的可能了。他终于横下心来,猛的抓住往生剑的剑柄。而蛟祖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彭鹰额头正中,忽然那片血河异象铺展开来,四面八方满是尸山血海。 “师父,恕弟子不孝……”彭鹰泪眼惺忪的猛的转过剑柄,闪电般将往生剑送入了左心城的心窝。 噗的一声,血光迸射,左心城眼中猛的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彭鹰。他做梦也没想到彭鹰竟然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虽然他已经必死无疑,这一剑也算是结束了他的痛苦,可左心城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以彭鹰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鲜血顺着往生剑染红了彭鹰的手臂,望着左心城逐渐涣散的目光,彭鹰顿时悲痛欲绝。蛟祖一笑而去,四周顿时恢复原状,连血河异象也如同昙花一现,瞬间不见了踪影。 “师父,弟子绝对会把你救活!”彭鹰匍匐在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的低声道。 左心城已经是弥留之际,脸上却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彭鹰的脑袋。 “葬了我,但不要留下名字,为师愧对……左家……” 勉强说完,左心城随即身子一歪,与世长辞。 往昔的左家杀神,如今却像是龟裂开来的老旧木偶,鲜血四处流淌,映衬得左心城身上原本肮脏的白衣如同霜雪般洁白。彭鹰早已泣不成声,虽然他相信蛟祖所说的话,只是当往生剑刺入师父胸膛的那一刻,彭鹰又怎能心安理得…… 身后风声一响,云紫瞳和硕果仅存的三个东海总堂弟子相继赶到。几个人看着眼前凄厉的景象顿时目瞪口呆。 彭鹰蜷缩在左心城脚下,而左心城手中的往生剑却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的另一只手则仍放在彭鹰的头上,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他们刚才都在彭鹰身后的远处,于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左心城是自己了却了生命。 云紫瞳默默的注视了左心城半晌,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然后又看向悲痛欲绝的彭鹰,她下意识的想要走上前去,但最终还是叹息着转头而去。他们在人群中翻找,看看有没有幸存之人,不过那些魔头出手都极为狠辣,竟没有一个伤者,几乎所有人统统死于非命。 正在几人悲愤莫名的时候,有个东海总堂弟子忽然惊喜交加的大喊道:“紫瞳师妹!快来,堂主……堂主他还活着!” 云紫瞳顿时吃了一惊,和其他两人连忙扑了上去。 只见那个东海总堂弟子半抱着金阴子坐在地上,而金阴子则脸色铁青,左胸口上的血洞异常狰狞恐怖,看起来哪有半点活气。可那个东海总堂弟子却按着金阴子的右胸,又哭又笑的道:“堂主他的心脏是生在右边的啊,他还有救,他还有救啊!” 云紫瞳大喜,连忙趴在金阴子身上听了听,果然听到了微弱的心跳。 “快救人!”云紫瞳和那三人顿时忙碌起来,敷药包扎,忙活了半晌才止住了伤口。而金阴子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虽然控制住伤口,但如果不及早医治仍是死路一条。正在云紫瞳手足无措的时候,彭鹰忽然默默的走了过来。 “这是明灭果,或许能帮金阴子师伯和左菊心起死回生。”说着他将两枚果实递到了云紫瞳的手中。 然后,彭鹰架起往生剑,径自飞向上方。云紫瞳一愣,连忙跳起来喊道:“你去哪?” 彭鹰回头望了望,苦笑道:“我还有件要紧的事情去办,应该很快就会回左家去的。”说着遽然钻出气泡,消失在茫茫海水之中。 云紫瞳忽然有种想要追上去的强烈冲动,可最终她还是停了下来,默默的看了眼生死未卜的金阴子和左菊心,只能轻轻叹息。 祖庭遗迹中央,左心城的尸体已经被彭鹰埋在一堆巨石之下,半截石柱竖在坟前,上面用指力刻出六个大字。 “养生堂主之墓。” 正文 第八十三章正气门 东海浩瀚无垠,奇大无穷,在深海之中有无数岛屿星罗棋布。虽然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修仙者试图在东海开山立派,但实际上在这东海中更多的则是罕见的妖族。只不过在这里生存的妖族多数都是蛰居独处,并未结成强大的势力,所以有些海外散仙才有立足之地。 鱼龙混杂,用来形容东海深处算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一座荒岛之上,有个人影猛的冲天而起,好像炮弹似的砸到数百丈之外的海中,状甚狼狈。 有只巨大的黑色螃蟹摇摇晃晃的出现在海岛山峰之巅,挥舞着巨大的鳌发出震耳欲聋的怪笑。这家伙体宽足有十余丈,身躯像是一座坚硬的铁山,一对赤红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竟流露出不屑的目光来。 彭鹰挣扎着漂上海面,望着远处那耀武扬威的螃蟹无奈的苦笑。 他早就听说东海深处妖族众多,心想在请痴痴大师救活师父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弄到一具妖躯才行。可令他失望的是这十几天来虽然遇见不少的妖族,但不是自己看不上眼而放弃,就是自己看上眼了却被人家暴揍了一顿。就像今天碰到的这头螃蟹,虽然看似呆头呆脑,但修为却起码在攀山境中上,彭鹰根本不是对手。 自己这是疯了心了吧,怎么瞄上这么一头怪物?彭鹰望着螃蟹不禁叹息,就算自己抓住这白痴螃蟹又能怎样?要是师父他老人家苏醒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螃蟹,恐怕会立刻用那对巨鳌掐死自己,然后自尽吧…… 看来自己还是急功近利了,单凭自己想找到合适的妖躯又谈何容易。 可是如果这时去左家求助,那就要解释这一切经过,自己又怎么解释得通? 思来想去,还是皇城那个虎妖黄虎最为合适,不过彭鹰却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虽然总是会被蛟祖左右,但自己起码仍能坚持善良,不灭本性。就像师姐叮嘱过的一样,自己现在已经是左家弟子,是非曲直,要有明断。 他正打算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忽然发现荒岛上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原来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好像流星似的砸了下来。那只大螃蟹只顾着对彭鹰张牙舞爪,却根本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砸的蟹壳碎裂,嗷嗷惨叫。而那块巨大的岩石又再次飞了起来,在半空化作一只石锤。 有个圆滚滚的老者遽然飞了过来,猛的抓住石锤,全力砸向那螃蟹的脑袋,顿时将其砸的四分五裂、一命呜呼。 花石肩!?这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彭鹰暗中叫苦不迭,悄悄的将身子缩向水下。 荒岛上的花石肩得意的奸笑两声,忽然抬头向空中说道:“万事晓,这笨螃蟹真是那只老螃蟹的子孙?” 空中又有一道剑影落了下来,却是个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青年书生。这人看似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如冠玉,长得颇为俊朗,只是现在却满脸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好像花儿似的谄媚道:“没错没错,这螃蟹就是那只老螃蟹唯一的子孙了,不过花长老您怎么把它给杀了?” “你懂个屁!”花石肩毫不客气的咒骂道:“教主命我们在这方圆五千里之内建起白虎堂,如今万事俱备,却只有那只老螃蟹冥顽不灵,守着最好的一个洞天福地不肯出来。妈的,分明是只螃蟹,又不是什么缩头乌龟。”说着他从那只大螃蟹的身体里抓出一颗黑滚滚的珠子来狞笑道:“让他见到这枚内丹还不把他气死,只要他出来也就好办了。” 万事晓点头哈腰的赞叹:“花长老真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晚辈钦佩,钦佩的五体投地啊。” 马屁拍的山响,花石肩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继而飞身而起道:“走吧,万门主,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万事晓连忙驭剑跟了上去,笑道:“花长老放心,咱们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上好的宴席款待您呢。” 两人刚走,彭鹰便从海面下钻了出来,他看着花石肩和那个万事晓消失的方向稍一犹豫,便忽然架起往生剑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找师父的夺舍鼎炉虽然要紧,然而刚刚听花石肩所说,魔教显然是想在东海深处重建祖庭。这对整个乌沉修仙界而言都是个巨大的威胁,彭鹰身为铁冠仙判,既然发现了端倪就有责任弄清实情,以后回左家的时候也能据实禀报。 幸亏万事晓飞行的速度不快,彭鹰这才能勉强跟在后面,一路飞了两三百里的样子,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座海岛。这座海岛要比刚才那荒岛大了十几倍,岛上山峰林立、古木成荫,一片绿意盎然。花石肩和万事晓径自飞进了海岛,不见了踪影。 彭鹰当然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堂而皇之,只能潜入水里,悄悄的摸到了岸边。 上了岸,拧干身上的海水,彭鹰握紧往生剑四处打量。这座荒岛虽然看似美丽,但却没有什么海外仙山应有的气象。岛上灵气稀薄,沙滩满是碎石、残贝和枯死的树根树枝,这就像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海岛,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不过彭鹰还是很快发现了有人走动的痕迹,沙滩上有几行脚印向远处延伸,彭鹰跟着走了过去,却发现脚印转向岸边的山峰,从此消失。 这里四处都没有路,又让彭鹰去哪里寻找花石肩他们?彭鹰又不敢驭剑飞行,正困扰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 双眼中波光荡漾,彭鹰展开了通天眼。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连那些看似消失了的蛛丝马迹也显现出来。草叶折断的方向,地面细微的足印交织在一起,让彭鹰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人背着一根木棍正向山上走去,而木棍上则穿着几尾鲜鱼,犹自甩着尾巴挣扎着。 这似幻非幻的感觉极为奇妙,也颇为动人,彭鹰不禁暗自欢喜,连忙跟着那“少年的身影”向山上跑去。 一路翻山越岭,片刻时间之后面前忽然出现一座清秀的山峰。那山峰形如笔管,笔直向上,山巅处应该是这海岛的最高处。彭鹰忽然停了下来,向那山峰的顶部望去,那里有几间殿堂,都是木质结构,虽然中规中矩但还是显得颇为简陋朴素。只不过这山峰四周都显得颇为干净,应该是有人清理,倒颇有种世外桃源的出尘之意。 山峰上虽然有一条简陋的石阶,但彭鹰却没敢靠近,只是远远的便钻进树林向前摸去。等来到那条山路前时,这才发现山下原来还有一座山门,上面写着名字,叫做“正气门”。 这海外仙山的名字倒起的正义凛然啊,彭鹰不禁一笑,随即继续向上爬去。 刚刚摸到山顶,远处便传来一阵人声,听起来似乎人数不多,可却颇为吵杂,似乎还有人争吵的声音。彭鹰连忙屏住呼吸运起抱朴篇,小心翼翼的跃上树冠,向山巅望去。 这里视线刚好,三座殿堂前面的广场尽入眼底,彭鹰仔细看去,不禁心里一惊。 广场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桌子周围坐着四个人,除了那个万事晓以外竟都是魔教中人。 那个荀残竟然也在这里,花石肩陪在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丑陋的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也曾在魔教祖庭出现过。此时似乎已经酒过三巡,万事晓已经脸色酡红,但荀残等三人却只是略有醉意而已。那个丑陋的男人正指着八仙桌前站着的十几个年轻人破口大骂,满嘴的污言秽语,非常刺耳。 “小兔崽子们,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让你们小师妹陪荀长老喝几杯酒能死么?快滚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那人跳脚直骂,彭鹰忽然听出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这才想起自己杀了陈小凤,与云紫瞳在床上做戏的时候,这人似乎也在门外。 桌前站着十五六个与万事晓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将一个清秀的姑娘拦在最后,个个都怒目而视却又敢怒而不敢言。而那姑娘则吓得浑身微微颤抖,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魔头看没人说话更是暴跳如雷,而荀残只是不动声色的浅酌,花石肩更是只顾着大吃大喝,好像一头蠢猪。 “真要老子动手!?”那人猛的拍案而起怒吼道。一旁的万事晓哆嗦了下,连忙苦笑道:“王朋长老,您消消气,我那小师妹不过是蒲柳之姿,上不了台面的。更何况她年纪还小,不懂得礼数,万一冲撞了荀长老我如何担待得起啊。” 王朋斜睨着万事晓,狞笑道:“万门主,你这是给脸不要脸了?我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要是再推三阻四,可别怪我不客气!” 万事晓急得脸色通红,尴尬的连连作揖:“王长老,您就看在这些天来我们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就别为难晚辈了行么?”这人已经近乎乞怜,然而王朋却只是充耳不闻,脸上满是轻蔑之意。 “万事晓,叫你几声万门主,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王朋猛的抓起万事晓的衣领,硬是将他拎了起来,表情满是狰狞。 这时荀残忽然一笑,道:“王兄弟,不要无礼。” 王朋这才狠狠的将万事晓推回椅子,荀残则微笑道:“万门主,老朽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日后白虎堂建立,与你们正气门相隔不过五百里,更应该相亲相近,遥相呼应才对。你那位小师妹聪明伶俐,他日必成气候,老朽也只是想和她做个忘年交而已。” 万事晓何尝不清楚荀残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也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可自己又怎么忍心把小师妹送入虎口。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人群后的那个女孩却用力推开众人,走了出来。 “掌门师兄,就让小妹敬荀长老几杯酒吧。” 正文 第八十四章恶行 “小师妹!”万事晓和十几个年轻人同时惊呼,而那女孩脸上满是湛然光华,虽然身子仍在颤抖,但俏脸却高高的扬起。 “这就对了嘛,来来,坐到荀长老身边来。”王朋色迷迷的笑着,抓过女孩的手臂推到荀残身边。 女孩直接拿起王朋递来的酒樽,强忍着怒火说道:“荀长老,晚辈敬您一杯酒。” “这酒可不是这种敬法。”王朋一脸的淫笑,“没听荀长老说么?他是看中你的资质,觉得你是可塑之才,所以才挑中了你。还不让荀长老摸摸你的根骨,假如真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你可是受益终生啊。” 荀残也古怪的笑着,身子向后微仰,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王朋说的没错,小青,过来坐,让老朽摸摸根骨。” 十几个少年顿时勃然大怒,而那姑娘小青也面如白纸。她虽然一鼓作气,然而再而衰,三而竭,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看着荀残等人那丑陋而邪恶的笑,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脸色变作铁青。 万事晓点头哈腰的凑了上去,谄笑道:“荀长老,您能看中小师妹是她天大的福分,不妨就让她拜您为师如何?” 小青和年轻人们同时大惊,正要说话却被万事晓用凶狠的眼神制止。而荀残则得意的笑道:“承蒙万门主看得起老朽,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好!”万事晓击掌笑道:“今天真是喜事临门,我那里还有一坛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不妨拿出来与长老们共享。”说着他对小青眨眨眼,道:“小师妹,还愣着干什么?那女儿红可是被你藏了起来,还不去找来?” 小青先是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颤声道:“好,我这就去拿。” 她转身刚要离开,荀残却猛的冷哼了声,啪的将酒樽摔得四分五裂,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万事晓,你当老朽是傻子么?”荀残狞厉的望着万事晓,冷笑道:“她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万事晓连连摇头,却偷偷的抓住小青的衣袖,慢慢向后退去。 “把小青给我留下。”荀残早已看破了万事晓的心思,冷哼着一挥手,顿时狂风大作,万事晓就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一直飞出数十丈远才重重地跌落。他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但仍谄笑着乞怜道:“荀长老,我们这些天对您们可不薄啊,百般招待不说,您们要找老螃蟹的子孙,我也带您们去找了,有求必应,难道您还不肯放过我们么?” “少废话。”荀残冷笑道:“老朽的采补之术还从未试验过,现在正有雅兴,你给我滚远些。”说着他一张手,凌空抓住小青,猛的推到了桌上。 “在魔教祖庭时被那小玄雀跑了,否则还轮不到你这小妮子呢。”荀残淫笑着,上下其手,顿时将小青身上的衣服剥去,只剩下水绿色的肚兜,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裸露出来,更令荀残食指大动。 这一下万事晓和十几个年轻人顿时狂怒,万事晓猛的拔出一把雪白仙剑,凄厉的嚎叫道:“荀残!你个老畜生!我和你拼了!” 一道华光忽然从万事晓的天灵盖冲天而起,如同玉柱般冲起半丈多高,犹如凛然正气,不可侵犯。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取义者也!”万事晓双手握剑大声怒吼,气势与之前截然不同。而那十几个年轻人也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怒吼,天灵盖上都冲起或高或低的光华。 虽然只有十几人,但正气冲天,却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凛然声威。荀残和花石肩等人也不禁一愣。 远处正观望的彭鹰本来正怒气填膺,却忽然见到局面转变,不禁松了口气。看不出那个万事晓之前显得那样懦弱,想不到却是深藏不露啊。看那道道光华气势磅礴,应该足有一战之力。 荀残皱皱眉,死死按住仍奋力挣扎的小青,对王朋道:“你去试试他的本事。” 王朋也不敢大意,抓出一根黑乎乎的东西逼近了万事晓,彭鹰在远处看的清楚,那竟然是一根黑色的腿骨…… “小兔崽子,看不出还有几分本事嘛。”王朋狞笑着,忽然出其不意的抛出黑骨向万事晓砸了过去。那腿骨在空中忽然发出狼哭鬼嚎的怪叫,有团古怪的黑风忽然刮起,里面满是鬼影重重,仿佛幽冥阴风。 万事晓表情无比凝重,手持长剑狠狠的向下斩落,半空中顿时划过一道潋滟的光华。 轰!黑风瞬间将万事晓笼罩,巨响如同惊雷。转瞬间黑风散去,非但王朋等人目瞪口呆,远处树冠上的彭鹰也险些载落下来。 万事晓已经不见了踪迹,仔细再看,却发现他挂在数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只见他身上破破烂烂,仙剑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脸上也满是鲜血,竟似乎只剩下半条命了。 而几乎同时,那十几个年轻人也暴起发难,可没等他们接近八仙桌,花石肩便将石锤祭起,地面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随即数十根粗壮的石柱从地下冲天而起,撞得那些年轻人好像弹丸似的飞出好远,只不过顷刻之间,整个正气门竟然全灭…… 哈哈哈!王朋笑得前仰后合:“我当是多厉害呢,原来都是些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荀残也不禁一笑,再也懒的看万事晓他们一眼,转头看向桌上的待宰羔羊露出淫亵的笑容。 如果只有花石肩在,彭鹰或许还能将他吓走,可荀残和那个王朋可不怕自己,修为又都高深莫测,自己该如何是好?可是眼看着惨剧就要发生,彭鹰又无法做到袖手旁观,正急得火上房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影嗖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终于找到你啦,彭鹰!” 彭鹰险些吓得屁滚尿流,这人出现的太过突兀,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察觉。他骇然瞪圆眼睛,迎面却是一张绝世无双的俏脸,脸上满是天真纯洁的笑容。 “水……水儿!?”彭鹰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失声惊呼道。 “谁!?”远处荀残等人同时向彭鹰的方向望了过来,厉声喝问。 彭鹰吓了一跳,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水儿,忽然在水儿耳边耳语了几句。水儿开心的点头微笑,随即蜷缩在树冠之中。彭鹰这才深吸了口气,飞身跳到树下,大摇大摆的向荀残等人走去。 “花石肩,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彭鹰远远的看着花石肩发出一阵冷笑。 花石肩原本一副自命清高的表情,可甫一看清彭鹰的模样顿时脸色大变。他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就跑,却顾忌到荀残和王朋都在身边,只好故作镇定。荀残却是一愣,看向花石肩问:“老花,你认识这小子么?” “唔……嗯。”花石肩含混的点点头,心里早将彭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你何必与我为难?当初在魔教祖庭我都没说见过你,大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为何又找上门来!花石肩脸色飞速变幻,目光却四处观望随时准备脱身。 荀残见花石肩表情古怪,于是对彭鹰也稍稍起了一丝忌惮,他制住小青之后拿出一根小小的黑幡冷笑道:“小辈,你是谁?” “左家银冠仙判,彭鹰!” 彭鹰傲然回应,硬是把铁冠说成了银冠。 荀残却是一脸狐疑,打量着彭鹰道:“银冠仙判?左家年轻一代中的五银冠没听过有你这么一号啊?” “那是你孤陋寡闻。”彭鹰冷笑道:“你们这些魔教的余孽贼心不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如此恶行,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们么?”他长剑直指荀残的鼻子,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不过即便在他自己看来也有些照猫画虎,与赤风、左菊心他们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五银判的名气可是在无数次腥风血雨中堆积起来的,无论气势还是自信,都远非此时的彭鹰所能比拟。 荀残皱皱眉,默默的看了半晌往生剑,忽然哈哈狂笑道:“小畜生,原来是你!” 正文 第八十五章拍手要命 彭鹰一愣,暗想当时在魔教祖庭的时候,荀残应该没看到自己的脸才对,怎么一下就认出自己了?而那个王朋也奇怪的问:“荀长老,你也认识他?这人是谁啊?” 荀残狂笑道:“王朋,你忘了陈小凤是如何死的么?那天要不是这小子,那个小玄雀又怎么能跑得了?他现在装神弄鬼,却没料到老朽已经认出了他的仙剑,左心城的这把往生剑就算化成了灰老子也认得!” 彭鹰和王朋同时恍然大悟,荀残又对花石肩冷笑道:“老花,这小子当初在魔教祖庭被我们追的团团乱转,看修为也不过是观山境而已,你为何如此怕他?真是丢尽了魔教的脸面。” 花石肩呆了呆,茫然问:“老荀,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 “这不可能啊。”花石肩困惑的站了起来,看向彭鹰欲言又止。他有心说出贤王府的事,可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终于还是把困惑压到了心底。 荀残冷笑了下不再理会花石肩,看向彭鹰冷笑道:“银冠仙判?就凭你?真是令人笑掉大牙。”说着他慢慢向彭鹰逼近,“上一次就被你坏了老朽的好事,这一次老朽可绝不会放过你了。” 王朋忽然拦住荀残,笑道:“荀长老,对付这么个小辈哪里用得着您老出手,让我杀了他算了。” “也好。”荀残一笑点头,止步不前。而王朋则拎着那根黑古狞笑着向彭鹰走了过来,“小兔崽子,你当这里还是乌沉国么?就算你是左家弟子又怎样?杀了你,就像捏死一只臭虫。” 彭鹰显得若无其事,看都没看王朋一眼,自顾自的对花石肩道:“花石肩,他们不信我是银冠仙判,你呢?你说我是不是?” 花石肩心里也有些狐疑,如果当初在贤王府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小子别说是银冠仙判,就算自称金冠仙判自己也不会怀疑。可荀残说的信誓旦旦,却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古怪,自己是被彭鹰骗了? 要真是如此花石肩更是难堪了,两次被吓得望风而逃,要是被教主知道还不扒了自己这张老皮? 当花石肩不知所措的时候,王朋已经不耐烦的祭起了黑色腿骨。 “小兔崽子,我看你不是傻了就是个疯子,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说着阴风刺耳,恐怖的黑风弥漫开来,铺天盖地的向彭鹰撞来。 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彭鹰却将往生剑收入剑鞘,空出两只手平伸出去冷笑道:“对付你这种无名鼠辈,白白污了我的往生剑!”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漫天黑气竟瞬间烟消云散,就连那根黑色腿骨也发出清脆的炸响,继而化作一蓬尘埃。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王朋呆若木鸡的看着那蓬灰烬,顿时发出如丧考妣的哀嚎。 自魔教祖庭覆灭之后,王朋用了两百年的岁月才炼制出这一根阴冥根骨,为此他斩杀了不下千人,五年前刚刚炼制成功。本以为这次魔教大兴,自己也能凭借这根阴冥根骨名震天下,可谁知竟被彭鹰轻描淡写的拍碎成渣,这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可恶啊!”王朋凄厉的嚎叫,不顾一切的向彭鹰扑了过去。而彭鹰却只是冷笑,再次击掌,啪! 仿佛两座无形的大山猛然撞击,天地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骇的发觉王朋竟然在眨眼间便被拍成肉泥。那就好像一只番茄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又踩了两脚,瞬间没了人形。 鲜血和碎骨淅淅沥沥的流淌了一地,彭鹰的手上没有任何血迹,就这样生生拍死了一个魔头。 远处啪嗒一声响,原来是万事晓从树上跌落下来,他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的向彭鹰跑了过来。 猛的抱住大腿,万事晓痛哭流涕的哀嚎:“仙师救我,仙师救我!” 彭鹰哭笑不得的低头看他,见这家伙英俊的脸上满是腌臜,整洁的方巾也早就掉了,蓬头垢面的像是个乞丐。他不禁无语,暗想这家伙刚才那样正义凛然,怎么一下子又变得如此怯懦低微,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花石肩则哆嗦了下,缩头缩脑的退后了几步,然后狠狠的瞪了眼荀残,暗骂你这老混蛋是瞎了眼不成?幸亏自己没相信你的话,否则还不落得和王朋一样的下场,被拍成羊杂汤了? 荀残也吓得一呆,却没像花石肩那般魂飞魄散,只是觉得古怪。 这个彭鹰似乎连真气都没动用,怎么就能秒杀了王朋?难道是有人暗中帮忙?他警惕的四处寻觅却连鬼影都没发现一个,于是他冷哼了声再次拿出黑幡,狞然道:“小畜生,你就不必装神弄鬼了,你背后的高手是谁?五峰峰主?还是左心守!?” 彭鹰一笑:“灭掉你们几个臭鱼烂虾何须家主和几位师兄动手?这里就我一个人,我可以指天发誓。” 他说的倒也没错,从严格意义上讲,水儿本来就不是人…… 荀残表情凝重,冷笑着祭起黑幡,顿时阴风阵阵,远比王朋来的气势汹汹。那只黑幡本来很小,却在空中瞬间膨胀了千百倍,最终变成一根高达十余丈的巨大黑幡。忽然黑幡又一晃,变成九根黑幡将彭鹰团团包围。黑幡上有阴鬼咆哮,不计其数的阴魂在空中四处起舞,发出狼哭鬼嚎般的惨叫。 声音响起时,万事晓等正气门弟子纷纷哀嚎起来,显得极为痛苦。他们并不知道这根黑幡是荀残的成名法宝,在那场祖庭之战之前就已经炼成许久。数百年来,被黑幡炼化的魂魄超过八千,阴风过处几乎寸草不留,名为九阴幡。 祭起九阴幡之后,荀残显得镇定了许多,他狞笑道:“小畜生,老朽可不是王朋那等废物可比,九阴幡下还没有逃生之人!” 彭鹰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那些阴鬼咆哮对他而言却奇怪的没有任何影响。他淡淡一笑,调侃道:“是么?前些天我分明看到你们一群人都不是金阴子师兄的对手啊。” 荀残呆了呆,恼羞成怒的历吼:“那是老朽未尽全力!” “小畜生,老朽先杀了你,再杀你身后那人!”荀残忽然怒吼了声,戟指点向九阴幡,顿时阴风大作。 毕竟荀残是成名已久的魔头,彭鹰也不敢大意,于是在九阴幡发动的瞬间也连忙拍了下手掌。忽然狂风大作,面前的四杆九阴幡硬是被砸到一起,砰的化作灰烬,漫天冤魂也消失一半。荀残大惊失色,连忙将九阴幡召回,黑幡瞬间回到他的手中,却忽然发出嘎巴一声脆响,就那样从中折断…… 荀残就感觉眼前一黑,险些喷出一口鲜血。而就在这瞬间,那要命的掌声再次响起,荀残就感觉好像有两把巨大的铁锤从左右两侧狠狠的撞来,眼珠子险些都跳了出去。不过幸好他的修为深厚,硬是没被拍死,只不过也身负重伤,顿时狂喷鲜血。 恍惚间,荀残发现彭鹰的双手又向一起拍去,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怪叫着冲天而起,摇摇晃晃的消失于天际。在巨响传来之前,总算险之又险的逃了出去,瞬间不见踪影。 彭鹰看着荀残消失的方向有些惋惜,刚才还不如告诉水儿直接拍死他们算了,实在可惜。 “花石肩!”彭鹰忽然发现远处花石肩正鬼鬼祟祟的想跑,猛的怒吼了声,就见花石肩浑身巨震,就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样不再动弹了。 这老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成名的。彭鹰不禁暗笑,沉声道:“滚回来。” 没想到花石肩竟真的滚了回来,圆滚滚的身子好像皮球似的跌跌撞撞,直到彭鹰的面前才匍匐在地。 “回来了,回来了,小仙判您别杀我。”花石肩好像个硕鼠似的哆哆嗦嗦,胖脸上满是谄笑。 彭鹰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冷冷的道:“你是魔头,我是仙判,我为什么不杀你?” 花石肩滞了滞,连忙笑道:“我……我给小仙判做眼线,魔教里发生的事情我统统告诉您,您就饶我一条老命吧。”说着竟捣蒜般的磕头不止。 彭鹰心中一动,暗想这倒不错,于是问道:“那我先问你,你们魔教在这东海要做什么?” “教主雄才大略……哦不,申屠那厮野心勃勃,想在东海深处重建魔教祖庭,并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设立白虎堂、青龙堂、朱雀堂和玄武堂,以图东山再起。在这方圆数万里范围之内,收服所有海外仙山、妖族。其心……其心可诛啊!” 彭鹰斜睨着花石肩,继续问道:“那魔教现在有多少人?” “几年来申屠已经收复了不少旧部,新老魔教弟子加在一起应该有近万人之多了吧。而这次在东海重建祖庭,应该也能收服为数不少的海外散仙,现在魔教膨胀的速度极快,我也说不清具体的数字了。” 心中暗凛,彭鹰皱眉沉思了片刻,想要继续追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了。他对魔教实在知之甚少。 忽然想起一件事,彭鹰沉声问道:“几天前在魔教祖庭的时候,你们几个找的什么九阳神火引是怎么回事?你最后留下来又在找什么?” 花石肩的眼珠咕噜噜的乱转,彭鹰见状冷笑着伸出双手:“花石肩,你要敢说半句假话,看我不把你拍成肉泥!” “别!别!”花石肩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说道:“九阳神火引是魔教大杀器,当初那场大战要不是魔教猝不及防,恐怕你们正道人士的损失将更为严重。据说只要九阳神火引炸裂开来,方圆百里之内鸟雀无存啊。不过当初炼制了九阳神火引的高人为了克制它的力量,同时也炼制了一座九阳神火罩,本来应该是放在一起的,可那时却消失了,我找的正是九阳神火罩。” 彭鹰恍然大悟,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窃喜。 没猜错的话,那个藏在玄雀尸体中的东西应该就是九阳神火罩了吧。魔教煞费苦心的找到九阳神火引,肯定没安好心。幸好克制九阳神火引的法宝落在自己手中,将来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你可知道九阳神火罩如何使用么?”彭鹰试探着问道。 花石肩毫不犹豫的抓出一本册子来双手呈上:“小仙判请看,这是魔教法器名录,上面就有九阳神火引、九阳神火罩的注解,您一看就全明白了。” 彭鹰不禁心花怒放,故作若无其事的将册子放入储物戒指,这才冷冷的道:“好了,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就不杀你了,不过是你自己说的要做我的眼线,可我如何联系你呢?” 花石肩又拿出一叠符咒,谄笑道:“小仙判放心,我早已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找我,便拍一道符咒即可。” 彭鹰这才满意点头,沉声道:“好吧,你可以滚了。” 花石肩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这才飞身而去,一边飞还一边回头窥探,见彭鹰的双手垂在两侧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正文 第八十六章老螃蟹 看着花石肩走远,彭鹰也不禁松了口气,刚才要不是水儿暗中帮助,凭自己怎么可能应付三个魔头?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个万事晓仍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只仰着脸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要是王朋那根黑色腿骨还在,抛出去之后,这万事晓会不会给自己叼回来? 彭鹰对自己这古怪的念头感到好笑,而万事晓忽然痛哭流涕的道:“仙师救我!” 怎么还救?彭鹰困惑的道:“你不必害怕,魔头们不是已经跑了么?” “跑了也还能回来啊,这些混蛋都是流氓恶棍,仙师能救了我们一时,又怎能照顾我们一世?恳请仙师帮我们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袖手旁观啊。”万事晓仍死死抱着彭鹰的大腿,十指抠得彭鹰生疼。 “你轻点……”彭鹰苦笑道:“别说我不能留在这里,即便留在这里又能怎样?没听魔教有近万弟子么?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敌手?我奉劝你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我实在没什么办法啦。”万事晓痛哭着回头喊道:“师弟们,还不过来恳求仙师?”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十几个年轻人从四面八方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有两个将小青的衣服胡乱套上,解开她的禁制也扑到彭鹰面前,转眼跪到了一片。尤其小青更是珠泪滚滚,梨花带雨的连连道谢,更让彭鹰乱了手脚。 彭鹰实在被嚷的没有办法,只好苦笑道:“实在不行,你们干脆随我回乌沉国吧,那里有左家,魔教也就伤害不了你们了。” 谁知万事晓却不住摇头,颤声道:“仙师有所不知,但凡我们在乌沉国还有活路也绝不会远赴海外啊。不只是我们正气门,所有的海外仙山其实都各有苦衷,仙师想想别的办法,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吧。” 彭鹰无奈的苦笑:“不说别人,你们正气门有什么苦衷?就不能解决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正气门的事实在难以启齿,还请仙师见谅。”万事晓虽然有求于彭鹰,却拒绝的斩钉截铁,噎的彭鹰一愣。 这可让彭鹰为难了,本来想赶走三个魔头就抽身而退,谁知这个万事晓却是个赖皮缠,甩都甩不掉,左右不是。 看来想及时抽身是不可能了,彭鹰只好向远处招招手,苦笑道:“水儿,你先出来吧。” 人影一闪,水儿俏生生的出现在彭鹰身边,眨着一双明媚大眼好奇的看着众人。顿时聒噪声全部消失,就连小青都呆呆的望着水儿的俏脸,被那绝色容光所慑。倒是万事晓最先反应过来,连连赞叹道:“这位女仙师如仙女谪尘,也只有仙师这样的人中龙凤才能配得上啊,果然神仙眷侣,令人艳羡。” 彭鹰感觉牙都快酸掉了,硬是把万事晓的手指掰开,然后退后一步。 “现在这种情况,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这里了,不如先想好去处,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吧。” 万事晓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赞叹道:“仙师料事如神,那我们现在就起身?” 彭鹰呆了呆,“去哪?” “去螃蟹岛,那老螃蟹也算是心善之人,但就是固执了些,说什么也要劝他离开那里免得被魔教煮了下酒啊。”万事晓微笑道。 “你带着花石肩将人家唯一的子孙都给砸死了,你还敢去螃蟹岛?” 万事晓惊愕的道:“仙师真是神通广大,这都知道?不过被砸死的那个螃蟹就是个混帐,而且和老螃蟹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我也只是想糊弄糊弄花石肩那老魔头而已。”说着他回头问道:“师弟们,包袱都准备好了么?” “好了!”十几个人同时将鼓囊囊的包裹举了起来,看得彭鹰一阵目瞪口呆。然后就见万事晓放出一条仙船,带着师弟们前呼后拥的将彭鹰请了进去。等仙船飞起,彭鹰才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 感情人家连包裹都收拾好了,还亏的自己好心提醒人家,这万事晓的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论起心计和脸皮的厚度却是彭鹰拍马都赶不上的。。 仙船上,彭鹰这才有时间与水儿交谈。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彭鹰问。 水儿笑眯眯的抓着彭鹰的手:“你们说的那个魔教祖庭,我去过了啊。可没找到你,所以一直四处寻找,昨天碰见一条小水蛇,他亲口告诉我你的下落的。” 彭鹰艰涩的吞了口吐沫,水儿口中所说的那条水蛇是一头长达二十多丈的蛟龙,昨天自己为了逃命险些把裤子都跑掉了,怎么在水儿嘴里,那家伙却变成一条小水蛇? “水儿,我能不能问问你,你今年多大了啊?”彭鹰谄笑着,像是个蹩脚的大叔。 “人家都说问女孩子的年龄是很不懂礼貌的呢。”水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道。 彭鹰翻了翻白眼,心想这水儿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可水儿的表情实在清水般澄澈,彭鹰愣了半晌还是嘿然道:“外人问就是不礼貌,可咱们不是外人啊,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嗯,水儿和彭鹰是好朋友。”水儿兴奋的点着头,竖起十根青葱般的小手一根一根的数着,差了一遍没够用,又重数三根,这才笑道:“一千三百年啦!” 彭鹰险些把舌头吞到肚子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没算错?” 水儿歪着头想了想,又抿着嘴坚定的点点头:“水儿算数很好,不会算错。” 什么是妖精,这就是妖精啊! 仙舟飞行极快,转眼间面前便出现一座巨大的岛屿,又要比正气门那座海岛大了数十倍。远远的望去岛上层峦叠嶂,草木茂盛,万事晓指着那座岛屿中央的位置微笑道:“仙师,这就是螃蟹岛了,最中间有一个大洞,老螃蟹长年累月都蹲在里面,从来不肯出来。” 彭鹰点点头,很快便来到那座巨大的洞穴外,从半空望下去,那洞穴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天坑,直径超过数百丈,深不可测。 众人落到地面,万事晓趴在坑边向下大喊:“老螃蟹,我又来啦!” 半晌,洞底忽然传来一阵潮汐之声,声音洪亮的如同山呼海啸。仔细听去竟然是呼吸的声音,继而有把苍老而怪异的人声响起。 “你又是来劝我离开的吧?回去吧,我是绝不会离开此地半步的。” 万事晓扯着嗓子喊:“你这个老顽固,就不怕魔教把你煮了炖汤么?你的修为虽然高深,但好汉也架不住群狼啊!你何苦守着一座空岛呢?” 坑里沉默了片刻,那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长叹,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要在这里等一个孩子,到死也绝不会离开的,你走吧……” 彭鹰忽然感到水儿的表情有些不对,她呆呆的看向四周,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竟忽然带着哭音喊道:“蟹叔叔,是你么?” 洞内的潮汐声瞬间静止,忽然间一声大吼从下方传来,那苍老的声音无比激动:“小九,是你么?” 水儿愣了愣,旋即用力点点头:“嗯!我是九儿啊!”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忽然整个海岛似乎都颤抖起来,天坑四周更是剧烈震荡,一阵飞沙走石,恐怖的潮汐之声从下面涌起,无数道水箭猛的冲天而起。紧接着,一只无比巨大的黑影忽然从洞底飞了上来,他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充满了整个天坑,一路磕磕碰碰,几乎将天坑震得塌陷下去。 轰!彭鹰呆呆的看着一座小山飞了出来,定睛望去,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顶天立地、无比巨大的螃蟹。彭鹰抬着头,感到脖子都快扭断了也看不清这螃蟹的全貌,只是能看出这家伙通体暗红,就像是巨大的青铜雕像蒙上了一层铜锈。两只巨大的鳌就像两座小山,那东西要是砸了下来,就算是小山也将夷为平地把。 陡然间红光一闪,巨大的螃蟹瞬间消失,在天坑上方出现了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这老者身材瘦小又是驼背,所以看起来只有半人高,暗红色的皮肤,脸上满是老斑。他甫一出来,水儿便猛的扑入他的怀中,老少两个顿时痛哭流涕,又哭又笑的嘟囔着难懂的语言,彭鹰连一个字都没听懂。 万事晓呆呆的看着彭鹰,结结巴巴的问:“仙师,那位女仙师她……她不是人?” 彭鹰尴尬的咳嗽了声,没搭理他。 正文 第八十七章蚌族圣主 水儿带着老螃蟹飞到彭鹰面前,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顿,这才想起彭鹰听不懂,于是换作人语笑道:“就是这样啦……” 是怎么样啊?彭鹰哭笑不得的暗自腹诽。而老螃蟹却颤巍巍的拱手施礼:“小兄弟,多谢你救了九儿。” “蟹叔叔,人家现在叫水儿了,我觉得还是这个名字好。”水儿笑道。 老螃蟹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吧。”然后对彭鹰微笑道:“水儿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要不是当年她……”说着他叹息了声,“老朽还是要多些小兄弟对水儿的救命之恩。” 彭鹰连忙摆手:“老人家言重了,晚辈也是适逢其会而已。” 这时水儿雀跃着道:“蟹叔叔,奶奶呢?水儿想死她老人家了。” 老螃蟹表情一黯,轻轻拉住水儿的柔荑叹息道:“孩子,圣主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水儿脸色一僵,不能置信的望着老螃蟹:“蟹叔叔,您别开水儿的玩笑,奶奶她老人家寿元长达五千年,怎么可能说不在就不在了?” 老螃蟹叹息了声,抚摸着水儿的秀发道:“水儿,蟹叔叔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自从你被抓之后老主子一直在责怪自己,她也曾想过去乌沉国找你,可是她老人家的大限将至,最终也没能成行。就在一百多年以前,老主子终于还是去了,她老人家的遗体就在这座海岛之下,蟹叔叔死守这里,也是希望等到你回来再看老主子一眼啊。” 说着老螃蟹也老泪纵横,水儿更是几乎昏了过去。老螃蟹用力抓住她的柔荑,颤声道:“总算老天开眼,你还是回来了,来吧,蟹叔叔陪你去看看老主子去。” 说着,老螃蟹拖着水儿纵身向天坑里跳了下去。 这天坑深达千丈,刚到一半就已经被海水填满,彭鹰和万事晓也跟在老螃蟹身后钻进海水里,又下潜了数百丈却忽然到了尽头。彭鹰张开通天眼四处查看,却见这里的空间十分开阔,方圆足有千丈,可周围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东西。 老螃蟹吐出一颗气泡隔开海水,然后拉着水儿跪倒在地,轻轻抚摸着地面叹息道:“老主子,九儿回来看您啦,您要是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水儿蜷缩着趴在地上,用全身挨擦着地面,哭得昏天暗地。彭鹰呆呆的看向地面,忽然惊讶的发觉这根本不是什么地面,竟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蚌壳。这蚌壳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表面没有任何弧度,整个天坑方圆千丈的底部或许只是零星一角。彭鹰不禁暗自乍舌,如果水儿的这位祖母仍然在世,那该是何等的一个庞然大物? 彭鹰瞬间又醒悟过来,这座螃蟹岛恐怕根本就是水儿祖母的坟墓吧。 水儿哭了半晌,最终还是昏了过去,彭鹰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心里也不禁酸楚。老螃蟹也不住叹息,跪在那里看着水儿发呆。最终还是万事晓忍不住了,试探着说道:“老螃蟹,念旧情是好,可现在魔教已经认准了这座海岛,恐怕很快就有大批魔教高手赶来,就算你不惧生死但也不能让老主子受了惊扰不是么?听我一句劝,快些离开这里吧。” 彭鹰听了也不禁点头,这个万事晓虽然看似不堪但说话却都很在理,于是也在一旁劝解了几句。老螃蟹终于有些动摇,最后点了点头。 他将水儿搀扶起来,掐人中将她唤醒,叹息道:“水儿,老主子临终前曾托我转告你,她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只有这副躯壳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现在老主子已经仙去,就由你来决定该如何处置她老人家的躯壳吧。” 水儿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的道:“我们走。”说着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忽然有两片光华从她身体两侧展开,最终化作一对蚌壳。当初彭鹰见到水儿真身的时候还颇为震惊,此时却觉得原来这蚌壳竟如此细小,与脚下的巨物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慢慢的,水儿的那对蚌壳竟然龟裂开来,继而炸裂成灰。而彭鹰忽然感觉脚下一阵巨震,继而四面八方绽放出耀眼的白光。转瞬间,脚下巨大的蚌壳瞬间消失,大量的海水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而整个螃蟹岛也发出沉闷的巨响,就像推到了房子,轰然崩塌。 彭鹰和万事晓等人正自骇然的时候水儿一招手,有个巨大的蚌壳瞬间将所有人吞入其中,继而向海底深处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彭鹰等人忽然感觉眼前大放光明,抬头望去,却发现天空黑沉沉的,但却有颗太阳悬挂夜空。这让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而在看四周,却更是一头雾水。 脚下是粗砺的地面,天地之间的一侧波光荡漾,仔细看去竟赫然是一座顶天立地的水墙。水色深黑,好像幕布般垂下,偶尔能看到海水中有鱼群旋风般卷过,又有一些庞大的黑影往来穿梭,显得怡然自得。 这是什么地方?彭鹰不禁感到一阵狐疑。 “苍天啊……”万事通在他身边发出梦呓般的惊叹:“这蚌壳……该有多大啊?”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惊讶的险些喊出声来。这里竟然是水儿祖母的蚌壳之中么?自己还在水下?可头顶那太阳是怎么回事?他抬头向上望去,万事通见状苦笑道:“那是蚌妖的蜃珠,已经修炼得如日中天了。我万事通号称海外通,但却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登峰造极的大妖,要是她真的兴风作浪,这方圆万里之内还有人敢来么?” 这时老螃蟹在一旁叹息道:“老主子的修为惊世骇俗,可惜当年她寿元枯竭,妖力几乎尽丧。否则水儿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楚。” 万事通点点头,忽然向那座水墙扑去,转眼钻进海水之中。彭鹰也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尾随着他钻了出去。两人游出千丈远,但仍看不见这蚌壳的边际,于是又向远处游了近乎十里再回头观望,这才看到了这蚌壳的全貌。 黑沉沉的海底好像隆起了一块,这蚌壳竟然绵延近二三十里,比多数的海底山峦更要庞大壮观,彭鹰和万事通看得心旌摇动,下意识的张大嘴巴,灌了一肚子咸涩冰凉的海水。 回到蚌壳,大家总算是松了口气,彭鹰也向万事晓解释了赶走荀残他们的其实是水儿,和自己并没任何关系。万事晓也顿时沉默下来,脸色一片茫然。现在正气门是肯定回不去了,他带着十几个师弟师妹又去哪里安身立命? 彭鹰见他意气消沉,便劝慰道:“万兄也不必灰心丧气,这东海无尽辽阔,你不妨找个远离魔教的地方再另起炉灶嘛。” 万事晓皱眉道:“彭兄弟说的太轻巧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山贼海盗,难不成随便找个山头就能当成贼窝么?” 彭鹰一愣,正有些暗恼时万事晓忽然醒悟过来,连忙满脸歉意的苦笑道:“彭兄弟别见怪,是我太庸人自扰了。你说的也没错,到哪里不能安身立命?可惜彭兄弟不知道东海虽然广阔,但洞天福地又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在东海只要发现一座洞天福地就会引来海外散仙的疯狂争夺,可以说每一座海外仙山都浸泡着鲜血啊。当年我师父为了寻找一座洞天福地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最终才勉为其难的找了个灵气稀薄的岛屿。我万事晓的能耐与师父有天壤之别,就算找到洞天福地也无福消受,所以……我看正气门的气数已尽了啊。” 万事晓越说越垂头丧气,到最后干脆低头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叹息了。 彭鹰也释然了,毕竟是自己不清楚东海的事情,说话难免有些唐突。不过他却忽然灵机一动,心里生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万兄,在魔教要建立白虎堂的海域里究竟有多少仙门啊?” 万事晓一愣,思索了片刻张口就说:“算上我们正气门应该有二十六个,其中有三个比较有实力的,弟子都在两千左右,彭兄弟问这个做什么?” 彭鹰笑了笑,道:“我听花石肩说魔教意图收服这些海外仙山,你知道那些仙门中人的意向如何么?” 万事晓冷笑了声,道:“让他们做梦去吧,海外散仙都自由惯了,怎么可能受魔教管制?在我看来,最多不过五个仙门或许会投靠魔教,其他的肯定都会和魔教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就不会逃么?” “不可能。”万事晓道:“我刚才说了,每座仙山都得来不易,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更何况如果再向东海深处探索,那里的妖族将更为恐怖,几乎是有去无回,所以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彭鹰暗自点头,微笑道:“既然没了退路,你们为什么不齐心协力抵御魔教呢?” 万事晓睁大了眼睛笑道:“彭兄弟你开什么玩笑,海外仙山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怎么可能团结到一起?” 彭鹰摇摇头:“万兄也不必如此武断,现在魔教专横跋扈,海外仙山有了共同的敌人,这便是团结的契机,如果万兄能将这二十多个仙门拧成一股绳,魔教也将投鼠忌器,未必敢动你们啊。” 万事晓似乎有些心动,沉思了半晌又有些灰心的道:“彭兄弟说的倒是没错,可我人微言轻,又有什么资本去和那些仙门谈判呢?恐怕到时候一言不合,没等魔教出手他们就拼个你死我活了呢。” 彭鹰一笑,神秘的道:“要是我给你资本,万兄可有信心说服他们呢?” 万事晓眼睛一亮,死死的盯着彭鹰沉声道:“要是本钱足够,再加上万某这口条……不对,是三寸不烂之舌,肯定不在话下!” 彭鹰微笑点头:“万兄稍等,这件事我还要和人商量一下。”说着他走到水儿身边,在她低声细语了几句,水儿先是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水儿又和老螃蟹商量,这一次老螃蟹似乎颇为抗拒,不过水儿央求了半晌,老螃蟹也只好妥协,不情愿的点头同意。 万事晓满怀渴望的看着,却不知道彭鹰所说的资本究竟是什么。真金白银?那东西在东海和石头没啥区别;左家强援?看彭鹰的年纪和修为,应该也没那么大的权力。万事晓自问聪明绝顶,但就算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想到最后也就没刚开始那般期待了。 忽然地面巨震,这巨大的蚌壳竟然再次膨胀开来,一直扩大了近三倍这才停下,万事晓估摸着这蚌壳现在起码有百里长,十里高了,再膨胀下去恐怕都将露出海面了吧。正在他莫名其妙的时候,只见彭鹰将腰间的葫芦摘了下来,然后飞到高空向下一挥…… 正文 第八十八章海外仙山 轰!好似天崩地裂的一阵巨响,有个巨大的黑影陡然出现在万事晓等人面前,把他们吓得险些泪崩。等到尘埃落定,万事晓这才骇然发现面前竟多了一座山峰,山上有一条雪白的石脉盘旋向上,在蜃珠的照耀下折射出瑰丽的光华。 这万事晓也算是个识货的,等看清这山上的一切时顿时嚎叫着窜了起来。他架起仙剑围着山峰团团乱转,一边转一边嚎叫,把他的师弟们吓得瞠目结舌,还以为他是被吓疯了。而万事晓则飞快的扑到彭鹰面前,猛的抓住他的手结结巴巴问:“彭……彭兄弟,我没看错吧,这……这是九天龙脉?” 彭鹰点头微笑道:“万兄好眼力,没错,这就是九天龙脉。”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资本?”万事晓的眼里星光闪烁,幸福的快哭了。 彭鹰又点点头,微笑道:“现在你有了足够的本钱,能把那些仙门都团结到一起么?” “能!当然能!”万事晓兴奋的手舞足蹈:“谁不来谁是傻瓜,白痴!和九天龙脉相比,所有的海外仙山都是粪土不如!就算我是个哑巴,就拿一张纸过去上面写着九天龙脉四个大字,他们见了都得屁颠屁颠的跟我过来!” 说到这万事晓忽然一顿,迟疑的看向彭鹰道:“彭兄弟,这九天龙脉可是物华天宝,你怎么舍得拿出来?难道……是你想收服所有海外仙山?” 笑着摇摇头,彭鹰斩钉截铁的道:“万兄不必担心,我是肯定要回乌沉国的。我之所以拿出九天龙脉来,其实也不代表我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活菩萨。” “魔教注定和我们左家势不两立,常言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在这个立场上我帮你们也理所应当。有你们在,必将牵制魔教的扩张,也能让我们左家从容布置,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万事晓这才放下心来,感激的抓住彭鹰的手不住摇晃,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万兄可以施展所能,尽量将海外散仙叫到这里来。你们也不必和魔教正面交锋,这里地处深海不易被发现,你们大可以在此处修炼,还有水儿和老螃蟹前辈为你们遮风挡雨,不是很好么?”彭鹰微笑着说道。 万事晓频频点头,感恩戴德的道:“彭兄弟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要让这片海域的海外散仙都知道,是你让他们有了立足之地。” 两人携手下来,万事晓向其他人解释了经过,大家也都兴奋莫名。彭鹰带着他们走上盘龙别院,这里一应俱全,等到一切安顿好了,彭鹰又想起一件事来。 “万兄,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你一下。” “彭兄弟别客气,尽管问吧。”万事晓此时对彭鹰简直如同再生父母,看架势几乎要给彭鹰竖起长生牌位了。 彭鹰把自己留在东海的目的说了说,不过没说那么详细,只说有位前辈需要一具妖躯夺舍重生,却不知东海是否有合适的选择。万事晓仔细的听完,却当即摇头道:“彭兄弟,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吧,你在东海是肯定找不到一具合适的妖躯。” “为什么?”彭鹰愕然问道。 “东海妖族虽多,但都是水生妖类,与陆上妖类还有区别。先不说别的,东海妖族妖魔要么没有腿,要么就像老螃蟹那样有八条腿,你那位前辈选哪个?况且水生妖类就是在水中生存的,到了陆上百般不适,你那前辈难道一生不去乌沉国?” “还有海中妖物的修为要是达到点山境,那身躯大的像座小山似的,即便上了陆地,还不把人吓死啊?” “所以说东海妖物虽多,却并不适合修仙者夺舍重生,彭兄弟尽量还是去陆上找吧,总归会有所收获的。” 彭鹰默默地听着,这才彻底断了念头。万事晓说的没错,师父是绝对不愿意重生成虾兵蟹将的,有没有腿,或是有几条腿这个问题更加严重…… 万事晓走了,临走前在九天灵脉上掰了块灵石,他说耳闻不如目睹,让那二十多个仙门亲眼看看这灵石的灵气,根本无需浪费口舌。而在万事晓走后,彭鹰却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将盘龙别院留在东海,彭鹰当时觉得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其一,魔教死灰复燃,如果收服了海外散仙将更是如虎添翼,将来必成大患,所以在魔教得手之前让海外仙门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就如同在魔教的心腹之地插了一根钉子,何乐而不为呢? 其二,在正气门看到万事晓等人被魔教欺凌之后,彭鹰对这些海外散仙有些怜悯,毕竟这里不是乌沉国,没有左家的保护。 其三,这也是彭鹰颇为感性的地方。左心城当年在盘龙别院设立养生堂,虽说他其实另有目的,但的确养活了近两百名孤儿,对彭鹰而言,这里始终是个积德行善的地方。如果用它来收容海外散仙,他日师父真能夺舍重生的话,也会感到欣慰吧。 这就是彭鹰当时的考虑,可现在他却开始变得有些担心了。 自己会不会太过异想天开了?按万事晓所说,海外散仙为了争夺洞天福地而斗得头破血流,相互之间必有罅隙,就凭一座盘龙别院能否将他们团结到一起?要是真像万事晓担忧的那样内斗了起来,岂不是适得其反? 不过话已出口,没了转圜余地。 彭鹰本来想立刻回乌沉国寻找妖躯,可现在却决定暂时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等万事晓把事情办完了,看看那些海外散仙都是些什么货色,如果所托非人,彭鹰也不惜收回承诺。 在等待万事晓的时间里也能抓紧修行。 自从血洗贤王府之后,彭鹰还从没静下心来修行过,到现在仍处在观山境顶峰,虽然屡屡有突破的迹象,但却仍只是原地踏步。当初他斩杀郑贤,就像当初杀了李正时一样得到了他部分的记忆与真气。迄今为止郑贤的真气仍保存在彭鹰的丹田气海之中,尚未炼化。 彭鹰一直在逃避自己这种可怕的能力,于是也对郑贤的真气如避蛇蝎,可如今却慢慢转变了主意。 就像秦天所说的,自己就是自己,只要恪守本分,即便是妖又能如何? 而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彭鹰也对彼岸花的能力有了些许了解。 当血河异象展开时,被自己斩杀的修仙者的魂魄就会被彼岸花所摄。如果自己去碰触魂魄,那魂魄就将留下其生前的记忆和部分真气,而后灰飞烟灭。而如果自己不去碰触他们就将留在彼岸花中,唱诵地藏经就能超度他们往生。 真是匪夷所思,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即便送了师父最后一程,但却没获得左心城半点真气,同时也暂时保住了他的魂魄。 左心城的魂魄在自己丹田之中,这种事已经无法和左家解释,于是彭鹰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寻找适合师父的妖躯,那就要尽快变强! 于是彭鹰将自己关在了养生堂中,没日没夜的修炼上清篇,这初古道藏第二卷的功法奥妙无穷,远非左家的上清镇煞诀所能比拟,不过彭鹰凭着锲而不舍的性子,硬是大有突破,终于有一天将郑贤的真气全部炼化,就感觉丹田内气海汹涌澎湃,浑身真气仿佛喷薄欲出。 彭鹰连忙以内视之法观望,赫然发现在气海中央那株彼岸花的旁边,有一枚小小的莲子酝酿成型,而莲子顶端正慢慢开裂,继而只绿意动人的嫩芽舒展开来。 攀山境!终于大功告成。 所谓观山,仍是只能观其形,而仍在平地,而到了攀山境却已身在仙山之中,算是登堂入室了,虽说只是一步之遥,却有天壤之别。 正文 第八十九章运筹帷幄 彭鹰能感到体内真气的凝实程度已经今非昔比,多日来修炼的疲惫、饥饿感觉早已不翼而飞,目光所及之处都清晰无比,就像第一次开了通天眼那种感觉。彭鹰心里一动,运起通天眼来,目光竟穿透了半尺厚的墙壁,径自看到了养生堂外的景象。 他看到养生堂前广场周围的栏杆上,水儿仍穿着自己给她的青衫郁郁寡欢的坐在那里,纤细的小腿无聊的晃悠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彭鹰不禁生出一丝怜惜之意,于是起身推开门微笑道:“水儿,你怎么在这?” 水儿顿时喜笑颜开,跳起来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进了彭鹰怀中。 “彭鹰,水儿哪里惹你生气了么?为什么这些天你都不理水儿?” 她身材高挑,与左鱼儿也不遑多让,站在那里也只比彭鹰稍矮一点,彭鹰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般的触觉,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幽怨却绝美的面孔,顿时感到心脏怦怦乱跳,竟忘了说话。 那双美丽的大眼顿时湿润了,水儿扁着红唇乞怜道:“彭鹰,奶奶不要我了,你不会也不要我吧?”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况且你奶奶也没有不要你啊,她只是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关心着你啊。”彭鹰连忙微笑着抓住水儿的香肩,轻轻的将她推开了少许,柔声道:“我只是在闭关修炼,不知道你来找我啊。” 水儿这才有些释然,但仍噘着小嘴道:“闭关是什么呀?水儿不知道,可你在房子里面已经呆了五十二天了,水儿每天数着都快无聊死了。”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然闭关快有两个月了,于是连忙问道:“水儿,万事晓回来了么?” “回来了,昨天刚回来的。”水儿点了点头。 “快带我去见他。”彭鹰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拉着水儿向山下跑去。 盘龙别院仍空无一人,没见到一个海外散仙的人影,彭鹰满腹疑问的来到正气门几个弟子居住的房前,正看到万事晓在房中翘着二郎腿品茶,万事晓一见彭鹰连忙站了起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万兄,难道没一个海外仙山要来么?”彭鹰迫不及待的问道,暗想难道那些海外仙门已经投靠魔教了? “怎么可能。”万事晓笑着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天内所有仙门都会过来,我跟他们说了,过时不候。” “这五十天我几乎把一辈子的话都说了,现在这腮帮子还酸疼呢。”万事晓揉着面颊,有些疲惫又有些得意的笑道。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五十天走遍二十六个仙门,平均不到两天就要游说一个,也真是辛苦万兄了。” 万事晓笑呵呵的又竖起三根手指,“我只走了三个仙门。” “三个?”彭鹰好奇的问。 “是啊,要是都走遍了,还不累死我啊。彭兄弟,你听我仔细跟你说。”万事晓拉着彭鹰坐下,给他沏了一杯茶,这才微笑道:“我只去了云狱山、霜火门和海天门这三个实力最大的仙门,每到一处地方就让他们召集附近的仙门赶来,然后与他们共同商讨,这样一来不是省事多了么?” 彭鹰恍然点头,微笑道:“万兄果然聪明。” 万事晓一笑,道:“我这么做其实也不是为了图省事,而是未雨绸缪啊。彭兄弟也知道海外仙山向来交恶,二十六个仙山挤在这里还不闹翻了天?所以我这次出去其实早有打算,按照我所了解的仙门间的关系,将二十六个仙门分成了三派,分别以云狱山、霜火门和海天门为主。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停留十几天,从中游说以巩固他们的关系,等他们日后来到这里就自然会拧成一股绳。” “如此这二十六个仙门就分成三股实力,从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万事晓微笑道:“这是我能想到最稳妥的办法了,三足鼎立之后,任何一方想要兴风作浪都会对另外两方有所忌惮,如此一来应该能度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一旦日后和魔教发生冲突,并肩奋战几次之后也就亲如兄弟了吧。” 彭鹰听得频频点头,暗赞万事晓的心思缜密,他虽然说的简单,但其中的机谋巧变、运筹帷幄,根本不是自己所能企及的。 “人才啊。”彭鹰向万事晓竖起拇指,笑道:“万兄如果没有修仙而是入朝为官的话,应该早就是个大官了吧。” 万事晓正了正方巾,撇嘴笑道:“彭兄弟慧眼识珠啊,不才正是亦康二十六年科举一甲第一名,钦点状元及第。亦康三十八年拜礼部侍郎,正四品哦。” “草民拜见大人!”彭鹰嬉皮笑脸的供拱手,根本没相信。 万事晓瞪大了眼睛不满的道:“彭兄弟,你这是不相信啊,我们这关系还犯得着骗你么?”说着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枚铜牌来拍在桌上,道:“看,这是我当年的腰牌。” 彭鹰狐疑的看了眼,果然那腰牌上写着礼部侍郎四个大字,他刚想拿过来细看却被万事晓抢了回去,笑道:“怎么样?这回彭兄弟相信了吧?” “你真是正四品?”彭鹰满腹怀疑的道:“亦康三十八年……没过多少年啊,你在朝中为官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 万事晓顿了顿,挠挠头苦笑道:“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可彭兄弟帮了我们这么多,再有所隐瞒也就不对了。”他叹息道:“其实我那些师弟们都是中过科举的,最次的也是个探花郎,而我们的师父,当年正是礼部尚书,宋咏云大人。” “亦康末年时,帝王老迈,国贼横行,尤其那个贤王郑贤勾结国师府,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家师屡次上奏朝廷,请求陛下惩处郑贤,却遭到陛下训斥,其后又被郑贤陷害,险些丧命在天牢之中。自此家师大叹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弃文修仙,辞官而去。” “我们这些人在拜入正气门之前就是家师的学生,于是也愤然随他而去。可我们踏遍千山万水,却没有一个仙门愿意收留我们。”说到这万事晓看了彭鹰一眼,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也去过左家,同样被拒之门外。” 彭鹰听得入神,连忙问:“为什么拒绝你们呢?” “家师当年已经年过六旬,哪里有人肯收?左家倒是首肯留下我和几个师弟,可我们又怎能不顾师父?”万事晓叹息道:“所以我们继续求仙问道,直到先皇驾崩,贤王得势,我们这群人仍是颠沛流离,家师更是日渐苍老。而就在这时碰到了小师妹程小青。” “程家是修仙世家,不过却惨遭仇家灭门,只剩下小青自己孤苦伶仃。她当时也没什么修为,便被家师收留下来,之后小青慢慢接受了我们,便拿出一本修仙秘籍来给了我们。正是靠着那本秘籍家师才自创了正气门,本想将其发扬光大成奸除恶,谁知却被郑贤发现,派出国师府的修仙者四处围剿,家师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我们远遁海外。” “家师到了海外之后便郁郁寡欢,常与我们提起小青那本秘籍只是基础之学,还要找到真正的功法才行。所以五年前家师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嘱咐我们不许踏上乌沉国半步。” “这就是我们正气门的往事了,倒也挺传奇的吧?”万事晓不无自嘲的苦笑道。 彭鹰抓住万事晓的胳膊道:“万兄,你不知道吧?郑贤已经死了啊。” “什么?”万事晓顿时跳了起来,愕然道:“怎么可能?郑贤在朝野一手遮天,又正值盛年,怎么可能死了?” “他勾结魔教,是被左家所杀。”彭鹰只是一笔带过,却并没说明其实郑贤是死在自己剑下。万事晓听了半晌没说话,最终发出三声狂笑,激动的吼道:“痛快!当浮一大白啊!” 彭鹰也陪着笑了笑,然后好奇的问道:“不知当初小青给你们的是什么功法?” 万事晓有些尴尬的一笑:“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一本旁人都懒得修炼的东西,叫初古道藏——抱朴篇。” 彭鹰茫然看着万事晓,半晌也没能说话。万事晓见他一副呆呆的模样不禁奇怪:“彭兄弟,你怎么了?” 难怪当初万事晓他们明明气势逼人,却不堪一击啊。原来是修炼了抱朴篇!?彭鹰这才恍然大悟,这些书呆子显然都从抱朴篇中悟出了些门道,天灵盖上喷薄而出的正气应该就是他们所领悟出来的一丝天道,这或许和他们的经历有关,都是无涯书海中的书虫,悟出来的自然是凛然正气。可惜抱朴篇只是筑基的功法,没有剑法和真正的功法,根本难以与人为敌。 想不到还有仙门将抱朴篇作为立命之本,要不是万事晓他们不得其门而入,也绝不会如此吧。彭鹰不禁感到好笑,又钦佩他们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于是眼睛一转拿定了主意。 “我来口述一种功法,万兄能否抄录下来?”彭鹰微笑道。 万事晓一愣,旋即大喜若狂:“彭兄弟,你……你是要传我功法?好,好,我这就写。”说着他手忙脚乱的拿出笔墨纸砚,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好像聆听教诲的学生一样眼巴巴的望着彭鹰。 正文 第九十章仙门齐聚 彭鹰背着双手,好像老学究似的来回踱着步,将初古道藏上清篇的内容娓娓道来。万事晓则笔走龙蛇,一书而就。 万事晓望着墨迹未干的一桌宣纸难掩激动的表情,恭恭敬敬的将毛笔双手递到彭鹰面前:“彭兄弟,请留下这功法的名字吧。”说着摊开一张宣纸,目不转睛的看向彭鹰。 彭鹰干咳了声,硬着头皮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初古道藏——上清篇! 好尴尬,好无地自容啊。彭鹰偷眼看着旁边那一张张宣纸上笔意恣肆的狂草,再看自己那狗爬的几个大字,好悬夺门而逃。 身旁却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彭鹰转头望去,只见万事晓已经激动的双目泛红。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一连揉了三遍才颤声道:“彭兄弟,这……这难道是初古道藏第二部?” “没错。”彭鹰微笑道:“我也是偶然得来的,应该对你们有大用。不过万兄千万不要和旁人说,这初古道藏的后三篇从未出世,小心怀璧其罪,招来杀身之祸啊。” “知道,知道。”万事晓不住的点头,却有几点晶莹的泪珠滚落下啦。没等彭鹰反应过来,他已经猛的跪在彭鹰面前,带着哭音道:“彭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你对正气门的恩情浩瀚如海,却要我们如何报答啊……” 彭鹰连忙闪到一边,苦笑道:“万兄比我年长,还是叫我彭兄弟就好。这本上清篇我来的也轻松,你也不必介怀,只是不要透露出去是我给你的就好。” 万事晓还是向彭鹰磕了三个头,恳切的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彭兄传下上古秘籍,万某需执弟子之礼。” “别,你别和我文绉绉的了。”彭鹰哭笑不得,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陆续有海外仙山相继赶到,万事晓嘱咐彭鹰先不必与他们见面,等所有仙门到齐之后再说。彭鹰闲来无事,忽然想起与水儿真身相连的那道魔门还留在魔教祖庭,于是抽空去了一趟将那魔门整个从水底挖了出来。不过这魔门暗藏虚空玄机,竟不能放入储物戒指或乾坤葫芦,彭鹰只好一路拖回来,累得够呛。 他将魔门安置到远离盘龙别院的一个角落,又做足了伪装,这才放心。 到了第三天傍晚,最后三个仙门到了。 来的是云狱山、霜火门和海天门这三个势力最大的仙门,这三家不约而同的最后赶到,仿佛谁最后来就显得地位超然似的,在彭鹰看来却有些孩子气了。当晚万事晓就在养生堂前的广场上大摆宴席,将二十六位仙门门主都请了过来,一共分了四张桌子,彭鹰一张,其余三张则以云狱山等三个仙门为主,三足鼎立之势初具雏形。 按万事晓所说,虽然三派势力已经近乎成形,可就怕在这第一次会晤时发生什么意外,一切就要看彭鹰这个主人能不能稳住场面了。 彭鹰藏在养生堂里隔着门看着二十多个形貌各异的海外散仙纷纷就坐,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这些人可并非万事晓所能比的,其中修为最弱的也是攀山境三四品的模样,云狱山等三个门主恐怕已经到了攀山境顶级。 就凭自己要给他们下马威?别被人家鸠占鹊巢,再一脚把自己踹走了。 霜火门的门主名叫巴修,是个棕熊般魁梧的汉子,海天门的门主则名叫司寇空,看起来年近七旬,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不过出乎彭鹰意料的是,云狱山的门主赫然是个名叫杜妙妙的女人,看似只有三十上下的年纪,长得珠圆玉润,媚眼如丝。 三方落座,半晌都没人说话,席间不少人怒目而视显然都有过节。可主人尚未出场,又有杜妙妙等三位门主在,那些人也不好发作。而这时万事晓来到中间作了个罗圈揖,端起一杯美酒微笑道:“诸位门主,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是一家人啦,之前在三大仙门时万某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今天也就不必多说,大家同饮了这杯酒,日后共抗魔教!” 万事晓的声音回荡着,可只有零星五六个人将酒杯举了举,然后看看别人的脸色又都放了下来。四周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这时霜火门巴修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忽然指着云狱山杜妙妙身后的一个老者怒吼道:“姓王的,前年你劫了我们一条商船,那些吃喝的东西也就算了,我们花重金从乌沉国弄来的灵药呢?既然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还不还给我?” 老者主撇撇嘴,不屑的道:“姓陈的,你还有脸提这事?要不是你之前洗劫了我们的一个药圃,我们又何必抢了你的灵药?这叫现世报,怪得了谁去?” “你放屁!”陈门主拍案而起破口大骂,王门主也老当益壮,骂起来不带脏字,直把陈门主骂得猛翻白眼。这一下好像炸开了锅,张王李赵各种门主跳着脚的骂,骂到后来也不管彼此有没有仇,反正没坐在一起的就指着鼻子爷爷奶奶的骂,有的骂得口干舌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骂,骂得不亦乐乎。 彭鹰现在倒不紧张了,只是感到好笑。自己当年在皇城讨生活的时候没少被人骂,可都没这些人骂得这样五花八门的。而且这些海外散仙来自天南海北,说话还带着地方口音,那更是南腔北调,声声入耳。 这二十几个人骂得欢,可就没有动手的,因为杜妙妙和巴修他们还坐着没动,这些人暗地里早已分别和三大仙门结盟,三个门主没吭声谁也不敢真个动手。 吵杂了半晌,杜妙妙忽然嫣然一笑,道:“都是大老爷们,怎么都像娘们似的,有能耐出去干一场再回来,活着算你厉害,死了算你倒霉。” 这女人看似妩媚动人,说起话来却无比火爆,云狱山后面的人先是鸦雀无声,继而其他两派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真爷们。”彭鹰在养生堂里不禁竖起了拇指。 霜火门巴修笑道:“杜妹妹说的没错,吵什么吵,吵得老子心烦。”说着看向万事晓:“小万,你说的那个彭鹰呢?怎么还不出来?” 万事晓一直老神在在的望着酒杯发呆,这时才笑道:“彭兄弟稍后就到,他说先让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巴修皱皱眉,冷哼了声没有说话。这时通天门的司寇空和颜悦色的向巴修和杜妙妙供拱手,微笑道:“两位门主久违了,司寇空有礼。” 三个门主里司寇空年纪最长,杜妙妙和巴修也不敢怠慢,纷纷回礼口称不敢。而司寇空又微笑道:“万门主刚才说的没错,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这些海外仙门正应该不记前仇,一致对外才对。虽然在座的各位门主以前或多或少都有些罅隙,不过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血海深仇。不如借那位彭鹰兄弟的酒,一笑泯恩仇如何?” 司寇空的地位远非万事晓所能比拟,在场所有人这才纷纷举起杯一饮而尽,气氛顿时变得缓和了许多。 “司寇前辈果然识得大体,令晚辈钦佩啊。”万事晓仍是一脸谄笑。司寇空却看了他一眼,一笑道:“万门主,你分别拜访我们三个仙门,其实是暗藏玄机吧。” 万事晓脸色丝毫没变,只是献媚道:“晚辈的心思怎能瞒得过司寇前辈的法眼,只是您应该也明白晚辈的心思,那绝对是为了大家好的。” 司寇空点点头,微笑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万门主不必介意。”说着他看向其他两人,微笑道:“两位门主,虽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他指着九天龙脉道:“日后我们都是要在这里修炼的,既然大家已经自行分好了队伍,不如今天就把这九天龙脉也分成三块,各取一块如何?”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养生台前。张开双手道:“我双手之间的这块区域,就归我海天门以及我身后的那些门主了,如何?” 杜妙妙和巴修同时露出不满的表情,司寇空大手一挥就把九天龙脉的龙首和龙尾都收入囊中,算是占尽了便宜。尤其他们两个都知道九天龙脉的龙首中还有龙涎灵液,那可是举世难求的绝世奇珍。 “老滑头。”彭鹰在养生堂里竖起了中指。 “司寇空,你当老子是傻瓜么?”巴修猛的跳了起来,大叫道:“谁都知道龙涎灵液的好处,你想中饱私囊?别做梦了!” 司寇空淡淡一笑,道:“巴门主,你当我会独占龙涎灵液么?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分享。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海天门最善于炼制灵药,这龙涎灵液经我炼制,必定功效倍增,到时候我自然公平分配,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就是了。” 巴修一愣,挠着头讪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老巴多心了,司寇前辈别见怪啊,我就是这个脾气。” 这时杜妙妙站了起来,冷笑道:“司寇空,别糊弄老实人了。龙涎灵液本身就是物华天宝,用来炼制灵药岂不是暴殄天物?你分明是想用假灵药蒙骗我们,然后私吞龙涎灵液吧?” 巴修呆了呆,又指着司寇空的鼻子骂道:“老不死的,你当老子是傻瓜!?” “你就是傻瓜。”彭鹰在养生堂里竖起小拇指。他摆弄着拇指和中指、小指,不禁微笑起来。 门外又响起一阵争吵声,只不过却换成了三大门主争得面红耳赤。万事晓回头偷偷的向彭鹰打了个手势,彭鹰知道该自己粉墨登场了。 推开门,彭鹰痰嗽着走了出来。 正文 第九十一章下马威 争吵声嘎然而止,三位门主看着彭鹰都有些愕然,虽然他们都猜出了彭鹰的身份,却还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但即便如此彭鹰毕竟仍是九天龙脉的主人,三个门主对视了一眼,一起拱手打起了招呼。 彭鹰不动声色的来到主位上坐好,对三人微笑道:“三位前辈请坐,有话好好说嘛。” 三人这才落座,司寇空抢先举起酒杯微笑道:“彭兄弟,司寇空先敬你一杯,你的大恩海天门代代不忘。”说着一饮而尽,巴修不甘落后连干了三杯,而杜妙妙更是端着酒杯摇曳生姿的来到彭鹰面前,媚眼如丝的娇笑道:“小弟弟,姐姐承了你这份情,却不知如何回报啊,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但凡有任何需要都不妨来找姐姐哦。” 叮,酒杯轻撞,杜妙妙那双眸子里的波光与酒色荡成一色,分外撩人心弦。 “女汉子装柔弱啊。”彭鹰心里暗自腹诽,但仍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杜妙妙笑得妩媚,又风情万种的走回原位。彭鹰偷眼看看四周,见大家都偷偷的翻着白眼,于是心中好笑,知道在座这些人恐怕都知道杜妙妙的本色,却都不便拆穿。 这时司寇空又开口道:“彭兄弟,虽然初次会面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刚才把话说到一半,还是说完比较好。”说着他指了指九天龙脉道:“彭兄弟的这座山城实在绝世无双,能允许我们在此修行是天大的恩赐。不过话说回来,僧多粥少,还是要划分个明白比较好,盘龙山城只有一座却该如何分割呢?还请彭兄弟拿个主意。” 没等彭鹰说话,司寇空又道:“无论彭兄弟如何决定,司寇空和这八位门主都会支持你,虽然我们势大,但也不会欺负他们两位。” 这是以势欺人啊,彭鹰心中暗笑。 杜妙妙和巴修同时冷哼,杜妙妙道:“云狱山颇多女修仙者,你司寇空老鬼一个,但我看彭弟弟可是个惜花之人啊。” 这是以se诱人啊,彭鹰心里暗乐。 巴修挠挠头苦思片刻,大声道:“霜火门打架本事第一,以后谁欺负彭兄弟,我们第一个给你出气!” 这是狗急跳墙啊,彭鹰险些乐出声来。 强忍住笑意,彭鹰板着脸沉默无语,只是浅酌美酒,嘬水的声音显得很是响亮。三个门主等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巴修先问:“彭兄弟,你怎么决定的,倒是给个痛快话啊。”杜妙妙也微笑道:“彭兄弟,要不要我再敬你一杯酒啊?” 司寇空直接道:“你们两个别问了,彭兄弟既然没说话,就代表默认了我的说法,刚才画出的那块区域归我们了。” 杜妙妙和巴修正要发怒,彭鹰猛的将酒杯拍在桌上,顿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三个门主同时一愣,纷纷向彭鹰看来。只见彭鹰站起身,冷冷的道:“盘龙别院就这么一座,为什么画成三份?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伙人轮流在盘龙别院上修炼,每三天循环一次,不就得了?” “这……”三个门主同时一愣。虽说彭鹰所说的办法实在简单至极,可是双方心理不同,想到的办法自然不同。 说到底,这些海外散仙都穷疯了,见到九天龙脉怎么可能不垂涎欲滴?所以甫一上来就要将盘龙别院一分为三,实则就是下意识的想占为己有。可一听彭鹰所说的办法,三人都哑口无言。 是啊,这不就结了? “那龙涎灵液呢?”司寇空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 “抱歉。”彭鹰冷冷一笑:“龙涎灵液你们谁也别想动。” 这话说的就有些生硬了,三个门主同时脸色一冷,倒在这个时候同仇敌忾起来。司寇空首先发难,冷哼道:“彭兄弟,都说是一家人了,你这样说话就未免太不客气了吧?司寇空起码也有两百多岁了又是一门之长,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所能污蔑的。” “一家人?我何曾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了?”彭鹰冷笑道。 司寇空等人都愣了下,巴修指着万事晓说:“他说的。” “那是万门主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从来没说过。”彭鹰轻蔑的道:“饮酒聊天就其乐融融,瓜分利益的时候就破口大骂,这样的家人要他何用?” “司寇前辈,你年纪长我才叫你一声前辈,可你做你的门主,和我何干?犯不上用地位压我。”彭鹰罕见的咄咄逼人,他拎起一根筷子指向身后:“看到了么?我尚未修仙的时候就在这养生堂里生活了十年,这是我的家!所以现在我是主人,你们是客人,客随主便这句话没听过么?龙涎灵液也是我的,我不让你们动你们就不能动,不应该么?” 杜妙妙等人被彭鹰问的哑口无言,彭鹰啪的将筷子摔得粉碎,冷笑道:“有件事你们要搞清楚,现在可不是我求你们来的,而是我念在你们不惧强敌的份上才给你们准备了这么一处避难的场所。说的难听点,你们就是寄人篱下,懂么?竟然还想瓜分我的盘龙别院,真是荒唐。” 彭鹰说完,四周的气氛无比尴尬宁静,三个门主的脸色阵青阵白,尤其杜妙妙和巴修的脸更是涨得通红。彭鹰冷冷的看着四周,心里却不禁七上八下了起来。 这个下马威是不是下的过头了?他偷偷的看了眼万事晓,就见万事晓愁眉苦脸的捏着太阳穴,不住的向自己使眼色。 坏了……真是下过头了…… 彭鹰连忙往回拉,拱手一笑道:“不过彭鹰还是对三位门主的高风亮节感到万分钦佩,魔教势力如此强大,你们也没有任何惧意,足见三位的铮铮铁骨。世人都说海外散仙如同一盘散沙,可彭鹰却认为如果三位真的摒弃前嫌,势必威震魔教,继而名扬天下啊。等我日后回到左家,一定将三位的事迹向家主如实禀报。” 杜妙妙等人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司寇空已经没了刚才那种高傲之色,苦笑道:“彭兄弟说的其实没错,是我们三个一时昏了头脑,刚才那些就当作是酒后胡言吧。”说着喝了口酒,满脸苦涩。杜妙妙和巴修也郁郁寡欢,彭鹰的一席话虽然不中听,但却句句属实,他们此时已经没了退路,要不是彭鹰相助,哪里还有未来? 彭鹰见状也不禁松了口气,于是端起酒杯微笑道:“想用这一杯酒尽释前嫌那是胡说八道,不过我想来日方长,在座的诸位迟早会成为一家人,我敬大家一杯。”说着一饮而尽。这一次包括万事晓在内一共二十六个门主不约而同的同时举杯共饮,再没人言语了。 这顿饭吃得有些憋闷,虽说这二十六头过江龙被彭鹰这条地头蛇一尾巴抽得老老实实,但彭鹰也明白想让这些海外散仙拧成一股绳还任重道远。不过他也没指望什么,只要别好心做了坏事就行了,于是一直到最后他都不卑不亢做足了地主的本分,直到将所有人送走这才浑身无力的坐回了椅子。 “彭兄,我算发现了,你这口条比我还利索啊。”万事晓赞叹着竖起了大拇指。 彭鹰无力的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啊。” 万事晓一笑,坐在彭鹰身边莞尔道:“彭兄,想没想过一个问题?” 彭鹰瞥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万事晓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华,表情罕见的肃然:“干脆你别回左家了,留在这里做个无冕之王不是更好?凭你的手段,迟早将这些海外散仙收拾的服服帖帖,到时候让他们去帮你寻找妖躯,不就万事大吉了?” 彭鹰呆了呆,没想到万事晓竟然会生起这个念头,他哑然失笑:“万兄,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资格做什么无冕之王?今天在座的除了你之外所有人的修行都要强过我,我又怎么把人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万事晓干咳了声,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这件事你还是放在心上吧,左家虽好,但铁律仙门杂务众多,你又是铁冠仙判,岂不是耽误了修行?修仙者要是不修行,还叫什么修仙者?” 彭鹰不以为然的摇头,正要说话时万事晓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做出决定,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而已。还有你要记住你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这盘龙别院就是你的,我们都是客人,所以这是你的家,要是在外面碰到什么难题就尽管回来……” 彭鹰听他说的有些动情,心里也不禁有些感动,于是没再反驳一笑而过。 正文 第九十二章玉城偶遇 盘龙别院仍是盘龙别院,万事晓却给那巨大的蚌壳起了个名字,叫“别有”。 别有洞天。 在那顿晚餐之后,彭鹰次日一早便准备离开了。为了保持自己高傲的姿态,他并没和杜妙妙他们道别,只是把万事晓和水儿、老螃蟹叫到了身边,大家一起用个早餐算是告别。 “不行,水儿要跟你一起走。” 彭鹰看着噘着嘴的水儿束手无策,水儿虽然是个强大的帮手,但她毕竟水儿童真未泯,灵智未开,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水儿真身内的魔门已经被取了出来,虽然魔门不能随身携带有些可惜,但只要安置在乌沉国某处,以后往来也并不麻烦。 可无论彭鹰怎么劝,水儿就是不听。正在他无计可施时万事晓微笑道:“水儿,这里已经是彭鹰的家了,同时也是你的家啊,他要外出办事,总要有人看着家里吧。你看山下那些叔叔伯伯爷爷奶奶,都不知藏着什么坏心思呢,你不看着怎么行?” 水儿眼泪汪汪的看着老螃蟹,老螃蟹忽然口吐白沫,咳嗽着道:“水儿,蟹叔叔老了,守不住这个家啊。” 彭鹰和万事晓同时偷偷的向老螃蟹竖起拇指,这反应,这演技,谁说螃蟹就没脑子了? 到最后水儿也只好委曲求全的答应下来,不过却跑到一旁生闷气去了。彭鹰看着她不禁一笑,随即准备动身。 万事晓微笑道:“彭兄,你就不担心你再回来的时候九天龙脉已经被司寇空他们抢走了?” “他们敢!”老螃蟹一瞪眼:“只要水儿一眨眼,别有洞天砸了下来保管他们尸骨无存!” 彭鹰笑道:“不必那么血腥。”说着他四处看了看,跑到远处抱着一块两人多高的岩石竖到了广场中央。就像当初左远明一样将岩石的一面削平,然后伸手想要写几个字。可最终他还是尴尬的看向万事晓,道:“万兄,麻烦写两个字呗?” “写什么?”万事晓撸起袖子运足了真力。 “左家!” 万事晓和老螃蟹都不禁愕然看向彭鹰,万事晓略显犹豫的道:“彭兄弟,不瞒你说,这些海外散仙之中并非都是什么好人,有些就是被左家逼的走投无路才远赴海外,你写上左家这两个字……好么?” 彭鹰用力的点点头,沉声道:“盘龙别院曾与左家五峰并列,当然是左家的东西。我在这里刻下左家二字就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谁要是想打盘龙别院的主意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是不是足以与左家对抗。” “说得好!”万事晓击掌笑道,戟指在石头上写下两个大字。 左家!两个大字如龙蛇飞动,气势磅礴,顿时透出一股雄浑苍劲的气息来。 “写得漂亮!”彭鹰一笑,向水儿、老螃蟹和万事晓颔首致意,继而架起往生剑遽然而起,托着魔门出了别有洞天向西方乌沉国方向疾驰而去。 乌沉国东部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山叫乌山,庙则叫太庙。 乌山距东海八百里,位处乌沉国中部高原的最高处,虽然乌山的阔大远比不上乌沉国南部蛮荒的十万大山,但自古以来却是万山至尊,受万人景仰。乌沉国历代皇帝都曾在此祭天,以求天下太平、五谷丰登。 究其原因,除了乌沉国的第一缕阳光总是会落在乌山山顶之外,乌沉国的巫家也正是由此发迹,进而逐鹿中原成就了数千年的霸业。乌沉国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寓意除非乌山陆沉,则乌沉国永不沦丧。 乌山下有座大城,名为玉城。据说玉城的前身本来是个渔村,根本没有名字。而皇室巫家先祖世世代代都是捕鱼为生,在浩瀚东海练就了强悍的体魄,之后联络众多沿海小国西侵内陆,进而称霸天下。等巫家迁都皇城之后,便将这里赐名玉城,迄今为止玉城内还有昔日巫家的祖祠,皇恩浩荡,寻常人也能任意出入瞻仰圣地。 数千年来玉城在巫家荫庇之下已经发展成为东海沿岸最大的城池,城内商贾云集、行人如织,十分繁华。 彭鹰来到玉城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雪,街上行人稀少,他走在凸凹不平的青石路上,感受这座古城的历史,不禁觉得有些惬意。 托着魔门横跨大海,彭鹰累的快要吐血,此时他已经将魔门藏在玉城外两百里的深山中。 回到乌沉国之后,彭鹰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寻找妖躯,可乌沉国如此巨大又去哪里寻找呢?彭鹰就感觉两眼一抹黑,毫无头绪,他在东海沿岸的群山里找了十几天,别说是妖,连豺狼虎豹都罕有见到。东海沿岸毕竟是人烟稠密的地带,要想寻找妖族恐怕还要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才好。 不过在离开东海岸之前,彭鹰还是想到玉城看看。 早在幼年时他就听过巫家发迹的历史,对这座玉城和那座乌山颇为神往。而自从他修仙之后才听说这乌山本来也是个洞天福地,只不过既然巫家将其视为圣山,乌沉国境内的数百仙门也多少要给人间皇帝几分面子,于是没人染指。不过洞天福地对妖族同样有极大的吸引力,在彭鹰想来,或许在这里也能找到妖族的踪迹。 虽然这希望不大,不过顺便来一趟也能瞻仰古迹,又何乐而不为呢。 巫家祖祠就在玉城中央,彭鹰一路打听了过去,很快便找到了一片大宅。这座古宅可以说是乌沉国的发源地,历经数千年的时光,经过无数次的修缮,到现在仍维持着当年的原貌。看着这片占地足有十几亩又古意盎然的老宅,彭鹰也不仅心驰神往。 修仙者追求的是天道,而巫家追求的却是王道,这两者却是截然不同。 祖祠大门上有两个大字“玉祠”,据说是开国皇帝巫汉王的手笔。传闻巫汉王文武双全,笔锋虬劲自成一派,到现在为止还有不少文人骚客学习他的笔法,自称巫派。这玉祠两个大字算是巫汉王传世不多的墨宝之一,只不过在这里的也只是赝品而已,真迹早已失传。 彭鹰抿着嘴品味了半晌,啥也没看出来。 胸无点墨,说的就是自己吧。彭鹰自嘲的摇头苦笑,迈步而入。他在养生堂时虽然接受过私塾教师的教导,可也只是做到识文断字而已,让他品评巫汉王的墨宝还是勉为其难了。 祖祠内的空间十分开阔,厅堂楼阁应有尽有,因为天冷下雪的缘故所以游人不多。彭鹰悠哉悠哉的闲逛,看看功德牌,又看看历代文人墨宝,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祖祠的后花园里。这里占地颇广,假山林立,树木长青,正中央有个小湖,虽然现在是隆冬时节,这小湖中的湖水竟然没有结冰,湖面上氤氲着蒙蒙的蒸汽,恍如仙境。 彭鹰信步走了过去,远远的看到湖面上有一座九曲桥,在桥中央的位置,有一把嫩黄的纸伞顿时映入眼帘。 此时湖水周围已经一片银白,四处杳无人迹,那一把嫩黄小伞就像是一朵孤零零的花朵绽放着,幽静而又娴雅。伞下有个娇小的身影,穿着比雪还洁白的貂绒暖袍蹲在那里,却不知道在做什么。 此情此景美仑美奂,彭鹰看得不禁如神,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脚步踩在薄薄的雪上发出些许声响,伞下的人儿抬起头看向彭鹰,原本冷淡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讶异。而这时在九曲桥两侧的假山上忽然鬼魅般出现两个人影,同时握住了剑柄。伞下那人儿却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人影旋即消失,彭鹰丝毫也没有察觉的来到湖边,顺着九曲桥来到那把黄伞的旁边。 原来她在喂鱼,彭鹰看着水面下拥挤不堪的锦鲤,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在这小雪的天气喂鱼,倒是别有一番雅致。他生怕打扰人家的雅兴,只是把呼吸放的极低默默的看着,四周一片静腻,过了半晌也没人说话。 “这湖水怎么不结冰呢?”彭鹰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和那人说句话,反正脱口而出。 伞下传来一把甜美清脆的声音:“这湖水下面有一眼温泉,水温适度,数千年来还从未结过冰呢。” 彭鹰恍然点头,然后两人又十分默契的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彭鹰发现那女孩只是向一处投食,四周都挤满的都是肥硕的锦鲤,而在鱼群外有几只三寸长的小鱼却被挤到了外面,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争到。于是忍不住指着那几只小鱼说道:“给它们点鱼食啊,都让大鱼抢去了。” “为什么?”女孩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彭鹰愕然呆愣,万没想到这女孩会如此反问自己,于是茫然道:“不为什么,我是看那些小鱼太可怜了,它们抢不过那些大鱼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如此,鱼也一样。”女孩手里的鱼食所剩无几,忽地全洒到水里,仍是被那些大鱼霸占了。 心里难免有些古怪,彭鹰看了看那把黄伞,这才发现这把黄伞是明黄色的,那是帝王才能使用的颜色,民间早已被禁止使用。正困惑时,伞下那人儿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女孩个子不高,直到彭鹰的胸膛,小伞遮去了她的容貌,只能看到身子玲珑,纤细合度。而她又冷飕飕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今天喂了那几尾鱼苗,就会让它们觉得食物来的容易,也就没了争夺之心。可如果我走了呢?它们仍是希望坐享其成,到最后只会饿死,那才是可怜。” 说到这,小伞慢慢的扬了起来,伞下露出一张精致到无以复加的俏脸,明眸落在彭鹰脸上,淡淡的道:“无论是鱼还是人,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是你的依靠,活不下去,不如早死。” 彭鹰呆若木鸡的看着那张小脸,就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倒不是因为这女孩年纪小小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来,而是因为这张面孔竟然似曾相识! “你……”彭鹰声音颤抖着,连忙退后几步满脸骇然:“是你?” 站在彭鹰面前的女孩面无表情,如仙姿玉色,绝世无双,竟然是当今乌沉国的小皇帝,巫月娘! 正文 第九十三章海珠会 彭鹰顿时感到手足无措,他虽然已经是个修仙者,但内心深处仍感觉自己还是乌沉国的子民。眼前的可是当今天子,九五至尊,自己是跪,还是不跪呢? 巫月娘嘴角牵了牵,看着彭鹰那副惊慌的模样心里不禁好笑。 自从郑贤伏诛以后,巫月娘并没因此欢欣鼓舞,秦天的那番话令她心情始终有些沉重。毕竟她只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孩子,即便天性中继承了巫汉王的帝王之心,但内心深处仍是有一丝柔弱。这一次她来乌山祭天,本来还另有要事,不过每逢思及此事更是令她心乱如麻。今天天降瑞雪,巫月娘本来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所以只带了两个随从到巫家祖祠闲游,却没料到遇见了彭鹰。 对这个年轻人巫月娘可谓印象深刻,当初在贤王府时所发生的一切巫月娘仍历历在目,她亲眼目睹彭鹰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杀人无数,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出于谨慎和好奇,巫月娘对彭鹰的身份展开调查,虽然所获不多,但对彭鹰也算有了些许了解。 谁想竟然在此地偶遇,真是出乎巫月娘的意料。 在贤王府时彭鹰给巫月娘留下的最后的印象就是杀神附体,但凡这样的修仙者其实并不会在意皇帝的存在,可看着彭鹰现在这副窘迫的模样巫月娘却感到分外新鲜。 “不必多礼,彭仙师请随意吧,我也该回去了。”巫月娘微微点点头,撑着小伞向桥头走去。随即从假山后走出两个人来,都身着雪白长袍,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这两人竟然还抬着一把鹅黄轿子,等巫月娘坐上去之后竟就那样冲天而起,转瞬消失。 彭鹰呆若木鸡的看着,顿感匪夷所思。自己刚才来的时候竟完全没察觉到那两人的存在,看来修为不俗,可谁想他们竟只是巫月娘的轿夫!?彭鹰忽然记起左鱼儿曾对他说的那番话来。 这个小皇帝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现在彭鹰已经没了寻幽揽胜的心情,看看天色已经时值正午,于是走出玉祠想去找个地方用个午餐。他身上还带着嫂子骆凤竹给的银两,用来大吃大喝是不够了,不过他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找了个粥铺简单的吃了一口,便走了出来。 刚走出没多远,彭鹰见远处人头攒动,似乎有什么热闹,他左右没事也就走了过去。只见那是一座颇为壮观的店铺,分上下两层,第一层临街的一面所有的朱漆大排门都已拆卸下去堆在角落,显得十分开阔。此时店内满是顾客,门外更是人山人海。彭鹰看着好奇,便拉住一位长者问道:“老人家,这是干嘛呢?” 老者看似是个老学究,笑道:“小后生不是玉城人吧?这可是我们玉城一年一度的盛会,叫海珠会,取的是沧海遗珠的意思。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玉城和周边诸城的典当铺都将一些旧货和死当赶到这座海珠楼拍卖,那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大家也都愿意来看个热闹。” 彭鹰恍然大悟,微笑道:“老人家怎么不进去看看?” 老者笑道:“在外面看看还行,进去可是要花钱的,三两银子呢,老朽也不买什么东西进去干嘛?” 彭鹰点头称谢,探头瞄了两眼刚想走,忽然却心里一动转回身来。 这倒是个试验通天眼的好机会,他自从学得通天眼之后受益匪浅,也意识到练好通天眼对自己而言大有益处,这海珠楼里的古物或许能让自己涨涨经验。彭鹰倒并没有用通天眼作弊的意思,黄白之物对他而言其实并没太大诱惑。 彭鹰掏掏口袋,幸好还能凑足三两散碎银子,于是推开人群走进了海珠楼。 大门旁就有看门的伙计,收了彭鹰的钱便满脸堆笑,引着他作了一番介绍。这大厅占地足有百丈,里面起码设立了不下三十个摊位,每个摊位上都挂着幌子,上面写着各个典当铺的名字。伙计嘱咐彭鹰如果有相中的物品千万不要自行交易,一定要到他那里登记品名。彭鹰知道海珠楼肯定是要从中抽红的,于是微笑点头。 伙计走后剩下彭鹰自己四处闲逛,不过接连看了几个摊位却让他兴致缺缺。根本不用通天眼他都能确定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想当年在皇城大佛寺旁边就有一座古玩市场,彭鹰和铁头他们没少去那里玩耍,虽然只是略懂皮毛但也知道这里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赝品,就没一个正经东西。 有个白胡子老头道貌岸然,手里拿着一只白玉瓶硬说是建初元年巫汉王床边的花瓶,非要一万金。四周围满了人,都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也有人说这白玉瓶造型古朴,正是当年的造型,而且做工精妙绝伦,应该是真品无疑。 虽说是本朝的东西,可乌沉国立朝数千年,要能弄到巫汉王时期的玉瓶简直就是上古奇珍了。不过彭鹰却不禁嗤之以鼻,这种白玉瓶他在皇城古玩场就见过批量买的,一两银子能买十个!一万两黄金?这老贼干脆去抢算了。 满屋子东西彭鹰只认定有些古钱币是真的,不过本朝钱币本来就传世甚多,根本不值钱。他正兴味索然,暗恼那三两银子花的冤枉时却被角落里的一个铺位吸引住了。那店铺后面摆满了木板、石板,木板数量较少而且几近腐朽,石板则为数众多。彭鹰不明白这典当铺怎么把木板石板都拿来当宝贝卖,于是好奇的走了过去。 摊主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心思灵便的人。只是他的东西实在是不起眼,别人闷头做生意,他却要向走贩似的大声叫卖,一上午喊得他口干舌燥,也早已烦了。 那人一看有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先是有些不快,暗想这人看来也是个没钱的主儿,跑来这里也白费自己口舌。不过他一天没开利市也实在急得慌,于是勉强挤出一脸微笑道:“小哥,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我这里都是本朝历代石刻、木刻,十分珍贵,我一眼就看出小哥是个懂行的,你随便看看。” 彭鹰微笑点头,这才发现原来石板和木板上都是字迹。他大略扫了几眼,心里还是暗自摇头,那石刻上题款的年代根本不对,有的应该距离三两千年的东西,那石岔还崭新呢,根本就是糊弄人的玩意。 可有块木刻此时却吸引了彭鹰的注意力,并不是那木刻上的文笔有多美妙,而是这木板实在残破的太不象样子,表面腐朽残破不说,四周还有烧焦的痕迹,背面被坚硬的黄土覆盖,早已硬的像是石块一样。这么一块东西实在有碍观瞻,彭鹰现在更是没了兴趣,决定还是离开算了。 不过花了三两银子来一趟,不试试通天眼的火候未免有悖初衷,彭鹰勉为其难的运起通天眼,却顿时一愣。 自从他修为达到攀山境之后,通天眼的能力也有所提升,在盘龙别院时他就能看破半尺厚的墙壁,这块木板当然一览无余。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这木板上时,却依稀仿佛能看到木板边缘有隐约可见的烈焰吞吐不休。他虽然一愣,但旋即明白过来,秦天曾说过通天眼并非只有透视而已,残留在物体之上的古意也能隐约看到,这块木板应该是被烈火焚烧过,所以才能隐约看到烈焰吞吐。 不过旋即他却发现在这木板后侧似乎还有字迹,而且是只有一个斗大的“玉”字。 彭鹰忽然感到有些眼熟,这玉字笔力遒劲,如龙蛇起舞。继而他猛的瞪圆了眼睛,顿时想了起来。 在巫家祖祠的时候,门上挂的匾额写了玉祠二字,虽然是赝品但笔迹却与真品无异。现在他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到眼熟了,这块木板后的玉字竟然和祖祠匾额上的玉字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是巫汉王真迹?彭鹰不禁骇然失色,他看了又看仍是确定那玉字应该就是巫汉王手笔,于是不禁瞠目结舌。 那个中年摊主本以为没戏,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发现彭鹰似乎对那块破木板有了兴趣,于是连忙堆起笑容赞叹道:“小哥果然好眼力,你别看那木板不起眼,那可是我珍藏的至宝呢。那上面的题字是八百年前圣手书生李杜的真迹,又经过木雕巨匠冯欣然的雕工才刻上去的。我拿来本来没想出售,只是想让大家见识见识,不过我和小哥投缘,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就卖给你了。” 胡说八道,彭鹰瞥了眼摊主,低头沉吟起来。 如果这真是巫汉王真迹,那可真是价值连城,可自己身上的银子加在一起不足五十两,怎么买的下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玉字匾 换作别人要是有彭鹰的眼力,此时早已心花怒放了,哪还会顾忌别人的损失,可彭鹰就是这样一个宅心仁厚的人,本想就此放弃。这时倒是那个摊主有些焦急了,微笑道:“小哥,怎么?你没看上?” 彭鹰连忙摇头,苦笑道:“老板实不相瞒,我囊中羞涩,恐怕……” “不打紧不打紧。”摊主连忙笑道:“我都说了和你投缘,本来这木刻非五百两不卖,但你要卖的话我给你个吐血价,二百五十两!” 那我也买不起啊,彭鹰仍是只有苦笑。摊主则故作恍然大悟:“二百五这数字不好,那干脆我再给你个优惠,二百两!” 见彭鹰仍是摇头,摊主咬着牙一狠心,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两,再少可就不行了,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 彭鹰挠挠头,还是摇头苦笑。摊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其实这木刻也是他收回来的,虽然明知是假货但这木刻上的刻字倒的确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所以他花了十五两纹银买了下来,心想起码翻个十倍不成问题。可他现在已经将底限一压再压,可彭鹰仍说没钱,这可让他火冒三丈了。 这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憋了一上午火气,现在便都撒在了彭鹰身上。 “哎我说,你小子是逗老子开心呢吧?我这怎么说也是镇店之宝,要你一百两你都不买?给脸不要脸。最讨厌你这种穷鬼,没钱还想买东西?滚滚滚!别妨碍老子做生意!”说着转出摊位推推搡搡。彭鹰没料到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恼火。 这种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活该给他些教训。 彭鹰一笑,轻轻闪到旁边道:“掌柜的先别生气,我跟你打个商量如何?”说着他从怀里把钱袋子拿出来放在摊子上,“我也只是路过,不知道有这海珠会,所以身上只带了五十两过路钱,掌柜的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把那木刻卖给我?” 摊主愣了愣,眼睛乱转的思索起来。 虽说五十两距离他的预期尚远,可还是能让自己赚了两倍还多,况且这眼看都要休市了自己还没开张,稍后晚上吃酒的时候还不被同行嘲笑死啊。想到这摊主冷冷的哼了声,指着彭鹰的鼻子道:“你这小子还懂点礼数,否则老子才不卖给你。算了算了,今天老子还没开张,就算便宜你了。” 说着他转到摊子后面把那木刻抬了起来,没好气的摔在彭鹰面前:“拿走吧,算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谁说不是呢?彭鹰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那木刻扶了起来。他看都没看那上面的文字,而是将其掉转过来仔细打量。他眼中波光荡漾,很快便发现这木板上的泥土其实都是人为糊上去的,只是手法十分巧妙,让人根本看不出来破绽。轻轻弹了弹,泥块坚硬如石,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 “掌柜的,有没有小刀?借来用用。”彭鹰微笑着问道。 摊主皱皱眉,冷哼道:“没有!买完了东西就快滚吧!” 这时旁边摊位有个老掌柜看不过眼了,拿了把小刀走了过来:“刘掌柜的,来的都是客,人家买了你的东西你怎么还骂人呢?再说你卖的这东西又不吃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人倒是忠厚,也经验老道,一眼看出彭鹰手里的木刻最多值十几两银子,姓刘的那人卖了五十两还口出恶语实在是过分了。 刘掌柜这才冷笑着不说话了,彭鹰则接过小刀点头道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沿着木板边缘撬动起来。那老掌柜看着不禁奇怪,苦笑道:“小兄弟,这层泥皮你还是别刮了,有它包着还有点古趣,剥了去恐怕就只能劈柴烧火了啊。” “没事,我就看看。”彭鹰笑着回答,手下却没听过,很快撬动了边缘的泥土,顿时哗啦裂了一半。 “咦?这背面还有字啊?”老掌柜愣了愣,也和彭鹰一样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彭鹰则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实是正面。”说着他继续下去,很快所有泥土碎裂满地,露出一张表面平整,却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匾额来。 玉字如蛟龙出水露出真身,虽然红漆早已脱落只剩下轮廓,但却笔意恣肆,摄人心弦。 “玉?这曾是什么匾额么?”老掌柜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却顿时如同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老掌柜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指着玉字用怪异的语调结结巴巴的喊道:“玉!……玉!……” “玉什么玉。”刘掌柜趴在摊子上探头看着,讥讽道:“明明就是快破木头,还玉?小子我跟你说,这镇店之宝可是售出之后概不退换啊。”说着嘿嘿奸笑。 “玉祠的玉啊!”直到现在那老掌柜才把一句话说的完整,更是扑通坐倒在地。 老掌柜的惊呼声将四周的人都吸引了过来,转眼间便围的水泄不通。要说这些人里面也没有几个懂行的,可他们都是玉城人,当然都曾见过巫家祖祠的那块匾额,等看清了那个玉字顿时引起一阵哗然,所有人都无比激动的涌了上来。 “是真的玉祠匾额啊!”老掌柜老眼泛着泪光,激动的喊道。 刘掌柜晕头涨脑的跑了出来,猛的抱住半边匾额大叫:“都别过来!这是我的东西!” 彭鹰抓住匾额,微笑道:“刘掌柜的,你这话说错了吧,你刚才说过此物售出之后概不退换,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啊。” 刘掌柜此时心里的后悔劲就别提了,做梦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半块玉祠匾额啊!这该值多少钱?他将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将彭鹰的钱袋子一摔:“不卖了,不卖了!把你的钱拿回去。” 彭鹰一笑:“这可由不得你了,我们已经钱货两清,这东西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不行!”刘掌柜只是不肯,拼命的想要将木刻抢回去,可他怎能抢得过彭鹰,就感觉自己好像蚍蜉撼树,那半张匾额纹丝不动。 这时那老掌柜已经缓过气来,见状不禁暗骂刘掌柜无耻,于是沉声道:“刘掌柜的,这小兄弟说的没错,我亲眼看到他以五十两纹银从你手里买了这块匾额,怎么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做我们这行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走眼就走眼了,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真是丢尽了我们同行的脸面。” 旁边围观的也顿时明白过来,纷纷指责刘掌柜做人不知廉耻,把那刘掌柜急得两眼通红,几乎都要哭了。要是真让彭鹰把匾额拿走,他这一辈子恐怕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挤进人群,都是劲装打扮,居中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身着员外服,头戴方巾。人群中有人叫道:“齐老来了,这下好了,看那掌柜的还怎么耍赖。” “老朽是这间海珠楼的主人,叫齐云斋。”老者先向彭鹰供拱手,微笑道:“先给小兄弟道喜了。” 彭鹰起身拱手回礼,刘掌柜连忙将匾额死死的抱在怀里,泪汪汪的看着齐云斋欲言又止。齐云斋则微笑着看向他,道:“刘掌柜,所谓入境随俗,你在我的海珠楼做生意就要遵守齐某的规矩。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听人说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商之道贵在诚信,哪有你这样的?把玉字匾拿出来,还给这位小兄弟吧。” 刘掌柜苦着脸颤声道:“齐老,可……可这是……” “没什么可是。”齐云斋忽然脸色一冷,“谁都知道我齐云斋的脾气,你要是敢坏了我海珠楼的规矩,非但这匾额你无法保住,日后也休想这这行继续混下去了。” 这个齐云斋说话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只见刘掌柜脸上血色褪尽,终于无力的坐在地上放开玉字匾,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彭鹰心想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日后看你还敢不敢坑蒙拐骗了。他抓起玉字匾刚想离开,那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却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彭鹰一皱眉,看向齐云斋问道:“齐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兄弟别误会。”齐云斋微笑道:“老朽只是想问问,是不是我的伙计没和你说清楚,在海珠楼交易是有规矩的。” 彭鹰忽然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实在抱歉,是我给忘了,应该到他那里登记之后再交易对吧?那现在……” 齐云斋微笑点头:“小兄弟应该不是本地人,忘了规矩也没什么。其实那规矩也是为了公平交易而已,买卖的东西拿到我们那里再次鉴定一下,免得买家吃亏,也免得卖家受损。所以说如果小兄弟先把这块玉字匾拿去鉴定,恐怕就远远不止五十两了啊……” 彭鹰止步,心想原来是来了一只拦路虎,于是微笑道:“那就请齐老明示吧,现在该如何是好?”他暗自打定主意,要是齐云斋蛮不讲理自己大可以扬长而去,想必这里也没人能拦得住自己。 “小兄弟还是误会了。”齐云斋朗声笑道:“难不成我齐云斋还能巧取豪夺不成?你能发现这玉字匾是你的福分,老朽不会胡搅蛮缠。只不过这玉字匾是玉祠匾额的其中一半,也算是我们玉城的镇城之宝。所以老朽想问问小兄弟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置它呢?” 彭鹰愣了愣,摇头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不如这样如何?”齐云斋微笑着竖起五根手指:“我出五万两黄金买小兄弟手里的玉字匾,行么?” 呜哇!旁边的刘掌柜更加哭的好像狼哭鬼嚎一样,五万两黄金啊!可要了老命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海仙判 彭鹰也吃了一惊,虽说他也知掉这玉字匾价值连城,但还是没想到齐云斋竟然出到了五万两黄金的天价。没人比他更知道钱的宝贵了,小时候吃足了苦,不就是因为穷么?五万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彭鹰脑子里飞快的运算着,最后愣是没算出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齐云斋还以为他不肯,于是又竖起两根手指:“七万两黄金,这是海珠楼目前所能动用的全部黄金了。”说着他走近彭鹰低声道:“小兄弟,我齐云斋绝非奸商,和你说句实在话,你这块玉字匾如果放到外面根本没人敢买。这可是皇家祖祠的东西,要是被官府知道非但要无偿没收还很可能要锒铛入狱啊。我敢说整个乌沉国敢收这块玉字匾的只我一个,你还需要考虑么?” 彭鹰好奇的看了眼齐云斋,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如此有底气。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拿着玉字匾又有何用?于是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将玉字匾递了过去。有两个劲装汉子小心翼翼的接过抬走,齐云斋则向彭鹰颔首一笑,然后对旁边吩咐了几声。彭鹰看着有人跑了出去,应该是去银票了,还有个人将刘掌柜搀了起来,硬架着走向后门。他心里一动,顿时明白了齐云斋的意图。 玉字匾只是一半,他这是想从刘掌柜口里得到祠字匾的下落啊。 “小兄弟,请随我来。”齐云斋微笑着拱手相让,看似还没放彭鹰走的意思。彭鹰倒想看看他究竟想要怎样,于是点头同意,随着他一同上了二楼。 等到了二楼彭鹰才发现这里要比一楼大厅华贵了许多,中间是一块空地,铺的地板都是名贵的檀木,正中央则摆着一张桌子,能看出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单凭这一张桌子就比楼下所有的东西加到一起还要昂贵了。而四周还有许多隔间,都没设房门只垂着珠帘,影影绰绰的能看到有几个隔间中坐着人,其余大半却都空着。 “小兄弟,老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眼力奇佳,所以想看看你有没有兴趣参加真正的海珠会。”齐云斋微笑道。 “真正的海珠会?楼下不是么?”彭鹰好奇的问。 “楼下的只能算是赶集。”齐云斋笑道:“在这二楼里拍卖的东西都是经过老朽亲自挑选的,那才是真的沧海遗珠价值连城,现在小兄弟身上已经有了七万金,不妨试试运气?” 彭鹰心里一动,心里不禁跃跃欲试。他点点头:“那当然是好,不过这里不需要什么参会费之类的吧。” “海珠会一不问出身来历,二不要参会费用,老朽只是在客商交易成功之后抽取分红而已。”齐云斋一笑,带着彭鹰走到东北方一个标有“天字二号”标识的隔间中。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彭鹰在椅子上坐了,齐云斋却神秘一笑低声道:“小兄弟,你是修仙之人吧?” 彭鹰微笑点头,这齐云斋人老成精,被他看出身份也是正常。 “不瞒你说,其实在座的还有其他的修仙者,大家都顾忌身份所以不会轻易露面,小兄弟也不必紧张,到时后开价就行。”说着齐云斋掀帘而出,很快就有人送来足足七万两黄金的银票,又有人送来干果水果,清茶一壶,彭鹰呆呆的看着,就感觉今天真是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其后又陆续来了几拨人,彭鹰张开通天眼透过珠帘看得清清楚楚,这几拨人中竟只有一拨人看似常人,其余统统都是修仙者!这海珠会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修仙者前来参会?他也不禁感到好奇起来。 很快总共十个隔间几乎都快坐满了,只剩下彭鹰隔壁的天字一号房还空着。而就在这时,有个人影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那人看似刚过而立之年,身着暗红色长衫,身子修长瘦削,五官平平无奇。不过彭鹰却忽然睁大了双眼,呆呆的看向那人的头顶。 这人头上竟然端端正正的带着一顶铁冠,赫然是左家的铁冠! “海仙判,您可来了,就等您了啊。”齐云斋亲切的迎了上去,似乎和这人十分熟络的样子。彭鹰更是确信无疑,这人竟然真的是左家铁冠仙判!? 虽然彭鹰对左家的事谈不上熟悉,但总觉得左家仙判应该不会时时刻刻把铁冠顶在头上吧。却不知这个海仙判是怎么回事,而他来这海珠会又是为了什么? “有劳齐老久等了,有些杂事耽误了片刻,抱歉,抱歉啊。”海仙判嬉笑着打招呼,也显得十分亲热。齐云斋亲自送他进了天字一号房,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这才高声宣布海珠会就此开始。 海珠会这第一件拍品就让彭鹰大吃了一惊。 齐云斋亲自主持,大声道:“海珠会第一件拍品是不灭山庄的明灭果一枚!” 有个少女托着精美的金盘先从天字一号房开始转起,到每个隔间给人观看。等来到彭鹰这间天字二号房时他连忙定睛看去,见金盘中果然有一颗明灭果,只不过这明灭果已经有些干瘪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东西。那少女转身离开很快转遍了十个隔间,然后将金盘放在了那张桌子上。 “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不灭山庄的明灭果树已经在数年前被人抢走了,虽然不灭山庄一直隐藏这个消息,但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广为人知。这枚明灭果就是几年前摘下来的,虽然已经有些枯萎但仍有近半药效,起拍价黄金五百两,诸位请便。” 话音未落,地字三号房里就传出一把苍老的声音:“八百两。” 紧接着又有两个隔间将价格一下提到黄金千两,而地字三号房的那老者似乎势在必得,直接喊出一千五百两黄金的高价,就此一锤定音。 彭鹰不禁目瞪口呆,一枚接近枯萎的明灭果就拍到了一千五百两黄金,自己那一树明灭果该价值多少?想到这他又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这毕竟是师父强抢回来的赃物,虽然他打定主意迟早是要还给不灭山庄的,但是之前用去的明灭果怎么办?看来自己要大出血了啊。 接下来又陆续端上来几个拍品,都是和修仙者息息相关的东西,有灵药也有符咒,甚至还有把仙剑。拍卖的价格都高的离谱,彭鹰虽不识货但通过通天眼也知道那些都非凡品。 不过这些对彭鹰而言都并无太大用处,让他关注的倒是隔壁天字一号房里的那位海仙判。自从拍卖以来只有自己和他从未出声,自己就不必说了,他赶来海珠会却不说话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索性张开通天眼向隔壁看去,却愕然发现这位海仙判竟然摘了铁冠趴在桌子上正在呼呼大睡。 跑这里睡觉来了?彭鹰更是一头雾水。 苦思半晌,彭鹰忽然恍然大悟,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这海仙判肯定是个西贝货,那顶铁冠恐怕也是找铁匠自己做的吧。而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应该是和齐云斋一起做的一场戏。 这海珠会上拍卖的东西都上不了明面,光是那明灭果就已经触动不灭山庄的软肋,要是被人知道还得了?在场的大多都是修仙者,万一来个黑吃黑,想必齐云斋也是束手无策。可要是在海珠会上有个左家铁冠仙判坐镇可就完全不同了,鉴于左家的实力,谁敢造次? 彭鹰自以为猜到了其中关键,便不禁冷笑了声。 自己虽然对海珠会没什么兴趣,不过要是看到有人假扮左家仙判可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时齐云斋拿出了最后一个拍品。 “作为压轴戏,这东西可是齐某最为珍视之物。”齐云斋亲自拿着金盘微笑道:“诸位听说过两百年前魔教有个曾名噪一时的幻形门吧?这幻形门最擅长乔装易容,而且使用的并非幻术,而是真正的易容之术。”说着他从金盘中捏起一张好像白纸的东西来,接着介绍道:“这就是当年幻形门的法宝了,名为幻面玉皮,齐某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炼制成的,但却能展示一下它的妙用。” 说着他一招手将那少女唤到面前,将那张所谓幻面玉皮轻轻的敷在她的脸上,数息功夫之后又摘了下来。那幻面玉皮赫然变成了个人脸型,齐云斋直接戴在脸上走向各个隔间,这次是从地字五号房开始转起,一路引起众多惊呼。 没等齐云斋来到面前彭鹰已经看到了他的容貌,赫然和那少女一模一样! 一个穿着员外服的白发老者,却生着一张年轻貌美的少女面庞,那样子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正文 第九十六章幻面玉皮 等齐云斋转了一圈之后才将幻面玉皮摘了下去,微笑道:“大家想要用这东西做什么齐某管不着,我只知道幻形门早已不复存在,天下仅有这一张幻面玉皮,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诸位别怪我心狠。” “八千两黄金!诸位请便。” 四周一片沉寂,忽然天字二号房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一万两。”彭鹰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淡,听在别人耳中却觉得他应该是势在必得。 这是唯一能让彭鹰感兴趣的东西,无关修炼,这东西另有妙用。在彭鹰想来,这幻面玉皮要是落入心怀鬼胎的人手中注定是个祸害,但落到自己手里却截然不同了。他身为铁冠仙判,日后办案时很可能需要乔装易容,这幻面玉皮应该能派上大用场。而且他手握七万两黄金巨款,留着也是留着,他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可是除了彭鹰之外其他隔间中的人似乎也对幻面玉皮颇感兴趣,价格一路飙升,竟转眼间就到了五万两黄金的高价。这时地字三号房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沉声道:“六万两!” 一下提高了一万两,这顿时让大多参会者望而却步,彭鹰也不禁吃惊,没想到这幻面玉皮竟然唱出了如此高的价格。不过他还是狠了狠心,沉声道:“七万两!” 周围隔间里传来一阵惊呼,这下变成了地字三号房和天字二号房的竞争,其他人则都已经放弃了。要说这幻面玉皮虽然珍贵,但毕竟只是奇技淫巧,世上还有许多幻术能接近它的功效,算起来七万两黄金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然而没等彭鹰的话音落下,地字三号房里的老者却直接又沉声道:“八万两。” 满座更是哗然,彭鹰也顿时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连七万两黄金都没能买下幻面玉皮,那可是他做梦都没法想象的一笔巨款啊。可到了现在他也无可奈何,其实那地字三号房的老者根本不必说出八万两的高价,只要七万零一两黄金就能逼退彭鹰了。 周围一片安静,齐云斋面含微笑的问道:“没有人出价了么?我数三声,要是没人出价的话这幻面玉皮就归地字三号房所有。” “一……二……” “八万零一两黄金,外加这个东西。”从未出声的天字一号房里,海仙判忽然坐了起来,紧接着珠帘一摆,抛出个东西来。彭鹰顺势看去却不禁一呆。 海仙判竟然是把自己的铁冠扔了出去,正落在那张桌子上。那可是左家铁冠,代表铁律左家,顿时四周一片鸦雀无声,地字三号房里同样不再言语,可隐约的却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沉重的呼吸声,显然里面那老者正在竭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齐云斋呆了呆,苦笑着看向天字一号房:“海仙判,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海仙判冷冷的道:“幻面玉皮乃魔教之物,如果所托非人岂不变成祸害?我现在已经出价八万零一两黄金外加左家铁冠,各位要是自认为能出得起价的尽管说话,不必多心。” 怎能不多心啊?每个客人心里都暗自腹诽,谁敢给左家铁冠定价?况且海仙判先把魔教之物这顶大帽子抛了出来,谁要是再与他抬扛不是与左家作对?那也太不识抬举了。 于是非但没人抬价,客人们干脆纷纷走出隔间走下楼去,反正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拍品,留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很快就剩下海仙判、彭鹰和地字三号房这三个隔间的人没动,而齐云斋也端着幻面玉皮走进了天字一号房。 “海仙判,您这可是为难老朽了。”齐云斋无奈的将幻面玉皮摆在海仙判面前,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悄悄的放在了幻面玉皮上。 这一切被隔壁的彭鹰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个海仙判绝对是齐云斋请来镇场面的了,那张银票肯定是出场费,只是想要看清金额却有些困难了。 海仙判却将银票推了回去,微笑道:“齐老别介意,海某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齐云斋苦笑着亲手将铁冠递给海仙判,低声道:“海仙判,你我相熟也有许多年了,今天为何一反常态?我还不知道你么?你去哪里弄那八万两黄金?” 海仙判指了指那银票,笑道:“这是一万两,另外的一万两嘛……”说着他竟然拎着幻面玉皮走出隔间,转了个弯掀开珠帘来到彭鹰的面前。 “小兄弟,你不是要用七万两黄金买这张幻面玉皮么?海某囊中羞涩,不如就转让给你吧。”说着将幻面玉皮摆在彭鹰面前。 这顿时让彭鹰如坠五里雾中,呆了半晌却见海仙判早已掀帘而出,在下楼之前他还向地字三号房里望了一眼,冷笑着嘀咕了声继而扬长而去。地字三号房里的老者则发出一声冷哼,却仍不见出来。 彭鹰看着幻面玉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海仙判竟然将其拱手相让。这时齐云斋也走了进来,试探着问道:“小兄弟,这幻面玉皮你还要么?” 点点头,彭鹰指着桌上根本未曾碰过的银票苦笑道:“要,这张银票请齐老收回吧。” 齐云斋松了口气,这幻面玉皮要是流拍,海珠会的名誉必将受损,他连忙叫人将幻面玉皮装进一只精致的锦盒里,然后收了银票。彭鹰则收好了锦盒,辞别齐云斋追了出去。虽然那个海仙判没有为非作歹,但如果他真是假扮左家铁冠仙判,那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彭鹰前脚刚走,从地字三号房里便走出个身材高大瘦削,面色蜡黄的灰发老者来。这人一看就绝非善类,鹰瞵鹗视,背后插着一把血色仙剑。他冷冷的看了眼齐云斋,阴声问道:“那小子是什么人?” 齐云斋似乎颇有惧意,讪笑道:“不瞒陈老,那年轻人是个过路人,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陈老冷哼了声,目光掠过一丝阴毒:“我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情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应该知道你的下场。” “明白明白。”齐云斋连忙点头:“海珠会从不问客人来历,您只是地字三号房的客人,老朽从未见过……” 陈老冷哼了声转身拂袖而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齐云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这才长出了口气,摇头苦笑道:“那年轻人看来要遭殃啊,不过有海仙判在,应该能化险为夷吧……” 彭鹰从海珠楼出来之后四处张望,海仙判却早已踪迹不见,门外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刚刚与他说过话的那个老学究却还没有走远。他连忙追了过去抓住那老学究的袖子,微笑着问道:“老人家,麻烦再问您一件事,刚才看没看到有个头戴铁冠,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你说的是海仙判啊。”老学究忽然满脸堆笑:“你是他的朋友?我看到他往西边去了,应该还没走远,你快去追吧。” 这老学究也认识海仙判?彭鹰不禁感到有些古怪,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谢过老者就向西边追了下去。没跑多远果然发现海仙判正大摇大摆的沿街散步,一路上有许多人嘻嘻哈哈的和他打着招呼,有的是沿街商铺里的老板,有的则是抱着孩子的大嫂,更有甚者连街边的乞丐也与他言笑晏晏。彭鹰看到更是奇怪,于是干脆尾随着他慢慢的走,想看看他最终究竟要去哪里。 走了片刻,海仙判拐了个弯走入小巷,彭鹰也跟了进去,很快便感觉四周安静了许多,只剩下了自己和海仙判两人。 忽然海仙判停了下来,转身微笑道:“小兄弟,你跟着我干嘛呀?” 彭鹰呆了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仔细打量了下海仙判头顶的铁冠,却发现那铁冠和自己的并没什么区别,如果这真是海仙判托人打造的,那铁匠的手艺也未免太好了吧。他正狐疑的时候,海仙判却叹息道:“小兄弟,如果你是要来谢谢我,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否则恐怕大祸临头啊。” 彭鹰皱了皱眉,心想难道这个海仙判是在威胁自己?不过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他略一沉吟,拱手微笑道:“海仙判,我们萍水相逢你却出手相助,我无论如何也要对你说声谢谢。我对左家仰慕已久,尤其对左家仙判更是恭敬,不知海仙判肯否赏光,让我做东请您吃顿饭如何?” “不必了。”海仙判连连摇手,苦笑道:“小兄弟,你还是听我良言相劝,赶快离开吧,再不走就迟了……” 他话音未落,彭鹰却心里一动,忽然感到有股杀气袭来。他抬头望去,果然见两丈外一堵矮墙上鬼魅般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身材高大,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去,身子则略显佝偻,满头白发,脸上还蒙着黑纱。海仙判也发现了那人,脸色一凛,眉头皱了起来。 正文 第九十七章拦路抢劫 “把幻面玉皮交出来。”墙上那人冷冷的看着彭鹰说道,彭鹰却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地字三号房里那个老者的声音么?他呆了呆,没等说话海仙判却先开口冷笑道:“陈士阳,既然来了就不必藏头露尾,把你那块遮羞布摘下来吧。” 老者这才看向海仙判,随手将黑纱摘下,露出一张阴冷的面孔来冷笑道:“海无波,原来你早就认出老朽了。” 海仙判轻蔑的笑了笑:“你在地字三号房里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不过我看你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的可怜,所以本来不想和你为难,想不到你这老家伙竟然还敢追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陈士阳阴声冷笑着:“海无波,老朽本来也不想和你为难,只是你不该帮这小子拍下了幻面玉皮啊。老朽这些年的确是东躲西藏,所以早就厌倦了,要是有幻面玉皮改头换面也就不必再畏惧你们左家,所以幻面玉皮我势在必得。” 彭鹰在旁边听得清楚,不禁表情错愕的看向海无波,暗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人真是左家仙判? 这时海无波又轻蔑的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更不能让你得到幻面玉皮了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在我没改变心意之前尽早离开,我放你一条生路。” 陈士阳忽然发出一阵狂笑,飘然落到地上看向海无波狰狞的道:“怎么?你不抓我?” 海无波叹息着摇摇头:“实话对你说吧,海某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念在你修为不易又年迈体衰,所以还是让你自生自灭去吧。”他的表情落寞,却似乎是有感而发,语气中更仿佛有种笃定,似乎对陈士阳毫不在乎的样子。 然而陈士阳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只是狞笑道:“海无波,你就不要故作从容了,老朽已经听说你前些年遭过重创,修为早已不复当年。你想三言两语就吓走老朽?真是痴人说梦!” 海无波皱皱眉,冷笑道:“陈士阳,我已经给了你两次机会,但可不能再三再四了,如果你再不识好歹可别怪海某手下无情!”说着他单手一招,忽然有把仙剑出现在他的手中,继而剑意四起,用的竟然是飞象剑法。 这一下彭鹰再无任何怀疑,海无波竟然真的是左家铁冠仙判,而从剑意判断竟还是藏剑峰门下。看他的剑意应该是比自己还要高了几筹,彭鹰吃惊之余也抓住了往生剑的剑柄,万一海无波不是陈士阳的动手好出手相助。 “陈士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海无波冷冷的看着陈士阳,目光坚定,杀气凛然。然而陈士阳却猛然大笑,狞厉的道:“外强中干,就别丢人现眼了!”说着他猛然拔出背后的血色长剑,剑上卷起暗红色阴风,轰然向海无波扑了过去。 真气鼓荡之中,四周墙壁都劈啪作响,声势十分惊人,而彭鹰却顿时放下心来,他看出这个陈士阳虽然气势汹汹但修为只是和自己不相伯仲,想要战胜海无波几无可能。果然海无波将仙剑刺出,如飞象奔腾,瞬间笼罩住陈士阳,看架势必胜无疑。可接下的一幕完全超乎了彭鹰的预料,剑气中传来一声闷哼,有个人影嗖的被炸飞了出去,狠狠撞碎了两堵墙壁才摔落地面。竟是陈士阳满脸轻蔑的冷笑站在那里,而海无波则躺在残垣断壁之间,脸色苍白的吐出几口鲜血。 “海无波,怪就怪在你强出头,要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朽也不至于为了你这么个废物招惹左家。”陈士阳狞笑着持剑走向海无波,显然要将其杀了灭口。而海无波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是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向彭鹰喊道:“小兄弟,快走!” 彭鹰这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却当然不能袖手不管。而陈士阳则冷笑道:“海无波,你自己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惦记那小子?他拿了我的幻面玉皮,还能活命么?”说着他狞笑着走向海无波,慢慢的举起了仙剑。 就在这时,忽然有股死气充斥四周,温度好像骤然降低,陈士阳不禁哆嗦了下骇然转头看来。却见他根本没在意的那个消瘦少年手里拎着一把灰色仙剑正慢慢走了过来,周围死气涌动,龙吟虎啸,风浪形成有形剑影四处激荡,刮得地面和墙壁石屑纷飞,极为惊人。 “你是谁!?”陈士阳顿时大吃一惊,骇然转身厉声问道。 一顶铁冠忽然出现在那少年的手里,轻轻的戴在头上,沉声道:“左家铁冠仙判,彭鹰。” 又是个铁冠仙判!?陈士阳和海无波都是大吃一惊,海无波的目光瞬间落在彭鹰手里的往生剑上,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愕然,而陈士阳则忽然厉声咆哮,仗剑向彭鹰猛扑了过去。他认定彭鹰的年纪不大,即便是铁冠仙判应该也不至于强过自己,于是想要速战速决。 这时海无波忽然狂笑道:“陈士阳,你难道认不出那把往生剑么!?”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陈士阳本来就觉得那把灰色仙剑看起来有些诡异,忽然听到往生剑三个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左家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修仙界的中流砥柱,然而两百年前才是声威最为鼎盛的时代,而那正是因为左心城的存在。这位玄雀堂堂主与其他左家仙判截然不同,性情偏激暴戾又除恶务尽,犯到他手里的宵小简直是生不如死。陈士阳当然知道往生剑是左心城的随身仙剑,于是顿时升起了一丝怯意。 他本来想要一鼓作气斩杀彭鹰,却被海无波一句话泄了底气,剑气顿时减弱不止三成。而彭鹰却乘势而起,往生剑意展开。 死气呼啸,如厉鬼锁命,非但瓦解了陈士阳的攻势更是在他身上割出几条惨厉的血槽来。没等陈士阳明白自己中了海无波的陷害,往生剑意忽然一变,死气变得生机勃勃,顿时令陈士阳一阵精神恍惚。 往生剑如同波光潋滟,鬼魅般向陈士阳的咽喉刺去。 陈士阳刚刚醒悟过来就见到往生剑已近在咫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发出声嘶力竭的怪叫拼命向旁边跳去,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却仍被往生剑贯穿了肩胛骨,鲜血顿时迸散开来。陈士阳这时已经有了退意,于是将仙剑胡乱的扫动,拼了命的挣脱往生剑向远处窜去。他的修为并不弱于彭鹰,硬是拼命的飞出数十丈远。 彭鹰仗剑要追,海无波却艰难的大吼:“小师叔别追!” 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陈士阳飞远了,彭鹰只好落了下来赶到海无波的面前将他搀扶起来问道:“海兄,你没事吧?为何不让我追?”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海无波微笑道:“小师叔有所不知,那个陈士阳其实曾是一门之主,十几年前就已经是攀山境顶级的修为了。要不是他身负重伤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小师叔虽然将其重创,但是要把他逼得狗急跳墙恐怕也有危险。放他去吧,这人迟早会落入我们左家手中。” 彭鹰了然的点点头,这才转移话题问道:“海兄是藏剑峰弟子?” 海无波微笑点头道:“没错,不过我现在是东海总堂供职。小师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千万别叫海兄,我承受不起啊。” 彭鹰苦笑了下,自己这辈份还真是麻烦。这个海无波看似年轻,其实应该起码也有四五十岁了吧,怎么直呼其名? “小师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许多百姓,你随我到我家去吧。”海无波抓着彭鹰的胳膊微笑道。 正文 第九十八章海无波的往事 玉城东南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小宅子里,已经没有大碍的海无波为彭鹰斟了杯清茶。 这个海无波过得似乎颇为清苦,房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张木床和两把木椅而已。彭鹰呷了口茶,打量着海无波忽然微笑着问道:“海兄,你和海珠楼的齐老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啊。” 海无波身子一震,目光有些闪烁的微笑道:“算是老相识了吧。” 彭鹰只是点点头,品着茶沉默无语。海无波偷眼看着他的表情,终于还是苦笑道:“小师叔不是怀疑我仗着铁冠仙判的身份,搜刮民脂民膏吧?” “我没那么说啊。”彭鹰微笑道,目光却盯住海无波,让他更是坐立不安。 尴尬的气氛涌动,两人沉默了半晌之后海无波最终叹息道:“小师叔慧眼如炬,无波也不必有所隐瞒了。” “八年前,我在一次任务中身负重伤,修为回落至观山境六品,其实早已不配这顶铁冠了。”海无波看着手上的铁冠目光迷离,“我本来万念俱灰想要退回铁冠,可却被堂主金阴子将我呵斥了一顿,说我不思进取,然后将我发配到玉城驻守。” “其实我知道堂主用心良苦,在这繁华的玉城能有什么妖魔作乱?他老人家只是怜惜我,所以给了我个闲职而已。”海无波仍看着铁冠,脸上慢慢掠过一丝痛楚:“假如我只是个普通人,或许也能安于现状,可惜……我也曾是个铁冠仙判啊。” 海无波沉默了下来,彭鹰若有所思的放下茶杯,不禁暗自叹息了声。 每个左家弟子都梦想着能成为左家仙判,将其视为莫大荣耀,这海无波成为铁冠仙判想必经历了千辛万苦,如今却坠入如此田地自然心有不甘。想想金阴子虽然是为了他好,却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这件事如果换成是自己和左心城,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会摘了自己的铁冠,然后把自己踢到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闭关修炼吧。 海无波终于又继续说道:“我虽然再也无力参与东海总堂的任务,但也不想碌碌无为。” “十年前,东海岸发生过一次异常惨烈的海啸,海岸渔民死伤无数,有数以千计的孩子成了孤儿。他们无以为生便纷纷赶来玉城乞讨度日,我来到玉城时目睹满街乞儿于心不忍,于是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说到这时海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光华:“我虽然已经无力参与到任务中,但凭着这个铁冠仙判的身份还是能做些善事的。所以我认识了齐云斋,他让我去海珠会坐镇,每次给我一万两黄金。我就用那一万两黄金建起了一座养生堂,收养了一百名孤儿。” 海无波坦荡的望着彭鹰,沉声道:“不瞒小师叔,这八年来但凡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从未拒绝过。帮一些小型仙门吓退仇人这种事算是小菜一碟,有时我甚至会主动去敲诈他们,从而获得不菲的金银财物。我知道我身为铁律左家的一员,这么做无异于离经叛道,早该被逐出门墙了,可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却让我无法罢手。” “到现在为止,我的养生堂已经收养了一千八百多个孩子,花销也是越来越大。这对我而言已经是一条不归路了……”海无波眼中开始浮现出一丝波光,虽然他问心无愧,可却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走向歧途,注定无法回头了。 “无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请小师叔责罚吧。”海无波慢慢的站起来,双膝跪倒在彭鹰面前,泪水默默的流淌下来。 彭鹰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苦笑道:“别这么说,你的手段虽然值得商榷但也是心存善念,我为什么要责罚呢?” 养生堂,这当然让彭鹰受到不小的触动。师父当年就建立了养生堂,自己的人生也因此发生转变。当年那座养生堂才不到两百人,但海无波却收养了一千八百多个孤儿,彭鹰也不禁感到又惊又佩。 他看着悲伤的海无波,忍不住激动的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和家主求恳,相信家主也不会责备你的。我劝你以后不要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了,这种善事自然有左家和我帮你承担。”海无波听了却擦擦眼泪,微笑道:“小师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已经不需要了,我已经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这个养生堂再也不会困扰我了。”他虽然在笑着,彭鹰却感受不到任何笑意,于是皱眉问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海无波一笑,摇头道:“小师叔就不必追问了,不过我可以向小师叔保证,我绝不会再做那些龌龊的事情了。” 既然他不想说彭鹰也不好多问,于是又问他究竟是受了什么伤,不知明灭果能否恢复他的修为。海无波却似乎早就听说彭鹰拥有明灭果树,没有丝毫兴奋的样子摇头苦笑:“我是中了南疆蛊毒,明灭果也没有作用,不过还是要感谢小师叔的好意了。”说道这他忽然一笑:“陈士阳那个老贼为了疗伤而花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买了一颗干瘪的明灭果,他要是知道小师叔身上有一整棵明灭果树不知该作何感想啊。” 彭鹰见海无波开起了玩笑,知道他已经不想再在以前的事上过多纠缠了,于是也只好随着他的心情转开了话题。 他们聊了好久,大多数时间彭鹰都是在听海无波描述他当年的经历,事无巨细,海无波好像要将一生都交代清楚似的说的眉飞色舞,彭鹰默默的听着,这才知道海无波原来是左鱼儿的父亲左远华的弟子,当年左远华和左远明共掌藏剑峰,但左远明痴迷修炼,藏剑峰弟子多是左远华的门下。自从下山加入东海总堂之后,海无波经历的大小战斗竟然不下百次,更有许多次死里逃生。彭鹰虽然只是听着也觉得惊心动魄,目光落在海无波的铁冠上,却觉得那顶铁冠要比自己的那顶沉重多了。 彭鹰也向海无波问起了左心城当年的往事,不过海无波对两百年前的往事也知之不详,所说的和之前秦天所说的话相差无几。至于左远华夫妇失踪的事情,海无波也是一无所知,只是说在左鱼儿年纪尚小的时候他们夫妇就在某次任务中失踪了,这些年过去,几乎没人认为他们还活在世上。彭鹰暗自叹息,对寻找曲凝霜的事情更是毫无把握。 话题回到左心城身上,彭鹰故意叹息了声,道:“要是我师父能接受转生为妖就好了。是我这个做弟子的没有尽到本分,要是我能及早找到合适师父的妖躯,再多劝他几句,或许他老人家也就不必自杀了。” 海无波不疑有他,点点头说道:“是啊,想要找个合适的妖躯还不容易,可师叔祖性情刚烈,即便小师叔想劝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啊,所以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了。” “容易?”彭鹰乍舌道:“你当我没找过么?可是乌沉国如此广阔,想要找个妖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海无波愣了下,道:“怎么不容易啊,别人要找或许还有些麻烦,但对我们左家弟子而言可并不难啊。” 彭鹰心里一喜故作困惑的问道:“你这话怎么说?” 海无波茫然看着彭鹰,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彭鹰一看原来是左家铁牌,上面写着铁律二字。只见海无波指着令牌道:“想要找妖类随时可以啊,从这令牌上就能找到了,小师叔难道不知道么?” 正文 第九十九章奇妙的左家令牌 彭鹰盯着铁牌看了半晌,却并没发现有什么出奇之处,海无波见他满脸茫然,顿时哑然失笑道:“看来小师叔是真不知道啊,这块左家令牌可不仅仅是信物那么简单,对于我们这些左家仙判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呢。” 说着他将铁牌翻转过来,在背面画了几个符文,忽然有道光芒闪过,铁牌背面竟然出现了许多橙黄色的蝇头小字来。海无波随手将铁牌递给了彭鹰,微笑道:“左家仙判在被授冠的时候,家主会在铁牌上刻下法阵,难道小师叔的令牌没有么?” 彭鹰奇怪的低头看去,见令牌上的字迹有数十行,用手指轻拨还会滑动,十分神奇。 “永明城西南两百六十里,云风门遭妖类攻击死伤惨重,请仙判就近查看。” “东海岸箕斗山有魔教出没的迹象,请东海总堂金阴子堂主酌情处置。” 在第一页的顶部有数条类似的消息,彭鹰看得不禁睁大了眼睛,海无波则微笑道:“左家仙判遍天下,要是没有这种工具互通消息岂不是太麻烦了?虽说我们都有纸鹤,但还是没有在这令牌上看得方便,小师叔再向下看,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彭鹰连忙拨动令牌,见除了第一页几十行字迹之外,后面的都是以个人名义发出的消息。每行字迹前面都有名字,有的是人的名字,有的则稀奇古怪,像是随便取了个名字。这些人应该都是左家仙判,所发出的消息也五花八门,有的与任务有关,有的则干脆拉起家常。 这东西倒真是方便,难怪海无波说想要找妖躯非常方便,要是有了这块令牌不就万事大吉了?当初自己离开左家的时候太过仓促,家主应该根本来不及为自己刻下法阵,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东西自己又何苦在东海被臭鱼烂虾狂扁啊。 彭鹰兴致盎然的翻弄着,却忽然有一则消息映入眼帘。 “鱼儿师姐,你说火云阁可能有火龙珠,我硬闯进去看了,翻遍火云阁也没发现啊。”有个起名为“靠边站”的人如此写道。 彭鹰心情复杂的看向下方,在这条消息下紧跟着另一条消息。 左鱼儿——谢谢。 师姐还没有找到火龙珠啊,彭鹰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他又向下翻找,见有许多信息中都有火龙珠这三个字,而但凡这种信息下面都会有左鱼儿的回复,只是谢谢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话语。他一个劲的翻着,真心希望左鱼儿能多说几个字,看看她究竟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可翻了一直翻到最后一页,虽然看到了数十条左鱼儿的回复,却都是千篇一律的两个谢字。 海无波也在一旁看着,不禁摇头叹息:“鱼儿为了找火龙珠几乎是发动了所有人把乌沉国翻了个底朝天啊,可龙这种东西近乎上古神灵,火龙珠也只是传说,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啊。” 彭鹰没说话,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左鱼儿是个什么性格,如果换作以前她在这个令牌上留下的消息绝不会如此简单吧。从那数十个回复就能看出她此时的心情,想必分别的日子里她的心情肯定是非常沉重吧。 可惜,这份沉重却不属于自己。 海无波看出彭鹰的表情有些不对,便问道:“小师叔,你怎么了?”彭鹰这才苦笑着摇摇头,忽然问道:“你也能在这里发消息么?” “能啊,只不过我好久没发了。”海无波苦笑了下。 “我想发个消息,能帮我么?”彭鹰渴望的看着海无波,海无波虽然一愣但还是告诉了彭鹰这令牌的使用方法。彭鹰如法炮制,手写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海东青——鱼儿,你在哪? “你叫海东青?”彭鹰不自觉的有些紧张,于是抬头问海无波缓和心情。海无波则点头笑道:“大家平时办案都很紧张,所以起个诨名调剂下也是好的。” 这消息一发出很快就有了几条回复。 “海无波!?你这厮还活着呢?这么多年你怎么都不说话,把我们这些兄弟给忘了么?”那个‘靠边站’第一个回复道。 “无波,我弄到一颗洗魂丸,据说对南疆蛊毒有奇效,等我这里忙完了就去玉城,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伤。”‘摇头豹子’如是说道。 “你小子终于冒头啦?老子一锤子砸死你,在玉城好好呆着,等老子去找你拼酒!”‘飞舞的大头’最后还发出了个锤子的图画。 彭鹰看了眼海无波,见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了,紧紧的抿着嘴唇没说话。 “要我说些什么么?”彭鹰试探着问道。海无波则摇摇头,长叹道:“愧对老友,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这时有几个小字跳了出来,彭鹰的眼睛顿时一亮。 左鱼儿——海大哥?我在幽冥谷,有事么? 是师姐的消息,彭鹰顿时感到心里有股暖意荡漾,而海无波却忽然惊呼了声,道:“幽冥谷?她怎么跑那里去了!”这时左鱼儿那条消息后面刷刷刷的多了好多条回复,所有人都表示了无比的惊讶和担心,彭鹰见状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这个幽冥谷很险恶么?” “岂止是险恶那么简单啊。”海无波苦笑道:“小师叔难道未曾听过一句古话么?东不进东海,西不入幽冥啊。据说天地初开的时候大地四分五裂,我们乌沉国也只是其中一个碎片而已,在这些碎片之间都有天堑阻隔,在我们乌沉国东边的东海、西边的幽冥谷、南边的南疆十万大山,还有北边的无尽山,这四个天堑将乌沉国团团包围,只有修为极高的修仙者才有可能通过。而且里面满是妖魔鬼怪,鱼儿应是为了寻找火龙珠去了幽冥谷,这不是找死去了么!” 彭鹰大为吃惊,看着左鱼儿那条消息充满担心。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继续书写道:“那里太危险了,不如还是回来吧。”只是这条消息很快淹没在众多回复中,显然大家对幽冥谷都极为忌惮,纷纷规劝左鱼儿尽快回来。 “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深入幽冥谷,传说在幽冥谷边缘曾有火龙出没的痕迹,如果真能找到我会请求爷爷的帮助,到时候要是派到你们头上,姑奶奶看谁敢不来!”左鱼儿回复了一堆文字,彭鹰看着不禁出神,师姐是因为有了火龙珠的下落而如此开心的吧。 彭鹰心里不禁叹息了声,然后记住了令牌上的几个地名。那里都有妖族出没,等离开玉城就去吧,早些找到妖躯也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将令牌还给海无波之后,彭鹰这才发现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本来他想要告辞离开却硬是被海无波挽留下来。彭鹰也不忍拒绝,于是同意在这里住上一夜,次日再走。海无波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两人浅酌慢饮,一直聊到夜深才分头睡下。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海无波说什么也不愿让彭鹰睡椅子,硬是自己睡了。 次日一早,彭鹰晕头涨脑的爬了起来,有些宿醉的感觉,抬头一看却发现两张椅子上空空如也,海无波却不知去哪里了。 桌上有些剩菜剩饭,海无波的铁冠和令牌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在两者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彭鹰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妙,连忙走过去拿起纸条一看,却顿时吃了一惊。 “小师叔,无波愧对左家,这顶铁冠和这枚令牌就麻烦小师叔转交给家师吧。无波去了,再也不会回来,小师叔也不必担心我的那个养生堂,我另有安排——海无波。” 纸上的文字满是决然,更像是一封遗书,彭鹰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想起了海无波昨天那番话更是担心。他准备做什么?按理说海无波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彭鹰仍是觉得心绪不宁,他连忙抢出门去跃上房顶,可四面八方都找遍了也看不到海无波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也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彭鹰一跺脚,跳下去将海无波的铁冠和令牌收了起来,然后架起往生剑冲向天空四处寻找起来。 海无波所说的不会回来显然已经有了死意,可他又去了哪里?彭鹰找的焦头烂额,半个时辰之内将玉城搜了个遍,但仍没找到任何踪迹。等他慢慢冷静下来,却顿时频频跺脚后悔不迭。 彭鹰再次回到了海无波的小宅子,来到桌旁深吸了口气,运起了通天眼。 桌旁似乎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默默的望向木床的方向,应该是看了眼沉睡中的彭鹰,然后忽然架起仙剑向外飞去。彭鹰连忙跟了出去,知道海无波应该离开的时间不长,否则以自己的通天眼根本看不到这残存的痕迹。往生剑冲天而起,彭鹰以最快的速度追寻着虚空中留下的那一抹痕迹,向着正东方向追了下去。 正文 上架公告及充值讲解 因为本书已签约塔读,应塔读要求,《仙道真解》开始上架收费了,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左青龙。 以下是消费与充值讲解: 【塔读消费标准】 每1000字消耗3塔豆。 【充值方法】 步骤一:注册塔读帐号。 步骤二:点击首页最上方的“充值”,进入充值中心。 步骤三: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移动、联通、电信手机充值卡充值(最划算,一般报亭超市都能买到)。2支付宝和银行卡快捷支付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宝支付(有支付宝的用户很方便)。3骏网、盛大、征途游戏充值卡(这个也很好买)。4短信2F话费支付(支持移动、联通和电信,超快捷超方便,但不是很划算,因为移动、联通和电信要收取5025的渠道成本。)5银联POS(使用安卓客户端的用户只要有银行卡就可以)。 如果您还有疑问,请登录塔读,阅读充值中心温馨提示,或联系塔读客服咨询,客服会及时帮您解答。 客服电话:4006785158 正文 第一百章请君入瓮 很快眼前出现一座大山,彭鹰知道那就是乌山,而海无波分明是向山顶的方向去了。他连忙驭剑疾飞,很快便来到距离山顶不远的空中,却又连忙停了下来。 乌山顶上有座恢弘壮观的庙宇,在进入玉城之前彭鹰也曾来过,知道那是太庙,也是历代皇帝祭天的地方。而正是这个皇室禁地,此时却有数以百计的修仙者正在浴血奋战,剑气冲天,真气嘶吼,各种法宝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有两伙人隔着战场观战,太庙高达百级的台阶上站着的赫然正是小皇帝巫月娘,在她身后站着那两个轿夫,除此之外还有三个,竟有两个认识的。其中之一正是海无波,另一个则是大佛寺住持智空!而在智空身旁则站着个四十几岁的壮年汉子,身着灰袍面色红润,双眼更是炯炯有神。 而另一伙人则站在太庙广场的入口处,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身着只有皇室才能穿的明黄长袍,正面色阴狠的看向巫月娘。在他身后站着六七个形貌各异的修仙者,能看出修为都是不俗。 这场恶战十分凶险,远比在贤王府时更加激烈,双方参战的修仙者都修为高深,虽然彭鹰仍在千丈之外仍感到心惊肉跳。他暗自骇异,不知道是谁和巫月娘死战,也不知道海无波为什么会卷入这件事来。略一沉吟,彭鹰飞快的落到地面,用抱朴篇隐去真气向太庙的方向迂回了过去。 很快他便飞身跳上太庙的穹顶,藏身到飞檐之下观望。 这时远处那个年轻人正在大吼,道:“巫月娘!今天我郑宏才必报杀父之仇!你的人已经坚持不住了,等我杀你!” 巫月娘仍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淡淡的道:“朕与你说过多次了,你父郑贤并非是朕所杀,你何必苦苦纠缠。”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那个年轻人原来是郑贤的儿子,这是来报仇雪恨来了。 郑宏才哈哈狂笑:“巫月娘,我父亲虽不是被你所杀,却是因你而死。要不是你找来左家修仙者,他又怎么可能会死?现在我无力去找左家寻仇,但却能先杀了你以祭我父亲在天之灵!这些天你一直龟缩在皇城我无法下手,想不到你竟然跑来祭天,这可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巫月娘冷冷的看着郑宏才,直等他笑声渐弱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郑贤虽然已死,但也称得上是一世枭雄,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笨的儿子来?”巫月娘淡淡的道:“朕自继任以来还从未祭天,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赶来乌山,难道你真的没有任何怀疑么?” 郑宏才一愣,目光犹疑的看看四周,色厉内荏的冷笑道:“巫月娘,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自从你出了皇城我就派人一路跟随,你就带了这些人而已,不可能还有后手。” “既然要设下陷阱,哪个猎户又会让猎物发现破绽呢?”巫月娘罕见的微笑道:“早在半个月以前,朕就已经让人进驻乌山了,为的就是等你自投罗网。” “请君……入瓮。”巫月娘张开双手,脸上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 忽然间从太庙中又飞出三百多条身影来,顿时吓了彭鹰一跳。这些人甫一出来便加入战场,原本胶着的局面顿时彻底颠覆,郑宏才那边的修仙者连连惨叫,一时间被斩杀者不在少数。而郑宏才这才脸色大变,怪叫道:“巫月娘!你这个阴毒的贱人!” “凭你这一句话就已足够株连九族。”巫月娘冷冷的道。 郑宏才手忙脚乱的将身后的修仙者全请出去帮忙,然而仍是难以扭转败局。这时巫月娘对身后的两个轿夫道:“你们两个去收拾残局吧。”说着又看向身旁的海无波:“海仙判,你也该去活动活动筋骨了吧。” 两个轿夫先扑入战场,而没等海无波有所动作,忽然有个人影落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师叔!?”海无波吃了一惊,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更是大惊失色。 彭鹰瞪了海无波一眼,看向巫月娘拱手作礼:“陛下,这是您与郑家的恩怨,和海无波有什么关系?” 巫月娘也没想到彭鹰竟然会出现在面前,她皱皱眉,冷冷的道:“怎么又是你?”说着她冷哼了声:“朕与郑家没什么恩怨,在朕眼中他们父子只是乱臣贼子而已。”她也没多做解释,看了眼海无波沉声道:“你还不去?” 海无波怯怯的看了眼彭鹰,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彭鹰则冷哼道:“不许去,以你现在的修为去了不是找死么?” “朕让你去,你敢不去!?”巫月娘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意。 海无波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飞身而起,径自投入战场。彭鹰措手不及,顿时懊悔的一跺脚道:“海无波,你这是干什么。” “他终究还是要听朕的。”巫月娘有些得意的冷笑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现在大局已定,海无波没有性命之忧。” 彭鹰冷冷的看向巫月娘,沉声问道:“海无波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你拿住他的什么把柄了么?” 巫月娘一笑,道:“像海无波这种人能有什么把柄落到朕手里?要不是他那养生堂入不敷出,他又怎么会给朕卖命?” 彭鹰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海无波会说已经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原来是巫月娘给出了承诺。他不禁对巫月娘怒目而视,冷笑道:“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很有趣么?” “不有趣么?”巫月娘微笑道:“就像我昨天对你说的,这世上能靠的只有自己。海无波想要养活那么多孤儿就要靠自己付出代价,这不是很公平么?” 彭鹰强压着怒火:“海无波曾受过重伤,根本不堪大用,你的人足以剿灭国师府余孽,又何必利用他这种人。” 巫月娘哑然失笑,指着战场中的那些修仙者道:“你以为他们都是朕的人么?他们每一个都像海无波一样,都是被朕利用的人啊。” 彭鹰难以置信的看着战场中数以百计的修仙者,呆呆的道:“这些都是?”他愕然看着巫月娘那仍略显稚嫩的面庞,竟由衷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巫月娘似乎对彭鹰脸上的吃惊颇为满意,微笑道:“是啊,很惊讶么?” “这就是修仙者啊。”巫月娘冷笑道:“他们有了超凡脱俗的修为,却无法享受人间富贵。即便有些修仙者贪图人间繁华,却因为有你们左家的存在而只能一再隐忍。但是朕却能轻易的满足他们,金银珠宝、美酒佳人,朕的乌沉国应有尽有!你面前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贪图朕的富贵而来的。当然也有海无波那样的人,不过他们也都是人,都有短处,尽可被朕所用啊。” 彭鹰眉峰紧锁,目光看向智空,只见智空只是低眉敛目,仿佛木雕泥塑般沉默无语。 巫月娘见状笑道:“智空大师自然另当别论,您是得道高僧,早已无欲无求。” 智空忽然发出一声长叹,张开双眼看了过来:“老僧算不得什么得道高僧,只望陛下信守承诺,老僧便别无所求了。” 彭鹰看着巫月娘冷笑:“你是如何威胁智空大师的,不妨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吧。”他知道智空是圣僧痴痴大师的弟子,这样的佛门高僧本来应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不知道巫月娘又是用了什么手段令其就范的。 而巫月娘却淡淡一笑,对智空道:“大师放心,只要你肯帮朕,朕这一生绝不再提灭佛二字。” 智空叹息着点头,而彭鹰却大声惊呼起来。“灭佛!?你疯了?” 巫月娘淡淡的道:“朕的天下,朕的子民,朕自然予取予求!况且朕又不伤及人命,只是拆了全国的寺庙,砸了天下的泥胎,又能如何呢?”她说的风清云淡,但彭鹰却听得寒意凛然,这个小皇帝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该说她是为局势所迫才恣意妄为,还是她天生就是蛇蝎心肠?总归令彭鹰感到有些厌烦。而这时战场的局面已经被巫月娘一方完全控制,彭鹰看着一个个国师府修仙者被斩落尘埃,就感觉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智空大师,诸葛玉前辈,还是由你们来结束吧,朕倦了,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巫月娘对智空和那个灰衣中年男子说道。 智空叹息着点点头,身子一动刚要飞入战场,而就在这瞬间,那个诸葛玉忽然从头上拔下发簪,猛的刺入智空的后心!那簪子足有三寸长,通体漆黑,刺入智空后心之后渗出的鲜血竟然也是深黑如墨,智空大师高大的身子猛的颤抖起来,虎的反手向诸葛玉拍去,一道劲风带着惊雷般的咆哮声击向诸葛玉的胸膛,而那诸葛玉早已飞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数十丈之外的虚空之中。 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如同电光石火,顿时把彭鹰和巫月娘都惊得目瞪口呆。 智空虽然被簪子刺透后心竟然没死,只是脸上蒙上一层黑气,怒目圆睁的看向诸葛玉,做狮子吼大声喝问:“诸葛玉,为何杀我!”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假诸葛玉 诸葛玉那张方方正正的脸上浮起一片狞笑,嘿然道:“这里数百人,只有你这老秃驴让我有些忌惮,杀了你也好灭了后患,省得打搅我的好事啊。”他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似乎并非是中土人士。有种邪恶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散开来,顿时吸引了战场上众多修仙者的注意。 “你要做什么!”智空的声音虽然无比洪亮,但却明显比之前变得虚弱了许多。 诸葛玉却没答话,而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见他的肚子好像蛤蟆似的鼓胀起来,继而猛的吐出一口气,那气团竟肉眼可见,赫然是一片五彩斑斓的彩雾。那五彩的云雾膨胀得极快,几乎眨眼间的功夫便蔓延出数百丈,几乎遮天盖地,将整个太庙都包裹了进去。而智空看着那彩气却顿时睚眦欲裂,骇然惊呼道:“云霞障!你是南疆魔教那个老魔头?” “那是家师。”诸葛玉冷笑道:“如果是家师亲临,又何必忌惮你这老秃驴?” 这时巫月娘沉声问道:“你假冒诸葛玉之名有何企图,你究竟是谁?” 假诸葛玉只是一阵冷笑,忽然狞声道:“还记的林雪楼么?那是家师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小师弟。我这次万里迢迢的从南疆赶来,就是为了给他报仇的!” 这时远处的郑宏才听见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挥着手叫道:“前辈!林仙师与家父交情深厚,您只要帮着我杀了巫月娘那贱人,我与前辈共享人间富贵……”他的话音未落,假诸葛玉忽然满脸厌恶的一招手,漫天彩云中忽然有一团裹住郑宏才拖向半空,就听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郑宏才竟然化作脓血,落下来的只是一具完整的骸骨,砸在地上顿时碎裂满地。 “既然是师弟的朋友,你就去陪陪我那可怜的师弟吧。”假诸葛玉狞笑着道。 那一幕实在恐怖惊人,彭鹰看得不禁感到背后发凉,抬头看着空中那片彩云更是心胆欲裂。这时智空似乎开始有些坚持不住,身子一晃几乎摔倒,彭鹰连忙过去搀着他坐下,焦急的道:“大师您怎么样?坚持一下。”然而没等他说完智空就已经昏迷了过去,只见他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浓,最后就像在脸上刷了一层黑漆似的,呼出来的气息都腥臭无比,非常骇人。 看智空的状况已经万分危急,彭鹰也顾不上考虑,拿出一颗明灭果硬塞到了智空的嘴里。等药力发作的时候,智空却更像是个死人了。但彭鹰知道明灭果的神奇所以也没慌乱,心想智空能否坚持下来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巫月娘却没看智空一眼,只是看着那假诸葛玉冷冷的道:“林雪楼是被左家所杀,你到这里寻仇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假诸葛玉哈哈狂笑,厉声说道:“小师弟的死你们每个都逃不了干系!我们南疆魔教有仇必报,等杀了你们之后我自然会去找左家算账,我要让所有人都为小师弟陪葬!”他笑得状如癫狂,仿佛疯魔入体。 “凭你自己一个人,能杀了在场数百修仙者么?”巫月娘冷笑着质问。而假诸葛玉则仍狂笑不已,得意的指着头顶彩云道:“这云霞障乃是家师至宝,向来从不离身,这次要不是为了给小师弟报仇他老人家也不会暂时借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南疆魔教的厉害!” 说着这个假诸葛玉咬破舌尖,口中叱咤了一声,顿时喷出股血雾来,空中的彩云顿时风起云涌,继而竟有不计其数的冤魂厉鬼从彩云中蜂拥而出,那瞬间就像下了场瓢泼大雨,漫天遍地都是五彩斑斓的厉鬼扑了下来,有数十个身上有伤的修仙者不及闪躲,顿时被十几个乃至数十个厉鬼缠住身子拽上半空,只见漫天脓血飘舞,落下来的白骨好像雨水中的冰雹,噼里啪啦的落了满地。 一瞬间仿佛幽冥掉转,所有修仙者无论敌我哪里还顾得上拼斗,纷纷惊呼着四处躲藏。然而那漫天厉鬼无孔不入,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又有百十个修仙者化作森森白骨。郑贤才那群人本来就已剩下不多,就这眨眼间的功夫顿时全军覆没,剩下的都是巫月娘威逼利诱来的帮手。这些人中有几个的修为已经达到攀山境七八品的境界,虽然实力雄厚但也是一筹莫展,只能拼命使出浑身解数负隅顽抗。 四面八方满是鬼哭神嚎,厉鬼斑驳的身影将虚空撕成粉碎,彭鹰目瞪口呆的看着,就感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死死的握住往生剑,严阵以待的看着头顶四处飞舞的冤魂厉鬼,有几条彩光猛然向他扑来,彭鹰连忙一剑刺了过去,然而往生剑却刺了个空,那些冤魂根本是有形无实之物。 正当彭鹰心胆俱裂的时候,却发觉那些冤魂竟绕开了自己,径自向智空扑了过去。他虽然疑惑但也无暇多想,于是连忙拦在智空面前拼命的挥舞往生剑,那些冤魂果然一直在躲避着他,只是彭鹰想要拦住它们也并不容易。正当彭鹰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想起圣僧痴痴所传授的地藏经来。 地藏经专门用来超度亡灵,却不知道对这些冤魂厉鬼有没有作用。彭鹰顾不上细想,连忙大声唱诵起地藏经来,没想到的是竟然真有效果,那些冤魂本来疯狂的扑向智空,听到地藏经之后竟纷纷变得动作迟缓起来,依稀可见的面容露出些许困惑之意。彭鹰见状顿时心花怒放,地藏经念的更急。 “小子,你又不是佛门弟子,凭你的地藏经怎能敌得过我这云霞障!?”假诸葛玉在半空哈哈狂笑,又是喷出一口精血,顿时又有无数冤魂厉鬼从云霞障中蜂拥而出。 这下彭鹰再也坚持不住了,就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五彩厉鬼,腥气扑鼻,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一把如同黄钟大吕般庄严洪亮的声音响起,唱诵的竟然正是地藏经!彭鹰就感觉神志一清,低头望去却原来是智空苏醒了过来,正趺坐于地、手捏念珠做狮子吼,不过他的脸色依旧是黑如锅底,每念一句经文就有几缕黑血从五官中溢出,显得无比狰狞恐怖。 这地藏经从智空口中唱出效果截然不同,声浪如同有形,涟漪般荡了出去顿时将无数冤魂炸得灰飞烟灭。四面八方本来已经濒临绝望的修仙者们见状大喜过望,连忙纷纷向太庙前赶了过来。不过这段不远的距离却如同咫尺天涯,有些离得近的还能逃到智空身后,而有些距离较远的却在中途就被厉鬼拽向半空化作脓血。 彭鹰焦急的寻找海无波的踪影,忽然发现他正拼命的冲了过来,只不过在他身后却有无数厉鬼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彭鹰见状连忙扑了过去,用尽浑身力气终于赶到海无波身边,往生剑狂舞着逼退了众多厉鬼,彭鹰这才将面无人色的海无波拽到了智空身旁。 “多……多谢小师叔。”海无波剧烈的喘息着,以他的修为能存活至今已经实属不易,要不是彭鹰他早已和其他人一样化作森森白骨。 再也没人能逃到这里,彭鹰向四周看了看,不禁暗自叹息。 能活下来的还不足五十个,而且早已是惊弓之鸟了。刚刚他一直没留意巫月娘,这时才发现她竟然安然无恙,只是脸色冰冷的望着假诸葛玉,不知在想着什么。巫月娘似乎也注意到彭鹰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冷笑道:“不必奇怪,朕身上有玲珑玉佩防身,万邪不侵。” 彭鹰也没多问,只是焦急的道:“智空大师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要尽快想办法破了他的云霞障啊。” 巫月娘看了看他,道:“我刚才看到云霞障对你似乎也不起作用,你也带着什么随身法宝呢吧,不如你去杀了那个假诸葛玉不就得了?” 彭鹰愣了愣,苦思了半晌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克制冤魂厉鬼的法宝,不过转瞬间他神情一动,暗想难道是那株彼岸花的功劳?虽然惊疑不定,但冤魂不会攻击自己倒是真的,他握紧了往生剑,目光向假诸葛玉看了过去。 那个假诸葛玉此时脸色阴沉,正竭力催动云霞障压向众人,而开始是智空还能护住方圆十丈左右的空间,到了现在却只剩下三丈,而且正在急剧减小。 巫月娘说的没错,现在似乎只有自己才有能力一搏了。彭鹰咬咬牙猛然窜向空中,往生剑意展开,铺天盖地的向假诸葛玉扑去。 假诸葛玉似乎一怔,没料到彭鹰竟然没被云霞障所困,不过他却又冷笑了声,道:“小子狗胆包天。”说着一招手,忽然有一把五尺长的蛇头拐杖凭空出现,这蛇头拐杖通体青绿,鳞片森然,栩栩如生,拐杖顶端的蛇头高高扬起,吐出猩红的信子,带着腥臭的阴风猛然砸向了彭鹰。 恐怖的邪气从假诸葛玉身体中炸裂开来,顿时令彭鹰魂飞魄散。这人的修为起码是攀山境顶峰,即便不用云霞障也能轻而易举的杀了自己,那蛇头拐杖的力量足有千钧重量,要是被砸中哪里还有命在。 拼了命的扭转身子,彭鹰如同风车似的旋转了数圈,硬是横移出三四丈远,然而还没等他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却骇然发现假诸葛玉手中的蛇头拐杖竟然活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本命蛊王 蛇头下方七寸的位置忽然生出两张薄膜肉翅,轻轻一震,那蛇头拐杖竟脱开了假诸葛玉的手,如同闪电般向彭鹰扑了过来。假诸葛玉满面邪笑,这把蛇头拐杖是他自己的法宝,取南疆异蛇养了八十年,又让它吞噬八八六十四条修仙者的性命这成就了这根阴毒的异蛇杖。使用的时候只要稍作手段,便可骤起伤人,假诸葛玉靠着异蛇杖也不知道暗算了多少敌人,屡试不爽,用在彭鹰身上算是大材小用了。 事出突然,彭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就见一张狞厉的怪蛇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血盆大口张的比他脑袋还大,露出四根惨白的獠牙。这瞬间便是决定生死的时刻,彭鹰却并没吓得闭目等死,而是猛的催动往生剑意,正巧此时剑意转变,漫天死气变成了生机。 这正是往生剑意的出奇之处,剑意转变之际便会生出一种奇特的力量来,最能撼动敌人魂魄。人是如此,就连那条异蛇也并不例外。那条异蛇本想一口叼住彭鹰的咽喉,却忽然昏昏沉沉了起来。而就在这瞬间彭鹰的往生剑狠狠的削了过去,斩在异蛇的七寸上顿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异蛇浑身坚硬得如同钢铁,如果换成别的仙剑恐怕根本不能奏效,可往生剑却是上古神兵,削铁如泥根本不足以形容它的锋利,只是叮的一声响,异蛇的脑袋便冲天而起,满腔浓绿色的怪血溅起三尺多高。而这异蛇杖上附着假诸葛玉的精血,息息相关,当拐杖断裂的刹那,假诸葛玉也闷哼了声,露出既狂怒又痛苦的表情来。 “混蛋,还我的异蛇杖!”假诸葛玉厉声咆哮着,脸色铁青的向彭鹰扑去。 彭鹰心中不禁一沉,他根本不是假诸葛玉的对手,恐怕连一招半式都撑不住。但他也绝不可能束手待毙,正想和假诸葛玉拼命的时候,忽然听到巫月娘呼喊了声。 “出手!” 吼的一声咆哮!虎啸山林! 惊天动地的虎啸如同惊雷炸响,震得连那座太庙都在摇摇欲坠,非但是彭鹰,就连假诸葛玉都脸色大变,连忙飞身后退。继而只见太庙的穹顶好像烟花似的炸裂开来,有一个无比雄壮的身影冲天而起,向着假诸葛玉猛的扑了过来。 仓促间,彭鹰仍发现这人身高两丈,如同巨灵神似的威武雄壮,浑身长着钢针般的黄黑相间的毛发,头顶一个王字。 黄虎!?这一瞬间彭鹰就感觉匪夷所思,这黄虎不在皇城开他的豆腐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几乎下意识的看了眼巫月娘,顿时了然,不知道她又是如何要挟黄虎的了。而她也真是城府极深,有黄虎这样强悍的帮手竟然一直隐忍到现在才令他出手,恐怕自己都成了她吸引假诸葛玉的工具。 虎妖黄虎来的突兀,转瞬间就欺近假诸葛玉的身旁,张开簸箕般巨大的爪子向他的胸膛猛抓了过去。 啥叫黑虎掏心,这就是了啊。虽然黄虎这一抓并不是向着彭鹰的,但他却顿时感到浑身血脉凝固,仿佛木雕泥塑般愣在空中再也难以动弹。而假诸葛玉只能怪叫了声飞速向后急退,可他的修为本来就不及黄虎,更是难以招架。兔起鹘落之间便被黄虎正抓中胸膛,顿时鲜血迸散,露出一个狰狞恐怖、血肉模糊的血洞来。 假诸葛玉惨叫着摔落在地,彭鹰低头看向他的伤口也不禁一皱眉,黄虎这一爪将假诸葛玉的半颗心脏都抓成粉碎,这人根本就活不成了。 “黄虎,你怎么会在这里?”彭鹰转头看向黄虎问道。 黄虎的表情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发出一声长叹道:“小兄弟,一言难尽啊。” 两人刚说了一句话,却听到下方传来一阵喑哑虚弱的狞笑,那个假诸葛玉竟然还没死,而是勉强撑起半个身子来狞厉的望着彭鹰和黄虎。胸口那个血洞里鲜血仍在不住翻涌,但只剩下一半的心脏中似乎却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正堵住心脏缺口。 彭鹰就感觉一阵恶心,心想这南疆魔教的手段真是阴毒诡异,没了一半心脏竟然还不立刻死去? “黄虎你还等什么?杀了他!”巫月娘焦急的催促道。 没等黄虎有所动作,假诸葛玉先嘿然狞笑起来,道:“你们以为稳操胜券了?天无绝人之路,你们还是必死无疑啊!” “小师弟,多谢了!”假诸葛玉忽然得意的狂笑起来,然后忽然低下头咬破舌尖,对着自己的心脏喷出一口精血。继而,他心脏里那奇怪的东西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忽然发出如同蝉鸣般刺耳又急促的啸叫声。忽然有团金光从那东西的身子上绽放出来,这才看清那赫然是个像是血蛭般的东西,有小儿拳头一般大小,通体还长着柔软的彩色毛发,非常丑陋。 彭鹰和黄虎同时感到胸膛剧烈的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样,继而浑身真气顿时凝固,两人先后惊呼了声便摔了下来。彭鹰摔得七荤八素,就感觉胸膛里钻心的痛苦,又有种腥臭的气息涌了上来,令自己头晕目眩再也难以站立起来。他顿时骇然失色,转头看向黄虎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状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假诸葛玉又使出了什么邪恶的手段? 这时太庙前的智空大师虚弱的大吼道:“彭施主,那是他的本命蛊王!你们莫非曾中过蛊毒么?” 彭鹰和黄虎同时露出骇然的表情来,这才想起他们两个当初在贤王府时都曾中过林雪楼的蛊毒,林雪楼死后便再没发现什么异常,都已经慢慢遗忘了。难怪假诸葛玉说多谢小师弟,原来是发现了彭鹰和黄虎身上的蛊毒,这才得意忘形。 这蛊毒真是厉害,就连黄虎都瞬间变得昏昏欲睡,目光迷离。他的魂魄在贤王府时就已遭到重创,现在更是比彭鹰更加危急,彭鹰虽然用抱朴篇仍能勉强支持,可假诸葛玉的本命蛊王太过厉害,眼看着就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巫月娘忽然飞身跃起,如同翩翩彩蝶般横掠近百丈距离扑向了假诸葛玉,明黄长袖中有一把仅有一尺长的仙剑吞吐着寒芒,瞬间刺向假诸葛玉的心脏。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谁都没料到堂堂一国之君,年仅十四五岁的巫月娘竟然也是个修仙者!而且看修为起码也在观山境顶峰,距离攀山境已不遥远。尤其她那把仙剑更是刁钻古怪,就像蜂尾毒针一般神鬼莫测。假诸葛玉本来已经避无可避,可那只本命蛊王却不肯如此轻易的死去,于是猛的翻转身子,竟露出一张狰狞的小脸,张开獠牙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尖啸。 那声音如同裂帛之声,却又刺耳难听了无数倍,巫月娘的身子顿时剧烈颤抖起来,竟一剑刺偏,虽然洞穿了假诸葛玉的胸膛,却还是没能取了他的性命。一击不中,巫月娘竟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如同浮光掠影般向乌山下掠去,竟是逃之夭夭了。 彭鹰恨得牙痒痒,这个小贱人真是蛇蝎心肠,放着大家的生死不顾,竟就此离去。不过幸好巫月娘打断了那只本命蛊王,彭鹰顿时感到身子忽然轻松了许多,连忙转头看向黄虎,却惊讶的发现黄虎早已跌倒在地,脸色姜黄,已经奄奄一息了。 “死,你们都要去死!”假诸葛玉接连遭受重创,虽然有本命蛊王暂时护住心脏也已经无力回天了,他疯狂的嚎叫着,再次催动本命蛊王发出刺耳的啼鸣。 彭鹰的脑袋又是一晕,顿时急得五内俱焚。 时机稍纵即逝,要是不趁此机会杀了假诸葛玉,这里所有人都必死无疑。可是他此时已经没有还击之力,又该如何是好?他不禁暗自后悔,早知今日不如就把水儿带在身边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只好勉强镇定,思索对策。 忽然眼睛一亮,彭鹰顿时懊悔不迭。 怎么把它忘了? 彭鹰急忙在腰间的乾坤葫芦上猛的一拍,顿时有一条粗壮的黑影呼啸而出,如同擎天玉柱从天而降,轰然砸落。 噗的一声血光四溅,假诸葛玉和那只本命蛊王顿时化作肉泥。太庙前的广场上赫然树立起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岿然不动。 九子锁龙桩!自从彭鹰得了这法宝之后也没时间仔细研究,只是大略了解了如何将它祭出,虽然不能像陈沧海那样驭使九个龙子设下锁龙阵,但是用来砸人却比板砖要凌厉了无数倍。假诸葛玉本来就身负重伤,本命蛊王又对九子锁龙桩无可奈何,所以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砸成肉泥,也算是在劫难逃。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怒发冲冠! 本命蛊王一死,彭鹰顿时感到恢复如初,他连忙爬了起来扑到黄虎的面前,却发现黄虎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彭鹰不知道的是,假诸葛玉临死前将黄虎视为大敌,命令本命蛊王专攻黄虎,而黄虎本就曾受过蛊毒毒害,于是更加难以坚持。彭鹰则是有抱朴篇护持心境,又没被本命蛊王全力催动蛊毒,这才能侥幸逃过一劫。 他不禁暗自叹息,连连呼唤黄虎的名字,没过多久,黄虎的目光终于一动,稍稍清醒了些。 “小兄弟……”黄虎虚弱的微笑着,颤声问:“你……还需不需要我这……肉身了?” 虽然明明急需妖躯,黄虎也再合适不过,彭鹰却莫名的感到有些愧疚,红着眼摇头道:“不需要了,你别说话,我这里有明灭果或许能救你一命。” 他刚想去拿,却被黄虎一把抓住胳膊,面含期盼的道:“真的不需要了么?我这肉身修炼数百年,如同钢筋铁骨,应该还可堪一用吧?” 哪里有人推销自己的遗体的?彭鹰不禁错愕,苦笑道:“你的肉身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或许你还有救。” “不可能了……”黄虎苦笑道:“自从贤王府之后我的魂魄就遭到重创,今天更是濒临崩溃,再也难以复原,我只问小兄弟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这肉身你真的不需要了么?” 黄虎的脸上有种莫名的期盼,彭鹰愣了片刻只好点头苦笑:“需要是需要,可是……” “那就太好了。”黄虎忽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死死的抓住彭鹰的手,道:“小兄弟,我的肉身你拿去,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彭鹰愕然问道。 黄虎望着巫月娘消失的方向,恨恨的道:“半个月前,巫月娘把我那儿子小牛偷偷的带走了,并以此要挟,让我听从她的安排。我迫不得已只好随她来了乌山,谁知却死在此处……”他慢慢的转过头来望向彭鹰,颤声道:“小兄弟,你拿了我的肉身之后,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小牛从她手里夺回?然后就把他们娘俩带到左家吧,在我看来,这世上也只有左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泪水涔涔落下,黄虎此时再没有百兽之王的威风,有的只是舔犊情深的父爱。谁说英雄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啊。黄虎身为妖类却从未为非作歹,自从与妻子结为伉俪之后一心只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错了么?人世间终究容不下妖类的存在么? 黄虎本性虽然悍不畏死,然而家人却是他的软肋,尤其黄小牛更是让他担心。即便巫月娘放了黄小牛又能怎样?小牛身上流淌着半妖半人的血脉,迟早也会走上自己的覆辙,天下难容啊。所以他刚刚福至心灵,想到了左家,想到了彭鹰的忠厚质朴,也只有将他们母子二人托付给彭鹰,才能让他放心的走上黄泉。 听着黄虎的话,彭鹰就感觉浑身不禁颤栗,那其中有感动,也有愤怒。 黄虎的父爱令他心潮澎湃,自己是个孤儿,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深如海洋般的父爱,所以此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而巫月娘的手段则令他出离的愤怒,她竟然以小牛要挟黄虎,这哪里是一国之君该做出来的事情? 想到这,彭鹰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答应……” 没等他说完,黄虎便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就此撒手人寰。彭鹰死死的抓着他雄壮的胳膊,就感觉一股怒气冲天而起,瞬间双眼都变得血红。 巫月娘,就算你跑到天边,我也要抓你回来! 彭鹰猛的抱起黄虎的尸体向太庙走去,他想请人帮忙照看下黄虎,自己去追巫月娘。可等他来到太庙前这才发现太庙前空有数十具尸体,幸存下来的修仙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也难怪,他们本来就是被巫月娘要挟而来,巫月娘已经走了他们当然没有留下的道理。可海无波和智空大师不该离开啊,彭鹰心中一沉,四下里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人群中,智空大师仍作莲花坐,但却有两条玉筋从鼻孔中垂了下来,映着漆黑的面庞格外洁白。彭鹰缠着手试探了下,心中不禁长叹。 智空已经涅磐了,在最后时刻他还不顾生命的护住了数十个修仙者,那些人竟然不顾而去,真是和巫月娘同为一丘之貉! 彭鹰黯然看向四周,却忽然发现海无波也躺在一旁,脸色姜黄,奄奄一息。他连忙放下黄虎的尸体赶了过去,搀起海无波的上半身连连呼唤,半晌之后海无波才艰难的张开双眼,看到彭鹰就在面前,慢慢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你怎么了?”彭鹰吃惊的问道,海无波按理说应该没遭到重创啊,怎么会危在旦夕? 海无波艰难的张开嘴,苦笑道:“小……师叔,您忘了么?我……也曾中过南疆蛊毒啊……” 彭鹰顿时恍然大悟,那瞬间就感觉胸膛憋闷无比恨不能仰天长啸,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假诸葛玉的本命蛊王竟然也伤及到了海无波,虽然是无心之举,可海无波的修为太低,又不像自己有抱朴篇护持心境,所以早已回天乏术了。 “你……你……”哽咽了半晌,彭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感到异常的无力,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小师叔不必伤心。”海无波忽然显得振作了许多,可那明显是回光返照,看在彭鹰眼里更让他感到心酸。 “我临走前给你留过一张纸条,可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海无波苦笑道:“我的铁冠和令牌就请小师叔收着吧,像我这样的弟子就该自生自灭,省着让家师见了烦心……” “皇帝陛下答应我会照顾所有的孤儿,所以我也可以放心了,只可惜我临死之前却不能和他们说一声……再见……” 话到此处,海无波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就此一命呜呼。彭鹰默默的低下头去,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双手死死的紧握成拳。 他猛的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入太庙之中。大殿中分左右供着两尊泥胎,右者是昊天上帝,左面的则是一尊人间帝王,彭鹰之前便曾来过,知道左面的那尊是巫汉王的塑像,早已被神化为人间上帝。他猛的窜上祭坛,一脚将巫汉王的泥胎踹成粉碎,嘶声咆哮道:“你们巫家有了巫月娘这样的子孙,又有何脸面受尽人间烟火!?” 随即他又跳下祭坛,又一脚将祭台前足有一人多高,两丈多宽的巨大香炉踢翻在地,香灰飞的漫天都是,彭鹰抱住一根香炉的铜足用力一抡,将香灰撒了满地,然后拖着庞大的香炉走出了太庙。 将黄虎、海无波和智空大师的尸体放入香炉之中,彭鹰单手擎着巨大的香炉收了九子锁龙桩,脚踏往生剑遽然飞起,顺着巫月娘消失的方向全力追去。 通天眼泛着波光,追寻着虚空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踪迹飞速赶往玉城。 玉城外有一座帝王行宫,规模巨大、富丽堂皇,彭鹰追着巫月娘留下的痕迹来到这里,远远的看到行宫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四周有身着金黄盔甲的卫兵守候,巫月娘正孤零零的走上台阶,默默的向宫殿中走去。 “巫月娘,你给我站住!”彭鹰嘶声历吼,往生剑划过一道灰光,骤然出现在宫殿前的广场上方。 “有刺客!”四面八方数以千计的金甲卫兵潮水般涌了过来,枪尖如雪,映出璀璨寒芒,而周围的屋顶上则出现不计其数的弓箭手,弓拉满月,将箭矢瞄准了空中的彭鹰。 巫月娘慢慢的转过身来,遥望空中手托香炉,怒火冲天的彭鹰,却不禁目光闪烁,神色复杂的叹息了一声。 “你是什么人!擅闯帝王行宫,该当何罪!?”台阶上,有个金甲将领威风凛凛的咆哮着,虽然他心中也害怕彭鹰这种修仙者,可这里有数千精锐的士兵,皇帝陛下又在身后,无论如何也要作出誓死护主的架势来。 “都给我滚!”彭鹰正怒气填膺,猛的一挥手,九子锁龙桩轰的砸了下去,顿时天崩地裂的一声打响,九子锁龙桩斜斜的插入宫殿前的台阶正中,砸的百级台阶碎成齑粉,周围的金甲士兵人仰马翻。就连那宫殿都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角落的飞檐崩塌下来,那个金甲将领早就被震出数丈远,吓得面无人色,呆了半晌才撕心裂肺的喊道:“护驾!护驾!弓箭手放箭!” 成千上万只箭矢冲天而起,好像地面骤然上升,彭鹰却历吼了声,往生剑意展开,漫天死气将所有箭矢统统炸成齑粉,同时怒吼道:“巫月娘,你真让我大开杀戒!?” 巫月娘轻叹了声,忽然飞身而起,架着她那把小剑向远处遁去。 “别想逃!”彭鹰怒吼着收了九子锁龙桩猛追了过去,两人都快的如同流星,转眼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数千金甲卫兵面面相觑。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争论 巫月娘和彭鹰一个逃一个追,转瞬间便掠过数里天空,不过巫月娘的修为终究不及彭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这时已经接近了玉城,巫月娘却忽然一头钻了进去,落到地面混入人群之中。彭鹰也毫不犹豫的落了下去,可四面八方都是行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巫月娘的踪迹了。 四周的行人眼看着两个人从天而降都是一阵大乱,尤其彭鹰手里拎着长剑,单手托着一只巨大的香炉,更是惊世骇俗。周围一阵人仰马翻,彭鹰也顾不得其他,张开通天眼仔细查看,半晌之后才找到了巫月娘的些许蛛丝马迹。他连忙追了上去,速度快如奔马,地面上坚硬的砖石被他踩得支离破碎,一路狼藉的直奔远方。 巫月娘应该是向玉祠方向去了,彭鹰一路狂追,纵身跳入玉祠之中。 今天是帝王祭天大典,所以玉祠里面没有任何人影,彭鹰循着踪迹径自赶向玉祠后方,远远的忽然看到人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看你往哪里逃?彭鹰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仍是那片小湖,只是前后的心境却截然不同。彭鹰手托香炉慢慢的踱了过去,似乎无意的踏上了九曲桥。 香炉太重,彭鹰的脚步声如同深谷雷音,轰然作响,脚下青砖纷纷龟裂,每迈一步都让九曲桥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前方就有一座小巧玲珑的湖心亭,下面是实心的假山,假山四周则漂浮着一片浮萍。彭鹰几步走了上去,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大响,原来是香炉太大,将整个湖心亭都撞得支离破碎。彭鹰就站在残砖断瓦之间冷然一笑,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说着他低头向浮萍下方望去,通天眼轻而易举的穿破了水面,果然看到巫月娘抓着湖底岩石,正抬头看向自己。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愣,都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那抹奇特的波光。彭鹰不禁一阵愕然,心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可他再看仍觉得巫月娘的目光极像是通天眼,于是心里更是惊讶。 水光一动,巫月娘如同出水芙蓉般跃到彭鹰面前。 “你怎么会通天眼?谁教给你的?”巫月娘神色激动的问道,像这样的表情在她身上极为罕见。 巫月娘也懂得通天眼?彭鹰虽然惊讶,但却并未因此而少了半点怒气,他猛的将香炉放在一旁然后飞起一掌,正抽在巫月娘的面颊上,虽然他没有使用多少真气但这一下仍抽得巫月娘身子一栽,俏脸顿时红肿起来。 天下谁敢抽皇帝的耳光?巫月娘也被扇得晕头转向,顿时勃然大怒。 “朕要诛你九族!”巫月娘披头散发的尖叫着,拂动长袖笼向彭鹰。袖子里面有寒芒一闪,借着通天眼的敏锐彭鹰发现那根尺长的仙剑通体如玉,倒像是个饰品,可剑气却无比惊人。 “给我放手!”彭鹰猛挥往生剑,间不容发的斩在巫月娘的仙剑上,顿时轰的一声巨响,巫月娘就感觉虎口剧痛无比,仙剑猛的脱手而出,远远的落在湖水之中。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掌声,彭鹰反手又抽了巫月娘一记耳光,这次是把她另一边面颊也抽得红肿起来。 巫月娘几乎疯狂,尖叫着张开双手想要扑向彭鹰,而忽然她嘎然而止,往生剑的剑尖距离她的咽喉不足半寸,而剑气却仿佛已经透骨而过。 “以为我不敢弑君么?杀了你,我不会有任何犹豫。”彭鹰冷冷的道。 巫月娘看了看往生剑,脸色铁青的望着彭鹰,一字一句的狠声道:“朕发誓,一定要诛你九族。” “抱歉,彭某是个孤儿,没有九族能让你去杀。”彭鹰冷笑。 “那朕便诛你十族。”巫月娘阴冷的道:“刨去九族,算上左家就是十族,总有一天我会让左家为你今日所谓付出代价。” 彭鹰不禁恨得咬牙切齿,狞然道:“你以为你还活得过今日?” 巫月娘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娇躯一挺逼近了往生剑,厉声道:“你杀啊,朕今天就让你杀!” 雪白的脖子上露出一点猩红的鲜血,极为触目惊心,彭鹰却下意识的缩了缩往生剑,皱眉问道:“你真不怕死?” “怕?”巫月娘惨笑道:“朕要是怕死,这乌沉国千万里江山早就换成别人的天下了。就是因为朕的不怕死,所以如今江山稳固、国泰民安,你现在却以死威胁于朕,真是可笑至极。” 见到这样的巫月娘彭鹰也感到无比头痛,他虽然挟怒而来,却并未想好该如何处置巫月娘。在彭鹰眼中她虽然是九五至尊但还只是个孩子,要他杀了巫月娘还是狠不下这条心来。可香炉中那三具尸体血仍未冷,要让他就此放过巫月娘又于心不甘,他就感到无比憋闷,冷哼了声问道:“像你这种贱人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乌沉国要是变成别人的天下,对天下苍生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巫月娘极为轻蔑的冷笑起来,望着彭鹰道:“彭鹰,你以为你的修为强过朕,就有资格教训朕了么?” “朕来问你,假如不是朕来执掌江山,那换谁来呢?郑贤么?他是北地之王,臣民数亿,可你知道北方诸地的黎民百姓每年要交多少苛捐杂税么?前年北地大旱,郑贤虽然富可敌国却仍横征暴敛,要不是朕打开国库广济灾民,北地早已饿殍遍野。自郑贤死后,朕免去大半苛捐杂税,北方诸地一夜间竖起不下千座功德碑为朕歌功颂德,你可知道?” “假如不是郑贤,那是南疆之王李泰广么?那人最是恶心,性喜渔色,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妇女的名节。他坐拥穷山恶水,养兵数以百万,随时都想挥兵北上。朕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不惜委曲求全,这些年来也不知送了多少美人去供他,你认为这也是朕的心狠手辣?” 巫月娘难得在人面前吐露心迹,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样,将彭鹰说的目瞪口呆。巫月娘则看着他不住冷笑:“人人都想修仙,朝游北海暮苍梧,该是何等逍遥自在?可朕却认为修仙者只顾长生、逍遥,其实却最是自私自利,朕以大义为先,无愧天下,就算现在立刻就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朕也无愧于列祖列宗。” 彭鹰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国事,可巫月娘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他厌恶。本来他是想教训巫月娘,谁知现在却被她教训了一番,不禁冷哼道:“即便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但你的所作所为仍然不对,先不说在贤王府时你设下陷阱让左家与魔教结仇,就说今天的事情就足以证明你的蛇蝎心肠了。” 他手指黄虎:“黄虎虽然是妖,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的儿子只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挟持他的儿子威胁他供你驱使?” “还有海无波,他更是心地良善,收养近两千名孤儿,你却以此要挟,就不觉得于心不忍么?” “智空大师最是无辜,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早已跳脱俗世,却被你以灭佛相威胁,毁了性命。”彭鹰厉声道:“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今天在乌山上死伤的那些修仙者何尝不是一样?你看着他们因你而死,难道就不觉得愧疚么?” 这一次巫月娘没有反驳,她默默的低下头去,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半晌之后才慢慢抬起头来,虽然表情依旧倔强,可眼角的泪水却不住的流淌下来。彭鹰见状呆了呆,愈发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轻轻的抹去眼泪,巫月娘无视往生剑径自转头看向那片小湖。 “还记得那两条小鱼么?”巫月娘凄凉的苦笑道:“你当时可怜它们抢不到鱼食,可谁又来可怜我呢?”她第一次没有以朕自称,却让彭鹰更能察觉到巫月娘此时的情绪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它们只是抢不到人们给的鱼食而已,但湖里还有别的吃的,总归不会饿死,而且那些大鱼也不会去伤害它们。”巫月娘幽幽的道:“可我尚未登基的时候就有无数人想要将我置于死地。那几年的时间里我是如何活下来的,谁又知道?” “假如我有力量,又何必去做这些事情。”巫月娘背对着彭鹰,彭鹰能看到她脚下不住有泪水滴落,但她却死死抓紧了双手,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颤抖的太过厉害。 “国师府一直是我心头大患,并不是除掉郑贤就能万事大吉的。郑贤死后还有他的儿子,即便他儿子现在也死了,他们郑家还是百足之虫虽死不僵。所以为了铲除后患,免得朝廷大乱,我一定要剿灭国师府,可我该怎么办呢?” 巫月娘转过头来看着彭鹰,任由泪水涔涔落下,微笑着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看她笑得如此温柔,不禁心里一阵迷茫,他干咳了声,沉声道:“如果国师府阴谋作乱,你完全可以找左家帮忙啊。” “你们左家能直接搬到皇城,帮我坐镇天下么?”巫月娘叹息道:“左家终究是修仙界的铁律仙门,怎么可能只顾我一人?但国师府却只想杀了我,迟早会被他们找到机会。所以我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先下手为强,可我就算拥有千军万马又能怎样?刚才还不是被你一个人把所有禁卫军吓得束手无策么?” “所以我只能利用他人。”巫月娘默默的看向彭鹰,柔声道:“但我自问并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黄小牛现在正开开心心的在皇宫里玩耍,我派出的人也应该去接管海无波的养生堂了。至于灭佛……我也只是信口胡说。我当然不想弄到现在这种下场,要不是那个假诸葛玉突然出现,局面早已被我控制住了。” 彭鹰被她说的一阵恍惚,仔细想想她说的应该没有假话,换作是自己该怎么办呢?恐怕做不到和她一样的心冷如铁吧,可如果真是优柔寡断,又怎么能镇得住这广阔的江山? 妇人之仁,莫非指的是自己?彭鹰目光落在香炉里,发出一声错综复杂的叹息。 忽然收起了往生剑,彭鹰用剑柄在巫月娘的小腹一撞,顿时封住了她的真气。巫月娘身子一僵,骇然问道:“你要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惩戒天子 彭鹰将往生剑归鞘,沉声道:“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三个因你而死却是事实,今天我不会杀你但却要让你吃吃苦头。”说着他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有个石桌侧翻在地,他过去将其扶了起来,然后转回身来将巫月娘拦腰抱起。 “你……你干什么!”巫月娘想要挣扎可身子却无法动弹,眼中开始出现无尽恐惧,随即被彭鹰放在了桌上。 “我说过,只是惩戒你一番。”彭鹰冷冷的道,然后将巫月娘的身子翻转过来,随手将湿淋淋的明黄袍子掀起到了腰际。巫月娘浑身都已湿,这下顿时露出青涩的曲线,这倒是彭鹰没想到的,不禁有些窘迫的干咳了声。 巫月娘浑身都在颤抖着,嘶哑着声音大叫:“彭鹰,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小人!” 彭鹰有些赌气的冷哼了声,道:“陛下还有看走眼的时候么?我可从未说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说着他一把抓住巫月娘的脚踝,将她的靴子扒了下来。似乎有些用力过猛,这一下连她的袜子都脱了下来,露出一只娇嫩白皙的天足,寒风掠过,如玉般毫无瑕疵的小腿上顿时升起些许鸡皮疙瘩,在雪白肌肤上看得十分清楚。 “彭鹰!你敢动朕一下,朕现在就咬舌自尽,到时化作厉鬼也绝不饶你!”巫月娘毕竟是个小姑娘,被彭鹰这一番摆弄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她这一生虽然惊心动魄,但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惊恐万状过。 她虽然不怕死,但此时却已怕得要命。 “知道怕了?我就是要你记住现在的感觉。”彭鹰窘迫的无以复加,干咳着恐吓。他本来没想引起误会,可却无意间让巫月娘以为自己要做什么坏事了。他连忙抓紧了靴底,用五成力抽在了巫月娘的翘臀上,啪的一声脆响,巫月娘的呼喊声顿时嘎然而止。 虽然疼,但巫月娘却如释重负。这该死的人原来是想这样惩戒自己,打屁股?真把自己当成小孩了?巫月娘不禁又羞又脑,低着头默默承受,任凭彭鹰连续抽了十几下还是一声不吭。 一连抽了二十下彭鹰才停了下来,将巫月娘翻转过来解开她的禁制,然后有些窘迫的将靴子递了过去。 “你现在已经能动了,还想跟我拼命么?”彭鹰尴尬的道。 巫月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狠狠的瞪了眼彭鹰接过靴子,就坐在桌上穿上了鞋:“我又打不过你,怎么和你拼命?反倒是你,不杀我了?” 彭鹰看着那三具尸体叹息了声,“杀了你也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事情,以后不要如此不择手段了。”说着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只纸鹤轻轻的递了过去。 困惑的接过,巫月娘翻看着纸鹤问道:“这是什么?” 彭鹰正色道:“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就相信你是一个好皇帝,以后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不妨先用这纸鹤通知我一声,如果能帮上你的我不会推辞。”他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只要你做的是有益于天下的事情,我绝对会鼎力相助,只要你别再像今天这样肆意妄为就好了。” “还有,黄虎的儿子黄小牛还有他娘,我限你一个月之内将他们母子送到左家,否则我就算硬闯皇宫也要找你算账,知道了么?”彭鹰威胁道。而巫月娘则一脸茫然,只是默默的点头,就像个乖巧的孩子。 彭鹰这才点点头,干咳着托起香炉飞身而起,架着往生剑消失在天空之中。 巫月娘呆呆的抓着纸鹤,一直目送彭鹰离开仍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彭鹰走远,巫月娘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鹤,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经历了两次血雨腥风,他仍肯帮我么?如果真是那样,是不是自己终于也有了可以真心托付的人呢…… 残破的湖心亭中,巫月娘慢慢的蜷缩起了身子,却将纸鹤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 彭鹰已经飞出好远,忽然想起还没问巫月娘怎么也懂得通天眼,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再去面对巫月娘了,总觉得小皇帝虽小,但在她面前却总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这就是帝王之威吧,巫月娘或许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子。 彭鹰看了看头顶的香炉,心想该是回左家的时候了。 既然黄虎临终嘱托自己照顾他的妻儿,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对使用他的肉身感到愧疚了。带着他回到左家,再请痴痴大师帮忙让师傅夺舍重生才是正事。而智空大师的遗体也可以交给痴痴大师,至于海无波,就将他葬在左家吧。 他拿定了主意正想向左家飞去,忽然看到玉城一角拥挤了大批人群,其中似乎还有不少士兵,正乱成一团。彭鹰好奇的靠近了看去,发现脚下是数十间简陋的平房,四周有围墙隔着,大门外聚集了不少官兵,而大门内则有数以百计的孩子堵住了大门,说什么也不让那些官兵进去。眼看着双方的冲突愈演愈烈,那些官兵也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彭鹰心中一动,看向大门上的匾额,随即不禁暗自叹息。 匾额上写着养生堂三个大字,能收养这么多孩子的养生堂应该就是海无波筹资建立的那一座吧。彭鹰在空中依稀能听到下方的争吵声,似乎那些官兵是奉命赶来带走这些孤儿的,可那些孩子们却说死也不肯离开,于是闹得不亦乐乎。 这些孩子倒是齐心,彭鹰不禁苦笑。想想当初师傅收养的那近两百个孤儿,虽说资质不凡却没有几个有真情实意的。收了天心宗和巫山门的贿赂就一哄而散,与这里的孩子相比就差得太多了。 既然如此彭鹰也不能袖手旁观,总不能让那些孩子与官兵起冲突吧。可他又该怎么平息这场呢?彭鹰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他找了一间被人遗弃的宅子落了下来,放下香炉,然后掏出了那张幻面玉皮。 将幻面玉皮敷在海无波脸上数息功夫,再摘下来已经印下了海无波的五官轮廓。彭鹰尝试着带了上去,顿时变成了海无波的模样。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杨癞痢 “海仙判来了,这下可好了,看那些官兵还蛮横无理不!”在养生堂外拥挤的人群中有人欢呼着,顿时一群人围住了彭鹰,七嘴八舌的说那些官兵要强行将孤儿们带走,大伙儿看不过就都围了过来,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彭鹰心中不无感慨,海无波虽然没有办案,但在这玉城却给左家树下了极好的名声。他模仿着海无波的嗓音说笑了几句,脚步匆匆的来到大门前。 大门内与官兵们对抗的是一群二十几岁的少年,为首的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却是个癞痢头。他远远的就看到彭鹰,连忙焦急的大叫:“堂主,您总算来啦,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要拆了养生堂把我们都带走呢!” “杨癞痢,你小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官兵中为首的是个文官,皱着眉大声道:“我们这是奉了皇帝陛下的谕令,要把你们带到皇城里享福呢,皇帝陛下设立的养生堂比这里舒适百倍,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杨癞痢挺着脖子瞪着眼,跋扈的道:“不去!” “我……”文官险些破口大骂,但在众人面前不能没了斯文,于是强忍着性子苦笑道:“杨癞痢,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让我们进去商量商量还不行么?” “不行!”杨癞痢倔强得像头驴,望着彭鹰大喊:“堂主,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你要说和我们一起去皇城,那我们去就是了。” 彭鹰苦笑着走上台阶,正想着该如何劝说这些孤儿的时候那个文官苦笑道:“海仙判,您就劝劝这些孩子吧,我们真是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歹意的,他们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那我可就要来硬的了,毕竟皇命难违啊。” “我知道,我知道,能不能麻烦大人稍等片刻,让我劝劝他们呢?”彭鹰微笑道。那文官连忙点头:“那就有劳海仙判了。” 彭鹰点头称谢,拉着杨癞痢走入门内,杨癞痢则留下几个少年守着们,其余的人前呼后拥着彭鹰向养生堂内走去。很快彭鹰四周便挤满了人,多是些二十岁上下的少年,他们都是十年前那场海啸留下的孤儿,现在多数已经长大成人,却仍是不肯离开养生堂。 转眼间彭鹰周围已经云集了一千多人,好像乌云似的缓缓移动,旁边每个人都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彭鹰吵得头晕目眩,只好苦笑无语。杨癞痢一直给彭鹰保驾护航,推开一条通路来到最大的一间房子门外。 “大家都别慌,有堂主在就没事,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和堂主进去说说话。”杨癞痢在孤儿中似乎说一不二,吵杂声顿时消失,而彭鹰也被他拉进了房里。 “堂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们去皇城?”杨癞痢焦急的问道。 彭鹰苦笑着坐下,故作深沉的道:“我接到家师的命令,近日就将启程赶回左家了,但让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所以我想尽了办法才给你们找了个归宿。去皇城不是很好么?玉城虽大,但和皇城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啊。” “您不和我们一起去?”杨癞痢皱眉道:“堂主,这么多年来大家即便都有了谋生的手段还不肯离开养生堂,您不知道为什么么?” 彭鹰只有苦笑,怎么可能知道原因。 杨癞痢动情的道:“当然是因为您啊,要不是您,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街头了,这十年来我们知道您为了这养生堂付出了多大代价,所以我们更不能离开,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啊,作为家长的您怎么能不管我们自己离开呢?” 彭鹰心底惨然,但仍强颜欢笑道:“我这也是无可奈何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如就听他们的话,随他们去皇城养生堂吧。” 房内寂静了半晌,杨癞痢终于黯然低下头去,叹息道:“堂主,您真要我们走?” 彭鹰点了点头:“那对你们有好处,皇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啊。” “好吧。”杨癞痢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道:“堂主你等我一下。”说着也不等彭鹰回答就走出房去,彭鹰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杨癞痢才折返回来,手里却拿着一只酒壶。 “堂主不日即将远行,就让小癞痢敬您一杯壮行酒吧。”杨癞痢斟满一杯美酒,神色黯然的递给了彭鹰。 彭鹰接过一饮而尽,叹息道:“谢谢了,你们也去准备准备,不要让那些官兵为难了。” 杨癞痢半晌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彭鹰的面庞,过了半晌彭鹰被他看得有些窘迫,苦笑着摸摸脸:“怎么了么?” “没怎么。”杨癞痢忽然冷笑了起来,随即啪的将手里的酒杯摔成粉碎,怒吼道:“都给我进来!” 忽然间从门外、窗外跳进数十个人来,顿时将房子围的水泄不通,每人手里都握着刀枪棍棒气势汹汹。彭鹰见状吃了一惊,愕然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杨癞痢冷笑道:“你究竟是谁!我们堂主怎么样了?” 彭鹰吃了一惊,强笑道:“你怎么了?我不就是你们堂主么?” 杨癞痢一阵冷笑,掏出一把匕首来指向彭鹰,沉声道:“早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我就听出你的声音不对了,堂主与我们朝夕相处,他的声音我们都很熟悉。” “我今天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适。”彭鹰干咳了声,沙哑着声音苦笑道。 杨癞痢轻蔑的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我正是因为不敢确定,所以才拿这酒来试你。堂主虽然千杯不醉,但只要喝一口酒就会脸色通红,你这张脸没有丝毫变化,还说是我们堂主!?” “说!你是谁!”所有人都在怒吼,彭鹰这才知道杨癞痢早已看穿了自己,刚才那一刻钟时间是去外面安排布置去了。他不禁苦笑,这个杨癞痢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心思竟然如此缜密,与其相比自己倒是可笑了。 无可奈何之下彭鹰只好将幻面玉皮摘了下来,默默的摇头苦笑。杨癞痢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彭鹰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来都吓得不轻,有个年纪最小的顿时哭道:“他把堂主杀啦,还把堂主的脸皮扒下来啦!他不是人,他是妖怪!” 彭鹰吓了一跳,连忙苦笑摆手:“我没杀你们堂主,我也不是妖怪,我是人啊。” 杨癞痢脸色铁青的看着彭鹰,道:“你为什么假扮我们堂主,堂主现在身在何处?” 彭鹰望着这群忠肝义胆的年轻人,只好长叹一声将海无波的铁冠和令牌拿了出来,又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半晌之后,房间内响起一片哭声,杨癞痢强忍着泪水浑身颤抖着走到彭鹰面前:“你说你也是左家仙判,可有证据?” 彭鹰叹息着将自己的铁冠和令牌都拿了出来,苦笑道:“海兄的遗体我就放在不远处,我是见你们不肯离开,生怕违背了他的初衷这才想要蒙骗你的。”杨癞痢见了彭鹰的铁冠和令牌这才确信无疑,泪水顿时如同泉涌般落了下来,却哭的无声无息。 现在的杨癞痢多像当初的自己啊,左心城假死时自己也是哭不出声来。彭鹰叹息了声,柔声劝道:“你们就听从海兄的遗命吧……”而没等他说完杨癞痢忽然噗通跪倒,不住磕头着悲声道:“求仙师收留,传给我们修仙之法吧。”顿时屋里面跪到了一片,所有人都在大声恳请,把彭鹰弄得措手不及。 “你们快起来。”彭鹰连忙苦笑道:“你们想修仙?修仙用来干嘛?” 杨癞痢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坚毅:“弟子一不求长生,二不求逍遥,只求为堂主报仇,请仙师怜悯。” 彭鹰呆了呆:“你们要找小皇帝报仇?” 杨癞痢哭着摇头:“堂主被小皇帝威胁,我们当然恨她,可这些年她推行仁政,百姓受益匪浅,我们也不能杀她。我们要找南疆魔教报仇,虽然仇人已死,但我们仍不会放过南疆魔教,就算死也要与他们势不两立!” 彭鹰不禁暗自赞赏这杨癞痢年纪虽小却恩怨分明,但心里又不禁犹豫起来。 自己也不过只能算是个初学者,怎么能教他们?而要是把他们送到左家,家主也不可能接受,这该如何是好?想了想他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了别有洞天。 “你们真想修仙?”彭鹰沉声道:“要知道修仙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杨癞痢斩钉截铁的道:“要是仙师到时发觉我们不是可塑之才就尽管将我们赶走,我们绝无怨言。” 彭鹰这才用力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清点人数吧,谁肯跟我走的就留下,其他的就劝他们跟随官兵去皇城,巫月娘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杨癞痢千恩万谢的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就绪。令彭鹰吃惊的是一千八百多名孤儿愿意留下的竟超过一千一百多名,剩下愿意去皇城的多数都不是十年前那场海啸留下的孤儿,所以与海无波的关系没有杨癞痢他们那么深厚。彭鹰不禁感慨万千,也为海无波感到开心,于是没说二话的去把海无波的尸体带了回来,所有孤儿看到海无波的遗体哭的昏天暗地,哭声引来门外官兵和人群的不住窥视,不明白他们究竟为什么而哭。 彭鹰先让那些决定离开的孤儿出了养生堂,然后让杨癞痢把所有孤儿带到面前。 “走吧,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那里有状元郎教你们读书识字,还能教你们最上乘的功法,那里也有一座养生堂……”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幽冥谷中的除夕夜 除夕之夜,在乌沉国广褒的大地上正是万家灯火、除旧迎新的好日子,可在幽冥谷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气。 虽然正是隆冬时节,可幽冥谷中的白天却是烈日炎炎,犹如盛夏,即便到了晚上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寒意,这片由南至北蔓延千万里的绝境就是这样一个四季混乱的地方,谁也说不清其中的缘由,只能说这里是被上苍诅咒的地方,无论是这片天地,还是在这天地中游荡的生灵,都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里仿佛仍维持着上古时期天地初开的景象,大地满目疮痍,火山口里弥漫出来的烟气像是一根根灰色的柱子直插入暗红色的空中,频繁的地震就像是有人不知疲倦的掂着簸箕,要将这大地上的一切都翻个底朝天一样。 可就是在这一片连蝼蚁都畏之如虎的地界,却仍有一些人兴致勃勃的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燕不悔!那可是师娘带给我的饺子,你敢掉到地上?给姑奶奶捡起来吃了!” 一块火山岩浆凝固而成的巨大平面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还有几盘刚从火山口里热过,正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拥有绝世容光的少女正指着桌布外的饺子瞪着眼睛叫着。 “鱼儿,这上面都沾满火山灰了,你让我咋吃啊。”燕不悔苦着脸抱怨。 “我不管!”左鱼儿鼓着面颊懊恼的道:“姑奶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饿了多少天了,吃顿饺子容易么?就算饺子脏了,你把饺子皮剥了吃饺子馅还不行?” 旁边有个瘦小精悍的年轻人捉狭的笑:“燕不悔,鱼儿的话你也敢不听?小心回家之后她找你麻烦哦。” 燕不悔瞪了眼那年轻人:“你给我靠边站。”说着苦着脸捏起饺子剥了饺子皮,吃了饺子馅看向左鱼儿:“这总行了吧?” 左鱼儿嘿嘿笑着点头,指着燕不悔等三个人笑道:“你们三个虽然是来帮我的,可我要说清楚,这顿年夜饭可是二伯母惦记我才让燕不悔带来的,你们是沾了我的光,明白么?” “明白明白。”刚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忙不迭的点头,嬉皮笑脸的道:“鱼儿,我们啥时候开始吃啊?好饿。” “急什么。”左鱼儿瞪着眼:“还要等个人呢。” “还有谁要来么?”另一个身材微胖,好像个小员外似的年轻人诧异的问道。 左鱼儿忽然抬头看向遥远的东方,微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自己看就好了。” 昏暗的空中,有道黑色光华电闪而至,继而一个娇小玲珑的倩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蒙着黑纱,双目中却有奇妙的紫色光华掠动。 “紫瞳?你也来啦?”燕不悔等人顿时欣喜的跳了起来。云紫瞳则仍一如往昔,清冷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左鱼儿身边吃了一个饺子。 左鱼儿一瞪眼,却又满脸堆笑的拿起一杯美酒递了过去:“乖云儿,别噎着,喝杯酒顺顺?” 燕不悔等人纷纷翻了个白眼,这才争先恐后的美餐起来。 “师娘很久没亲手做过饺子了,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燕不悔一边赞叹着一边偷眼看左鱼儿,然后又道:“不过小师叔的手艺也真是不俗,在我看来和师娘也相差无几了,鱼儿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傻小子做饺子的手艺那可是一流。”左鱼儿丝毫没有察觉燕不悔话中试探的意思,只是点头赞同。 云紫瞳的筷子却忽然停下,淡淡的道:“他毕竟是你的师叔,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傻小子,有些过分了吧。” 左鱼儿呆了呆,有些茫然的看向云紫瞳,燕不悔等人也有些尴尬的愣住,周围一片寂静。 “云儿,你怎么了?”左鱼儿尴尬的笑道:“我这也是习惯了嘛,在盘龙别院那几年我都是这么叫他的啊,没别的意思……” 云紫瞳忽然感觉心里有些烦躁,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趣,于是苦笑着摇摇头放下筷子,道:“算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吃饱了,去四处转转。”说着她站起身来,大步向火山口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座活火山,就像个盛满热汤的巨碗,云紫瞳站在火山口的边缘俯视着那一片翻滚不休的岩浆怅然出神。那岩浆上方氤氲着充满硫磺气的烟云,云紫瞳的思绪就像那些从岩浆底部冒起的气泡一样此起彼伏,然后又都碎成烟气化作虚无。 一个曼妙的身影来到云紫瞳的身边,左鱼儿柔声道:“云儿,前些日子你们在魔教祖庭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你和他……发生什么事了么?” 左鱼儿的话让云紫瞳顿时一阵脸红,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张柔软的大床。好在这里岩浆炽烈,映的她粉面通红,所以没被左鱼儿发觉。 “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好,刚才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云紫瞳略显尴尬的道。 左鱼儿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两个姿容绝世的少女并肩俯视着火山口中的岩浆,过了半晌之后云紫瞳才柔声问道:“你真的要继续深入幽冥谷么?即便在这里也已经非常危险了啊。” 左鱼儿叹息道:“不止一个人说过在这附近曾见过火龙的踪迹,所以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云紫瞳默默的注视着左鱼儿,叹息道:“你为了他,真的连性命都宁愿舍弃么?”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啦。”左鱼儿试图缓和气氛,微笑道:“我们经历过的危险的事情还少么?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而且并非只有我想找到火龙珠,燕不悔他们不也都自愿赶来了?而且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呢?” 云紫瞳冷哼了声,埋怨道:“算了吧,要不是家主命你绝不可独自深入幽冥谷,你早就自己去了吧?你就是这么任性。” “是啦是啦,我就是这么任性啊,只有云儿能受得了我呢。”左鱼儿嬉笑着揽住云紫瞳的腰肢。 “只有我么?”云紫瞳默默的望着左鱼儿,心想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那个被你叫做傻小子的家伙也会想方设法帮你去弥补吧。 左鱼儿奇怪的看着云紫瞳,困惑的问道:“云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 “没什么。”云紫瞳扭过头去。 自己的心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丝失落呢?云紫瞳的心里乱成一团乱麻。 左鱼儿见云紫瞳似乎心情不好,于是愈发抱的紧了,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小云儿,记不记得我们每年除夕都要在青龙峰顶放烟火?即便爷爷百般阻止也是照放不误,不如我们现在也来重温下旧情?”说着她笑眯眯的拿出几张符咒来在云紫瞳面前直晃。 “雷符?你要干什么啊?”云紫瞳愕然问。 “放烟花啊!”左鱼儿笑着将雷符抛向火山口中,转眼间雷声滚滚,几道灼热的岩浆冲天而起,顿时漫天都是闪耀的火星,真的就像烟花般灿烂、迷人。云紫瞳呆了呆,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仍沉浸于那璀璨而充满自然魅力的火山烟花之中。 而就在这时,火山岩浆下方忽然有个庞然大物翻滚着一闪而没,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左鱼儿和云紫瞳却分明看到那东西状如巨蛇,身上鳞片赤红如火。 “火龙!?”左鱼儿和云紫瞳对视了一眼同时惊呼出声,继而左鱼儿毫不犹豫的向岩浆中跳了下去。一道剑光乍然闪现,左鱼儿竟用仙剑逼开岩浆钻入火海之中。云紫瞳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懊恼的一跺脚,也毫不犹豫的尾随着左鱼儿扑了下去。 雷声惊动了山下的燕不悔等人,可等他们赶到时却只能看到火山岩浆汹涌激荡,左鱼儿和云紫瞳却已不见了踪影。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半晌,都不禁露出骇异之色,燕不悔颤声道:“鱼儿和紫瞳她们两个……难道是到那岩浆里面去了?” “追!”其他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吼,三道金光也相继扑了进去。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龙城! 火山岩浆深邃无比,那条庞大的身躯自出现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难觅踪影。左鱼儿和云紫瞳一前一后在岩浆中穿行了近半刻钟时间,即便她们的修为都算不俗但也再也难以继续坚持了。前面出现一条地下缝隙,两人前后钻了进去,等冲出岩浆时才发现这是一条地下裂缝,空间十分巨大,四面八方都深不可测,可好在仍有落足之地,不至于在返回火山之外。 “你看到了么?那应该是火龙没错吧?”左鱼儿抓住云紫瞳的胳膊焦急的问。 云紫瞳点点头,沉声道:“很可能是火龙,不过你未免也太冲动了,火山岩浆还不算可怕,但如果那是一条活的火龙怎么办?你能战胜一条龙么?” 左鱼儿摇摇头:“我看不像,那应该是一条龙尸,被我的雷符炸出了岩浆表面。不过这就奇怪了,要是龙尸的话它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们几乎是立刻就跟了下来,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不见了?” 云紫瞳也摇摇头:“我也奇怪,按理说那东西应该起码有数十丈长,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才对。” 说着,云紫瞳展开了寒鸦剑意,无数寒鸦向黑暗中四散而去,过了半晌云紫瞳才张开双眼,摇头道:“没有发现,起码百丈之内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左鱼儿默默的点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却焦急万分。 为了救冷剑心,左鱼儿这段时间辗转各地,甚至不惜来到幽冥谷,而偏偏让她看到了火龙的只鳞片爪却又功亏一篑,怎能不心急如焚。而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远处传来如同惊雷般的巨响,紧接着就连周围的岩壁都瑟瑟发抖起来。 “地震了么?”云紫瞳摇晃着惊呼。 “不对,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左鱼儿指着西边的方向沉声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同时飞身向西面赶去,沿着高低起伏的裂缝追赶了数百丈,果然发觉巨大的响声越来越近,四周的岩壁都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左鱼儿忽然停下脚步,拉住云紫瞳的胳膊沉声道:“不对,那声音移动的很快,这是怎么回事?” 云紫瞳皱眉细听,果然发觉那声音正在飞速移动,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竟似乎正向这里冲来。 左鱼儿和云紫瞳同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莫名的惊骇之色。那竟然是某个巨大的东西在地下穿行所发出的声音,那东西本身沉默无声,但刮蹭岩石时发出的声响却惊天动地,虽然仍距离数千丈远,但四周岩壁却似乎随时都有崩塌的迹象,那该是多么庞大的东西,而那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鱼儿,我们怎么办?”云紫瞳咬着嘴唇沉声问道,这是她极为紧张时才有的习惯。 左鱼儿内心里挣扎了半晌,还是沉声道:“我们还是不要继续了,这里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原路返回找到燕不悔他们再做打算吧。”说着她叹息了声,转身向来时的方向扑去。然而没走两步,她却发现云紫瞳并未追上来,回头望去云紫瞳却仍在原地没动,只是黯然的望着自己。 “你很不甘心吧?明明现在是你最接近火龙珠的时候却要临阵退缩,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早就自己冲过去了吧。”云紫瞳淡淡一笑,忽然转身向那巨响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左鱼儿惊呼了声大叫云紫瞳回来,可云紫瞳却已跑的没了踪影,左鱼儿狠狠的一跺脚,也向黑暗中追去。 巨响越来越近,周围的裂缝好像狂风吹过的窗帘,大块大块的岩石轰然砸下,连绵不绝。左鱼儿在岩石之间闪电般穿梭着,可云紫瞳的修为并不在她之下,再加上云紫瞳在黑暗中天赋异禀,所以左鱼儿虽然全力追赶仍是没看到云紫瞳的踪影。 这让她心急如焚,于是更是全力以赴,不顾前面的地下裂缝越来越逼近崩塌的境地,如同激流勇进的鱼儿一路狂奔。 忽然,黑暗中出现一道耀眼的红光,就好象太阳嵌在了岩石之中,光芒几乎令人难以逼视。四周的岩缝颤抖的愈发厉害,终于铺天盖地的坍塌下来。左鱼儿顿时亡魂皆冒,然而当她看清那团红光的真面目时,却在瞬间忘了恐惧,露出满脸惊骇欲绝的表情。 那竟然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城! 虽然这里空间开阔,上下高有百丈,但那红色的城却只是露出一角,尤其惊世骇俗的是那巨大的城墙竟然是由成百上千条粗壮的龙尸组成的,庞大的肢体互相缠绕,像藤编似的形成巨大的城墙,龙头都埋在墙壁之中无法看到,但无数龙尾却如同触角般蔓延开来,正是那些龙尾飞速的拍打,让这座巨城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下穿行,轰轰烈烈的碾压过来。 这竟是一座活动的龙城!? 左鱼儿骇然失色,而正在这时却借着龙城的红光看到了云紫瞳的身影,她似乎也被这诡异的龙城震惊,呆呆的站在那里无法动弹。而忽然红光一闪,云紫瞳的身影顿时被吞没在红光之中消失不见。左鱼儿顿时双目赤红,声嘶力竭的呼喊了声,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巨大的龙城飞速的移动,左鱼儿和云紫瞳就如同两只螳臂挡车的蝼蚁,瞬间不见了踪影。 左家,藏剑峰。 彭鹰回到左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他先去青龙峰拜见了左心守,这才回到了藏剑峰。 左心城在魔教祖庭自杀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左家,自那之后左心守就似乎苍老了许多,提及左心城的时候更是黯然神伤,但他却仍强颜欢笑的宽慰彭鹰。见到家主如此模样,彭鹰虽然数次想要将实情和盘托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该怎么说?难道说是自己刺穿了师傅的咽喉么?彭鹰没有这个胆量。万一痴痴大师没有办法令师父夺舍重生,自己非但无法继续留在左家,恐怕也将背上弑师这个千古骂名吧。所以彭鹰只好回到藏剑峰,准备到了晚上再偷偷的去青龙峰后山拜见痴痴大师。 彭鹰回来的消息并未掀起什么波澜,本来左家弟子就经常四处办案,一去数年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还是有些人让彭鹰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藏剑峰的弟子就不必说了,虽然燕不悔没在,但无论是左远明夫妇还是罗辛吴小海他们都十分欣喜,除此之外还有昔日一起参加青云试的同伴也纷纷赶来拜访。药王岭的上官颖,千兵山的李恒山,青竹峰的石中来,玄雀堂的古云天等等都来了,左远明干脆吩咐吴小海多准备了几份晚饭,留他们共进晚餐。 席间彭鹰从上官颖的口中知道魔教祖庭的事情结束之后,左菊心和金阴子目前都在药王岭接受治疗,左菊心的伤已大半好了,本来也是要来的却被云草翁拦住,让他再恢复一段时日再来见彭鹰不迟。而金阴子的伤势则太过严重,目前仍处在昏迷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晚餐之后彭鹰将上官颖等人送到了铁索旁,一直目送他们走远这才折返回来。不过他没回藏剑峰的山顶,而是走向了昔日那片竹林。 那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的焦土已经不见了踪影,左远明应该是将云草翁带回来的寒冰竹移植了过来,四处都是晶莹剔透的竹子,在夜色下更加平添了几分静雅。他默默的在竹林中穿梭,很快便有一座规模颇大的木屋出现在面前。 彭鹰亲眼见证了这木屋从无到有,当然也知道里面有的是什么。他在台阶下愣了片刻,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木屋中十分干净整洁,应该是时常有人清理打扫,有一座颇大的冰块矗立在木屋中央,彭鹰默默的走了过去,打量着冰封在冰块中的那个男人。 冰块有些浑浊,可彭鹰的通天眼却能将其中的男人看的一清二楚。那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年,虽然一动不动但却仍显得英姿勃勃。这瞬间彭鹰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自己是不是显得太像路人了? 冷剑心……这就是师姐朝思暮想的人啊。 彭鹰在木屋里沉默了许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月上竹梢,他看看天色这才向青龙峰方向射去。他先到了青龙峰山下,之前他将杨癞痢等一千多名孤儿送到别有洞天之后,为了让他们能寄托哀思,便把海无波的尸体留在了那里。而黄虎和智空的尸体则被他装进木箱里带到了左家,白天的时候他将木箱藏在了青龙峰下,趁夜取了回来。 托着木箱绕到后山,轻车熟路的找到那间草堂,远远的看到佛光冲天而起,彭鹰心里不禁又是轻松又是紧张。他来到草堂前单膝跪倒,没等说话就听痴痴大师柔声道:“你回来啦,进来说话。”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夺舍 草堂门开,痴痴大师头顶缤纷的天花缓缓散去,脸上仍是那种平静而充满睿智的微笑。 “痴痴大师,请您救我师父啊。”就像昔日离开左家的时候一样,彭鹰不住的磕头恳求。 痴痴轻叹了声站起身来。 “如果老僧没有猜错的话,是你杀了左心城,对么?” 彭鹰身子一僵,但仍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一回来就来找我,那老僧不妨再猜一下,是蛟祖让你杀了左心城,又说老僧有救他的办法,对么?” 彭鹰满心惶恐,愕然抬起头来颤声道:“大师……您……您怎么知道?” “推断而已,老僧对你的事也算有些了解,所以自然也能推测出实情啊。” 彭鹰颤抖着声音问:“弟子不知道蛟祖是不是骗我,大师您……真能救得了师父么?” “能,不过蛟祖应该也告诉过你,你这一生只能救三个人吧?”痴痴柔声道。 “晚辈知道。”彭鹰恳切的道:“别说是三次,就算只有一次晚辈也一定要救他老人家啊。” “并非仅仅如此。”痴痴淡淡的说道:“左心城的魂魄受损,起码需要数十天时间才能夺舍成功,而在这段时间里你的身体将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如同病入膏肓,虽然不至于死去,但也无异于去了一次鬼门关,你可要做好准备。” 彭鹰毫不犹豫的点头:“晚辈不怕死,请大师放手施为。” “好吧,你有妖躯么?”痴痴没有多说,微笑着问道。 “有,麻烦大师稍等片刻。”彭鹰连忙请痴痴随他出了草堂。打开木箱,露出了智空和黄虎的尸体。 “智空大师是被小皇帝以灭佛威胁,才遭了南疆魔教的毒手。”彭鹰将乌山上那场大战的详情描述了一遍,痴痴点点头,怅然道:“万事皆有缘法,这也是智空的劫数,多谢你不远万里将他送到老僧这里了。” 彭鹰连称不敢,又指着黄虎的尸体道:“这便是让师父夺舍的妖躯了,大师您看行么?”说着他眼巴巴的看着痴痴大师,痴痴则望着他轻叹了声,随即双手合十默诵了几句经文,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彭鹰的额头。 “涅磐圣印,开。” 彭鹰的丹田中,那株彼岸花上的字迹顿时土崩瓦解,金光散去后一朵彼岸花顿时绽放开来。血河异象乍现,为这夜空添了几分诡异之色。而痴痴大师则飞快的唱诵经文,头顶璀璨的天花再次乱坠,又伸出两根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捏,忽然有一团灰色的光华从彭鹰的丹田气海钻出体外,被痴痴捏在两指之间,隐约能看出正是左心城。 就好象自己的魂魄也被痴痴抽离了似的,彭鹰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顿时虚弱的栽倒在地。他勉强睁着眼睛盯着痴痴大师,只见他轻轻的将那灰色光华塞进了黄虎的口中,继而消失不见。 “咦?”痴痴忽然惊咦了一声,把彭鹰吓得魂飞魄散。 “大师,怎么了?”他强撑着站起来走了过去,看看黄虎的尸体又看看痴痴,心中满是焦急。 “别担心。”痴痴微笑道:“左心城的魂魄已经和这虎妖的肉身融为一体,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也会将夺舍重生。”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大师吓死我了,那您刚才为什么那么惊讶?” 痴痴莞尔道:“我只是发觉这头虎妖其实还没死透。” “什么?”彭鹰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骇然道:“黄虎还没死?那师父夺舍重生,他不是必死无疑?” “老僧只是说他没有死透,但其实离死也是不远了,这副肉身他留着也是没用,你不必心存愧疚。”痴痴莞尔微笑道:“他被南疆魔教的蛊毒重创,魂魄已残缺不全,要不是他妖力过人早已坚持不住了。” 彭鹰连忙道:“大师有所不知,这个黄虎虽然是个妖类但却心存善念,而且在人间已经有了后代,您看看能不能再救他一命?” 痴痴点点头:“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僧当然是要救的,只不过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本人的意志了。”说着痴痴轻轻揉搓黄虎的额头,随即从其中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土黄色光华来,随即痴痴轻轻招手,忽然有个小小的黑影从草丛中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心。彭鹰看去顿时愕然,那原来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蜘蛛。 “这小东西在这里陪我已经有数年光景了,日夜聆听我算是颇有灵性,可惜它寿元有限,终究难逃一死,不妨就让它在人间留下一点功德吧,来日往生也有好处。”痴痴轻点蜘蛛的身子,那蜘蛛竟似乎能听懂人话似的频频点头,状甚欢喜。 转瞬间蜘蛛忽然身子一僵就此死去,而痴痴飞快的将土黄色光华按入蜘蛛体内,这才随手将其抛入草丛。 “随缘吧,这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痴痴向彭鹰一笑,道:“你也回去吧,把左心城留在这里,半年之后再来就好。老僧要回去为那小蜘蛛念诵百遍地藏经了。”说着痴痴再次趺坐下来,草堂的门无声无息的合拢。 彭鹰放下了最重的一份心事,这才离开了青龙峰。 正是除夕夜,藏剑峰上本来应该十分热闹,可等彭鹰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有些郁郁寡欢,于是他拉着罗辛询问究竟,罗辛则苦笑道:“小师叔,现在谁还有心思过年啊,也不知道八师兄和鱼儿师妹他们怎么样了。” 彭鹰愣了愣,道:“不悔和师姐在一起?” “您不知道啊?”罗辛道:“鱼儿师妹确信幽冥谷中一定有火龙所以不肯回来,家主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派了一只队伍给她。小师叔应该还不太了解,身为左家判官一般都有自己的随从,少则五人,多则数十人,这里面必须要有本家弟子、五峰弟子和起码一名玄雀弟子啊。” “除了八师兄之外,青竹峰的詹克边师兄还有幽冥总堂的付春江师兄也都去了,都是铁冠仙判。算上鱼儿师妹是四个人,再加上紫瞳师妹共五人,算得上是实力雄厚了。”罗辛说到这苦笑了下,挠挠头道:“原本是不必太担心的,可是我也不知怎的总感觉心烦意乱,不会有什么事吧?” 彭鹰看罗辛是真的担心,便宽慰他道:“放心吧,这五个人最弱的也是铁冠仙判,而且有师姐和云紫瞳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是吧,看来还是我杞人忧天了。”罗辛一笑,这才告辞离去。 等彭鹰回到自己的宅院时,才发现左远明和骆凤竹已经等了多时了,左远明倒并没多说什么,骆凤竹却拉着他问了许多,尽显关怀。彭鹰心中不无感动,于是挑些琐碎的事情说了,却将大洪湖之后的事情隐瞒了不少,当然关于师父的死更是讳莫如深,好在骆凤竹以为他还在伤心所以并没多问,一直宽慰他到了深夜这才在左远明的劝说下离开。 终于回到藏剑峰,这个小小的宅院对于彭鹰而言已经无比熟悉和依恋,就像当初在养生堂一样有种家的感觉。他躺在床上放松身体,转眼间便沉沉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梦境中仿佛出现了左鱼儿窈窕曼妙的身影,她在鲜花中翩翩起舞,捏着一束鲜花露出倾城倾国的笑容。彭鹰微笑着迎了过去,却忽然发现左鱼儿手中捏着的花赫然是自己丹田内的彼岸花,而就在这瞬间,花丛忽然猛烈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焰瞬间吞没了左鱼儿的身影…… 啊!彭鹰猛的坐了起来,脸上满是冷汗,他左顾右盼这才知道这是一场噩梦,于是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窗外,现在时辰还早,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不过他已经睡意全无,索性穿衣坐起,靠着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师姐他们在幽冥谷怎么样了,海无波曾说过幽冥谷的凶险堪比东海深处,希望他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好。彭鹰呆呆的想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只令牌来,正是海无波的左家令牌。海无波曾教给他如何使用,所以彭鹰轻松打开令牌上的法阵,顿时出现了许多行消息。 上一次看时还有数以百计的不同消息,可彭鹰现在一看,以前的消息竟然统统消失不见,令牌上的消息飞速滚动着,所有的消息里赫然都有“幽冥谷”、“鱼儿”的字样,似乎整个天下的左家弟子都炸了锅,纷纷在询问鱼儿的消息。 彭鹰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起来,想起罗辛昨晚那番话顿时忧心忡忡。 “燕不悔!说话啊!怎么样了?找到鱼儿师妹和紫瞳师妹了么?” “急死我了,都快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她们的消息?你们三个是干什么吃的!” “靠边站!詹克边!你小子死了?快说话啊,求求你了……” 通篇都是类似的消息,而彭鹰也因此呆若木鸡,自己不是还在噩梦之中吧?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生疼。 难道左鱼儿他们真的遭遇不测了?似乎是说左鱼儿和云紫瞳失踪了,可他们明明有五个人在一起,怎么会单单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失踪?彭鹰颤抖着手在令牌上写下了几个字,屏住呼吸期待回复。 海东青——发生什么事了?鱼儿和紫瞳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她们失踪了啊,现在整个左家都炸了窝,你小子怎么才知道!” 彭鹰顿时感到脑子嗡了一声,令牌无力的跌到床上。真出事了,左鱼儿和云紫瞳失踪了。会不会发生不测?这一瞬间彭鹰的心里掠过无数不好的猜测,这让他再也呆不下去,连外衣都没时间去穿猛的推门跑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救人 门外有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几乎被彭鹰撞个满怀,他连忙拽住彭鹰的胳膊苦笑:“小师叔,您怎么醒的这么早?这天还没亮呢。” 彭鹰猛的反抓住他的胳膊,焦急的问:“小海,听说不悔他们那边出事了,是真的么?” 吴小海一愣,强笑道:“什么出事了?他们好好的呢啊,小师叔您是做噩梦了吧。” “你别瞒我!”彭鹰一眼便看出吴小海在说谎,怒吼道:“老实跟我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吴小海被他抓的呲牙裂嘴,这才带着哭音说:“小师叔您别着急,昨天夜里青竹峰峰主左远清师伯就带着人赶往幽冥谷了,鱼儿师姐和八师兄他们应该没事的。师娘就是怕你知道消息之后着急所以才让我在这里守着的……” 没等他说完彭鹰已经架起往生剑冲天而起,无论吴小海怎么叫喊都已经拦阻不住了。转眼间彭鹰便来到了左远明夫妇的宅院,也顾不上礼数直接闯了进去。不过左远明却没在,只剩下骆凤竹自己面色凝重的在庭院中来回踱步。她忽然看到彭鹰赶来,先是一愣,旋即苦笑道:“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嫂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彭鹰心急如焚的扑到骆凤竹面前问道。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骆凤竹摇头叹息,只好说道:“具体的细节谁也不清楚,不过鱼儿和紫瞳应该是失踪了,不悔他们正在四处找。青竹峰的詹克边通过令牌发出消息,请求距离幽冥谷近的同门弟子赶去帮忙,不悔也通过纸鹤向家主和你师兄禀明经过,说是鱼儿和紫瞳不知为何钻进了一座火山岩浆,他们本来追了进去,可那火山却突然爆发了,不悔他们虽然逃了出来却再也没见到鱼儿她们两个。” “这……”彭鹰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我去幽冥谷!” 说着他刚要起身,骆凤竹却一把抓住他苦笑:“小师弟,我知道你担心鱼儿,但越是这种紧要时刻越是不能冲动啊。左家上下现在都很着急,大哥左远清也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出发了,再说那边还有幽冥总堂的人帮忙,你就不必太着急了。” “嫂子,我怎么能不着急啊。”彭鹰苦笑道:“幽冥谷那么巨大,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我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应该还是帮的上忙的。” 骆凤竹还想再劝,但彭鹰去意已决,强行挣脱骆凤竹的手直冲天际,直奔仙门而去。她望着彭鹰远去的背影跺跺脚,也连忙起身赶往青龙峰找左远明去了。 彭鹰心急火燎的出了仙门,正想向西方飞去,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顿时把彭鹰吓了一跳。 难道是师娘来追自己来了?彭鹰愕然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站的是个青衣少年,正是左菊心。 “小师叔,你干嘛去?”左菊心问道。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急声道:“你没听说左鱼儿她们出事了么?我要赶往幽冥谷啊。” 左菊心点点头,也是忧心忡忡的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消息,和你一样想去看看呢。” 彭鹰见左菊心脸色苍白,不禁担忧的问道:“你的伤还没全好,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啊。”左菊心苦笑道:“鱼儿出了事,我这个当哥的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彭鹰重重的点头就要架起往生剑,却又被左菊心一把拽了下来。彭鹰莫名其妙的看向左菊心,而他却苦笑道:“小师叔打算飞过去?幽冥谷距离此地比东海还远,就算家主亲往也要花些时日,等我们飞过去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彭鹰懊恼的问道。左菊心却拉着彭鹰的胳膊沉声道:“小师叔你随我来。” 左家仙门之外有许多农舍,农舍之后有一座大山,左菊心带着彭鹰翻过那座山来到后面,径自向一座断崖跑去,只见他在断崖前用了个咒法,忽然断崖从中向两侧推开,露出一座三丈高的仙门来。 “这里能直接通往东南西北四座总堂,昨晚我爹他们就是从这里赶往幽冥谷的。”左菊心又用了个阵法,仙门中顿时荡漾起一层白光,两人一步踏入,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远清站在一艘仙舟的船头,双眉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火山已经停止了喷发,但仍有大量的火山灰飘向天空,形成蔚为壮观的烟柱,又在空中扩散开来变成满天乌云。橘红色的岩浆顺着山体缓缓流淌,就像粘稠的泥水一波推着一波,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毒气。昨晚这里并非只有这一座火山爆发,方圆数百里之内共有三座呈品字形的火山同时喷射烈焰,令这片天地完全被乌云和岩浆阻隔。 天,是沉沉的黑,地,则是火热的红,就像天地掉了个,之间充斥的满是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片颠倒而混乱的天地间,却有数以百计的剑光分散开来四处寻觅着。那其中有左远清带来的青竹峰弟子,也有幽冥总堂的人。幽冥总堂的堂主周文就站在左远清身边,是个年近五旬的文士,同样的面色凝重。 “远清师伯,您就让我们再去找找吧,多个人多份力啊。”燕不悔在左远清背后焦急的恳求着。詹克边和付春江也站在他的身边频频点头,三人都显得狼狈不堪,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烧伤烫伤,付春江最惨,一条胳膊已经几乎被烧成焦炭。 左远清冷冷的看向燕不悔:“你们已经寻找了将近四个时辰,已经疲惫不堪,而且你们身上都有伤,去了只能添乱。” “师伯!”燕不悔两眼通红的颤声道:“鱼儿和紫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三个这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啊,就请师伯开恩让我们尽一份心力吧!”说着他跪在甲板上磕头不迭,詹克边和付春江也和他一样跪倒在地再三恳求。左远清却冷哼了声,道:“你们现在去了,除了能求个心安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不希望大家在忙碌的时候还要分心去照顾你们,所以你们都给我住口,否则别怪我把你们都绑起来,省着聒噪。” 燕不悔等人一愣,但还是不肯起来,左远清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詹克边,你也要这么胡闹么?” 詹克边身子巨震,只好无奈的站起身来,颤声道:“师父……我们……” “住口!把他们两个给我拉下去!”左远清一拂长袖,转头不再看他。詹克边只好叹息着将燕不悔和付春江强拉了起来,低声劝道:“不悔,春江,不要勉强了,我师父这人说一不二,无论你们说什么也是不会让他老人家改变主意的。我们不如尽快恢复体力才能接着帮忙啊。” 燕不悔和付春江两人只好站了起来,泪水却在双眼中氤氲,实在难以自持。 而正在这时,忽然有两道剑光从东方激射而来,左远清和周文同时转头望去,都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师叔?” “左师兄?”燕不悔等人纷纷惊呼出声来。 等那两人落到船上,左远清大步流星的走来厉声喝问:“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彭鹰和左菊心,他们两个到了幽冥总堂之后就马不停蹄的直奔幽冥谷而来,路上总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左菊心见到父亲就好像老鼠见了猫,缩头缩脑的向彭鹰身后藏,彭鹰见状只好仗着胆子苦笑道:“远清师兄,是我想来看看情况如何,您不要责怪菊心。” “我们父子两个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操心。”左远清冷冷的瞥了眼彭鹰,语气不善。随即他看向左菊心,怒吼道:“畜生,还不给我滚过来!” 左菊心苦着脸走出来跪倒在左远清面前,道:“爹,我也是担心鱼儿的安危啊。” 左远清冷哼了声,道:“你以为只有你担心鱼儿么?胡闹!你不好好在药王岭养伤跑到这里干什么?难道还嫌这里不够乱么?” 左菊心连忙拍拍自己的胸膛讪笑道:“爹,您看我的伤这不是好了许多了么?我能行,让我也参与搜索吧。” “别说了!”左远清忽然怒吼道:“再胡搅蛮缠,我罚你面壁思过一年!” 左菊心立刻闭上了嘴巴,却愁眉苦脸的看向彭鹰,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可彭鹰这一路上却看出左菊心的伤势的确很重,虽然算是活动自如了,但看这里如此凶险,也难怪左远清会勃然大怒。他装作没看到左菊心满是希冀的目光,拱手对左远清说:“远清师兄,菊心的伤确实不宜乱动,但我应该还是能帮上些忙的,就让我也去找找她们吧。” 左远清冷冷的看着彭鹰,忽然冷笑道:“不敢有劳你的大驾,我有周堂主帮忙就足够了,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看着就好,决不能离开仙船半步,否则别怪我左远清不留情面。”说着他向周文点点头,道:“周堂主,看来在地面上是找不到鱼儿和紫瞳了,我带人到地下去看看,你在这里帮我压阵,顺便看住这几个小子,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周文略一迟疑,但还是点头道:“左师兄放心吧,我会看管好他们。不过昨夜火山刚刚喷发,地下应该还不稳定,你下去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知道了。”左远清狠狠的瞪了眼左菊心,带着十几个青竹峰的中年弟子离开仙船,径自向远处一条裂缝去了。 眼看着左远清离开,彭鹰等人都是心急如焚,左菊心想去和周文求求情,却被周文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菊心,左师兄这么做是顾全大局,他身边的都是青竹峰的强手,并不缺你一个。你还是不要为难你周师叔了。” 左家有五峰五堂,这五堂就指的是东南西北四座总堂外加玄雀堂,周文身为镇守西部的幽冥总堂堂主,与五峰峰主地位相仿,也都是同门师兄弟,面对左菊心自然无需客气。左菊心也不敢忤逆周文,更加急得心如火焚。 彭鹰却再也忍耐不住了,抓着往生剑就要离开,周文见状连忙伸手阻拦,苦笑道:“你就是彭鹰师弟吧,我听远清师兄提起过,你这是要干嘛去?” “救人。”彭鹰斩钉截铁的道。 周文面有难色的苦笑:“彭师弟,你就别为难我了,没听刚才远清师兄说么?你们都不许下船啊。” 彭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周师兄,我从左家一路赶来可不只是为了来看看的,我们算是同辈,所以周师兄你不能命令我。”说着他微微抬起往生剑,沉声道:“现在我无论如何都要下船,要是周师兄一定要拦,就别怪我硬闯了。” 往生剑发出阵阵清啸,周文的脸色也顿时阵青阵白。如果彭鹰真要硬闯,周文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论辈份的话,彭鹰是左心城的弟子,与五位峰主和五位堂主不相上下,自己也不好发作。万一彭鹰真的硬闯,难道自己还能出手么?正在周文犹豫不决的时候彭鹰却已经架起往生剑遽然向下方扑去,周文措手不及只好无奈的摇头苦笑。而左菊心和燕不悔等人也想偷偷溜走,这次却被早有准备的周文拦了下来,任凭他们磨破了嘴皮也不肯放他们离开了。 当彭鹰冲进那条巨大的裂缝中时,左远清等人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幸好他有通天眼,很快的找到左远清等人的踪迹便追了下去。这地下裂缝下面四通八达,炽烈的岩浆随处可见,周围还充斥着致命的毒气,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危险的,最恐怖的还是那些岌岌可危的岩壁,似乎只要再一次小小的余震就将彻底坍塌下来,像彭鹰这样修为的修仙者肯定插翅难飞。 他却丝毫也没在意周围的危险,只一心想要找到左鱼儿,于是驾着往生剑疾飞,很快便深入地下近百丈,与左远清他们越来越近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婆娑剑意 左远清手里拿着一把通体青绿的松纹剑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他最为得力的十几个门徒,刚刚在仙船上的怒火还未平息,左远清的脸上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令那些青竹峰弟子都噤若寒蝉。 要问谁最担心鱼儿的安危,左远清自问整个左家没有人会比得上自己。虽然左鱼儿是在藏剑峰长大,与左远明的关系比自己这个当大伯的要更为亲密,但左远清就是这样一个性格,虽然看似疏离,但内心却始终牵挂。 左心守是兄弟三人,左远清也是兄弟三个,作为长子的他一直以父亲左心守为榜样,想要尽到自己身为大哥的本分。可是论起天资,左远清自问赶不上三弟左远华;论起育人却又赶不上二弟左远明。他所能做的只是默默的努力,希望勤能补拙,然而左远华夫妇却在很久之前就失踪了,左远明夫妇则因为藏剑峰的没落而意气消沉,左远清看在眼里心里当然不好过,但表面上却从未表现出来。 他们兄弟三人膝下只有左鱼儿一个女孩,左远清内心里对鱼儿这个侄女看得比自己的儿子还要重,所以左鱼儿和云紫瞳这次失踪,左远清第一个跳出来要赶来救援,可彭鹰和左菊心那两个小子竟然来添乱,更让他本来就焦灼的心情火上浇油。 他对彭鹰谈不上有好感,甚至在左心城带着彭鹰上山的时候还颇为排斥,不过目睹了彭鹰上山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尤其他们师徒两个在养生堂前共舞寂灭剑法的时候,那份排斥也就慢慢变淡了,如今左心城已死,那仅存的一点恨意也烟消云散,反倒让左远清升起一丝怜惜来。 毕竟,此时彭鹰在左家算是孤家寡人了。 所以左远清更不能让彭鹰参与这次行动,只因为这下面说不上有什么危险,就连自己都没把握能保证他的安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左鱼儿和云紫瞳的厉害了,她们虽然都是女孩子,但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左家仙判。左鱼儿的机灵狡黠、云紫瞳的沉稳镇定,能让她们无声无息的消失,绝不是仅仅是三座火山同时喷发这么简单。 越往下走温度越高,左远清的速度也就越慢,冥冥中似乎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并不是直觉之类的东西,而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压力,虽然无形,但却令包括左远清在内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师父,您看这是什么?”有个人忽然指着一块不规则的岩石后低声说道。那是一块脸盆大小的东西,像是小型的盾牌。左远清面色凝重的将其捡起端详了半晌,脸上担忧的神色却更加浓厚了几分。其他几人也纷纷低头审视,却都说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来,看起来像是盾牌,但这做工也未免太粗糙了些,而且这东西分明不是金属制成的,用手指敲击发出噗噗的声响,倒像是被踩平的龟壳。 “这是什么啊师父?”有人好奇的问。 左远清淡淡的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火龙的鳞片了。鱼儿没有说错,幽冥谷果然有火龙出没。” “真的是火龙?”其他人都惊愕不已,都说龙这种东西早已消失无踪,却想不到真的存在。左远清则随手将龙鳞抛到一旁,沉声道:“大家小心些,如果这火龙死了还好,要是活的就危险了,即便是我也未必能保护得了你们。”说着左远清紧走几步到了最前面,小心翼翼的继续向前方探去。 这时,就在他们脚下十几丈的地底,却有几条火红色的庞大身影缓缓的游了上来,坚硬的岩石在它们周围融化成岩浆,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忽然,左远清脚下好像生了根似的猛的僵住,正在其他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大吼道:“散开!”随即猛的举起松纹剑向下刺去。 几乎同时,有个赤红色的怪头忽然撞碎了坚硬的地面冲天而起,头角峥嵘,鳞甲鲜明,竟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火龙!它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左远清吞噬,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剑意。 轰!猛烈的撞击令四周的岩壁瞬间崩塌,大大小小的岩石翻滚着跌落下来,然而没等落地,便纷纷在空中被无形的剑气切成齑粉。左远清的剑意本应是无形的,然而在这无数岩石的陪衬下,却大略显出了形状来。 方圆百丈之内出现了个巨大的灰尘球体,里面充斥着竹叶状的无形剑气,那就像是有股强烈的龙卷风席卷了不计其数的竹叶,让它们在一个球状空间内疯狂穿梭一样,除了左远清和那十几个青竹峰弟子之外,所有在这个巨大球体之中的东西统统化作灰烬。 婆娑剑意!这青竹峰的绝学在其峰主左远清的剑下更加无比凌厉。 即便是那条火龙在婆娑剑意中也显得难以招架,松纹剑击中龙首上颚,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硬是将硕大的龙头砸了回去。仓促间,左远清却发现这火龙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双龙睛也浑浊乌光,像是一双死鱼的眼睛。他不禁暗自讶异,刚刚感觉不妙,忽然四面八方的地下再次传来巨大的声响,竟然又有三条庞大的身躯挣开了岩层,从上方摔落下来。 说是摔落一点没错,那三条火龙没有使用强有力的爪子撕扯,也没有使用长满獠牙的巨口撕咬,只是用它们长达数十丈,沉重坚硬而又灼热无比的身躯狠狠的砸了下来。无形的婆娑剑意笼罩在有形的巨龙躯体之下,很难让人相信这剑意能撑住三条巨龙的碾压。 然而左远清却只是冷笑了声,长剑如竹影摇动发出哧哧的锐啸,婆娑剑意猛然膨胀了起来。 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其他青竹峰弟子晕头转向,而那三条无比沉重的龙躯竟猛的被婆娑剑意掀飞了出去。无数竹叶般的无形剑气在火龙的躯体上发出连绵不绝的炸响,溅起的火星铺天盖地,蔚为壮观。巨龙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滚到哪条缝隙之中去了。等剑意散去,左远清持剑站立,脸上的凝重之色却越来越浓了。 那十几个青竹峰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随即顿时欢呼喝彩起来,有人兴奋的叫道:“师父,您太厉害了,四条火龙都不是您的对手!” 左远清却是面沉似水,冷哼道:“你们眼睛瞎了么?那不过是四条死物而已。” 其他人一阵愕然,明明是四条火龙突然出现袭击大家,又怎么可能是死物?左远清看着他们困惑的表情,凝重的道:“如果真是火龙,别说四条,只一条就足以让我头痛了。刚才那四条火龙虽然看似庞大,但却双目无神,身躯僵硬,也不知死去多少年头了。” 有人仍不解的问:“师父,您说它们都是死物,可死物又怎么能活动呢?” 左远清沉重的点点头:“这便是关键所在了,这四条火龙固然不算可怕,最可怕的该是什么东西能够操纵龙尸啊。” 仿佛有阴冷的风掠过,即便是在这灼热的地下仍令每个人心生寒意,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禁骇然失色。 就在这时,上下左右的岩壁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抖得好像筛糠,人们被震得踉踉跄跄,顿时更加魂飞魄散。左远清的脸上极为罕见的出现了惊恐之意,大声喊道:“驭剑,逃!”他的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忽然好象天崩地裂般传来巨大的声响,整个地下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那就好象有一只大手在砂石堆里猛烈搅拌一样,而左远清他们甚至连砂石中的蝼蚁都算不上。 所有人亡魂皆冒,和左远清同时架起仙剑亡命逃窜,虽然他们的修为不俗,但是在这恐怖的天威之下仍自顾不暇。只有左远清还能勉强支撑,婆娑剑意撑起一方狭小的天地勉强护住其他人,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船拼命的四处逃窜。 忽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左远清等人却同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大地在龟裂,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好象一张怪口慢慢张大,上方岩石泥沙瀑布般落入裂缝之中,慢慢的露出头顶一条暗红的天光。在左远清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跨度达千丈,长度则难以估量的巨大裂缝,而裂缝底部却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爬上来,一路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和摩擦声,震得裂缝一直在剧烈颠簸。 人们惊疑不定的探头向裂缝下方望去,却顿时惊恐万状。 裂缝下数百丈的深处,赫然有一座通体赤红、巨大无比的城!那城墙竟然是由无数庞大的龙尸构成,人们常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这里的龙尸则统统是见尾不见首,无数条龙尾好象触角般撑在裂缝的岩壁上飞快的蠕动着,带着那巨大的龙城以飞快的速度向左远清等人扑来。而在城中央则别无他物,只有一片猩红的血湖翻腾鼓荡着,如同血池地狱。 这瞬间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即便是左远清也脸色苍白,大吼道:“随我冲出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血池 众人纷纷向上方那一线天空冲去,然而就在这瞬间的功夫,头顶左右的岩壁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有数十条庞大的火龙撞碎了岩壁冲了出来,这些火龙虽然同样也是死物,只不过动作却灵活了许多,张牙舞爪,扭动龙躯,顿时将左远清等人逼到了绝境。 婆娑剑意骤然膨胀了数倍,左远清此时完全倾尽了全力,然而即便他拥有点山境的修为,但在四面八方层出不穷的龙尸面前仍是只能勉强自保,想要护住其他青竹峰弟子却是力有未逮了。顷刻间就有一个青竹峰弟子忽然被一只巨大的龙爪抓住上半身,继而身上忽然燃起熊熊烈火,他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化作飞灰,顿时引来一片悲愤的惊呼之声。 “别怕!都留在我身旁,我带你们一起冲出去!”左远清虽然同样悲愤,可却并未乱了阵脚。不过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又有三个青竹峰弟子葬身在龙口之中,有个最年轻的吓得浑身颤抖,被两条火龙夹在半空眼看性命不保。左远清见状不禁睚眦欲裂,仗剑扑了过去,历吼:“滚!” 剑气将两条火龙同时撞飞,而就在这时,有一条更为粗壮庞大的火龙从岩层中鬼魅般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左远清的背后。 “师父!”其他几人见状惊慌失措的大吼,纷纷舍命扑向那条火龙,可无论他们的剑光如何闪耀却根本无法撼动那庞大的身躯,就在那条火龙的血盆大口几乎要将左远清吞噬时,忽然有一道粗壮巨大的黑影从远处激射而至,轰的正插在火龙的血盆大口之中。 那东西就像铁钎狠狠的刺入龙口,硬是让火龙的身子一顿,而左远清也得以趁此机会退到一旁,总算摆脱了险境。人们骇然看去,只见那龙口里赫然有一根无比粗壮的柱子,上面有九条奇形怪状的怪兽。火龙的龙口几乎被撑碎,奋力摇晃着脑袋,有好几次那根柱子险些把青竹峰弟子砸成肉饼。 “九子锁龙桩!?”左远清骇然惊呼,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远处黑暗中钻出个灰头土脸的人来,竟然是彭鹰! “远清师兄!我不会用那东西,你会么?”彭鹰心急如焚的大叫,他刚刚一路尾随左远清他们下来,险些被活埋在地底,幸亏他有初心经和抱朴篇守住心境,又有通天眼帮助,所以才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不过甫一出来就看到左远清危在旦夕,所以才将九子锁龙桩当作板砖砸了过去,他心想这九子锁龙桩既然能够锁龙,或许也能克制那些火龙,于是这才迫不及待的大喊起来。 “你怎么来了!”左远清懊恼无比的大叫,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飞身扑向那条火龙,轰然巨响中,松纹剑几乎将龙头整个斩了下来,而九子锁龙桩也就此跌落,横躺在裂缝边缘。左远清飞快的扑了过去审视九子锁龙桩上的铭文,以他的修为和阅历不费吹灰之力就了如指掌。于是他飞起一脚将九子锁龙桩踢得竖立起来,然后如同陈沧海一样落到顶部手舞足蹈起来。 一连九声怒吼,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螭吻、饕餮、麒麟、椒图、蚣蝮!九头龙子依次出现在四面八方,方圆数百丈之内怪吼连连,光芒四射,有无数电蛇般的光芒形成锁链,将十几条火龙统统缠住,无论它们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束缚。 左远清见状不禁松了口气,正想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个弟子尖叫了声,大喊道:“师父,您看!” 下意识的低头望去,左远清却顿时感到心底一凉,有股寒气瞬间纵贯全身。 裂缝下那座巨大的龙城仿佛被激怒了似的加速向上爬来,组成城墙的龙尸飞快的土崩瓦解,也不知有多少火龙抬起狰狞恐怖的头颅发出无声的咆哮,纷纷顺着裂缝向上攀爬。一眼望去,巨大的裂缝下方就仿佛有一大片岩浆涌了上来,满眼都是火光,根本无法抗拒。 “撤!快撤!”左远清声音嘶哑着大吼,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不是眼下这些人所能应付得了的了,在这座龙城里也不知隐藏着多么可怕的东西,即便是家主亲临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就在这时,左远清忽然听到彭鹰颤声喊道:“远清师兄,你看那片血池!” 左远清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凭他的目力很快便发现在那片血池中很浅的位置赫然漂浮着两个人影,他顿时大惊失色,立刻认出那正是左鱼儿和云紫瞳两人!她们果然是落到这座龙城里了?左远清顿时睚眦欲裂。 “你们快走!我来救人!”左远清已经顾不得一切,对彭鹰和其他青竹峰弟子怒吼着。那些青竹峰弟子虽然踌躇了下,但还是无法抗拒师父的命令,纷纷直奔那一线天去了。而左远清则驾驭九子锁龙桩扑向了那片龙的海洋。 下面的龙城似乎因为左远清的举动而更加愤怒了,不计其数的龙尸竟然纷纷从岩壁上跌落下去,然后再次扭动身躯缠绕在一起,这一次却不是组成龙城,竟然慢慢出现了一头足有千丈,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巨龙。那片血池也扭曲翻转,渐渐的变幻成心脏的模样潜入巨龙的胸膛。 “鱼儿!”左远清愤怒的咆哮着,义无反顾的向下扑去,而那条巨龙的龙首已经成型,鳞角峥嵘,张开血盆大口呼啸着向左远清扑去。 在这恐怖的瞬间,左远清却没注意到有个人影贴着裂缝岩壁垂直落向下方,然后骤然亮起一道灰色光华,直奔那片血池扑去。而此时已经有众多龙尸几乎要将血池覆盖,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影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缝隙里掠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场景凶险到了极致,只要那人稍有犹豫,或是稍微晚了瞬间,恐怕不是撞的粉身碎骨就是被火龙身上炽烈的火焰烧成飞灰了。 地面上此时也乱作一团,周文率领众多左家弟子聚在一起观察地面上裂开的巨大缺口,不禁吓得面无人色。数百丈深的地底,那条庞然大物扭转着庞大的躯体,令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冲天而起的烟尘和烈焰好似一堵墙横亘在苍茫大地上。烟尘中,那十几个青竹峰弟子狼狈不堪的逃了出来,而几乎同时,左远清和九子锁龙桩忽然翻滚着飞向天空,在那条火龙面前即便是九子锁龙桩也如同米粒之光,根本难以承受。 “退!”左远清脸色铁青的收了九子锁龙桩,然后飞身落在仙舟上大声呼喊。大批左家弟子纷纷飞速后退,而这时那条巨龙已经从裂缝中探出小半截身子来,虽然它的大部分身躯仍隐藏在裂缝之中,但仍已经顶天立地,巨大的龙首俯视着仓皇逃窜的左家弟子们,在无声中展露出令人疯狂的威压。 “这是什么东西?”周文骇然失色,而左菊心和燕不悔却忽然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小师叔呢?他怎么还没出来?” 左远清顿时脸色大变,猛的转过身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彭鹰还没出来?” 左菊心慌张的道:“没有啊,只看到几个师兄出来了,小师叔一直没见到啊!” 左远清勃然大怒,猛的抓住一个青竹峰弟子的衣领吼道:“彭鹰呢?没和你们一起出来么?”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颤声道:“我……我不知道啊。” “废物!”左远清狠狠的把他推到一旁,抬头望着远处那恐怖无比的巨龙死死的握紧了松纹剑。随即他转头看向周文,沉声道:“周堂主,鱼儿和紫瞳也都在那条火龙的体内,我这就去把他们三个都救出来,你绝不能出手相助,一旦我遭遇什么不测就立刻带所有人离开,禀报家主再做定夺吧。” 说着左远清飞身而起,毫无畏惧的向那巨大的火龙飞射而去。只见一道流星般的青光乍现,左远清已经瞬间便出现在巨龙面前,婆娑剑意展开,顿时在龙首上炸出璀璨的烟火。而那巨龙却岿然不动,仿佛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嘲笑,猛的张开血盆大口将左远清囫囵吞枣的吞入腹中。 “爹!”左菊心睚眦欲裂的大吼,不顾一切的想要扑向巨龙,然而却被周文死死的拉住。 “菊心,听你爹的话!”周文在默默的颤抖着,眼中布满血丝,但仍狠下心大吼道:“我们撤!” 虽然众多的青竹峰弟子都悲愤填膺的想要扑上去拼命,但在人数更多的幽冥总堂弟子面前还是被拦了下来,周文死死的抓住左菊心殿后,将已经乱作一团的左家弟子逼得向东方退去。而那条火龙只是冷冷的看着,并没有乘胜追击,目送着左家弟子逃远之后才慢慢的缩回了地下。 “小师叔!”燕不悔被两个幽冥总堂弟子压着,根本不能动弹,只能遥望远方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焚天 眼前是血一样的红,彭鹰像是濒死的蚍蜉漂浮在血水里,却奇怪的仍能呼吸。 当他扑进血池的瞬间就丧失了活动的能力,就像鱼鹰猛的扎进水里,却忽然发现那其实是一片泥沼。彭鹰急得五内俱焚,但却连动动手指都无法做到。他能依稀看到左鱼儿和云紫瞳就漂浮在前方十几丈远的血水里,可自己却根本难以靠近。 她们两个都紧闭着双眼,应该早已昏迷过去,好在胸膛偶尔还会起伏一下,证明她们还活着。 彭鹰能感受到火龙似乎正在移动,身子也跟着略有颠簸,可见鬼的是自己离左鱼儿却是她们越来越远了。 怎么办?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难道真的束手无策?彭鹰绝望得直欲吐血,可就在这无可奈何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一瞬间彭鹰吓得险些叫出声来,这血池中怎么还有第四个人?然而他却无法转头去看,只是感觉到那只小手竟然冰得刺骨。 “这么多年了我仍然搞不懂,你就这么喜欢救人么?”有个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是那样的熟悉。 蛟祖?彭鹰第一次对他的到来由衷的感到欣喜,可惜他无法说话,否则一定要大笑三声。 “啧啧,看来不只是你,还有和你一样喜欢救人的呢。”蛟祖莫名其妙的笑着,彭鹰忽然感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彭鹰愕然抬头望去,透过血水看到头顶盘绕的龙尸间忽然炸起一片青光,紧接着有个人影冲了进来,赫然正是左远清!彭鹰顿时大喜若狂,也顾不上蛟祖,直接向左鱼儿和云紫瞳扑去。 有左远清相助,一定能救出师姐和云紫瞳! 可是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纠结缠绕的龙尸忽然翻涌起来,有股勃然怒气从血池中冲天而起,血水顿时汹涌激荡开来。 彭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却仍不顾一切的扑到左鱼儿和云紫瞳身边,拼命的摇晃她们两个的身子。很快,左鱼儿和云紫瞳慢慢张开了双眼,神色茫然的看了看彭鹰,纷纷露出迥然不同的表情来。 左鱼儿张口欲呼,却顿时灌了口血水。她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彭鹰,暗骂你这傻小子怎么如此不知死活。 云紫瞳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彭鹰,眼睛一眨不眨,心里忽然有种巨大的感动涌现出来。 他,又来救自己了么? 彭鹰见她们两个无动于衷更是焦急万分,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拽住她们两个的胳膊,而就在这时血池忽然猛的膨胀又收缩了下,就像心脏起搏,有股巨大的力量猛的将左鱼儿和云紫瞳向深处拖去。仓皇间,彭鹰只能勉强抓住了左鱼儿的纤手,然后拼了命的向上方游去。 血水深处,云紫瞳眼中掠过一丝紫色的光华,那紫光中充满了自嘲与失望,本来雀跃的心顿时冰冷下去。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她啊…… 这不好么?如果让自己选择,也一定会让鱼儿活下去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吧,可是……这份失落又是从何而来呢? 四周的血水好象瀑布下的深潭,暗流激荡,云紫瞳翻转着落入深处,正平静的等待死亡来临时,忽然有个人影从上方拼命的游了下来。汹涌的血水让他游得十分难看,但他却像是一条锲而不舍的鲤鱼一样,誓要跳过面前的龙门。终于,那人逼近了云紫瞳,伸出手,猛的抓住了她的皓腕。 那瞬间,云紫瞳的泪水悄悄的流淌出来,掺杂在血水中了无痕迹。本来似乎已经停止的心脏砰然跳动,将灼热的血液输送全身,顿时浑身发热。 他,原来没有放弃自己! 彭鹰死死的抓住云紫瞳,拼了命的向上方游去,那巨大的吸力好像大章鱼缠住了他的身子让他几乎寸步难移,只是蛟祖始终陪伴在他的身旁,似乎为他分担了不少。终于还是被他脱离了水面,左远清正抱着左鱼儿心急如焚的等待着,一见彭鹰和云紫瞳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大叫:“小师弟,快出来!” 忽然,血池猛烈的旋转起来,形成一只巨大的漩涡拖拽着彭鹰的身体,彭鹰顿时感到身子无比沉重,不由自主的向下方沉去。在这瞬间他竟倾尽最后一丝力量将云紫瞳猛的抛了出去,同时大吼:“远清师兄,别管我,快逃!” 左远清茫然接住云紫瞳,却顿时呆若木鸡。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彭鹰已经被拖到了血池深处,而四面八方的龙尸也如同被激怒了一般扑了过来,就如同天塌地陷似的。虽然他此刻悲愤欲绝,然而再想去救彭鹰已经力所不及了,他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猛的飞身向上冲去。 “不!”左鱼儿和云紫瞳同时发出悲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池中那巨大的漩涡,被左远清夹在两腋下拖了出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左远清终于带着左鱼儿两人来到地面,三人同时落地,又都虚弱不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便是左远清此时也已经脱力了,只能望着仍火焰滚滚的裂缝沉默无语。而左鱼儿和云紫瞳却都不约而同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又同时拔出了仙剑。 “你们两个干什么?”左远清沉声道。 “大伯,那傻小子还没出来啊!”左鱼儿焦急的道。云紫瞳虽没说话,一只脚却已经迈出了裂缝边缘。 “你们不要命了!?”左远清猛的跳了起来勃然大怒:“凭你们两个现在的状况能救出彭鹰么?不要痴人说梦了!” “要死,就一起死吧。”云紫瞳默默的说道,纵身而起。左远清忙扑过去死死抓住她的胳膊,苦笑道:“紫瞳,别冲动,你看那龙城还没走,彭鹰应该还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三个先稍作休息再去救人,好么?” 左鱼儿和云紫瞳低头望去,果然那些龙尸不知何时又汇聚成龙城的模样,城中血池则是风平浪静。这让她们两个稍稍平静了少许,毕竟她们两个在血池里呆了一夜时间也未丧命,彭鹰应该也暂时安全。云紫瞳这才被左远清硬拖回地面,三个人抓紧时间调息养神,准备稍后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再闯一次龙城。 此时的彭鹰已经被那巨大的漩涡一直拖到血池底部,晕头转向的张开通天眼,赫然发现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具巨大的棺椁,这棺椁长有三丈,宽一丈,通体猩红色,要不是与彭鹰近在咫尺还真难以发现。 在这里竟然出现了一具棺椁,这让彭鹰倍感匪夷所思,而正在他困惑时,棺椁那厚重坚硬的棺盖竟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缓缓的掀开了一条缝隙!继而有一只白花花的东西猛然掀飞了棺盖,足足将其推飞了十余丈远! 那瞬间彭鹰顿时亡魂皆冒。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白花花的东西竟然是一条手臂,确切的说是一条手骨,上面已经没有任何血肉,只有血水。 紧接着,有具骷髅猛的从棺椁中站了起来,足有两丈高,虽然是人体的形状,但是头颅上赫然有一对峥嵘龙角,骨骼也远较人类来的复杂粗壮。头骨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窝默默的注视着彭鹰,有两团金色火苗跳动着,露出冲天的怒火。 彭鹰就像中了定身法似的无法动弹,只能呆呆的注视着这匪夷所思的场面,心里满是骇然。 血水围绕着骷髅旋转着,好象一张张绸缎包裹住骷髅,最终形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形。这血色怪人只一步就跨出了棺椁,单手一招忽然血池涌动,从地下骤然飞来一道火红的光华落到那怪人手里。 那是一把赤红如火的长剑,剑脊略宽,长有三尺,就像在火山中浸淫万年似的吞吐着灼人的火焰。那怪人慢慢的举起长剑,诡异的脸上掠过一丝冷漠的笑容,猛然斩下。 即便彭鹰有攀山境的修为,即便他再临危不惧,但面对这匪夷所思的血色怪人却无法升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就像一只蝼蚁偏巧落在巨象的足下,只能等死。 忽然有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那赤红长剑的剑下,咧着小嘴笑道:“小火蛇,你的脾气还是改不了啊,就连死后也是一样。” 赤红长剑陡然停了下来,那血色怪人呆呆的望着蛟祖,眼窝里的金火满是惊愕之色。半晌,他慢慢的收回了长剑,向蛟祖点了点头,蛟祖则蹦跳着过去牵住他的手,指着彭鹰微笑道:“你不认得他了?” 怪人望了彭鹰半晌,却困惑的摇了摇头。彭鹰更是满头雾水,蛟祖竟然认识这怪人?这怪人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蛟祖显得有些兴奋,扑过来用手指轻轻点在彭鹰的额头。忽然间,彭鹰丹田内的彼岸花绽放开来,一条血河铺展开来与血池融为一体。那血色怪人顿时一呆,眼窝里露出极为惊讶的目光看向血河两端,随即,有两条金液缓缓的从眼窝中流淌出来。 宛如金色的眼泪。 轰!血色怪人忽然将长剑插入地面,然后双膝跪倒在彭鹰面前。 彭鹰顿时呆若木鸡,只能诧异的看着蛟祖,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蛟祖神秘一笑,忽然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色怪人眼中的金色泪水涔涔落下,呆呆的望着彭鹰就像一座泥胎,彭鹰有些尴尬和不安的也看着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哀从心底弥散开来,就像呼啸而至的潮水瞬间吞噬了心灵。 嘴角忽然有丝咸意,彭鹰呆了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的竟然泪如泉涌。 面前那血色怪人即便跪着也比彭鹰高出许多,忽然重重地磕头下去,用力之猛将地面都震得剧烈颤抖。彭鹰踉跄了下,更是一阵茫然。 砰!第二个头磕了下去,就像山摇地动,偌大的血池竟飞速收拢、凝聚,最终化作一颗香瓜大小的珠子飘到彭鹰面前。双手接过,他低头望去,那珠子就像是血玉雕凿而成,里面火光氤氲,彭鹰忽然若有所悟,心想难道这就是火龙珠? 不自觉的,彭鹰心底生出无尽怜惜,他轻叹着走过去,想要将他扶起。而那血色怪人身影一动,却出现在血河另一侧的彼岸花丛之中。 砰!第三个头磕了下去,那人就像是要想将自己的头颅砸成粉碎似的,身上的血水也大半消失,露出里面惨白的骨骼。他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双眼中满是留恋的望了彭鹰一眼,然后轻轻的踏上了血河。 万千彼岸花如同蒲公英般抖落了鲜红的花瓣,化作无数血色蝴蝶围绕着那威武雄壮的身影翩翩起舞,他孤零零的横跨血河,仿佛孤魂野鬼冷冷落落。彭鹰茫然望着他的身影,满腔悲哀忽然仿佛潮水般澎湃激荡,继而脑海中突然仿佛掠过一道闪电,做霹雳巨响,震得彭鹰头晕目眩。 恍惚间,面前似乎出现一片混沌天地,里面魔影重重,有个身着火红战甲,头顶一对血色龙角的虬须男子嘿然一笑,忽然化作一条蜿蜒数十里的庞大火龙呼啸着冲入混沌之间…… “焚天……”彭鹰茫然伸出手去,梦呓般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血河上那孑然一身的血色怪人浑身巨震,但仍一步踏到彼岸,然后回头跪倒。围绕在他身子周围的彼岸花瓣落在他的身上,慢慢化成骨血、肌肉以及毛发,顿时变成一个威武雄壮,身着红甲,头角峥嵘的虬须男子。 “主上,焚天来世再来见您。”血色怪人泪如泉涌,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身影慢慢化作飞灰而去。 当那怪人消失的瞬间,整个龙城顿时土崩瓦解,不计其数的龙尸化作漫天灰烬,就连龙骨也瞬间腐朽、崩塌,碎成残渣落向裂缝下方。彭鹰泪如泉涌的望着那血色怪人的方向,仿佛忘了一切。脚下龙城化作乌有,他也如同陨石般沉甸甸的砸落,下方不远处便是炽烈的岩浆,眼看他就要被烧成灰烬时,忽然感到面前火光一闪,却是那把赤红的仙剑。 一把捞入手中,剑柄仍有余温,上有焚天两个古篆。彭鹰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的将火龙珠和焚天剑塞入储物戒指,振作精神驾起往生剑惊险万分的悬浮于岩浆上空。 “彭鹰!” “小师弟!”头顶的方向传来几声惊呼,彭鹰抬头望去,见左远清、左鱼儿和云紫瞳正驾着仙剑激射而来。 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彭鹰就感觉眼前一黑,顿时向下方坠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火龙珠 当彭鹰悠然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床边则站满了人,大家脸上都是一片焦急。 “小师叔醒了!”燕不悔第一个叫了起来,彭鹰能看到他的眼角还噙着泪水。 左菊心、詹克边、付春江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都在,所有人都一阵欢欣鼓舞。彭鹰虚弱的挤出一丝微笑,目光却仿佛被磁石吸引,落在床边坐着的一个倩影身上。 左鱼儿就坐在身边,手里拿着湿毛巾,看到彭鹰看向自己先是嫣然一笑,然后伸出手去摸向他的面颊。 猛的用力捏住了彭鹰的双颊,左鱼儿妩媚的笑道:“傻小子,害姑奶奶白担心了半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彭鹰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一旁默默站着的云紫瞳却轻轻摘下了左鱼儿的玉手,淡淡的道:“他尚未康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但关怀之情却溢于言表。 “这是哪里?”彭鹰这才能开口说话。 “幽冥总堂。”却是云紫瞳第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时人群一分,左远清和周文并肩走了过来,他们一直在房中守候,却当然不能和小字辈挤在一起。彭鹰见状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左远清轻轻的按住了肩膀,淡淡的道:“你还虚弱的很,不必多礼。”说着他回头对左菊心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和你们小师叔谈。” 左菊心等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只好纷纷退去,左鱼儿和云紫瞳却都没走,左鱼儿看向左远清微笑道:“大伯,你赶我也不走,我知道你想问他什么事,而我也想知道答案。” 左远清无奈的摇头,目光看向云紫瞳,她却一言不发,只用目光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决不离开! “好吧,你们两个留下来也未尝不可。”左远清苦笑着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深深的看了眼彭鹰之后才开口问道:“小师弟,在龙城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龙城会突然化作飞灰?”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叫做梵天的男子,可那就像一场梦境,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左远清等人看他一脸茫然,都不禁叹了口气,于是不再追问。左远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小师弟,不知道就算了,这次我们无一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可惜……” 左远清看向了左鱼儿,虽然她强颜欢笑,但谁都知道她此时心里肯定充满了失望。 明明龙城里的龙尸成千上万,偏偏就是没找到哪怕半颗火龙珠,如今火龙已经化作飞灰,又去哪里寻找? 彭鹰看着左鱼儿,心中满是怜惜,于是连忙将那颗香瓜大小的火龙珠拿了出来,微笑道:“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火龙珠甫一出现,房内的温度便骤然升了许多,但却并无任何灼热之感,就像浸泡在温泉之中通体舒泰。房里其他四个人的目光顿时被火龙珠吸引,纷纷露出惊愕无比的表情。左鱼儿尤为激动,她颤抖着手将火龙珠接了过来,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这就是火龙珠么?”左鱼儿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彭鹰苦笑:“虽然我也不敢确定,不过这是我在那座龙城中拾到的,应该没错吧。” “你……把它给我了?”左鱼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当然。”彭鹰毫不犹豫的点头,柔声道:“师姐你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不就是它么?” 左鱼儿飞快的将火龙珠收入储物戒指,张开双臂猛的将彭鹰拥入怀中。那瞬间,彭鹰放入坠入温柔乡中,左鱼儿身上迷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面颊上温柔的触觉更是刻骨铭心。彭鹰顿时有些恍神,根本没听到左鱼儿在耳边欢呼了什么,就感觉心脏跳成了一团。 “出血了。”云紫瞳淡淡的道。 左鱼儿愕然推开彭鹰,却见果然他的鼻子里缓缓的流下一溜鼻血…… “呀,傻小子,受不了师姐我的魅力了吧?”左鱼儿捉狭的笑,随手捏了捏彭鹰的面颊。 剩下的三人表情各异,云紫瞳面无表情,左远清却和周文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左家藏剑峰,彭鹰孤零零的站在屋顶上眺望山下默默的出神。 昨夜回到左家,左鱼儿兴冲冲的将左心守和五峰峰主都拉到了寒冰竹林,由云草翁亲自将火龙珠安置在那座冰块之下。按他所说,这火龙珠绝非凡物,恐怕是初古时期第一代火龙的火龙珠,有它帮助只需三天就能将冷剑心从冰块中解放出来。那一刻满山人欢欣鼓舞,然而自己却只能默默的看着,心里满是落寞。 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那片竹林中仍然人满为患,除了藏剑峰所有弟子之外,其他五峰也有不少彭鹰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始终陪在那里,仿佛打定主意要守足三天似的。当然那里不可能缺了左鱼儿,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唯独只有她一直在那座殿堂之中守护,就连左远明夫妇也不去打扰。 不知不觉的发出一声长叹,彭鹰飞身跳下房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有个绝美的女孩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云紫瞳摘了脸上的面纱,默默的向彭鹰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彭鹰忽然感到有些慌张,尴尬的笑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云紫瞳径自来到他的面前,平静的说道。 彭鹰心里更加有些慌乱,苦笑道:“那你问吧。” “昨天在龙城时你奋不顾身的来救我,还是因为我是鱼儿的好友,你怕她伤心么?”云紫瞳抿着嘴问,似乎有些紧张。 彭鹰丝毫也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先是一阵愕然,然后下意识的摇头,道:“没有啊……我当然要救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云紫瞳洁白如玉的面颊忽然掠过一丝嫣红,却淡淡的点点头:“没什么,只是想要说声……谢谢。” 说着,云紫瞳忽然逃也似的夺门而出,转眼不见了踪影。彭鹰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茫然了半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左心城唯一的朋友 转眼间已经过了五天,彭鹰从未踏出大门一步,就像之前被左心守强令闭关时一样,恢复了平静而又孤单的生活,然而这五天来彭鹰的心却从未有一刻真正平静过。 他仍如同以前一样,每天都在房顶观望,就在两天前冷剑心应该已经从冰块中解脱了,只不过却仍没从那间大木屋中出来,应该是尚未苏醒。而从燕不悔等藏剑峰弟子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冷剑心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苏醒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作为左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冷剑心的归来对整个左家而言都算是一件大喜事,然而对彭鹰而言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自己和师姐的因缘也到此为止了吧,等冷剑心苏醒之后,师姐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应该就是表白心迹,与大师兄双宿双飞吧。每每想到此处彭鹰都感觉心如刀绞。 今天下了今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彭鹰默默的站在房顶,看着瑞雪飘飘,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苦笑着摇摇头,拉了拉身上的棉袄,跳下去回到房里。 最近几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按理说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寒冷,可是事实却截然相反。不过彭鹰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痴痴大师曾说过,在师父夺舍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身体会越来越孱弱,直至最后几乎命悬一线。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谁知道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在灶坑里填满干柴,彭鹰正想生火取暖时,忽然有个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洁白的雪花好像棉絮般飘进屋里,那人搓着手笑嘻嘻的蹲在彭鹰身边,将冻得发白的小手凑近了灶坑。 彭鹰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的面庞,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愣着干嘛啊?快生火啊,没看我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左鱼儿将一双小手伸到彭鹰面前,嘟着小嘴嗔道。 “哦……好,好。”彭鹰连忙点头,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松针做的引柴,干柴顿时呼呼的燃烧起来。左鱼儿惬意的呼了口气,望着灶坑里微微跳动的火苗,半晌之后才柔声道:“我想过来说声谢谢,要是没有你,我们是没办法把大师兄从冰块里解脱出来的。” 房中慢慢的变得温暖起来,可彭鹰却仍觉得寒意渐浓,他挤出一丝微笑,有些苦涩的说道:“师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左鱼儿深深的看了眼彭鹰,莞尔一笑,却没说话。 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彭鹰打破了寂静,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点点头,左鱼儿微笑道:“大师兄很好,虽然还没醒转,但云师伯说大师兄恢复得很快,应该在三五天之内就能苏醒过来。” 彭鹰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下来,有一丝莫名的尴尬。 左鱼儿干咳了声,忽然瞪起眼睛盯住彭鹰,他被她看得心慌意乱于是苦笑着问:“师姐,你干嘛?” “干嘛?”左鱼儿坏笑了声,将已经温暖的小手抱在怀里上下打量着彭鹰,忽然探过头去低声问道:“你这家伙老实和我说,在魔教祖庭的时候你和紫瞳那小妮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她对你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呢?” 彭鹰心里打了个突,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初那幕旖旎的春光来,他尴尬的连忙摆手,苦笑道:“师姐,你别开玩笑,我们能发生什么事?” 左鱼儿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笑的前仰后合,道:“傻小子,我逗你玩那,真无聊。魔教祖庭的事我已经从紫瞳那里听说了,她说是你救了她,所以对你心存感激呢。不过话说到这里,我也要谢谢你,如果紫瞳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她深深的看了眼彭鹰,微笑道:“不过这样也好,紫瞳现在对你应该不会再心存芥蒂了,我可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和你这傻小子老死不相往来。” 彭鹰愣了愣,诧异的问道:“她和我以前素不相识,又能有什么芥蒂?” 左鱼儿淡淡一笑,悠然道:“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紫瞳之所以对你心存芥蒂,究其根源却是在三叔祖身上啊。” “我师父?”彭鹰愕然道:“师父他老人家离开左家已经两百年之久,云紫瞳怎么可能和师父有什么仇怨?” “那就要从两百年前那场事说起了,你想知道么?”左鱼儿叹息着看向了彭鹰。 彭鹰顿时心里一动。对于两百年前的魔教祖庭之战,所有知情的人都讳莫如深,师父也从来不愿提起,可对他而言这件事却是如芒在背,始终想要弄个清楚,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吧,既然三叔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些事情你这个做弟子的也应该知道了。”左鱼儿站了起来,微笑道:“随我来吧。” 青云峰后山,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来到后山,远远的能看到痴痴大师的草堂,却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安好。彭鹰茫然跟在左鱼儿的身后,又向山下走了不远,前面出现一座山谷,里面有许多房屋。 “这就是玄雀堂了。”左鱼儿微笑着指着远处一座被草地围绕的雅舍道:“而那一间,就是紫瞳的住所了。” “我们要去找她?”彭鹰愕然问。 左鱼儿摇了摇头:“紫瞳很少会留在山上,她这个铜冠仙判可要比我忙多了。”说着左鱼儿带着彭鹰下了山谷,向玄雀堂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走了近两里地,前方的山谷嘎然而止,尽头处是垂直陡峭的断崖,而在断崖底部却有个只有一人多高的铁门,两扇铁门都锈迹斑驳,被一把硕大的锁头锁住。门两旁则站着个玄雀,正是古云天。 “小师叔,您来啦。”古云天远远的就打招呼,似乎对彭鹰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似的。 彭鹰点头打了招呼,疑惑的低声问左鱼儿:“师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龙大牢啊。”左鱼儿微笑道。 “青龙大牢?”彭鹰不禁感到有些困惑,茫然问道:“这个大牢和人间的牢狱是一个意思么?” “当然。你之前不就说过我们左家就像是人间的衙门么?那在左家有座大牢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左鱼儿莞尔道:“不过青龙大牢与人间牢狱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面关押的都是修仙者,据说以前还有妖魔呢。” 彭鹰仍是一头雾水的问道:“不过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与两百年前那件事息息相关的人。”左鱼儿抓着彭鹰向那铁门走去,古云天已经打开了铁门低声道:“鱼儿,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换班了,你别害我,早去早回啊。” “放心吧古师兄。”左鱼儿微笑着点头,拉着彭鹰走了进去。 铁门轰然关闭,眼前光线顿时黯淡下来。那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笔直的向青云峰底部倾斜下去,甬道两侧的石壁上挂着长明灯,每隔十几丈就有一盏,远远的望去形成一条光带,应该有数百盏之多。彭鹰跟着左鱼儿一路向下走去,过了半晌才到了这青龙大牢的底部。 这里应该是青龙峰山腹内的一处大型洞穴,里面空间开阔,有许多洞穴四通八达,看起来与之前的苍黄山有些相似。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却并没有预料中腐朽的味道。彭鹰仔细倾听,能察觉到四处洞穴中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有为数不少的人被囚禁在这里。 左鱼儿毫不犹豫的向北边的一条洞穴走去,彭鹰连忙跟在她的身后,深入了近百丈之后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铁栅栏。 那是间囚室,里面只有张木床,有个形如槁木的老者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似的一动不动。他身材中等,但却已经瘦得皮包骨,好像一具干尸,灰白而稀少的长发覆盖着苍老的面孔,显得凄凉而又可怜。彭鹰这才发现老者的双手双脚都被印满咒文的铁链死死的捆在床上,即便他能动也无法离开木床。 “他是死人么?”彭鹰愕然问,因为他根本看不到老者的胸膛有起伏的迹象,即便有人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左鱼儿摇了摇头:“他修为极高,自从被困在这里之后就用了龟息之法,两百年来从未进过食。” “两百年?”彭鹰吃惊的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吞进去,愕然看了那老者半晌,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问道:“师姐,你说的就是这个人么?” “是啊,你可知道他是谁么?”左鱼儿苦笑道。 彭鹰苦笑着摇头,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左鱼儿看向彭鹰问道:“你知道两百年前魔教有个幻形门么?” 彭鹰暗惊,幻形门他当然知道,那张幻面玉皮正躺在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呢。他点点头,道:“我听说过,他是幻形门的人?” 左鱼儿点头道:“是啊,他叫宫槐,是两百年前幻形门的门主,同时也是三叔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推心置腹的至交好友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两百年前的往事 彭鹰顿时讶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是铁律左家的人,不是应该和魔教中人势不两立么?怎么竟然和这个幻形门的门主结为莫逆之交?他惊疑不定的望着左鱼儿,却见她淡淡的笑道:“感到匪夷所思吧?但是你应该最了解三叔祖的性格了,他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何曾顾忌过世人的眼光呢?” 左鱼儿默默的看着木床上的老者,悠然道:“两百年前,魔教正是大兴之时,教中鱼龙混杂,有近百个门派。这幻形门当年的实力起码能名列前三,曾经名噪一时啊。宫槐这人除了善于幻术之外,修行也极深,虽然比不上三叔祖但也相差不远了。” “那段时间左家和魔教势同水火,作为玄雀堂主的三叔祖自然没少了和魔教中人舍命厮杀,终于有一次,他们两个不期而遇了。” “两人互拼剑法,战了足足一天一夜,终于宫槐还是不敌落败,在三叔祖要杀他时,宫槐轻蔑的说他一生钻研杂学,如果用他擅长的手段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三叔祖。三叔祖气不过,所以自作主张的放了宫槐,给他三天时间来杀自己。” 听到这彭鹰不禁苦笑,心想这还真是师父的行事作风,只是不知道这个宫槐怎么在三天之内去杀师父。 左鱼儿继续说道:“那次任务执行的顺利,所以在第三天的时候三叔祖已经回到了左家,既然到了左家,三叔祖也就根本不相信宫槐还能追来履行承诺,于是自然放松了警惕。然而就在第三天凌晨之前,当时的玄雀堂副堂主云雷忽然敲门进来,说家主急召三叔祖去青龙峰顶议事。三叔祖没有丝毫疑惑,正要走出门去时,却被一把短剑逼住了后心。” 彭鹰愕然道:“难道那个副堂主是宫槐假扮的?” 左鱼儿微笑点头:“猜得没错,谁也不知道宫槐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左家的,而凭他的修为,即便三叔祖想要反抗也来不及了。” 虽然明知师父没事,但彭鹰也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追问道:“后来怎么了?” “三叔祖当然是临危不惧,只是冷笑着让宫槐下手利索些,可宫槐却将匕首收回,大笑着问自己的幻术如何。三叔祖也对他千变万化的本事十分好奇,于是两人竟然就在玄雀堂里盘桓了三天三夜,等到宫槐自行离开之后,他们两个就成了至交好友了。”左鱼儿苦笑道:“他们两个的事情当时谁都不知道,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前……” “他们两个相识相交之后的时间里,魔教日渐猖獗,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宫槐这人的性格虽然和三叔祖一样孤僻怪异,但对三叔祖而言却仍不失为一个好人。在那之后三叔祖频频击破魔教的阴谋,就好象未卜先知似的无往不利。爷爷他们也很疑惑,于是追问三叔祖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叔祖才说都是因为有宫槐在暗中帮忙,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当时魔教祖庭是天下最凶险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法阵密布,而自从知道宫槐与三叔祖的关系之后爷爷和二叔祖便决议直捣魔教祖庭,将魔教连根拔起。其中尤以二叔祖最为坚定,他逼着三叔祖去找宫槐问出魔教祖庭的内部地图,终于三叔祖还是去了,不过宫槐却有些犹豫,毕竟幻形门也是魔教的一脉啊。” “到最后宫槐还是同意了,只是要求左家要保证幻形门不遭受牵连。爷爷和二叔祖当然同意,当即秘密召集天下众多名门大派共襄盛举,以宫槐为内应直扑魔教祖庭。” 左鱼儿虽然说的平淡,但听在彭鹰耳中却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参加了当年那场大战的修仙者恐怕数以万计,该是何等波澜壮阔的盛举啊。 “开始的时候还颇为顺利,爷爷带领众多其他仙门从南面进攻,二叔祖则带着三叔祖和云师伯他们五峰峰主从北面进攻,他们很快瓦解了魔教两道防线直抵祖庭,然而就在那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左鱼儿叹息了声,看了看彭鹰之后沉重的道:“当时是二叔祖和三叔祖首先冲进了魔教祖庭,没等展开恶战就迎面遇到了宫槐。” “宫槐显得非常紧张,说魔教教主带着一干亲信顺着秘道逃跑了,二叔祖顿时大急,带着三叔祖和云师伯他们跟着宫槐追了过去。然而当他们进了秘道之后,却中了魔教的埋伏……” “中了埋伏?”彭鹰不禁愕然惊呼,知道这恐怕就是关键所在了。 左鱼儿点了点头:“非但是魔教教主,当时享有盛名的魔教长老几乎都在,当时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五峰弟子死伤无数,魔教长老也伤亡惨重。而二叔祖与三叔祖并肩与魔教教主激战,虽然重创了魔教教主,但二叔祖也因而身负重伤,没等回到左家就客死他乡了。” 左鱼儿黯然叹息,顿了顿之后才又说道:“双方两败俱伤,有些魔教长老带着魔教教主逃跑了,而五峰峰主无力追赶,又看到二叔祖奄奄一息更加怒火冲天,他们指责是宫槐设下陷阱,要将他捉回左家审问。可偏偏三叔祖绝不相信宫槐会做出那种事来,一力袒护宫槐,让他尽快离开。” “云师伯他们看宫槐要走就想阻拦,但三叔祖可能是因为二叔祖之死而乱了心性,竟然与云师伯他们大打出手。云师伯的那条手臂就是在那时被三叔祖亲手斩断的。” “那场魔教祖庭之战虽然以正道人士取胜告终,然而谁都知道魔教并未被剿灭,而正道人士的伤亡同样惨重,二叔祖之死更是对乌沉修仙界沉重的打击。所以两百年前那场大战应该算是两败俱伤,我们胜得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事后,爷爷他面对来自左家内外的质疑声不得不让三叔祖接受质询,当时就在青龙峰顶,所有仙门门主全部到场纷纷质问三叔祖,是不是宫槐故意将同道们引入陷阱的。但三叔祖说什么也不承认,到后来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可当时有些仙门的门主情绪激动,难免说了些难听的话,三叔祖的脾气你也知道,要不是有爷爷拦着几乎就大打出手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那时宫槐竟然来了,他背上背着荆条,一步一步的踏上天梯。因为他是硬闯仙门,所以镇山鼎自行启动,压得他几乎寸步难移。可这个宫槐硬是死也不肯放弃,即便被压得七窍流血还是一步步爬了上来。”说到这左鱼儿瞄了彭鹰一眼,苦笑道:“就像当初你这个傻小子一样。” 彭鹰不禁苦笑,连忙追问:“接下来怎么了?” “三叔祖质问宫槐为什么要来,但宫槐只说了负荆请罪四个字,然后就再也不肯开口了。爷爷迫于其他仙门门主的压力,想要将他收入青龙大牢再仔细拷问,但三叔祖说什么也不肯,为此兄弟两个当面大吵了起来,三叔祖也劝不走宫槐,于是一气之下离家而去,这一走就是两百年……” “这便是两百年前那场经过了。”左鱼儿看着囚室中的老者,苦笑道:“三叔祖走后宫槐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吃过一口饭,对魔教祖庭之战也只字不提,爷爷念及三叔祖和他的情谊,也只好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彭鹰这才恍然点头,默默的看着囚室中的宫槐发出一声苦笑,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究竟他是不是那场恶战的始作俑者,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现在说回到开始的话题。”左鱼儿故作轻松的一笑,道:“你来猜猜看,紫瞳以前为什么会对你心存芥蒂?” 彭鹰愣了愣,旋即灵光一现,连忙道:“那个玄雀堂副堂主云雷,难道是……” “没错,云雷就是紫瞳的祖父了。”左鱼儿轻叹着点头道:“他老人家就是在那场魔教祖庭之战中战死的,紫瞳这些年来一直记恨三叔祖,你算是被殃及池鱼了,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 彭鹰茫然点头,这才知道当初在青云试第一次见到云紫瞳时,为何她的目光那么冰冷。 正说话的功夫,古云天忽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左鱼儿诧异的问他:“怎么了?有人发现了?”古云天激动的摇头,颤声说道:“鱼儿师妹快回藏剑峰吧,听说剑心师弟已经苏醒来了啊。” “真的!?”左鱼儿顿时喜出望外,对彭鹰说道:“我先走一步,藏剑峰见。”说着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彭鹰只能望着她的背影一阵苦笑,脚下却生了根似的不能动弹。古云天见状问道:“小师叔,您不去看看么?要不是我当值也早就过去了。” 彭鹰勉强一笑,说道:“我稍后就回去,现在想在这里再待会儿。” 古云天看了眼囚室中的宫槐,点点头自行离去。彭鹰默默的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是在看着宫槐,然而目光却并没有任何焦距。 师父生死未卜,师姐也心有所属,彭鹰当初不顾一切想要留在左家的原因此时已经都消失了,可是现在彭鹰却不能离开,并非只是因为师父仍在后山,而是藏剑峰同样给了他家的感觉,师兄与师嫂还有燕不悔他们,此时也同样成为彭鹰不愿离开左家的原因。 日后师姐肯定会经常来藏剑峰的吧,可惜不是因为自己,每每想到这里彭鹰都感到无助而又忧伤。 “你……叫……什么名字……” 彭鹰忽然被一把喑哑而又怪异的声音惊醒,他愕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更加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说话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幻形门主 说话的竟然是那个据说两百年都未曾开过口的宫槐! 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双眼,双唇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张开过而黏合在一起,以至于刚刚说话的时候竟然撕出了丝丝鲜血。宫槐却恍若未觉,只是用那双略显浑浊的目光盯在彭鹰脸上,仿佛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叫彭鹰。”彭鹰还是如实回答了,虽然这个宫槐据说是当年酿成那场惨剧的始作俑者,可他毕竟也是师父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交好友啊。 “你是左心城那老鬼的弟子?”两百年未曾说话,宫槐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怪异,像是啾啾鬼声,更是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息。 彭鹰吞了口吐沫,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沉声道:“没错,你想做什么?” 宫槐似乎有些奇怪,旋即桀桀怪笑道:“我能做什么?没看到老子的双手双脚都被绑这么?左心城那老鬼怎么收了你这样个胆小鬼?等以后见到了那老鬼,老子肯定要好好数落数落他。” 彭鹰看这宫槐也算不上什么性格耿直的人,和师父都是一样的性格怪癖,不过他在左心城身边久了也早已习惯了。宫槐忽然放声狂笑,声音嘶哑而癫狂,大喊道:“左心城!你这老鬼没让我见你最后一面,真他妈的不够朋友!” 噗!宫槐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神色顿时萎顿下来。 彭鹰吃了一惊,心想看来宫槐已经知道了师父的“死讯”,看他如此激动神伤也让彭鹰颇为触动,可师父夺舍转生之事太过隐秘,连家主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这个罪人?他只好苦笑着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宫槐才悠然道:“孩子,我和你师父当年的事情你刚才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你怕我么?” “不怕。”彭鹰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晚辈相信您和家师是真正的至交好友,我又为何要怕您呢?” “那你站在那里别动。”宫槐忽然嘿然冷笑,双手双脚轻轻一震,竟然轻而易举的挣脱了那四根印满咒文的锁链。紧接着他轻飘飘的站起身来,径自走到铁栅栏前,那铁栅栏旁边的铁门被一把锁头锁住,而宫槐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锁头的钥匙孔,那锁头竟然就开了。 轻轻的推开门,宫槐如同行尸走肉般来到彭鹰面前,拢了拢杂乱的长发露出一丝邪笑。 彭鹰看的心头狂震,这宫槐明明随时都能走出囚室,为什么两百年来却从未试图逃脱过?不过虽然心中惊恐但彭鹰却自始至终都未曾移动过脚步,只是默默的看着宫槐走到自己面前。 宫槐也默默的注视着彭鹰,半晌之后才桀桀怪笑道:“好,好,好!老子现在算明白左心城那老鬼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了,你小子的胆子其实并不小嘛。”说着他嘿嘿直笑,身子却猛的踉跄了下。 彭鹰连忙扶住宫槐,问道:“宫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宫槐嘿然笑道:“老子很快也要去阴曹地府了,到时候也能跟你师父做个伴。”说着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两缕血丝。彭鹰连忙将他搀扶到木床上躺好,问道:“宫前辈,你这是受了什么伤么?有什么良药能治么?晚辈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不必了,我寿元已尽,这世上再没有能救我的东西了。”宫槐嘿然道:“刚才你也听那小妮子说了,当初我强行上山负荆请罪,几乎被镇山鼎压成了肉饼。我这病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非但肉身,就连魂魄也同样遭到重创,两百年来我苟延残喘,实在是无以为继了。” 彭鹰默然垂首,心中不觉有些凄然。而宫槐却显得不以为意,微笑道:“孩子,你既然是那老鬼的弟子,与我也算是有缘了,最近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时常过来看看我?临死之前,我有些东西想要传授给你。” 彭鹰一愣,苦笑道:“宫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可晚辈已经有修炼的功法,魔教的东西……还是不学为好吧。” “你这是看不起魔教功法啊。”宫槐一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你们左家心法厉害,不必修炼其他心法,不过我要教你的可不是什么修炼的功法,只是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还蛮好玩的。” 彭鹰似乎有些明白宫槐指的是什么了,讶然问:“宫前辈您指的是幻形门中的幻化奇术么?”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奇术。”宫槐笑道:“只能说是许多杂学吧,在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眼中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奇技淫巧罢了。” “我们都是自己人所以不怕你笑话,其实追根溯源的话,我们幻形门的开山祖师其实曾是个惯偷。就连我们幻形门所修炼的功法都是他老人家顺手牵羊偷来的。”宫槐畅快的笑了几声,继续说道:“祖师开创了幻形门之后还是贼性不改,所以仍千方百计的完善他做贼时的种种手段,他老人家也是罕见的天才,竟真的被他摸索出一套匪夷所思的杂学。” “孩子,幻形门的杂学可并非只是易容乔装而已啊。”宫槐微笑道:“偷术,潜行,匿踪,开锁,破阵等等都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易容之法,而这易容之法也有模仿、幻形之分,要想修炼到炉火纯青可没那么容易呢。” 宫槐又道:“当年我和你师父就在玄雀堂聊了三天三夜,我向他请教剑法,他则向我请教杂学。你也知道你师父曾是玄雀堂堂主,而玄雀堂做的就是潜行刺探的事情,所以对你师父而言,我们幻形门的这些杂学对他大有益处啊。”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吃惊的问:“宫前辈,您要把您说的那些杂学都传给我么?” 宫槐点了点头,叹息道:“你师父当年一直想将我的杂学融会贯通,以便玄雀堂日后办案。可如今他已死了,我把我所有的杂学都教给你,也算是完成老友的一点遗愿了。” 宫槐说得彭鹰也不禁怦然心动,想当年宫槐凭着一身杂学竟然孤身潜入左家,并将师父拿捏与股掌之间,该是多令人惊叹的一件事。而且将幻形门杂学变成玄雀堂至宝也是师父的毕生愿望,作为弟子的自己似乎不应拒绝。 可他实在看不穿这个宫槐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于是他沉吟了片刻,忽然面色凝重的问道:“宫前辈,两百年前那场惨剧,究竟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宫槐的神色忽然变得黯淡起来,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没错。” 彭鹰的表情忽然阴沉了起来。 “怎么?你不屑于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学东西了么?”宫槐见状冷笑道:“抛开我和你师父的友情,幻形门可是魔教的一员,我这样做也情有可原不是么……” 他本来还想多说,彭鹰却忽然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说着彭鹰拂袖而去,连头都未曾回过,宫槐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言,最终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问心 当彭鹰回到藏剑峰时,寒冰竹林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径自回到山上这才遇到了吴小海,略一打听才知道满山的人已经陪着冷剑心去青龙峰了。家主左心守和五峰峰主乃至众多本家、五峰弟子都在青龙峰齐聚一堂,庆祝冷剑心的苏醒。 吴小海是专门留下来等彭鹰的,说是师姐吩咐他告诉彭鹰,有时间的话去青龙峰一起庆祝。 彭鹰借口身体不适回到自己的宅院去了,他感觉自己去不去青龙峰都是一回事,本来冷剑心就是焦点,自己即便去了也是可有可无。 到了晚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继而大门被推开挤进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一顶软轿,由燕不悔和罗辛亲自抬着,彭鹰正推开门,顿时和轿子上那人四目相对。 好英俊的人啊,偏偏又那么有本事,彭鹰暗自赞叹。老天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总有人会得到上苍毫不吝啬的青睐。左鱼儿是如此,轿子上那人也是如此。 “小师叔,剑心有礼了。”轿子上的冷剑心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行礼,可却虚弱的难以动弹,最终只好拱手行礼。 彭鹰连忙摆手,强笑道:“剑心师侄不必多礼,你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燕不悔回头看着冷剑心笑道:“大师兄,我就说嘛,小师叔不是小气的人,你又何必急着来拜见小师叔呢?” 冷剑心摇摇头,强撑起上半身微笑道:“我已经听鱼儿说了,要不是小师叔拿到了火龙珠,我现在恐怕还被封在万载寒冰中呢。小师叔对我有救命之恩,怎能不立刻来拜见呢?” “是是,大师兄说的对还不行么,你快躺下。”燕不悔示意罗辛一起把轿子放下,然后将冷剑心轻轻压回软床,又仔细的帮他掖了掖棉被,显得极为体贴。冷剑心微笑着道谢,然后对彭鹰道:“小师叔,听鱼儿说你身体不适,现在还好么?” 彭鹰尴尬的点点头:“没事,只是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 冷剑心点头称善,然后对燕不悔和罗辛道:“八师弟,九师弟,回头去师娘那里拿些药来给小师叔,别忘了啊。” “知道了。”燕不悔和罗辛同时点头微笑。 “那就不打扰小师叔休息了,我就住在斜对面的宅子里,小师叔闲暇的时候可以去坐坐,剑心随时恭候。”冷剑心温文尔雅的拱手微笑道,就像一个浊世佳公子,哪像所向披靡的五银冠之首。彭鹰心中满是苦涩,愈发觉得左鱼儿和他才是绝配,于是强颜欢笑的点头,柔声道:“剑心师侄快去休息吧,改日一定去叨扰。” 一群人簇拥着冷剑心走了,又剩下彭鹰孤零零的一个人,墙边树影婆娑,寒风凛冽,彭鹰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顿感浑身发烫,鼻塞头重。 只是无心说谎而已,这就来了现世报了么?彭鹰摸了摸额头,咳嗽了两声落寞的走回房中。 今天的大雪令整个左家如同银装素裹,在青龙峰山顶一侧的竹林雅舍中,那座温泉仍吞吐着雪白的雾气,白雪皑皑,雾气氤氲,别有一番情趣。左鱼儿赤裸着娇躯静静的坐在水中,只露出头部,饱满而挺拔的玉峰随着水波似乎微微摇晃,带着令人迷醉的眩光。 “你来啦。”左鱼儿嫣然一笑,望着面前水面上荡漾的一个黑影柔声道。 云紫瞳站在左鱼儿的身后,嗯了一声。 “愣着干嘛?下来一起呀。”左鱼儿扭回头看着云紫瞳微笑道。 云紫瞳摇了摇头,径自坐在岸边的岩石上,黑裙白雪相映成趣。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云紫瞳淡淡的问。 “什么怎么办?没头没脑的。”左鱼儿瞥着云紫瞳笑道。 “以前你没能及时对冷师兄吐露心意,几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他已经苏醒了,你还要错过机会么?”云紫瞳淡然问道。 左鱼儿愣了愣,有些窘迫的苦笑了下:“也不是那么着急吧,大师兄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这种事情等以后碰到机会再说也不迟啊。” 云紫瞳表情渐冷,沉声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你平时都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可偏偏在感情面前却是如此优柔寡断,这不像你啊。” 左鱼儿愕然看着云紫瞳,苦笑道:“小云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要我现在就去藏剑峰,对大师兄说我喜欢他么?” “不行么?”云紫瞳淡淡的道:“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么?这些年来你为了他生不如死,既然他现在神奇的生还了,你还不把握这个机会么?还是你还在犹豫着什么?” “我能犹豫什么。”左鱼儿皱起眉头,心里忽然有些烦乱:“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等到大师兄恢复健康之后我自然会……” “有些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云紫瞳打断了左鱼儿,沉声道:“你的犹豫只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左鱼儿困惑的看着云紫瞳,“小云儿,这是我和大师兄之间的事,而且大师兄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又能给谁带来什么伤害?你未免太夸张了吧。” 云紫瞳沉默了许久,忽然淡淡的道:“彭鹰呢?” 气氛顿时沉寂下来,左鱼儿满脸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云紫瞳荒谬,但却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云紫瞳见状淡淡一笑,道:“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能看不出彭鹰对你有情呢?” “小云儿,你这个玩笑开的就不好笑了。”左鱼儿干涩的笑笑,道:“彭鹰怎么可能对我有情。” “不要自欺欺人了。”云紫瞳冷笑道:“整个藏剑峰的人都知道彭鹰对你情有独钟,连我这个外人都一清二楚,你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受?你没注意到他看你时的目光么?没看到他对你毫无保留的迁就么?如果你真的一无所知,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左鱼儿的目光有些闪烁,叹息着将全身都浸在泉水中,半晌才慢慢的露出头来。 “你说的……也可能是真的吧。”左鱼儿终于露出一丝苦笑,看向云紫瞳道:“不过或许这只是我们的错觉,甚至也可能是彭鹰他本身有了错觉。当初他还在盘龙别院时,是我教给他入门仙法,又照顾了他半年之久,也可能他将感恩的心情当作了爱慕呢?” 云紫瞳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从苍黄山开始,到魔教祖庭再到幽冥谷,他先后救过我三次,第一次在苍黄山时是他从蛟祖手中救下了我,你知道他当时说了什么么?” “说什么……”左鱼儿此时的表情好像如临大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 “他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的。”云紫瞳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却隐藏着一丝黯然神伤,然后苦笑道:“他为了怕你伤心连命都不要了,还真是傻子啊。” “还有在幽冥谷,他奋不顾身的来救你,难道你还以为他对你的感情只是感恩么?”云紫瞳牢牢的盯着左鱼儿,让她无处可逃。 左鱼儿有一瞬间的恍神,顿时沉默了下去。 云紫瞳默默的注视着她,叹息道:“鱼儿,我只是觉得你对他太不公平了。我知道你心里只容的下冷师兄,但是你也应该顾及到他的感受。如果你今生非冷师兄不嫁,我劝你尽早断了彭鹰的心思,否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啊。” 说着云紫瞳站起身来,悠然道:“我虽然是个局外人,但他救过我三次,你又是我的好友,所以这层窗户纸还是由我来捅破的比较好。我这就要下山了,短期内恐怕不会回来,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已经整理好一切吧。” 她转身离去,走到竹林小径的路口时忽然转过身来,淡淡的笑道:“还有你刚才说过彭鹰可能是因为你传授他入门仙法而感恩戴德,或许把这份感恩误会成了爱慕。可是你呢?你的入门仙法是冷师兄传授的,你又是不是把这份感恩当作了爱慕呢?”说罢,云紫瞳没等左鱼儿说话就拂袖而去,很快消失于竹林之间。 左鱼儿茫然望着云紫瞳消失的方向,就感觉心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愣了半晌,左鱼儿懊恼的呻吟了声再次将身子滑入池底,这一次却是久久也没能出来。 距离左鱼儿的竹林雅舍不远,左心守与云草翁师徒两个正坐在左心守的房中说着话。 “剑心的身体怎么样,无碍吧?”左心守问道。 云草翁道:“师父放心,剑心身上没伤,之所以如此虚弱是因为冰封数年导致体内真气僵硬难动,估计休息十天八天的就能恢复如初了。” 左心守沉默着点点头,半晌后忽然问道:“蓝笑风那里还没有任何动静么?” 云草翁苦笑摇头:“自从您派他去镇阳湖调查经过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弟子也感到奇怪,按理说笑风早就应该回来了啊。” “是啊。”左心守沉声道:“笑风那里肯定出了麻烦,只是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连回复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云草翁劝慰道:“师父放心吧,您是知道笑风的本事的,即便有什么麻烦应该也没有大碍。我已经让紫瞳带着十几个玄雀去镇阳湖了,即刻出发,应该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也只有如此了。”左心守看向云草翁,低声问道:“你救治冷剑心的时候,可有什么发现么?” 云草翁摇摇头,也放低了声音道:“弟子看不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我们是不是太过谨慎小心了?或许这事并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吧。” “小心为妙,你多留意一下藏剑峰,希望是我们多心了。”左心守苦笑了下,不再言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大病 彭鹰真的病倒了,而且是久病不愈,看上去只像是寻常的伤风但却日渐虚弱,左远明夫妇已经来了不止一次,各种药物都用了还是不见好转。满山上下都慢慢开始变得担忧起来,大家都知道彭鹰的修为已经到了攀山境,这等修为的修仙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伤风就倒下了?所以大家都认为彭鹰是在幽冥谷救左鱼儿和云紫瞳的时候受的伤还没好,于是照顾的更是无微不至。 藏剑峰中尤以骆凤竹最为担心,她不顾左远明的阻拦搬到了彭鹰的隔壁,以便平时照顾,燕不悔等人也忙前忙后悉心照料。 彭鹰的心里感到暖洋洋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未被人遗忘。虽然骆凤竹搬到隔壁来是兼顾了自己和冷剑心,但嫂子的这份心意却令他格外感动。他知道自己这病其实不是什么伤风感冒,而是因为自己用三分之一的生命换回师父能够夺舍重生的可能,所以这病一直不好才正常呢,真要忽然好了,也就证明师父那里出了大麻烦。 虽然他心里明镜似的,但也不能和其他人说明,只好接受大家的关心,乃至到了后来慢慢的变成了享受。 一连十天过去,就连冷剑心都已经彻底恢复如初,神采飞扬的来探望彭鹰了,可彭鹰却仍是病恹恹的,脸色蜡黄。 这事终于惊动了左心守,他让云草翁亲自来给彭鹰看病,但即便是云草翁也是一脸茫然。 按云草翁说的,彭鹰虽然看似消瘦,但身体却并没任何问题,只是气虚体弱,但不知道是因何而来。他开了个方子,让自己的弟子从药王岭带来上好的草药,而那个弟子彭鹰也很熟悉,正是在苍黄山被自己所救的上官颖。 上官颖这一来就没走,干脆在彭鹰那间宅子的客房住了下来,平时非但是帮彭鹰熬药治病,连燕不悔他们的事情也都抢着做了。她让燕不悔帮她在宅子一角砌了个灶坑,就在明灭果树留下的位置,然后每日三餐都包了,给彭鹰开起了小灶。别说她的手艺还真不错,彭鹰自忖就连自己的厨艺也略有不及,这对于上官颖这样一个自幼修仙的修仙者而言倒是难能可贵。 但他仍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止一次的劝说上官颖还是回去吧,自己这点小病根本算不了什么。可上官颖只是温柔的笑,虽然嘴里应允却从未离开半步,把彭鹰照顾的无微不至。 时间一长彭鹰也就习惯了,每天看着上官颖娇小的身影忙前忙后,倒也感觉挺赏心悦目的。而且有上官颖在,骆凤竹也就不必那么操劳了,彭鹰心疼嫂子的身体,也就任由上官颖留在这里。 就这样过了近二十天,少男少女两个人几乎封闭在宅子里过着自己的生活,那种感觉倒有点像相濡以沫了。 这一天,左鱼儿从冷剑心的宅子里走了出来,几乎习惯性的像彭鹰的房子望了一眼,无奈的叹息了声。 自从那晚云紫瞳把自己抢白了一顿之后左鱼儿就感觉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古怪。其实她第二天就知道了彭鹰生病的消息,几乎无意识的就走到了彭鹰的门前。可是看着院子里骆凤竹和燕不悔他们忙着照顾彭鹰,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进去了。 她终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彭鹰。 云紫瞳说的没错,凭她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不会发觉彭鹰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就连左鱼儿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逃避。 像左鱼儿这样倾城倾国的人儿,而且又是左家唯一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缺乏追求者?自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开始,来提亲的各大仙门几乎踏破了左家的门槛,即便是左家弟子也有许多人偷偷的爱慕着左鱼儿。可她的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了冷剑心身上,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存在。长此以往,这也就成了习惯,说的难听些,也就成了孤傲。 彭鹰看自己的目光和她的许多追求者一样,甚至更为火辣滚烫,可左鱼儿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下意识的忽略。再加上彭鹰本身也从未真正的表白过,所以左鱼儿更是乐得轻松。 直到彭鹰来到左家,又经历了贤王府和幽冥谷的事情之后,左鱼儿这才越来越觉得彭鹰给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即便没面对他,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可这却令她在内心深处开始有了一丝担忧。 彭鹰对她而言也是个特殊的存在,从实际意义上来讲,彭鹰算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弟子,她模仿冷剑心把彭鹰带入了修仙的领域,后来才发觉他看似木讷老实,实则却是个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人,从某些层面上讲彭鹰甚至要强过自己,这让左鱼儿有时还感觉颇不服气。 师徒、挚友、姐弟或者是兄妹,用这些词语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为过,可左鱼儿却从来没想过他能成为情人。 自己是喜欢大师兄的,不是么?可是如果狠下心和彭鹰说清楚,左鱼儿却真的担心从此和彭鹰形如路人,她衷心不愿。然而云紫瞳说的也很有道理,自己就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会给彭鹰带来越来越多的伤害。 这让左鱼儿左右为难。所以这些天来她强忍着没去看望彭鹰,但私下里却每天都会跑来藏剑峰,虽然是来看冷剑心的,但也希望能顺便问问彭鹰的病情。然而一连二十天了,彭鹰竟从来没走出过他的宅子,这让左鱼儿有种莫名的担心和烦躁。 今天她和往日一样彷徨,虽然距离彭鹰只有几步之遥,虽然她明知道彭鹰见到自己会非常开心,但她却担心这会给他带来不切实际的期望,这也违背了她的初衷。 正在她满心困扰的时候,燕不悔正带着罗辛等十几个人正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左鱼儿便打了个招呼,微笑道:“鱼儿,来看大师兄了?” “是啊。”左鱼儿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点头道。燕不悔则微笑点头,带着人就向彭鹰的宅子走去,左鱼儿连忙跑过去拉住燕不悔,问道:“彭鹰的病情怎么样了?一直没见好转么?” 燕不悔一笑,道:“小师叔的病虽然还没全好,但是我们看他最近几天的气色倒是好多了。” “是啊。”罗辛在旁边笑道:“这可多亏了上官师妹呢,有她这个云师伯的得意门生在,我们这些人都根本帮不上忙了。依我看小师叔痊愈在即了。”旁边的人也纷纷点头。 左鱼儿这才感觉松了口气,总算他开始有好转了。燕不悔等人则拉拉杂杂的走进了彭鹰的宅子,左鱼儿在后面看着,也不知怎的就跟了进去。 彭鹰的院子里一尘不染,甚至连角落里的那棵小松树似乎也被人修剪过了,在残雪间吐露着难得的绿意。上官颖正蹲在另一侧的墙角生火做饭,现在最后一道菜已经起锅了,她小心的装盘,似乎连一根菜叶该如何摆放都很仔细。 房间里很吵杂,燕不悔他们围在彭鹰的身边,正对一桌子饭菜艳羡不已。彭鹰被围在人群之中,却没注意到左鱼儿的到来。 “鱼儿姐姐,你来啦。”上官颖端着菜盘桥笑嫣然的走了过来,她生的小巧玲珑,长相清秀可人,就像是小家碧玉般楚楚可怜。左鱼儿和她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子,所以从小关系就很要好,虽然没到她与云紫瞳那种程度,但也算是闺中密友了。 “我可好多年没吃过颖儿你的手艺了,彭鹰那家伙可真有口福。”左鱼儿微笑道。 上官颖俏脸上忽然飞起一抹朝霞般的嫣红,微笑道:“那鱼儿姐姐就和我们一起用餐吧,我做了好多菜呢,足够我们三个吃了。” 这时燕不悔在屋里喊道:“上官师妹,就你们三个啊?那我们怎么办?” 上官颖白了燕不悔一眼,道:“燕师兄,你们要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只做了这么多,可没你们的份。”说着她挽住左鱼儿的胳膊,带着她走进了房中。 彭鹰呆呆的坐在桌后看着左鱼儿,心里一阵激动,猛的站了起来。他却没注意到上官颖刚走到他的身边,正想将菜盘放到桌上,他这忽然一下正把菜盘撞翻,滚烫的菜汤全淋到了他的右手上。彭鹰顿时呲牙裂嘴的痛呼了声,再看手背上已经一片通红。 左鱼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想过去看看他伤得如何,然而上官颖却惊呼了声,连忙捧起彭鹰的手焦急的道:“小师叔你没事吧?都怪我……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捧着彭鹰的手轻轻吹气,脸上满是痛惜自责的表情。左鱼儿顿时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看着上官颖和彭鹰,却忽然感到心口似乎被堵住了似的,有些憋闷。 彭鹰有些尴尬的缩回手,微笑着对上官颖说道:“没事没事,都怪我自己,这也没什么的,刚才就是吓了一跳而已。”说着他向左鱼儿打了个招呼,道:“师姐,你去看过剑心师侄了?” 左鱼儿皱了皱眉,嗯了声坐在桌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满桌玲琅满目的菜肴强颜欢笑道:“颖儿,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吃的么?好丰盛啊。” 上官颖担忧的看了眼彭鹰的右手,这才对左鱼儿道:“是啊,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小师叔身子虚弱,一定要吃得好才行。” “本来我就是想来看看,但现在你可是赶都赶不走了。”左鱼儿微笑着拿起筷子吃了口菜,顿时赞不绝口。 燕不悔和罗辛等人在旁边对视了几眼,纷纷不约而同的告辞离去,等出了门口走到冷剑心的宅子前时,罗辛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苦笑道:“这鱼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就看不出上官师妹对小师叔有意思么?留在那里打扰他们多不好啊。” 燕不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知道小师叔心里怎么想的呢?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最麻烦了,我们去看大师兄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失魂落魄 当燕不悔他们走进冷剑心的宅子时,彭鹰和上官颖刚刚落座。上官颖帮着彭鹰准备碗筷,又把他喜欢吃的菜挪到他面前,就像个温良贤淑的妻子一样照顾着彭鹰。左鱼儿在一旁冷眼看着,却觉得嘴里吃的东西没有丝毫味道,也不知是怎么了。 看来上官颖是喜欢上这个傻小子了啊,左鱼儿看向了笑得无比温柔的上官颖。 这是好事啊,如果彭鹰接受了上官颖不就解开了心结么?左鱼儿琢磨着,心想真要是那样的话,可能自己也不必和彭鹰说清楚了。 “小师叔,来,先喝点汤。”上官颖拿着汤匙舀了慢慢一匙汤,自己先吹凉了才送到彭鹰嘴边。彭鹰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看了眼左鱼儿,这才摇头说道:“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上官颖抿着红唇道:“你的手都烫伤了还逞什么强啊,快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说着直接把汤匙触到了彭鹰的嘴唇。 “听话。”上官颖俏脸飞鸿的柔声说道。 彭鹰弄了个大红脸,但也不得不张开嘴喝了汤,却险些被一口呛死。上官颖嗔怪的轻拍他的后背,这才令他好过了些。 目睹这一切,左鱼儿忽然感到心底忽然窜起一条火苗,也不知怎的就猛然站了起来。上官颖吓了一跳,茫然看向了左鱼儿。左鱼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尴尬的笑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情要做,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说着她逃也似的走了出去,看得彭鹰和上官颖一阵愕然。 等走出大门,左鱼儿这才镇静了些,她回头望了眼,顿时感到自己刚才真是丢人到家了。 “看你生病可怜才来看你,没想到你这家伙倒是乐得逍遥自在啊。”左鱼儿自嘲的一笑,愤愤的径自下山而去。 自此之后,左鱼儿几乎每天都跑来藏剑峰,虽然第一个要见的是冷剑心,然而中午午饭的时候却必到彭鹰的宅子吃饭,彭鹰当然是欢迎之至,但时间一长上官颖就显得有些不满了,左鱼儿却故作不知,每次吃完都赞不绝口,第二天饭口前一定到场,风雪无阻。 就连左鱼儿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偶尔扪心自问,却觉得以自己的性格不该如此啊…… 时间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春天的气息已经悄然来临,藏剑峰上冰雪消融,树上枝条抽出了黄绿的嫩芽,草地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意,四处都是盎然的生机。彭鹰的气色也看似比以前好了许多,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都是假象,他的身体较之两月前更加孱弱了,别说是修炼,就连以前最擅长的跑步也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其他人却以为彭鹰已经快要痊愈了,云草翁召回了上官颖,虽然她满心不愿,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嫌疑,也只好黯然离开。 宅子里又剩下了彭鹰一个人,不过却并不寂寞。 虽然上官颖走了,但左鱼儿每天来彭鹰这里报道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倒是比冷剑心苏醒之前来的频繁多了。 彭鹰每天都在期盼着左鱼儿的到来,就觉得每天中午的时间是最快活的,只是有些短暂。他并没有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在他想来左鱼儿之所以来的如此勤快,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冷剑心,再加上自己生病才来探望自己,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了…… 这天早晨,彭鹰昏昏沉沉的张开双眼,却发觉已是日上三竿,他不禁苦笑了下,最近一段时间他非常嗜睡,这恐怕也和身体状况不好有关。他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四处炫耀的斑斓色彩,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这段时间自己总是落落寡欢,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吧。彭鹰伸了个懒腰,忽然有了出门走走的兴致。 多穿了一件衣服之后走出了宅子,藏剑峰上寂静无声,与彭鹰刚来藏剑峰的时候截然不同。自从冷剑心回来之后,似乎整个藏剑峰都发生了改变,左远明也不再那么谨小慎微了,开始督促燕不悔他们修炼,藏剑峰的气氛也如这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彭鹰默默的站在门口,看向了斜对面冷剑心的宅子,忽然想起冷剑心之前对自己的邀请,权衡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 冷剑心的大门虚掩着,彭鹰来到门前刚想敲门,却听到门内传来了有人对话的声音。 “鱼儿,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已经很久了,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我发觉有些事情还是尽早说清楚的比较好。”冷剑心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十分清晰。 “哦?大师兄想说什么就说吧,鱼儿听着。”左鱼儿温柔的说道。 彭鹰莫名的感到心里一紧,举起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悄悄的收了回去。 院子里沉寂了片刻,冷剑心忽然略显激动的道:“鱼儿,虽然你从未对我表达过你的心意,但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其实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心思?只是因为当年你年纪还小,所以我一直也没有说出口。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忽然觉得不应该继续这样忽视你和我自己的感情了。” “大师兄你……”左鱼儿似乎被冷剑心的一番话说的措手不及,平时伶俐的她此时却变得张口结舌。 “鱼儿,人生苦短,不如让我们一起携手走过今后的日子,你说好么?”冷剑心温柔似水的说道,之后院内寂静无声。 门外的彭鹰如遭雷噬,浑身再没任何力气。冷剑心这是在向师姐提亲么?以左鱼儿对他的情有独钟,想必肯定会欣然同意吧。在这瞬间,彭鹰顿感万念俱灰,但心里却仍有那么一丝期盼。 拒绝他,千万不能同意啊。 他在门外看不到院内的情况,终于还是忍不住使用了通天眼,透过门板向院内望去。 院内的一棵海棠树下,冷剑心轻轻执着左鱼儿的双手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的面庞。而左鱼儿却背对着大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那温馨的一幕彭鹰再也无法留在原地,他连忙撤去通天眼,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宅子,就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 半晌后他的目光忽然一动,露出狐疑的表情。刚刚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现在想起来冷剑心的那张脸却似乎有些古怪。好像有微薄的白光笼罩着他的脸,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上面一样。彭鹰困惑了半晌,虽然有心回去再看看但却没有勇气看到左鱼儿和冷剑心深情款款的模样,于是暗想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也有可能是自己刚才情绪激动,看走眼了。 此时此刻,在冷剑心的宅子里,左鱼儿终于从茫然中摆脱了出来。 冷剑心的表白好像惊雷声犹在耳,但左鱼儿却奇怪的感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有些慌张。 轻轻的挣开手,左鱼儿尴尬的强笑道:“大师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病还没好?怎么胡言乱语的……” 冷剑心愣了愣,急声道:“鱼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我知道你为了帮我寻找火龙珠险些送命,这不就证明你对我的心意了么?既然如此,我们结为连理不是理所应当么?我相信就算家主知道了也会赞同吧。” 左鱼儿的心愈发慌乱起来,尴尬的笑道:“我看你是真病糊涂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下次我再来看你。”说着左鱼儿落荒而逃。 冷剑心孤零零的站在海棠树下看着左鱼儿的背影,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冷剑心的古怪 彭鹰守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午后也没见左鱼儿过来,他的心也愈发冰冷,暗想师姐此刻应该正沉浸在欢喜之中而忘了自己吧。一直等到下午,彭鹰还是对刚刚在冷剑心脸上看到的诡异而耿耿于怀,于是他起身离开宅子,敲响了冷剑心的大门。 “小师叔?您怎么来了?”冷剑心温文尔雅的微笑着迎了出来。 彭鹰在瞬间运起了通天眼,目光所及之处果然发现冷剑心的脸上有些异常。他在以往使用通天眼的时候也曾看过其他人,能透过皮肤看到筋骨血脉,那种感觉又惊悚又恐怖,所以彭鹰在使用通天眼的时候尽量不去看人。但是冷剑心却有些不同,他身上其他部位都并没异常,唯独脸上却仿佛隔着一层东西,总感觉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只是要让彭鹰说出有什么不同来,恐怕他也说不清楚。 “小师叔?您想什么呢?”冷剑心见他发愣便微笑着问道。 “哦,没事了,本来想找你聊聊,不过只走了这两步我就感到有些疲惫了,可能是病还没好吧,我看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好了。”彭鹰勉强镇定下来微笑着说道,然后拱手告别,回了自己的宅子。 坐在床上,彭鹰越想越感到古怪,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他不会如此警惕,可是冷剑心却不同了。 他出现的本来就颇为怪异,镇阳湖那场惨案令众多修仙者灰飞烟灭,他却能活下来,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更何况冷剑心已经向左鱼儿求婚,如果他真有什么古怪之处,彭鹰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仅凭着一丝怀疑就去找家主说明此事么?万一是自己看走了眼,恐怕会引来许多是是非非吧,尤其令彭鹰担心的则是左鱼儿的想法,如果是自己弄错了,她也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吧。 权衡再三,彭鹰还是准备暂时隐忍下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到了晚饭的时候,吴小海送来了晚餐。 “小海,现在你们大师兄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彭鹰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吴小海点点头:“是啊,这还不多亏小师叔您弄到了火龙珠么,否则大师兄也不会恢复的那么快的。” 彭鹰一笑,又问道:“平时是谁照顾剑心师侄的饮食起居啊?” “是许宏啊。” 彭鹰恍然点头,当初青云试的时候,许宏也是藏剑峰弟子之一,平时对自己也和吴小海一样亲切。他笑道:“你和许宏的关系不错吧?” “是啊。”吴小海笑道:“许师兄入门只比我早了三两个月,所以我们平时关系一向不错。” 彭鹰沉吟了片刻,微笑道:“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也没时间探望剑心师侄,你闲暇的时候和许宏多聊聊剑心师侄的情况,然后告诉我吧。” 吴小海也不疑有他,当即点头同意,彭鹰这才让他离去。 虽然彭鹰是想吴小海多知道些冷剑心的情况,但也没指望他们能发现什么异常。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彭鹰自己偷偷的下了藏剑峰,来到了青龙峰后山的那座青龙大牢前。 偏巧今天还是古云天当值,彭鹰借口说有些事情要问问宫槐,于是再次来到了那间囚室。 一个多月的功夫没见,宫槐的状况似乎急转直下,看似更像个死人了,不过他还是发现了彭鹰,淡然着问:“你怎么来了?” 彭鹰沉声道:“你的那些杂学,还愿意教我么?” 宫槐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点头道:“当然,你愿意学了?” “我愿意学你的杂学并不是想要使用它,而是希望能够破解它。”彭鹰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宫槐根本不介意彭鹰说了什么,慢慢挣脱了双手双脚上的铁链,又打开了铁门上的铁锁。明显能看出他的动作比上次迟缓了许多,显然就像宫槐自己说的一样,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您认识这个东西吧。”彭鹰将幻面玉皮从储物戒指中拿了出来。 宫槐眼睛一亮,颤抖着手接过幻面玉皮苦笑道:“幻面玉皮……这是我们幻形门开山祖师当年最为得意的作品啊,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孩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机缘巧合而已。”彭鹰沉声问道:“据说这幻面玉皮天下仅此一张,是真的么?” 宫槐摇摇头:“据说祖师当年曾经发现过一个幻面妖猴的巢穴,不是现在的那种幻面妖猴,而是初古时期的妖猴先祖。那巢穴里共有三具妖猴遗骸,两雄一雌,应该是一家。先祖将它们的面皮剥了下来,用了将近一生的时间将其炼化成三张幻面玉皮,是我们幻形门的镇山之宝啊。” 彭鹰心里一动:“那么说幻面玉皮有三张了?” “是啊。”宫槐点点头,道:“你这张是雌的,应该还有两张雄的。” 彭鹰凝视着宫槐,沉声道:“宫前辈,你们幻形门现在还有门人留在世上么?” 宫槐身子一颤,却低下头叹息道:“没有了,幻形门早在两百年前那场惨祸中灰飞烟灭,只剩下老子一个人了。” 彭鹰深深的看了宫槐一眼,随即微笑道:“好吧,那就请宫前辈将您毕生所学传授给晚辈吧……” 一连三天,彭鹰每晚都偷偷摸去青龙大牢,他和古云天说宫槐就快死了,作为左心城的弟子,他觉得有义务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可古云天却并没生疑,于是自己包揽了三天夜值以便彭鹰出入。 三天里,宫槐彻夜不眠的将毕生杂学统统教给了彭鹰。 幻形门有个贼祖师,满门杂学也都稀奇古怪,如果彭鹰真能融会贯通,恐怕这天下第一神偷的美名也非他莫属了。宫槐本来没有指望彭鹰能学会所有杂学,不过彭鹰只用了一晚就让宫槐改变了主意。 别看彭鹰老成稳重,但学起这些旁门左道来却驾轻就熟,只是三天的功夫就掏空了宫槐的一身本领,差别只是在于火候了。 “你这小子难不成天生了一副贼骨头吧?”宫槐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哭笑不得的说道。 “晚辈小时候狼藉街头,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彭鹰微笑着回答。 宫槐微笑着点头,然后如释重负的道:“老子总算可以安心的闭眼了,等日后在九泉之下见到你那死鬼师父,也算有个交代。” 彭鹰心里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把实情告诉给宫槐,可是想到两百年前那场惨祸还是隐忍了下来。他看着宫槐已经没有人色的脸,不禁叹息道:“宫前辈,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人死如灯灭,往事也就不必再提了。等你百年之后,想要将遗体安置在何处?晚辈也只能满足您这一个愿望了。” 宫槐感激的看了看彭鹰,微笑道:“孩子,我的埋骨之地倒是早就想好了,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前辈尽管说。” “老子有这一身杂学,即便是魔教众人也对我如逼蛇蝎,生怕老子偷了他们家的东西,呵呵……”宫槐一阵苦笑,道:“没想到老子平生唯一的朋友竟然是左家的左心城,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我葬在你师父的坟墓旁边吧,每年祭奠你师父的时候别忘了也给我带份祭品,省着那老鬼在地下和老子炫耀。” 彭鹰听得哑口无言,不过还是重重地点头,道:“前辈放心吧,您们两个人应该还有机会见面的。” 说罢他不再多说,告别了宫槐回到了藏剑峰。 关上门,彭鹰将幻面玉皮取出来蒙到了脸上,然后取出一面铜镜,镜子里赫然出现了另一张面孔。 幻面玉皮仍维持着海无波的五官,所以镜子里的人赫然是海无波,可如果仔细看却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幻面玉皮与彭鹰自己的皮肤相接的部位有着细小的差别,虽然常人难以分辨,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明显的破绽。不过彭鹰按照从宫槐那里学来的易容之术,运转真气调整了肌肤颜色和纹理之后,很快幻面玉皮就和他融为一体,再也难以分辨了。 慢慢张开通天眼,彭鹰仔细的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一颗心顿时抽紧起来。 镜中的人脸上微微带着一丝光华,仿佛有什么东西阻隔了通天眼,正和他从冷剑心脸上看到的景象极为相像。 阴森的寒意瞬间纵贯全身,彭鹰猛的站起来看向冷剑心那间宅子的方向,狠狠的冷哼了声。 究竟是谁在假扮冷剑心,他又有何目的? 彭鹰越想越感到心惊胆寒,连忙抓起往生剑来到冷剑心的大门前,不过他却没立刻踹门进去,而是吐息了几次令自己平静下来。 无论是谁假扮成了冷剑心,他的修为绝对不会在自己之下,鲁莽出手只会打草惊蛇。他勉强镇定下来,抬手准备敲门。而就在这时大门却自行打开,许宏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师叔?您有事么?”许宏愕然问。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大师兄,他在么?” 许宏愣了愣,“小师叔您还不知道啊?现在大家都在青龙峰呢,今天大师兄可有一件大事要做呢。” “哦?什么事?”彭鹰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有些不妙。 许宏踌躇了下,看了看彭鹰的脸色苦笑道:“小师叔,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彭鹰不仅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要你说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许宏只好苦笑道:“怪我多嘴了,其实大师兄今天去青龙峰是要去提亲的啊……” “什么!?”彭鹰大骇,也顾不上和许宏多说连忙向青龙峰的方向赶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提亲 那人明明不是冷剑心,为何还对左鱼儿纠缠不休?难道是贪图师姐的绝色?彭鹰心急如焚,索性驾起了往生剑,瞬间便横跨虚空来到了青龙峰顶。他这才发现青龙峰上已经人满为患,非但是本家弟子,就连五峰弟子中也有许多人都云集在仙殿之外,都兴致勃勃的看着里面交头接耳。 彭鹰横空而至,令其他人不禁有些吃惊,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他来干什么?” “你小子还不知道么?彭鹰对鱼儿是情根深种啊,恐怕这是来阻止冷师兄提亲来了吧?” “就凭他能配上鱼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们少说两句吧,小师叔怎么了?在苍黄山还有贤王府都是多亏了小师叔啊。更何况要不是小师叔弄到了火龙珠,冷师兄现在还被封在万载寒冰里呢。你们这些话要是被别人知道,看不拔掉你们的舌头。” 四周人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多数都是以不屑的目光盯着彭鹰,只有少数一些人报以怜悯的目光。不过这一切对彭鹰而言已经都不重要,他分开人群,大步走入仙殿之中。 仙殿中同样人满为患,非但家主左心守和五峰峰主都在,许多左家前辈也都齐聚一堂。大家脸上都有欢喜之意,正看着正中央的一对金童玉女。 左鱼儿正站在冷剑心的面前,俏脸飞鸿,手足无措。 左心守正面含微笑的对冷剑心道:“剑心,现在天气虽然转暖,但也是最容易伤风的时候,昨天我让人给你送去的绒服穿着还合身么?” 冷剑心拉开衣襟,露出雪白的绒服感激的道:“弟子穿在身上了,非常合适,多谢家主赏赐。” 左心守摆摆手,微笑着问:“剑心,你真的是非鱼儿不娶?” 冷剑心把腰杆挺的如同青松般笔直,斩钉截铁的答道:“弟子与鱼儿两情相悦,此生非鱼儿不娶,还请家主做主。”说着他双膝跪倒,毕恭毕敬的磕下头去。坐在角落的左远明夫妇见状也面有喜色,左远明起身微笑道:“爹,自古婚姻都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剑心自幼孤单一人,今天就让我们夫妇一个做媒,一个做父母,替他来求亲吧。” 左心守一笑,道:“没规矩,我不是说过在这大殿中时,你们兄弟要叫我家主么?” 这时左远清也笑道:“爹,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兄弟两个可要坏坏规矩了。”说着他看向左远明,道:“二弟,好事可不能都让你们夫妇占了,你们两个就权作剑心的爹娘吧,这个媒人就让给大哥了,好么?” “好好,当然好。”左远明哈哈大笑,左远清像今天这个样子可极为罕见,显然对鱼儿的终身有了依靠也分外开心。 大殿内顿时扬起一阵欢声笑语,红石峰金阳子站起来大笑道:“师父,远清师兄和远明师弟说的没错,今天在场的都是家里人,就别讲那么多规矩了。剑心是五银判之首,威名震天下,也算是能配得上鱼儿了。我们今天不妨就把好日子定下来,然后我好广发喜帖,把天下仙门都叫来庆祝,师父您看如何?” 千兵山历开阳也不住点头,微笑道:“没错没错,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算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呢?” 一句话更加令众人笑的前仰后合,而正在这其乐融融之中,左鱼儿却忽然大声喊道:“停!” 笑声嘎然而止。 “鱼儿……”冷剑心仍跪在那里,抬着头看着左鱼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之意。 左鱼儿小脸通红,更加填了几分美意,她干咳了声,看向左心守苦笑道:“爷爷,这件事……能不能过几年再说?” “哦?”左心守一笑,问道:“怎么?你不想嫁给剑心么?” 左鱼儿此时就感觉心里烦乱无比,她做梦也没想到冷剑心竟然自作主张的来提亲,而且竟然事先放出风去引来这么多人旁观。虽然长久以来她都梦想着有这么一天,然而也不知为何,这几年来的一幕幕却历历浮现心头。 “师姐,您这饺子皮擀得真有水准,八角形的?”那是在盘龙别院,彭鹰第一次有胆子戏弄自己。 “师姐,你瞑目吧,你的仇,我来报。”那是自己诈死,彭鹰近乎疯狂的咆哮。 “就像前几天你装死吓我,我虽然明知不是那吴长老和秦长老的对手,但……也要和他们拼命的……”那是彭鹰第一次到了左家时在天梯上对自己神智恍惚的说着,他却不知左鱼儿当时就已芳心初动。 种种回忆好像走马灯似的在左鱼儿脑海里掠过,最终留在一片血红之中。 那是在幽冥谷的那座龙城血池,在她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从血池中游来了彭鹰。左鱼儿忽然清楚的记起了当时彭鹰的目光是那样的狂喜、执着和义无反顾。她忽然读懂了他的目光,如果那时救不出自己,他恐怕不会独活吧…… 忽然间好似云开雾散,左鱼儿脸上的红晕和心底的彷徨忽地同时褪尽。 大师兄,抱歉了。她默默的望了眼冷剑心,然后对左心守沉声道:“爷爷,我……” 没等左鱼儿说完,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大吼。 “不行!师姐不能嫁给他!” 四周顿时一阵哗然,大家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奋力推开众人冲了进来,正插在左鱼儿和冷剑心之间。 左鱼儿愕然看着彭鹰,脸上却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骆凤竹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来到彭鹰面前,她虽然早就知道彭鹰的心思,但她对冷剑心却如同亲生骨肉般爱惜,自然是希望他能和左鱼儿结为连理。于是她轻轻抓住彭鹰的胳膊,低声道:“小师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执着呢?” 彭鹰苦笑了下,也低声道:“嫂子,我不是来胡闹的,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左心守见状微笑道:“小鹰,你刚刚为什么说鱼儿不能嫁给剑心?” 彭鹰这才挣开骆凤竹的手,然后躬身道:“家主,弟子有话想要问问剑心师侄。” “哦?”左心守愣了愣,而彭鹰已经转身看向了冷剑心。张开通天眼,彭鹰最后一次审视着他的面庞,然后冷笑了声,问道: “你是谁?”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包括左鱼儿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头雾水。左鱼儿连忙瞪眼道:“你病糊涂了么?” 冷剑心却若无其事,只是微笑道:“小师叔,我是冷剑心啊。” 彭鹰轻蔑的冷笑了声,然后转身对左心守拱手道:“家主,这人不是冷剑心,他带了幻形门的幻面玉皮装作冷剑心的模样,却不知是藏了什么祸心。” 仙殿内顿时一阵骚乱,所有人都不禁万分错愕,左心守则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小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我们连剑心都不认识么?” “家主,幻面玉皮巧夺天工,只要略通幻形门的易容之术就会让别人难以分辨,不过弟子敢确认这人绝不是剑心师侄。”彭鹰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知道那人既然敢假扮冷剑心留在左家就一定是身怀绝技,不过现在四周都是左家高手,谅他插翅也难逃,所以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彭鹰说的言之凿凿,众人虽然满心不信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左远明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说话却被左远清一把拉住,这时左心守则沉声道:“小鹰,你这话可非同小可,可有真凭实据?” “只要扒了他的幻面玉皮就能令他原形毕露了。”彭鹰回头看向冷剑心冷笑道。 周围没人再说话,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冷剑心的身上。只见他身子微微颤抖,目光冷冷的盯在彭鹰身上,忽然冷笑道:“小师叔,你说我不是冷剑心?那我又是谁呢?”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彭鹰冷笑着走到他的面前,沉声道:“你敢不敢让我摘去幻面玉皮?” “幻面玉皮!?”冷剑心哈哈大笑,狠狠的一跺脚,厉声道:“想不到我冷剑心竟然还能受到如此不白之冤,小师叔,你尽管来摘,我到要看看我自己究竟是谁!” 彭鹰看着冷剑心的表情,心里忽然一沉。 不过他已经骑虎难下,只好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冷剑心面颊的边缘。四周一片沉寂,所有人都随着彭鹰的动作屏住了呼吸,而就在这沉寂中,彭鹰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 没有痕迹!? 这怎么可能?彭鹰不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如果自己真的错了,那可就闹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有口难言 时间很短暂,但对彭鹰而言却是如此漫长,终于他呆若木鸡的收回了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四周的目光开始转变,有的人冷笑,有的人不屑,有的人怒目而视,不过彭鹰也都已经不在乎了。 这怎么可能?彭鹰失魂落魄的一脸茫然。 冷剑心忽然悲愤的大笑,厉声道:“小师叔,你何不剥开冷某的面皮看个仔细!?”说着,他竟然真的掏出一把匕首来,手起刀落在面颊边缘画出一道深深的血口来。所有人都不禁惊呼了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师叔请看,我这面皮下可还有第二层么?”冷剑心脸色狞然的冷笑,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亲手掀起了血口旁的皮肤,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 “剑心!你这是何苦!”骆凤竹再也忍受不住,连忙扑过去抓住冷剑心的手,然后死死的压住他的伤口大声喊道:“云师兄,你还等什么呢!” 云草翁连忙跑过来拿出灵药敷在冷剑心的伤口上,总算止住了流血。这下子所有人都用愤怒而轻蔑的目光看向彭鹰,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冷剑心还是冷剑心,那么就是彭鹰恶意中伤了,他的目的无非是想阻止左鱼儿和冷剑心成亲罢了。但彭鹰的手段也未免太蹩脚了些,难不成他将左家上下都当成了傻子? 就在这仿佛所有人都恨不得怒骂彭鹰的时候,一只小手轻轻抓住了彭鹰的胳膊,他茫然看去,原来是左鱼儿。 “傻小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说大师兄是别人假扮的,你这么说就没别的根据么?”左鱼儿苦笑着,事到如今,反而只有她没对彭鹰怒目相向。 彭鹰却只有苦笑面对,现在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冷剑心把自己的脸皮都掀了起来给大家看,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自己判断有误…… 正在这时,仙殿外却有个药王岭的弟子飞奔进来,他看了彭鹰一眼,然后慌慌张张的跑到云草翁身边耳语了几句,云草翁的脸色当即大变,也看了彭鹰一眼,然后快步走到左心守身边低语起来。 左心守听云草翁说完,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轰!左心守猛的将木椅那坚硬的扶手拍成齑粉,震得仙殿内轰然作响。“彭鹰!滚过来!”左心守大声怒吼,声音如同惊雷滚滚,震得仙殿都瑟瑟发抖,所有人顿时大吃一惊,左心守身为左家家主数百年,无论面对什么事都稳如泰山,像今天这样动了真怒却第一次见到。 彭鹰也吓了一跳,暗想家主难道是怪责自己错怪了冷剑心?他连忙来到左心守面前垂首站立。 “给我跪下!”左心守怒吼道。 雷霆震怒,四周一片死寂,左鱼儿连忙跑过去强笑道:“爷爷,他是无心……” “住口!”左心守第一次对左鱼儿如此疾言厉色,顿时令左鱼儿也呆若木鸡。而彭鹰早已下意识的跪倒在左心守面前。 “我来问你,左心城究竟是怎么死的!?”左心守指着彭鹰怒吼,手指竟然在瑟瑟发抖。 彭鹰顿时如遭雷噬,做梦也没想到左心守问的竟是师父的死因,这瞬间他顿时明白过来,恐怕左心守已经知道了真相。 左鱼儿却糊涂了,道:“爷爷,紫瞳不是说三叔祖是自杀身亡么?” “你不要说话!”左心守猛的抓住左鱼儿的手将她甩到身后,左鱼儿顿时如同木雕泥塑般难以动弹了。 “我在问你话,左心城是怎么死的!”左心守气得须发皆张,状如雄狮发怒,似乎随时都能把彭鹰撕成粉碎似的。彭鹰却只能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心守看他一声不吭更是勃然大怒,猛的站起来冷笑道:“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告诉你吧,东海堂主金阴子一直在药王岭养伤,现在他醒过来了,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么?” 彭鹰顿时感到浑身无力,不用猜也知道金阴子想必是目睹了自己刺穿师父咽喉的经过。 怎么办?现在说出实情?彭鹰心里两种念头在博弈,虽然说出实情或许能解燃眉之急,然而自己体内那株彼岸花的秘密也就势必大白天下。到时候自己还能留在左家么?师姐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么? 他心如火烹,却忽然感到浑身一震,顿时软绵绵的摔倒在地。 身上没有任何力气,彭鹰忽然感觉一阵昏昏沉沉,顿时知道在痴痴大师那里,师父的夺舍恐怕是到了关键时刻。 左心守却不明究竟,见状冷笑道:“你以为不说话就行了?你这孽徒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枉费心城对你用心良苦,真是该天诛地灭!” 听到这,周围的人才明白了究竟,顿时惊骇欲绝的跳了起来。左远清和左远明异口同声的骇然道:“小师弟杀了三叔?这……这是真的?” “那还有假!”左心守状若狮虎的怒吼,猛的举起手掌似乎就想将彭鹰毙于掌下。 左鱼儿忽然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死死的抱住左心守的胳膊哀求道:“爷爷,打死我也不相信彭鹰会杀了三叔祖,我们先把他关押起来好不好?等您平静平静再仔细问明究竟,算鱼儿求求您了。” 在她苦苦哀求之下,左心守终于还是狠狠的一跺脚将手放了下来。 “把他给我关进青龙大牢!”左心守双目赤红的怒吼道。 有两个左家高手亲自过来架起了彭鹰,将他拖向了青龙峰后山。而此刻的彭鹰已经如同行尸走肉,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左鱼儿六神无主的看着他被拖出仙殿,却无计可施。 青龙大牢,彭鹰被狠狠的推进一间囚室,好像堆烂泥躺在地上。那两个左家高手冷笑了声,其中一个狠狠的道:“哼,什么样的师父养出什么样的徒弟。”另一个则抓着他走了出去,沉声道:“你少说两句,这事和心城叔祖有什么关系。” 两人走了,彭鹰却只能茫然看着囚室顶部的岩石,慢慢的感觉有了一丝力气,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呆呆的坐了半晌,彭鹰忽然勉强站起身来走到囚室门前。等他用幻形门的杂学打开铁锁来到宫槐的囚室前时,宫槐却看似已经奄奄一息了。 “孩子,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么?”宫槐已经没有力气去挣脱铁锁,只是略略抬起头来看向彭鹰微笑着说道。 彭鹰感觉自己同样是苟延残喘,他勉强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开门见山的问道:“宫前辈……幻面玉皮能和人脸融为一体么?” 他还是在意冷剑心的事情,虽然冷剑心割开了自己的脸,但心底奇怪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听到彭鹰奇怪的问题,宫槐却是一愣,继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半晌后他才近乎恳求的问道:“孩子,我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么?” 彭鹰咬咬牙,将冷剑心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宫槐已经行将就木,即便告诉他也无妨了。而等他说完,宫槐的脸色却变得极度难看,两行浊泪缓缓流出,竟然放声大哭。彭鹰不禁诧异,连忙过去问道:“宫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孽子,孽子啊!老子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还是换不回你的浪子回头么?”宫槐哭嚎着,猛的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更加奄奄一息了。 “小鹰,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见见那个冷剑心,如果真是如你所说,或许我能让他原形毕露。”宫槐哭完了略显平静,这才对彭鹰恳求道。 “带你出去?”彭鹰一阵愕然,他自身尚且难保,怎么可能把宫槐带出青龙大牢,恐怕还没到青龙峰顶就被玄雀堂的玄雀制住了。 宫槐长叹道:“你刚才问我幻面玉皮是否能和人脸融为一体,我现在回答你,幻形门内的确有种秘法可以做到。”他又留下两行热泪,叹息道:“那就是把自己的面皮剥去,换上幻面玉皮,如此一来就真是彻底换成了另外一人,再也变不回来了。” 彭鹰不禁悚然,惊骇的问道:“把自己的面皮剥下去?” 宫槐点点头,苦笑道:“你之前还问过我幻形门还有没有门人留在世上,但是我撒了谎,其实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人仍逍遥法外啊。” “那个人……就是我那不孝儿子,宫秀林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亲师兄 当彭鹰搀扶着宫槐从青龙大牢走出来的时候,把门外看守的一个玄雀堂弟子吓了一跳。 “你……你们怎么出来的?”那人连忙拔出仙剑严阵以待,有人逃出青龙大牢可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尤其这两人又非常特殊,一个是刚被押进去的小师叔,另一个则是被关了两百年的老魔头。 彭鹰此时根本没力气和他搏斗,只好苦笑着恳求:“我有急事要面见家主,麻烦你通融一下。” “不可能!”那人当即举起了仙剑,怒吼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正相持不下的时候,忽然有个瘦削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玄雀身边,沉声道:“放下你的剑,让他们走吧。” 那玄雀愕然回头望去,连忙收起仙剑下意识的道:“是,堂主。”随即他仿佛忽然醒悟过来,愕然看向蓝笑风,道:“堂……堂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的人赫然正是玄雀堂主蓝笑风,彭鹰虽然进了左家许久却从未当面说过话,他愕然看着蓝笑风走了过来,虽然他双目皆盲,但彭鹰却总感觉似乎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令他不寒而栗。 “你真的杀了你师父?”蓝笑风开口就令彭鹰无地自容。 “这个……说来话长。”彭鹰苦涩的答道。 蓝笑风冷哼了声,转过身去道:“看在你和他师徒一场的份上,我现在放你出去,不过你的命只到今晚,今晚一过你必死在我的剑下。”说着他纵身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彭鹰愕然望着蓝笑风的背影,一时也弄不清蓝笑风这是什么意思。只好搀着宫槐离开青龙大牢,一步步的向青龙峰顶挪去。 “他变了好多啊。”宫槐忽然苦笑着说道。 彭鹰一愣,问道:“宫前辈,你说谁?” “蓝笑风啊。”宫槐苦笑道:“你不知道他是谁么?” 彭鹰茫然道:“他不是玄雀堂堂主么?” “我说的是以前啊。”宫槐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叹息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算起来的话,你和蓝笑风还算是亲师兄弟呢啊。” 彭鹰愕然道:“怎么可能?师父说他只有我这一个弟子啊。” 宫槐一笑:“那是你那死鬼师父不肯认他罢了。不过我却知道你师父他早就将寂灭剑法教给蓝笑风了,他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啊。当年发生了那场惨案之后,左心城一怒离开了左家,就连副堂主云雷也死了,要不是有蓝笑风临危受命,恐怕玄雀堂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是不知道他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当年他的眼睛还好好的啊。” 彭鹰茫然看向蓝笑风消失的方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这世上竟然还有个师兄啊。 可惜的是师兄如今要杀师弟了…… 青龙峰顶,余波未平。 越来越多的左家弟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多是听到彭鹰的事情而感到万分错愕。仙门最讲究尊师重道,左家身为铁律仙门更是如此。听说竟然是彭鹰杀了左心城,这让所有人都又惊又怒,也有些和彭鹰关系密切的人并不相信,可那一点点怀疑很快便淹没在阵阵声讨声中,瞬间消失了。 左菊心、上官颖、石中来、李恒山和古云天等人聚在一起,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表情,要让他们相信真的是彭鹰杀了左心城,那是绝不可能的。 仙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恐怕有三两千人挤在那里,不过大家却不敢大声喧哗,只是望着仙殿中想要看看究竟。 左心守余怒未消,坐在残破的木椅上垂首不语。在他面前摆着一张软塌,上面躺着的正是金阴子。 “金阴子,你真看清了是彭鹰杀了左心城?”左心守的声音略带沙哑,心中悲痛万分。原本当初云紫瞳将左心城的死讯带回左家时已经令他悲痛欲绝,但毕竟左心城是自己不想转生为妖,左心守虽然悲恸却别无办法。 谁知道左心城竟然不是爆体身亡,而是被他最钟爱的弟子刺穿了胸膛!自己这三弟死的也未免太荒唐了。 金阴子的胸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虽然病恹恹的但看似神智清明。 “家主,弟子当时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却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是彭鹰用往生剑刺穿了三师叔的心窝,因为那小畜生挡住了紫瞳的视线,所以紫瞳才会以为是三师叔自己自杀身亡吧。”金阴子沉声回答。 虽然左心城在左家并不受人欢迎,然而彭鹰的弑师之举仍然令群情激愤,金阳子怒发冲冠的大吼道:“那个该死的白眼狼,应该千刀万剐!师父,把他交给我来处置吧。” 云草翁瞪了眼金阳子,沉声道:“金师弟,你这就是越俎代庖了,执掌左家刑律的什么时候变成红石峰了?” 金阳子狠狠的一跺脚:“云师兄,那个混蛋总归是一死,死在药王岭还是红石峰又有什么区别?” “够了!”左心守忽然怒吼了声,顿时令金阳子等人鸦雀无声。静寂了半晌,左心守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了下去,对冷剑心苦笑道:“剑心,本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却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和鱼儿的事不如就以后再说吧。” 冷剑心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躬身道:“弟子遵命。” 正在这时,仙殿外的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杂之声,远远的望过去,能看到有个少年搀扶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正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四周挤满的左家弟子满脸愕然,下意识的纷纷退让,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阻住了他们两个的去路。 “是彭鹰和……宫槐!?”金阳子张望了下,顿时失声惊呼。 “他们是怎么逃出青龙大牢的?”云草翁也不禁愕然的站了起来。 人群中的冷剑心却身子一僵,眼中露出极度惊骇的表情,似乎想要抽身而退,可左远明夫妇始终陪在他的身边,没给他任何机会。 远处那些左家弟子纷纷拔出雪亮的仙剑指向彭鹰破口大骂,彭鹰也不解释,只是默默的望着仙殿中的左心守,一言不发。 左心守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还未平息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左鱼儿一直在他旁边守着,见状连忙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苦笑道:“爷爷,您别生气,小心伤了身子。先看看他说些什么不好么?”左心守终于还是闷哼了声,厉声道:“让他们进来!” 左家弟子潮水般向两旁闪去,让开了一条通路,彭鹰便搀着宫槐一步步的挪向仙殿。 两人都是虚弱到了极点,虽说他是搀着宫槐,实际上却是互相依靠。在无数充满愤怒的目光注视中,两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许久才挪进了仙殿,径自来到左心守面前。 看了眼座下两人,左心守怒极反笑,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既然出了青龙大牢还不赶快逃命,竟然还敢来这里见我?” “家主恕罪。”彭鹰噗通跪倒,到了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只有相信自己的通天眼,并将希望寄托在宫槐身上了。 左心守死死的盯着彭鹰,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心里难免有些狐疑,这个彭鹰拼了性命逃出青龙大牢却不逃跑,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个宫槐为什么会跟在他的身边? 他看向了宫槐,却见宫槐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正默默的目视某处,显得极为激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左心守发现宫槐看的正然是冷剑心。 冷剑心虽然故作镇定,但却仍能看出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刻意躲避着宫槐的目光。 左心守心中一动,却只是沉默的看着,不再说话了。 “嘿嘿……哈哈……”宫槐忽然怪笑了起来,身子摇晃的愈发剧烈,脸上留下两行浊泪。他凝视着冷剑心,怪笑道:“小畜生,你以为换了一张脸老子就不认得你了么?别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子从小把你养大,难道还认不出你这畜生?” 此时的宫槐形如厉鬼,虽然笑着但却比哭还要悲伤。 冷剑心死死的咬着牙,故作困惑的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宫槐仰天大笑,浊泪慢慢泛红,变成了血泪。 “两百年了,老子本以为豁出这条老命能让你痛改前非,可谁知道……”他猛然愤怒的盯住冷剑心,历吼道:“你这畜生还是死性不改,枉费老子这两百年的光阴!” 有丝慌张一掠而过,冷剑心强自镇定的冷笑道:“宫槐,你是老糊涂了么?你所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看你已行将就木,还是回青龙大牢安享晚年吧。” 宫槐的身子晃了晃,悲怆的大笑三声,最后厉声道:“罢了!罢了!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老子总算明白这个道理了。” 说着,宫槐忽然转身看向左心守。 左远清、历开阳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宫槐虽然病入膏肓,但当年也是修为仅次于左心守的老魔头,如果临死反噬必然是石破天惊。 “都坐下。”左心守镇定自若的说道,目光却看向了宫槐。 宫槐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道:“本来两百年前那场惨祸的真相老子是想直接带进坟墓的,不过现在老子却改了主意,想听么?” “你说。”左心守霜眉微动,沉声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真相! 宫槐惨笑道:“我宫槐一生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不过两面三刀的事情却从未做过。两百年前,我既然把魔教祖庭的地图交给左心城那老鬼,就绝没想过反过来设下圈套让他去钻!我只求保住幻形门,所以事先就带着幻形门弟子离开了魔教祖庭。” “事后我才知道,你们和魔教拼得两败俱伤,连左心仙都当场殒命,更有人说是我将你们左家引入了陷阱。可老子当时根本就没在魔教祖庭,怎么可能帮着魔教教主设下陷阱?” “我知道有人装成我的模样骗了左心城,但有这种能力的只能是幻形门的门人。可等我清点人数之后,却发现单单少了一人。”他看向了冷剑心,冷笑道:“也就是我的逆子,宫秀林了。” “这畜生身上有一张幻面玉皮,再加上精通易容之术,所以才能让左心城和左心仙毫不怀疑的进入魔教设下的陷阱。事后我找到了他,他也亲口承认魔教教主许给他副教主之位,所以才设下如此歹毒的计策。”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不禁纷纷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来,如果宫槐所说的都是实情,那大家两百年来对左心城的怨恨岂不都是误会?左心守同样目瞪口呆,猛的站了起来颤声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宫槐怪笑道:“老子都快死了,还说谎话骗你们有意思么?”他猛的指向冷剑心,厉声道:“那个人就是我那逆子,却不知道这次是要打什么鬼心思了。”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冷剑心身上,连他身边的左远明夫妇也相顾失色,左远明连忙拉着骆凤竹退了几步,两人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 众目睽睽之下,冷剑心却发出一阵冷笑:“宫槐,你就不要血口喷人了,我是冷剑心,怎么可能是什么宫秀林?” “你以为剥了自己的脸皮就能瞒天过海了?”宫槐冷笑道:“这幻面玉皮还有个奥妙,即便是你也从未听过吧。”说着他向彭鹰伸出手去,道:“孩子,把你那张幻面玉皮拿出来。” 彭鹰连忙把幻面玉皮递到宫槐手中。 “这幻面玉皮虽然能千变万化,但只需揉搓片刻就能变回原形。”宫槐冷笑着轻轻揉搓幻面玉皮,片刻工夫忽然展开,竟顿时变成一张狰狞恐怖的猴脸。四周顿时一阵惊呼,有人骇然道:“那不是幻面妖猴么?” “你敢不敢让我揉揉你的脸呢?”宫槐颤抖着向冷剑心挪去,脸上满是冷笑。 冷剑心恶狠狠的盯着宫槐,忽然飞身而起,如同浮光掠影般冲出了仙殿。所有人都不禁大声惊呼起来,左心守顿时大吼道:“拦住他!” 骤然间剑光四起,仙殿外挤满的左家弟子闻言纷纷冲天而起,顿时形成一片天罗地网将冷剑心所有的退路阻住。冷剑心见无路可逃却并不惊慌,只是冷冷的转过身来,看着仙殿发出阵阵冷笑。 此时左心守等人已经鱼贯而出,大家的表情都无比凝重。 “你真是宫秀林?”左心守望着冷剑心沉声道。 冷剑心忽然哈哈怪笑了起来,猛的一点头,厉声道:“没错,我就是宫秀林,那又怎样?”他的声音赫然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有股魔气从身体弥漫出来,如同黑色雾气将他托在半空。 数以千计的左家弟子不禁一阵哗然,谁能想到冷剑心竟然是别人假扮的?这一刻骆凤竹就感觉两眼发黑,顿时栽倒在丈夫的怀中。 宫秀林恶狠狠的凝视着宫槐,冷笑道:“老不死的,想不到会被你坏了我的好事,早知如此我就该狠下心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宫槐一言不发的只是笑,彭鹰搀着他,却觉得他的身子抖得厉害,脸上的笑也是如此悲哀。 左心守冷冷的注视着宫秀林,沉声问道:“刚才宫槐所说的都是真的么?当初是你装成他的模样把左家弟子引入陷阱的?” “是啊。”宫秀林冷笑道:“不过刚才那老不死的还没说完,我不妨帮他说个清楚吧。” 他狞笑着看向宫槐,道:“老不死的,亏你刚才说的大义凛然,其实你才是歹毒之人吧?你身为魔教长老,竟然将祖庭地图拱手让给左家,要不是你魔教又怎会一蹶不振?我宫秀林可不是你那样的不忠不义之人,所以我帮教主重创了左家,虽然没能阻止祖庭沦落的结局,但也算是立下奇功一件!” “当时你对此勃然大怒,险些废了我的修为。可如果你当时真能狠下心,你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吧。”宫秀林冷笑道:“可你就是这么个软弱的人,念及父子之情饶了我,但是听说左心城饱受非难时又于心不忍,所以将所有事都包揽到自己身上,替我来左家请罪。” “你说你可不可笑?”宫秀林哈哈大笑道:“到头来又如何?你还不是被关了两百年,连左心城也被赶出左家?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宫槐颤抖着挣脱彭鹰的手,大声道:“秀林,要不是魔教当初做尽了坏事,我怎么可能背叛魔教?当年魔教祖庭陷落之后,我们幻形门上下都被魔教斩尽屠绝,你难道还要为虎作伥么?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也不要执迷不悟了。” “哈哈哈!”宫秀林大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先背叛了魔教?死老鬼,收了你的慈悲心吧,大丈夫生于世上,要都像你那般妇人之仁还怎么能成就大业?幻形门没了又如何?只要有我宫秀林在,有朝一日我必将独霸一方,到时候重建千百个幻形门也不费吹灰之力!” 五峰峰主等人默默的听着宫槐父子的对话,顿感百感交集。 左心守望了眼后山玄雀堂的方向,虽然已经过去整整两百年但往事却仍历历在目。他不禁长叹了声,老眼含泪的低声道:“三弟……大哥错怪你了啊。”他心怀激荡,猛然抬头看向宫秀林,冷笑道:“之前的事情不必多说了,我问你,你费尽心思混入左家究竟安了什么心?” “当然是拔掉你们左家这根眼中钉啊。”宫秀林狞笑道。 “我看你是疯了!”金阳子勃然大怒,指着宫秀林怒吼道:“就凭你?老夫自己就能将你就地正法!”说着他猛的飞身向宫秀林扑去。 “站住!你看这是什么?”宫秀林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狞笑起来。 彭鹰远远的看着忽然感觉那铁盒有些眼熟,随即猛的想起来那个铁盒不是当初自己潜入魔教祖庭遗迹的时候,花石肩他们在密室中找到的那个铁盒么?后来据花石肩所说,那铁盒里面装的是九阳神火引,一旦炸裂开来方圆千里之内鸟雀无存。他顿时悚然而惊,明白了宫秀林潜入左家的意图。 “金阳子回来。”左心守皱皱眉,将金阳子唤了回来。金阳子愤愤不平的道:“师父,别信他,这家伙分明是在诈我们。” 左心守没理会金阳子,看着宫秀林道:“不妨让我们看看你的杀手锏吧。” 宫秀林笑了笑,轻轻打开铁盒,从中捏出个小小的物件来。他随手一抖,那东西顿时变得有两尺高,赫然是一个青铜灯盏,表面上锈迹斑驳,已经不知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东西了。 左心守的表情却顿时凝重起来,他虽然并未见过九阳神火引,但是却略有耳闻。如果宫秀林手中真的是九阳神火引,那可就危险了。 “看起来你认得九阳神火引啊。”宫秀林看着左心守奸笑道:“话说回来,我还要谢谢左鱼儿呢。” 左鱼儿一直脸色铁青的看着,冷笑道:“为什么要谢我?” 宫秀林嘿然笑道:“九阳神火引其实并没有炸平你们左家的威力,不过有了火龙珠可就不同了。”他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那枚火龙珠,笑道:“九阳神火引为何有个引字呢?其实它就是个引子啊,要是没有火龙珠,它最多只能算是个装饰。” “如果当年魔教有火龙珠,你们早就和魔教祖庭同归于尽了。”宫秀林得意的笑道:“如今的教主知道你们左家神通广大,于是这才设下妙计让我变成冷剑心的模样回到左家,你们为了救冷剑心自然千方百计的寻找火龙珠,只是没想到你们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左家果然非同凡响啊。” 宫秀林得意洋洋的将火龙珠放在灯盏之中,嘿然笑道:“这可怨不了我,是你们亲手把左家送上绝路的。” 左鱼儿听得咬牙切齿,忽然恍然大悟的厉声道:“你之所以向爷爷提亲,原来是想借着大婚之名引来天下正道人士,然后用你的九阳神火引一网打尽吧?” “没错,小丫头倒是聪明,可惜因为那个老不死的功亏一篑。现在只好将你们左家夷为平地了,不过你们别担心我,持有九天神雷引的人是不会被炸死的。”宫秀林哈哈狂笑着唱诵起复杂难辨的咒语,所有左家弟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左心守却没有丝毫慌乱,忽然大吼道:“笑风,动手!”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肝肠寸断 仙殿前忽然响起如同黄钟大吕般的巨响,大家愕然看去,只见玄雀堂主蓝笑风不知何时出现在镇山鼎前,单掌按在上面。而随着这声巨响,宫秀林却顿时闷哼了声猛的载落地面,就像有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一样再也不能动弹。 九天神雷引也脱手飞出,倒扣在地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声。 宫秀林满脸愕然,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动弹,他勉强扭头看向左心守,大吼道:“你……你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惊魂甫定的看向左心守,却见他冷笑着走到宫秀林的面前,道:“其实你第一天来到左家,我们就有些怀疑了。”他将蓝笑风叫了过来,道:“我让笑风去镇阳湖查看究竟,你猜他发现了什么?” “就在镇阳湖那个仙门发现你之前的夜里,有个渔民看到有人托着巨大的冰块鬼鬼祟祟的埋入了镇阳湖中。笑风得知消息之后本想回山禀报,但是却遭到你们魔教中人的追杀,他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只能装死坠入深渊,直到前天他才伤愈归来。” “还记得我昨天送给你的那件绒服么?那里面其实藏着一张符咒,那符咒与镇山鼎相连,所以我们随时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你制服。”左心守冷笑道:“本来我还以为魔教会大兵压境,你只是做个内奸,却没想到你想凭着一己之力炸毁左家,也未免太不把我们左家放在眼里了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除了云草翁和蓝笑风之外,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纷纷看向左心守露出敬佩的目光。 宫秀林万没料到竟然落入左心守的彀中,顿时露出绝望之色的颤声道:“我……我都是受了魔教教主的蛊惑啊,您就饶了我吧,或者您把我押进青龙大牢?” 四周人都不禁露出鄙夷之色,这个宫秀林刚才还飞扬跋扈现在却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偏偏他还顶着一副冷剑心的面孔,更是让人愤怒。而宫秀林见左心守似乎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于是又痛哭流涕的对宫槐喊道:“爹,您救救我啊爹,我不想死……” 宫槐仰天长叹,却再不理会宫秀林。 “绑了。”左心守不听宫秀林在那里苦苦哀求,吩咐了声之后看向彭鹰,脸上如同笼罩一层寒霜。 “彭鹰,虽然你为了救左家而奋不顾身,但是你杀死心城也是事实,这件事我一定会替心城讨回公道。” 左心守虽然谈笑间阻止了一场横祸,但他却无论如何没想到竟然会引出如此多的事来。左心城沉冤得雪本应该是大快人心的事,可惜三弟他却没活到真相大白的今天,一切都是因为彭鹰,这个该死的孽徒! “弑师者,杀无赦。”左心守白须飞扬,怒气如火般熊熊烈烈,似乎仅凭那怒火就足以将彭鹰挫骨扬灰。 彭鹰耳中仿佛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顿感浑身无力,忽然脸色苍白的瘫软在地。那瞬间他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潭,任何声音都似乎是从遥远的水上传来,沉闷而有微弱,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同擂鼓,只是却越来越慢。 噗通……噗通……噗……通…… 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么?彭鹰恍恍惚惚的看着四周那一张张面孔,就像水中望月,模糊而又扭曲晃动。左心守好像雄山般俯视着自己,目光有些愕然;左鱼儿惊呼着扑到自己身边;宫槐则呆若木鸡。 对啊,宫槐知道了是自己杀了师父,一定大出他的意料。 此刻,师父恐怕已经转生为妖了吧。 彭鹰勉强扭过头看向后山的方向,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充满童真的笑颜。 蛟祖正蹲在他的面前,而这瞬间似乎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缓慢起来,左鱼儿的呼唤听起来像是冗长而又沉闷的风声,久久不息。 “这就是你拼死也要保护的人么?你拼了命的救他们,可他们却还是要你去死,你就没有一点不甘么?”蛟祖望着彭鹰笑眯眯的问道。 “等师父重生,一切误会就能解开了。”彭鹰苦涩的说道。 “是么?”蛟祖捏着自己的下巴顽皮的笑:“等你师父夺舍重生之后就真的万事大吉了么?你忘了你身体里的彼岸花了么?左家能容忍你这个不明来历的人么?更何况等你见到左心城,他会感谢你把他转生成妖么?” 蛟祖问的正是彭鹰心底最为畏惧的事情,他哑口无言。蛟祖默默的看着他,脸上忽然慢慢的升起一丝怒意。 “你就这么想留在左家么?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蛟祖恶狠狠的看向左鱼儿,冷笑道:“知道我现在看到了什么么?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区区人类不如蝼蚁,即便修为再高也不过千百年的寿元,别看她现在国色天香,可等她到了鸡皮鹤发的时候,你还会喜欢她么?” 彭鹰嘿然笑道:“如果能与她在一起,别说千百年,即便像寻常人那样活个数十载我也心满意足了。” “狗屁!”蛟祖猛的跳了起来,狞然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个多情种了?既然她是你的魔障,我就除了这个魔障!” “你敢!”彭鹰顿时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的狠声道:“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即便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蛟祖身子一颤,茫然看向彭鹰,颤声道:“你……要杀我?” “无论我是谁,无论我们前生有什么羁绊,如果你伤她一点,我必要你万倍偿还!”彭鹰说的斩钉截铁,眼中杀意凛然。 蛟祖浑身都在颤抖着,死死的盯了彭鹰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好,我可以不动她,可你也别想留在左家!”说着,蛟祖张开双臂拥向了彭鹰,瞬间竟和彭鹰融为一体。 左鱼儿将彭鹰半抱在怀中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彭鹰的双眼目光迷离,却仿佛已奄奄一息。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顿时如遭雷噬。 胸口微温,但却已经停止了起伏。 “彭鹰!”左鱼儿如丧考妣的悲鸣了声,热泪顿时滚滚落下。 多情自古伤别离,左鱼儿芳心萌动,却已和彭鹰阴阳两隔,她这一刻心如死灰,却终于在这死灰中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怀抱着彭鹰渐冷的身躯,左鱼儿泪如泉涌的仰望苍穹放声痛哭,纤手却已紧紧抓住腰间长剑。 为何?苍天为何不给自己和彭鹰一个机会! 长剑呛然出鞘,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左心守怒目圆睁的吼道:“鱼儿,你要做什么!?” “爷爷……”左鱼儿哭得如同泪人似的,颤声道:“他死了,他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草翁。”左心守面色凝重的招呼了声,云草翁立刻会意的来到彭鹰身边,试探了下脉搏,看向左心守默默的摇了摇头。心直口快的金阳子见状困惑的道:“难不成他是畏罪自杀了?” “不可能!”左鱼儿忽然大吼道:“我了解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亲手杀死三叔祖,你们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 大家还从未见左鱼儿如此失控过,顿时都鸦雀无声。左心守则叹息道:“鱼儿,无论他是否害了心城,他现在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话说到半截,左心守的眼睛忽然猛的张大,愕然看向左鱼儿怀中的彭鹰。 不知何时,左鱼儿的怀中已经空空如也。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镇山鼎周围的左家弟子如见鬼魅般向后退去,只留下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镇山鼎前,竟赫然是彭鹰! 他笑吟吟的望着左心守和左鱼儿,笑得就像个天真的孩子,可是在此情此景下看去,却显得有些诡异。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蛟祖附身 “这便是你们所谓的镇山鼎么?”彭鹰轻轻拍打着镇山鼎坚硬的外壳,忽然一笑,道:“让我看看它的本事。” 说着,忽然有一条血河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脚下,血河横亘南北,波涛汹涌,血河两岸迥然不同,一侧有无数彼岸花盛开在尸骨山上,一侧则是无穷黑暗,仿佛地狱深渊。 轰!镇山鼎仿佛被激怒的猛兽发出黄钟大吕之声,顷刻间无形的压力如同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左家弟子身上有左家令牌可以抵御镇山鼎的压力,可彭鹰却将自己的令牌从怀中取出,啪的一声摔成粉碎。 “有妖气!”四面八方响起无数惊呼,所有目光都落在彭鹰的身上,里面满是无尽的骇然。 彭鹰却显得若无其事,绕着镇山鼎转了两圈,嬉笑道:“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上古神器,不过如此而已,好生无趣。”说着他摊开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绕着镇山鼎连拍数百掌,众人虽然看着却根本来不及阻拦,只是感觉镇山鼎周围似乎出现了数十数百个彭鹰,掌击镇山鼎的声音短促而又响亮,竟好像只拍了一掌。 轰隆巨响,镇山鼎竟被彭鹰拍得四分五裂,而他又猛然抓住一根粗壮的鼎足,抡圆了向山下砸去。 如同一道流星闪过,山脚下顿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人骇然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天梯下,左家仙门竟被鼎足撞得支离破碎。 “妖孽!”左心守惊愕中更是勃然大怒,长袖一抖,满山轰鸣,虚空如同惊涛骇浪般颤抖起来,继而一道长达百丈的有形剑气带着龙吟虎啸轰然向彭鹰斩了下去。左家家主的剑意如此简单,却已分不出到底是剑气还是剑意了。 “你才是妖孽。”彭鹰却仍是一脸天真的微笑,身子忽然一闪,竟然轻飘飘的站在了左心守那有形剑气的剑刃之上,继而又是一闪,却已杳无踪影。 “他在仙殿上!”有左家弟子大声惊呼,左心守面色凝重的回头望去,却见彭鹰正跨坐在飞檐上,双足在空中摇晃,一脸惬意。 “妖孽受死!”金阳子距离仙殿最近,见状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手持赤红长剑放出如火剑意扑向了彭鹰。左心守在后面看了顿时惊呼道:“金阳子,回来!” 然而金阳子性情暴烈,此时根本充耳不闻,径自扑到彭鹰面前。眼看着长剑逼近,彭鹰却不禁冷笑,道:“是他先要杀我,你可别怪我杀他。” 没人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敢!?”彭鹰的脑海中响起愤怒的狂吼,此时真正的彭鹰已经被蛟祖压制在灵台深处,虽然仍能目睹面前发生的一切,却只能像是局外人一样无可奈何。不过他所看到的景象仍是如此缓慢,明明金阳子转瞬即至,可在彭鹰眼中看来,金阳子却比爬的还慢了许多。 “我为何不敢?”蛟祖嘿然笑道:“这老家伙看起来最不是个东西,杀了他不是也能让你出出气么?” 说着,往生剑凭空出现在蛟祖的手中,他只是轻轻将剑尖对准了金阳子,在彭鹰看来,金阳子却像是个扑火的飞蛾。 “杀了他,你就绝了退路,今生今世别想再回左家。”蛟祖冷笑,似乎已没了商量的余地。 有股空前绝后的怒气忽然从心底燃起,那条血河上忽然卷起惊涛骇浪,浪头甚至淹没了整个青云峰。彭鹰的双眼忽然掠过一道金光,继而疯狂的怒吼道: “给我,滚!” 轰!那一瞬间,金阳子就感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轮烈日,耀眼的光芒带着摧枯拉朽的沛然巨力迎面而来,即便他是点山境的强者竟然也被瞬间逼退。他踉跄着落在地面,却见包括左心守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再看仙殿顶端,那里却真有一轮烈日。 一团白光露出万丈毫光,如同君临天下。 不过那光芒只是昙花一现,转眼间白光散去,彭鹰却忽然软绵绵的从飞檐上跌落下来。 “看你搞什么花样!”金阳子怒不可遏,再次仗剑扑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座近百丈高,巨大无比的山峰猛然出现在金阳子的面前,顿时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停住,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卡在山峰中,但却并没有任何实质的感觉。 “是幻象!”左心守厉声道。随着他的怒吼,那山峰竟真的瞬间消失,只见有个白衣少女正将彭鹰轻轻的靠在仙殿石柱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彭鹰,杏眼圆睁的瞪着左心守等人。 那少女如仙子谪尘,又如琼花玉树,美的令人窒息。 “你们都是坏人!”少女面带寒霜的大喊,然后张开双手,猛然拍到一处。 轰!仿佛有两座无形巨山轰然撞击,首当其冲的便是金阳子。即便以他的修为也顿时被砸的眼前金星直冒,不禁闷哼了声急退出数十丈之外。 “坏人!”少女并不罢休,张开双手如同拍蚊子似的不住击掌,青龙峰顶顿时响起滚滚惊雷,金阳子狼狈的不住后退,险些跌落山崖。而其他人也被拍的灰头土脸,即便是左心守也挨了两下,虽然毫发无伤,但却也不禁骇然。 “你是妖?”左心守霜眉紧皱的道。 “你才是妖!我就是我!我叫水儿!”少女伸展开双臂,有两道顶天立地的椭圆形幻影出现在他的身体两侧,继而猛然向前拍去! 那是蚌族圣母的躯壳,足以毁天灭地,即便是左心城也变了脸色。 “水儿住手!”彭鹰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猛的抓住了少女的皓腕。 水儿的小脸顿时扬起欢喜的笑容,开心的道:“你还活着?刚才吓死水儿了,还以为你被那红毛老怪杀了呢。” 远处的金阳子正飞了回来,闻言险些气得载落。 彭鹰苦笑:“水儿不要胡说,你怎么来了?” 水儿噘着嘴说:“你一去不回,水儿担心你嘛,所以才一路问到这边来的。” 左心守冷冷的打量着彭鹰和水儿,忽然沉声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彭鹰沉默无语,水儿却插着小蛮腰道:“彭鹰是我的朋友……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左心守的目光落在彭鹰的身上,却迟迟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后山。 痴痴大师,你说彭鹰是个变数,难道你竟早已知道他其实是个妖么?” 彭鹰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上满是惊惧、愤怒、厌憎的表情,而左鱼儿却仍呆呆的坐在那里,如同一具没了魂魄的躯壳。 终于,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都是拜蛟祖所赐。 彭鹰的心好像沉入了万丈深渊,他知道即便自己还能活下去,恐怕也要像蛟祖所说的那样毕生再难踏入左家仙门了。这是自己最后看一眼左家,也是最后一眼看心爱的女孩……他默默的注视着左鱼儿,目光中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有依依不舍的依恋。 “彭鹰,你究竟是什么?”左心守沉声问道,打断了彭鹰的神思。 他不禁苦笑了下,目光游离的想,家主没问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而是问了究竟是什么,看来已经不把自己当作人看了啊。他根本无法回答,目光闪烁间,忽然感觉远处有个人的举动似乎有些鬼祟。 他下意识的瞥了过去,却见有个少年正弯腰捡起了九阳神火引和那颗火龙珠。 彭鹰立刻认出了那人竟是许宏。 许宏只是藏剑峰的无名小辈,为何竟敢去捡起九阳神火引?这瞬间彭鹰心中一动,连忙张开了通天眼望去。 赫然有丝丝白光在许宏的脸上闪耀,就如同看宫秀林时一样! 彭鹰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那少年虽然有第三张幻面玉皮? 他连忙指着许宏大叫:“你干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重生的左心城 左心守等人愣了愣,顺着彭鹰的方向看去,也顿时大吃一惊。然而没等大家有所反应,许宏忽然鬼魅般的闪身扑到骆凤竹的身边,在她后背轻拍了一掌,然后拽着她齐腰的长发硬拖向了半空。左远明一直陪在骆凤竹的身边,见状连忙飞身猛追,然而许宏却单脚踏下,顿时发出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竟硬是隔空将左远明踢飞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即便是左心守竟然也措手不及,远处左远明狂喷鲜血萎顿于地,却仍状若疯虎的要去救骆凤竹,却被左远清死死的拉住。 “都别乱动。”许宏飘在数十丈的高空中冷笑道:“我已经制住了骆凤竹,只要我一动念,随时都能取了她的性命。” 满山左家弟子投鼠忌器顿时不敢动弹,大家望着骆凤竹如同牵线木偶似的在空中摇晃,都气的咬牙切齿。 左心守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心力交瘁的感觉,望着许宏沉声道:“你又是谁?” 许宏轻轻吹了口气,脸上的幻面玉皮顿时化作灰烬,顿时露出一张年轻而又英俊的面孔来。 “是你?”彭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顿时骇然惊呼起来。 与他同样惊讶的还有躺在软塌上的金阴子,他看向左心守大叫:“家主,他是魔教新任教主申屠!” 所有人都不禁心头狂震,望着空中那微笑的少年骇然失色。左心守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冷笑道:“申教主,想不到你竟然也来了我们左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申屠面对数千左家弟子仍毫无惧意,只是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宫秀林微笑道:“好在我来了,否则宫副教主真是坏了我的大事。” “教主救命!”宫秀林大喜若狂的喊叫着。 无论是左心守还是申屠都没看他一眼,左心守望着申屠沉声道:“申教主,你是何时混入我们左家的?” 申屠笑眯眯的道:“已经好久了呢,让我想想,应该是在苍黄山青云试之后吧。” 听到申屠的话之后,彭鹰就感觉身子阵阵发冷。他忽然想了起来,当初在苍黄山的时候自己发现了幻面妖猴的诡计,所以将吴小海和许宏早早的赶出了苍黄山。难道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申屠就已经骗过吴小海而杀了许宏?那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要比宫秀林冒名顶替混入左家更早了许久吧。这个申屠的隐忍和城府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谁能想到堂堂魔教教主竟然藏身在左家,而且这一藏就是数月之久? 左心守冷笑道:“难道申教主有分身法么?之前你是怎么出现在东海的?” 申屠笑道:“那就要多亏你们左家的仙门啦,从那座悬崖仙门到东海总堂不过是瞬间功夫,一来一去也只用了我一天时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申教主如此处心积虑,看来是一定要炸了我这青龙峰啊。”左心守双手背在身后冷笑道,却暗中在背后打起了手势。 两层含义,第一层令大家尽快疏散,第二层则是令五峰峰主、玄雀堂主和自己并肩扑向强敌。 “你们谁敢动一动,别怪我杀了这个女人。”申屠冷笑着威胁,却并没在意四周的左家弟子纷纷散去。 左家弄来了上古火龙珠,九阳神火引炸裂开来威力大了何止一倍,到时起码方圆两百里之内将化作焦土,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左心守等人顿时一滞,而就在这时,彭鹰却忽然感觉自己手中的往生剑忽然动了动,随即竟猛的脱手而出,贴着地面如同鬼魅般向后山方向电射而去。 彭鹰心头狂颤,却强忍着没有欢呼出来,而是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申屠镇定自若的微笑,目光却向彭鹰看来,道:“彭鹰,想不到我苦心经营许久的计划竟险些毁在你的手里。我倒是一直小看了你呢,不过……”他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下彭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呢?或者说,你究竟是什么妖?” “算了,反正稍后你们都会被九阳神火引炸得粉身碎骨,无论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了。”申屠笑了笑,忽然举起了九阳神火引。 所有人顿时紧张万分,而左心守黯然看了眼左远明,后者顿时露出绝望之色。他知道左心守已经下定了决心牺牲骆凤竹了。左远明虽然万般不甘,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是下定决心等骆凤竹殒命之时,自己帮着父亲报了杀妻之仇再追随骆凤竹而去。 左远明和骆凤竹一生相依相守,她若去了,他也绝不独活。 申屠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退,他同样看出了左心守的心思,只是却他自恃修为甚高,相信自己能在九阳神火引爆裂之前躲过来自左心守的追杀,而一旦九阳神火引爆裂开来,左家就将彻底葬送在自己手中。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左心守身上,然而就在这时,仙殿前的彭鹰忽然看着青龙峰山前的方向惊喜若狂的大吼起来。 “师父!” 申屠下意识的吃了一惊,目光瞥去,青龙峰山前却空空如也,哪有人影。随即他不禁哑然失笑,暗怪自己怎么被彭鹰这小子糊弄了,左心城明明已经死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面前?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有道灰色光华忽然从后山方向激射而来,速度之快简直如奔雷闪电。陡然间本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忽然阴沉了下来,满山死气纵横激荡,如同乾坤倒转,地狱横空。无数庞大的灰色剑形呼啸穿梭,卷起漫天泥沙尘土,真个青龙峰顶都在瑟瑟发抖。 骆凤竹头顶的秀发忽然从中截断,身子顿时载落下来。左远明见状大喜过望,连忙飞身而起抱住骆凤竹窜出了好远。而这时,无论是左心守等人还是申屠,都望向青龙峰后山的方向无比惊愕。 “寂灭剑意!?” “心城!?”左心守和申屠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吼!一声虎啸震山林,有个高大雄壮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申屠背后,这人铜头虎目,浑身上下都是黄黑相间的钢毛,竟是一只人形猛虎!他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道袍,手中握着往生剑,虎目中泛着血色光华,杀气腾腾。 彭鹰望着空中的猛虎,顿时热泪盈眶。现在看来,师父终于夺舍成功了啊。 往生剑高举,满山剑意轰然震动,左心城再次发出一声虎啸猛然斩下,漫天剑形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至,铺天盖地的向申屠斩了过去。申屠闷哼了声飞身而退,在无数剑形中如同游鱼般上下穿梭,动作快到化作漫天幻影,竟然躲过了左心城的寂灭剑意。 “你还活着?”申屠冷笑了声,忽然将九阳神火引抛向地面,自己则亡命般向高空激射而去。宫秀林说持有九阳神火引的人将毫发无伤,却是被申屠骗了,如果宫秀林真的引爆了九阳神火引就将和左家同归于尽。只有申屠才知道,九阳神火引的威力虽然能覆盖百里,但纵向却不过十里,如果引爆的瞬间能飞出十里便能逃过一劫,而他自己绝对有这个实力。 左心城丝毫没有追赶申屠的意思,在九阳神火引落地之前就将它捞了起来,低头看去发现上面的咒文正发出诡异的红光,而灯盏中的火龙珠也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显然九阳神火引即将爆炸,左心城冷哼了声,这才飞身向空中追去。 “心城!”左心守顿时明白左心城是想带着九阳神火引远离左家,顿时悲呼起来。而几乎同时,彭鹰也大吼道:“师父回来!我能破了九阳神火引!” 左心城虎躯一震,又星驰电掣的飞回来落到彭鹰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时间,彭鹰手忙脚乱的从储物戒指中将那枚小小的青铜扣拿了出来,轻轻一按那青铜扣竟瞬间变成一丈多高,形如巨碗,坚硬无比。彭鹰一抖手将其扣在九阳神火引上,火龙珠散发出来的红芒顿时消失。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碗形的法器紧张到了极点,虽然不明白彭鹰用的是什么东西,但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与它能有用了。 彭鹰的心里也不住的打鼓,虽然听花石肩所说这个九阳神火罩专门克制九阳神火引,但要是没有效果,那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将死于非命了。幸亏他在别有洞天时曾研究过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否则可就犯下弥天大错了。 短短数息间的功夫,却好像一生般漫长,忽然九阳神火罩剧烈的摇晃起来,顿时令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气。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别离 忽然间九阳神火罩猛的变回了纽扣般大小,大家这才注意到那九阳神火引也缩小了许多倍跌落在地。只有火龙珠没有什么变化,在地面上轻轻摇晃,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欢呼之声,刚刚那短暂的一段时间真是凶险到了极点,要不是彭鹰用那不知名的法器压制了九阳神火引,恐怕此时左家已经被夷为平地。虽然刚刚左心城命令大家疏散,但仓促间也只有不足两千左家弟子离开了左家仙门,剩下的左家弟子几乎都是从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又被彭鹰拽了回来。 左心守却没功夫感慨,他猛的抓住左心城粗壮的胳膊,颤声道:“心城,你是心城吧?” 左心城发出一声长叹,这才说道:“大哥,以前的左心城已经死了,你看我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左心守的眼睛湿润了起来,颤声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阴子说是彭鹰杀了你,可……” “不要提这个逆徒了。”左心城狠狠的瞪了眼彭鹰,然后挣开左心守大步来到宫槐面前。此时的宫槐正跌坐在宫秀林身旁,目光已经有些游离,显然已只有出气,却没有进气了。 仅存的生命力正飞快脱离他的躯体,但宫槐仍是在弥留之际看向了左心城。 “死……老鬼,装死糊弄……老子。想不到老子倒比你还先走一步……” “死老贼……”左心城默默的注视着宫槐,虎目中掠过无尽的悲哀。 两百年未见,再见却是死别。宫槐是左心城唯一的朋友,而左心城又何尝不是宫槐唯一的挚友?他们一个是玄雀堂主,专职潜伏、暗杀之事,另一个则是幻形门主,修真界的贼祖宗。天下人都视他们如蛇蝎鬼怪,唯恐避之不及,可偏偏这两个性格怪癖的强者竟成了天下最好的朋友。宫槐为了左心城独自登山请罪,而左心城却为了宫槐离开左家两百年…… “你的墓地我来安排,他日我死,就埋在你的旁边。”左心城沉声道:“还有你的儿子宫秀林,准备如何处置?” 宫槐艰难的转过头去看向宫秀林,此时宫秀林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脸上涕泪直流,宫槐此时几乎已经难以说出话来,只是颤抖着声音不住的惨笑,忽然竖起两根手指噗的插入了宫秀林的额头。宫秀林连哼都没哼一声顿时气绝身亡,眼中仍满是不信的目光。 这一举动也耗尽了宫槐最后一线生机,他枯瘦的身子好像一片落叶般载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两父子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断了气。左心城默默的看着宫槐,魁梧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弯下腰仅用一只手就将父子两个夹入腋下,然后大步来到彭鹰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走。”左心城沉声道,随即飞身而起。 左心守等人都发出一阵惊呼,左心守大吼道:“心城,你去哪里!?” 左心城的身子一震,默然半晌才回头苦笑道:“大哥,像我这种不人不妖的东西,又有何颜面留在左家?”说着他遽然向远方飞去,速度快的令人目不暇给,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五峰峰主同时大急,这么多年来他们都错怪了左心城,此时怎么肯连句抱歉都没说就让他离开,云草翁反应最快,但刚追出数百丈便被左心守后发先至将其拦了下来。 “师父!”云草翁焦急万分的大叫。 左心守默默的摇摇头,转身看向左心城消失的方向长长的叹息了声,“草翁,你还不知道心城的性子么?现在无论是谁都无法拦住他了……” 五峰峰主和众多左家弟子都黯然无语,远处蓝笑风孤独的漂浮在虚空,同样望着左心城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这短短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瞬息万变,所有人都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左鱼儿尤其如此,直到如今她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彭鹰和左心城却已经形迹杳然。她顿时大急,忽然想起水儿,然而等她看向仙殿的时候才发现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消失不见了。 左鱼儿身子一晃,心中满是惶急。左心城当年一走两百年杳无音讯,要是这次也是一样,难道自己和彭鹰真的没有相见之日了?她废了好大的力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再次望着远方在心里发誓……无论上天入地,也要再见到彭鹰,和他当面说个清楚。 左家千里之外的一片荒原,四处都满是冰雪溶化后形成的泥泞,左心城将宫槐父子的尸体放在草地上,却将彭鹰猛的推到地上。 吼!左心城昂首发出惊天动地的虎吼,猛的跳到远处扬起往生剑狠狠斩落。巨大的剑气从天而降,顿时震得天地摇晃,泥水和沙石冲天而起,形成一条长达百丈,高有十余丈的泥沙城墙,等泥沙滚滚落下时地面赫然露出一条巨大的沟壑。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左心城陡然出现在彭鹰面前,往生剑逼住他的咽喉,看左心城那虎目圆睁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能将彭鹰置于死地。 彭鹰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左心城宁死也不肯转生成妖,自己却违背了他的初衷,以师父的性格肯定会勃然大怒。所以他也并不吃惊,只是苦笑着望着左心城,心里忽然升起莫大的委屈。 “师父。”彭鹰忽然站了起来,要不是左心城愕然缩回往生剑,这时他已被开膛破肚了。 “你真想死?别以为你是我的弟子我就不会杀你。”左心城双目赤红,杀气宛如火焰沸腾。当初在魔教祖庭时,彭鹰用往生剑刺入他的胸膛时左心城也未曾如此愤怒过,他一生斩妖除魔,谁想最后竟变成这副模样,简直还不如就这样死去呢。但他虽然愤怒却也不可能真的杀了彭鹰,只是用往生剑逼住他的咽喉,气得浑身颤抖。 彭鹰却淡淡的笑了起来,笑容落寞而又凄凉。 “是人还是妖,真的那么重要么?您只是夺舍而已,那我呢?”彭鹰指着自己,泪水瑟瑟落下:“我又是个什么东西?您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杀了您,但您现在却夺舍重生了么?之前我一直瞒着您,但是现在恐怕也瞒不过去了。” 他指着自己的丹田,惨笑道:“您还记得那株彼岸花么?它现在就在我的丹田气海里,只要我杀了人,魂魄就会留在彼岸花中,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吧?” 空无一人的荒原上,满身泥浆的少年独自说了许久,从盘龙别院说起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在左家第一次遇见了痴痴大师,他虽然明知自己的秘密却绝口不谈,再到苍黄山陷入险境,却和半妖蛟祖结成了不解的孽缘,再到贤王府、魔教祖庭乃至幽冥谷,种种一切没有丝毫隐瞒,左心城默默的听着,脸色阴沉如水,即便他这样经历过沧海桑田的老者也为彭鹰的经历感到镇静,继而感到不知所措。 终于,彭鹰说到了最后。 “师父,我是什么呢?家主刚刚就这么问过我,可我……可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啊?”彭鹰脸上的泪水肆意横流,颤声道:“我是什么?师父,你能告诉我么?我是什么?” 往生剑无力的落下,左心城默默的低下头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彭鹰望着左心城,嘿然笑道:“虽然我宁死也不肯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我其实……应该是个妖吧……” “所以说,师父您才没必要那么自怨自艾吧?”彭鹰凄厉的笑:“要死的,不该是我么?” 说着彭鹰走向了左心城,沉声道:“师父,如果你觉得我忤逆了你的心意,那在你自杀之前,能不能先杀了我?其实我现在恐怕要比师父您更加了无生趣了吧。” 左心城茫然无措的后退了半步,这半步,却是他生平第一次后退。 彭鹰惨笑:“师父是下不了手么?那就让弟子自己了断。”说着火光骤现,却是他从幽冥谷那座龙城里得来的那把焚天剑取了出来。剑光一闪,横向了自己的脖颈。 忽然又是一道电光闪过,左心城在这瞬间将焚天剑击飞,历吼道:“放肆!给我跪下!” 彭鹰毫不犹豫的噗通跪倒,将头深深的埋在怀里,痛哭不止。 左心城默默的看着彭鹰,终于发出一声长叹,往生剑跌落在泥水中,染满泥浆。 “你也是坏人!不要欺负彭鹰!”远处忽然白光一闪,有个少女闪电般扑来,竖起晶莹如玉的小手向左心城拍去。空中顿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巨响,有股沛然巨力排山倒海般直奔左心城的面门。左心城则只是一皱眉,叱咤了声猛然张开血盆大口。 吼!又是一声虎啸,声音竟然在虚空中如同惊涛骇浪般呼啸而去,掌风瞬间土崩瓦解,少女惊呼着被震出数十丈远,但又披头散发的扑了回来要和左心城拼命。这时彭鹰连忙大喊:“水儿住手,他是我的师父,不是坏人。” 水儿这才停下身子,狐疑的看看彭鹰又看看左心城,最后还是紧紧的贴着彭鹰站在那里,看着左心城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左心城饶有兴趣的看着水儿,啧啧称奇的道:“看你刚才在青龙峰使用了幻术,难不成是蚌族?” “我是蚌族没错,你呢?”水儿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左心城,困惑的说道:“你身上怎么那么多毛啊?”说着她完全放松了警惕,跑到左心城身后看了眼,顿时惊呼道:“你的尾巴怎么像根绳子?” “啊!我知道了。”水儿跳到左心城面前,天真烂漫的指着左心城笑道:“你是猴子,对不对?” 左心城的鼻子险些气歪了,彭鹰连忙跳起来将水儿拽到身后,呵斥道:“水儿别胡说,我师父他……这是老虎,知道么?陆地上的山中之王。你是东海妖族,应该没见过老虎吧。” “老虎?”水儿困惑的看着左心城,忽然咯咯的笑道:“长得比猴子好看。” 彭鹰顿时哭笑不得,堂堂左心城转生成虎妖,却被个小妖女戏谑,以师父的脾气肯定会暴跳如雷吧。他偷偷查看左心城的表情,却见他并无不快之色,反而笑道:“你就是水儿?”刚刚彭鹰事无巨细的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自然也少不了水儿。 水儿点头:“是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左心城顿了顿,叹息道:“我……叫黄虎。”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你这是干嘛?” 左心城苦笑道:“左心城已经死在魔教祖庭了,从今天起,我便是黄虎。” 彭鹰心里一阵黯然,犹豫了片刻柔声道:“师父,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左心城的名字可以不要,但是您总不能连姓氏都改了吧?” 左心城默然良久,终于点点头:“也好,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叫左黄虎吧。” “你说过黄虎还有个儿子叫黄小牛吧。”左黄虎看向彭鹰,柔声道:“我左心……我左黄虎从不欠任何人,如果将来有机会,还是把他带来见我吧。” “弟子明白。”彭鹰感动的点头,然后试探着问:“师父,以后我们要去哪里呢?” “你不是建了一座别有洞天么?我们就暂时去那里,以后的事情就再说吧。”左黄虎淡淡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海外的日子 茫茫东海浩瀚无垠,历尽风霜雪雨仍没有丝毫改变。如果说有那么一些改变,只能说众多海外荒岛上的主人已经统统不在了。 自从魔教在东海深处重建了魔教祖庭之后,也效仿左家在东南西北建立了四座总堂,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为此在方圆数千里范围内,绝大多数的海外仙山要么逃窜、要么归降,从此以魔教一家尊大。不过这里也有特例,那便是白虎堂了。 一年多以前,白虎堂本来选中螃蟹岛作为堂口所在,谁知螃蟹岛莫名其妙的沉没于海底,更离奇的是白虎堂周围总共二十六个海外仙山几乎在一夜之间竟然人间蒸发了。 谁也未曾料到在白虎堂势力范围之内,竟然别有洞天。 某天清晨,在距离白虎堂新址不过三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岛上,有个少年正站在礁石上俯视着海面。海风吹得藏青色的长衫猎猎作响,可那人的头发却偏偏纹丝不动。他默默的注视着海面,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方。他就这样站了许久,忽然远处有个少年破开海面冲天而起,怀里抱着个硕大无比的螺蛳落在他的面前。 “鹰师,您看我找到了什么?”少年身材精壮,袒露着上身,头顶童山濯濯,得意的笑着。 被称为鹰师的正是彭鹰,他看着那有半个磨盘大的螺蛳笑道:“癞痢,螺蛳这东西可不是越大越好吃,老的螺蛳肉也就不鲜嫩可口了。” 露着上身的少年正是杨癞痢,自从来别有洞天开始修仙之后,杨癞痢头上的癞痢也不见了,却从此寸草不生,不过他也不介意反而笑称光头有光头的好处,起码在海里潜水的时候阻力比别人要小。 杨癞痢被彭鹰说的一愣,苦着脸道:“鹰师,你说的是真的么?你知道我找这家伙有多辛苦……” 彭鹰看他一脸沮丧,这才忍不住笑道:“我逗你呢,放心,你手里那家伙可是物华天宝,等会儿我把它炖了你也能分得一杯羹。” 杨癞痢这才转悲为喜,涎着脸皮把螺蛳递给彭鹰,笑着说:“鹰师,这可是您说的,您的手艺我可一直垂涎欲滴呢。” 彭鹰笑着点头,托起螺蛳跳到回荒岛,那里有一口早已烧得沸腾的铁锅,将螺蛳里的鲜肉取出放入其中,加上佐料盖上盖子,很快便有股香气弥漫开来。他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站在那里望着氤氲的蒸汽,再次神游物外。 来别有洞天已经快两年了,然而对他而言却仿佛只是一瞬。昔日在青龙峰顶那场波谲云诡的博弈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越久反而记得越清晰。种种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此时已经不必在意了,可唯独有一样却始终令彭鹰耿耿于怀。 当蛟祖占据了自己的身体时,左鱼儿抱着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可当时他神志恍惚已经记不清楚了,唯一敢肯定的是师姐当时的情绪非常激动,似乎痛不欲生。可是自己在师姐心里真的那么重要么?彭鹰这一年多以来几乎每天都尝试着回想当时的细节,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师父自从到了别有洞天之后就进入养生堂闭关去了,他老人家似乎一直都在闭关,只不过这一次却并非为了养病。 彭鹰知道,师父并不是借闭关之名逃避,他老人家并不是那种人。 他应该是在试图冲击青云境呢。那可是每一个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别有洞天里的数千个海外散仙都不清楚左黄虎的来历,但却知道这个虎妖绝对有翻云覆雨的实力,有左黄虎在,再加上老螃蟹和水儿还有万事晓的正气门,彭鹰在别有洞天的地位也就愈发巩固了。 当初从玉城带回来的一千多名孤儿都拜入了正气门门下,万事晓和他的师弟们苦心栽培,一年来进境都颇为不俗。其中尤以杨癞痢进境神速,短短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杨癞痢赫然已经有了观山境五品的修为,当然他的成就也和九天龙脉密不可分。 这段时间来白虎堂的魔教弟子时常出没于附近海域,应该还是在寻找那些失踪的海外仙门,可仍是一无所获。这当然是托了水儿的福,有她的幻术作伪装,除非申屠亲至,否则其他人很难发现别有洞天的存在。即便是有两次白虎堂几乎倾尽所有力量拉网式的搜寻,可别忘了彭鹰还有张王牌捏在手里。 花石肩如今是白虎堂的副堂主,根本不需要彭鹰问他,花石肩自己就会提前将消息透露给彭鹰。 能从两百年前那场惨祸中幸存下来的魔教长老都各有长处,花石肩的长处就是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近两年来蛟祖再未出现,彼岸花也再没有盛开,彭鹰倒宁愿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只是心底深处却总是有那么一丝不甘。 “鹰师,您想什么呢?不看看火候么?”杨癞痢馋的垂涎欲滴,生怕炖干了锅,忍不住提醒道。 彭鹰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打开盖子尝了常汤汁,满嘴鲜美的味道。他点点头让杨癞痢熄了火,然后敲了敲背后的岩石,微笑道:“蟹老,你不出来尝尝鲜么?” 岩石下方忽然传来一阵潮汐般的响声,继而那三丈多高的岩石好像轻若无物的羽毛似的飞到远处,赫然露出底下的一个洞穴来。紧接着有个人影跳到彭鹰面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我怎么躲到哪里你都能找到,你长了一只狗鼻子么?” 彭鹰笑嘻嘻的摇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笑道:“不是鼻子,是我的眼力还不错。”他的眼中掠过一道波光,此时他已经无需费力就能随意使用通天眼了。 老螃蟹并不知道他有洞悉一切的双眼,只是苦笑着走到锅前,看着鲜嫩可口的螺蛳肉露出一脸馋相。也顾不得烫,老螃蟹双手抓起硕大而滚烫的锅边,一扬脖,竟将满满一锅螺蛳肉汤统统灌入腹中。杨癞痢在旁边看得唉唉直叫,大声嚷道:“蟹老,您别吃独食啊,怎么也给晚辈留点儿尝尝鲜啊。” 随手把铁锅抛远,老螃蟹打着饱嗝笑道:“癞痢头,你没见过老朽的真身,这点螺蛳肉对老朽而言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哪里还有你的份?” “鹰师!”杨癞痢委屈的直跺脚,大声向彭鹰申冤,彭鹰则笑道:“算了癞痢,蟹老喜欢吃螺蛳,你就不要凑热闹了。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一顿红烧鲤鱼如何?” “真的?”杨癞痢顿时喜出望外,再也不纠缠于那点螺蛳肉了。 老螃蟹挥挥手:“癞痢头,你躲远点,饭后运动时间,别伤到你。”杨癞痢得了好处也就没再多说,嬉皮笑脸的跑出数百丈远,挑了块岩石蹲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 “唉……吃人家的嘴短,不过老朽跟你说好,这可真是最后一次了啊。”老螃蟹摸了摸嘴苦笑道。 彭鹰莞尔道:“蟹老,今天可是您提起来的,可不是我强求哦。再说,您这话我已经听了太多次了呢。”说着他在手上一摸,顿时抓出一把通体暗红色的仙剑来。自从左黄虎重生以后,彭鹰便把往生剑还给他了,现在他使用的则是焚天剑。左黄虎本来不想收回往生剑,可当他见到这把焚天剑之后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据他所说,这焚天剑绝对是上古神器,比往生剑更强了几分。 老螃蟹跺跺脚,懊恼的道:“对,你说的没错,老朽活该,谁让我这么嘴馋。” 说着他竖起两只手,作出蟹螯的形状,目光瞬间冰冷。彭鹰也严阵以待,焚天剑轻动,往生剑意顿时展开。 “好戏开场!”杨癞痢在远处兴致勃勃的低笑,眼睛睁得越发大了。 陡然间彭鹰和老螃蟹同时动了起来,老螃蟹双手上幻化出巨大的蟹螯轰然砸落,彭鹰的焚天剑则带起漫天剑形将其斩成粉碎,而转瞬间,两人同时横向移动,疯狂的缠斗在一起。 百丈方圆内顿时飞沙走石,轰轰发发的巨响如同惊雷滚滚,彭鹰的往生剑意明显比以前更加炉火纯青,剑意纵横披靡,而老螃蟹更是深不可测,无论往生剑意如何凌厉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挥舞双手,好像有两把大铁锤连续砸下,将大地砸的支离破碎。可两人的身法看起来却极为古怪,他们始终脸对着脸,只是横向移动,看起来极像两只硕大的螃蟹横行霸道。 杨癞痢看得兴致勃勃,不住欢呼喝彩,如果此时在他面前摆上果盘瓜子,倒像是个看戏的票友。这时忽然有个人影落在身旁,微笑道:“又打起来了?” 杨癞痢转头一看,连忙笑道:“万师,您来啦,快看快看,好戏刚刚上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横行 万事晓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彭鹰和老螃蟹,赞叹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彭兄弟真是深通此道,竟然从蟹老身上学到了如此独特的身法。” 杨癞痢也点头赞道:“鹰师就是鹰师,这身法看着古怪,但真要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还真有奇效啊。” 万事晓笑眯眯的看着杨癞痢,道:“你小子才修了几年仙,能懂得什么?” 杨癞痢不满的道:“万师您太小瞧我了吧,我修仙虽然时间不长,但在玉城时也经历不少混战呢。您看他们两个从不将背后和侧身交给对方,即便闪避也只以正面相对,这样起码减少了九成破绽,如果鹰师是和别人交战,肯定会让对手吃尽苦头。” “你那也叫混战?最多只是斗殴。”万事晓嘲笑道:“不过你小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这身法看似古怪,但想要修炼到彭兄弟那样的纯熟可还真不容易,他可是个人啊,不是蟹老本来就是个螃蟹精,人家天生就是横着走的。” “不到两年时间,彭兄弟已经从攀山境一品修炼到了攀山境六品,这是什么速度啊……”万事晓又羡又敬的叹息道。 杨癞痢望着彭鹰,正色道:“做人就该如鹰师一样,百折不挠,我杨癞痢今生恐怕永远追不上鹰师,但也不希望落得太远。” “你小子算是不错啦,一年多的功夫修炼到观山境六品,连彭兄弟的那些幻形门杂学都学去不少。我该不该说你天生就是做贼的料呢?”万事晓忽然一把抓住杨癞痢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癞痢头,是不是你小子把我那瓶百年女儿红偷了?老子一无所有,就拿那女儿红当老婆本呢,还不给老子还来!” 杨癞痢缩了缩脖子,讪讪的道:“万师,我有一千多个兄弟姐妹呢,您说您那女儿红还能剩下么?” “你……你……你给喝了?”万事晓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凶态毕露的咆哮道。 “您别着急,别着急……”杨癞痢连忙满脸堆笑的说道:“前天我在旁边那座岛上发现了一群猴子,它们那里藏着上好的猴儿酒呢,等有空我给您偷回来两坛来,保证比那女儿红更美味,行不行?” “不行不行!什么猴儿酒,怎么可能比得上我的女儿红。”万事晓懊恼摘下头上方巾,玩了命的抽打杨癞痢的光头。他当然没用真气,打在杨癞痢头上其实不疼不痒,可杨癞痢就是哇哇怪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两人这一闹,彭鹰和老螃蟹也就打不下去了,他抽身而退拱手笑道:“蟹老,今天有劳了,下次再向您请教。” “好啊。”老螃蟹咬牙切齿的道:“不过这么和你打太费力气,要是被你打败了更是丢脸,等下次老朽就全力以赴,非把你砸成肉饼不可。”说着他指着远处的万事晓,大吼道:“酸秀才,你刚才说谁是螃蟹精?” “万师当然是说蟹老您啊,蟹老救命!”杨癞痢哭嚎着。万事晓一脚将他蹬飞,涎皮赖脸的笑道:“蟹老,我那个精字可并非贬义,是说您精明、精神、精干,在我们人类口中,还有人老成精一说……” “少放屁!”老螃蟹怒吼了声,随即拂袖而去。 万事晓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恶狠狠的回头看去,却见杨癞痢早已偷偷的溜入海里,凭他的水性根本追之不及了。 “小畜生。”万事晓咒骂了声,这才回头走向彭鹰。 “万兄,我看你和癞痢倒很是投缘呢。”彭鹰微笑着说道,万事晓则早已没了怒气,笑道:“这小子的性格倒是有几分讨喜,可惜除了修炼,对琴棋书画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否则我还真有收徒之心呢。” “让那小子学习琴棋书画?”彭鹰哑然失笑道:“你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的痛快呢。” 万事晓笑着摇头,看了看彭鹰,微笑问道:“彭兄弟从蟹老身上悟出来的这套身法,可还有名字么?” 彭鹰点了点头,焚天剑一抖收入储物戒指,微笑道: “横行。” “横行?好名字。彭兄弟他日必将横行天下啊。”万事晓笑眯眯的说了句,然后这才脸色一正,道:“彭兄弟,是左前辈让我来找你的。” 彭鹰顿时大喜,道:“我师父出关了么?” “没有,他老人家是在养生堂里说的话,让我来通知你过去的。”万事晓道:“不过听语气应该也不是什么急事,彭兄弟不必紧张。” 彭鹰若有所失的点点头,于是和万事晓并肩回到了别有洞天。 如今的别有洞天已经今非昔比,二十六个仙门在盘龙别院周围已经建起了许多形形色色的建筑,看起来俨然是一座小城。走在路上每个人都和彭鹰打招呼,彭鹰也微笑回应,不过他清楚这些人却未必都是真心和自己亲近。 虽然有许多人都感激彭鹰无偿让他们在九天龙脉附近修炼,但仍有个别野心勃勃的人并未真的对彭鹰感激涕零。这些海外散仙中良莠不齐,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是良善之辈,在乌沉国被左家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才到海外做个逍遥的散仙。他们当然不会坦诚自己当年的经历,而彭鹰的通天眼也看不出他们内心的善恶,所以这些人也就成了彭鹰的心腹大患。 好在有杜妙妙、司寇空和巴修这三个势大的门主压着,短期内倒也没什么大碍。 彭鹰一路来到养生堂前,跪倒在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叫我?” “进来吧。”门内响起了左黄虎雄浑的声音。 彭鹰推门而入,只见左黄虎正坐在一张特制的蒲团之上,看上去好像一座小山。黄虎当初虽然能变化人形,可左黄虎如今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妖躯,所以仍是维持着虎妖的真身。彭鹰看着左黄虎身上的一袭道袍,忽然感到有些好笑。 当初没问,师父这道袍是从哪里来的? 左黄虎瞪了彭鹰一眼,扯了扯袍子道:“这是黄虎的储物袋中的东西,应该是他还不能变成人形时穿的衣服吧。”说着他咳嗽了声,随手把一块铁牌抛到了彭鹰面前。 彭鹰愣了愣,认出那块铁牌曾是海无波的左家令牌。而自己那块令牌被蛟祖借用自己的手给砸成粉碎,而到了别有洞天之后左黄虎又收走了海无波的令牌。彭鹰知道,左黄虎是担心他忍不住去看那些左家弟子发出的信息。 “师父,您这是……”彭鹰看着左黄虎愕然问,左黄虎则沉声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即刻回乌沉国吧。” 彭鹰顿时大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为什么要让我回乌沉国呢?弟子现在只想留在别有洞天,别处哪里也不想去啊。” “没出息的蠢材。”左黄虎冷冷的道:“为师让你出去,是让你帮为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为师现在正在冲击青云境,可自古以来能踏入青云境的修仙者少之又少,由此你也该知道为师现在的难处。”左黄虎沉声道:“不过如果你能找到九叶仙,对为师的修行将大有益处,或许能一步跨过青云境也未尝可知呢。所以你要走一趟乌沉国,明白了么?” 彭鹰张口结舌,踌躇了半晌才苦笑道:“师父,九叶仙是什么啊?” “自己打听去。”左黄虎一拂长袖,顿时将彭鹰卷了出去,道:“找不到不许回来!” 彭鹰在门外愣了半晌,忽然间左黄虎将海无波的左家令牌也飞了出来,连忙伸手接过揣在怀里,这才闷闷不乐的下山而去。 等他走后,万事晓出现在养生堂大门前,他看着门内踌躇不定,忽听左黄虎沉声道:“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进来。” 万事晓哆嗦了下连忙走了进去,头也不敢抬的跪倒请罪。 “我知道你和彭鹰关系最好,你是来问我为何硬要彭鹰离开么?”左黄虎淡淡的道。 万事晓吞了口吐沫,满脸堆笑的道:“是啊左前辈,我也算多少知道一些彭兄弟的事情,他是真心不愿回乌沉国的,您又何必强求呢?” 左黄虎沉默了片刻,忽然叹息了声,道:“你知道的应该不是全部,他不愿去乌沉国的确有他的理由,不过难道让他在海里面躲一辈子么?我虽说让他去帮我寻找九叶仙,可那东西本来就是传说中的神物,怎么可能找到?我就是让他留在乌沉国面对一切。他是我左黄虎的弟子,即便他性格与我迥然不同,但也不能过得如此窝囊。” “虽然他回去之后恐怕还会遇到种种艰难险阻,可我们修仙之人连天道都不畏惧,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左黄虎沉声道:“他走后,别有洞天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就不信那些什么海外散仙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来。” “那当然,前辈威武。”万事晓一如往昔的献媚,只是却明显只是玩笑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重回乌沉 彭鹰神思恍惚的推开自己的房门,看看空荡荡的四周,不禁苦笑。 师父让自己收拾行囊,可又有什么可收拾的呢? 他坐在床上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将海无波的左家令牌翻转过来,然而却又叹息了声,将它塞进了储物戒指。 不要再心存迷恋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左家弟子,令牌上的那些消息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他怅然出神的时候,杨癞痢急匆匆的推门走了进来,甫一进来便嚷嚷道:“鹰师,我听万师说你要去乌沉国了?” 彭鹰望着他点点头,低声道:“你小子别那么大声,我这次离开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水儿,否则她就该嚷着和我一起出去了。”杨癞痢听了连忙点头,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笑道:“鹰师,您这次离开不如带上我吧?” “带上你?”彭鹰皱皱眉,“你当我是出去玩的么?师父派我出去寻找九叶仙,可连九叶仙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都不肯告诉我,我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怎么可能带上你?” 杨癞痢连忙谄笑道:“鹰师,我不会拖您后腿的,让我去长长见识也好嘛,更何况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还能帮帮您嘛。” 彭鹰耐不住杨癞痢的胡搅蛮缠,终于还是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要听清楚,这次出去决不能给我惹是生非,一旦找到九叶仙我们就立刻回来,知道么?” “您就放心吧,稍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东西就回来。”杨癞痢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收拾好东西跑了回来,显然是怕彭鹰独自走了。彭鹰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禁好笑,虽说杨癞痢的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彭鹰却觉得自己已经比他苍老了许多,再没杨癞痢那般少年心性。 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两人偷偷的溜到了别有洞天的那座魔门前,一步踏入,眼前已是陆地。 “玉城,我杨癞痢回来啦!”杨癞痢望着远方那座巨大的城池,张开怀抱欢呼雀跃着。 彭鹰摇头苦笑,随手拿出一只纸鹤递给杨癞痢,道:“你故地重游,就随便去逛逛吧,我还要去个地方,需要联系的时候以纸鹤告知吧。”说着他长袖一抖,如同缩地成寸般飘然向玉城而去,与两年前相比,此时的彭鹰已经再也不是那般青涩,仿佛陆地飞仙,潇洒自如。 进了玉城,彭鹰已经没了第一次游山玩水的心情,他轻车熟路的走街窜巷,很快便来到一座沿街店铺的大门前。 海珠楼。 快两年的时间了,当初在这里第一次遇见海无波,也因缘巧合得到了幻面玉皮,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就发生在昨夜,而如今却物是人非。海无波已死,幻形门宫槐父子也被葬在了盘龙别院,而自己呢?却不得不离开左家,和师姐断了联系。 这一步一步似乎早有上苍注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彭鹰望着海珠楼怅然半晌,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大厅里没了当初的那些摊铺,不过海珠楼本来就是玉城最大的当铺,里面的客人还是川流不息。他刚进来就有个伙计迎了上来,却忽然一愣,惊讶的道:“客官,您来啦?好久不见了啊。” “你认识我?”彭鹰愣了愣,那伙计连忙笑道:“您忘了,两年前的海珠会时,是我带您进来的呢。要说当时的人真多,您记不得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可忘不了您呢,您发现了玉字匾,这件事可是令全城轰动,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呢。” 彭鹰恍然大悟,微笑颔首道:“哦,原来是你啊,我想起来了,近来可好?” “好,好。”伙计笑道:“客官您这次来有什么事么?” 彭鹰微笑道:“齐老在么?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请教他老人家呢。” “在呢在呢,我这就带您过去。”伙计亲切的带着彭鹰上了二楼,楼上没有旁人,只有齐云斋自己坐在天字一号房里似乎颇有倦意。伙计走过去微笑道:“老板,您看谁来了?” 齐云斋抬起头来先是愣了愣,旋即连忙站了起来道:“哎呀,这不是当初那个小兄弟么?真是抱歉,那时候太仓促还没能请教你的名字。” 彭鹰微笑着拱手道:“齐老,我叫彭鹰。” “哦,彭兄弟快请坐,伙计去倒杯茶。”齐云斋热络的将彭鹰请进天字一号房,两人对座,闲聊了两句之后齐云斋微笑道:“彭兄弟,一晃就快两年没见了,你这次来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情尽管说,齐某在这玉城还算颇有些名望,能帮上你的就绝不会推辞。” 这齐云斋能把海珠楼做成玉城第一当,自然是八面玲珑。 彭鹰一笑:“齐老,这次来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现在想要寻找一样东西,却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想到齐老阅历过人,博闻强记,应该会帮我指点迷津,所以才来讨教。” 齐云斋爽朗的笑道:“彭兄弟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你不妨说说看那东西的名字,齐某知无不言。” “九叶仙。”彭鹰直截了当的说道。 “九叶仙?彭兄弟你要找的东西是九叶仙?”齐云斋愕然问道,脸上却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彭鹰见状有些困惑,点头道:“是啊,齐老您知道么?” 齐云斋无奈的笑道:“干我们这行的人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吧,只不过据我所知,从当铺这行当诞生以来,还从未听到有九叶仙出现过,那东西应该只是一个传说吧。”他看了眼彭鹰,又微笑道:“彭兄弟有所不知,这九叶仙其实就是指通了灵、成了精的人参啊。” “人参?”彭鹰不禁皱起了眉头。 齐云斋点头道:“人参是上好的药材,多是生长在北方森林之中,虽然现在有参农人力种植,但种出来的人参却远没有野山参来的珍贵。野山参的叶子越多越好,四叶五叶的野山参已经能值百余两银子,但是六叶的就要价值千两了。等七叶人参更是价值连城,如果落到当铺里,那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拿下来的。你说的九叶仙就是九叶野山参,那东西只有野史中才有记载,据说人参长了九叶那就成了精怪,来无影去无踪,即便有采参人发现也根本无法抓住,所以千百年来虽说有不少人曾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到了九叶仙,但就没人能挖出过九叶仙的。” “北地有不少仙门也曾试图寻找过九叶仙,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所以按我判断,九叶仙恐怕根本就是虚构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啊。”齐云斋看了看彭鹰,微笑道:“彭兄弟,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心思吧,免得浪费时间。” 彭鹰呆了半晌,只好摇头叹息。看来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还真是棘手,应该比当年左鱼儿寻找火龙珠还要困难许多吧。不过即便如此彭鹰也不可能立刻回别有洞天,被师父知道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既然齐云斋说野山参多是生长在北方森林之中,看来自己也只好到北方看看了。 他本想再闲聊几句就起身告辞,而这时刚刚那个伙计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托着一个泥盘,苦笑道:“老板,这是刚刚有人死当的东西,柜台里的人说应该是两千年以上的老物件,让我给您送来看看,能不能当作海珠会的拍品。” 齐云斋面色有些古怪的接过泥盘,看了半晌后叹息了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伙计走后,彭鹰看着泥盘不禁有些奇怪,这泥盘应该是用来盛放果蔬之类的盛器,虽说还算有些年头,但当成海珠会的拍品也未免太上不了台面了吧。当初他参加海珠会的时候,齐云斋的拍品几乎都和修仙界有关,就算那颗干瘪的明灭果也比这泥盘好了千百倍,难不成现在海珠会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了?还是自己资历太浅,有眼不识金镶玉?他不禁张开通天眼再看,但仍是暗自摇头,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泥盘子。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齐老,这东西……很稀有么?” “稀有个屁啊。”齐云斋有些激动的咒骂了声,随即恍然苦笑道:“抱歉,我不是针对彭兄弟你,只是……唉……一言难尽。” 齐云斋懊恼的道:“彭兄弟有所不知,自从你参加过的那次海珠会之后,整个乌沉国的当铺几乎都快被皇帝陛下折腾死了。也不知道陛下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每个月都派人将当铺所有的藏品收缴到国库,但凡有好东西就一概充公,只给店铺收当的原价。别的当铺还算好,可我这海珠楼可倒了大霉了。” “你也知道海珠会上的拍品多数都是和修仙界有关的东西,对这样的东西陛下管控的尤为严格,几乎我拿到什么就被收走什么,要是敢有所隐藏就有满门抄斩的危险啊。”齐云斋苦笑着拿起泥盘,道:“所以现在的海珠会已经今非昔比了,只能拍拍这些破烂货,唉……” 巫月娘?彭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玉祠中那手持黄伞的倩影,这小皇帝如此大费周折是要做什么?他正困惑的时候齐云斋已经站起身来,打开天字一号房后面的一个铁柜,随手将泥盘扔了进去。 只是这惊鸿一瞥,彭鹰却不禁一愣。 硕大的铁柜中摆放的东西只有寥寥三两个,却有件东西顿时吸引了彭鹰的注意。 那似乎是一枚左家令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曲凝霜的令牌 海珠楼里怎么可能会有左家令牌?彭鹰正困惑间齐云斋已经关上了柜门。他连忙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来到齐云斋身边,张开通天眼仔细观察,透过柜门果然发现那是一块左家令牌,而且令牌下方还有持有者的姓名。 瞬间彭鹰顿时大吃一惊,目光闪烁了半晌,表情阴晴不定。 这时齐云斋回头望来,见彭鹰就在身后被吓了一跳。 “彭兄弟,你……” 彭鹰勉强镇定下来,抱拳笑道:“齐老,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以后有时间再登门拜谢。” 齐云斋有些愕然的抱拳回礼,然后就看着彭鹰匆匆离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出了海珠楼,彭鹰转了个弯藏在一个小巷深处,看看左右没人这才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件东西来。 那是左鱼儿的母亲曲凝霜的银冠,自从彭鹰得到这银冠以来,却从未有机会真正去寻找过曲凝霜的下落。况且从一个银冠上又能找到什么?要是把它还给左鱼儿,也只是白白让她伤心。不过他将银冠翻转过来,看向银冠内侧,脸上顿时扬起了激动的神光。 曲凝霜,三个娟秀的小字,应该是她亲手雕刻上去的。 而令彭鹰激动的是,刚刚在齐云斋那个铁柜中发现的左家令牌上,赫然也有一模一样的三个小字! 那是曲凝霜的左家令牌?彭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令牌怎么会落到海珠楼?谁都知道左家令牌代表左家弟子的身份,海无波当年凭着一枚令牌令所有海珠会参会者望而却步,由此可见这东西对修仙者而言都具有强大的威慑力。想必齐云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令牌藏在铁柜之中,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左家弟子,所以未加提防。 彭鹰并不关心左家令牌的价值,却无论如何也要知道齐云斋是怎么得到曲凝霜的令牌的。 不过该如何让他说出真相呢?擅自获取左家令牌算是重罪,齐云斋肯定会矢口否认,彭鹰也不可能去严刑拷打,这可让他犯了难。他愣了半晌,忽然灵机一动,从储物戒指中将幻面玉皮拿了出来。 轻轻揉搓幻面玉皮,很快那张猴脸就变成了海无波的模样,彭鹰将幻面玉皮蒙在脸上,运用宫槐传授给他的易容之术,很快连肤色也和幻面玉皮一模一样。他咳嗽了两声试着说了几句话,很快就连声音都与海无波有了八九分相仿,做到如此地步别说齐云斋,就算是和海无波再亲近的人也难以分辨了。 接着他拿出纸鹤,写了几个字之后拍散,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杨癞痢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当杨癞痢第一眼看到彭鹰时,他几乎忍不住跳了起来。 “堂主……”杨癞痢的眼睛顿时湿润了,可随即他猛的摇摇头,大吼道:“鹰师!你这是干什么?” 彭鹰苦笑了下将他拉到身边,沉声道:“癞痢,我有件要紧的事情去做,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海无波,你要帮我。”杨癞痢愣了愣,低头不去看彭鹰的脸,黯然道:“鹰师,一定要用堂主的身份么?” 彭鹰叹息了声,轻拍杨癞痢的肩膀柔声道:“这件事对我而言真是无比重要,我知道你和无波感情深厚,不过现在也只有委屈你了。” 杨癞痢点点头,偷偷的擦擦眼睛的泪水,抬起头来已是一脸微笑。 “堂主,您说吧,咱们去哪儿?” 彭鹰不禁一愣,能听出杨癞痢此刻的语气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海无波了。他苦笑着摇摇头,带着杨癞痢再次来到海珠楼,刚刚那个伙计甫一看到彭鹰顿时大吃一惊。 “海仙判?您……您还活着?”伙计忙不迭的迎了过来。 彭鹰笑道:“怎么?两年没见,你小子一见面就咒我死?” 伙计连忙满脸堆笑的摇头:“看您说的,只不过有传闻说您死在乌山顶上了,现在我算知道了,道听途说的都是狗屁。您快随我来,老板见到您肯定特别开心。”说着他连忙将彭鹰迎上了二楼,带到了齐云斋的面前。 齐云斋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彭鹰见状调侃道:“齐老板,你这是见鬼了?” 齐云斋连忙摇头,苦笑道:“海仙判您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 “说我死了?”彭鹰一笑,张开双手道:“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真是该死。”齐云斋笑着过来亲热的抓住彭鹰的胳膊,带他走入天字一号房,微笑道:“这两年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曾派人四处去打探你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 彭鹰摇头苦笑道:“我杂事缠身,别提了。今天登门拜访,我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齐老板。” “哦?什么事?” 彭鹰看了眼杨癞痢,微笑道:“齐老板,癞痢你认识么?” “当然认识啊,当年你那个养生堂的孤儿都以他为首吧。”看样子齐云斋似乎对海无波的事情颇为了解,彭鹰于是点头道:“我听癞痢说,他得到消息,你老这里有一枚左家令牌,是不是呢?” 齐云斋脸色稍稍一变,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海仙判,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就不妨直说了吧。没错,我这里的确有一枚左家令牌。”说着齐云斋起身从铁柜中把曲凝霜的令牌拿来放到彭鹰面前,苦笑道:“我收了这令牌的时候还犹豫再三,毕竟这东西太烫手了,不过那客人也算是个熟客,我又一时起了贪念便收了下来,本来还犹豫是不是要放到海珠会上拍卖,不过既然海仙判已经知道了,这令牌当然还是物归原主的比较好。” 彭鹰微笑点头,若无其事的拿起令牌看了看,然后道:“齐老板不必紧张,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难道我还能兴师问罪不成?只是这件事可大可小,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令牌,是谁拿来给齐老板的?”彭鹰摇晃着令牌,目光灼灼的盯着齐云斋。 “这不方便吧。”齐云斋苦笑道:“这会坏了我海珠楼的规矩。” 没等彭鹰说话,杨癞痢先冷笑了声,道:“齐老,本来这里没我说话的份,不过听你这样讲看来是不想给我们堂主面子喽?”他轻蔑的道:“你齐老板是以什么发家的难道还用我这种晚辈说么?你的海珠会要是没有我们堂主帮忙根本不可能维持那么多年,现在你倒和我们堂主谈起了规矩?别逼我把海珠会的事情抖落出来,到时候看有没有修仙者来找你麻烦。” 彭鹰瞪了杨癞痢一眼,假惺惺的道:“癞痢住口,没大没小的,怎么和齐老说话呢?” 杨癞痢闭口不语,但却露出一脸光棍气盯着齐云斋,把齐云斋看得哭笑不得,只好点头道:“你这个小癞痢头,还是那个混不吝的脾气。”说着他凑近了彭鹰,低声道:“海仙判,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跟你说了吧,你还记得两年前那场海珠会么?” 怎么又扯到了两年前?彭鹰愣了愣,旋即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次还出了一张幻面玉皮呢。” 齐云斋点点头,微笑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第一件拍品是一颗明灭果?那是个不灭山庄的弟子拿来典当的,而这个令牌还是他拿来的,不过他却从不肯透露姓名,来的时候也用黑纱蒙着脸。不过从声音和外形能看出来那人应该看似三十几岁,身材挺高,穿着便衣,而且他的眉毛是一字横眉,所以我的印象很深。” 不灭山庄的弟子怎么会有曲凝霜的令牌?彭鹰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都想去不灭山庄归还明灭果树,现在看来还真是要走一趟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手将曲凝霜的令牌塞入了储物戒指。 齐云斋眼睁睁的看着,一脸肉疼的表情。这令牌他是花了大价钱收下来的,现在海珠楼周转困难,要是被彭鹰白白收去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彭鹰见状顿时会意的一笑,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颗青绿色的珠子来递给了齐云斋。 “齐老板,我可不是白白要你的东西,这颗珠子你看看,应该足够补偿你了吧。” 齐云斋接过珠子仔细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兴奋的问道:“海仙判,您这难道是东海紫云飞鲨的妖晶?” 彭鹰一笑道:“齐老板果然好眼力。”他在海外待了近两年,总会遭遇一些不长眼的海中妖类,所以他手中的妖晶也有不少,这颗算是中等的妖晶,算起来还是齐云斋占尽了便宜。齐云斋连忙千恩万谢,小心翼翼的将妖晶放入铁柜,这一下他的海珠会又有了压轴的拍品了。 正在彭鹰想要告辞离去的时候,楼梯下忽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继而刚刚那个伙计倒退着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嚷:“唉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们老板正在会客,不见外人的。” “你才不讲道理呢,我说了就看一眼,如果认错人了我转头就走。”有个人埋怨着,推开伙计大步走了上来。 彭鹰和那人打了个照面,却顿时感到有些面熟。那人身材不高,显得短小精干,头发梳到一边扎了个大大的麻花辫,看起来有些古怪和好笑。而那人一见彭鹰却顿时露出惊喜若狂的表情来,猛的扑过来抓住他的双手,大叫道:“好你个死海东青,都说你死了,你这王八蛋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两年你都不放个屁,害老子四处找你,你……你这王八蛋!” 那人语无伦次,但彭鹰却顿时满脸愕然。 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想当年他和他在幽冥谷也曾有一面之缘,正是青竹峰门下弟子,铁冠仙判詹克边!这人在左家令牌上发消息的时候还有个诨名。 靠边站。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佛心会 好死不死的怎么碰见他了?彭鹰本想用海无波的身份骗出令牌的来历,谁曾想会遇到海无波的故友? “啊……哈……是你啊靠边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彭鹰尴尬的苦笑道。 詹克边死死抓着彭鹰的胳膊,激动的道:“我是要去东海总堂的,路过这里的时候想找个地方吃顿饭,却正看到你和那小子进了这里,我还以为老子眼花了呢,人人都说你早死了,但老子就是不信,果然让我猜对了你这混蛋还活着!” 说着詹克边拽着彭鹰跑到窗边,探出头向楼下喊:“喂!你们两个快上来,我就说是海东青你们还不信!” 楼下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闻言嗖的窜了上来,直接跳窗而入。那女的看似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健美得如同雌豹,偏偏五官却生的极为清秀。而那个男的则是五短身材,好像个活动的地缸,脑袋大的如同冬瓜,脖子却纤细无比。 “海无波?真的是你!”女的又惊又喜,扑上来给了彭鹰一个拥抱,把他弄得手足无措。那个矮子却砸了他一拳,正中小腹,嘴里好像漏风似的含混不清的道:“死海东青,你小子终于诈尸了?” 这两个人彭鹰却并不认识,只好一脸苦笑。 “无波,这两年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究竟跑哪里去了啊?”那女的埋怨道。 彭鹰急得手足无措,忽然灵机一动,捂住脑袋黯然道:“两年前我蛊毒发作,险些死在玉城。幸亏遇到一个前辈高人,用了两年时间算是救活了我,可惜蛊毒已经入脑,我对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詹克边等人都露出担忧的表情,那女的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原来如此,那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彭鹰故作茫然的看了她半晌,摇头苦笑道:“记不得了。” 矮子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那我呢?” 彭鹰还是摇头。 詹克边却得意的道:“你们两个还是不行,海东青还记得我叫靠边站呢。” 女的摇头,道:“真名没记住,却记住了诨名,无波,那你知道我的诨名么?” 彭鹰看着她摇头,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海无波那里知道令牌奥秘时的往事,试探着问道:“你是……摇头豹子?”随即又指着那矮子道:“你是飞舞的大头?” 女的和矮子同时大笑点头,女人指着自己和矮子道:“我就是摇头豹子,叫鲍青静,他是飞舞的大头,叫潘崖。那个靠边站叫詹克边。”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记不住了嘛。”鲍青静揽住彭鹰的肩膀,笑道:“你活着就最好了,随我们去东海总堂拜见金堂主,他老人家一定开心得要死吧。”詹克边和潘崖也连声附和,却把彭鹰弄得手足无措。 这事可越闹越大了,自己怎么可能去东海总堂,到了金阴子面前还不穿帮?可他虽然想尽办法推辞,可这三位都是铁冠仙判,同时将彭鹰夹在中央,就算他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更何况彭鹰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动粗,毕竟曾是左家弟子,对他而言就像是家人一样。 彭鹰硬是被架出了海珠楼,杨癞痢一直在后面跟着,却始终笑吟吟的不说话。彭鹰不止一次向他使眼色求援,杨癞痢却东张西望的装作没看见,让彭鹰彻底断了最后一线希望。 一直出了玉城,鲍青静放出仙舟带着彭鹰走了上去。杨癞痢自称是彭鹰的徒弟,也混上了仙舟。就这样腾云驾雾的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东海总堂。 东海总堂位于群山之中,规模与幽冥总堂相差无几,彭鹰等人到的时候发现东海总堂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为数不少的人,就像一场久别重逢的盛大聚会,所有人都或高谈阔论、或玩笑耳语,显得极为热闹。 鲍青静的仙舟甫一落地,顿时有十几个人围了上来,有人笑道:“看啊,母豹子来了。” 四周一阵哄堂大笑,鲍青静也不着恼,拉着彭鹰的胳膊走下仙舟,笑眯眯的道:“你们几个看看,这是谁?” 十几个人里面倒有个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异口同声的大叫道:“海东青?” 彭鹰只有尴尬的苦笑,向四周点头致意,暗想海无波的交情还是遍天下,这些人明显都并非东海堂的弟子却都与他相识,自己刚才真应该找借口逃脱,可现在上了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应对了一番之后,彭鹰和鲍青静等三人来到角落,他向四周张望了片刻,好奇的问道:“这些人看起来应该都不是东海总堂的人吧,他们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干什么来了?”潘崖翻了翻怪眼,道:“你难道没看令牌么?这半个月来,令牌上几乎全是佛心会的消息啊。” “佛心会?”彭鹰困惑的自语,却没有丝毫印象。潘崖无奈的摇头苦笑:“真是不知道你小子都记住了什么,我老人家给你解释解释……” 原来这佛心会从数千年前就已存在,每五十年召开一次,雷打不动,算是乌沉修仙界最为重要的盛会了。而这佛心会最为重要的意义则大大出乎了彭鹰的意料。 佛心会的初衷竟然是要选出乌沉修仙界的铁律仙门! 之所以取名佛心会,是因为第一个铁律仙门其实就是佛门,佛门弟子满天下,非但是乌沉修仙界,据说在四大天堑之外的其他国度同样超凡脱俗。不过佛门本是出自善意立下修仙界的铁律,可在其后数百年却卷入了太多的腥风血雨,佛家讲求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多的杀业让佛门最终放弃了铁律仙门这顶王冠。 其后佛门便缔造了佛心会,邀请天下仙门同台竞技,胜者作为铁律仙门的候选,由佛门高僧考量候选仙门的品性道德,野心勃勃者不可、包藏祸心者不可、百年内有任何有悖正道的事情都不能成为铁律仙门。但如果排除了种种堪称苛刻的考验,那就立为铁律仙门,从此号令天下。 一天后,就是佛心会召开的日子了,而地点就在青龙峰。 所以天南海北的左家仙判无不兴致勃勃,距离青龙峰较远的就纷纷就近赶往四座总堂,那里有仙门可以直通青龙峰,方便至极。 詹克边他们也是为了要回去参加这五十年一度的盛会的,谁想却在玉城碰见了彭鹰。 等彭鹰弄明白情况之后,顿时萌生了退意。本来他还想到了东海总堂之后再想办法脱身,可谁知现在却极有可能要去青龙峰,虽然他内心深处对左家无比怀念,然而现在显然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然而正在他绞尽脑汁的苦思对策时,远处却有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无波,你这两年跑去哪里了?” 彭鹰顺着声音望去,心里顿时叹息了声,知道自己再没可能及时脱身了。 远处,东海总堂堂主金阴子在众人簇拥下昂首阔步而来,从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便知道他两年前的伤已经彻底痊愈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无意,又见青龙 左家,第一缕阳光掠过小松的树梢,落在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面孔上,洋溢着勃勃的生气。左鱼儿穿着一袭雪白长裙走出房门,懒懒的伸展双臂,发出美好的叹息。她瞥了眼墙角,大清早的就有个孩子在哪里玩泥巴,她瞪起了眼,叫道:“臭小子,早课做了么?” 泥猴一样的男孩眨了眨皂白分明的大眼,嘿嘿笑着狼狈逃窜,而这时却有条黑影从墙外跳了进来,轻飘飘的如同棉絮。 “小云儿,你是玄雀可不是贼,好好的门不走你跳什么墙啊?”左鱼儿不满的说道。 云紫瞳一笑,几步来到左鱼儿面前。 “明天就是佛心会了,家主让你镇守铜擂,你都准备好了么?”云紫瞳问道。 “那有什么准备的,这又不是什么科考,难不成我刻苦修炼三两天,修为就能提高一品?”左鱼儿微笑着说道。 云紫瞳一笑,道:“那你知道明天银擂的擂主是谁么?” 左鱼儿眨眨眼:“无外乎几位师叔其中之一吧,还能有谁?” “那你可猜错了。”云紫瞳神秘的笑道:“你不妨再猜猜看,这一次银擂的擂主可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左鱼儿困惑的道:“难道是三哥或者是赤风师兄?” “都不是,三哥和赤风师兄实力虽强,但明天的擂主可要比他们还强些呢。” 左鱼儿困惑的自语:“比他们还强的年轻人?那肯定是五银判之一喽。不过药王岭的白师兄已经失踪多年……”她的秀目忽然张大,愕然道:“难道大哥回来了?” 云紫瞳笑着点头:“是啊,听说是昨天刚刚回来的,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左鱼儿撇撇嘴:“大哥这人你还不知道么?和白师兄一样行踪飘忽,我去哪里找他?他要是有心的话,自然会来找我的。” 云紫瞳摇头一笑,忽然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看了左鱼儿片刻才轻声道:“这次佛心会之后,你要去找他么?” 神色一动,左鱼儿挑了挑眉:“找谁?” “别装糊涂了。”云紫瞳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目光,怅然道:“一晃就是两年,你以为我会看不出你的心思?” 左鱼儿目光有些闪烁,低下头去苦笑道:“你能看出我的心思么?可是现在就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我自己呢。” 云紫瞳望着左鱼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轻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叹息道:“鱼儿,有的时候往往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啊。”她望着四周沉默了片刻,又柔声道:“无论他是人还是妖,那颗心却始终是想着你的,不是么?而你其实也一样,否则又为什么要搬到这里?”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湿了双眼,左鱼儿泪眼惺忪的环顾四周,当她看向云紫瞳时,却模模糊糊的发现她的眼中似乎也有一丝泪光在朝阳下晶莹闪烁…… 彭鹰愁眉苦脸的跟在金阴子身后,一步跨入仙门,抬头便见到了青龙峰。 杨癞痢则紧跟在彭鹰身后,显得兴致勃勃,他偷偷拽了拽彭鹰的衣袖,低声道:“师父,这里就是左家?” 这小子脑筋转的倒快,没叫鹰师而叫了师父,彭鹰赌气的冷哼了声:“你以后别跟我说话,最好装成哑巴。” 杨癞痢嘿嘿笑着不再言语,走在人群中,拉拉杂杂的绕过山,来到那片农田之中。 再见仙门,心情却与往昔截然不同,彭鹰望着满眼的阡陌不禁暗自长叹。 左家,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仙门大开,陆续有许多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仿佛群仙共赴蟠桃盛会,显得极为壮观。金阴子率领的这批人足有百余人,有五峰弟子也有本家弟子,所有人跨入仙门,又是一转眼便到了青龙峰上,眼前便是一片寒冰竹林。 昔日,云草翁为了左鱼儿在此处移植了许多寒冰竹,不过后来又有不少被移植到了藏剑峰上,所以此地的寒冰竹林显得稀落了许多。望着这片竹林,彭鹰仿佛又想起了左鱼儿那孤独落寞的身影,心里更是难受。 很快,那座曾给彭鹰留下极深印象的仙殿出现在面前,一切都一如往昔,只是少了镇山鼎。 彭鹰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镇山鼎是毁在自己手中的,虽然准确的说是毁在蛟祖手里,但自己也难辞其咎。 殿前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左家弟子来共赴这五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会的。金阴子率众到来之后有许多人过来向金阴子致礼,于是又有许多人发现了彭鹰,纷纷热络的围了上来。 好在有鲍青静和詹克边他们三个保驾护航,剩了彭鹰不少的口舌,而这时有两个年轻人兴冲冲的扑了过来,分别抓住彭鹰的双手,惊喜的道:“海师兄,好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吧?” 彭鹰身子一震,心里满是酸楚。 无论海无波记不记得,自己又怎会忘记? 不过彭鹰现在以失忆为借口,所以还是只能故作茫然的默默摇头。詹克边在旁边解围:“燕不悔,罗辛,你们海师兄的蛊毒发作,算是死里逃生了,不过这里有些问题,所以什么都记不清了。”他指了指彭鹰的脑袋,苦笑道。 燕不悔和罗辛顿时担忧的道:“海师兄,那你现在还好么?”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算是成了一个废人。”彭鹰苦笑了下,点头示意。 “没事就好。”燕不悔安慰了几句,然后拉着彭鹰微笑道:“海师兄,随我们去藏剑峰吧,师父见到您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藏剑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禁一痛,彭鹰浑浑噩噩的被燕不悔和罗辛拉着,穿过铁索来到了藏剑峰上。路上看到熟悉的一切都让彭鹰触景伤情,就这样神思恍惚的径自到了左远明的宅子,被推进了房去。 “师父,您看谁来了?”燕不悔兴冲冲的道。 房中,左远明正在帮骆凤竹揉捏着肩膀,两人同时愕然看了过来,也同时吃惊的道:“无波?你也回来了?” 彭鹰轻轻的将颤抖的手缩回袖子,默默的单膝跪倒。 “拜见师叔,婶子。”他昔日与海无波彻夜长谈,知道左远华才是海无波的师父,左远明则是他的师叔。 他望着左远明和骆凤竹,只是一年多没见,两人似乎变得苍老了许多。左远明的脸上明显多了几道皱纹,而骆凤竹更是形销骨立,已经没有当日风韵犹存的感觉。想必两年前那段时间的折磨令他们内心颇受煎熬,而这一切,自己同样难辞其咎。 泪水在眼中氤氲,此刻彭鹰是真情流露,但在左远明夫妇看来却只是当作海无波重见故人的感动。 “无波快起来,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听说你中了蛊毒,现在好些了么?”左远明过来亲手将彭鹰扶起,柔声问道。 “好多了……”彭鹰哽咽着,泪水险些跌落下来。 “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师叔和你婶子。”左远明叹息道:“以前的藏剑峰弟子已经所剩无几了,虽说你们都是三弟的弟子,但这里毕竟也是你们的家啊。” 彭鹰不住的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时骆凤竹走过来微笑道:“远明,无波这不是回来了么,你怎么越老越爱牢骚了。”说着她向彭鹰微笑道:“无波,这次回来是想看看佛心会吧?但是等到大会结束之后你也别走,在藏剑峰留些日子吧。” “是。”彭鹰毫不犹豫的点头,看着骆凤竹那瘦削的面孔再也忍受不住,流下两行热泪。他连忙低下头去抹了抹脸,然后手忙脚乱的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团雪白的东西来,看似只有一拳大小,但铺展开来却原来是件皮衣。彭鹰将皮衣递向骆凤竹,强笑道:“婶子,这是东海海底的一种罕见鱼妖的鱼鳔制成的皮衣,冬暖夏凉,而且雨水不侵,您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就时常穿在身上吧。” 骆凤竹一笑接过,道:“有心了,婶子谢谢你啊。” 彭鹰连忙摇头,又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堆东西来让燕不悔和罗辛抱着,一边掏一边解释:“这是长明鱼头骨上长的明珠,虽然比不上夜明珠但也相差无几;这是深海鱼胶,对真阴亏损、精神疲惫有好处;这是七宝珊瑚,这个……看起来挺好看的……” “行了行了……”骆凤竹看着燕不悔和罗辛怀里一大堆玲琅满目的海物不禁愕然,笑道:“无波,你这些礼物可太贵重了,婶子可承受不起。” 彭鹰强颜欢笑的道:“婶子,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您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左远明在旁边微笑道:“凤竹,你就收下吧,无波是真心想要送给你,别让他为难了。”说着他看向彭鹰,微笑道:“不过无波,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你虽然在东海总堂有段时间了,可这些都是东海深处的东西,按理说你没机会拿到才对啊。” 彭鹰一呆,正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始终跟在他身后的杨癞痢笑道:“师叔祖,这些年师父除暴安良,有许多人感恩戴德送给他这些东西,他虽然不想要,但人家扔了东西就走也没有办法。他就想着什么时候回来全交给您们呢,今天总算得偿所愿。” 左远明这才恍然,却仍叮嘱了句:“无波,左家仙判免不了会面对这类事请,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本份,忘了铁律如山啊。” “是,弟子谨记在心。”彭鹰这才松了口气,恭敬的点点头。 又闲聊了两句,左远明让燕不悔帮海无波准备一间宅子休息,彭鹰这才告辞离去。 找了间宅子安顿下来,等到燕不悔和罗辛走后,彭鹰让杨癞痢留在房中休息,自己则默默的走出了大门。此时藏剑峰上的弟子多半都去青龙峰看热闹去了,山上冷冷清清,彭鹰走在路上看着左右熟悉的房屋,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昔日自己曾住过的那间宅院。 那棵小松仍傲然挺拔,大门内外也纤尘不染,似乎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彭鹰下意识的走了过去,推开两扇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忽然便愣在了那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小松,佳人 院子仍是一如往昔,墙角那里还有昔日燕不悔他们搭起的灶台,当初师父夺舍的那段日子,上官颖正是在哪里生活做饭,照顾了自己整整两个月。而这一切都已无法吸引彭鹰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住似的落在那棵小松树下,再也难以离开。 松下摆着一张木椅,有个绝美的白衣少女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椅子上,抱着修长的美腿正在假寐。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泛出如玉般的光泽,就像一只贪睡的小猫,慵懒而柔美。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彭鹰听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变得激烈起来,连忙屏住了呼吸。 师姐……怎么会在这里? 即便听到门响左鱼儿仍然没睁开眼睛,只是随口说道:“死小海,只顾着看热闹,让姑奶奶饿到现在?” 这时有个男孩从房里跑了出来,笑吟吟的看向彭鹰忽然一愣,道:“咦?你是谁呀?” 彭鹰望着那个男孩,忽然惊讶的张大了双眼。虽然两年多没见,这孩子已经长高了一头,但彭鹰仍是一眼就认出他竟然是黄虎的儿子,黄小牛!看来巫月娘还真是履行了诺言,将黄小牛送到了左家,不过他怎么在这里?师姐为什么也在这里? 正困惑的时候,左鱼儿也睁开眼看了过来,旋即猛的跳起惊讶的大声喊道:“海师兄?” 彭鹰身子狂震,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颔首道:“师……妹,你还好么?”说完这话他便感到后悔了,自己不是失忆了么?果然在左鱼儿面前自己还是很难镇定下来啊。 左鱼儿兴冲冲的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彭鹰笑道:“海师兄,有传言说你不在了,我就不信,海师兄怎么可能会死嘛。” 彭鹰苦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其实也算是死了一次了,我的蛊毒发作,伤到了脑筋,现在有很多以前的事、以前的人都记不清了。” 左鱼儿愣了愣,忽然又笑道:“没事没事,你不还记得我么?这说明你失忆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能恢复健康。”说着她拉着彭鹰的袖子笑道:“你好久没回藏剑峰了,走,进屋聊聊。” 彭鹰被她拉进屋子,四处看了看,发现房中的布置与自己在的时候几乎并没什么不同,他不禁心中一动,故作诧异的问道:“鱼儿,你不是一直住在青龙峰的竹林雅筑么?怎么会住进这间宅子?”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叫她鱼儿,这感觉很是奇妙。 左鱼儿笑了笑,道:“住在哪里不都是一样么?我看这里也不错所以就搬过来啦。” 恐怕没她说的那么简单吧,彭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心里却有种期盼在翻滚酝酿,几乎有种冲动要抓下幻面玉皮与她相见。只是最终他还是压住了这股冲动,心底不禁黯然叹息。 “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彭鹰指着左鱼儿身后的黄小牛问道。 左鱼儿抚摸着黄小牛的头发,微笑道:“这孩子是来投奔一个人的,可那人已经不在了,我也只是暂时帮他抚养而已。” 彭鹰心里忽然一痛,盯住左鱼儿问:“那人是谁?” 左鱼儿的目光闪烁,最终还是没回答彭鹰的问题,转而微笑问道:“海师兄,你怎么一个劲的问我?我才要问问你呢,这么多年你都不回来看看,难道就不想念我们么?” 彭鹰尴尬的笑了笑,叹息道:“我有我的苦衷……” “无论有什么苦衷,藏剑峰永远都是你的家嘛。”左鱼儿无意的说话却令彭鹰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默默的低下头去,心中不禁叹息,是啊,无论是海无波还是自己,藏剑峰都是家吧。可惜,海无波已经回不来了,而自己虽然回来,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左鱼儿与他交谈了许久,说的都是往日的事情,可彭鹰却搭不上一句话,很快便如坐针毡,终于还是借口说自己身体欠安,辞别了左鱼儿逃回了燕不悔他们给自己准备的宅子。杨癞痢已经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彭鹰望着他不禁苦笑。 杨癞痢活得没心没肺,但却着实令他羡慕。 次日,清晨。 彭鹰刚刚吐出口浊气结束了一晚的修行,就听门外有人砰砰敲门,然后燕不悔和罗辛便冲了进来。 “海师兄,走哇。”燕不悔塞了个馒头到彭鹰手里,笑道:“用这个权作早餐吧。” 彭鹰呆呆的道:“去哪里?” “当然是去佛心会啦。”燕不悔硬把彭鹰拖起来向门外推,笑道:“你回来不就是想看看佛心会么,现在已经陆续有仙门到了,快随我们去。” 彭鹰是真心不想去什么佛心会,但在燕不悔和罗辛的催促下也只好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出了大门,杨癞痢也跟了上来。门外空中已经停了一艘仙舟,左远明带着众多藏剑峰弟子都看向彭鹰,其中还有左鱼儿和黄小牛。彭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仙舟,和大家打了招呼,随着仙舟赶往青龙峰山下。 青龙峰山下早已人头攒动,从空中望下去,在一片平地中央有田字形的四座擂台,分别以金银铜铁四种色泽区别开来。而在擂台周围则有一圈看台,上面已经坐满了人,粗略估计也有数万人之多。左家弟子占据了北方看台,而东南西三面坐的则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应该是来自各大名门正派的修仙者。此时仍陆续有人从仙门外涌入,有的乘着仙舟,有的驾着祥云,有的则是各自驾着仙剑,仿佛五彩斑斓的流星雨。 藏剑峰弟子人数较少,但位置却还不错,彭鹰随着人群找到位置坐下,做起了缩头乌龟。 身边有股熟悉的香气掠过,彭鹰抬头看去,左鱼儿却带着黄小牛径自坐在了他的身边。彭鹰只有苦笑着打了个招呼,左鱼儿则微笑道:“海师兄,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可是五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会,你万里迢迢的赶来不就是想开开眼界么?” 彭鹰苦笑着指着自己的头说:“我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在这里就像个局外人,又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呢?” 左鱼儿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我才过来帮你解释啊。” “看到那四座擂台了么?”左鱼儿指着前方微笑道:“那是金擂、银擂、铜擂和铁擂,每个擂台都有擂主,金擂的擂主自然是金冠判官,以此类推,铁擂的擂主就是铁冠判官了。本来佛心会要持续四天,从金擂开始,每个擂台比试一天,不过许久之前金擂就形同虚设了,因为金冠判官都是五峰峰主那样的强者,能于他们相提并论的都是各门的门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所以现在佛心会只比三天,是由银擂开始比起的。” “银擂、铜擂和铁擂又略有不同,银擂和铜擂只有一个擂主,我们左家败了也就败了,没有翻盘的机会。不过到了铁擂时因为相近的修仙者不少,所以即便擂主败了也允许我们左家重新上场挑战。” “稍后银擂的比试就要开始,只不过今天恐怕会比较无聊了。”左鱼儿微笑道。 彭鹰好奇的问道:“银擂是银冠判官守擂,闯擂的应该也不是弱者,怎么会无聊?” 左鱼儿神秘的笑:“这个你稍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着她又指着其他三座看台,一一为彭鹰介绍各大仙门。 玄天剑宗、三清剑派和凌云阁,这是名震天下的三大仙门,其中以玄天剑宗的实力与左家最为相近,凌云阁次之。而听到了凌云阁的名字时彭鹰心里一震,忽然想起昔日在贤王府时,和自己同样被骗到引仙会上的那个方姓老者,他就是凌云门下,却死在了幻月魔阵之中。 除了这三大仙门之外,还有八个仙门都派了弟子赶来参会,不过他们也只是来长长见识而已,根本没有独占鳌头的可能。 彭鹰虽然修仙已有数年,但却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修仙者,不禁看得眼花缭乱。不过他却发现在南侧看台的角落里空着百余个位置,于是问道:“那里怎么没人?”左鱼儿看了看,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应该还有个仙门没到吧。” 正说话的功夫,仙门外忽然金光盛放,有近百修仙者脚踏仙剑簇拥着一辆金辇飞了过来。这群修仙者人数虽然不多却气势如虹,尤其那金辇更是长近十余丈,宛如小型宫殿通体金碧辉煌,由九匹脚下踏着白光的赤红神驹拉着,如同皇帝出巡般落到会场外侧,引来四周众多修仙者纷纷的侧目。 就连玄天剑宗等三大仙门也来得颇为朴素,却不知道是哪个仙门竟在左家面前如此讲究排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灭山庄 有人掀开金辇的门帘,有个身着黑袍的耄耋老者昂然走了出来,这老者年纪看起来已经极老,却仍精神矍铄,鹰视狼步的下了金辇。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看似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长得油头粉面,穿着一袭粉红的长衫,倒让彭鹰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剑侠的合欢门门主陈小凤。 那个女的看似也年纪不大,身材纤细合度,仙姿绰约,脸上却带着轻纱遮去了容貌。 那老者甫一出现四周便顿时响起阵阵轻呼,玄天剑宗、凌云阁等各大仙门的门主纷纷惊讶的飞身落到那老者面前打起了招呼。而从左家看台前也有几道人影也飞身赶了过去。却是左心守和五峰峰主。 又见家主,彭鹰却不禁感到有些心里发虚。 “这就是那个迟到的仙门了吧?什么来头?”彭鹰低着头问左鱼儿,不过看起来左鱼儿似乎也很茫然。这时流言声四起,看台上的修真者们交头接耳,很快便将这伙修仙者的身份传到了彭鹰和左鱼儿这里。 竟然是不灭山庄!? 彭鹰不禁大吃一惊,不灭山庄怎么会出现在左家?这些年来他一直有心去不灭山庄归还明灭果树,可终究因为种种事情而耽搁下来。而这次又在海珠楼偶遇曲凝霜的令牌,更是让他必须去一趟不灭山庄,谁曾想,他们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年左心城为了彭鹰将明灭果树连根拔起,算是彻底得罪了不灭山庄。然而几年来不灭山庄却始终没来左家兴师问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看那个黑衣老者与左心守言笑晏晏,似乎没有丝毫芥蒂的模样,更让彭鹰感到狐疑。 他仔细看着每个不灭山庄的弟子,却并没发现齐云斋所说的那个一字横眉的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不灭山庄带来参加佛心会的应该都是精锐,那个沦落到要靠典当为生的家伙应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吧。 那个黑衣老者就是不灭山庄的庄主,名叫荆志奇,此人辈份极高,即便是左心守都需以长辈视之,所以刚刚玄天剑宗等各大仙门的门主才要主动与他见礼。不过这个荆志奇虽然看似鹰瞵鹗视,但在左心守等人面前却并没有摆出前辈的架势,显得颇为和气。 左家、不灭山庄、玄天剑宗等其他参会的仙门,总共十三位形貌各异的门主聚在一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说缔造了佛心会的佛门并未出现,但只凭这十三人就几乎可以代表整个乌沉修仙界了,这一次的佛心会的规模也远远超出了五十年前的那一届。 等门主们各自回位,云草翁望着不灭山庄的人,在左心守耳边低语道:“师父,您说这次不灭山庄要来参加佛心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阴谋恐怕倒谈不上。”左心守低声道:“不过是有些古怪。荆志奇这人以前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心城当年趁他没在拔了他的明灭果树,要是以他的脾气早就该来兴师问罪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草翁也点头道:“三师叔当年拔了他的明灭果树,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刚才玄天剑宗等仙门门主虽然绝口不提,但心里恐怕都想要看热闹呢。” 左心守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却变得深邃了起来。 心城,你现在究竟身在何方啊。 片刻后,云锣声响,左心守飞身落到金擂上向四周拱手致意,舌绽惊雷般大声道:“各位同道,五十年转瞬即逝,今日左某又能与众位同道共聚一堂,真是荣幸之至。左家身为铁律仙门,这五十年来恪守铁律,左某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请众位同道指摘……” 玄天剑宗的宗主骆白驹起身笑道:“左家主客气了,这五十年来修仙界天下太平,这都是拜左家所赐啊。”他的话音来一阵迎合声,不过只有不灭山庄的庄主荆志奇稳坐泰山,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左心守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微笑道:“今天是佛心会的第一天,左某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了。”说着他向着空中轻拍双手,随着掌声响起,忽然有一道乌光从青龙峰上激射而下,虽然远隔数里,但那乌光几乎转瞬即至,呼啸震耳的破空声简直如同奔雷怒吼,气势强绝。 彭鹰背对着那道乌光坐着,在奔雷声响起的同时忽然感到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凝固起来,他愕然抬头望去,却只看到有个人影闪电般掠过,根本看不清容貌,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这人脚下踏着一把长枪横渡长空,身上盔甲鲜明,就仿佛直冲杀阵的猛士,一往无前。 转瞬间,银擂上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这人看起来有二十岁的年纪,长得俊朗无比、猿臂蜂腰,身上穿着黄金甲胄,头上没带头盔,乌黑的头发扎了个朝天髻,横插一根乌木簪。他笔直的站在擂台正中央,手握一把一丈有余的黑色长矛,身子和那长矛一样的笔直。 奔雷声嘎然而止,这人却默默的闭上了双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闷声不吭。 “大哥还是这个脾气,臭屁啊臭屁。”左鱼儿手托着香腮望着银擂上的人,笑眯眯的道。 彭鹰正为那人的威风而震惊,闻言一愣:“大哥?他是……” 左鱼儿撇撇嘴,道:“你忘的东西还真多,连我大哥都忘了么?”她笑道:“他是大伯的大儿子,也是左菊心的大哥,叫左枪啊。” “而且他也是五银冠之一,修为已经到了点山境一品,连三哥和赤风师兄都远不是他的对手。”左鱼儿有些得意的笑着。 这时四面看台上也是一阵骚乱,人人面有惊色,反观左家看台上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左心守在金擂上微笑道:“银擂擂主是我的孙子左枪,想必也不必多多介绍了,各位如果想登台挑战的,现在就请随意吧。”说着左心守飘身回到北侧看台,安然落座。 旁边西侧看台的玄天剑宗骆白驹苦笑道:“左家主,您让左枪当银擂擂主,还让我们怎么继续啊?” 左心守一笑,道:“左家银冠仙判多是些老家伙了,现在也需要年轻人出来历练历练嘛。” 修仙者们窃窃私语,好像夏日蝉鸣,有些聒噪,不过转眼间过了小半个时辰,竟然没有一个人登台比试。彭鹰等的有些不耐,也有些不解,而左鱼儿看穿了他的表情,于是微笑道:“海师兄,我不是说过今天的佛心会恐怕会有些无聊么?有我大哥在,恐怕也没谁有胆子登台啊。” 彭鹰有些不解的道:“这些仙门有门主还有长老,难道没一个是你大哥的对手?” 左鱼儿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是佛心会,又不是什么决斗,即便大哥不怕,但那些前辈们怎么会以大欺小?更何况他们要是坏了规矩,难不成我们左家的长辈会坐视不理么?登台挑战者的年龄不能和擂主相差太多,这就是规矩。可放眼天下,能在大哥这样的年龄就有如此修为的可是寥寥无几啊,即便有,那也是在我们左家。” “哦?左家还有这样的英雄人物?莫不是……”彭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心里想起了一个名字,冷剑心。 谁知左鱼儿却微笑道:“大哥虽然强,但是药王岭的白莲生师兄同样深不可测,大哥始终想和白师兄一决高下,可惜白师兄已经失踪数年,而且他那人性情淡泊,即便大哥找到了他也是绝对斗不起来的。” “白莲生……”彭鹰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显而易见,这个白莲生应该就是五银判中最后一人了。 冷剑心、白莲生、左枪、赤风和左菊心,这就是昔日曾名震天下的左家五银判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静凝禅珠 就像左鱼儿预料的那样,第一天的佛心会真是枯燥到了极点,数以万计的修仙者傻呆呆的盯着左枪,从日上三竿一直盯到日过中天,硬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台比武的。以至于到了午后,骆白驹等仙门门主只好建议左心守早早结束了第一天的佛心会,明日再继续算了。 左枪一直好像跟钉子似的站在擂台上,直到结束仍是一声不吭飞身而起,化作奔雷消失于青龙峰上。彭鹰看着他的雄姿不禁暗自赞叹,但又有些狐疑的问左鱼儿道:“鱼儿,你大哥为什么会穿着甲胄?平时也是这样么?” 左鱼儿微笑点头:“那件甲胄名叫固山甲,其实是件护身法器,寻常仙剑根本无法伤及大哥,大哥也无时无刻不穿在身上。” 彭鹰恍然点头,微笑道:“不过凭你大哥的修为即便不穿着盔甲也足以睥睨天下了吧,现在身在左家,又何必那么谨慎小心?” 左鱼儿笑着说:“大哥这人的个性就是这样的,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而且他这人从来不懂得手下留情,无论敌人修为是强是弱都是全力以赴。正是因为他这种个性,所以今天才没人敢登台比武啊。” 闲聊中,四方看台的前排已经陆续有人退场,多是些辈份高的前辈,不过各门各派的弟子却鲜有离场的,反倒东张西望,嬉笑攀谈。彭鹰本来也想起身离开,却被左鱼儿抓住衣袖,笑道:“海师兄别走,还有热闹可看呢。” 彭鹰愣了愣,心想擂台比试已经结束,还有什么热闹可看。可很快他便明白左鱼儿所说的热闹是怎么回事了。 等到各派长辈离开会场之后,四方看台上的修仙者们开始忙碌起来,许多人竟然摆上了地摊大声叫卖起来。众多修仙者往来穿梭于四个看台上,显得热闹非凡。彭鹰愕然看着四周,发现就连左家弟子也不例外,尤其药王岭那片区域里更是挤满了人,争先恐后的想要购买药王岭的灵药。 “这是……”彭鹰看着这幕奇景不禁啼笑皆非,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在皇城见过的夜市。 左鱼儿微笑说道:“佛心会五十年才有一次,平时哪里有这么多仙门齐聚一堂的盛会?他们贩卖东西倒不是为了金银财宝,只是想换取适合自己的灵丹妙药、功法秘籍或者法器法宝之类的,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据说每届佛心会都是如此,我虽然有所耳闻但也是第一次见到啊。海师兄,我们也去随便逛逛。” 说着左鱼儿拉着海无波的衣袖向西方看台上跑去。 海无波是左远华的弟子,左鱼儿则是左远华的女儿,虽然左鱼儿只是在小时见过海无波,却仍是倍感亲切。她却并不知道此时彭鹰的心底却是错综复杂,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 四周随处都是地摊,卖的多是左鱼儿所说的灵药、法器和功法秘诀,三大仙门中玄天剑宗和凌云阁都在西方看台,这里聚集的修仙者也非常多,彭鹰随着左鱼儿东瞅瞅西看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这些东西都平平无奇,以彭鹰目前的修为而言已经并无太大帮助。不过左鱼儿却仍显得兴致盎然,彭鹰在她身后跟着,不禁暗笑师姐这是把这里当作夜市逛了,虽然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同样没有任何用处却仍逛得津津有味。 彭鹰无聊的四处张望,却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那是个看似只有十岁的少年,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凌云阁的弟子。他孤单的坐在那里,膝盖上铺着一方手帕,手帕上摆着一串乌溜溜的念珠,似乎也是想要贩卖的东西。只不过他也不吭声,也没有人光顾,虽然四处都热闹非凡,却只有他那里显得极为冷清。 彭鹰好奇的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见这念珠颇有些古怪,只有八颗核桃大小的铁珠子,上面纂刻着许多细小的文字,之间用金线连着围成个环形。这时那少年抬头看向彭鹰,干巴巴的问道:“你要买么?” 彭鹰一笑:“你这东西叫什么?有什么神奇之处?又是怎么卖的?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买呢?” 少年抓起了念珠,道:“这叫静凝禅珠,东海玄铁制造,两百年前由静凝禅师亲手篆刻了无相篇、空静篇两篇佛经,在参悟功法的时候只需捻动念珠就能起到凝神静气、事半功倍的效果。这静凝禅珠是家师心爱之物,要不是我急需灵药是绝不肯拿出来贩卖的。你有灵药么?” 彭鹰心想自己只有明灭果,可不灭山庄的人就在附近,他哪里敢拿出来交换。更何况他有初心经和抱朴篇护持心境,这串静凝禅珠对他而言并无太大益处,于是他摇了摇头,而那少年的眉头却顿时皱了起来。 “既没灵药,就请你移步吧。”少年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彭鹰倒也不以为忤,反倒觉得这少年冷的有趣,于是微笑道:“小兄弟,你究竟需要什么灵药?拿来又想要做什么呢?” 少年许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目光闪烁了下,还是黯然叹息道:“兄长不要见怪,我名叫孙红雪,家师是凌云阁的方平。几年前家师的孙女练功时走火入魔卧床不起,家师为了寻找灵药四处奔波,但几年前却忽然音讯全无。眼看着家师的孙女病入膏肓,我也只能将家师的这串静凝禅珠拿出来交换灵药,希望能救她一命。” 听到这彭鹰忽然一惊,连忙问:“那你师父最后一次联系你是在哪里?” 孙红雪苦笑道:“家师当年曾说过要去皇城一趟,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也曾去皇城找过,但是却一无所获……” 彭鹰脸上掠过一丝怜惜,心想死在贤王府的那位方老恐怕就是孙红雪的师父了,可惜这少年还不知道师父的死讯。虽然他与方平并无交往,但毕竟也算是共患难过,于是叹息道:“我倒是想要帮你,不过你师父的孙女也不知道需要什么灵药,你这样随便交换怎么行呢?” 孙红雪摇头道:“师父最后一次联系我的时候曾说过,他发现玄天剑宗的回天丹应该能救那孩子的性命。我这次来佛心会,就是想用静凝禅珠和玄天剑宗交换回天丹的。可是……”他苦笑了下,看着不远处玄天剑宗的几个贩卖丹药的地摊道:“他们根本看不上静凝禅珠,说我这串珠子连最普通的丹药都无法交换,所以我是想能不能有人用别的灵药换取静凝禅珠,然后我再用灵药换回天丹……” 说到这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彭鹰沉吟了片刻,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赤色妖晶来,道:“我虽然没什么灵药,不过想换取回天丹也不是非得灵药不可,这是东海鱼妖的妖晶,应该能换取一枚回天丹吧。”说着他将妖晶递到孙红雪的手中。孙红雪愕然看了半晌,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彭鹰却以为他觉得不够,于是又拿出一个更大的妖晶也塞了过去,微笑道:“两个妖晶换一枚回天丹,这总归可以了吧?” 孙红雪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兄长,这……这太贵重了,这妖晶这么大,该是几品妖啊?” 彭鹰眨眨眼,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总之你尽管拿去换了回天丹,再去救那个孩子吧。”说着他转身要走,却忽然被孙红雪抢到面前拦住。彭鹰愕然道:“怎么?还不够么?” “不,不,足够了。”孙红雪脸色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将静凝禅珠塞到彭鹰的手里苦笑道:“兄长,我知道它根本比不上您的这两颗妖晶,但我也决不能白白收您的东西,静凝禅珠您一定收下,以后我再想办法报答您。”说着孙红雪也不等彭鹰拒绝,急匆匆的向玄天剑宗那些贩卖丹药的摊子去了。 没办法,彭鹰只好将静凝禅珠随手塞入储物戒指,又向左鱼儿走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量天尺 左鱼儿挤在一个地摊前面,杨癞痢则蹲在她的身旁,摊主是个玄天剑宗的中年弟子,正吐沫横飞的推销着自己的东西。地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数十人,却多是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从他们飘忽的目光便能看出这些人根本不是来换东西的,而是被左鱼儿的绝色吸引。彭鹰奋力挤了进去,发现这地摊上摆的都是仙剑,只不过也只有十几把品相较佳的,其余数十把破旧的仙剑都堆在一起,看起来倒像是一堆裹满泥的柴禾。 杨癞痢正端详着一把青绿色的仙剑,那仙剑光可鉴人,剑身上刻有密集的云纹,在阳光下似乎微微荡漾,显得颇为神奇。 “这个小兄弟的眼力真不错,这把青云剑可是我这里品相最好的仙剑了。”摊主极力推荐着。 杨癞痢心里虽然对这把青云剑垂涎欲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抬头看向左鱼儿,微笑道:“师叔,您看这把青云剑怎么样?” 似乎对师叔的称呼十分受用,左鱼儿眯着眼笑道:“你小子眼力还算不错,这青云剑的品相也的确不俗。看在你叫我一声师叔的份上,这把青云剑就当作我给你的见面礼吧。”说着左鱼儿问摊主,道:“你这青云剑想换些什么?” 中年摊主打量了下左鱼儿,微笑道:“看姑娘如此国色天香,不用问,你就是左家家主的孙女,左鱼儿吧?我这青云剑一般人要换我还不肯呢,不过左姑娘自然另当别论,我知道你们左家药王岭的元圣液天下绝伦,我也不要太多,装满这只玉瓶即可。”说着他捏出一个玉瓶来,却只有拇指盖大小,旁人见了也不禁点头,心想这人倒不贪心,虽然元圣液对修行极有好处,但这么一个小小的玉瓶又能装多少元圣液呢? 左鱼儿却没立刻答应,随手把玉瓶拿过来一看,当即冷笑道:“这位师兄真会开玩笑,你这玉瓶起码能装五斤元圣液,那可是药王岭近三年的产量,就凭你这把青云剑?太异想天开了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感到阵阵啼笑皆非,暗想幸亏左鱼儿机灵,否则要是一口答应下来,还不掏空了药王岭? 中年摊主也没反驳,只是笑道:“左姑娘恐怕并不认识我,不过如果提起我的名字,估计有很多人都略有耳闻,我是玄天剑宗的汤子凡,五年前独闯无尽山的就是我了。这里所有的仙剑都是我从无尽山中得来的无主之物,它们的拥有者都是曾名震天下的修仙者。其中这青云剑是当之无愧的宝中之宝,这次拿出来只是想与同道共赏,其实并无交换之意呢。要不是左姑娘开口,我怎么舍得去换?” “你是汤子凡?倒是略有耳闻。”左鱼儿点了点头,拿着青云剑有些举棋不定。 这个汤子凡倒颇有名气,五年前他的确曾独闯无尽山,那可是与幽冥谷齐名的北方天堑。如果这把青云剑真是从无尽山中得来,的确有可能是某位前辈高人的随身之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交换的凡品。但即便如此这青云剑也绝不可能换取五斤元圣液,这汤子凡明显是抓住了自己的心态漫天开价。可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杨癞痢,此时却不好反悔了。 这一切都被彭鹰看在眼中,不禁狠狠的瞪了杨癞痢一眼。杨癞痢却只是故作没看到彭鹰,只是看着青云剑傻笑。 彭鹰不忍看到左鱼儿为难,于是过去一把抢下青云剑放回原处,微笑道:“师妹,癞痢还没必要使用这么好的仙剑,等我回去随便弄一把给他就好。”说着推着左鱼儿就走。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汤子凡有些恼火,轻蔑的嘲讽道:“这位老兄倒是吝啬的很,换不起青云剑也无所谓,我那里还有不少破剑,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也都是从无尽山里得来的,你不妨看看?我算你便宜点。” 左鱼儿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被彭鹰拦住,他虽然也颇有些恼火,但却并未表露出来,目光顺势瞥向那堆破烂的烧火棍,心中暗想这些仙剑都被铜锈包裹看不清究竟,倒不如用通天眼看看。于是他张开通天眼仔细审视,却忽然眼睛一亮停下了脚步。 在数十把破剑最下面,有一把仅有两尺长的短剑,通体都被厚厚的铜锈盖住而凸凹不平,剑尖齐平,任谁看都会觉得那应该是把断剑。但彭鹰却一眼看出它的不凡来,铜锈下的剑身完整无缺,剑尖本就是平的,倒像是一把尺子。剑身呈乳白色,好像是玉石雕成的,两侧剑刃分别印有北斗七星和云纹印记,在吞口的位置有三个古篆。 量天尺。 彭鹰不禁心中一动,蹲下去装作翻看那些破剑,翻来弄去把那把量天尺拿了起来略一端详,在剑柄底部又发现了三个小字。 左文麟。 心中仿佛卷起了惊涛骇浪,这左文麟的名字对左家弟子而言可谓是如雷贯耳。 左家第一代家主,独创众多剑法,号称通天剑仙的左文麟! 彭鹰险些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随手又把量天尺抛回原处,拍拍手站起来微笑道:“汤兄,你的这些仙剑根本一文不值,难不成也是用来与同道共赏的?”旁人听了都不禁失笑,都以为彭鹰实在刻意反讽。谁都不知道彭鹰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要使些手段也一定要将这把失传已久的左家仙剑收回。 汤子凡却冷笑道:“这位老兄,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个识货的人,没什么可交换的就赶紧走吧,别打搅我做生意。” 彭鹰皱皱眉,故作恼火的道:“汤兄,谁说我没有什么可交换的了?我今天还偏要那把青云剑不可了,只不过你要是跟我要十斤元圣液我可没有,你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换你的青云剑?”说着他拿出五颗五彩斑斓的妖晶来,哗啦啦的倒在汤子凡面前。在场的修仙者都有几分眼力,见状顿时失声惊呼。从那些妖晶的大小就能看出绝非凡品,别说一把青云剑,便是两把三把也足以换来了。 汤子凡也是一愣,旋即暗自狂喜不已,心想今天真是开了利市,撞见这么个冤大头。本来刚刚左鱼儿即便给他一两元圣液他都要烧高香了,想不到现在的收获更大,凭这五颗妖晶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到药王岭的地摊上换来一斤元圣液来,岂不是占尽了便宜? 不过汤子凡还是城府颇深,虽然心中狂喜却还是故作犹豫了片刻,这才勉强点头答应:“好吧,要不是看在我们玄天剑宗与你们左家关系莫逆的份上,我还真舍不得把青云剑拱手相让。剑你拿去。”说着他将青云剑递给彭鹰,伸手就要去拿那五颗妖晶。 “且慢。”彭鹰冷笑着压住两颗妖晶,道:“汤兄可真会做生意,你真以为我是冤大头来占我的便宜?” 汤子凡心里一激灵,连忙问:“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鹰冷笑着指了指那一堆破剑,道:“五颗妖晶,我要换你的青云剑和那里所有的破剑,你换不换?不换就算了。” “所有的?你要那些破剑干什么?”汤子凡顿时警惕了起来。 这时彭鹰又冷笑道:“汤兄不是说我连那些破剑都换不起么?我要当着你的面把这些破剑都砸了,就算听个响了,如何?” 彭鹰这么一说倒打消了汤子凡的疑虑,他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心想这人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如此冲动,倒是便宜了自己。那些残剑他根本没工夫去搭理,本想处理掉算了,既然彭鹰想要倒也无妨,总归这笔买卖算是赚翻了。 “好吧好吧,就算便宜你了,都拿去。”汤子凡装作不耐烦的嚷道,再次向五颗妖晶抓去。 “且慢。”忽然有把清脆的声音响起,顿时令彭鹰和汤子凡同时心里一震。纷纷心想这又是谁来搅局了? 人群一分,有个身着黑裙的蒙面少女走了进来,彭鹰顿时想起这少女就是跟在荆志奇身后的那个女孩,应该是不灭山庄的女弟子吧,却不知她为何开口阻拦。 那少女深深的看了眼彭鹰,眼中忽然荡漾起一丝波光,然后微笑着对汤子凡道:“汤师兄,你这里所有的仙剑我都要了,随便你出价。” 周围的人都吃惊不浅,彭鹰更是震惊的跳了起来,倒不是为了那少女插手此事,而是刚刚她双眼中荡过的那道波光竟是如此熟悉。 他连忙张开通天眼,目光透过少女脸上的轻纱,顿时看清了她的容貌。 那赫然是一张国色天香的绝美面庞,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顾盼间却有种睥睨天下的威仪。 真是女大十八变,虽然她与两年前相比已有了很大不同,但彭鹰仍是一眼便认出,这少女竟然就是当今天子,巫月娘! 两年前巫月娘就已是美人胚子,如今的她更是灿如春华,美的不可方物。 彭鹰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佛心会再次见到巫月娘,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同时心底也不禁有些紧张,这巫月娘所到之处没发生过一件好事,却不知道她这次出现在佛心会又有什么打算。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砸剑 当彭鹰震惊不已的时候,汤子凡早已迫不及待的跳了起来满脸堆笑的道:“这位小师妹,你有什么好东西能交换么?” 巫月娘一笑:“不灭山庄的明灭丹,我可以拿出五十颗来交换,如何?” 周围的修仙者们顿时鼓噪起来,明灭丹自然是明灭果制成的,足以和左家的元圣液相提并论。五十颗明灭丹可算得上是天价,包下汤子凡的所有仙剑绰绰有余。汤子凡也喜上眉梢,却不急着答应而看向了彭鹰。 彭鹰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量天尺落在巫月娘的手中,于是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三颗妖晶来抛在地摊上,狠狠的道:“这里有八颗妖晶,我只要青云剑和那堆破剑。”这可是他所有的妖晶了,要是巫月娘继续提价他也无可奈何。 左鱼儿见状连忙劝道:“海师兄,这太浪费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行,我势在必得!”彭鹰低吼,目光死死的盯着巫月娘,明显的带有威胁之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巫月娘身上,她却并没急着说话,而是默默的看了眼那些破剑,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彭鹰见状更是暗叫不妙,巫月娘恐怕也看出了量天尺的奥妙,这一次恐怕真要无功而返了。 谁知巫月娘却并没继续开价而是嫣然一笑,道:“既然海师兄势在必得,那小妹也不好强求,告辞。”说着竟带着几个不灭山庄的弟子扬长而去。 汤子凡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因为巫月娘的缘故又白白得到三枚妖晶,于是更加得意的将八颗妖晶统统收入囊中,又把青云剑和所有破剑都推到彭鹰面前,笑嘻嘻的道:“海兄是吧?现在这些仙剑都归你了。”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随手将青云剑递给杨癞痢,然后又想把那些破剑收入储物戒指。这时汤子凡忽然笑道:“海兄,你不是说要砸了这些破剑听个响动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在这里就砸了,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如何?” 这人明显是在挤兑彭鹰,而四周的修仙者也是惟恐天下不乱的跟着起哄叫嚷。彭鹰看了看汤子凡不禁暗自冷笑,心想这修仙者和凡人又有什么两样?他现在这副嘴脸,和当初在海珠楼卖玉字匾的那位刘掌柜没有任何区别。 随手拿起一把锈剑,啪的摔成两截,那剑早已腐蚀的不像样子,即便折断了也几乎难以分辨哪是剑身哪是铜锈。汤子凡顿时笑出声来,拍手道:“好听好听,海兄真乃奇人也,汤某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砸仙剑的声音竟是如此动听。” “稍后就让你知道你哭起来更动听。”彭鹰在心中冷笑,拿起第二把破剑,又砸成粉碎。 有人拿砸剑取乐的事情顿时传遍了四方看台,很快周围便挤满了人,连左家弟子都跑过来看热闹。左鱼儿有些窘迫,但看着彭鹰那么认真的砸剑却也不好阻拦。而杨癞痢却有些尴尬了,拿着青云剑手足无措。周围的人则窃窃私语,看着彭鹰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个白痴似的。 片刻间破剑砸了数十把,汤子凡见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更加兴致盎然,于是将破铜烂铁拢成一堆,笑道:“海兄,仙剑你已经砸了,这些破铜烂铁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随便。”彭鹰随口答道。 汤子凡笑得更欢,拎着一块破铜烂铁笑道:“今天汤某可成了卖破烂的了,这些东西以前起码也是仙剑,有没有要的?只要你们敢要,我就敢换!”话音刚落就有爱凑热闹的嬉笑道:“一枚清心丹,如何?” 清心丹可是烂大街的东西,说出来都嫌丢脸,可汤子凡却一锤定音的大笑:“成交!刚才谁喊的,都归你了!” 人群中有人抛出颗清心丹来,笑道:“汤子凡,破烂还是留给你吧,我要来干嘛?” 四周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这些人明显将彭鹰当成猴子戏耍,令一些混杂在其中的左家弟子顿感无地自容,其中赫然有个大人物,正是东海总堂堂主金阴子。詹克边站在他身边陪着,看着金阴子脸上慢慢升起的怒气连忙低声劝道:“堂主,您别怪无波,他蛊毒发作伤了脑壳,或许是神智不清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吧。” 金阴子根本没听进去半个字,冷哼了声推开人群走了进去。 “海无波,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金阴子历吼了声,就像佛门狮子吼般轰然炸响。 此时彭鹰已经将几乎所有的破剑都砸成粉碎,手里握的正是量天尺。 几乎在金阴子吼声响起的同时,彭鹰手里的量天尺已经砸落下去。如果这真是量天尺,即便彭鹰用再大的力气砸下去也会毫发无损,所以彭鹰甚至用上了一些真气,轰然巨响中,量天尺上厚厚的铜锈顿时被砸成粉碎。 随着碎裂的铜锈顺着剑身飘落,道道白光顿时如同粼粼波光荡漾开来,两尺长的量天尺顿时露出庐山真面目。 神剑出世,左侧剑刃上云纹闪烁,忽然散发出道道白气好像浓雾般氤氲不休,右侧剑刃上北斗七星则从天枢星开始亮起,转眼间七星齐动,在白气中幻化出七颗亮星,继而有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好像排山倒海般向四面八方推去。 所有人同时失声惊呼,即便金阴子也毫不例外。汤子凡更是在这瞬间便目瞪口呆,好像木雕泥塑般无法动弹。 左鱼儿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万状的扑过去审视量天尺,忽地惊喜若狂的道:“这……这是量天尺?是先祖的量天尺?” 金阴子悚然动容,扑过去将量天尺抢到手中看了看剑柄底部,脸上顿时升起无尽惊骇之意。随即猛的抓住彭鹰的胳膊,沉声道:“你随我来,去见家主!”说着他飞身而起带着彭鹰向青龙峰飞去,左鱼儿和杨癞痢还有詹克边等左家弟子争先恐后的都跟了过去,转眼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汤子凡的地摊前那数百个围观者顿时呆若木鸡,有人颤声道:“刚才我没听错吧,那真的是量天尺?” “没……没听错,我听说过量天尺,那可是左家开山祖师左文麟的仙剑,千年前可是名震天下呢。都说左文麟是在无尽山失踪的,看来那真的是量天尺。” “汤子凡,你还得意不了?”有人忽然调侃了汤子凡一句。众人都向汤子凡看去,却见他仍呆呆的坐在那里,忽然两眼翻白,身子一软栽倒在地,竟是昏了过去。 众人都不禁失笑,这汤子凡看来是把肠子都悔青了,要是他知道破剑中有把量天尺,就算彭鹰拿出百颗妖晶来他也是绝不肯换的。有人觉得汤子凡有些可怜,但想起刚刚他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脸,却又暗骂他活该倒霉…… 青龙仙殿中,左心守正大摆宴席宴请各位仙门门主,所有与会仙门中唯独缺了不灭山庄的荆志奇,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荆志奇向来自恃身份,鲜少参与这样的场合,所以也并不奇怪。 金阴子带着彭鹰冲进来的时候,左心守正带着五峰峰主举杯敬酒,金阴子激动的顾不上礼数,大声喊道:“家主,量天尺出世了!” 左心守一皱眉,瞪了眼金阴子,道:“你大呼小叫些什么?说清楚点,谁出什么事了?” “不是出事,唉,您看,是量天尺啊!”金阴子语无伦次的双手托着量天尺送到左心守面前,这一下,所有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左心守和五峰峰主更是无比震惊,左心守手中的酒杯一颤,酒水都溅落出来,他连忙随手将酒杯抛回桌上,抢过量天尺仔细端详。 “量天尺,真的是量天尺啊。”左心守梦呓般的颤声道,随即一把抓住金阴子问道:“金阴子,你好好跟我说清楚,这量天尺是从哪里来的?” 金阴子这才将彭鹰拽了过来,亲自将之前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说到彭鹰砸剑的时候金阴子还瞥了玄天剑宗骆白驹一眼,脸上满是戏谑。骆白驹脸色阵青阵白,虽然暗恨汤子凡丢尽了玄天剑宗的脸,也恨汤子凡有目如芒,竟然让玄天剑宗与此等神器失之交臂。 左心守看向海无波,微笑颔首:“无波,你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啊。” 彭鹰面对左心守就觉得心中慌乱,只是低着头连称不敢,左心守又道:“量天尺虽然是先祖之物,但毕竟是你无意间发现的,你打算如何处置?” 彭鹰连忙道:“既然是先祖之物,当然是归仙门所有。” 左心守点点头,微笑道:“也好,现在先不多说,日后我自然会给你赏赐。”说着他转头看向骆白驹,微笑道:“骆门主,能不能把那位汤子凡请到这里来,我想问问他是从无尽山什么地方找到这把量天尺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师兄?师妹? 骆白驹当即点头,很快便有人将汤子凡带了进来,却见他此时仍神思恍惚,跪在骆白驹面前也说不出话来。骆白驹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暗气,冷哼道:“汤子凡,左家主问你这量天尺是从何而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清楚!” 汤子凡哆嗦了下,看看左心守和骆白驹,又看看其他众多门主,忽然趴在地上颤声道:“门主赎罪,这量天尺并不是从无尽山中得来的……” 大家一愣,骆白驹更是气得脸色惨白,猛的站起来指着汤子凡怒吼:“说!怎么回事!” 汤子凡颤抖着说道:“弟子……弟子当年与人打赌之后进了无尽山,但弟子还是没敢去无尽山深处,只是在边缘的森林中藏了整整三个月想要蒙混过关。等弟子出来之后,又怕别人不信,所以到距离无尽山很近的北坡城找了家典当行,从那里收购了一些破旧古剑,对别人就说是我从无尽山中得来的仙剑。弟子……弟子也不知道这里面会有量天尺啊。” 骆白驹险些把鼻子气歪了,扑过去一脚将汤子凡踢飞,还想再打时被左心守拦了下来。 左心守微笑着劝道:“骆门主息怒,有话好好说嘛。”说着他看向汤子凡,柔声问道:“那家典当行的名字你还记得么?” 汤子凡吓得抖若筛糠,连忙道:“晚辈没记错的话,应该叫集北堂。” 左心守点了点头,向云草翁使了个颜色,云草翁便搀着汤子凡走了,左心守将量天尺收起,对骆白驹笑道:“一件小事而已,骆门主千万不要动怒,来来来,我们继续吃酒。”骆白驹点头苦笑,心中却把汤子凡恨得咬牙切齿,白白将量天尺物归原主不说,还在众多门主面前丢尽了玄天剑宗的脸面,这次佛心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那混帐东西。 彭鹰随着金阴子退出仙殿,左鱼儿和杨癞痢等人都在外面等着,刚才的经过他们都看在眼里,各个都面有喜色。左鱼儿拉住彭鹰的衣袖笑道:“海师兄,你可真是立了件大功啊,跟我回藏剑峰,我让小海给你准备最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犒劳你。” “你们先回去,我好久没回仙门,想要自己随便转转。”彭鹰微笑着说道,然后摆脱了众人又向山下走去。 再次回到佛心会的会场,刚才的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仍有不少人在地摊间四处游逛。彭鹰站在北方看台最后面在人群中寻找着,忽然他神色一动,转头看向身后,却见青龙峰脚下的一片松林中有个黑衣少女正在看着自己轻轻招手,脸上满是神秘的笑容。 他咬咬牙飞奔了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通天眼也不能透视幻面玉皮,只是能看到一层白光而已,但彭鹰看巫月娘那笃定的目光却仍感觉她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果然巫月娘一笑,道:“想知道你是谁又何必使用通天眼呢?我亲眼看到过海无波的尸体,死人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更何况两年前左家所发生的事情虽然被极力隐瞒,但又怎能逃得过我的耳目。你手里有张幻面玉皮,又曾和海无波相识相交,如果再猜不出你的身份,我也就别做我的皇帝了。” “彭鹰,你好大的胆子。”巫月娘微笑道:“你冒险回到左家,有什么打算?” 彭鹰冷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诡计多端么?反倒是我应该问问你,你来佛心会,又有什么打算?” 巫月娘眼中寒光闪现,冷笑道:“彭鹰,这两年来已经没人再敢如此对朕说话了,朕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你灰飞烟灭,你相信么?” “信,怎么不信?”彭鹰冷笑道:“以你的蛇蝎手段,就算千百个彭鹰也不放在你的眼中。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要是你敢做出任何伤及左家的事情来,我就算不要这条性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你又相信么?” 两人目光炯炯的对视,都没有任何退缩之意。 巫月娘暗咬银牙,心中不禁充满了烦躁。她虽然还未满二十,但这一生经历的波谲云诡远超常人想象。本以为这世上再没人能扰乱自己的心境,可自从两年前在玉城再遇彭鹰之后似乎就再没有这个自信了。这家伙简直就是茅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还喜欢与自己作对,巫月娘数次想要发出信号,令早就埋伏在远处的不灭山庄弟子过来杀了彭鹰,但也不知怎的,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冷笑道:“不必紧张,即便我是九五至尊也不敢对左家怎样,这次来只是想见识一下佛心会,别无他意。” 彭鹰嗤笑道:“你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无利不起早,我就不相信你只是来随便看看。而且为什么不灭山庄会来参加这次佛心会?我看是被你怂恿的吧,莫非不灭山庄现在也成了朝廷鹰犬了?不过我好奇的是凭不灭山庄的地位又怎么会甘愿受你的差遣?” 巫月娘气得几乎怒发冲冠,换做别人她根本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令人将其斩杀就好了,可对彭鹰,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狠不下心来。她沉声道:“就像你说的,无利不起早,朕给了他们天大的好处,当然他们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已重组国师府,荆志奇就是如今的国师府太师,国师府中还有许多仙门加入,都服从朕的管教。” 彭鹰皱了皱眉,忽然想起当初齐云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来,顿时恍然道:“你这两年来搜刮天下典当行,就是想用通天眼找出稀世珍宝用以诱惑各大仙门的吧?” “没错。”巫月娘微笑道:“想不到你的消息还很灵通嘛。” 彭鹰冷笑道:“你费尽心思重组了国师府,又请荆志奇当了太师,要说你没有任何企图谁能相信?说吧,你来佛心会究竟要干什么?” 巫月娘气得两眼冒火,咬牙切齿的道:“帝王之言向来金口玉牙,我说我没有恶意那便是没有恶意,信不信由你。” “希望如此。”彭鹰虽然这么说了,但脸上仍是有些怀疑。巫月娘见状苦笑:“是不是我说的每句话你都不会全信?” 彭鹰冷笑道:“经历过之前的那些事之后,你认为我还会完全相信你么?” 巫月娘心里忽然升出一丝惆怅,黯然道:“我就索性都告诉你吧,这次不灭山庄来参加佛心会的确是我一力促成的,就是想看看左家真实的实力。也不怕告诉你,这一次我并没寄希望与不灭山庄可以取代左家成为铁律仙门,不过五十年后的那次佛心会就不一定了……” 彭鹰恍然大悟,冷笑道:“你倒是用心良苦啊,连五十年后的事情都未雨绸缪了。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些,非但要做凡间之王,还要称霸修仙界么?就算你们巫家鼻祖巫汉王都没你这么大的野心吧。” 巫月娘轻蔑的嗤笑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你又怎知先祖巫汉王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他老人家要是没有野心的话,又怎能称霸天下?” 彭鹰冷笑道:“你对铁律仙门虎视眈眈我并不反对,不过切记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你若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作出有悖人常的事来,我仍是不能饶你。”说着彭鹰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背后巫月娘沉声道:“你的通天眼是秦天教的吧?” 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向巫月娘,见她嫣然一笑,点头道:“看来真是师父教给你的通天眼,既然如此,我们可就算是师兄妹啦。” “师兄,保重哦。”巫月娘的脸色忽然由阴转晴,飞身隐于松林之间。彭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默然无语,良久才摇头苦笑了下。 原来巫月娘是秦天的弟子啊,那么说巫月娘也算是修仙界的人了,而且还是前任铁律仙门古意门的门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八荒 回到藏剑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吴小海果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款待彭鹰,左远明夫妇、金阴子和左鱼儿全都在场,大家谈起白天彭鹰砸剑的事情都笑逐颜开,纷纷称赞彭鹰的运气实在是好到极点,而那个汤子凡却是倒霉到了极点。 入夜,彭鹰和杨癞痢回房休息,杨癞痢一直将那把青云剑抱在怀里,直到睡去也不肯放手。彭鹰却因为巫月娘的事情搞得睡意全无,索性走出房去,站在清冷的夜色下怔怔的出神。 巫月娘说的似乎真情流露,但彭鹰仍是将信将疑,贤王府和乌山上发生的惨事仍历历在目,可千万不要历史重演才好。他越想越是思绪万千,刚想使用初心经和抱朴篇清静一下,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串静凝禅珠,据说也有静气凝神的功效。于是他随手将静凝禅珠掏了出来在月色下仔细凝视,忽然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 这串静凝禅珠看似平平无奇,即便有高僧刻下经咒,似乎也算不上稀世珍宝。当初在贤王府时,正是方平道破了幻月魔阵的真相,足见其经历丰富,可他为什么会把这串静凝禅珠奉若至宝?想到这彭鹰下意识的用通天眼瞥了过去,却忽然感觉眼前金光大放,好像直视烈日似的险些灼伤双眼。 彭鹰连忙闭上眼睛,这次却再不敢使用通天眼了。 他仔细打量着静凝禅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要一窥究竟。他找了个石凳坐下,用力揉搓每颗念珠,很快,念珠表面那层铁皮便被揉成铁灰瑟瑟落下,顿时露出一颗通体金黄的珠子来。这珠子大小如同龙眼,通体浑圆,表面虽然金黄却略显暗淡,根本不像刚才用通天眼看时那般耀眼。而在珠子上则八个卍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颇为奇妙。 彭鹰暗自惊奇,又将其他七颗念珠统统碾碎了,同样发现七颗一模一样的黄金珠子。他这才发现那根金线只是穿过了铁壳,这八颗黄金珠子则是完全独立的八个,看起来并无区别。 是谁把这八颗珠子伪装成了静凝禅珠?如此费尽心机,想必这八颗珠子绝对非同凡响。彭鹰仔细看着珠子上的卍字,忽然想起青龙峰后山的痴痴大师来,他老人家应该能知道这八颗珠子的来历吧。 他本来就打算去拜见痴痴大师,一是感谢他帮着师父成功夺舍,二也是看看黄虎是否还安好。想到这他便趁着夜色下了藏剑峰,偷偷的摸到青龙峰后山,找到了那间草堂。 没等他说话,草堂内便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两年没见,你的修为长进的很快啊。”草堂的柴门打开,走出了清瘦俊俏的痴痴大师,脸上仍是那副恬淡的微笑。 只有在痴痴大师这里彭鹰才能找回昔日的感觉,他心中一阵激动,当即跪倒道:“大师,别来无恙么?” “还好,起来,进屋坐坐。”痴痴微笑颔首,让彭鹰走进草堂两人对坐,彭鹰这才好奇的问:“大师,您能认出我?” 痴痴打量了彭鹰片刻,微笑道:“幻形门的易容之术真是巧夺天工,换作旁人恐怕也认不出你啊。不过纵然皮相改变也变不了每个人的气息,老僧的心眼虽然尚未臻至大成,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施主啊。” “大师的造诣深不可测,晚辈一生恐怕也难以比肩了。”彭鹰诚恳的说道。 痴痴摆摆手,微笑道:“两年前的那件事老僧也有所耳闻,无论别人怎么说,老僧却知道是你救了左家,这两年来真是委屈你了啊。” 听着痴痴的话,彭鹰的眼泪险些跌落下来,他叹息着摇摇头,苦笑道:“能得大师一句赞同,晚辈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两人攀谈了几句,彭鹰对痴痴并无任何保留,将自己和左黄虎离开之后的事情简短描述了一遍,又替师父表达了感激之情,然后问道:“大师,黄虎现在如何了?” 痴痴一笑,从怀中掏出个黑乎乎的罐子来轻拍两掌,微笑道:“黄虎,故人来访,你就出关见上一面吧。” “多谢大师。”罐子里传来一把沉闷的声音,忽然有团黑气从灌口窜了出来,落地化作一个人形。彭鹰定睛看去,见那人身材矮小,只有自己胸膛那么高,头大肚腩大,通体漆黑,两肋上还有几条枯瘦如柴的短腿,一双眼睛开阖间金光四射,显得颇为狞恶。 “彭兄弟,你……你还好么?”那人声音颤抖的走了过来,想要伸手去握彭鹰的手,却仿佛自惭形秽,还是缩了回去。 彭鹰却猛的把他的手抓了回来,激动的道:“黄大哥,真的是你么?你现在已经能化作人形了?” 黄虎尴尬的自嘲道:“这还算不上人形吧,不过好在有大师点拨,相信再过个三五年我就能真正变作人形了。”他这才用力握住彭鹰的手,满怀激动之情的颤声道:“彭兄弟,我知道小牛已经被接到左家了,他娘也在山下过上了好日子,我们一家三口能活到现在全是拜你所赐,这份大恩大德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啊。” 彭鹰摇摇头,开心的笑道:“黄大哥别这么说,反倒是我来感谢你才对,没有你的妖躯,师父又怎么能夺舍重生?倒是委屈你了……” 两人眼中都是泪光涌动,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半晌谁也没再说话。 痴痴微笑道:“黄虎,你和彭鹰缘分不浅,他日必能重逢,你现在正值紧要关头不能分神动情,还是回去闭关吧。”彭鹰听了也不住点头,柔声道:“黄大哥,来日方长,你还是抓紧修炼去吧。” 黄虎抹了把眼泪,急匆匆的道:“在我回去之前,我有件事和你商量,不知你同意与否。” 彭鹰愕然问:“黄大哥你尽管说吧。” “大师也说我们缘分不浅,不如我们现在就结为兄弟,你看如何?”黄虎默默的望着彭鹰,眼中满是期盼。彭鹰虽然一愣,但当即点头笑道:“当然,荣幸之至。” 在痴痴的见证下,黄虎出门捏了三根草茎回来权作高香,两人向北磕头。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黄虎望着彭鹰大声道。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彭鹰斩钉截铁的应道,两人同时心潮澎湃的拜了三拜,从此结为异性兄弟。 “大哥请回吧。”彭鹰将黄虎搀扶起来微笑道,黄虎则点点头,依依不舍的与彭鹰告别。 彭鹰一生孤苦无依,现在却有了个身为妖类的异姓兄长,自然百感交集。他目送黄虎化作黑烟进了泥罐,半晌之后才想起那八颗黄金珠子来,于是连忙将珠子托在手里递向痴痴,问道:“大师,您知道这些珠子是什么来历么?” 痴痴看着彭鹰手中的八颗珠子忽然一愣,旋即露出一丝微笑。 “你算是问对人了,历代修仙者对它各有叫法,佛门叫它八宝佛珠,有人叫它八仙锤,还有人叫它镇海珠,不过这些叫法都不准确。”痴痴深深的看了彭鹰一眼,沉声道:“此物,名为八荒。” “八荒?”彭鹰困惑的道:“有什么来历么?” 痴痴莞尔笑道:“你别问我它的来历,老僧也不问你是从何而来的,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该如何使用。” 说着痴痴拿过八颗珠子,放在双手之间轻轻一搓,顿时有道道耀眼的金光绽放开来,映的痴痴的双手如同透明的似的。痴痴随手一抛,八道金光冲天而起,围着彭鹰的头顶占据了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草堂内几乎不可视物,耀眼的金光刺的彭鹰两眼发花,只好眯起了双眼。 痴痴的声音悠然响起:“八荒是老僧所知天下至阳的仙器之一,传自上古。它没什么千变万化的本事,只是一力降十会,一颗珠子砸下去便重达千钧,八颗砸下去近万均,就是这青龙峰也能砸的粉碎。”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还难以发挥出八荒的真正实力来,但即便只有万一的力量,也足够你抵御强敌了。”痴痴微笑道:“你不妨试着去驱使它们,看看能否随心而动。” 彭鹰一动念,正北方的珠子忽然翻滚起来,随着他的心意忽上忽下如臂使指。痴痴笑着点头,伸手一招将八荒招入手中,然后微笑道:“你把双手伸过来,紧握成拳。” 彭鹰呆呆的把双手握拳平伸到痴痴面前,只见他捏起一颗八荒珠来轻轻放在拳背上突起的指节上方,轻轻揉搓,忽然那珠子就沉入指节之中,消失不见。紧接着痴痴出手如电,将其余的珠子也都揉进了彭鹰的指节里面。彭鹰看得目瞪口呆,再看自己的双拳上,除了大拇指根部的指节没有变化之外,其余八个指节都隐隐突起,还透着一丝隐约的金光。 不过很快,彭鹰的双手便恢复如初,痴痴微笑道:“你现在每一挥拳就有四颗八荒的力量,切记以后不要轻易使用,否则恐怕杀孽缠身啊。” 彭鹰茫然点头,仍是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不敢相信那八颗珠子竟然就在自己的骨节里。 痴痴微笑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你留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恐怕不妙,还是尽快回去吧。” 彭鹰这才如梦方醒,拜谢了痴痴之后离开了草堂。 草堂中,痴痴望着彭鹰离去的背影忽然一笑,道:“要不是你,谁又能将八荒用的如臂使指,这都是天意,还是让它物归原主……” 柴门关闭,草堂内只传来一声叹息,随即鸦雀无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铜擂 这一夜彭鹰辗转反侧,不住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他试着推挤指骨,虽然能感觉里面有圆滚滚的东西乱转,但就是挤不出来。他不仅暗自苦笑,刚才他没来得及反应,现在才觉得这八荒太过珍贵,自己仅用了两颗妖晶就从孙红雪那里换来似乎是有些不妥。可现在痴痴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八荒珠塞进自己手里,难不成还要自己把手剁了还给孙红雪么? 明天见到孙红雪再说吧,总归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彭鹰性情耿直,虽然有通天眼这等逆天的功法也没那么多非分之想,更不贪得无厌,要是换作旁人恐怕被猪油蒙了心,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感受。 次日天明,彭鹰早早带着杨癞痢在门外等候,左远明驾着仙舟过来带着他们赶奔会场,今天该是铜擂比试了。 彭鹰甫一下船就跑去凌云阁那里寻找孙红雪,却被告知孙红雪昨天连夜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彭鹰却知道孙红雪应该是从玄天剑宗那里换来了回天丹,所以急着回去救方平的孙女去了。他扑了个空只好悻悻而归,心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找到孙红雪,尽量弥补他的损失。 这时四方看台的修仙者已经全部到齐,左心守宣布佛心会继续,而这时却有个绝美的少女飞身上了铜擂,顿时让彭鹰吃了一惊。 左鱼儿?难道她是今天的铜擂擂主? 这时远处的骆白驹笑道:“左家主,昨天银擂擂主是你的孙子,今天铜擂擂主却是你的孙女了?她一个女孩家,让我们怎么忍心啊?” 没等左心守说话,左鱼儿面向骆白驹拱手微笑道:“骆前辈,正是因为晚辈是女儿身,修为也是平平无奇,所以才有的一比嘛。要是都像昨天那样,这五十年才有一次的佛心会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话虽然说的恭恭敬敬,但里面的嘲讽之意顿时令骆白驹和众多修仙者老脸通红,彭鹰听了也不禁暗笑,心想师姐还是老样子,论起刁钻古怪无人能望其项背啊。 左心守瞪了眼左鱼儿,对骆白驹微笑道:“骆门主,擂台比试不分男女,如果有人战胜了鱼儿,那我们左家自然甘愿服输。” 骆白驹尴尬的点头微笑,回头对身旁一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顿时飞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铜擂之上。 “在下修枫,玄天剑宗门下,请左师妹赐教。”那人英姿焕发,拔出一把三尺青锋站定,周身真气吞吐不定,显然修为颇强。左鱼儿则拔出仙剑,微笑着点头致意。这一笑如百花绽放,修枫看着不禁一呆,却忘了出招了。台下见状顿时发出一阵哄笑,修枫这才如梦初醒,又羞又恼的闷哼了声,举剑就刺。 这个修枫的修为也算不俗,起码也有攀山境五品左右,再加上他自幼在玄天剑宗苦修剑法,虽然没有剑意,但剑气同样惊世骇俗。顷刻间擂台上如同百鸟争鸣,剑气如排山倒海般向左鱼儿扑去。 “玄天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左心守为修枫喝了声彩,骆白驹面有得色,向左心守拱了拱手。 就在此时,左鱼儿忽然冲天而起,在空中将长剑轻抖,擂台上方的天空忽地阴沉下来,忘情剑意带起凄风惨雨翩然落下。那淋漓细雨如滚烫的泪珠,落在修枫身上顿时令他浑身巨震,表情露出一丝痛苦。而就在这瞬间有道剑光闪电般一闪而没,左鱼儿忽然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一角,忘情剑意烟消云散。 “修师兄,承让。”左鱼儿拱手微笑,看台上的观众们却看得莫名其妙。而修枫却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样愣在台上,忽然有风吹过,他前胸的衣襟竟化作飞蝶片片飞落,继而露出雪白的内衣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欢呼喝彩,左鱼儿的剑法精准如斯,竟然只刺烂了修枫的外衣,却没伤及里面的衣物! 高下立判,谁都知道左鱼儿如果想要修枫的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修枫面红耳赤的拱拱手,灰溜溜的回到了看台。骆白驹脸色铁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强颜欢笑的对左心城大声道:“骆某算是见识了鱼儿的实力了,玄天剑宗甘拜下风。” “侥幸,侥幸而已。”左心守微笑回应,心里却欢喜万分。他也没料到左鱼儿竟然胜得如此轻松,如果放在两年前,恐怕修枫和左鱼儿还有一战之力,然而现在左鱼儿的修为明显已经有攀山境七品以上,再加上她身经百战、剑法娴熟,修枫更是望尘莫及了,这铜擂第一阵赢得真是酣畅淋漓。 之后,三清剑派和凌云阁也有两名年轻弟子飞上擂台挑战,可都被左鱼儿轻描淡写的赶下擂台。连三大仙门的弟子都不是左鱼儿的对手,其他八个仙门更加不想自讨没趣,于是会场再次变得沉寂起来。 正在大家以为今天的铜擂也会像昨天那样草草结束时,南方看台的角落里忽然有道身影飞身落在擂台上,嘿然笑道:“左师妹的剑法和你的容貌同样冠绝天下,荆沙不才,愿与左师妹切磋切磋。” 左鱼儿皱皱眉,看向面前那人,认出他正是昨天跟着荆志奇一同走下金辇的那个少年。这人衣着华丽、油头粉面,说话也油嘴滑舌,顿时令她心里颇为不快,但当这天下修仙者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别的,于是微笑拱手道:“荆师兄是不灭山庄的少庄主?” 荆沙看着左鱼儿的笑脸不禁目眩神迷,呆呆的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是啊,我是不灭山庄的少主,左师妹则是左家家主的孙女,如此一看倒是门当户对啊……” “你胡说些什么!”左家看台上顿时有许多人怒不可遏的跳了起来,彭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左鱼儿则面罩寒霜,淡淡的道:“荆师兄,你上台来是聊天的,还是比试的?”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想聊天吧?小妹帮你找个地方?” 荆沙顿时双目放光,也压低了声音问:“什么地方?佳人有约,荆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啊。” 左鱼儿一笑,道:“出了仙门左拐,三千里外有座大城,里面烟花柳巷有的是,用不用姑奶奶给你点银子买花酒?” “你!”荆沙顿时勃然大怒,没等多说,南方看台上的荆志奇忽然冷声道:“荆沙,你要再敢多说半个字,小心家法处置。” 荆沙顿时吓得噤若寒蝉,但眼中却怒火熊熊,他闷不作声的抓出一把仙剑指向左鱼儿,顿时真气激荡。 左鱼儿冷笑了声,轻抖仙剑,沉声道:“来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灭妖神弩 左鱼儿飘然若仙,长剑波光潋滟,虽没动作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台下的彭鹰目不转睛的看着师姐的英姿,不禁心潮澎湃。 两年没见,左鱼儿的修为愈发精深了,虽然仍是那个调皮刁蛮的性子,与人对敌时却有大家风范。刚刚她举手投足便击败了众多仙门的少年俊彦,那份潇洒,那份自如令彭鹰自叹弗如。而其实他此时的修为只是稍逊她一筹,如果算上彼岸花那奇怪的力量,彭鹰的实力更是绝不在左鱼儿之下,但是在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儿面前,彭鹰仍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凌驾于她之上。 打他个满地找牙!彭鹰盯着擂台,与其他左家弟子一样为左鱼儿鼓劲。 相比较与左鱼儿的飒爽英姿,油头粉面的荆沙便成了土鸡瓦犬,虽然他故意做出凛然气势,却只能让人觉得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台上静了片刻,荆沙忽然冷笑了声,长剑如毒蛇吐信,径自向左鱼儿的酥胸刺去。台上阴风涌动,剑锋忽然以一化千,就像捅翻了马蜂窝似的炸裂开来。无数剑刃如毒蛇四起,有的刺向左鱼儿的胸膛,有的钻向她的腋下,更有甚者直接向其下盘招呼了过去。那瞬间所有修仙者都感到一股邪气扑面而来,令浑身酥麻,继而从心底深处泛出强烈的厌恶感来。 那就像在腌臜泥泞的乱坟岗中,随手掀开一块青砖,却从下面涌出不计其数的蜈蚣、毒蝎、血蛭蜂拥而来。 着实恶心。 “是不灭山庄的不灭剑意!”人群中有人呼喊着,众人不禁悚然动容。 没想到这个荆沙看似不堪,实力竟然如此不俗。虽然这不灭剑意实在不像是正道,但却是毋庸置疑的剑意。 彭鹰的心顿时抽紧了起来,虽然他明知道荆沙即便领悟了不灭剑意也不是左鱼儿的对手,但是却仍旧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左鱼儿轻蔑的冷笑,忽然凭空向后飘退数丈,随即仙剑轻转展开了忘情剑意。台上的天空顿时阴沉起来,乌云滚滚,降下淋淋细雨,那细雨滚烫,落在不灭剑意那上千剑影上顿时发出哧哧的响声,就像火星溅落池塘,腾起腾腾蒸汽。不灭剑意顿时被削弱了三成,荆沙正暗惊时,左鱼儿又如彩蝶飞舞,轻飘飘的落在他头顶虚空之中。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声轻笑,左鱼儿长剑幻化出无穷风浪,虽然如春风和煦,却暗藏万千杀机,铜擂上剑风刮动情雨,顿时风雨飘摇。忘情剑意终于推演到了极致,令荆沙就像一条在狂风骤雨中颠簸的小船,只能苟延残喘,负隅顽抗。 “好漂亮的龙雀剑法!”非但是左家看台,就连其他仙门的看台上都响起阵阵惊呼喝彩之声。即便是左心守那样老成持重的人也不禁面露得色。彭鹰却有些狐疑,他还从未见过左鱼儿使用过这种剑法,即便是在贤王府时命悬一线,也没见她使用过啊。 这时替代左鱼儿陪在他身旁的黄小牛忽然咳嗽了声,故作老成持重的道:“海师伯,我师父的龙雀剑法如何?” 彭鹰愕然看去:“她是你师父?” “师父虽然不承认,但她教我入门功法,当然要以师视之。你先别说别的,我刚才在问你,师父的龙雀剑法不错吧?” 真是人小鬼大,彭鹰苦笑:“唔……的确不错。” 黄小牛嘿嘿笑着:“看你懵懵懂懂的,看来是把龙雀剑法也给忘了吧?我索性没事,不妨告诉你吧。师父是在半年前才领悟了龙雀剑法的,龙雀是上古风神飞廉的别称,所以剑法自然风势汹汹。这龙雀剑法也是左家近百种剑法中名列前五的一种绝高剑法,当今的左家除了家主之外,还只有师父她有所成就呢!” 看黄小牛说的眉飞色舞,彭鹰心中也不禁替左鱼儿感到开心,这龙雀剑法的确不俗,尤其搭配上她的忘情剑意更是无往而不利啊。 至此,所有人更加笃定这场比试左鱼儿必胜无疑。 果然,用不了片刻时间荆沙便已左支右绌,不灭剑意忽然出现一丝纰漏被几点情雨落在身上,顿时令他痛呼失声。而没等他有所反应,龙雀剑法已扑面而来。风浪中,荆沙好像断线的纸鸢般飞出数丈,在半空时胸前衣襟便化作彩蝶飞舞,状极狼狈。他好像一滩烂泥似的跌落在擂台角落,差点就滚出擂台,但想要立刻站起来却力不从心了。 虽然荆沙口出不逊,但左鱼儿也只想略施薄惩而已,她轻轻的落在擂台中央,将长剑倒转,拱手微笑。 喝彩声顿时如山呼海啸般响了起来,无数年轻的修仙者望着台上飘然若仙的左鱼儿把双手拍得通红。如此佳人简直举世难求,一颦一笑都能勾人心魄,谁能与她共谐连理那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一双双爱慕、迷恋的目光中当然也少不了彭鹰,他深深的望着左鱼儿,双手却死死的握紧成拳。 心爱的人明明近在咫尺,自己却不敢以真面目示她,那份煎熬实在难当。 这时,左心守站起身来微笑道:“左鱼儿侥幸得胜,还有哪位仙门高手愿意挑战,敬请上台。” 玄天剑宗骆白驹笑道:“家主笑话了,鱼儿的龙雀剑法如此犀利,那些后生晚辈谁还敢自取其辱?难不成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上去不成?”他的话引起一片笑声,众人纷纷颔首不止,都觉得铜擂到此也该结束了。然而就在此时,南方看台上的荆志奇忽然沉声道:“左家主,我那孙儿还未下了擂台,如此结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左心守一愣,瞥了眼擂台上,只见荆沙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谈何再战?不过荆沙又的确没跌落擂台,也从未认输,荆志奇的质疑倒也并非强词夺理,只是无趣了些。这时其他看台上的修仙者们也响起阵阵鼓噪之声,虽然不敢大声嘲讽,但从脸色就能看出荆志奇这是自取其辱,谁都看出荆沙已经一败涂地,怎么可能继续比试? “荆沙!还不给我滚起来!”荆志奇对那些揶揄声视若无睹,慢慢的站起身来厉声吼道。 铜擂上的荆沙哆嗦了下,这才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身上的粉红长衫已千疮百孔,人们这才发现在他长衫之下还有贴身的甲胄,冷眼看去那像是一身藤甲,色如古铜,坚硬无比。荆沙急促的喘息了几声,面色狰狞的将褴褛长衫撕成粉碎,以一身藤甲挺立在左鱼儿面前。不过他脸色苍白,显然刚才已经身负重伤。 “左鱼儿果然名不虚传,荆某领教了。”荆沙面色阴沉的抱拳拱手,趁着说话的功夫调息真气,总算恢复了几成修为。 左鱼儿嫣然一笑:“少庄主,你已身负重伤难道还要继续比试么?刀剑无情,要是真伤到了你,让我于心何忍?” 荆沙阴声冷笑:“左鱼儿,我与你切磋又何必非用刀剑?这佛心会,不也能用法宝么?”说着,他忽然在身上重重的拍了几掌,陡然间那身藤甲上的藤条竖立起来,顿时令荆沙变得好像一只受惊的刺猬,他随手将仙剑收入储物戒指,摊开双手阴声笑道:“来吧,让荆某再见识一下你的龙雀剑法!” 看台上响起一阵惊疑之声,人人询问那模样古怪的藤甲究竟是什么法宝,可就连左心守等众多仙门门主也是一脸困惑。看台上忽然有人调侃着笑道:“我知道!这法宝名叫万箭穿心!” 四周顿是哄堂大笑,连彭鹰也不禁莞尔。看荆沙此时的模样,倒是的确像个被万箭穿心的小卒,分外壮烈。 “鱼儿,你要小心。”左心守淡淡的提醒,担忧之意却溢于言表。他难免有些担心,这法宝虽然看似并无出奇之处,不过却恐怕另有蹊跷。 左鱼儿向左心守露出一丝笑意,再次展开朱雀剑法,谨慎的向荆沙逼近。擂台上再次扬起凄风惨雨,而就在此时荆沙忽然发出阵阵狂笑,忽然叱咤了声:“灭妖神弩!疾!” 忽然间,从荆沙身上成百上千的铜刺中忽然喷出无数五彩斑斓的光箭来,瞬间就如同烟花绽放,漫天华彩。那光芒如此耀眼,即便远隔百丈之外的看台上也觉得光芒刺眼,令不少修仙者都不禁发出阵阵惊呼。不过多数修为高的仍能看清台上的情况,只见荆沙的双手如同狂风中的柳条般疯狂颤抖,漫天彩光竟如臂使指,风卷残云般向左鱼儿扑了过去。 所有人不禁心生骇然,这所谓的灭妖神弩果然强悍,却不知左鱼儿能不能抵挡下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外 左鱼儿虽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的朱雀剑法早已展开,剑意之下便是她的领域,所以虽然万千光箭扑面而来却仍不能攻入她身旁一丈之内。铜擂上剑光冲天,左鱼儿将朱雀剑法施展到了极致,逐渐逼开灭妖神弩的光箭,一步步向前走去。众人见状不禁高声喝彩,暗想这次看不灭山庄还有什么古怪的法宝,荆沙必败无疑。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荆沙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阴毒的冷笑。他双臂仍在不停的颤抖,却暗中勾了勾食指,忽然间左鱼儿如遭重创,身子猛然向前一栽,险些跌倒在地。这时两道鲜血忽然从她双肩上喷涌而出,顿时溅落满地。这下顿时令全场皆惊,大家都不明白为何左鱼儿明明将光箭都拒之门外,为何还有两条漏网之鱼?不过这都是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情,左鱼儿虽然遭到重创,却仍紧咬牙关猛的向荆沙扑了过去,而荆沙又是勾动手指,这次却是在左鱼儿的双腿上割出两道血槽。 左鱼儿的攻势顿时嘎然而止,虽然仍能勉强站立却已摇摇欲坠。她皱紧秀眉冷冷的望着荆沙,荆沙却阴笑道:“左鱼儿,我要取你性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荆某也不忍辣手摧花,你要是肯认输,我便撤了灭妖神弩,如何?” 看着左鱼儿血染擂台,彭鹰早就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握紧双拳,恨不得上去将荆沙打翻在地,可佛心会有佛心会的规矩,他如上台那就是丢尽了左家的脸面。和他同样心思的还有许多人,大半左家弟子都挺身而起对荆沙怒目而视。而台上的左鱼儿却只是一笑,根本不屑于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仙剑,步履略显蹒跚的继续向荆沙走去。 彭鹰看着左鱼儿,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感动。这才是左鱼儿,虽然刁钻古怪,却芳心似铁啊。 就在人人都为左鱼儿担忧的时候,左心守忽然飘身落到台上,一把抓住左鱼儿的手腕面向荆沙微笑道:“少庄主,鱼儿已没有再战之力,这场铜擂比试,你胜了。” “爷爷!”左鱼儿惊呼,却被左心守在双肩和双腿上轻点几下,止住了鲜血的同时也令她再难说话。荆沙则面有得色,在身上轻拍几下收起了灭妖神弩,傲然回到南侧看台上去了。近百不灭山庄的弟子为他喝彩,荆沙得意洋洋的向四周拱手抱拳,却没有一人回应。 左鱼儿虽然失败了,可却并不代表她的修为弱于荆沙,要不是那古怪的灭妖神弩,荆沙根本没有取胜之机。 铜擂就此结束,大家议论纷纷的各自散去,左心守则面色阴沉的带着左鱼儿径自向药王岭方向去了。顷刻间左家看台上亮起不少剑光,都跟了上去。 “海师伯,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师父啊。”黄小牛牵住彭鹰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担忧。彭鹰见状心头一动,他何尝不担心左鱼儿,只是左鱼儿受伤,必定有许多左家弟子聚集在药王岭,他唯恐露出马脚所以不敢过去。不过黄小牛这么一央求,倒让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彭鹰微笑着点头,抓起黄小牛的手腕向药王岭飞奔而去。 他虽然在左家生活了数年,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上了药王岭,这药王岭要比藏剑峰大了近倍,山上四处都是奇花异草,有许多都是彭鹰叫不出来名字的。不过彭鹰也无心赏花观景,带着黄小牛脚步匆匆的来到药王岭峰顶,果然见四周都是来自本家、五峰的左家弟子,数以百计的人将居中的一座仙殿围的满满当当,不用问,左鱼儿肯定是在里面接受医治。 闷头向里面挤去,等到挤到仙殿门前时,却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左菊心、赤风、古云天、石中来等人都在场,在仙殿大门一侧,始终穿着甲胄的左枪好似门神般站在那里。看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但目光却始终落在仙殿大门上,明显有着一丝担忧。 片刻功夫过后,大门开启,上官颖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走了出来,“大家不必担心,鱼儿的伤并不是很重,现在已经包扎好了。家主令你们不必都围在这里,回去吧。” 左菊心凑上去微笑道:“上官师妹,总该让我和大哥进去看看吧?” 上官颖微笑点头,左菊心和左枪这才走入仙殿之中,其他人没敢动弹,彭鹰却硬着头皮拉着黄小牛走了上去:“上官师妹,这孩子一定要看看鱼儿师妹才放心,能不能让我们也进去看看?”上官颖看了看黄小牛,温婉一笑:“海师兄当然是可以的,请进。” 彭鹰连忙道谢,带着黄小牛进了仙殿。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在一张大床上,左鱼儿披着雪白的长衫坐在那里,看似已经和没事人一样了,只不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彭鹰见状这才略微放心,松开手让黄小牛扑到左鱼儿的床边,目光一扫,忽然愣了愣。 除了左心守、五峰峰主之外,角落里还站着玄雀堂主蓝笑风,而令彭鹰心神恍惚的却是在左鱼儿的床角站着的那个黑衣少女,她默默的站在那里,脸上仍一如往昔的冷淡,只是双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的看着左鱼儿,其中隐含着丝丝愤怒。 云紫瞳…… 彭鹰也不知为何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去。 “海师兄,你也来了?”左鱼儿似乎想要下床,却被云紫瞳瞪了眼,只好扁着小嘴坐了回去:“我只是受了些小伤,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别人先不说,大哥,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一眼了?” 左枪只是点点头,冷冷的道:“那个荆沙,最好不要触犯任何铁律……”他的声音嘶哑,就像在磨刀石上磨蹭钢刀,那阵阵杀机令仙殿内寒风骤起,彭鹰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左枪口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荆沙那家伙真的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恐怕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左鱼儿嘿嘿笑道:“大哥你有那么多大事要做,就不必和那人一般见识了。”说着她看向左心守,略显尴尬的说:“爷爷,今天铜擂失败的责任在我……”左心守摆摆手止住她的话头:“孰胜孰败并没那么重要,即便我们左家在佛心会失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围的人都不禁点头,大家都明白这么多年以来佛心会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往日的意义,左家数百年来执掌铁律,地位稳如泰山。即便在佛心会上马失前蹄,佛门也不可能将铁律仙门让给旁人。就连佛门第一圣僧痴痴都常驻在左家后山,这边便证明左家的地位不可动摇。 左菊心凑了上去微笑道:“鱼儿,今天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还是看看你的伤吧,伤得重么?会不会留疤?” 左鱼儿瞪了他一眼:“云师伯的灵丹妙药连半死之人都能救活,我只是受了点外伤,又怎么可能留疤?” 彭鹰听着却心里一动,左鱼儿在他心里是那般完美,要是真留下疤痕岂不是憾事?想到这他偷偷的运起了通天眼,透过左鱼儿的衣服看她身上的四道伤痕。果然那四道伤痕竟然已经近乎痊愈,现在只剩下四道红色痕迹,也正在慢慢消退之中。他暗自庆幸之余,却免不得看到了左鱼儿那具曲线玲珑的胴体,虽然要紧的部位他打死也不敢去偷窥,但单单那双笔直修长的美腿就足以令他血脉贲张,难以自持了。 “海师兄,你怎么了?”上官颖就在他的身边,忽然惊呼了起来。众多目光顿时扫来,却见彭鹰的鼻孔下出现两条血龙,淋漓落下。 “怎么流鼻血了?”上官颖惊呼着,抓起彭鹰的手试探他的脉搏,随即狐疑的道:“脉象急促,却又不像是病了……” 彭鹰暗骂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囫囵抹去鼻血,讪讪的笑道:“没事没事,常年在东海呆惯了,不太适应这里干燥的天气罢了。” 众人恍然,却只有一双俏丽的眸子默默的盯在彭鹰的脸上,目光露出些许狐疑。左鱼儿呆呆的看着彭鹰,忽然用力摇摇头甩开心底的杂念,挤出一丝微笑对左心守道:“爷爷,你们都走吧,山下还有那么多仙门门主等着您来招呼呢,我这里没什么大碍。” 彭鹰这才随着众人离开,黄小牛则说什么也要留在左鱼儿身边,大家都知道黄小牛对左鱼儿的依赖无人能及,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彭鹰独自下山,没等踏上铁索,忽然间感到一阵冰冷而又熟悉的剑意突兀的横空而至! 那剑意死气沉沉,方圆百丈的草木如霜打了般几乎枯萎,彭鹰顿时亡魂皆冒,飞身跳出数十丈远愕然回头望去。 寂灭剑意?是谁? 铁索前,一个修长的黑衣中年孑然而立,凛冽的罡风掠过荡起漫天残云汹涌,那人身上的黑衣却如钢如铁,纹丝没动。彭鹰呆呆的望着那人的脸,忽的感觉心底一沉。 那人脸上赫然有道惨烈的伤疤纵贯双眼,虽然是个盲人,但却仿佛有道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盯在彭鹰的脸上,让他无法遁形。 蓝笑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身份败露 彭鹰心跳得如同打鼓,向四周张望了半晌,见周围空寂无人。左菊心等人早已驭剑而去了,谁还像他那样去爬铁索? 艰涩的挤出笑容,彭鹰讪讪的拱手问候:“蓝师叔,您……您这是何意啊?” “蓝师叔?不敢当啊。”蓝笑风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忽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彭鹰面前,有把漆黑如墨的仙剑毒蛇般刺向彭鹰的咽喉。 仍是寂灭剑法,虽不及左黄虎,却远非彭鹰所能比拟。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拔出焚天剑举剑迎敌,他也不敢使用寂灭剑法,只是以飞象剑法再加上从老螃蟹那里领悟来的横行步法应对。铁索前顿时剑气蒸腾,两人如同兔起鹘落般战在了一处。 蓝笑风虽然眼瞎,但又像是浑身都是眼睛,无论彭鹰如何闪转腾挪仍无法摆脱那把恐怖的黑色仙剑。不过蓝笑风似乎并未全力以赴,再加上彭鹰的步伐诡异,飞象剑法又深得个中三昧,一时间竟像是战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药王岭下草木飞滚,忽然蓝笑风收剑而退,落到十几丈外默然不语。 彭鹰也讪讪的收起焚天剑,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蓝笑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为何不用寂灭剑法?”蓝笑风的一句话就如同九天神雷劈下,顿时令彭鹰呆若木鸡。 “蓝……师叔,您……这话什么意思?弟子不明白……” “你瞒得过别人,又如何能瞒得过我?”蓝笑风指着自己的双眼:“我虽眼盲,心却不盲。刚刚你甫一出现我便知道是你来了,你有世上唯一的一张幻面玉皮,还不任你变幻?” 彭鹰顿时张口结舌,他最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没能避免。 怎么办?立刻逃走么?不过别说是左家遍地都是高手,面前的蓝笑风就足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擒下自己。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蓝笑风忽然叹息道:“你不必担心,我没打算对家主说明你的身份,只是想问问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再伪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彭鹰只好苦笑点头:“师父一切安好,目前仍在闭关修炼试图冲击青云境。” “青云境啊。”蓝笑风忽然仰天叹息了声,随即沉默无语。两人之间静了半晌,蓝笑风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问彭鹰道:“你刚才的步法很有趣,是师父新近悟出来的么?” 彭鹰摇摇头:“这是从另一位前辈身上学的。”他没敢说出别有洞天和老螃蟹的事情,一是怕师父不想蓝笑风知道他的下落,二则怕蓝笑风知道自己是从妖族身上学来的步法从而惹来无妄之灾。 蓝笑风却并没深究,只是点头微笑道:“很奇特,也很有效。”说着他竟直接转身而去,一步踏上铁索。 “师兄!”彭鹰也不知为何忽然心潮澎湃的喊了声,蓝笑风顿时僵住,如同木雕泥塑似的愣在那里,半晌后才慢慢转过身来,消瘦的面颊微微抽动,黯然苦笑道:“师父从未认我,你何必叫我师兄?” 彭鹰此时已镇定了许多,他大步走上前去,沉声说道:“师兄,师父虽然未必认你,可他将寂灭剑法都传给了你,自然从心底还是把你当作弟子的。无论师兄如何看我,我都认你是我的师兄,而且师父近年来性情大变,有朝一日我相信他老人家也会认你的。” 蓝笑风被彭鹰说的面色骤变,迟愣了半晌,终于苦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不枉我苦苦坚持这两百年了。” “师弟……”蓝笑风面向彭鹰叹息道:“左家并非容不下你,其实你不必易容改装才敢回来的。” 他终于承认是自己的师兄了,彭鹰虽然心潮澎湃,但听了蓝笑风的话却只有苦笑:“师兄,师父他不过是夺舍成妖,就已不愿留在左家,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蓝笑风微笑着指着自己的双眼:“你师兄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是头洪荒猛兽站在我的面前,我也只以善恶论之。师弟,你如果做事俯仰天地、问心无愧,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无论是妖是人,活在这世上都是一条生命,只求心安、活得洒脱,那才精彩。千万不要像师兄这样,一辈子活得如此纠结。”蓝笑风自嘲的苦笑着,长袖轻舞纵身而去。只见他在铁索上轻点两下便已消失在云海之中,仿佛闲云野鹤般潇洒自如,可看着他的背影,彭鹰的心底却仿佛塞满了沉重的石块,无论如何也羡慕不起来。 回到藏剑峰之后彭鹰暗自打定主意,等到明日佛心会结束就立刻找机会离开,蓝笑风能认出自己,迟早也瞒不过家主的火眼金睛。彭鹰虽然舍不得左鱼儿,只是现在却不是和师姐相认的时候,那样只能让她为难。 次日早晨,当彭鹰来到会场的时候左鱼儿已经带着黄小牛坐在位置上了。只是过了一夜她似乎已经恢复如初,彭鹰也不禁暗松了口气,与左鱼儿谈笑了几句,然后坐在了她的身旁。 “今天才是热闹的时候,登台的人肯定不能少了。”左鱼儿微笑着说道。 彭鹰微笑着问:“那今天铜擂的擂主是谁啊?” “稍后你就知道了,算是你的一个熟人哦。”左鱼儿笑眯眯的说着,然后若无其事的看了黄小牛一眼。黄小牛眨了眨眼睛,忽然抱紧双臂哆嗦了起来。左鱼儿见状故作惊讶的问:“怎么了?冷么?”黄小牛扁着嘴不住点头。 “海师兄,借你长衫一用?”左鱼儿看向彭鹰。 彭鹰当然点头,脱下长衫披在黄小牛的身上,自己则只穿着月白的短衣。虽然时值深秋,凉意渐浓,但凭彭鹰的修为却根本不必在意。左鱼儿却似乎有些歉意的伸出手来为彭鹰拉了拉衣襟,微笑道:“谢谢海师兄了。” 冰凉的小手碰到身上,却好像滚烫般令彭鹰吃了一惊,他连忙自己拉好了衣襟,微笑道:“没事。” 左鱼儿默默的收回手去,目光中有抹无比激动的眸光一掠而过,她强自忍耐着低下头,但身子却难以遏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彭鹰见状有些担忧,柔声问:“师妹,难道是你的伤还没好么?” “没事,铁擂开始了,师兄快看。”左鱼儿强笑着指向前方。这时果然有个脑袋大身子小的家伙腾身而起落在擂台之上,却真是彭鹰的熟人,正是那个飞舞的大头潘崖。 潘崖模样有些搞笑,说话也有些不着边际,他向四周拱手大笑道:“今天我潘崖虽然是铁擂擂主,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踢下擂台,到时候大家可别笑场。我潘崖还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暖个场,后面的龙争虎斗可没我的份啦。” 四周一阵哄堂大笑,彭鹰也跟着哭笑不得,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左鱼儿根本没看潘崖,一双美目始终落在他的脸上,眼中氤氲着迷离的水雾。 昨天在药王岭时彭鹰流下了鼻血,落到别人眼中倒没有什么,可左鱼儿却心生疑虑。曾几何时,有个傻小子在自己面前不止一次的流下鼻血,那一幕已成追忆。而除了这有些荒唐的怀疑之外,她又注意到了他担忧的目光。 那才是令左鱼儿真正起疑的地方。 想当年,在幽冥谷的那座龙城血池内,彭鹰奋不顾身的扑来救自己,那时的目光早已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两厢比对,竟是毫无区别。 左鱼儿本就是个冰雪的人儿,当年为了贤王府一事她不惜独闯皇宫也要弄个究竟,现在心中起疑自然不能放过。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在藏剑峰后山玩耍,却不慎跌落悬崖,要不是海无波手疾眼快恐怕就出了大事。而也正是在那次事故中,海无波的锁骨处被荆棘穿了个血洞,他为免左鱼儿担心,所以并没去药王岭疗伤,从此留下了一个疤痕。 可是刚刚她借着替彭鹰拉衣襟的机会却分明没看到任何疤痕,由此可见,他绝不是海无波! 那他又是谁呢?聪明如她,自然了然于胸。 两年来,她独守在他的宅院,面对小松苦练龙雀剑法,就是想让自己忙的焦头烂额,忘了他的存在。可既然是要忘了他,又何必留在那间宅院?究其内心,她自然是在等待着今天这个时刻,可那人却铁了心的不认自己,装成别人的模样和自己言笑晏晏。左鱼儿默默的低下头去,双手死死捏住自己的裙角,也不知心底打着什么主意。 彭鹰却根本不知道左鱼儿已看破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只是看着潘崖,暗笑这人真是搞笑。前几天的交往下来,他知道潘崖是千兵山的弟子,论起武力,自从藏剑峰没落之后当属千兵山。潘崖虽然身为铁冠仙判,但修为却是不俗,再加上他身经百战,其实并不像他自己自嘲那般不堪。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擂 铁擂参试的人数最多,很快便有个凌云阁的修仙者飞身而上,与潘崖斗了起来。那个凌云阁的修仙者剑法也算不俗,修为应该是在攀山境二品左右,论修为他和潘崖相差无几,不过当潘崖拿出他的仙器的时候,却顿时落到了下风。 潘崖的仙器却并非仙剑,而是一把硕大的铁锤。 铁锤飞舞风雷动,力达千钧。所谓一力降十会,那个凌云阁的修仙者在如山锤影下顿时阵脚大乱,没三五个回合就被铁锤砸飞了仙剑,灰头土脸的认输下台。潘崖拱手相送,脸上仍是笑眯眯的模样。 紧接着又是几个仙门中的修仙者上台比试,却都不敌潘崖手中的大锤,统统落败。左家大受鼓舞,弟子们欢声雷动,而正在这时,南方看台上却飞起一条身影轻飘飘的落在铁擂上,满脸傲然得色,轻蔑的看向潘崖。 四周顿时鼓噪起来,有人大吼:“他不是昨天已经登台了么?怎么今天还要上铁擂?” 彭鹰也不禁皱眉,登台那人正是荆沙! 面对满场质疑之声,荆沙只是冷笑着向左家看台供拱手,语含轻蔑的说道:“左家主,难道佛心会有这个规定,不许我二次登台么?” 左心守不禁皱起霜眉。 荆沙登场倒出乎了他的意料,本来这佛心会近些年来已经变成同道切磋的盛会,从未出现过荆沙这样咄咄逼人之辈。不过他也无法反驳荆沙,毕竟他的修为应该不高于攀山境五品,参加铁擂也无可厚非,不过谁都知道他除了修为占优之外更有灭妖神弩那样的强大法宝,潘崖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正在左心守迟疑的时候,荆志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左家主,不灭山庄并无觊觎铁律仙门之意,我这孙儿既然有心领教千兵山的绝学,就请左家主成全吧。” 到此左心守也无可奈何,只好苦笑道:“少庄主既然有此雅兴当然没什么不可,只是少庄主的灭妖神弩厉害,可要手下留情才好。”他如此说也有两层含义,一则你荆沙并非修为多高,要不是灭妖神弩绝非潘崖之敌,二则也是提醒潘崖灭妖神弩的厉害,要是不敌,千万不能逞强。 潘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虽然不惧荆沙的修为,但他那灭妖神弩的确厉害,昨天就连左鱼儿都不明不白的吃亏落败,自己也得加倍小心。不过他毕竟在外历练已久,论起打斗的经验就连左鱼儿也望尘莫及,于是也不恐惧,只是眯缝起了原本就细小的双眼,冷冷的盯住了荆沙。 这次荆沙并没浪费时间,云锣声响之后直接撇开了长衫。 “灭妖神弩!疾!”叱咤声响起,擂台上再次彩光骤现,如乱花渐欲迷人眼,顿时令潘崖眼花缭乱。四方看台上的修仙者们见荆沙再次使出了这古怪的法宝都不禁替潘崖捏了把冷汗,修为差不多的人暗自假设如果自己是潘崖,该如何对付这一窝蜂似的光箭?有人觉得应该闪身躲避,有人觉得应该用法宝护住身体,然而潘崖的举动却超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在荆沙的叱咤声响起的同时,潘崖忽然好像灵猫扑鼠似的猫下腰嗖的窜了上去,铁锤蛮不讲理的迎头便打,对那些光箭根本视而不见。 竟是如同玉石俱焚般的打法! 四下发出阵阵惊呼之声,彭鹰却不禁暗自赞叹。 对付灭妖神弩这种古怪的法宝,潘崖的选择虽然看似鲁莽,但实际上却是妙到巅峰。他拉近了和荆沙的距离,那荆沙操纵光箭的时候必然投鼠忌器,这也给了潘崖可趁之机,只要一鼓作气将荆沙逼到擂台之外,那也就是荆沙败了。果然是身经百战的铁冠判官,这瞬间所作出的判断却像是别人深思熟虑过的一样。 擂台上,荆沙果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潘崖手中的大锤如同大山般轰然砸落,划出重重黑影,呼啸声夺人心魄。荆沙只能绕着擂台四处乱窜,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开潘崖的狂轰乱炸,只见两条身影一追一逃,引得看台上的修仙者们一阵大笑。 彭鹰也不禁放下心来,随意的瞥了眼左鱼儿,却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看向擂台,脸色有些凝重。 “鱼儿,你怎么了?潘崖不是占尽了上风么?” 左鱼儿皱着眉摇摇头:“潘大头看似占了便宜,但灭妖神弩的古怪之处却并非在那些光箭上。昨晚我仔细想过,我被灭妖神弩重创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光箭能接近我,在我看来,那些光箭恐怕都是幌子,灭妖神弩真正的杀手锏绝对另有奥妙。” “不信你看荆沙的表情。”左鱼儿不再叫彭鹰为海师兄,但彭鹰也毫无察觉,果然发现荆沙虽然被潘崖追的四处乱窜,但脸上却始终噙着一丝阴冷的狞笑。彭鹰心里顿时一沉,而正在这个功夫,擂台上忽然发生了变化。 潘崖正准备一鼓作气将荆沙逼出擂台,而忽然间也不知怎么的,双臂、双腿和两侧腰际上忽然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同时斩中一样,六道血雾顿时迸散开来。他疼的忍不住闷哼了声,而忽然又是六道血光绽放开来,顿时将他变成个血人。这下无论潘崖是多硬朗的一个汉子,也再也难以坚持下去,大锤脱手而出,整个人一头栽倒在荆沙的面前。 没等他身子落地,竟然又有六道血光迸射开来,虽然手上的地方都不是要害,但是伤口却深可及骨,就连额头正中都有一道伤口,颅骨赫然隐约可见。潘崖顿时昏死了过去,而他的大锤却被荆沙一把握在手中。 嘿嘿。荆沙狞笑了声,手起锤落,轰然砸了下去。 “住手!”左家看台上的所有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跳起来大声怒吼。左心守、五峰峰主和蓝笑风等左家前辈陡然出现在铁擂上,但是却已无力阻拦。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吓得有些胆小的连忙闭上双眼。彭鹰也悚然跳了起来,心跳都不禁停止下来。 全场一阵肃静,大家这才发现大锤并没把潘崖砸成肉饼,只是砸在他头顶三寸之外的擂台上,虽然没砸中,却也把他的身子震得颠了几下,更是血流成河。 荆沙抽身而退,故作惶恐的向左心守等人拱手道:“左家主实在抱歉,晚辈被这位潘师兄逼的性起,这才险些犯下大错,还望家主海涵。” 左家主冷哼了声,瞥了眼南方看台上的荆志奇,然后对荆沙点点头:“擂台比试也是在所难免,倒是老朽要谢谢少庄主手下留情了。”说着他长袖轻抖将潘崖卷了起来递给云草翁:“草翁,快去医治。” 云草翁去了,左家看台上的左家弟子们这才回过神来,不禁纷纷对荆沙怒目而视。说什么被逼的性起,分明是他有意为之。 左心守看了看天,随即沉声说道:“已近午时了,先请少庄主下台休息,我们午后再继续铁擂比试。” 荆沙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四方看台上的修仙者们也议论纷纷的各自散去。在佛心会的会场四周,左家已经为各大仙门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左家弟子也围在北方看台后一起吃饭,大家讨论着刚才那一战都不禁激愤难平。这佛心会本是切磋,还是第一次有人下手如此狠辣,潘崖身中十八次重创,即便有云草翁亲自医治恐怕也要起码修养数月才能康复了。 彭鹰吃的如同嚼蜡,他虽然有心拿出一颗明灭果去医治潘崖,但那无疑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忽然他灵机一动,借尿遁离开人群,远处蓝笑风正默默的站在看台一角,彭鹰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到了远处的树林之中。 “什么事?”蓝笑风皱眉问道。 彭鹰连忙拿出一颗明灭果,苦笑道:“师兄,这明灭果对潘崖的伤应该有好处,能不能劳烦您送去药王岭?” 蓝笑风看了看明灭果,“你这一番心意倒是好的,可你要我如何对家主解释这颗明灭果的来历?” 彭鹰尴尬的笑:“要是师兄为难……那也没有办法了。”说着他刚想收回明灭果,却被蓝笑风一把抢了过去:“无论如何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我这就去药王岭吧,先找个借口蒙混过关,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如实禀报给家主。”说着他腾空而起,向着药王岭的方向去了。 看着蓝笑风的背影,彭鹰这才感到心底稍安,刚想抬步离开,却忽然皱眉看向远处,只见有个窈窕的身影正从森林中小心翼翼的向自己走来。 “你来干什么?”他心存警惕的问道,那少女身着黑衣,脸上蒙着轻纱,赫然正是巫月娘。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另有蹊跷 巫月娘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桥笑嫣然的揭开面纱,微笑道:“师兄,为什么你见到我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们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吧。” “哪个和你是一家人,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师兄。”彭鹰皱眉道:“你鬼鬼祟祟的究竟要做什么?” 巫月娘早已习惯了彭鹰的语气,于是也不着恼:“师兄,左家可有不少人认得我这张脸,不小心些怎么行呢?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啊。” “找我?” “是啊。”巫月娘此时的模样就像个毫无机心的小女孩,莞尔道:“我知道你虽然人离开了左家,但心却从未离开过,看着刚才那个大头鬼被荆沙如此侮辱,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心里生出些警兆,彭鹰冷笑道:“你想说什么不妨就直说吧,就别兜兜绕绕了。” 巫月娘慢慢的敛起了笑容:“我要你下午登台,于那荆沙交战。”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皱眉道:“你明知我的处境,也知道海无波本来就修为大减,我怎么可能会上台比试?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什么心?当然是好心。”巫月娘又笑道:“除非左家不顾佛心会的规矩,下午派上五银判那样的高手登台,否则恐怕荆沙将所向无敌啊。只有你登台献技,才能扭转乾坤,为左家挣得一丝颜面。” “别开玩笑了,我又算得了什么?”彭鹰冷笑道:“昨天连左鱼儿都败在灭妖神弩之下,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战胜荆沙?” “因为……”巫月娘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双眼,道:“因为师兄和我一样,都有一双通天眼啊。” 彭鹰愣了愣,皱眉不语。 巫月娘微笑道:“凭师兄的心计,应该也看出荆沙的灭妖神弩有古怪了吧,我劝你下午先别急着登台,不妨先用通天眼多看几场比试,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希望你登台了。” 彭鹰沉默无语,他的确感到左鱼儿和潘崖败得蹊跷,不过这两次都太过突然,没等他使用通天眼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听巫月娘这么一说他更加怀疑那灭妖神弩肯定有古怪,恐怕真要等到下午再用通天眼仔细看看了。不过更令他担忧的则是这巫月娘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和不灭山庄本是一丘之貉,却又为什么会来提醒自己?他皱眉看向巫月娘,没等发问,她便了然于胸的微笑道:“我知道师兄在怀疑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次我带不灭山庄的人来参加佛心会的确并没有夺冠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荆志奇那老鬼却显然别有用心啊。” “不灭山庄的灭妖神弩我根本一无所知,昨天荆沙反败为胜就觉得蹊跷,所以今天荆沙甫一上台我就用上了通天眼,果然看出了蛛丝马迹。”巫月娘沉声道:“灭妖神弩另有杀招,究竟是什么,以师兄的修为到时候自然一览无余。我今天能来找你,也是不想被荆志奇那老家伙玩弄于鼓掌之间,总要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彭鹰默默的看着巫月娘,半晌才沉声问道:“无论荆志奇是如何想的,如果不灭山庄赢了铁擂也就是赢了佛心会,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么?为何现在却要从中作梗,反过来帮着左家?” 巫月娘淡淡的望着彭鹰,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我现在仍立足未稳,让不灭山庄这么早得势对我而言有害无益,难保不是养虎为患啊。如果荆志奇就是下一个郑贤该怎么办?我这次来佛心会本来是想了解一下不灭山庄是否有和左家抗衡的潜力,但却未曾想荆志奇拿出了灭妖神弩这样的杀器,由此可见他的野心极大。虽然他也明白即便不灭山庄赢了也不可能成为铁律仙门,但通过这件事必然会让不灭山庄和他荆志奇名震天下,到时候不灭山庄就是一匹脱缰野马,恐怕我将难以束缚了。” “所以我希望师兄能战胜荆沙,让荆志奇知道他的灭妖神弩并非百试不爽,到时候他自然有所收敛。再等五十年才是下一场佛心会,到那时我便有足够的信心反过来拿捏住荆志奇,令他不会再这么野心勃勃了。” 彭鹰看着她侃侃而谈,暗叹巫月娘果然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巫月娘,这份心计,这份诡变,恐怕自己是拍马难及。偏偏她的建议又让自己难以抗拒,这份憋屈着实令他心中不满。踯躅片刻,他冷哼了声拂袖而去:“下午的时候我自有主张,战或不战,也并非是你所能左右的。” “还有,即便不灭山庄这次落败,你真有信心能拿捏住荆志奇么?”彭鹰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冷笑道:“你太不把修仙界放在眼里了。” 说着彭鹰扬长而去,巫月娘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半晌之后才发出声轻叹来。她抬起纤纤玉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玉盒,那玉盒晶莹剔透,再不识货的都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不过当巫月娘打开玉盒时,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却毫不起眼。 一只略微泛黄的纸鹤。 轻轻的取出放在手掌心,巫月娘目光闪烁的抚摸着纸鹤的翅膀,怅然低语:“你不是说如果我有所求,你就会来帮我么?可我现在只是让你做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你为何还要如此对我?”说着她似乎有些恼怒,作势想要撕毁纸鹤,可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入玉盒,然后孤零零的消失在树林深处。 到了下午,荆沙早早的就上了铁擂等候,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等到左心守宣布铁擂继续时,话音未落就有个身影飞身跳上了擂台。 赫然是鲍青静那头雌豹。 她和潘崖交情深厚,眼见潘崖身负重伤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甫一上台便立刻和荆沙战成一团。大家都知道鲍青静的修为犹在潘崖之上,本以为这次能有些看头,谁知铁擂开始的云锣声犹在耳的瞬间,鲍青静的身上就爆起两道血光,顿时摇摇晃晃起来。她本想再战,始终没离开太远的左心守却见机登台阻止了比试,强逼着鲍青静下台。 就连左心守都看不透灭妖神弩的古怪,鲍青静即便能坚持下去也只能落得和潘崖一样的下场。 鲍青静刚败下阵来,詹克边就脸色铁青的冲了上去,不过也和鲍青静一样下场,没等云锣声散去就被割出两道血口来。这下顿时令全场哗然,左家弟子更是坐立难安。潘崖、鲍青静和詹克边虽然并不是什么佼佼者,但在铁冠仙判中却绝非弱者,鲍青静和詹克边竟然败得如此干净利索实在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整个佛心会顿时变成了荆沙守擂,左家弟子挑战的局面,玄天剑宗等各大仙门倒变成了看客。 “看住自己的弟子,别让他们登台,丢人现眼的事就让左家去做好了。”各大仙门的门主几乎不约而同的吩咐了下去。 彭鹰身子向前探着,双手撑住膝盖,眼中波光荡漾,脸色则慢慢的变得凝重起来。 巫月娘说的果然没错,那灭妖神弩果然有些古怪。鲍青静和詹克边虽然瞬间惨败,但仍让彭鹰看出些蛛丝马迹来。当荆沙勾动手指的时候,漫天光箭中忽然有几道细如发丝的光华闪现出来,而无论是鲍青静还是詹克边都丝毫没有察觉,被那些光线割中身子这才落败。 那些光华究竟是什么东西?彭鹰距离太远,还是看不太清楚。他不动声色的向前排凑去,直到来到五峰峰主的身后,准备再仔细的看看。 这时又有药王岭的一位铁冠仙判惨败下台,而从开擂到现在却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不灭山庄那边的弟子嗷嗷乱叫显得兴奋无比,左家弟子则义愤填膺,左菊心都开始摩拳擦掌的想要上台了,可惜他身为银冠仙判是没资格登上铁擂的,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彭鹰却终于看清了,掺杂在那些光箭中的隐形光华共有六条,长达一尺,虽然看似柔如发丝但却不啻于神兵利器。那似乎是什么妖兽的毛发,被不灭山庄炼制成了法器,又以灭妖神弩的光箭为掩饰令人根本无法防备,可谓用心险恶。 就在此刻,忽然有个娇小的身影从青云峰方向激射而来,落到擂台上默默的拔出了一把黑色仙剑。 云紫瞳?彭鹰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又是一喜。 她天赋异禀,那双紫瞳虽然没有通天眼奇妙,但也较常人强了许多,再加上她的寒鸦剑意本就像动物的触角般有侦测之能,或许她的登场会扭转局面。左家弟子也欢欣鼓舞,而这时南方看台上的荆志奇忽然站了起来,冷笑道:“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应该是天下闻名的玄雀,铜冠仙判云紫瞳吧?” 他把铜冠仙判四个字咬得极重,顿时令左家弟子沉寂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登擂 虽说铁擂的限制相对宽松,但对左家可并非如此,云紫瞳已经是铜冠仙判,按理说并没有参加铁擂的资格。 云紫瞳望向了荆志奇,先拱手致敬,随即淡淡的道:“荆庄主过奖了。听您的意思,是认为我不应该参加铁擂了?不过按佛心会的常理而言,少庄主昨日胜了铜擂,今天也不该再上铁擂吧?况且佛心会重在切磋,云紫瞳也只是想领教一下不灭山庄的绝学,还望庄主成全。” 她这番话倒是将荆志奇上午时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来,换做别人恐怕难以拒绝,不过荆志奇却老于世故,怎么可能被云紫瞳一句话逼得无法反驳,他淡淡的笑道:“云姑娘说的虽然没错,不过我却深知荆沙的本事,昨日胜了铜擂也只是侥幸,今天怎么可能还敢于大名鼎鼎的铜冠仙判同台比试,如果云姑娘执意要比的话……” “荆沙,你索性下台认输吧。”荆志奇冷冷的对荆沙道。 “爷爷!”荆沙顿时嚷道:“既然她想比那就比呗,孙儿的灭妖神弩也不是吃素的……” “住口!”荆志奇狠狠的瞪了荆沙一眼,顿时令他灰溜溜的低下头去。 话说到了如此地步,左心守也不得不作出决断了。他飞身落到擂台上对云紫瞳低声道:“紫瞳,你就不要比试了,还是下台去吧。” 云紫瞳皱皱眉,冷冷的瞥了荆志奇一眼之后跳下了擂台。左家弟子看着她来到北方看台,在左鱼儿身边坐下,顿时都有些垂头丧气。一时间佛心会上寂静无比,北方看台上的左家弟子意态消沉,虽说有些铁冠仙判跃跃欲试想要登台比试,可却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敌得过灭妖神弩的。受伤事小,要是屡次三番的失败,左家的颜面何存? 其他三座看台上的修仙者们则在窃窃私语,现在的状况再明白不过,左家的铁冠仙判没有信心对付灭妖神弩,而如此下去恐怕就真的让荆沙胜了铁擂,从而让不灭山庄独占鳌头了。虽说这并不代表着不灭山庄会成为新的铁律仙门,但对左家的打击可谓沉重啊。 此时此刻,每个左家弟子都觉得呼吸不畅,胸膛仿佛压了块沉重的石头,无比憋闷。眼看着荆沙在铁擂上耀武扬威,但却没人能去压下他的风头,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折磨。彭鹰同样焦躁不安,他看着周围的左家弟子,真希望能有人上去战胜荆沙,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变得愈发沉重,仍没有人能挺身而出。今天的铁擂左家已经连续数场,接下来每败一场都是对左家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铁冠仙判们即便去抛头颅洒热血,也不想在这时丢了左家的脸面。 他的目光掠向南方看台,却发现人群中的巫月娘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他冷哼了声扭过头去,心里却愈发焦躁起来。 玄天剑宗骆白驹看看左心守又看看荆志奇,有些幸灾乐祸的微笑道:“左家主,我看这次的佛心会可以到此为止了吧。少庄主的灭妖神弩实在厉害,再打下去也徒劳无益,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他的话顿时令左家弟子无比激愤,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彭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正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影来到他的身边,对左远明拱手道:“师父,让我登台吧。” 是燕不悔?彭鹰愕然看去,见他的脸色铁青,显得义愤填膺。而在五峰峰主身后都有许多铁冠仙判请缨出战,但云草翁等人面面相觑却都只是苦笑摇头。 这些铁冠仙判的修为虽然都不俗,但也不比鲍青静他们强到哪去,登台的结果几乎可以预料,必输无疑啊。 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焦急而愤怒的面孔,彭鹰终于无法忍耐下去了。他深吸了口气,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长袖轻抖,飞身跃向擂台。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五峰峰主纷纷站起身来愕然看去,左远明跺脚不迭,叫道:“无波,你干什么去?还不回来!” 左家看台上站起了一片人,大家都是无比错愕。大家几乎都清楚海无波有几分斤两,要是放在十年前海无波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而现在他的修为骤减,要没有金阴子护着早就摘了他的铁冠,这样的海无波还去铁擂凑什么热闹? 有许多人呼唤海无波回来,更有甚者竟冲动的大声喊着海无波是被蛊毒伤了脑袋,鬼迷心窍才登上铁擂。总之北方看台上一片鼓噪,令其他三座看台上的修仙者们不禁面面相觑。很快绝大多数修仙者都知道了海无波的底细,于是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云紫瞳也皱眉站了起来,不过脸上却忽然掠过一丝狐疑,扭头问左鱼儿:“你不担心么?” 周围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唯独左鱼儿却仍默默的坐在那里,双眼望着铁擂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到云紫瞳的问话,左鱼儿忽然笑了笑,柔声道:“担心什么?有爷爷在他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既然他敢登台,就一定能做些什么吧。” 她的目光迷离,虽然语气平淡,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 你终究还是向着左家的,就算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不想让左家丢了脸面,可是你一不能使用往生剑,二不能使用往生剑意,又如何应对荆沙的灭妖神弩呢? 此时彭鹰已经登上擂台,左心守仍在台上,皱眉问他:“无波,你也要挑战少庄主?” 彭鹰拱手微笑:“家主,无波是铁冠仙判,应该有挑战少庄主的资格吧。” “可是你……”左心守皱紧了霜眉,正想该不该强令海无波下台时,南方看台上有个不灭山庄的弟子大声笑道:“少庄主,这人叫海无波,据说被蛊毒伤了脑壳,修为只在观山境。稍后打起来您可要手下留情啊,要是一不留神取了他的性命可就不妙啦。” 荆沙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忽然在身上拍了拍收起了灭妖神弩,嘿然笑道:“原来如此,那荆某还真要注意些了,这灭妖神弩是万万用不得了,真要出了人命怎好向左家主交代呢?” 不灭山庄那近百弟子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连带着各大仙门的修仙者们也随之嘻嘻笑笑。左家弟子更是无地自容。忽然有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横空而至,落在台上伸手向彭鹰的衣领抓去。同时怒吼道:“兔崽子别在这里胡闹,随我回去!” 来的是金阴子。 自从左远华失踪之后,金阴子待海无波就如同自己的弟子一般,他怎能眼看着彭鹰成为天下修仙者的笑柄。而懊恼之下,他出手也没留任何情面,只想抓住彭鹰好像拎小鸡似的拽回北方看台,谁知这一抓竟然抓了个空。 彭鹰横着踏出两步,虽然看似踉踉跄跄,但却躲开了金阴子势在必得的一抓。旁人离得远未必看清,但左心守和金阴子却都是一愣。彭鹰则及时拱手为礼,苦笑道:“堂主,您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你!”金阴子正想大怒,却被左心守抓住了手腕,他愕然望去,却见左心守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彭鹰沉声道:“无波,既然如此你就领教领教少庄主的绝学吧,不过一定要多加小心。” 左心守抓着金阴子径自回到北方看台,顿时被五峰峰主和众多左家弟子围拢起来。金阳子怒视弟弟金阴子,道:“金阴子你搞什么鬼?既然上台了为什么不把那混帐拽下台来?凭他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是荆沙的对手!” 云草翁等人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却已经代表了一切,金阴子只能苦笑着看向左心守,却见左心守若有所思的望着台上的彭鹰沉声道:“既然无波执意要比就不妨让他试试,即便败了又能怎样呢?”说着他坐回原位,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说,纷纷垂头丧气的坐了回去,几乎不忍心去看擂台上的比试了。 那个荆沙下手狠毒,海无波又修为浅薄,千万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擂台上,彭鹰默默的拿出了焚天剑,暗红色的长剑看似平平无奇,但他却知道这长剑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就像荆沙所说的,自己才要多加小心,千万别一时冲动斩杀了荆沙,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谁能知道,此时的“海无波”修为犹在荆沙之上,即便不用往生剑意也足以击败荆沙。更何况荆沙此时根本没将彭鹰放在眼中,竟然收起了灭妖神弩,这虽然是彭鹰始料未及的,但却正中他的下怀。 如果能不用通天眼而战胜荆沙,那也能尽量避免引来更多的怀疑。 云锣声陡然响起,荆沙好像一头憋了许久的豹子似的向彭鹰扑了过来。不灭剑意再次展开,那种令人厌恶的气息顿时弥散开来。 这一次,荆沙是想拿彭鹰开刀,好好展露一下自己的不灭剑意,也让天下修仙者知道他并非只有灭妖神弩。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锋芒毕露 左家弟子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暗想凭海无波的修为恐怕根本难以匹敌荆沙的不灭剑意,大家只求海无波别败的太惨,却没人认为彭鹰还有任何反抗之力。左鱼儿却目光炯炯的盯着台上,知道彭鹰能施展出来的恐怕只有飞象剑法了。 果然,彭鹰面对着不灭剑意竟然没有后退躲闪,反而一步踏出,长剑带着耀眼的红光轰然斩向了荆沙。台上顿时如惊雷炸响,又好像飞象腾空,荆沙就感觉自己苦心营造起来的不灭剑意竟然好像脆弱的镜子被一把大锤狠狠的砸成碎片。扑面而来的是摧枯拉朽的剑气,虽没什么剑意,却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就像一把火热的钢钎刺入了腥臭的泥沼,不灭剑意顿时土崩瓦解,剑尖仿佛横跨虚空,瞬间便落在荆沙的肩胛部位。 轰的一声炸响,荆沙的肩部炸起团火花来,随即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差之毫厘的落在擂台边上,险些摔出擂台。荆沙的惨嚎声这才响了起来,他痛苦的抱着肩膀翻滚着,脸色早已惨白。 这瞬间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如兔起鹘落,顿时令全场鸦雀无声。 除了左心守等有数的几个人之外,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谁也未曾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海无波的出手简单、粗暴,甚至堪称暴戾!飞象剑法算是左家的入门剑法,但扪心自问,就连左菊心那样的银冠判官也不敢说自己能将飞象剑法使得如此霸道! 大巧不工,重剑无锋!彭鹰的这一剑简直堪称登峰造极。 半晌,四面看台上才响起无数喝彩声,当然北方看台最是热烈,要是在看台上搭个棚子,此时也早被大家掀飞了。刚才的担忧、疑虑早已不翼而飞,左家弟子们欢呼雀跃着,把压抑许久的愤怒都宣泄了出来,吵杂声震天动地。而和他们相比,不灭山庄的那近百名弟子则都如同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荆志奇面色不虞的低声咒骂:“没用的东西。”说着忽然飞身而起,向擂台射去。 巫月娘则目光阴沉的看着擂台,但轻纱下的樱唇却牵起一丝笑意。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彭鹰却不禁皱了皱眉。 刚才那一剑他本来是想将荆沙逼出擂台的,但他又担心误杀了荆沙所以不敢使出全力,谁想最终功亏一篑。说到底他还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荆沙身上的灭妖神弩。那东西能攻能守,收起铜刺的时候就是一副盔甲,要不是它抵消了不少剑气,荆沙此刻已经跌落擂台了。 此时荆志奇落在荆沙身边,用脚尖在他肩膀上踢了一脚冷冷的道:“小畜生,你还能再战么?” 彭鹰看着,心中不禁暗自冷笑。荆志奇那一脚暗藏玄机,暂时帮荆沙平复了伤势,接下来看来是要使用灭妖神弩了。果然荆沙捂着肩膀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狠狠点头:“爷爷,我还能再战!” “好,你这小畜生平时就目无余子,今天也正好让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荆志奇冷冷的拂袖而去,飘飘然回到了南方看台。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但凡心思敏捷些的都看出了其中古怪。左家弟子们纷纷吵嚷起来,左心守却默默的转过身来,威严的目光横掠全场,顿时令所有左家弟子噤若寒蝉。 荆沙形如厉鬼般佝偻着身子,表情狰狞的望着彭鹰:“没看出来你还是扮猪吃老虎啊,海无波,你好卑鄙!” 说着他在身上重重的拍了击掌,灭妖神弩再现,无数彩色光箭顿时铺天盖地的向彭鹰轰了过去。 原本还欢欣鼓舞的左家弟子见状顿时鸦雀无声,即便海无波的修为似乎已经恢复,但是恐怕也不是灭妖神弩的对手。恨就恨刚才荆志奇无耻的帮荆沙压住了伤势,否则他也不可能再次使用灭妖神弩了。这瞬间的变化令所有左家弟子的心情如波浪般忽上忽下,真是倍感煎熬。 眼中波光荡漾,通天眼展开。彭鹰一边挥舞焚天剑一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过空中并无那六根无形光线,显然荆沙还没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只是想用灭妖神弩羞辱自己一番。 焚天剑用起了飞象剑法,顿时如火山迸发,将所有光箭拒之门外。而这时荆沙竟一反常态,揉身而上与彭鹰近身肉搏起来。 刚才那一剑令荆沙颜面扫地,如果用灭妖神弩那么快的击败彭鹰,旁人必定说他是仗着灭妖神弩才侥幸取胜,这份恶气让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但如果用灭妖神弩为辅,自己的不灭剑意为主,那战胜了彭鹰也就令旁人无话可说了。更何况刚才荆志奇那一脚非但镇压了他的伤势,同时也输了些许真气进了他的丹田气海。 虽然只是丝毫真气,但是荆志奇的修为何等高深,短期内竟能让荆沙拥有了几乎不啻于彭鹰的修为。 擂台上剑光四起,飞象剑法对上不灭剑意,就像是将冷水泼进滚烫的油锅之中,刺耳的嘶鸣声令人心底发麻。所有左家弟子都不禁探着身子盯着擂台,双手里满是涔涔汗水紧张得无以复加。不过即便荆沙如何拼命,却仍无法占到任何上风,时间一长顿时令他羞恼不已,于是轻轻勾动手指,虚空中顿时鬼魅般出现了两根尺长的无形光线。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彭鹰的焚天剑猛然绽放出冲天烈焰,剑气纵横激荡,看似无意间迎向了那两根无形光线。他本意是想凭借焚天剑的锋利将它们绞成碎片,谁知那两根无形光线竟忽然变得如同发丝般柔软,贴着剑锋好像灵蛇般一转,又分别向彭鹰的双臂切了过去。 他顿时大惊失色,仓促间只能猛的沉下双臂躲闪,然而即便如此,那两道光线仍是在他双臂上划出两道血线,鲜血顿时迸散开来。 四方看台上顿时哗然,左家弟子几乎不忍再看,所有人都觉得彭鹰注定要步前面几位铁冠仙判的后尘了。 荆沙不住的狞笑着,再次勾动手指,这次他将另外那四根无形光线统统用了出来。虽然以他的个性恨不得将彭鹰碎尸万段,然而当着左家和各大仙门的面他也不敢痛下杀手,只是无论如何他也要给彭鹰一个惨烈的教训,要他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 六道光线好像六条至毒的竹叶青,无形而无迹,短小而歹毒。它们绕着彭鹰的身子伺机而动,却让他苦不堪言。 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光线的厉害,虽然它们看向去就像是破碎的蛛网漂浮于半空,但是等到了身边却又变得如刀剑般锋利。焚天剑虽然是上古神兵,但以彭鹰的修为却仍不能发挥出它哪怕千分之一的实力,用它来对付那些光线就像抡着大棒砸蚊子,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转眼间彭鹰的身上又彪出两道血痕来,虽然关键时刻都被他闪开了几分,但旁人看去却都不禁万般担忧。左心守已经来到了台下,似乎随时都可能终止擂台比试。而左家弟子们也再没刚才那么欢欣鼓舞,失败的阴影笼罩着北方看台,令每个人都闷闷不乐,而所有人里却还有三个人表情各异。 左鱼儿显得有些紧张,虽然她看出彭鹰的修为较之两年前有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进步,但即便如此也难以应对灭妖神弩,却不知他为何还在坚持。 杨癞痢则把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不住的为彭鹰鼓劲,他知道彭鹰不能使用往生剑意,可鹰师他的横行步法呢?为何还不使出来? 看台角落,蓝笑风抱着双肩靠在柱子上侧耳倾听,眉头慢慢的锁紧。 擂台上,荆沙忽然抽身后退,长剑隔着数丈距离骤然斩下,同时怪笑道:“中!”剑气喷涌而出,然而想凭这剑气击败彭鹰自然毫无可能,真正的杀招还是那六根无形光线。荆沙正是想营造出如此假象,稍后彭鹰被无形光线割的遍体鳞伤,看在别人眼中却像是被自己的不灭剑意所伤。 聪明如我,世上难求啊。荆沙心底得意洋洋。 六道光线从各个方向激射向彭鹰,正前方还有荆沙全力劈来的剑气,就在这瞬间彭鹰忽然闷哼了声,也和荆沙一样向后狂退,同时竟将焚天剑脱手向荆沙抛了过去。只见一道火光如奔雷闪电般扑向荆沙的胸膛,转眼就已近在咫尺。 荆沙顿时被吓得魂飞胆丧,怪叫着拼命向旁边躲闪。虽然总算躲开了焚天剑,却被剑锋上灼热的气息烧得面皮焦糊,须发成灰。他疼的嗷嗷乱叫,下意识的摸了摸眉毛和头发,放到眼前一看却只是满手余灰,荆沙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嘶声嚎叫道:“海无波,我要你的命!”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索性抛了仙剑,双手十指同时勾动,空中竟又多了四根无形光线! 那无形光线竟然有十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横行八荒 彭鹰也无暇他想,运起抱朴篇顿时心静如水。继而身子横移,古怪的迈着螃蟹步穿梭于漫天光箭之中。四方看台上的修仙者顿时瞪圆了双眼,看着他将双拳举过头顶,双腿微屈,步伐凌乱而诡异的团团乱转,那模样却真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螃蟹。 这个海无波是疯了么?扔了仙剑赤手空拳,如今又手足无措,莫非真是如传言所说,被蛊毒伤了脑壳? 而在北方看台上,杨癞痢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蓝笑风紧锁的眉头也慢慢的舒展开来。 擂台上,彭鹰双目波光潋滟,纵然那十根无形光线笼罩了全身,但在他看来却如微风细柳,晃得极慢。随即深吸了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八个突起的指节下隐现出道道金光。 轰!八荒震动! 一拳轰出顿时如同九霄神雷炸响,金光闪出无数光线顿时化作飞灰,虽然看似是胡乱出手但荆沙的脸色顿时一变,左手食指的指甲顿时炸裂成灰,疼的他呲牙裂嘴。 那十根光线都是他以手指精血催动,与仙剑并无区别。彭鹰刚刚那一拳硬是将一根光线砸成了飞灰,同时也将他的手指钻心痛苦。十指连心,顿时疼得他几乎哭爹喊娘。 彭鹰面无表情的继续横着乱窜,又是一拳轰出,另一根无形光线也顿时化作齑粉。 既然不能使用往生剑意,那赤手空拳对付这些光线却要比用焚天剑更为合适,八荒所至,轰碎一方虚空,那些光线虽然能以柔克刚,却敌不过天下至刚至阳的八荒之力。他虽然没学过什么拳术,不过这两年来从老螃蟹身上也学到了不少,双拳如同巨鳌乱舞,如重重山影轰然砸落,顷刻间十根光线便被他毁去九根,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飘在空中,却不能动弹了。 荆沙此时已经疼的摇摇欲坠,连目光都变得迷离起来,十指上鲜血淋淋,疼的他浑身麻木,哪里还能驱动那最后一根无形光线。 那最后一根无形光线彷徨了片刻,径自向荆沙最后一根完好的拇指扑去,而就在这时,彭鹰却如影随形的扑了过来。 轰!隔了一丈距离,淡淡的金光轰射出来顿时将那硕果仅存的光线炸成飞灰,而恐怖的拳风却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继续前进,顿时将荆沙好像沙袋般击飞了出去。他的身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这样飞出了铁擂。在半空的时候荆沙就已昏厥了过去,落在地上连屁都没放一个,翻翻滚滚的又跌出好远这才瘫软在地。 漫天五彩斑斓的光箭顿时烟消云散,只剩彭鹰孤零零的站在铁擂上,拳上的金光慢慢隐退,那瞬间的气势竟如洪荒古兽,霸蛮强绝。 眼中波光陡然消散,彭鹰深吸了口气,向已经昏过去的荆沙拱了拱手,淡然道:“承让。” 全场本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鸦雀无声,当彭鹰的话音刚落时却顿时响起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来。北方看台尤其欢呼震耳,这时鲍青静、詹克边等人已经在药王岭经过简单医治再回到会场,却正看到彭鹰威震八荒的那一拳,顿时顾不得伤势跳起来大声欢呼,激动的险些掉下泪来。 左心守和五峰峰主也是面含微笑,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大家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金阴子,还以为是他故意隐瞒了彭鹰修为恢复的事情,而金阴子却早已呆若木鸡,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左鱼儿始终握紧的双拳终于松开,这才发现手心中满是涔涔汗水,她长长的松了口气,默默的注视着远方的彭鹰,仿佛痴了似的。 杨癞痢拉着黄小牛的手欢呼雀跃,与周围的左家弟子闹成一片,角落里的蓝笑风却微笑颔首,掉头而去了。 南方看台上,荆志奇飞身落在荆沙的身旁,看了看他鲜血淋漓的十指不禁眉头紧锁。他扭头看向铁擂上的彭鹰,脸上露出了无尽的狐疑。 这个海无波,莫非看出了灭妖神弩的奥妙? 这时左心守带着云草翁来到面前,道:“荆庄主,海无波下手不知轻重,不如让劣徒云草翁替少庄主看看伤势?” “不必。”荆志奇语气生硬的拒绝:“这小畜生所受的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灭山庄的灵药足以应付。”说着他夹起荆沙飞回了南方看台,自有人忙着给荆沙包扎双手的伤口,做了番处置。 左心守见状也没多说,直接将跌落台下的焚天剑捡起来飞身上台,将对四周微笑道:“荆沙少庄主久战数场,海无波则是以逸待劳,所以胜得也是侥幸。现在由他暂作铁擂擂主,各位同道想要比试切磋的请尽管上台吧。” 他话音落下许久,各大仙门中却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谁去自讨苦吃?荆沙昨天便胜了铜擂,今天又气势如虹的战胜众多铁冠仙判,谁曾想竟然被彭鹰战败。荆沙的灭妖神弩虽然古怪,但在众人看来彭鹰的举动也绝不正常。先不说他那古里古怪的螃蟹步,就说那闪烁着金光,如有千钧之力的双拳就足以震慑全场。刚刚那最后一拳的巨响声犹在耳,谁敢再去挑战? 足足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左心守脸上慢慢露出微笑,拱手道:“各位,稍后云锣三响,再没人挑战的话这次的佛心会可就到此为止了。” 噹的第一声响,全场鸦雀无声。继而又是第二声响,左家弟子纷纷左顾右盼,而其他三座看台上的仙门弟子则干什么的都有,有的双目呆滞,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甚至给旁边的伙计看上了手相。 终于云锣响了三声,左心守点头大声道:“佛心会到此结束,左家胜得侥幸。今晚左家大摆宴席,还望众位同道赏光多留上一天。” 数万修仙者纷纷站起身来,各大门主向左心守拱手又是称谢又是祝贺,气氛顿时变得热络而亲切起来。 彭鹰默默的走下台去,刚回到北方看台便被一群左家弟子团团围住,大家欢呼雀跃,没口称赞,鲍青静和詹克边更是不顾伤势挤进人群分别抓住他的胳膊,詹克边笑道:“好你个海东青,明明修为已经恢复而且更胜往昔,竟然还装着病怏怏的模样,你这是想在佛心会上一鸣惊人啊?” 鲍青静也埋怨道:“无波,你既然恢复了修为,为什么也不和我们说说,让我们白白担心啊。” 彭鹰手足无措,尴尬的无以复加,现在他已守住了左家的颜面,却是时候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想到此处,他不禁向看台上看去,却见左鱼儿仍坐在那里默默的望着自己,那目光中有欣喜,有感动,似乎还有一些不明究竟的东西。他忽然有些慌张,连忙将目光移到他处,却正看到云紫瞳也在默默的看着他,眼中有些疑惑。 当晚,青龙峰顶大宴同道,四处灯火通明,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青龙大殿内虽然同样高朋满座,只是气氛却并无外面那样热烈,毕竟在座的都是名震天下的仙门领袖,都有些自矜身份。 左心守坐在主位,旁边的就是荆志奇和骆白驹等各大门主,五峰峰主敬陪末座,大家浅酌谈笑,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荆志奇似乎也忘了白天的事情,虽然说话不多但却表情和缓,颇有大家气度。 按佛心会惯例,三位擂主也能有幸与各大门主并坐。在台阶下方摆了三张桌案,左枪身为银擂擂主坐在左首,彭鹰则列在末位。不过居中的一张桌案后却空空如也,是荆沙抱病没来,只是他的伤也并不十分严重,为何没来大家也都心领神会。 荆沙这两天耀武扬威,却在最后功亏一篑,还有什么脸面坐在彭鹰身边? 彭鹰其实也不想来,只是没什么理由推脱,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但看着满桌山珍海味却没有丝毫胃口。好在左枪也从未动筷,身子笔直的跪坐在那里,就像半截钢枪。彭鹰也学着他的模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倒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酒席已经近半,门外有喝得兴起的击箸高歌,引来阵阵欢呼称赞。彭鹰听着不禁欣羡,他倒宁愿到外面去,免得在这里手足无措。 左心守和各大门主已经闲谈了许久,其中数次提起彭鹰的表现,连荆志奇都赞不绝口。彭鹰则只有低着头苦笑,做起了缩头乌龟。 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左心守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荆庄主,各位门主。借着这次佛心会的机会,左某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想与各位商量商量。” 骆白驹微笑道:“家主有事尽管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必如此客气。” 左心守感激的点头,面色肃然的说道:“如今魔教死灰复燃,在东海深处重建了魔教祖庭,虽说近两年来他们并没在乌沉国境内兴风作浪,不过左某却总觉得如芒在背,惶惑不安啊。想当年,我们众多同道共襄盛举,将魔教祖庭沉于海下,这等深仇大恨魔教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所以左某想趁这次大家齐聚一堂的大好时机,问问诸位同道对魔教之事有何想法。”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全是乞丐 这话一出,酒宴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刚刚还热络无比的骆白驹顿时面无表情,其他几个仙门门主也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左心守的目光逡巡了一周,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两百年沧海桑田,昔日曾并肩作战的同辈多已成明日黄花,在座的除了荆志奇和骆白驹之外,其余的都算是自己的晚辈,可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扛着正道大旗,但却没几个算是英雄豪杰,与他们共谋大事可要比两百年前困难了许多。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而这时荆志奇却痰嗽了声,淡淡的道:“左家主,能容老朽说两句么?” “荆庄主请说。”左心守连忙拱手道。 “自古以来,都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邪势不两立,这是常理。”荆志奇的话令左心守和其他仙门门主频频点头,随后又道:“两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荆某因为正在闭关,所以没能参加真是引以为憾。所以如果这次左家主要振臂高呼讨伐魔教,荆某虽然年事已高但也万死不辞。” 左心守愣了愣,心中不无感动。他与荆志奇并无太多交情,但尝听过此人睚眦必报,亦正亦邪,是个很难缠的绝世强者。不过今天看来此人却是正义凛然,比骆白驹那些人倒强了太多了。他轻叹了声,拱手称谢:“有荆庄主这番话,左心守便安心了。” 荆志奇摆摆手,微笑道:“家主,老朽的话还没有说完。” “两百年前那场大战,虽说邪不压正,但我们正道胜得也太过惨烈了些,当年共襄盛举的十几个仙门自从那场战役之后有近半就此一蹶不振。虽说两百年来休养生息,但如今的乌沉修仙界与两百年前也不可同日而语,家主认为老朽的话说的对么?” 左心守的心里打了个突,默然点头。 骆白驹终于开口,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荆庄主所言没错啊,这两百年来我们玄天剑宗也是举步维艰,日子过得很辛苦啊。” 其他门主都用白眼看他,他们虽然没参与过当年的大战,却知道骆白驹当时喊得最响,冲的却最慢。要不是当时的几大仙门前仆后继死伤无数,他的玄天剑宗也不可能一跃成为三大仙门之首。 他这番无病呻吟,倒像是在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荆志奇点了点头,微笑道:“骆门主的痛楚老朽感同身受,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相信大家都感同身受。” “这两年来老朽也在关注魔教的动向,他们将魔教祖庭搬到了东海深处,距离乌沉国又远了千万里,而且据说收服了众多海外仙门,实力绝不逊于两百年前。更有甚者,一直按兵不动的南疆魔教也蠢蠢欲动,似乎已经和魔教达成某种默契,这可让我们正道人士的处境岌岌可危啊。” 各大仙门门主频频点头,荆志奇的话虽然丧气但却句句属实,如果左心守真想效法两百年前再次远征东海,万一到时候南疆魔教兴师北上就势必长驱直入,令天下生灵涂炭了。 左心守苦笑:“荆庄主说的没错,其实左某也并不是想立刻远征东海,只是想借这次机会与大家共商对策,未雨绸缪罢了。” 荆志奇微笑道:“左家主的苦心当然是好的,老朽也不过是把顾虑说一说,具体该如何应对魔教,当然还要看左家主如何运筹帷幄。” “荆庄主过谦了。”左心守微笑道:“诚如您老所说,现在魔教声势大振,恐怕天下又将重蹈当年的覆辙。更何况近些年来妖界封印更是屡次有松动的迹象,长此以往,局面恐怕更加难以收拾啊。左某并不是想立刻就与魔教一决胜负,只是想趁着这风雨前夕的宁静,让乌沉修仙界的所有修仙者尽可能的团结在一起,这样才有胜算啊。” “各位门主都名镇一方,左某希望大家在回去之后能与其他仙门取得共识,一旦时机成熟再和魔教一决胜负!” 听左心守如此说,其他从未说话的仙门门主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云云。而荆志奇却始终微笑不语,左心守见状问道:“荆庄主,您还有什么建议么?” “难啊,天下仙门良莠不齐,形如一片散沙,如何能众志成城?难上加难的是,现在有好多仙门都是外强中干,要仙器没仙器,要灵药没灵药,真要开战又有几分战力?不怕左家主笑话,近些年来我们不灭山庄的明灭丹几乎颗粒无收,弟子们的修炼大受影响,实力已早不如前了啊。” 场面顿时一阵肃静,谁都知道明灭丹是由明灭果制成的,荆志奇虽然没挑明了说,但分明是在兴师问罪。 左心守心中暗叹,看来荆志奇并非自己想得那般大度,该说的还是说了。他苦笑着拱手刚想解释,荆志奇却挥手笑道:“左家主,老朽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老朽只是想说现在乌沉修仙界的实力远没有当年的鼎盛,我们这些门主也没有左家主的治家之术,所以未必能堪大用啊。” 这时陪在末座的金阳子再也忍耐不住了,低声牢骚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莫非等到魔教卷土重来的时候,我们伸出脖子任他们去砍?” “你给我住嘴!”左心守怒骂了声,顿时令金阳子噤若寒蝉。 “荆庄主,劣徒无知,您别介意。”左心守苦笑了下,又道:“不过他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总要有些行动才对,总不能束手待毙啊。” “那是当然。”荆志奇丝毫不以为忤,“老朽刚才就说过,只要家主振臂高呼老朽自当响应。不过自古大战之初,一则要厉兵秣马,二则要粮草先行,用到我们修仙界身上,那便是在直白不过了。” “仙器从哪里来?灵药又从哪里来?”荆志奇稍稍探着身子,凝视着左心守微笑道:“家主要是给了我们这些仙门足够的仙器和足够的灵药,还怕我们不全力以赴的共御强敌么?” 酒宴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左心守和五峰峰主眉头紧皱,骆白驹等仙门门主则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是啊,荆庄主所言非虚。”骆白驹第一个赞不绝口:“左家执乌沉修仙界牛耳已经数百年了,底蕴之深是我们这些仙门根本无法比拟的。如今大乱将起,我们自当以左家马首是瞻,不过开兵打仗没有补给怎么行,也请家主体谅我等的苦衷,替我们多掂对些仙器灵药,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他仙门门主也顿时随声附和,有的说千兵山仙器众多,有的说药王岭灵药出众,差点直接伸出双手索要了。 彭鹰冷眼看着,心想要是把这些人面前的饭碗倒空了摆在面前,活脱脱就是一群乞丐。 什么共襄盛举,这些人都在想方设法敲竹杠,还是当着天下修仙者的面敲的山响。 左心守虽然看似不动声色,但放在桌下的双手却握得死死的。即便他再老成持重,但面对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却也几乎压不下心底的火气。尤其荆志奇这个老狐狸最是可恨可恶,自己真是瞎了眼,刚刚还以为他是在向着自己说话。五峰峰主也满脸怒容,金阳子本想再说话,却被云草翁抢到了头里。 “各位门主,想当年魔教祖庭之战,我们左家最是身先士卒,所以同样惨遭重创。这些年来虽然恢复了些元气,但也今非昔比。云草翁执掌药王岭,这些年来灵药的产量几乎骤减了五成,历开阳师弟执掌千兵山,仙器的产量更是直接骤减七成!我那里有本账,如果各位门主不相信的话尽可以看看,我们左家又如何负担得起整个乌沉修仙界的仙器和灵药?” 这一次左心守没有阻拦,只是冷眼看着荆志奇等人。而荆志奇却捋着山羊胡子置若罔闻,骆白驹的脸皮最厚,微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草翁,当今的乌沉修仙界仍算得上是百废待兴,我们不指望左家又能指望谁呢?” 即便是云草翁这样的个性也有些忍不住了,正想拍案而起时左心守挥手道:“不必多说了。” “荆庄主,骆门主,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左家既然身为铁律仙门,自当作出表率。但仅凭左家的力量怎能武装起整个乌沉修仙界?不妨请两位估算下,我们该拿出多少仙器,又拿出多少灵药才算有诚意呢?” 骆白驹眨了眨黄豆般的小眼却没敢说话,只是看向了荆志奇。 荆志奇的手这才从胡子上离开,五指摊开微笑道:“五万斤东海陨铁,五百斤元圣液,如何?” 五峰峰主好像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就连最老实木讷的左远明都是一脸怒容。云草翁气得哆哆嗦嗦,独袖乱斗:“五百斤元圣液?我药王岭要弄出五斤来都要三年,你这是要我们提炼整整百年么?”历开阳也脸色铁青的道:“五万斤东海陨铁?荆庄主,这里可是乌沉国,要不然您去东海魔教那里要去?” 骆白驹和其他仙门门主也都不禁缩了缩脖子,都知道荆志奇会狮子大开口,只是这口可比狮子大了许多,这简直是天狗吞日啊。 彭鹰狠狠的看着这只天狗,心里只剩下日了。 荆志奇看了看五峰峰主,莞尔道:“各位,老朽可不是为了谋私啊,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五万斤东海陨铁,放到不灭山庄,我能为天下各大仙门打造出两万具灭妖神弩来,试想一下到时候万箭齐发,该是何等壮观?我们正道人士不就稳操胜券了么?” 此话一出,骆白驹等人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本次佛心会上灭妖神弩算是出尽了风头,本以为荆志奇会敝帚自珍,谁想他竟然如此大度,要是多给自己几具灭妖神弩那该多美妙?骆白驹连忙没口称赞,几乎把荆志奇捧上了天。 “还有那五百斤元圣液,老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要是老朽的明灭果树还在,自然会炼成明灭丹与同道分享,可惜,可惜啊……” 这老天狗分明就在趁火打劫,却句句都傍着大义,令左心守等人有火没处发,真是憋闷到了极点。彭鹰在台下听着,心里也不禁大骂荆志奇无耻,虽然明灭果树就在他的乾坤葫芦里,可他也知道即便把明灭果树拿出来,这老东西也绝不会像他说的那般慷慨。 左心守冷冷的笑道:“荆庄主就不必含沙射影了,舍弟左心城抢了明灭果树,那便是他的不对,我自然会对庄主作出交代。不过您所说的五万斤东海陨铁和五百斤元圣液实在是强人所难,难不成魔教会等我们百年之久,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再来送死不成?” 荆志奇一笑:“家主不必动怒,老朽并无他意。只是话已至此不妨直说,每个仙门能延续至今都孰为不易,谁愿意自毁根基?当年那场大战之后,天下仙门凋零无数,唯有左家仍一枝独秀,难道家主就忍心旧事重演,不顾我们这么多仙门的死活?” 骆白驹也冷笑道:“荆庄主说的对,如果家主真的不肯那我们也只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啦。” 话越说越僵,心越想越怒,哪里还是共商大计的氛围,如果排除左家,这青龙大殿还不如改成聚义分赃厅来的更贴切些。 左家上下和各门门主纷纷沉默不语,气氛冰冷如霜,连喘息都觉得冰凉、憋闷。 忽然,骆白驹面前绽放出一朵小花,洁白如玉,瓣瓣绽放。紧接着,凌云阁阁主惠博雄、三清剑派门主宗冶乃至各个仙门门主面前纷纷显出各种小小的物件来,有的是花朵、有的是纸鹤,有的则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信封。转瞬间道道白光散去,无论是小花还是纸鹤都化作一张便条飘飘落在手中。 骆白驹等人都是一愣,低头望去,却顿时都脸色大变。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八方风雨 左心守皱皱眉,沉声问道:“各位门主,发生什么事了么?” 骆白驹脸色铁青的看看周围,狠声道:“魔族那些狗杂种,刚刚把我的玉清山别院连根拔了,三百弟子仅存不足三十。各位那里如何?” 惠博雄也咬牙切齿:“凌云阁在南方的雄奇国精铁矿也被洗劫一空,弟子伤亡百余人,是南疆魔教动的手。” 宗冶和其他众多门主也纷纷点头,每个仙门竟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受到魔教的攻击,损失极为惨重!所有仙门加起来的伤亡人数竟近乎两千人,自从两百年前魔教被连根拔起之后,这还是乌沉修仙界第一次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这些消息如同道道晴天霹雳,震得人人头晕目眩。而就在这时,忽然又有几只纸鹤振动着翅膀凭空出现。这次,却是出现在左心守和荆志奇面前。荆志奇捏起面前的纸鹤展开,冷哼道:“好个魔教。” 左心守没急着打开自己面前的两只纸鹤,转头问荆志奇:“荆庄主,您那里怎么了?” “前些年,老朽在距离本庄不足千里的深山中找到一片上古沃土,便在那里种了不少奇花异草作为药圃,就在刚刚被魔教连锅端了。”荆志奇阴冷的笑着:“这些魔崽子,看来根本不把老朽放在眼里啊。” 左心守这才展开一只纸鹤,却顿时皱紧了眉头。 “左家主,难不成魔教也对左家出手了?”荆志奇和骆白驹等人纷纷问道。 点点头,左心守沉声道:“我们左家的南方总堂遭到南疆魔教的攻击,虽说保住了南方总堂不过也伤亡了近两百名弟子。”说着他连忙展开了最后一只纸鹤,霜眉却不禁皱得更紧了。 “北方总堂堂主廉破军,失踪了……” 五峰峰主和众多左家弟子顿时一片哗然,金阴子首先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昨天我还和老廉通过纸鹤联系过,怎么今天就失踪了?没搞错吧?” 左心守面色凝重的点头:“廉破军的确失踪了,据说是正午时分还有人曾在总堂见过他,但两个时辰之后就不见了,谁也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四周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虽说左家受到的打击听起来似乎没有其他仙门那般沉重,但实际上却绝非如此。 东南西北四座总堂镇守边疆,地位虽然不如五峰但也相差无几。南北两座总堂同时出事,这对左家的颜面和整个乌沉修仙界的安危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况且这种种事情几乎在同一天发生,天南海北,几乎覆盖了整个乌沉国。魔教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八面出击,显然就是想趁着佛心会的机会发出雷霆一击,从而震慑天下。 这么多事情统统都是魔教传递的信号,那便是,魔教即将卷土重来! 而且,还是和南疆魔教一起。 各大仙门门主面面相觑,都各自担忧自家仙门的事情,于是纷纷坐立不安。这时荆志奇站起身来拱手道:“左家主,看来你一语成谶,魔教终究还是来了。现在形势紧迫,我们也该各自回去稳住大局了,不过刚才所说的那番话还请左家主三思。” “五万斤东海陨铁,五百斤元圣液,望左家主尽量去想想办法。当然……”荆志奇淡淡一笑:“如果左家主真有难处到时候我不灭山庄同样会想尽办法炼制出更多的灭妖神弩来,希望能让同道们立于不败之地。”说着他告辞而去,带着不灭山庄的弟子们径自下山。 这番话说的颇为值得玩味,骆白驹等人都并非常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倘若左家拿不出那些东西来,那不灭山庄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到时候这乌沉修仙界的领袖仙门究竟是左家还是不灭山庄,可就见仁见智了。 骆白驹等人见状也纷纷告辞,都各自带着门下弟子下山去了。很快青龙峰上便寂寥了许多,大殿外的左家弟子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禁目瞪口呆。而大殿内的气氛却极为凝重,这时已经没有外人,金阳子望着大门外呸了声:“他们还算什么仙门,分明是蛇鼠一窝!” 没人接茬,云草翁看向左心守沉声问道:“家主,现在怎么办?应该立刻派人到南北两个总堂去看看究竟啊。” 左心守点点头:“南方总堂那里情况更加危急,不知道南疆魔教还会不会卷土重来,草翁,笑天,就由你们两个去南方总堂吧。”云草翁和蓝笑风同时拱手听命。金阴子连忙道:“家主,那老廉怎么办?不如让弟子去看看?” “糊涂!”左心守冷哼了声:“四大堂主只有你自己跑来佛心会看热闹,而你的东海总堂直接面对东海,你就不怕魔教把你们连根拔了?还不给我回去坐镇东海!” 金阴子顿时感到阵阵毛骨悚然,连忙点头:“家主教训的是,我这就回东海总堂。” “远清,你带些人去北方的无尽总堂看看,如有廉破军的蛛丝马迹尽早回报。”左心守沉声说道,左远清拱手领命。 “你们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左心守看着五峰峰主,沉声道:“刚才荆志奇等人所说的条件,你们怎么看?” “让他去做梦吧!”金阳子怒冲冲的道:“大敌当前,他们却只想着自家的利益,真是无耻之尤!别说我们左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东海精铁和元圣液来,即便有,就算喂狗也不给他们!” 左心守狠狠的瞪了眼金阳子,沉声道:“你这个脾气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改?荆志奇虽然有趁火打劫之嫌,不过他们所说的也并非都是胡言。两百年前各大仙门元气大伤,的确是今非昔比。如果我们能尽可能的为各大仙门排忧解难,他日真和魔教对决的时候也大有益处啊。” “家主,可我们去哪里弄那么多的东海精铁和元圣液啊。”金阳子愕然道。 左心守苦笑着看向云草翁:“草翁,五百斤元圣液,真的不可能么?” 云草翁哭笑不得:“家主,即便是两百年前我们药王岭要炼制出五百斤元圣液也要五十年时间,现在则最起码也要百年,这怎么来得及啊?” “元圣液炼制缓慢缺的应该不是人手而是灵药吧。我们左家的五峰五堂,除了玄雀堂之外都各有商行,能不能抽取资金四处购买灵药应急?不必心疼金银,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啊。”左心守柔声道。 五峰峰主和金阴子面面相觑,都不禁苦笑起来。踌躇半晌,还是云草翁叹息道:“家主,这些年来弟子们为了怕您太过操劳,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实际上,这些年来我们左家早已是入不敷出,哪里还有闲钱啊?左家商行虽然遍布天下,但是除了药王岭的灵药和千兵山的仙器还能有些收入之外,其他商行几乎都已濒临倒闭了。” 左心守望着云草翁愣了半晌,最终摇头苦笑道:“看来我这个家主做的真是失败,左家历代家主里面,我左心守是最无能的一个吧,让我死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说着他黯然垂首,显得无比落寞。 五峰峰主和金阴子见状纷纷跪倒在地。云草翁颤声道:“家主千万不要自责,是弟子们无能,绝不是家主的缘故。” 金阴子抡圆了巴掌扇了自己一记耳光,痛哭失声的道:“要怪就怪弟子吧,东海中珍宝无数,可弟子的东海商行却连年亏损,弟子……弟子真不是这块料子,不如家主撤换了我的东海堂主之位,让我做个普普通通的仙判吧。” 其他几峰峰主也不住请罪,左心守叹息着摇摇头:“你们又何罪之有?都是我这个左家主的太不懂得经营,要是心仙还在……” 两百年前,左心守主内,左心仙主外,左心城则抓着铁律。左心仙为人心细胆大,又精通商贾之道,所以左家商行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令左心守从来也未曾担心过闲杂事物。他就像个甩手掌柜,乐得逍遥,可两百年前左心仙早丧,左心城又一怒下山,这两百年来左心守一人独守左家,撑得真是异常辛苦。 不过他旋即想起,当初左心仙仍在世的时候,左家的金银来源多是来自一个地方,怎么现在却默默无闻了? “远明,北方的藏剑堂当年不是盈余最多的商行么?现在怎么样了?”左心守看向左远明问道。 左远明脸一红,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藏剑堂虽然曾经风光过,但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近些年来他更是疏于管理,藏剑堂早已沦落到苟延残喘的地步,要不是历开阳将千兵山的仙器放在藏剑堂寄卖,恐怕早就关张大吉了。 看到左远明的表情左心守叹息了声,“虽然我们也是自顾不暇,可左家既然身为铁律仙门,就不能置天下安危于不顾,你们各自吩咐下去,所有左家商行需在最短的时间内竭尽全力变换金银,用来购买精铁、灵药,虽然不可能满足那些仙门的要求,但我们左家只求做到倾尽所有,其他的就不必多想了。” “委屈?利用?我不管荆志奇他们究竟打得什么鬼算盘,但只要他们能与我们并肩抵御魔族,便是苍生之幸。”左心守沉声道。 “遵命。”众人轰然应诺。 左心守望着五峰峰主,目光有些飘忽,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可是他现在却也别无选择。目光转处,忽然看到左鱼儿正默默的站在远处,他不仅叹息了声:“鱼儿,现在大乱将起,左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也不要在藏剑峰上隐居了……” “是。”左鱼儿截断了左心守的话,沉声道:“鱼儿想随大伯去北方无尽总堂看看,一则帮着大伯寻找廉师叔,二则想去看看藏剑堂。只不过鱼儿还想带一个人同去,希望爷爷首肯,同时还需金阴子师伯同意才好。” “谁?”左心守和金阴子不禁好奇的问道。 左鱼儿美目如波的瞥了眼彭鹰,顿时令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海无波?”左心守等人都不禁愕然……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无尽总堂 藏剑峰上,彭鹰慢吞吞的收拾行李,杨癞痢没事一身轻的抱着肩膀端详着他,笑道:“鹰师,你还想溜么?” “你闭嘴。”彭鹰没好气的瞪他,心里好似一团乱麻。 本想立刻下山,可谁知竟惊闻噩耗,左家这次的麻烦可谓不小,自己真的能不顾而去么?可是他宁肯在暗中帮忙也不想和左鱼儿等人一同北上。虽然能和左鱼儿朝夕相处是他梦寐以求的,可如果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真面目该如何是好? 可在彭鹰的心底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不停的聒噪。本来就是要北上的嘛,一则要帮师父寻找九叶仙,二则不灭山庄也在北方,自己还要去追查曲凝霜的下落。 既然都要北上,为何不能和师姐同行?哪怕到时候再想办法逃脱也未尝不可啊。 内心纠葛不已的时候,左鱼儿却牵着黄小牛的小手推门走了进来。 “海师兄,你还磨蹭什么呢?大伯他们可在等着我们呢。”左鱼儿微笑道。 彭鹰看着捏在手心的被角,苦笑着转过身来问:“鱼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随你北上呢?我又能帮上你什么忙。” 左鱼儿笑道:“海师兄,大家都知道了你在玉城养活了近两千名孤儿,总有些经营之道吧?你怎么也算是藏剑峰弟子,难道不想让藏剑堂起死回生么?” 他哑口无言,被杨癞痢和左鱼儿拉着走出了宅院,黄小牛亦步亦趋的跟着,看模样竟是要同去。彭鹰愕然问:“连小牛都去?” “这小家伙听说我要走就要死要活的一定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左鱼儿撇撇嘴,瞪了眼黄小牛。黄小牛抹了抹唇上的清涕,嘿嘿笑了起来。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左远明夫妇和藏剑峰弟子,彭鹰随着左鱼儿到了青竹峰。 青竹峰,峰如其名,四处都是青翠欲滴的修竹,山风吹过,竹影婆娑,颇有出尘之意。大家到了峰顶之后,左远清带着一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彭鹰愕然发现在左远清身后赫然站着左枪和左菊心,而在这两位银冠仙判之后站着五六十个青竹峰弟子。其中有他所熟悉的石中来,还有十几个当初曾在幽冥谷有过一面之缘的左家弟子。 可惜,熟人相见却未必相识。 众人聚齐,以左远清为首下了青龙峰出了左家仙门。 踏过那道断崖仙门,瞬间便不知横跨多远虚空,来到了北方总堂。 就如同东方总堂也叫东海总堂一样,北方总堂也叫无尽总堂,名字是由无尽山而来。无尽山号称无尽,为极北天堑,其险恶之处绝不逊于东南西三面的天堑,无尽总堂便在无尽山边缘。十月深秋,虽然还没有银装素裹但也草木皆衰,满眼都是荒芜气象。 彭鹰已先后到过幽冥总堂、东海总堂,再到这无尽总堂已习以为常。有左远清带着,大家登堂入室,直接进了东海总堂的主殿之中。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东海总堂弟子焦急的等候着,一见到左远清顿时好像捞住最后的稻草,急匆匆的围了过来。 “远清师伯,您能亲自来真是太好了,弟子们有失远迎,请师伯恕罪。”有个长相憨厚的中年弟子拱手道。 “你是聂皓龙吧。”左远清点点头,用他一贯的冷漠表情沉声道:“你们堂主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么?” 聂皓龙苦笑着摇头:“堂主自正午失踪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了,没有任何音讯,无论我们怎么试图联系也没有回应,这……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左远清点点头,四下打量这座宽敞的仙殿:“廉破军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聂皓龙点头,左远清又问:“才三个时辰,会不会是廉师弟有事外出了?” “不会的。”聂皓龙连忙解释:“堂主平日最是自律,除非因公外出否则绝不会离开总堂半步。即便是出去了也绝不会断了联系,像今天这种事情更是从未发生过。要不是这样,弟子也不敢直接传信给家主啊。” 左远清见他有些惶恐,微微笑道:“你做的没错,廉师弟身为一堂之主,出了什么事自然要让家主知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廉师弟的修为不弱又老成持重,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廉师弟失踪的事情,总堂的人都知道了么?”左远清问。聂皓龙连忙道:“弟子怕引起骚乱,所以目前为止还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知道。” 点点头,左远清称赞道:“做得对,暂时不要张扬,或许只是虚惊一场罢了。”说着他背起双手在大殿中踱着步,四下打量起来。这大殿中简洁朴素,多余的摆设丝毫没有,所以一眼就能看个通透,可这里一没有打斗争执过的痕迹,二没有廉破军留下来的丝毫马迹,却让左远清也不知该从何着手了。 人群中,彭鹰默默的张开了通天眼。 廉破军失踪不超过三个时辰,以他的修为造诣,真气残留在虚空中的痕迹应该更加持久。彭鹰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扫视全场,原本空无的大殿里顿时显出许多错综复杂的痕迹来。不过多数都是聂皓龙等人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道道残影,错综复杂。不过很快彭鹰就锁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身影矮壮魁梧,影子模模糊糊,能看出已经是离开这里许久了。 彭鹰心中一动,暗想那必然是廉破军无疑,于是故作若无其事的踱了过去。 丈长的一张桌案,卷宗堆积如山,有本卷宗打开一半摊在正中。案前只有一把简单的木椅,彭鹰默默的走了过去,低头俯视。 虽然看不太清,但也能看出个轮廓。 廉破军正襟危坐,正心不在焉的读着那本卷宗,左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块石头。忽然有道白光在面前隐现,彭鹰皱皱眉,凝神看去,原来是在聂破解的面前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纸鹤。 似乎愣了愣,廉破军打开纸鹤默默的读了片刻,旋即猛的站了起来。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根本无法看到纸鹤上究竟留下了什么字迹,不过从廉破军的反应便能看出他的情绪此刻忽然变得十分激动,就连手中把玩的石块都失手跌落,滚到了桌案下方。接下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步流星的向大殿后方走去, 彭鹰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走了过去,那种感觉很是奇妙,相隔了三个时辰的时空,是如影随形还是如形随影? 廉破军来到大殿角落,那里空无一物,只见他在青砖上连踩了数脚,似乎契合某种诀窍,地上的石块忽然向两旁挪开,露出条隧道来。他纵身而下,急匆匆的顺着地道走了。看到这里彭鹰不禁松了口气,看来正如左远清所说,廉破军应该并非失踪,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处理了。 聂皓龙,还是杞人忧天了。 四周的人都在寻找线索,不过却都一无所获。彭鹰转过头来,却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大家。 忽然他看到了杨癞痢,这家伙正尝试着想把黄小牛手里捏的一块糖果骗来,可黄小牛抓得死死,偏不如他的意。 眼睛一亮,彭鹰走过去搂住他的肩,低声说:“癞痢,帮我打个圆场,稍后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吧。”说着不顾杨癞痢错愕的目光,对聂皓龙微笑道:“聂师弟,你那里有没有廉堂主平日常用之物,能否借我一用?” 聂皓龙愣了愣,“这位师兄看起来眼生得很,您是?” “海无波。”彭鹰微笑道。 “哦,久仰大名。”聂皓龙这才恍然,“不过海师兄想要堂主的什么东西,又要做什么呢?” 彭鹰拍着杨癞痢的肩膀,微笑道:“我这个徒弟别无所长,但天生有个好鼻子,如果能嗅到廉堂主的气味,或许能帮上些忙呢。” 听到彭鹰说的话,左鱼儿和左菊心等人也凑了过来,聂皓龙则愕然看向杨癞痢,心想难不成人的鼻子还能比得上狗鼻子不成?杨癞痢尽管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但却只好尴尬的摸了摸光头咧嘴苦笑,露出两颗白花花的犬牙。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极北金髓 聂皓龙虽然满心不信,但还是在桌案上翻找了片刻,最终拿起管毛笔来递给了杨癞痢:“这是堂主平日用的湖笔,已经用了起码五六年了,能用么?” 杨癞痢心想别说是个毛笔,你就算是把廉破军本人找来让自己闻个遍,该找不着还是找不着。他翻着白眼瞥着彭鹰,却见他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目光却向桌案下方瞄去。杨癞痢是个伶俐人,顿时心知肚明,于是接过毛笔装模作样的嗅了嗅,忽然腾空而起,翻了个跟头四肢着地的落了下来。 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就像是受惊的狗呲牙裂嘴的发出威胁的声响,黄小牛被吓得不住后退,苦着脸哆哆嗦嗦的把糖果递到杨癞痢面前:“癞痢哥哥,你别装狗吓我,这糖果……给……给你还不行么?” 汪!杨癞痢发出声犬吠,吓得黄小牛抱头鼠窜,一头扎进左鱼儿的怀中。左鱼儿轻抚他的脑袋,瞪了眼彭鹰道:“你搞什么鬼?” 彭鹰知道这是杨癞痢在表达不满,于是不无尴尬的笑笑,在杨癞痢屁股上踢了脚,狠狠的道:“还不给为师好好的找?找不到线索我把你炖了吃香肉!”杨癞痢呲牙低吼,四肢齐动团团乱转起来。这下引来了左远清和左枪等人的注意,左远清皱眉道:“你们在胡闹些什么?” 众人都哭笑不得,本想让杨癞痢自己去耍活宝,大家仍各行其是的时候忽然听到杨癞痢低吼了声,随即扑到桌案前。他撅着屁股用两只前爪在桌下面一顿乱挠,忽然扒拉出来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大家愣了愣连忙围了过去,却见那是块红枣大小的石头,通体漆黑如墨,像是铁块又像是玉石。彭鹰连忙上去将石块拿起来递给聂皓龙:“聂师弟,这是廉堂主的东西么?” 聂皓龙接过来看看,点头道:“没错,这石块应该是堂主近些天刚得到的,也不知道哪里好,堂主平日里总是捏在手里把玩呢。” 这时左远清忽然扑了过来,猛的将石块夺了过去仔细查看,旋即又递给左枪:“枪儿,你看看,是那东西吧?” 左枪上下看看,当即点头:“应该是极北金髓没错。” 周围的人无不惊骇莫名,聂皓龙激动的瑟瑟发抖,骇然问:“这……这真的是极北金髓?” 彭鹰却是一头雾水,低声问左鱼儿,她也难掩激动的说道:“据说上古时天地巨变,由此出现了四大天堑,而有许多本来深藏在地底深处的物华天宝也显露出来。这极北金髓便是无尽山中最为宝贵的东西,用来炼制仙器更是上品中的上品,比东海陨铁还要强胜十倍啊。只不过极北金髓产量极少,自数千年前就已消失殆尽,传世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块而已,而且都十分细小。” 原来如此,彭鹰看着左枪手中的那块石块,也不禁骇然。 “廉破军怎么会有极北金髓?”左远清拿过石块仔细端详,眉头紧锁。半晌后他才收起极北金髓,看着杨癞痢道:“你不妨继续找找,看看还有无其他线索。”到现在,左远清似乎也相信杨癞痢长了只狗鼻子了。 杨癞痢继续趴在地上乱爬,却早得到彭鹰的暗示,慢慢的向大殿深处的那个角落爬了过去。等到了地方,他便开始乱吠起来,左远清等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见状有些困惑的走过去四处查看,却并无任何发现。而左远清忽然灵机一动,轻轻踏了踏地面,回声沉闷。 “你们这里还有地道?”左远清困惑的问聂皓龙。 “弟子不知道啊……”聂皓龙更是一脸困惑。 轰!左远清看似随意的一脚,却将地面整个踩得粉碎。顿时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来,大家低头望去,只见地道幽深,颇为宽敞,而且并无任何污浊的气息,显然还另有出口。彭鹰也张开了通天眼,隐约能看到廉破军飞速向地道深处赶去,留下了一道残影。 “这个廉破军,究竟在搞什么鬼。”左远清皱皱眉,拎着杨癞痢下了地道。 地道虽然四通八达,不过幸好有彭鹰暗中帮助,所以没走任何冤枉路。等到众人从洞口出来,这才发现已经距离无尽总堂足有十里。这里是总堂以东的一处丛林,洞口别出心裁的开在一株古树的树洞之中,任谁也无法发现。聂皓龙这才醒悟道:“无尽总堂是在以前的一座仙门遗迹上重建的,想必这是以前那仙门留下来的地道,却不知堂主是如何发现的。” 左远清没多说,只是催促杨癞痢继续寻找,而杨癞痢则指着东方道:“应该是向东去了。” 于是大家驭剑而起,向着东方追去,一直飞出近两百里,丛山之中现出一座古城来。 古城依山而建,规模虽然比不上都城、玉城那般巨大,但也算不小。四方城墙上的青砖早已风化得千疮百孔,城内居民用黄泥粗略的抹平了墙面,却从泥土中长出不少杂草甚至是小树来,远远看去就像墙上的苔藓,极为破败。此时又是夜深,更显寥落。 “怎么到这来了?”左远清皱眉自语。 “这是哪里?”彭鹰低声问身边的左鱼儿。 “这是含风城,也是乌沉国最北端的一座城池了,藏剑峰的藏剑堂就在含风城中。” 彭鹰恍然微笑:“原来如此,我看廉堂主应该是去藏剑堂做客去了吧。” “希望是那样吧。”左鱼儿笑了笑,抓着黄小牛继续前行。 到了含风城外,为免惊世骇俗,大家都转为步行。城外有条官道,但也早已年久失修,看上去不过是一条略微宽敞的黄土路而已。城门旁有寥寥几个官兵把守,却都穿着厚厚的棉服蜷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对左远清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 进了城,却要比城外的破败显得繁华了许多,虽说是塞北蛮荒,但仍是万家灯火、满目橘红。城内建筑也多是岩石建造,显得坚固而又古朴。街道两旁的商铺多是贩卖兽皮、兽骨或者草药的,所谓靠山吃山,这里已经是无尽山,买卖的自然都是山货。 到了这彭鹰的通天眼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虚空里四处都是白天时城内人流的残影,看得他眼花缭乱。不过大家也都猜到廉破军应该是去藏剑堂了,所以也不用杨癞痢再装疯卖傻,由左远清带队径自向藏剑堂的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日暮时分,但是街道上的行人仍是熙熙攘攘,沿街有几家店铺门前堆满了金银包,就是用金箔纸银箔纸做成的锭子,是用来祭奠先祖的祭品。店铺前围了不少人,生意颇为兴隆。 彭鹰看着有些奇怪,心里盘算着眼下已经是十月十七,后几天也没什么节日了啊。倒是两天前是十月十五下元节,乌沉国有祭奠先祖的风俗习惯,可这已经过去了两天,怎么这些祭品的生意还是如此兴旺? 或许是这些人忙忘了,想再补上吧,他也没多想,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沿着中央街道走了近两刻钟的时间,前面的店铺也都变得整洁华丽了许多,显然已经到了含风城的核心地带。远远的能看到一座飞檐斗角的建筑格外鹤立鸡群,青石起座,石条未经磨砺,透出本有的粗犷本色来,又直上三层,仿佛碉堡般凝重坚实。彭鹰眺望过去,一眼便看到店铺上的匾额上有三个大字。 藏剑堂。 “到了,我有多少年没见到王师伯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左鱼儿笑吟吟的抓住彭鹰的衣袖向前就走。这几乎下意识的举动却令彭鹰心中悸动,曾几何时,师姐就是喜欢拉着自己啊。 而没等他们冲向藏剑堂,左远清忽然张开手臂拦住去路,凝望着远处的藏剑堂沉声道:“都别乱动,有古怪。” 众人吃了一惊,暗想有什么古怪?向左右望去,虽然行人明显稀落,但此地出入的非富即贵,人少倒也并无出奇之处。旁边有座酒楼,里面高朋满座,杯觥交错。门外屋檐下则坐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僧,面前摆着个紫金钵,手里捧着个木鱼,梆梆敲着默诵经文。 呛的一声轻吟,青光飘摇,却是左远清拔出了仙剑,这才向藏剑堂走去。身后众人虽然看不出什么古怪,但见左远清如此谨慎也都把心提了起来。大家拔剑的拔剑,屏气凝神的随着左远清来到藏剑堂门前。 两扇大门一扇紧闭,另一扇半开,大家都探头探脑的顺着缝隙向内窥看,却见昏暗的房内大厅中赫然坐着两个人。 一张八仙桌,两个汉白玉石凳,上面坐着两个人。左手端是个老者,身着员外服,花白的长髯,略显消瘦。右手端则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身着青衫,五官硬朗,虽说矮小但却粗壮,双拳如钵,平放在八仙桌上。在那老者的身后还有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垂首恭立,手里拎着把水壶。 “堂主!”聂皓龙顿时惊喜无比的大声喊道,可声音落下许久,房内那三人却依旧无动于衷,充耳不闻。 “王师伯?”左鱼儿也喊那老者,而那老者同样纹丝不动。 房里那三人就像三尊木雕泥塑,透出一丝诡异而恐怖的味道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厮,老僧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四方乌云涌动,敛去最后一线星光。深秋的风凛然掠过,带着冰凉的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下。雨点落在墙上,却并未迸溅开来,而是发出噗的一声响,荡起丝丝灰尘,又化作泥水缓缓落下。 悲风凄雨,在那墙上仿佛化作丝丝浊泪。 这秋雨令彭鹰脊背发凉,他默默的张开通天眼,举目望去,却顿时目瞪口呆。 藏剑堂还是那座藏剑堂,只是总是有种古怪,凝神细看,竟发现那砖竟已不是砖,寸寸龟裂,如灰烬般黏在一起。而八仙桌旁对坐的两人也不再是人,虽然还是人形,却早已是千疮百孔。体内经脉碎裂成粉,不见丝毫血液。再看大厅内,却有无数尺长的光线载沉载浮,如同水中红虫,数不胜数。 莫大的恐惧从心底浮现,彭鹰忽然想起,这些光线竟然与灭妖神弩中那十根光线毫无分别! 偌大的藏剑堂中只有一样完整无缺的东西,或者说……一个人。 那个小厮,垂首恭立,手中拎着水壶,却是完好无损。 “爹,我去看看。”这时,左枪手持长矛沉声说道,说着抬步便向大门走去。彭鹰正心生恐惧,一晃神的功夫竟忘了去阻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枪已经几乎一脚踏入大堂。 梆!一声清脆的木鱼声响,刚刚那个在屋檐下诵经的老僧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左枪身旁。木槌轻摆,拦住左枪的去路,淡淡笑道:“左兄止步。” 众人都不禁感到荒谬,这老僧看似已有古稀之年,身上僧袍鹑衣百结,脸上更是皱纹堆垒,却要叫左枪为兄,岂非荒唐?而左枪也显然一愣,收回脚步扭头望去,半晌才愕然道:“是你?”语气竟似乎是相熟之人。 老僧蚕眉微动,恬然点头:“一别经年,左兄的英姿一如往昔,不知白兄可还安好?” 左枪已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摇头道:“不知,白莲生已有多年未曾见过了。” “是么?荏苒风尘,当年的好友里冷兄早丧,白兄又音讯皆无,可叹,可叹啊。”老僧轻叹着转过身去,对着藏剑堂里那持着酒壶的小厮笑道:“空庭秋雨,施主独守这片虚妄,又何必如此执着?不妨走出来,看看这大千世界,不是更好么?” 梆!木鱼声又响,却如惊雷绽放,震得天地摇晃。远处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吓得惊呼失声,那酒馆中的吵杂声嘎然而止,窗口里探出不少脑袋来,都向藏剑堂这里看了过来,满脸的惊愕。 偌大的藏剑堂忽然土崩瓦解,就像没耐心的孩子踢毁了沙雕,那些粗犷坚硬的青石化作沙土滚滚落下,堆成凸凹不平的沙堆。然而大堂中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头顶滚滚落下的沙石都滑落到四周,而空中的秋雨落下也化作一团水雾,没有一滴漏网。 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其余人尽皆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藏剑堂灰飞烟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那垂首小厮忽然肩膀微动,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一幕,令所有人顿时心生寒意。 “外面凄风冷雨,你这秃驴马上就成落汤鸡,又何不进来躲雨?”他抬起头来,洁白如玉的面庞上带着神秘的笑,道:“你说我独守虚妄,我却只能说小和尚你道行太浅。先不论什么是虚妄,这世上的有,难道不是从无中而来么?” “待到我将世间尽皆化作虚妄,自当重新缔造个大千世界。”他淡淡的笑,却如恶魔般冷酷。 那瞬间,彭鹰就感觉浑身毛发竖立,目光盯住那人,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非但是他,包括左远清在内的众多左家弟子同样惊骇欲绝,只因为这人的面容竟是无比熟悉。 申屠!这小厮打扮的人竟赫然是当今魔教的教主! “可惜,本想和你们开个玩笑,却被你这小秃驴扫了雅兴。”申屠拎着水壶浇在那身着员外服的老者头上,随着灰尘荡起,那老者从头开始变成泥水,最终化作一滩烂泥。那根本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个精细雕凿而成的人偶。 “王师伯!”左鱼儿厉声怒吼,正想冲过去,却被左远清和彭鹰分别抓住双臂。左远清沉声道:“鱼儿,他们都早已死了,你莫非看不出来么?” 申屠那里如法炮制,也将廉破军化作一摊泥水,随手抛了水壶,笑道:“无趣,无趣的很啊。” 众多左家弟子,尤其聂皓龙等无尽总堂弟子早已睚眦欲裂,却被左远清拦着无法去和申屠拼命。申屠则望着左远清,莞尔道:“久闻青竹峰主个性沉稳,倒是名不虚传啊,莫非你是担心周围还有魔教弟子么?” 众人这才醒悟,纷纷向四周望去,却只看到周围行人那张张惊恐的面容,并未发现有什么魔教弟子。而左远清则沉声道:“魔教教主亲临,对付我们这些人又何必需要旁人帮手?” 申屠脸上不无赞赏之色,继而又遗憾的摇头:“难怪左家的地位数百年来岿然不动,五峰峰主果然都是人中豪杰啊。要是我魔教中也有几个你这般的人物,又何必我这个做教主的事必躬亲?” 说着他一笑:“放心吧,要杀你们的人别有人在,又何必我来出手?” “告辞了。”申屠轻若无物的漂浮起来,好似鸿毛升上夜空。左远清抬头看他,沉声道:“申教主,能否告诉我,你为何要杀了廉破军和王大明?廉破军倒也罢了,王大明的修为早就荡然无存,你又何必杀他?” 申屠笑眯眯的低头道:“魔教杀左家,还需要什么道理么?” 左远清皱皱眉,略一沉吟之后又问:“那你刚才说要杀我们的人另有人在,是说谁?” “不久的将来你自然就会知晓,又何必急于一时?”申屠笑了笑,身子一晃,顿时不见踪影。 人去楼毁,左远清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黯然叹息。他转头看向那老僧,没等说话,那老僧便双手合十微笑道:“晚辈度厄,拜见远清前辈。” 众人尽皆露出惊容,左远清也愕然道:“你是度厄?怎么……怎么如此模样?” 度厄恬淡的笑道:“晚辈修习轮转功已有数年,这具臭皮囊倒是令远清前辈见笑了。” 左远清的眉梢一挑,欣喜的道:“度厄师侄竟然修炼了轮转功?敢问你修到了第几道了?” “第六道。”度厄微笑道。左远清和左枪却顿时眼睛一亮,就连左枪那样冷淡的性子也不禁点头赞道:“六道轮转,度厄,多年前你或许不如我,可等你功成之时,左某便要甘拜下风了。” “岂敢,左兄过誉了。”度厄微笑道。 彭鹰等人听了都不禁错愕无比,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度厄是谁,也不知道何谓六道轮转,不过看也看得出这不知是老是少的和尚绝对非同凡响,就连左枪都甘拜下风,那该是何等英雄人物?彭鹰不禁碰了碰身边的左鱼儿,低声问:“这位度厄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等左鱼儿说话,度厄便向她看来,微笑道:“佛曰,不可说。”左鱼儿只好沉默,看着彭鹰报以苦笑。 这时左远清已经走进了藏剑堂的遗迹,四处沙堆如山,只留大堂正中的一块平地。他望着两摊泥水叹息了声,轻抖长剑分别将泥水连同青砖都挖了出来,分别放入两个储物袋中。将其中之一递给聂皓龙,叹息道:“皓龙,你们堂主的遗体便交给你吧,我知道廉师弟为无尽总堂耗尽毕生心血,你便把他葬在无尽堂中,也算了却他的心愿吧。” 聂皓龙等无尽总堂弟子顿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聂皓龙颤抖着接过储物袋珍藏在胸口,哭着道:“左师伯,您要为堂主他老人家报仇雪恨啊!” “放心。”左远清将另一个储物袋递给了左鱼儿,沉声道:“这份深仇大恨我左远清一定要魔教百倍偿还。” 左菊心走上前来,沉声道:“父亲,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申屠为何在此地出现?又为何要杀了廉堂主和王师伯?如果左家弟子落到他手里都是必死无疑,那为何刚刚又如此轻易的放过我们?当初在青龙峰上,申屠的修为明显不在心城叔祖之下,想要灭了我们这几十个人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没错,这事的确值得深思。”左远清点点头:“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无尽总堂再从长计议吧。” “善哉善哉,远清师叔,你们进来的容易,想要出去恐怕就难比登天了啊。”度厄忽然插口道。左远清听了一愣,连忙问:“度厄师侄此话怎讲?” “这座含风城,已经被某种力量彻底隔绝,许进不许出,如今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是瓮中之鳖,再难逃脱了。”度厄淡淡的笑着,说出的话却如秋风般寒冷,听得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度厄见状微笑道:“晚辈如此说,师叔自然不信,不妨随晚辈去亲眼看看吧。”说着他飘然而起,不用任何法器,如佛陀浮空,飘然向城西的方向飞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围城 那是大家来时的方向,到了现在也没必要顾忌惊世骇俗,大家连忙跟上度厄,转眼间便来到了西城门外。 甫一过了城墙度厄便忽然停了下来,指着自己那一身破烂烂的僧袍苦笑道:“小僧半个时辰之前便曾想出城,谁知却险些当场殒命,要真是死了,还什么六道轮转,直接就去六道轮回喽。” 此处荒无人烟,放眼过去空空荡荡,除了满山寂寥,并无任何鬼影。大家不禁都怀疑这度厄是在信口开河,只有彭鹰张开了通天眼,这一看顿时亡魂皆冒。只见面前光怪陆离,竟有不计其数的光线漂浮在虚空之中,上顶天,下接地,左右不见边际,竟是将整个含风城都围的水泄不通。这些光线和灭妖神弩中的光线毫无二致,和刚刚摧毁了藏剑峰的那些光线也是如出一辙。 苍天啊!单只是十根光线就足以让人挠头,面前的光线只能以亿万形容,即便是家主亲至也是徒呼奈何吧。 这瞬间,彭鹰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愈发觉得廉破军的死,和申屠的出现恐怕绝非那么简单了。 这些隐形的光线如此诡秘,天下闻所未闻,然而却同时出现在不灭山庄的灭妖神弩,和申屠的手中。如此说来,难道不灭山庄竟然已经和魔教狼狈为奸?还有廉破军,他急匆匆的赶往藏剑堂,究竟是要和王大明说些什么?申屠杀了他们两个,肯定另有缘由。 更令彭鹰感到由衷恐惧的是,是谁操控了如此多的无形光线? 在佛心会时,荆沙只能操控十根,刚刚在藏剑堂,申屠操控的无形光线虽然多了无数倍,但与面前这铺天盖地的无形巨墙相比又差了太多。 莫非……暗中还隐藏着比申屠更加可怕的敌人? 冥冥中,彭鹰仿佛感到有双巨大而冰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而自己则如同砧板之鱼,只能引颈受戮。可是既然那暗中的敌人能控制如此多的无形光线,想杀了大家恐怕就像吹口气般容易吧,又为何只是囚禁了众人,不许大家出城? 正困惑的功夫,聂皓龙急匆匆的道:“度厄大师,这里空无一人,看起来并无危险啊,我想尽快让堂主入土为安,就先行一步了。”说着他刚想走,却被度厄飞过来堵住。度厄微笑道:“施主切不可心急,还是让别人试试再说吧。” “不必麻烦,就让我来试试就好。”聂皓龙皱眉道,度厄却摇摇头,竟一把抓住彭鹰的胳膊,微笑道:“这位施主的修为看起来更佳,不如由你来试试吧。” 彭鹰呆了呆,莫名其妙的看向度厄,却见度厄向自己眨了眨眼,随即将木鱼抛到空中。楠木做的木鱼顿时放出耀眼的金光,陡然变得如同磨盘大小,四周光芒如同璎珞护住彭鹰周身,这才微笑道:“施主,请踏前几步看看?” 众人都看彭鹰,把他看得哭笑不得。只是心里却还存了些疑虑,看刚才度厄的表情似乎颇有些古怪,似乎早就想让自己去试试那些无形光线了。只是自己和他素昧平生,周围还有左枪、左菊心那样的强者,为何偏偏要选自己?想到这他忽然心里一动,目光瞥向了度厄。 莫非他竟然知道自己能看到那些无形的光线? 虽然心中存疑,但彭鹰也不好多说,只好挺身而出,小心翼翼的向那漫天光线飞去。他自然深知厉害,所以不敢离得太近,只是没等他接近那道无形的巨墙,漫天无形光线就仿佛受到他的气机牵引,忽然风云涌动起来。无数光线潮水般扑了过来,彭鹰眼前顿时一片光怪陆离。 彭鹰正魂飞魄散的时候,头顶紫金钵上金光大放护住全身,那些无形光线在金光上撞得粉身碎骨,虽然无形无迹,但却发出如雨落芭蕉般的响声,密集刺耳。左远清等人远远的看着,只见金光荡漾,四方虚空明灭不休,顿时大惊失色。 “无波,回来!”左远清连忙大呼,彭鹰这才连忙退了回来,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满是冷汗。 要是没那紫金钵,就算是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啊。 众人这才相信了度厄的话,顿时脸色苍白,相对无语。左远清默默的望着虚空,眉头逐渐锁了起来。 度厄微笑道:“远清师叔,既然已经无法出去,不妨先回城暂歇吧,我暂时在城内的龙华寺挂单,各位可随我同去。” 左远清无奈点头,让度厄带路,众人直接驭剑向城内飞去。一路上城内居民惊疑不定的对天指点,虽说修行者屡见不鲜,但是在这偏北一隅见到数十个修仙者列队飞行还是咄咄怪事。片刻后前方出现一片林木茂盛的禅院,规模不小,里面庙宇错落,香烟缭绕,颇有佛门圣地的景象。度厄带着众人径自到了禅院后面的一座客房,然后微笑道:“远清师叔可暂时在这里休息,我去和本寺的方丈知会一声,稍后送些斋饭来。” 这客房颇大,应该是平日供香客们休憩之处,容纳左远清等数十人绰绰有余。大家谢过度厄之后鱼贯而入,哪里还有心思休息,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左远清盘膝坐在炕上,看着四周闷不作声的人们忽然一笑,道:“怎么?怕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苦笑摇头,有个弟子道:“峰主,弟子们也算经过许多大风大浪,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怕的?只是眼下的事实在奇怪的很,有些……怎么说呢?就是一头雾水吧。” 左远清点点头,忽然望向左鱼儿,微笑道:“鱼儿,你怎么看?” 左鱼儿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望向彭鹰,微笑道:“海师兄见多识广,大伯不妨问问他的意见。” 大家都是一愣,左远清询问左鱼儿的意见并不奇怪,毕竟左鱼儿的智计人尽皆知,可海无波虽然较为年长,却从未听过有什么大建树,左鱼儿为何会给他让贤?彭鹰也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有心拒绝,但看着左鱼儿那双灿若星辰的美眸却不知不觉的咳嗽了声,沉声道:“弟子觉得这些事情虽然看似错综复杂,其实却又似乎有脉络可寻,不过却不能放在一起去想。” “怎么说?”左远清的眼睛亮了亮。 彭鹰沉声道:“弟子认为要将这些事情一分为二,便差不多能说通了。” “这第一条线索,申屠为何要杀廉堂主和王师伯?”彭鹰目光灼灼的道:“弟子觉得应该是廉堂主和王师伯发现了什么东西,让申屠不得不杀了他们灭口,而我们,只是晚来一步而已。” “你是说极北金髓?”左远清微笑道。 彭鹰点头:“没错,聂师弟曾说过,廉堂主得到那块极北金髓只有几天而已,但究竟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秘密,谁也不得而知。而极北金髓的宝贵众人皆知,这或许是申屠杀死廉堂主和王师伯的缘由。” “你认为廉师弟和王大明发现了极北金髓的矿脉,由此引来了杀身大祸么?”左远清沉声道。 “这只是弟子的判断,不过弟子却认为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了。”彭鹰道:“王师伯应该是得到了极北金髓的什么消息,这才传信给廉堂主。而廉堂主为免过早的走路风声,这才通过地道瞒过所有人来到藏剑堂。只是他们却没想到魔教同样对极北金髓虎视眈眈,却遭到了申屠的毒手。” 众人听得不住点头,按彭鹰所说的,一切倒似乎顺理成章了。 “你接着说,这第二条线索呢?”左远清问道。 “这第二条线索便是这含风城了。”彭鹰沉声道:“申屠不杀我们,是因为他知道我们插翅难逃,在含风城四周都有无形的结界封住去路,而无论是谁有如此巨大的手笔,却绝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们这几十个人的。” “其中必有隐情,而且应该和极北金髓并无太大的关系。”说到这彭鹰踌躇了下,旋即下定了决心,望着左远清道:“左师伯,你还记的灭妖神弩吧?” 彭鹰之前所说的正中左远清的内心,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猜测,只是彭鹰忽然提起了灭妖神弩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灭妖神弩?和它有什么关系?”左远清等人纷纷愕然看向了彭鹰。 “白天弟子在和荆沙交手时,察觉到灭妖神弩的厉害之处绝非那些光箭,而是有些无形的东西藏于虚空之中。”彭鹰想瞒过通天眼的事,于是含糊其辞的道:“弟子感觉那应该是某种能够隐藏形迹的法宝,感觉上类似毛发。刚刚在藏剑堂和含风城外,弟子同样感受到了那种东西的气息,尤以城外最是恐怖。所以弟子斗胆猜测,恐怕有什么人在含风城布下了一个大局,而不灭山庄和魔教恐怕都脱不了干系。至于他们布下如此天罗地网的目的,弟子却猜不出来了。” 这番话如同石破天惊,顿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不可能吧?不灭山庄怎么样也算是正道仙门,怎么可能和魔教沆瀣一气?”左菊心咋舌道。 左远清却面色阴沉,默然半晌才苦笑道:“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不灭山庄没有异心呢?更何况,你们忘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仙门是哪里么?”说着他轻抚长袖,一道劲风掠过撞开了西北方的窗户,寒风夹着星星点点的秋雨飘落进来,刺骨生寒。 远山如海,百里之外一座巨大的山峰如虎踞龙盘。 彭鹰愕然望去,不明究竟,却听聂皓龙如同梦呓般低语道:“不灭山……” “那座山叫不灭?”众人愕然问道,聂皓龙苦笑点头:“没错,那山叫不灭山,山上的自然就是不灭山庄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危机 当含风城内龙华寺中的数十双眼睛望向不灭山庄时,在那座巨大的山峰顶端,同样有两对目光正默默的望向含风城。 一颗老树,一半枝繁叶茂,另一半却已枯死,隐含明灭之意,却不知已在峰顶矗立了多少岁月。老树下,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年对坐在石桌两侧,老者目光阴骘,少年却撑着面颊,慵懒的打着哈欠。 桌上摆着棋盘,但车马未动,只有几个卒子剑拔弩张。 本是月夜对弈,此时此刻却没有丝毫意境,反倒有种阴沉的气氛缓缓流动。空中夜雨淋漓,落在少年身上润湿了一片衣襟,而在老者头顶却化作道道白雾,不见了踪影。 “教主,为何不杀了他们?如果他们联系了左家,岂不节外生枝?”老者瞥了眼少年,问道。 少年正是申屠,他微微一笑,身子忽然变得如火炭般灼热,润湿的衣服瞬间干爽如新,若无其事的望着含风城道:“庄主多虑了,我还希望左远清联系左家呢,要是五峰峰主齐至那便最好,正好一网打尽。” 老者则赫然正是荆志奇,他看了看申屠,微笑道:“教主倒是好大的魄力,只是如今我们大事未成,不是应该更谨慎些才对么?” 申屠的嘴角扬起邪魅的笑意,道:“庄主未免太过谨慎了,再过两个时辰你这不灭山下的那头凶兽便能脱困,到时便乾坤定矣。即便左家此时倾巢而来,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荆志奇脸上掠过一丝得意,随即颔首不语。申屠斜眼偷瞄了他一眼,嘴角笑意更浓。他望着半山腰灯火辉煌的不灭山庄,“那小皇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今生也无法离开不灭山了吧。” 荆志奇不住冷笑,望着山庄里一座优雅别致的小筑道:“那小妮子以为许给老朽一个国师之位便能让不灭山庄为她卖命,真是异想天开。” 申屠点头:“庄主,不远的将来不灭山庄即将一统天下,什么修仙界什么凡间尽皆纳入你的囊中,到那时可别忘了魔教也曾略尽绵薄之力啊。” “教主说笑了。真到了那一天,魔教和不灭山庄便是一家,共享天下有何不可?”荆志奇此时的表情就仿佛已经执掌天下,自有威仪。 “魔教的根基早已迁至海外,这乌沉国的天下仍是庄主您的,我申屠并无觊觎之心。”申屠瞥向荆志奇,微笑道:“我这次之所以大动干戈,除了要帮着庄主成就大业之外,倒是有些自己的私心。” 荆志奇了然一笑:“教主说的是极北金髓吧?” “庄主明鉴。” “教主放心,天下除了我荆志奇之外,再没第二个人知道那极北金髓矿脉的所在,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自然会与教主一同分享。”荆志奇笑得有些得意,申屠却也在笑,笑得却有些神秘。 不灭山半山腰,无数琼楼玉宇如梦似幻,居中的位置有个小湖,湖上荷叶轻摆,虽然已经快要入冬的时节了,竟然还是温暖如春,白莲似雪。 湖畔有座雅筑,门前便是一座拱桥,桥的另一头则是一座湖心亭。 巫月娘侧身坐在湖心亭里,手臂放在围栏上默然发呆。在她身后则站着个身材魁梧的金甲卫士,状若门神。 “陛下,我们白天的时候就该回都城了,国师为什么百般阻挠?”门神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 悠然轻叹,巫月娘默默的转过身来望着金甲卫士:“于宝,这一次,我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于宝愕然:“陛下,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看,这是半个时辰以前,南方密报。”巫月娘摊开手,玉手中有个纸团,几乎已被她的汗水润湿,显然已经握了许久。 接过来展开看,于宝顿时惊呼道:“南疆王李泰广起了异心了?而且还有南疆魔将在背后撑腰?!” 点点头,巫月娘苦笑道:“李泰广早就生了异心,不过朕本以为他优柔寡断,有郑贤做他的前车之鉴,总会安稳几年。谁知他竟然得到了南疆魔教的支持,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造反了。” 于宝略显慌张,随即摇头道:“陛下所说的凶多吉少就是指这件事么?属下劝陛下不必担心,中土有左家坐镇,即便是南疆魔教也难以兴风作浪啊。” 巫月娘苦笑:“于宝,有些时候朕真的很羡慕你,要是朕的脑袋也和你那般简单,也就不必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李泰广胆敢造反,恐怕并非只有南疆魔教这一个后盾啊。”巫月娘望向山顶,虽然她看不到那颗半死不活的老树,但仍目光灼灼,“佛心会上我便察觉到荆志奇野心奇大了,现在看来,李泰广造反的背后恐怕也有不灭山庄的支持啊。” “国师!?”于宝顿时惊骇欲绝:“这……这怎么可能?国师不是应该站在陛下您这边的么?” “国师?哪有国师硬将一国之君囚禁于此的道理?”巫月娘冷笑道:“现在看来,荆志奇根本没将国师之位放在眼里啊。假如他真的愿意为朕分忧解难,知道了南疆魔教支持李泰广造反这件事之后,自然要随朕尽快赶往都城。可荆志奇却对朕的密报非但视若无睹,更是丝毫没有惊奇之意,那时朕便知道,他早已知道南疆的事了。” 巫月娘望向于宝,无奈的笑道:“恐怕此时荆志奇已经将朕看作一个死物,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呢。” 于宝顿时怒容满面,狠狠的道:“这个老不死的,陛下您对他千依百顺,他竟然还不知足。既然如此,就让属下尽快护送陛下离开这里吧,迟则生变啊。” “已经迟了。”巫月娘苦笑道:“假如朕早几个时辰接到这封密报,朕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他离开左家……” 她向南方默然望去,黯然道:“曾有人对朕说过,是朕太小瞧了修仙界,太小瞧了荆志奇,现在看,此言非虚……” 于宝急得手足无措,巫月娘看他那副模样忽然一笑,“于宝,那人还曾说过,我不该利用别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其实也是被朕利用之人,你麾下的羽林卫都是如此,朕来问你,你们记恨朕么?” “是什么人在陛下面前放屁!?属下打得他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于宝暴跳如雷:“陛下何曾利用过我们?我们羽林卫上下八十八人,都是各有苦衷,要不是陛下为我等排忧解难哪里还有今天?属下虽然愚钝,但也知道陛下是心存社稷,为的是天下苍生!所以无论哪个混蛋对您说了什么,陛下也根本无需在意,就当是……就当是狗放屁了!” 巫月娘笑得前仰后合,挥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激动,刚才的事情不要和你的属下们说,一切还只是朕的臆测,做不得准,你先下去吧。”于宝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了声大步而去,却只肯离开十丈,站在湖边不肯走的再远了。 湖心亭里,巫月娘独坐良久。 向谁求助呢?巫月娘茫然了半晌,却只能苦笑。师父两年前便音讯全无,恐怕是旧伤复发,即便来了也是送死。至于左家,她也知道今天魔教四处出击,左家也自顾不暇。更何况自己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左家也不可能为此兴师动众。而自己身边只有八十八位散修组成的羽林卫,根本无力抵抗不灭山庄。 这一生,本以为做的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谁知到了要紧的关头,却放眼两茫茫,苦涩自知。 幽然长叹,巫月娘最终还是将那只玉盒拿了出来,又拿出那只彭鹰给她的纸鹤,展开。 望着空空如也的纸面,巫月娘再次沉默良久,苦笑着呢喃道:“告诉你又有何用呢?即便你来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雨夜下,巫月娘黯然望着那空白的纸鹤,就仿佛入定了似的,久久未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与美夜行 不灭山下,枯藤老树连绵成海。林中满是经年积累的枯枝烂叶,厚达半丈,满是腐朽的味道。 当山上的荆志奇和申屠侃侃而谈,山中巫月娘独自发呆的时候,山下的林子里忽然一动,有个肥硕的脑袋从枯枝烂叶里钻了出来,胡乱拍掉脑袋上泥泞的杂物,呸了声低声咒骂:“这该死的地方,脏死了。” 在他下面传来另一人的声音:“老花,快上去,让我们也透透气啊。” 肥头大耳的花石肩好像个硕鼠似的爬出地面,在他身后又鱼贯而出了五六个人,也都顾不上地面的肮脏,躺在地上发出惬意的呻吟,贪婪的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却被腐朽的味道呛得险些咳嗽。 “瞧你挑的地方,臭死了。”有人皱眉道。 花石肩翻了翻白眼:“难不成到林子外面透气去?要是被不灭山庄的人发现我们,教主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有人苦笑道:“老花说的没错,我们废了近一个月的功夫,在地下穿行了不足百里,为的就是避免被不灭山庄发现。现在已经到了地方就更应该小心谨慎,决不能功亏一篑啊。” “还是老陈明事理。”花石肩跳起来走到自己打出来的洞口,低头向下望去。 地下赫然有一具两丈长的玉棺,通体云纹,古朴自然,棺盖正中有四个大字,可花石肩却一个都不认得。 “教主让我们把这东西带到不灭山下,却又不让我们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老陈,要不然……我们看看?”花石肩心痒难耐的问道。 老陈等人跳了起来,也都有些心动。这几个人在地下做了一个月的老鼠,实在憋闷的要死,要是到最后都不知道玉棺中究竟有什么,岂不是太对不住自己?想到这众人纷纷点头,七手八脚的将那玉棺抬到了地面上。 试着推了推,棺盖却如同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最终花石肩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将棺盖推开了一条缝隙。 “妈的,臭死了!”几个人同时捂住鼻子,险些被棺中那刺鼻的臭味熏的昏厥过去。 棺中满满的都是浑浊而恶臭的液体,里面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却看不清模样。花石肩捂着鼻子怪声怪气的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有人也怪声怪气的回答:“还能是什么,棺材里面的自然就是尸水呗,也不知道教主让我们把这东西带到这里来究竟干什么,快盖上,我想吐。” 众人又七手八脚的把棺盖盖上,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与刚才的恶臭相比,林子中的腐朽味道却变得有些甘甜了。 “走吧走吧,教主令我们明日天明之前要把这东西带到地方,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了。”花石肩摆摆手,与众人拖着玉棺再次到了地下,而枯枝烂叶顿时覆盖住刚刚的洞口,再也难看出任何踪迹…… 快到亥时,秋雨渐收,龙华寺的客房里诸多左家弟子却了无睡意,左远清已经将彭鹰的判断如实报给了左家,现在就等家主如何定夺了。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天真无邪的黄小牛发出细微的呼声,早已沉沉睡去。 左鱼儿轻轻的帮黄小牛掖了掖被角,款款来到彭鹰的身边,微笑道:“海师兄,我睡不着,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彭鹰愣了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苦笑道:“鱼儿,外面天色已晚,天气又凉,我看就不要出去了吧。” 这话说的违心,师姐相约,别说外面只是下雨,就算是下刀子又有什么去不得的?可彭鹰知道左鱼儿约的是自小看顾她长大的海无波,和自己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左鱼儿却不肯,硬把他拽了起来嗔道:“师兄也知道外面夜深人静?那就更应该陪我走走了,万一我出门遇见……” “遇见什么?遇见鬼?”彭鹰愕然问。左鱼儿小脸一白,瞪着他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反正你随我来就是了。” 彭鹰硬是被左鱼儿拖了出去,心中却不禁感到好笑,师姐平日都是刁钻活泼的性子,谁相信她竟然怕鬼?而他们两人前脚刚走,一直靠在门边的左枪忽然转身走了出去,默默的消失于黑暗之中。 空中乌云渐散,露出星星点点的星光和一轮圆月来。 小雨稀稀落落,落在脸上冰凉,可无论是彭鹰还是左鱼儿,此时此刻却都感到心潮澎湃,没有丝毫凉意。两人趁着月色漫步在青石路上,沿途欣赏着这座龙华寺内的景色,静腻的夜空下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踏踏,踏踏……逐渐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眼前出现了一片塔林,大大小小的石塔有数十个,影影绰绰的融在夜色秋雨之中。彭鹰正左顾右盼,忽然感到手心一凉,有只晶莹如玉的小手轻轻的滑入手心,紧握。 心脏陡然停了半拍,彭鹰整个人顿时僵住。 师姐在牵自己的手?不对,她牵的是海无波。彭鹰瞬间醒悟过来,虽然对那柔若无骨的触觉万分贪恋,但仍干咳着试图将手抽回来,苦笑道:“鱼……鱼儿,你这是做什么?” 左鱼儿看着他顽皮的笑,绝美的容光令彭鹰更加心神恍惚,只是她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怎么?师兄难道忘了,小时候你就是这么牵我的手啊。”左鱼儿凑的更近,怯怯的低声道:“这里的石塔下都是僧人的尸骨,我……我怕。” 彭鹰的心跳的如同打鼓,只好强自镇定的苦笑:“这里埋葬的都是高僧大德,早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了,怎么可能化作鬼魂?鱼儿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么?”左鱼儿微笑,“既然师兄如此说那鱼儿也就不怕了,不过你可不要放手啊。”她牵着彭鹰的手走入塔林,彭鹰则有几分慌乱,也有几分窃喜,总之,也就随她去了。 恍惚间,忽然感到腕上一紧,彭鹰低头看去顿时愕然。 在左鱼儿和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件东西,像是一副手铐,两侧都是虎爪,一端锁在了左鱼儿的皓腕上,另一端则把自己的手腕锁的死死。彭鹰顿时愕然道:“鱼儿,你这又是干什么?” “怕你松手啊,这样锁上牢靠些。”左鱼儿笑眯眯的说道。 彭鹰只有无语苦笑,随着她走到塔林正中,左鱼儿忽然停了下来。 “师兄,自从你离开藏剑峰以后我们便少有来往,我的经历你也知道的很少吧,要不要我来说给你听听?” “好哇……” 左鱼儿默默的望着面前的一座石塔,悠然道:“自从爹娘失踪之后,我曾独自悲伤了许久。不过左家上下都待我极好,让我慢慢的走出阴霾。尤其在藏剑峰上,二伯父和二伯母待我更是视若己出,还有大师兄……”左鱼儿苦笑道:“大师兄待我是极好,而我对大师兄也是。” 彭鹰的心撕裂般的疼痛,无论经过了多少事,师姐仍是对冷剑心情有独钟啊。当初自己便无法得到她的芳心,到了现在,更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左鱼儿默默的注视着他目光的变化,忽然微笑道:“不瞒你说,曾经有许多年,鱼儿都将大师兄视为终生伴侣,当年大师兄在镇阳湖出事之后,鱼儿更是几乎难以自拔。而就是在那段难熬的岁月里,却有个傻小子走入了我的生命。” 彭鹰浑身巨震,强忍着激动颤声问:“哪个傻小子?” “彭鹰,师兄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左鱼儿望着彭鹰微笑道。 “咳……嗯,略有耳闻。”彭鹰虽然勉强镇定,但语气却不禁颤抖,只能以干咳掩饰。 “当年三叔祖收了彭鹰为徒,有那么一段时间,其实是我来教他入门法诀的……”左鱼儿柔声细语,将盘龙山城那些年的事娓娓道来,事无巨细,竟都记得十分清楚。彭鹰静静的听着,忍不住浑身轻抖,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男儿有泪不轻弹,彭鹰虽然铁骨铮铮,但随着往事历历在目的浮现脑海,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 左鱼儿望着彭鹰,不觉间眼中也是泪光盈动,这个傻小子啊,还是没看出来自己已经认出他了么。 从盘龙山城讲到了左家,又从左家讲到了都城,然后又是左家……种种事情,光是说就已经说了近一刻钟的时间。 “那一晚,紫瞳来找我,问我该如何对待彭鹰?”左鱼儿死死的握住彭鹰的手:“我无法回答紫瞳,因为那时我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彭鹰的感情究竟是否真的那样简单……那段时间他在生病,药王岭的颖儿悉心照料,看着他们言笑晏晏,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打翻醋坛,所以我每天都去搅局,现在想想,却有些对不住颖儿了。” 如同惊雷炸响,彭鹰猛然抬起头来,却愕然见到左鱼儿已经泪流满面,如同带雨梨花楚楚可怜。 “直到那个装成冷剑心的混蛋去爷爷那里提亲,我才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 左鱼儿的身子也在剧烈的颤抖,那时候,要不是发生了那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自己这番话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总算老天怜见,让自己有了倾吐心事的机会。她默默的望着彭鹰,把他看得目光飘摇,忽然微笑道:“师兄,天这么冷,你怎么满头大汗?” 彭鹰只能尴尬的笑,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看你的鬓角都湿了……”左鱼儿抬起手来,轻轻的在他面颊边缘揉搓,目光却紧紧的盯在他的脸上。 青龙峰上的事左鱼儿一生也难以忘怀,当时宫槐曾经说过,只要揉搓那里,就能让幻面玉皮恢复原状。果然,彭鹰的面孔慢慢的发生了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张狰狞恐怖的猴脸……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诉情 可笑彭鹰此时早已魂不守舍,却仍未发觉自己此刻已经活像个带着面具的小丑。 泪水泉涌般流了出来,左鱼儿默默的收回手去,却并未戳穿他的伪装,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那时我才知道,紫瞳说的没错,我把对大师兄的感恩当成了爱慕,却对彭鹰的心意习以为常。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早已习惯了留在彭鹰的身旁,享受他温暖的目光,享受他默默的陪伴。可是正当我想拒绝提亲的时候,却忽然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曾有瞬间,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抱着他的身体痛不欲生,甚至曾想过随他而去,那时我更加确定,我……” “是喜欢他的。” 我是喜欢他的?我是喜欢他的!这区区六个字却如潮水般将彭鹰淹没。狂喜、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感情冲的彭鹰踉踉跄跄,乃至到了后来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师姐喜欢自己?这是做梦还是现实?彭鹰虽然做梦也想从她嘴里听到这几个字,但每次都是自己把这梦想扼杀于摇篮之中。 师姐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她喜欢的是冷剑心啊。 半晌宁静,彭鹰这才稍稍镇定下来,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两年前的事我大概也听说过一些,那个彭鹰……他……他不是妖么?鱼儿……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妖么?那又怎样?”左鱼儿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大爱无疆,岂有种族之分?况且妖和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爹生娘养,反倒是妖的寿元漫长,等到我人老珠黄,他却还可能是风华正茂,真要能在一起,倒是我占了大便宜吧。” 彭鹰被她说的哭笑不得。 左鱼儿望着彭鹰,黯然道:“只是当初离别的匆忙,我的这番话并没能说给他听,他又从此音讯皆无。两年来,我守在他那间宅子里,真是度日如年。” 藏剑峰上小松下,美人如画。那幕景象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令他再也难以自持。 “他……他应该是不知道你的心意,否则……否则肯定会来找你。”他颤声说道。 “会么?”左鱼儿抓紧了他的手:“他那人的性子我很清楚,他自惭为妖,恐怕即便知道了我的心意,也是不敢再踏进左家半步了呢。” 彭鹰的身子一震,默然垂下头去。是啊,即便师姐有心,自己就能与她双宿双飞么?左家是铁律仙门,又怎能容得下自己?难不成带着左鱼儿远走高飞,到别有洞天相守终身?如果那样的话,师姐又岂能幸福?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那都是狗屁!真正喜欢一个人,又岂能容忍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不会来找我的,是么?”左鱼儿珠泪滚滚的望着彭鹰,俏脸上满是悲哀。忽然她抬起粉拳,狠狠的砸在彭鹰的胸膛上,泪如雨下的哀声道:“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既然不能确定我的心意,为何不来找我当面问个明白?!” 她虽然没用真力,落在身上也并不怎么疼痛,可彭鹰却感觉心里却好像撕裂般剧痛。他任凭左鱼儿捶打着自己,颤声道:“鱼儿,你是左家人,左家又执掌铁律,他又怎能和你在一起?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不对!”左鱼儿悲声道:“虽然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这就是理由了么?没有了他,难道我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么?你只顾自己的想法,自以为是为我着想,可你可曾想过我的想法么!” 彭鹰吓得浑身僵硬,苦笑道:“鱼儿,你别激动,我是你海师兄,可不是彭鹰啊。” 良久…… 左鱼儿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你……打算要瞒我到何时啊……?” “我的小相公!” 瞬间,彭鹰脸上血色褪尽,茫然望着左鱼儿呆了半晌,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左鱼儿似哭似笑的拿出一把铜镜递给了彭鹰:“你自己看看吧。” 彭鹰颤抖着手接过来一看,浑身最后一点力量也顿时烟消云散。铜镜上,狰狞恐怖的猴脸仿佛在微笑,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 “是你自己摘下来,还是我来帮你?”左鱼儿淡淡的说着,声音却在颤抖。 彭鹰默不作声,目光望向手上的手铐,这才恍然明白左鱼儿为何要拷上自己了。她显然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破绽,为免自己逃走,这才煞费苦心。他浑身剧烈的颤抖了半晌,终于叹息了声轻轻摘下幻面玉皮,露出了本来面目。 左鱼儿痴痴的望着彭鹰,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胖了些,那些年你疲于奔命,总是瘦得像个乞丐,现在多好。” 彭鹰也不再抑制自己的感情,任凭泪水落下,颤声道:“师姐……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不得已……” 话还没说完,左鱼儿忽然扑入了彭鹰的怀中,温香软玉在抱,顿时令他心驰神摇。左鱼儿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有意骗我,你也不必解释。我现在只想问你,你对我的心……变了么?” “没有。”彭鹰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便好。”左鱼儿忽然轻轻扬起头来,绽放出灿如春华的笑容。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彭鹰能嗅到左鱼儿如兰似麝的呼吸,那抹倾城倾国的笑本就令人难以抗拒,对彭鹰而言更是无法招架。他呆呆的看着,却见左鱼儿微微踮起脚尖,献上了粉嫩樱唇。 轻轻一吻,却有镂骨铭心的温存,唇间微凉,有秋雨的悲凉,也有泪水的酸涩,然而心底涌起的热流却仿佛火山爆发,顿时令彭鹰忘了一切。他猛的将左鱼儿拥入怀中,用力之大让她不禁嘤咛了声,继而归于宁静。彭鹰笨拙而贪婪的吻着她的樱唇,她也在笨拙而羞涩的迎合着他的索取。 这一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已等了太久,虽说修仙者的寿元漫长,可这两年却恍如一世,不堪回首。彭鹰贪恋着左鱼儿的樱唇,心中充斥着幸福和激动,郁结许久的心门终于慢慢敞开。 良久,左鱼儿终于感到呼吸不畅,连忙用力将他推开。 抢过他手里的铜镜看了看,左鱼儿跺脚道:“笨蛋,都肿啦!” 彭鹰仍没能从刚才那缠绵悱恻的温存中苏醒过来,只是傻笑。 左鱼儿抿着略微红肿的樱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傻小子,笑什么笑!我要你负责!” “负责?”彭鹰茫然道。 “当然!男女授受不亲,你亲了我,当然就要负责!”左鱼儿似乎又恢复了昔日刁蛮的个性,拽着他的衣领嘿嘿笑道。 彭鹰也似乎变成了当年的彭鹰,憨憨的笑道:“好哇,那就负责。” 左鱼儿忍不住噗哧一笑,妩媚的白了他一眼,放开他的衣领柔声道:“那你说说看,你想怎么负责?” 看着左鱼儿脸上一如往日的笑,彭鹰忽然勇气倍增,意气风发的道:“无论我彭鹰是人是妖,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再次走入左家,无论付出多大辛苦、多少努力,我都要明媒正娶的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这才是我的小相公啊。”左鱼儿欣喜若狂,用力抱住彭鹰的腰肢,又是一阵温存。 多年来笼罩在彭鹰心底的乌云尽散,这瞬间的喜悦却是彭鹰这一生中从未体会过的。他抱着左鱼儿曼妙的身子,嗅着她的发香,良久才恋恋不舍的道:“鱼儿,你还不把虎爪解开么?” “鱼儿?你胆子变大啦,不叫师姐?”左鱼儿捉狭的笑。 彭鹰看着近在咫尺的左鱼儿顿时心痒难耐,探过头去在她的樱唇上又啄了下,笑道:“我已经习惯叫你鱼儿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是不想解开虎爪也好,我们就一生一世都锁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左鱼儿俏脸飞霞,却没料到彭鹰这个傻小子忽然变得如此主动。她连忙解开虎爪跳到一旁,虎视眈眈的道:“傻小子,别以为姑奶奶喜欢上了你就能掉过来被你欺负。” 彭鹰身子忽然横地里掠动,瞬间又将左鱼儿抱在怀中,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今生今世,恐怕是要被你欺负了。” 左鱼儿扭动身子却无法挣脱,懊恼道:“你这是什么身法?之前在佛心会上就见你用过,三叔祖教你的?” “不,是一位老前辈叫的,我叫它横行。”彭鹰微笑道。他有太多的话要和左鱼儿说,只是正是因为太多,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人互相依偎着,虽然无声却胜似有声,良久,左鱼儿才柔声道:“傻小子,你说这一次我们能逃出这含风城么?” 彭鹰用力的点头:“一定能。” 左鱼儿微笑:“你说一定能,那便一定能。”说着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件东西来,夜空中顿时绽放出温暖的红光来。彭鹰低头望去,正是那枚火龙珠。 “这是你舍命取来的东西,自从你和三叔祖离开之后,爷爷就把它交给我来保管了。”左鱼儿将火龙珠递给彭鹰,微笑道:“如今便物归原主吧。” 这是焚天的龙珠,虽然彭鹰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和焚天究竟有什么关系,可这火龙珠却还是由自己保管的更好。于是他也没多说,默默的收起了火龙珠,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咳嗽了声,有把冰冷的声音响起。 “鱼儿,你在哪里?” “是大哥!?”左鱼儿和彭鹰同时大吃一惊。 左枪怎么来了?彭鹰连忙将幻面玉皮揉搓两下敷在脸上,再次变成了海无波的模样。左鱼儿也赶紧擦去脸上泪痕,答应道:“大哥,我在这。” 黑暗中,左枪那笔直的身影踱了过来,望了望左鱼儿沉声道:“鱼儿,你先回去,大哥有些事情要和海师兄谈谈。” 彭鹰和左鱼儿都是一愣,左鱼儿微笑着试探:“大哥,你来了多久了?” “刚到。”左枪的话令彭鹰和左鱼儿稍稍放心。 “那你要和海师兄谈什么,我不能留在这里么?”左鱼儿撒着娇说道。 左枪皱了皱眉,他个性刚猛暴戾,宁折不屈,所以连使用的仙器都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同辈中的左家弟子只有寥寥几个敢忤逆他的意思,除了冷剑心和白莲生之外,便是这个小妹妹了。看着左鱼儿的表情,左枪脸上不愉的表情慢慢散去,苦笑道:“鱼儿,你又在担心什么?大哥只是看到海师兄在佛心会上使用的身法颇为奇妙,所以想要领教领教罢了,听话,你先回去,我们很快就能结束。” 左鱼儿听了心里更轻松了几分,她知道左枪几乎从不撒谎,而且又的确是个武痴,所以对左枪的话并无怀疑。 略为踌躇了片刻,左鱼儿也只好点头:“那大哥您可悠着点,海师兄之前中过蛊毒,还没有全好呢。”说着她向彭鹰使了个眼色,这才告辞而去。 幽静的塔林内,只剩下了彭鹰和左枪两人。而当左鱼儿走后,左枪脸上便没了半点笑容,那张英俊的面庞隐藏在黑暗之中,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彭鹰不禁吞了口吐沫,但心中却想到左枪是左鱼儿的大哥,那以后岂不就是自己的大舅哥了?无论如何也要打好关系才对。他供拱手,微笑着刚想说些客套话。左枪却一摆手,淡淡的道:“这是佛门重地,况且那小妮子应该还没走远,我们换个地方比试。” 说着彭鹰就感觉面前人影一闪,转瞬间便如同腾云驾雾般飞离了龙华寺,像远处飞去。 黑暗中,左鱼儿果然跳了出来,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懊恼不已。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枪威 龙华寺三里之外有座道观,周围同样都是树林,颇为雅静。 林间有片颇为开阔的草地,左枪便拽着彭鹰落到了这里。 放下彭鹰,左枪退后数步,望着彭鹰淡然说道:“这里没人打扰,还请海师兄赐教了。” 彭鹰讪讪的笑:“左师弟不要说笑了,你是堂堂的五银冠之一,我呢?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铁冠仙判,怎敢与师弟你切磋啊。” “海师兄太谦了。”左枪冷笑道:“你在佛心会上使用的身法颇为古怪,我也只是见猎心喜而已。我们师兄弟之间无需使用真力,只是切磋招式即可,这还不行么?” 左枪罕有的说了一堆话,令彭鹰再也无法反驳。他只好点头同意,双腿微曲,双臂上扬,摆出了横行的古怪姿势。 自己这副模样怎么像是举手投降啊,尤其是面对左枪这样的强者……彭鹰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左枪面容冰冷,轻轻抖动双臂,浑身上下顿时发出哔啵哔啵的声响,随即冷笑:“海师兄,我来了!” 话音未落,左枪的身子好像被人猛的拽了下似的,陡然向彭鹰扑来,背后脊梁如蛟龙炸起,噼啪作响,而右臂则平伸如枪,五指并拢如同枪尖向彭鹰的胸膛刺去。这瞬间左枪仿佛化作奔雷闪电,势不可挡。彭鹰虽然也不是吴下阿蒙了,但面对这令人几乎窒息的攻势却仍有种想要转身就逃的冲动。 脚下踩着螃蟹步,彭鹰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逼的走投无路,却仍要负隅顽抗的螃蟹似的,瞬间横移了几步,双拳凌乱的砸向左枪的右臂。 看似凌乱,看在左枪眼中却妙不可言,拳头瞄准的都是自己手臂的关节处,尤其那古怪的节奏更是令人气脉不畅,自然难以用处全力。 无论凡间武者还是修仙者,也无论是剑法还是拳法,其中自有韵律、节奏。 刚柔、快慢、虚实、起落瞬息变化,就如同乐手鼓琴,通畅则悦耳,要是破了几个音,可就一塌糊涂了。此时的左枪就像是个绝世乐手,正焚了香,手扶琴弦刚弹出一个音,却被彭鹰这个乞丐疯疯癫癫的闯了进来,拿着棒子猛劲的乱敲了一顿,顿时荒腔走板了。 可左枪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轻蔑的笑笑,任凭彭鹰的拳头胡乱的砸在手臂上,顿时发出轰轰啪啪的一阵乱响。 反倒是彭鹰就感觉好像砸在了花岗岩上一样,手骨仿佛都要碎裂开来。左枪的那条手臂竟是如此坚硬,就像是钢铁一般纹丝没动。他顿时骇然,刚想抽身而退,左枪忽然冷哼了声,手臂如长枪扬起,横扫千军般向彭鹰胸膛抽去。 那瞬间彭鹰真的有种感觉,仿佛左枪的手臂已经化作长枪,这一枪如乌龙扫尾,带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扑面而来,矛锋所指之处顿时飞沙走石,数丈之内的草木尽皆化作齑粉,声势恐怖到了极点。 巨大的恐惧升起,彭鹰顿时毛骨悚然。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击,横行又能有什么用武之地? 更恐怖的是,彭鹰明知道左枪此时恐怕只用了三成力,却已让自己几乎没了招架之能。不过他向来也不是甘愿服输的人,于是仓促间忽然四肢齐动的飞身而起,翻转着越过左枪的手臂。趁着左枪来不及收回手臂,彭鹰猛的以背部向左枪撞了过去。他速度奇快,如电光石火,如果换作旁人恐怕也难免手忙脚乱。 谁知左枪根本没有收回手臂防守,却忽然陀螺般旋转起来,另一只手臂带着呼啸的风声猛的扫向彭鹰的脑袋。 两杆枪!彭鹰顿时亡魂皆冒。 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劲风呼啸,彭鹰丝毫不怀疑如果被左枪扫中,自己即便不死也要皮开肉绽。他忽然仰面朝天的躺了下去,左枪的手臂贴着他的上身一掠而过,带起的风浪震得他头晕目眩,险些连幻面玉皮都被掀飞了出去,脸上生疼。不过这一切都已无法顾忌,他躺在地上,四肢灵活的扭动,就像真的螃蟹般唰唰唰的退出三四丈远,这才逃出一劫。 这瞬间如兔起鹘落,惊险绝伦,然而没等彭鹰松口气,左枪又扑了上来,双臂齐摇,如双枪攒刺,顿时将彭鹰完全笼罩。 夜空下,枪风震耳,扎、刺、挞,左枪的枪法如有神助,仿佛大河奔流滔滔不绝,就如同纵横披靡的战将将彭鹰逼的狼奔豕突。而彭鹰虽然竭力反抗,然而无论修为、战法还是经验都与左枪有天差地别,哪里还有还手余地。幸好这两年他在别有洞天经常缠着老螃蟹对练,虽然被左枪逼的几乎走投无路,但却仍能勉强坚持。 左枪却开始有些不耐起来,此时他已将彭鹰逼到一棵大树下,忽然冷哼了声,陡然踏步向前,就像巨象踏地,震得地面剧烈摇晃,继而右臂陡然斜刺向彭鹰的头顶。那瞬间,左枪身上弥漫出恐怖的威压,目光更是森冷无比,顿时令彭鹰毛骨悚然。 浑身血脉如冰,彭鹰何尝不想躲闪,却只能呆呆的站在那,望着那只手掌刺向自己的头颅,那瞬间,死亡忽然笼罩全身。 嗤!只是一声如同裂帛般的声响,继而归于平静。 左枪的右手距离彭鹰的额头近在咫尺,手指射出的枪风贴着他的头顶掠过,震散了他的头发。忽然背后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轰鸣,彭鹰披头散发的转头望去,却发现原来是背后那棵大树已从中折断跌落在地,断茬处平整无比, 好恐怖的左枪,只是用了些许真气,竟然能造出如此恐怖的声势来。彭鹰惊魂未定的望向左枪,半晌才尴尬的抱拳道:“左师弟果然厉害,师兄我甘拜下风。” 左枪早已收回了手,却只是冷冷的望着彭鹰,半晌也没吭声。 四周万籁俱静,秋雨不知何时也早已停了。彭鹰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左师弟,这个……夜深了,我们不如回去休息?”他尴尬的苦笑着。 左枪仍是用那种冰冷无情的目光盯着彭鹰,忽然冷冷的道:“师弟?不敢当,论起辈份的话我倒要喊你一声……小师叔吧?” 这句话如石破天惊,顿时令彭鹰目瞪口呆。左枪望着他张口结舌的模样冷笑:“不要装模作样了,撕下你的面具,我有话要和你说。” 原来左枪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彭鹰只好摘下幻面玉皮,苦笑无语,心里却乱作一团。 “你刚才听到我和鱼儿的对话了?”彭鹰苦笑着问道。 点点头,左枪的眼中有股凌厉之色:“虽然你是三叔祖的徒弟,可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个明白。” “你……说吧。”看着左枪的表情,彭鹰的心忽然七上八下起来。 “鱼儿是左家的掌上明珠,我待她就如同亲妹妹一样,甚至比亲妹妹要更加爱惜。”左枪凝视着彭鹰,沉声道:“虽然你对她有情,她似乎也对你有意,可是我却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一生一世,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左枪的这句话直刺痛处,彭鹰顿时不禁心头火气,皱眉道:“左兄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左枪冷笑道:“你自己应该知道缘故。你是妖,她是人,而且是左家之人,就因为这一点,我就决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彭鹰无言以对,但看着左枪咄咄逼人的目光,却不禁咬牙道:“无论我是人是妖,我是真心对她,她也是真心对我,总有一天我会得到家主的体谅而迎娶鱼儿过门。至于你允不允许,我并不放在心里。” 左枪嗤笑道:“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你知道今晚我为何要跟踪你们么?” 彭鹰愣了愣,道:“为何?” 左枪冷笑:“在佛心会上时家主就已经怀疑你了,你装成海无波的身份大败荆沙,可海无波即便在全胜时也未必是荆沙的对手,更何况你的步法如此古怪,任何仙门都没有这门功夫?家主当时只是起了疑心,却并未想的太深,只是当鱼儿建议要带你一同北上的时候,家主便猜出了七八分了。” “所以在临行前,家主将我叫到了跟前,让我密切关注着你,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彭鹰。”左枪沉声道:“他老人家料事如神,果然被他猜中。不过他还跟我说过,如果你真是彭鹰,有一句话让我带到。” 彭鹰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艰涩的问:“什么话?” “他说,两年前你救了三叔祖,又救了整个左家,虽说你身为妖类,但他从未将你逐出左家,所以你仍是左家的一员……” “真的?”彭鹰顿时喜出望外,颤声道:“家主真的是如此说的?” “我从不说谎。”左枪冷笑道:“你高兴得太早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将你逐出左家,只是念及你对左家有大恩。但是左家身为铁律仙门决不能收容你这样的妖类,所以你这一生都不能再回左家了。而且,家主也早已察觉你和鱼儿之间的感情,他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 “今生今世,你们两个缘尽与此。”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不再离开! 缘尽与此……这短短四个字如惊涛骇浪迎面而来,顿时令彭鹰摇摇欲坠。 万没想到,平日温文尔雅的家主竟然如此决绝。 “我……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得到家主的……”彭鹰正结结巴巴的说着,左枪忽然冷声道:“家主向来一言九鼎,你也不必心存侥幸了。我希望你能明白,家主如此做也有他的苦衷。历代先祖耗尽了毕生心血才缔造的左家,却不能因为你而灰飞烟灭,家主即便再疼爱鱼儿,也不能容忍左家毁在他的手中。” “还有鱼儿,她只是一时糊涂,等到她明白了此中厉害自然也就醒悟了。所以我希望你还是就此离开,我也不会再为难你。” “离开?你又让我去哪里?”彭鹰惨笑道:“以前我不知道鱼儿的心意,所以孤独漂泊,现在既然知道了就绝不可能再离开,哪怕你与我为难!” 左枪眼中凌厉的目光宛若惊雷,扬声道:“你认为你这是为鱼儿好么?你们两个要在一起,肯定要面对千难万苦,你能保护的了她么?你说不怕我,可刚才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已死了,又何必在这里夸夸其谈?我左枪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你不想走?那我便赶你走!” 凌厉的气息轰然炸响,左枪虽然没动,但四面八方却有道道劲气冲天而起,仿佛万枪直刺夜空,惊起满山遍野鸟兽争相逃窜。 彭鹰身子微微颤抖着,死死的咬着牙,紧握的双拳上隐隐有金光流转,似哭似笑的道:“好,好,我就看看你如何来赶我走吧。” “这是你自讨苦吃!”左枪厉声道,忽然身影掠动,手臂再次如长矛攒刺,直奔彭鹰的胸膛。 望着那如奔雷般的手臂,彭鹰心中陡然涌起了无尽委屈、不甘和冲天的怒火。 “自讨苦吃又如何!”彭鹰猛的将双拳互握高举过顶,八荒金光骤然绽放,仿佛烈阳耀眼。陡然间双拳砸落,竟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顷刻间虚空崩溃,炸起金光万道。 轰!双拳猛烈的砸在左枪的手臂上,这一次,即便以左枪的强横也无法承受八荒的千钧之力了。 手臂猛然一沉,隐约发出嘎巴一声脆响,左枪顿时闷哼了声,身子向前栽去。而就在此时,彭鹰却忽然飞身而起,右膝狠狠的撞向左枪的面门。又是轰然巨响,左枪就感觉眼前漆黑,身子踉跄后退。而彭鹰却感觉膝盖仿佛要碎裂般剧痛,反观左枪,却只是一侧面颊略有红肿。不过彭鹰却状若疯虎的再次揉身而上,双手摊开,各自戟指成剑。 漫天死气四处弥漫,与左枪的枪气融为一体,水火不容,发出哧哧巨响。 往生剑意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这一次,我决不离开!”彭鹰厉声长啸,寂灭剑法冲天而起,化作漫天剑行,将左枪笼罩。辛苦修炼初古道藏上清篇,彭鹰的根基无比坚实,往生剑意也早已今非昔比,如今他悲愤难当,剑意更是如火如荼,令左枪都不禁愕然失色。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决心!”左枪晃了晃被彭鹰砸的脱臼的手臂,顿时恢复如初。双臂再次如风卷残云般横扫,漫天枪影纵横激荡,顿时和往生剑意缠斗起来。那瞬间就仿佛千军万马舍命互搏,似乎化作了修罗地狱。 彭鹰此时已经忘了左枪是五银冠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他甚至忘了面前的是左枪。冥冥中,眼前那重重枪影仿佛化作自己一定要冲破的壁障,只要冲过了它,才能有机会与鱼儿双宿双飞。他脚下踏着横行,双臂同时展开寂灭剑法,往生剑意陡然间变得无比凌厉,纵横间,方圆数百丈之内的草木岩石尽皆化作齑粉,草屑灰尘扬起到数十丈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灰尘中,两个人影如兔起鹘落,又像两颗流星互相追逐,轰轰烈烈的巨响如雷声滚滚,在夜空中传出好远。 陡然间漫天死气化作勃勃生机,往生剑意的转折处如昙花一现,即便是左枪也忽然感到神思飘摇,虽然只是一瞬,但也给了彭鹰可乘之机。他再次将双手合在一处,八荒发出耀眼金光,化作两道长达十余丈的巨大剑形带着金煌煌的光华,骤然向左枪头顶斩去。 左枪此刻却已清醒过来,忽然朗声大笑,单手向上刺去。 轰!凭空现出一道顶天立地的枪影,斜斜的刺向天空。彭鹰拼尽全力使出的剑形就像脆弱的玻璃炸成漫天飞星,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疯狂的一拳轰向了左枪的胸膛。漫天风云乱卷,拳风如龙吟虎啸,这一拳彭鹰已经竭尽全力,即便是左枪也难以承受。 左枪眼中也掠过一丝疯狂之意,抬起手臂迎面刺了过去,竟在瞬间形成了玉石俱焚的形势。 梆!远方忽然传来木鱼声响,继而金光闪烁,在彭鹰和左枪之间凭空出现了个耄耋之年的老僧。他的头顶漂浮着磨盘大小的紫金钵,轻轻的摊开双手,左手木槌抵住彭鹰的拳头,右手木鱼则拦住了左枪的手臂。 空中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紫金钵上光芒大盛,木槌不费吹灰之力的挡住了彭鹰,而木鱼却向后缩了半尺,最终也拦下了左枪。 “阿弥陀佛,两位适可而止吧。”度厄恬然微笑,状若佛陀。 度厄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又如黄钟大吕,顿时抚平了彭鹰心中的戾气。他呆呆的垂下手,茫然看向度厄,沉默无语。 “彭施主,你现在浑身戾气,小心染上心魔啊。”度厄微笑道:“不妨用用初心经,对你大有帮助啊。” 彭鹰愕然望向度厄,这才确定度厄肯定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彭施主不妨先去别处逛逛吧,稍后再回龙华寺如何?”度厄微笑道。彭鹰只好黯然叹息,掉头默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左枪冷冷的望着彭鹰远去,这才看向度厄,道:“度厄,这是我们左家的事,你为何多管闲事?” 度厄一笑:“左兄,这可不是多管闲事,彭施主与我们佛门有大缘法,与我度厄更是缘分匪浅呢。” “哦?你与他有何缘分?”左枪皱眉问道。 度厄望着彭鹰消失的方向,微笑道:“半年前,我的轮转功刚刚踏入六道,于是我去过左家面见了师祖痴痴大师。他老人家曾说过,我的轮转功虽然进展神速,可在最后的这第六道上却会有场生死大劫,单凭我的福分恐怕必死无疑。我当时大惊,求师祖救命。师祖却微笑着说我有贵人相助,而这个贵人就是彭施主了。” “左兄,着还不是大缘分么?”度厄望着左枪微笑道。 左枪显得有些狐疑,他对佛门所谓的缘法一窍不通,也不想去通,于是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为了自己而救下彭鹰了?” 度厄摇头微笑:“左兄当我看不出么?刚刚你与彭施主斗法,凭你的实力又何必浪费那么长的时间?一枪刺去,他便一命呜呼了。归根究底,你也从未想过要取他性命吧?” 左枪沉默良久,淡淡的道:“左某枪下虽然亡魂无数,但却都是该死之人。” 度厄苦笑道:“我知道左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想逼他知难而退,可我看这位彭施主虽然看似老实,但是要是倔强起来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头的。既然他和左鱼儿两情相悦,左兄就不能成全他们么?” “不可能。”左枪回答得斩钉截铁。 “在左某的眼中,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他是妖,便绝不可能与鱼儿相爱,那只能让鱼儿今后痛不欲生。为了鱼儿,我这个做大哥的即便做一次坏人又有何妨?” “是啊,左兄何曾在意过别人的感受?”度厄饱含深意的笑了笑,道:“不过现在谁也出不了这含风城,你又能让他去哪里呢?走吧,这件事情稍后再议。”说着,扯住左枪的衣袖先龙华寺飞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偷天,遮月 彭鹰如同孤魂野鬼般在林间游荡,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中悲喜参半。 喜的是万没料到师姐会对自己用情,悲的则是两人面前摆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便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 左枪的话虽然太过直接,但回头一想又何尝没有道理?如果换作一个时辰以前,彭鹰或许会默然离开,即便出不了含风城也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不让师姐为难。 可现在却截然不同,左鱼儿已经表明了心意,更是有直面各种非难的雄心。师姐尚且如此,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临阵退缩? 绝不!彭鹰在心底指天誓日,哪怕自己将要遭受种种非难,但为了她,刀山火海又有何妨? 不知不觉间,眼前出现一条石路,彭鹰茫然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来到那座道观门前。这道观名叫清虚观,虽说已经到了深夜,但道观中却仍然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满是人影。彭鹰有些愕然,信步走了过去踏入大门,却见这清虚观的规模丝毫不比龙华寺小,甚至还要大了几分,宽敞整洁的广场中央有个硕大的香炉,正有许多百姓排着队往里面扔金银包,炉中烟气滚滚,袅袅升空。 深更半夜的,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有如此多的信徒上香祷告? “无量天尊,您是要上香祈福么?”门口有个持香的中年道士打了个稽首,递过三柱香来。 彭鹰不好推辞,摸了摸身上苦笑道:“道长,我本来是路过,身上没带香火钱,这……” 中年道士微笑摇头:“三柱真香通信去,三界神明降福来,今日是下元节,这三柱香是清虚观无偿赠送,无需什么香火钱。” “哦,原来如此,那便多谢道长了。”彭鹰微笑着道谢,刚想走,忽然心里一愣。 他愕然转过身来,“道长,您记错了吧,今天不是十月十七么?” 中年道士看了看彭鹰,和蔼的笑道:“那是施主您记错了,今天正是十月十五下元节啊。即便贫道记错了,难不成这满城百姓也记错了么?您看看,即便现在这个时辰,清虚观里还满是上香的香客啊。” 彭鹰茫然环顾,见这清虚观内起码有不下两百人,那硕大的香炉里面香灰堆积如山,似乎随时都能溢出来的样子。香炉内的火光将香客们的面庞映的忽明忽暗,却令彭鹰忽然心里生出一丝寒意来。 他绝没有记错,佛心会那三天他天天计算着日子,除非这其中他昏睡了两天,否则断然没有记错的道理。不过自己明明没错,那难道真是这满城数十万百姓错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混乱,于是抬起头来看向空中那轮圆月。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到了今天是十七,虽然已经略有残缺,但还是很难确认今天究竟是十月十五还是十月十七。 不过彭鹰忽然发现今天的月亮有些奇怪,仔细看去才发现夜空中那轮圆月竟似乎在微微荡漾,就仿佛水中之月似的。隐约间,原本洁白的圆月正缓缓的变成粉红,而漫天还未散尽的乌云也好像被扯烂的棉絮,四分五裂。 “施主别看了,今天绝对是下元节没错。”中年道士也抬头望天,狐疑道:“只不过今天这月亮怎么看起来有些古怪,是贫道眼花了么?”说着他还揉了揉眼睛,露出一脸困惑之色。 莫大的恐惧忽然从心底浮起,彭鹰连忙运起了通天眼向空中望去。 这一望,却顿时令他魂飞魄散。 漫天赫然都是那些无形光线,就像光怪陆离的锦被横亘夜空,光线遮挡了月光,撕碎了乌云,正首尾相接,变成无数条不见首尾的漫长光线,缓缓的向城内飘来。彭鹰顿时毛骨悚然,随手把香塞回中年道士手中,然后冲向了城外。他架起焚天剑,转瞬来到城墙上方望去,果然原本城外的无形光线已经不见了踪影,都已飘进了城去。 此时,数以十万计的无形光线已经成形,一端已经落向城中,而另一端则统统指向了不灭山的方向。彭鹰用通天眼看得清楚,在夜空下仿佛横亘了一条漫长银河,一端倾泻而下,将整个含风城完全覆盖。 夜风冷的如此刺骨,顿时令彭鹰打了个哆嗦。他连忙飞身赶往城内,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漫长的无形光线轻飘飘的落下,悄无声息的穿透屋顶进了各家各户。而这时虽已夜深,但仍有刚从清虚观中祭祀归来的行人,彭鹰脚下便有一家三口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提着篮,母亲牵着女儿的小手,而小女孩的手中还牵着一条小黄狗。 而就在此时,彭鹰赫然看到有几根无形光线飘落,轻飘飘的落在那三人和那只小狗的头顶,竟直接没入了他们的天灵盖! 三人一狗顿时好像中了定身法似的无法动弹,只有男的手里的竹篮轻轻摇晃。女的本想把疲倦的女儿抱起来走,却弯着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小黄狗的尾巴本来一直摇着,此时却耷拉了下来。 四根无形光线轻轻晃动,忽然变得微红,似乎正在吸取那他们的精血。 彭鹰强忍着剧烈的心跳落到那一家人面前,轻轻推了推男的肩膀呼唤了几声,可那人就像是木雕泥塑般,脸上仍带着一丝微笑,可那微笑在此刻看来却令彭鹰有种莫名的恐怖。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中年道士坚持说今天才是下元节了。 有人从含风城数十万百姓身上偷去了两天光阴!为的就是吸取着他们的精血!如今的含风城只是一座不设防的宝库,任他予取予求。 可究竟是谁有如此恐怖的大神通?看这漫天光线,应该是将含风城内所有百姓一网打尽。恐怕即便是荆志奇也没有如此手段吧?不过就算不是荆志奇,不灭山庄也绝对逃不脱干系。 彭鹰有心救下这一家人,可即便救了也会有更多光线落下来。好在这样的事情应该已经发生过两次,既然没有百姓丧命,那便证明这一次他们也未必会死,只是会损失些宝贵的精血而已。他还惦记着左鱼儿等人,于是连忙向龙华寺疾飞而去。 粉红的月夜下,谁也没能察觉到那无形的恐怖,只有彭鹰一人如同游走在地狱边缘,非但要尽快赶到龙华寺,更要躲闪随处都是的光线。 当彭鹰在外面疲于奔命的时候,龙华寺的客房内,诸多左家弟子仍未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房外距离稍远的一棵松树下,左鱼儿与左枪相对而立,左枪面沉似水,而左鱼儿的俏脸却是一片湛然。 “鱼儿,大哥从来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可是这一次大哥却绝不会容许你胡闹下去,等到我们能出去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离开。” 左鱼儿望着左枪,忽然微笑道:“大哥,如果换作三哥,他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左枪冷笑:“我知道菊心对你更加溺爱,不过你要记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日后痛苦一世,不如此刻痛苦一时啊。” 微笑着摇摇头,左鱼儿柔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哥你还是没有三哥熟悉彭鹰的个性。非但是三哥,绝大多数左家弟子都知道彭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人看似老实软弱,可真要是执拗起来的时候,就连爷爷都要啧啧称奇。他既然答应了我要为我而努力,那他便绝不会离去,即便离去,也只是为了日后能够回来而已。” 左枪皱了皱眉,深深的望着左鱼儿道:“鱼儿,你真的割舍不下?” 左鱼儿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她的心思却早已飘离了此处。 你究竟在哪里游荡,为何还不回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难临头 看着左鱼儿神游物外的模样,左枪更是眉头紧锁,他冷哼道:“鱼儿,我刚才已经和你说的清清楚楚,家主是绝不可能允许你们两个在一起的,难不成你为了他,竟然连左家都能抛弃?” 左鱼儿终于醒过神来,嗔道:“大哥你明知道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又何必问我?”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选择左家,要么选择彭鹰,二者不可兼得。” 左鱼儿目光坚定,沉声道:“我知道大哥做事向来是非分明,可是凡事也不都像你想的那般绝对。我是绝不可能离开左家的,但也绝不可能放弃那个傻小子。”她望着黑暗深处,柔声道:“我们经历了太多事情,两颗心早已拴在一起,就算老天注定我们不能厮守终身,但纵然做不到不离,也绝对能做到不弃……” 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望着左鱼儿凄美的面庞,左枪却第一次感到有些混淆了。 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悲伤,还是喜悦? 正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客房中忽然响起一声轰鸣,继而只见客房的屋顶被冲天剑意撕成粉碎,漫天竹叶般的剑气纵横激荡,赫然是婆娑剑意。 “左枪,回来!”房中传来左远清的大吼,语气满是惊恐。 两人同时大惊,左远清向来稳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恐慌?左枪毫不犹豫的抓住左鱼儿的皓腕,拖着她瞬间冲进了客房。他们却未曾看到,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虚空中有两条无形的光线刺了个空,又缓缓的退了回去。 左枪和左鱼儿刚进屋,又一道金光横空而至,度厄飘然落入房中。 只剩下四壁的客房中,数十个左家弟子聚在一起,都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只有左远清一人仗剑而立,满头长发无风自动,仿佛被激怒的雄狮,正全力施展出婆娑剑意护住整间客房。 “爹,怎么了?”左枪连忙问道。 “不必多说,左枪、度厄、左菊心、左鱼儿,你们守住四角,全力放出剑意,空中有东西!”左远清急促的说完,忽然虚空中传来一片连绵不绝的闷响。大家愕然抬头望去,却发现婆娑剑意的外围忽然荡起无数白光,就像是雨落池塘,撕碎了平静。 左枪等人这才悚然醒悟,连忙站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全力放出剑意。 “癞痢,看好小牛!”左鱼儿大声喊道。 “知道了!”杨癞痢拿出青云剑拦在黄小牛的面前,黄小牛却只是兴致勃勃的望着半空,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很快便能看出,除了左远清之外,左枪和度厄的修为要强过左鱼儿和左菊心不少。无数枪形冲天而起,呼啸刺耳,虽然已经算不上什么剑意,却要比剑意更多了几分霸蛮之气。而度厄则干脆坐在地上敲打木鱼,木鱼声响中,那磨盘大小的紫金钵发出万道金光,滴水不漏。而那木鱼声似乎也有奇妙的佛力,令左家弟子们慢慢变得镇定了许多。 漫天无形光线似乎也被激怒,仿佛万箭攒射般向客房轰来。恐怖的巨力好像惊涛骇浪般横冲直撞,令方圆数百丈之内满目疮痍,统统化作齑粉。 “什么东西?”左菊心惊恐的大叫。 左远清一边维持婆娑剑意挡下大半攻击,一边沉声道:“应该是海无波说的那种无形光线,却不知为何进了城来了!” 众人顿时不寒而栗,左枪沉声道:“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恐怕也撑不了许久,不如冲出城去或许还有生机!” 左远清望望周围,虽未说话,但左枪等人却顿时缄口不言。 假设只是他们五个倒是颇有把握能杀出一条血路,可其他数十个左家弟子势必伤亡惨重。 左远清沉声道:“我已经传信给家主,家主回信说会让金阳子带队支援,据我推算也快到了,大家坚持片刻。” “好!”众人顿时勇气倍增,纷纷仗剑帮忙。客房虽大,但在无数剑气纵横之中顿时化作齑粉。 忽然有人喊道:“看啊,有人来了,是金阳子师叔他们么?” 众人连忙望去,只见夜空下忽然有道火红的剑光骤然射了过来,剑上站着个人,手中正轮着个硕大的黑影疯狂挥舞,黑影上不住的飙出道道鲜血。等到那人到了近处,众人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孔,而他手中挥舞的竟赫然是一匹骏马的尸体。 “海师兄!快进来!”左菊心正面对那人,顿时惊喜的大叫道。 左鱼儿连忙惊喜的回头望去,却忽然听到彭鹰焦急的大吼道:“小心脚下!” 左鱼儿顿时大惊,大叫道:“跳起来!”瞬间所有的左家弟子有一大半都跳到空中,却还有十几个反应略慢,忽然浑身巨震,顷刻间呆若木鸡。只见他们脸色阵青阵白,天灵盖上隐约显出一道血线,直接没入地下。 “该死的,从地下来了!”左菊心大骂。而度厄忽然跳到人群中,将紫金钵猛然灌入地下,地面上顿时荡起耀眼金光。那十几个左家弟子顿时瘫软在地昏厥了过去。然而度厄一走,原本他镇守的南侧顿时阵脚大乱,左远清只好全力以赴的运起婆娑剑意,同时大吼:“稳住!” 众多左家弟子疯狂的挥舞长剑堵住缺口,然而那些无形光线以肉眼根本无法看到,虽然暂时守住了南侧,但凭他们的修为也无法坚持太久。 彭鹰忽然将马尸向空中抛去,同时抓起焚天剑猛然刺去,凌厉的剑气将马尸撕成粉碎,又将大量鲜血炸成漫天血雾。 血雾中,无数道无形光线顿时显露出来,众人望着漫天血线虽然惊骇欲绝,但起码也不至于像没头苍蝇般乱撞了。 “做得好,无波快过来!”左远清大声喊道。 彭鹰正想扑过去,忽然却猛的停了下来,望着天空骇然失色。 天空中,无数光线铺天盖地般压了下来,数量多的令人心底生寒。天地间充斥着恐怖的怒气,仿佛冥冥中有个极为恐怖的巨兽被左远清等人触怒,终于要全力以赴了。 那些光线如银河倾泻,几乎覆盖了整个龙华寺,彭鹰也被笼罩在里面,无路可退。 无尽的绝望陇上心头,彭鹰顿时呆若木鸡。 就在这恐怖的瞬间,他发现漫天的光线忽然顿了顿,继而变得极为缓慢。本来转瞬即至,如今看起来却仿佛遥不可及。而左远清等人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笨拙,仿佛数十个布偶。这感觉是如此熟悉,彭鹰顿时浑身僵硬,浑身血脉几乎沸腾。 他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心中所想的那人,于是大吼道:“你在哪!滚出来!” “哈,兄弟,抬头看看啊。”稚嫩而清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彭鹰猛的抬头望去,脸色顿时惨白。 那无数道无形光线中,有两绺缠绕在一起的光线连在一起,有个黑衣男孩坐在上面晃着小腿,轻盈的荡着秋千。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彭鹰,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蛟祖! 这一刻,彭鹰顿时怒火中烧。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你,镇山鼎怎会毁在我的手中?要不是你,我怎会被赶出左家!”彭鹰冲着天空愤怒咆哮。 蛟祖嬉笑着跳了下来,只是一闪便出现在彭鹰面前。 “还生气呢?我本以为这两年你应该早已想通了,当初我那么做不还是为了你好么?” “放屁!”彭鹰怒不可遏。 蛟祖淡然笑道:“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可是你不觉得你以前很卑鄙么?你明知自己是妖,却还要自欺欺人。要知道不揭开伤疤,再把毒脓清理干净,伤口又怎么可能痊愈?只是因为你没有撕开伤疤的勇气,我才会勉为其难的帮你啊。” 彭鹰哑口无言。 蛟祖说的没错,自己的秘密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只是自己一直害怕真相败露而选择了逃避而已。只是无论如何蛟祖也不该擅自替自己做主,更何况彭鹰也清楚蛟祖的用意绝非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他究竟在想什么谁也无法知道罢了。 “你也知道我的话不无道理,对吧?”蛟祖微笑道:“不过呢,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还是决定先和你和好。” 说着蛟祖向彭鹰伸出手来,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彭鹰见状哭笑不得,狠狠的瞪了蛟祖一眼,他虽然万分不想和蛟祖再有瓜葛,可蛟祖每次出现都是在自己生死存亡之际,让他根本无法选择。 “你知道那些无形光线是怎么回事么?现在不要说别的,帮我救了他们再说。” “无形光线?好老土的叫法,要是被那家伙听到不知会做何感想。”蛟祖哈哈笑道:“你要我救了他们,恐怕这一次就连我都无法做到了。” 彭鹰顿时如遭雷噬。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独闯不灭山 长久以来,蛟祖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无所不能,无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只要这位上古半妖出手无不迎刃而解。谁想到在这含风城内,蛟祖却第一次拒绝了自己。 蛟祖看着彭鹰脸上血色褪尽,忽然微笑道:“这次你惹上的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要是我的真身不是在妖界,倒也算不了什么。不过现在想要帮他们逃出困境,恐怕就要我们两个并肩奋战了。” 彭鹰顿时转悲为喜,连忙询问究竟。 蛟祖则手指不灭山的方向,笑道:“待我们直捣黄龙,杀他个落花流水!” “你唱戏呢?”彭鹰没好气的冷哼了声,随即担忧的望向左鱼儿等人。 直捣黄龙谈何容易,先不说那个连蛟祖都似乎有些忌惮的存在,单只是不灭山庄的修仙者就足以令人头疼,更何况不灭山庄恐怕已经和魔教狼狈为奸?此时的不灭山庄无异于龙潭虎穴,也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却不知道师姐她们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了。 “你现在每耽搁一息时间,他们能幸存下来的机会便少了一分。”蛟祖微笑道。 彭鹰深吸了口气,忽然将九子锁龙桩从储物戒指中拿了出来。 蛟祖见状一笑,忽然飘身落在彭鹰的头顶,时空顿时恢复正常,漫天光线流星般砸了下来。与此同时,彭鹰也将九子锁龙桩抛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左鱼儿的面前顿时出现了一根擎天玉柱,九子锁龙桩顶天立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九个龙子瞬息间幻化成形,从囚牛开始发出九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十丈以上的虚空见顿时光芒大放,如同有万千雷光纵横驰骋,而这时无数光线已经砸落下来,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震得大地抖若筛糠,即便左远清那样的强者也被这恐怖的巨变惊得目瞪口呆、脸色苍白。 九子锁龙桩虽然强悍,但那些无形光线却几乎是无孔不入,转瞬间仍有许多光线冲破了九子锁龙桩的封锁落向左远清等人的头顶,不过数量却锐减了九成,左枪自己便能将光线炸成灰烬。 “这……这是九子锁龙桩!?”左远清望着那巨大的石桩,脸色顿时大变。 在左远清身边有几个青竹峰弟子也是吃了一惊,他们都是当年曾随左远清去过幽冥谷的人,自然也见过彭鹰的九子锁龙桩。有人颤声道:“这……这不是小师叔的九子锁龙桩么?” 瞬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众多目光都向彭鹰望去。而他们只是看到红光一闪,彭鹰却已消失在夜空之中。 “小师叔!”左菊心、石中来等许多人同时不顾一切的大吼起来,声音悲凉,瞬间淹没于漫天轰鸣之中。 有了九子锁龙桩的帮助,众人总算有了喘息之机,只是大家却都神色复杂的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聂皓龙等十几个无尽总堂的弟子有些不明究竟,聂皓龙试探着问左菊心:“菊心师弟,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那位海师兄……难道不是海师兄?” 点点头,左菊心叹息道:“看来肯定不是了,怪我有眼无珠,忘了小师叔手上还有一张幻面玉皮……” 聂皓龙等人脸上顿时露出异色,当年他们虽然都不在青龙峰,但也从别人口中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多么危急,要不是彭鹰用九阳神火罩灭掉九阳神火引,恐怕左家已经不复存在。虽然说彭鹰很可能是妖类,但是对绝大多数左家弟子而言,却都相信彭鹰对左家绝无恶意,心里或多或少都对彭鹰有些感激,也有些怜悯。 “可小师叔他……怎么走了?”聂皓龙望着彭鹰消失的方向,茫然道。 众人皆沉默无语时,被度厄替下来的左枪冷冷的走了过来。 “他已与我们左家没什么关系,走便走了,不必猜测。”他又看向左鱼儿,一语双关的道:“有些人就是如此,嘴里说的信誓旦旦,但等到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却做了缩头乌龟,这种人我见了太多,不足为奇。” 左鱼儿眸光宁和,柔声道:“我敢断言他绝不会做缩头乌龟,大哥不信的话不妨问问三哥。” 左枪皱皱眉,望向左菊心。左菊心则微笑道:“小师叔肯定是去不灭山想办法救我们去了。” “胡说,凭他一个人怎么敢独闯不灭山庄?”左枪冷笑道。 这次轮到石中来等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竟都和左菊心一样,绝不相信彭鹰会弃大家而去,肯定是去不灭山了。左枪愕然望着面前数十人争先恐后的为彭鹰辩解,不禁错愕无比。他茫然看向左鱼儿,却见她只是望着不灭山的方向,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目光中却满是担忧。 “左枪。”左远清忽然沉声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有些事,有些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妄加评论。只要家主还为将他逐出山门,他便仍是你的小师叔,绝不可冒犯。” 左枪这才哑口无言,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度厄。 “我和彭施主不熟。”度厄百忙之中回头一笑,气得左枪冷哼了一声,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不明不白的被孤立了起来。 彭鹰架着焚天剑在亿万无形光线的上空疾飞,蛟祖长袖轻舞的飞在前面,宽松的黑衣铺展开来,从后面看就像是个巨大的蝙蝠。 蛟祖的神识似乎比以前显得更加真实了,彭鹰几乎有些怀疑这家伙的真身是不是已经冲出了妖界。 数百里的路程在如今的彭鹰看来,不过转瞬即至。不过在距离不灭山庄仍有近十里距离的时候蛟祖忽然停了下来,那些无形的光线从这里开始便隐入了地下。两人落地查看,地面坚实无比,虽然挡不住蛟祖,但彭鹰却无法继续追踪下去了。 蛟祖看看彭鹰,微笑道:“那家伙应该就在不灭山中,不过你是想硬闯上去呢?还是偷偷的溜进去?” “硬闯只会必死无疑吧。”彭鹰苦笑道:“当然是偷偷的溜进去。” 蛟祖撇撇嘴,倍感无趣的道:“我本来还想尝试下硬闯呢,只要你肯让我暂时借用你的身体,别说这不灭山庄,哪怕九天仙阙也不放在我的眼中……”他话音未落,彭鹰冷声道:“今生今世,你要再敢进入我的身体,我绝对与你为敌。” “好好好,不借就不借,你怎么变得如此小气。”蛟祖笑眯眯的道:“上一次借了你的身体不还是被你赶了出来……” 彭鹰瞪了眼蛟祖,收起焚天剑落到地面,随即展开身法向远处的不灭山赶去。从这里再看不灭山,与在含风城中却截然不同了。不灭山虽然没有青龙峰那般高大雄伟,但却显得格外险峻挺拔,各处都是高达数百丈的悬崖峭壁,岩壁上寸草不生,只有磷峋怪石。大山四周还有众多奇形怪状的小山,同样险恶陡峭,山峰之间满是原始丛林,沼泽弥补危机四伏。在这么凶险的地方,别说是人,即便是鸟兽也不愿踏入半步。 到了近处,彭鹰才发现不灭山四周的小山就如同天然形成的迷魂阵似的,其中还漂浮着迷雾般的瘴气,走了几步再回头就已经不见了来时的路,要不是有蛟祖在前面带着,彭鹰恐怕早已晕头转向了。 仙门都有结界,不灭山庄自然也不例外,没过多远,蛟祖忽然停了下来,上下左右的看了个遍,微笑道:“到地方了。” 彭鹰张开通天眼望去,顿时发现在蛟祖面前赫然有一层顶天立地的白色光华,白光笼罩了整个不灭山,滴水不漏。如果是自己单独前来,恐怕也就到此止步,幸好有蛟祖。只见他伸出手去,就像捅破窗户纸般穿透了坚韧的结界,随即撩起,仿佛打开门帘般轻松的撕开个孔洞。 “走吧。”蛟祖回头微笑道,彭鹰连忙跟着他一头钻了进去。 这便进了不灭山庄了,彭鹰的心也顿时提了起来。自己的修为虽然大有长进,但是在不灭山庄这种大型仙门面前仍是不足挂齿。他藏身于一棵大树后面左右窥探,见远处就有座巨大的仙门,仙门后有为数不少的房屋建筑,还有耕田、药圃,与外面的穷山恶水相比显得如同仙境似的。好在自己所在的位置远离那些房屋,倒不怕被人发现。 蛟祖望着不灭山,目光中光彩逼人,他沉默了片刻回头微笑道:“我先去看看,你暂时留在这里不要动,照顾好自己,不要强出头哦。” 彭鹰能听出他话中的关切之意,只好默默的点头,眼看着蛟祖忽然消失。 想要解开含风城的危局,仅凭自己绝不可能,如今也只有寄希望与蛟祖了。彭鹰干脆盘膝坐在树下运起了抱朴篇,仿佛与树木融为了一体。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半妖!半神! 蛟祖再出现时,已经在不灭山的山腹之中。 他是一缕神识,转眼间便能瞬息万里,所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那无形光线的源头。 无比巨大的空间藏匿于不灭山中,似乎将整个山峰掏空,仿佛幽冥地府。这巨大的洞穴向上延伸至不灭山的山腰,向下则深不可测。蛟祖漂浮在虚空之中向上望去,不禁冷笑着自语道: “兄弟,如果你看到这里的景象,还会认为人类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么?” 洞穴顶部有近千条锁链垂了下来,长达百丈,多数已锈迹斑斑。每条锁链的下方赫然都悬挂着一个人,多数都已死去,更有许多早已化作枯骨,只剩下骷髅头和肩胛骨仍被拴在锁链上。只有少数几人看似还活着,不过也早已形如槁木,瘦得如同皮包骨一般,看似也活不长远了。 在那些活着的人身上都有许多条细如蚕丝的光线,带着隐约的血光延伸到洞穴底部。 蛟祖冷冷的望着下方,这洞穴的底部是个昏暗而阴沉的世界,阴森的风拂过,如同鬼哭狼嚎,而在那广阔的地面正中央则赫然有一座巨大的铁牢。铁牢由无数根粗壮无比的铜柱组成,高达百丈,坚不可摧。 而在这神迹般的铁牢中,赫然囚禁着一头令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那巨大的东西把巨大的铁牢填得满满当当,只能匍匐在那里,即便如此却仍有近百丈高,长达数百丈。他状若猛虎,面孔却又有些像牛,背上长着一对硕大无比的青色翅膀,而在翅膀之间,顺着背脊则生长着刺猬般的毛发,毛发看似不长,实际却绵延数百里,赫然正是那些无形光线的源头。 蛟祖飘然而下,转瞬间出现在铁牢外面。 彬彬有礼的敲敲铜柱,蛟祖微笑道:“小东西,原来你在这里。” 如此巨大的妖物却被蛟祖称作小东西,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可是如果见到冰山中蛟祖的真身,也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铁牢中的庞然大物本来正惬意的享受着那无尽的精血,听到蛟祖的呼唤忽然浑身巨震,顿时张开了巨大的双眸。 仿佛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妖物像是受惊的猫似的猛的一窜,可他被铁牢所困,只是将铁牢震得轰然巨响,却最终还是难以动弹。 “是你!?”妖物口吐人言,显得无比惊愕。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蛟祖笑眯眯的抬头望着妖物,道:“这么说话太累,你能不能变小些?” 妖物的呼吸粗重而又急促,终究还是点点头,瞬间庞大的身躯陡然缩小,最终变得如同常人一般。此时他的形象也与之前天差地别,虽然仍是虎躯鹰翼,但却是如同人类般站着,就连面孔也变得与人类相仿,只是有些古怪。 蛟祖望着他,这才微笑点头道: “穷奇,好久不见。” 如果有旁人在场,听到穷奇这两个字恐怕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自古以来便流传着半神于半妖的传说,不过那已经是天地初开时的事情,只有耳闻,从没有人见过。于是很多人根本不相信有半神或半妖的存在,认为那不过是以讹传讹。不过上古时期有一些恐怖妖物却是货真价实,在众多仙门典籍之中都有记载。而这穷奇便是极具凶名的妖物之一。 饕餮、浑沌、穷奇和梼杌,是被称作四凶的上古妖物。传说四凶其实就是半妖,所以才妖力强横,几乎无人能敌。上古时期因为四凶的存在,也不知有多少人类葬身于他们腹中。天地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最终半神出手,终于镇压了四凶,就此人世间再无半妖存在。 谁能想到,不灭山下的妖物竟然就是四凶中的穷奇!? 穷奇冷冷的望着铁牢外的蛟祖,赤红的双眸中凶光四射,换作旁人早已被这凶光吓得心胆皆裂。他似乎已看出蛟祖不过是一缕神识,所以再没刚才的恐惧,只是冷冷的道:“蛟祖,你想做什么?” 蛟祖笑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你又想做什么?” 穷奇狞笑:“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当然是要冲破这座该死的铁牢,去找那些该死的半神算账!” 蛟祖望着穷奇,忽然大笑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这世上已经没了半神,你又要找谁去算账?” “没了?怎么可能。”穷奇冷酷的道:“半神半妖寿元相近,我穷奇还未死,他们又怎能消失?无论他们躲到哪里,我都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如果他们不愿出来,我便杀尽他们的族裔,逼他们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才被称为四凶啊。”蛟祖笑着望向上方:“不过你真的能杀尽所有人类么?就连不灭山庄中曾帮过你的那些人也不例外?” “我穷奇向来与恶人为伍,等到铲灭了那些自称善良的人类之后,再将恶人斩尽杀绝!”穷奇狞笑,也抬头望向上方,高空中那近千条锁链下的尸体微微飘荡,好像凋零的果实。“不灭山庄的人想要借我之力称霸天下,我便成全他们,不过等他们真的得偿所愿的时候就将变成我口中之食,这不是很美妙的事么?” 他忽然盯住蛟祖,声音如寒风凛冽:“不到两个时辰我便能脱困而出,我已苦等千万年,谁也不能阻我出困,即便是你,也是不能!” 穷奇说的斩钉截铁,凶蛮的目光宛如冲天烈焰。 “好怕怕。”蛟祖拍着心肝笑着,“原本你的事与我无关,不过你却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家伙,所以,我还真要试着阻止你了。”说着蛟祖陡然消失。穷奇茫然看着铁牢外的虚空,困惑的自语道:“不该招惹的家伙?那又是谁……” 蛟祖本想去找彭鹰,可当他的神识向上去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一丝诡异。 身影再次出现,蛟祖漂浮在洞穴的东侧,望着一块突出岩壁的磷峋怪石皱紧了眉头,心中忽然升起了无尽的怒火。 此时,那足有数丈高的怪石中央忽然露出个肥硕的脑袋,那人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了片刻,这才长吁了口气钻了出来。在他身后又有几人鱼贯而出,各自飞身落在怪石上坐了下来。 “老花,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教主让我们把那口棺材挪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有人压低了声音问。 “你问我,我问谁?”花石肩没好气的低骂了声,警惕的望了望四周,下意识的向下方望去,顿时看到了那座巨大的铁牢和铁牢中的穷奇。他先是愣了愣,旋即忽然面色惨变,其他人见状也连忙低头望去,同时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东西?”有个人正骇然惊呼,而花石肩却已麻利的钻进石洞,一溜烟的跑了。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纷纷低声咒骂了句,也都跟着花石肩逃之夭夭。谁都知道花石肩虽然胆小如鼠,但却有几分眼力,一定是他看出了什么古怪这才落荒而逃。既然大家已经完成了教主交托的任务,自然也没必要在这危险的地方呆下去了。 他们却没看到,虚空中还漂浮着个黑衣男孩。 蛟祖对花石肩等人视若无睹,只是瞬间便进了石洞,穿行数十丈之后,来到一具巨大的玉棺面前。 “你是谁?”蛟祖狞然道。 一阵难言的寂静,忽然玉棺的棺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旋即好像枯叶般被掀飞了出去。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露出玉棺中那满满的尸水。忽然间,有个黑影从尸水中挺起了上半身。那赫然像是个人,但更像个近乎腐烂的死尸。那东西身材十分雄伟,比寻常人类都要高出半截,身上却穿着崭新的银白色盔甲,污浊的尸水顺着造型优美的银盔倾斜而下,露出一张无比恐怖的面孔来。 那就像是用一团烂肉揉搓而成的肉团,五官早已腐烂的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双目阴冷的望着蛟祖。 那双目竟然是通体漆黑,没有瞳孔。 蛟祖那张俊美的面庞上顿时露出无比狰狞的笑,阴声道:“炎正神将,原来是你……” 没等蛟祖说完,只见那恐怖的怪人忽然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发出一串如同蜂鸣般低弱而紧促的低鸣。蛟祖的神识忽然化作一缕青烟,又被一股无形的风浪撕扯的七零八落,就此消失不见…… 妖界中,苦海冰山之上,蛟祖猛的从寒冰王座上跳了起来。 “该死的半神!”他狂怒的仰天长啸,就像九天龙吟惊天动地,苦海原本平静的海面顿时卷起数十丈高的惊涛骇浪。而巨大的冰山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冰山中那巨大无比的蛟祖真身仿佛要破冰而出。只听到嘎巴嘎巴的巨响,坚硬的冰山竟开始龟裂开来,而就在蛟祖几乎脱困的瞬间,苦海上方忽然卷过刺骨的寒风,天地间冰雪狂舞,瞬间又将冰山冰封。 吼!蛟祖睚眦欲裂,浑身上下血脉凸显出来,如同道道青紫色的蚯蚓。头顶的独角发出恐怖的光华直冲霄汉,竟猛的飞身而起。 黑衣男孩顶着漫天风雪直刺苍穹,恐怖的妖气卷起无数雪花,仿佛一条白色的蛟龙盘旋升空。紧接着,那比青龙峰更要庞大的冰山竟也随着他飞向空中,几乎遮天盖地。 轰!蛟祖和冰山在高空仿佛撞上了什么屏障,炸得风起云涌,漫天雪光。天空中那无形的妖界封印剧烈摇晃,却仿佛坚韧的蛛网并未破裂开来。冰山轰然砸落,直接砸落到苦海底部,顿时激起数百丈高的浪涛。 蛟祖灰头土脸的落到海面,望着波谲云诡的苍穹第一次露出了紧张之意。 就连他都未曾料到,不灭山中竟然会出现了半神!如果只有穷奇还不足为惧,可是有了那个炎正神将可就截然不同了。这其中必然是有人暗中作祟,而彭鹰此时却毫不知情。 “兄弟,千万不要乱动,稍等片刻我便会再去找你……”蛟祖咬牙切齿的盘膝而坐,神识涌出。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字横眉 不灭山下,彭鹰藏身在树丛之中已经等了近两刻钟的时间,蛟祖却迟迟不归。 此时此刻,无论是抱朴篇还是初心经都已无法让彭鹰继续镇定了。 时间过得越久,左鱼儿他们在含风城中便越是危险,谁知道九子锁龙桩能坚持多久?他心乱如麻的东张西望,终于还是决定不能就这样傻等下去。然而没等他动弹,忽然听到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缩了回去,心想难不成有人发现了自己?他小心翼翼的望了过去,虽然天色黑沉沉的,不过凭借通天眼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五个不灭山庄的弟子,看似都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别人发现,却不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几人在距离彭鹰不远的草丛中蹲了下来,其中有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师兄,庄主和魔教沆瀣一气,迟早要闹出大祸来。我看我们不如尽快带师父下山,远离这是非之地算了。” 另一个人叹息道:“谈何容易啊,师父可是庄主的儿子,父子连心,即便庄主再心如蛇蝎,师父也绝不会不顾父子之情的。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说着这位王师兄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看四周,然后说道:“你们就不要胡思乱想了,随我去见师父。”说着带着其他四人向远处走去。 他们刚走没多远,彭鹰便猛的站了起来,目光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满是惊讶。 那个王师兄的模样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身材修长,面容朴实,最为奇特的便是那两条浓眉竟连在了一起。 一字横眉?彭鹰忽然想起自己在玉城海珠楼得到的曲凝霜的左家令牌。 齐云斋曾说过,那个将曲凝霜的令牌拿去典当的不灭山庄弟子就是一字横眉! 莫非那个王师兄就是那个不灭山庄弟子?彭鹰心思电转,暗想现在虽然不是追查曲凝霜下落的时候,但是听他们刚刚的对话,似乎这些人对荆志奇颇有些不满,从他们身上或许能得知不灭山庄的秘密。 他悄无声息的跟在王师兄等人身后,就算那五个人不住的东张西望也没能发现他的踪影。这是宫槐传给彭鹰的幻形门杂学之一,潜行追踪,论起这项本领彭鹰已经根本不逊于左家的任何一个玄雀。 走了没多远,远处出现一座高达百丈的断崖,断崖前满是凌乱的碎石和枯黄的衰草,荒草间,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影正面对着断崖枯坐。彭鹰藏身在一块岩石之后窥探,只能看到那人的身子佝偻着,显得极为瘦削,苍白如雪的长发凌乱的铺在地上,有种凄凉而孤独的感觉。 王师兄等人来到那人身后统统跪倒磕头,压低了声音道:“师父,我们来了。” 那人并没回头,只是叹息道:“唉,不是说过不要再来看我么?要是被庄主发现,必是麻烦。” 王师兄沉声道:“即便庄主责罚,弟子也决不能舍弃师父啊。”说着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小玉瓶放在那人身边,“师父,这是李师弟刚从佛心会上换回来的元圣液,希望对您的修炼有用。” 那人看都没看,摇头叹息道:“你们的这番孝心为师心领了,不过你们也知道为师修炼的是明灭诀,只有明灭果才对我大有好处,左家的元圣液虽好,但还是留给你们服用吧。” 王师兄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一片悲惨。有个人再也忍耐不住,沉声道:“师父,有些话弟子不得不说了。这些天魔教教主申屠就在我们不灭山庄,虽然不知道他和庄主有什么谋算,但弟子估计肯定和山下那个妖物有关。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人沉默良久,最终发出一声长叹,“这些年来,我为了山下那个妖物不知与父亲争执了多少次,可结果呢?不还是在这里面壁十余年。” “父亲一直想借用那妖物的力量称霸天下,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啊。不过好在那铁牢坚不可摧,这些年来父亲抓来那么多修仙者,以他们的精血喂养那个妖物,不还是冲不破?唉……只要父亲别造出太大杀孽便由他去吧,等他寿元枯竭,所有的野心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 听到这,彭鹰再也按捺不住了,他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荆志奇没造出太大杀孽?你在这里袖手旁观,实际上就是助纣为虐!” 那人的声音嘎然而止,但却仍未转过身来。而王师弟等人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跳起来抓出仙剑。其中有个人看清了彭鹰的面孔却忽然惊呼了声,“是你?” “李师弟,你认识这人?”王师兄愕然问道。 “他……他是左家的铁冠仙判,叫海无波,我在佛心会上曾见过他。”那个李师弟脸色惨变的说道。 彭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盯着那人的背影,沉声道:“虽然说百善孝为先,可你父亲荆志奇倒行逆施,做下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你可知道,此时此刻你所说的那个妖物恐怕很快就要脱困而出了。” 那人默然片刻,叹息道:“不可能吧,没有足够的精血,他绝对无法逃……”没等他说完,彭鹰忽然厉声道:“你知道什么?现在那妖物正在吸取整个含风城数十万百姓的精血,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谁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冲出牢笼?” 王师弟等人顿时神色惨变,而那人终于飞快的扭回头来。 月光下,那人的脸上皱纹堆垒,似乎比荆志奇还要苍老的样子。虽然他老到已经很难让人看出表情,但目光中的惊愕却异常明显。他身子摇摇欲坠,颤声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竟然将整个含风城的百姓都当成了祭品?” “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去看看就全都明白了,无需去含风城,出了仙门十里你们就能看到亿万条血线,那便是证据!”彭鹰厉声说道。 李师弟忽然面色激动的飞身而起,径自向仙门冲去。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王师兄叹息道:“非但是李师弟,不灭山庄有许多弟子的家人都在含风城,要是庄主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他看向那苍老的老者:“师父,我们怎么办……” 那人身子不停的颤抖,握紧了双拳惨笑道:“如果真是如此,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彭鹰本来还在担心自己冒然出现是否有欠考虑,不过看着他们师徒几人的对话便稍稍放下心来。没等多久,那个李师弟又折返回来,脸上满是狰狞的怒容,狠声道:“师父,他说的没错,那妖物的毛发直奔含风城去了,上面满是血光。” “作孽啊!”那人睚眦欲裂的窜了起来,身上骨骼嘎嘎直响,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显然气极。老脸上忽然掠过病态的红晕,身子顿时摇摇欲坠。王师弟等人连忙扑过去掺住他的身子劝道:“师父,越是这种时候您越不能乱了分寸啊。” 老者点点头,望着彭鹰苦笑道:“海仙判,见笑了,家门不幸,家父竟会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到了现在,我荆义绝不袖手旁观。” 彭鹰沉声道:“荆前辈纵然有心,可是你能阻止荆志奇和申屠么?我看你现在十分虚弱,恐怕是有心无力吧。” 荆义表情一黯,“即便有心无力,但我也不能眼看着不灭山庄留下千古骂名。父亲虽然用心险恶,但并不代表所有不灭山庄的弟子都是恶人。这些年来山腹中那个妖物的存在绝大多数山庄弟子都并不知情,不能让他们被父亲所累。” 王师弟连忙点头道:“是啊,只要师父您登高一呼,相信不灭山庄近万弟子会有大半支持您的。” “只怕荆志奇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吧。”彭鹰想了想,忽然将手一抖,荆义等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棵硕大的果树,几人顿时脸色大变。荆义抬头望着硕果累累的树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灭果树!?” “你们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既然需要明灭果,我便将它物归原主,希望荆前辈不要让我失望。”彭鹰沉声道。 王师弟等人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摘下十几颗明灭果递到荆义面前,道:“师父,吃了明灭果,您的明灭诀需要多久才能大成?” “半个时辰足以。”荆义颤声道,“我尽快修炼,这半个时辰之内你们尽量找到家人在含风城的山庄弟子,和他们痛陈厉害,等我恢复修为再去阻止庄主。”他又看向彭鹰,问道:“海仙判,山庄附近还有你们左家人么?” “有几个在含风城,不过恐怕过不来了。”彭鹰沉声道。荆义点头,“放心,我决不能让父亲的阴谋得逞。”说着盘膝坐下就想修炼。 “荆前辈,你所说的山腹中的妖物,究竟是什么?”彭鹰咬牙问道。 荆义深深的望着彭鹰,黯然叹息道:“上古四凶之一,穷奇……”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玉祠游鱼 李师弟等人各自去联络,荆义留在断崖前修炼,而彭鹰却拉着王师兄向山上走去。 这位王师兄叫王迅,据他说想要通往山腹只能前往不灭山的半山腰,那里有个甬道能直通山腹,除此之外再无别路。彭鹰担忧左鱼儿等人的安危,当然不可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荆义身上。于是拉着王迅让他带路,直奔半山腰赶去。 “海仙判,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别说穷奇你根本对付不了,恐怕没等你接近就被别人发现了,到时候反倒麻烦啊。” “王兄尽管帮我指出洞口在哪里,后面的事情我自然有分寸。”彭鹰随着王迅在树丛间穿行,等到距离半山腰不远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王迅指着远处灯光阑珊的一片建筑,低声道:“看见了么?那里有个小湖,湖的西面有座形如猛虎的假山,洞口便在假山之中了,可是那里四周都是左家弟子,而且多是庄主的嫡系,你根本无法靠近的啊。” 彭鹰点点头,看向王迅,将曲凝霜的那枚左家令牌拿了出来。 “王兄,我还有件事要请教。这个左家令牌是你拿去玉城海珠楼当的吧?” 王迅愣了愣,惊愕的道:“海仙判是怎么知道的?” “机缘巧合而已,这令牌是我们左家一位前辈之物,为何会在王兄手中?”彭鹰沉声问道。 王迅叹息了声,道:“你所找的那位左家前辈,恐怕已经不在了吧。家主近百年抓了近千名修仙者,用他们的精血喂养穷奇,这位曲凝霜前辈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平日里有人看管山腹,我与其中一人相熟,这令牌便是从他手中得到的。我为了让师父尽快恢复修为,所以这些年来经常拿着东西去典当然后购买灵药,之所以跑到海珠楼是因为那里够远,谁知却落到你的手中……” 彭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王迅看他的模样,正想安慰几句,忽然彭鹰猛的一掌拍来,正中他的面门,顿时将他拍昏了过去。彭鹰搀着他躺在地上,说了声抱歉,然后将幻面玉皮摘下,按在了王迅脸上。 转眼间,彭鹰已经变成了王迅的模样,再换上他的衣服,大摇大摆的向半山腰走去。 按照王迅指的方向,彭鹰很快便来到半山腰的一片建筑之中,四周的房屋多数已经熄了灯,路上静悄悄的。再有百余丈应该就到了那片小湖了,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愤怒的咆哮和激烈的打斗声响,远远的就能看到剑光冲天而起,乱作一团。 连忙停住脚步,彭鹰心中难免吃惊,是谁在不灭山庄大打出手?看起来不像是自己露出了马脚。 打斗声也惊醒了房屋中的山庄弟子,盏盏油灯亮起,继而有近百人向远处赶去。彭鹰无奈,也只好掺杂在人群之中,很快来到一片小湖旁。 那是片弯月形的小湖,湖畔有假山、雅舍,有座拱桥从雅舍跨过半片湖水,另一头是个湖心亭。本来应该是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可原本澄澈的湖水此刻却已被鲜血染红,湖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尸体,湖心亭前也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有群人站在被鲜血染红的拱桥上正望着湖心亭冷笑,而在湖心亭前则有个遍体鳞伤的金甲将军怒目而视。在他身后的湖心亭里,有个少女正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表情恬淡。 彭鹰呆了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少女赫然正是巫月娘! 拱桥上那群人都是不灭山庄的弟子,为首的则正是少庄主荆沙。他得意洋洋的望着桥下那金甲将军,微笑道:“傻大个,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拦不住,也得拦,意图弑君者,杀无赦。”金甲将军手持巨剑堵在桥头,仿佛一夫当关。 众人哄笑,巫月娘忽然轻叹道:“于宝,羽林卫已经只剩下你一人了,不要白白送死,走吧,这是圣命。” 于宝的雄躯猛的僵直,忽然摘了头盔,卸了甲胄,头也不回的沉声道:“于宝本是修仙人,现在摘盔卸甲,便可不受陛下圣命。”他虎目中透出万丈怒火,抬头望着拱桥上的荆沙,厉声大吼:“贼子,有什么能耐尽管用来!” 桥下大汉持剑怒吼,真气轰然绽放,如火光冲天。 湖心亭中的巫月娘望着于宝的背影,最终只能幽然叹息,柔声道:“也好,等下了九泉我们君臣自会再见……”她默然望向手上的那张皱巴巴的纸,忽而一声长叹,咬破手指在上面轻轻书写起来。 拱桥上,荆沙狞然望着脚下的于宝,轻蔑的冷笑道:“于将军,好威风啊,可惜,不过是螳臂当车!”话音未落,他忽然手指轻晃,虚空中十道无形光线飞速掠动,于宝根本猝不及防,就感觉浑身剧痛,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众人眼看着于宝雄伟的身躯忽然四分五裂,满腔热血泉涌般冲上半空,落在地上,变成扇子形的一片血泥…… 仿佛随手捏死了一只蝼蚁,荆沙若无其事的望向湖心亭,目光落在巫月娘那绝世迷人的芳容上,忽然色心大起。 “你们谁曾玩儿过皇帝?”荆沙淫笑着望着周围几个心腹,那几人顿时心领神会,嘿然奸笑道:“九五至尊,谁曾玩儿过?少庄主有雅兴?” 荆沙点头,冷冷的望望四周,小湖旁已经围满了不灭山庄的弟子,都不明就里,满面茫然。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去睡觉!”荆沙冷哼道。湖畔的山庄弟子都知道荆沙是什么样的人,顿时作鸟兽散。而此时彭鹰已经绕到了王迅所说的那座假山之后,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假山寻找洞口,可现在这种情况却令他难以袖手旁观。虽然巫月娘的手段曾令彭鹰不齿,不过对整个乌沉国而言,她却还算是个好皇帝。 更何况,巫月娘毕竟叫他一声师兄,怎能让荆沙这恶棍坏了贞洁。 彭鹰藏身于假山之后,双拳紧握,八荒发出淡淡的金光,望着湖心亭中巫月娘的背影蓄势待发。 荆沙踱步走下拱桥,色迷迷的望着巫月娘,笑道:“我的陛下,虽然你已必死无疑,可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没尝过云雨之情就香消玉殒岂不是太可惜了?不如让荆某帮你成为一个女人,再让你死的毫无痛楚,这不是更好么?” 巫月娘的双手放在湖心亭栏杆之下,将那皱巴巴的纸捏成纸鹤,抖手拍散。 面对步步逼近的荆沙,巫月娘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一丝动人心魄的笑容,柔声道:“少庄主,假如朕舍弃了江山做你的女人,是否能饶朕一条性命呢?”说着话,巫月娘手中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一把鱼肠短剑,她将剑锋倒转藏于袖中,除了彭鹰之外,谁也未曾发现。 彭鹰陡然紧张起来,只有他知道巫月娘本身也是修仙者,虽然修为比荆沙差了太多,但是此时荆沙色迷心窍却极有可能中了巫月娘的暗算,不过巫月娘自然也只有死路一条。她这是要与荆沙同归于尽啊。 正想着,忽然眼前闪现出一道白光来,顿时把彭鹰吓得魂飞魄散。 他几乎一拳轰了出去,却忽然见那白光化作一只纸鹤,飘飘忽忽的落在假山之上。 纸鹤有些眼熟,彭鹰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当初在玉祠的时候交给巫月娘的那只么?他愕然望向湖心亭中巫月娘的背影,这才连忙展开纸鹤。 纸鹤上血迹未干,只有两句诗。 “鲸吞蛟斗波成血,玉祠游鱼乐不知。” 彭鹰望着这鲜血书成的两行字,顿时神思飘摇。 想当初巫月娘曾拿玉祠中的池鱼自比,当时的她轻世傲物。而如今从这两句诗中,虽然同样是自比游鱼,但却疲态毕露,似乎是宁愿做一尾池鱼,也不愿参与到修仙界这血火海洋之中了。彭鹰看向巫月娘,心中不禁暗叹。 虽然她贵为天子,但其实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啊…… 不过他心里还有些狐疑,在这种紧要关头,为何巫月娘第一个想起的竟是要给自己送信呢?况且并没说她身临绝境,也没请求自己帮助,只是写了两句容易令人混淆的诗句。如果不是自己身临其境,恐怕很难明白这两句诗中的含义吧。 究竟……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救美 荆沙似乎被巫月娘的那句话说的有些动摇,略微迟疑了片刻,叹息道:“我的陛下,荆某虽然巴不得金屋藏娇,可惜爷爷那里肯定不许,没办法,今夜必然是你的死期,只是荆某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苦就是了。” 巫月娘轻轻撩了撩鬓角的碎发,露出万种风情,“那么,朕便认命。” 此时荆沙已经来到湖心亭前,却在仍有两丈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贪婪的望着巫月娘的娇躯,赞道:“二八佳人,亭亭玉立。陛下好美。” “这座亭子,日后便叫凤仪亭吧。”荆沙忽然勾动手指,邪笑道:“不妨让我帮你宽衣解带,也好让我那些属下饱饱眼福……” 无形的光线掠过,巫月娘身上的明黄长衫忽然碎裂开来,碎步如蝴蝶飞舞,露出雪白的内衣。珠圆玉润的香肩映着湖光月色,如同温香软玉,而两条嫩藕般的玉臂裸露在风中,却顿时露出了那把鱼肠断剑! 荆沙和巫月娘同时愕然,荆沙顿时恍然大悟,嘿然狞笑道:“小丫头,想不到你竟是暗藏杀机啊?刚才你所说的就是想骗我过去,然后意图与我同归于尽?”他冷笑着,反倒向巫月娘扑了过去,同时狞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我!” 转瞬间,湖心亭内忽然有道剑光冲天而起,巫月娘全力一击,短剑化作一道闪电径自刺向荆沙的胸膛。荆沙做梦也没想到巫月娘竟然也是个修仙者,顿时猝不及防的被一剑刺中,惨叫着又倒飞了出来。拱桥上那十几个狗腿子见状大惊失色,呼喝着扑到荆沙身旁,这才发现荆沙胸前的衣襟已经碎裂成灰,露出了青铜般的甲胄。 幸亏荆沙穿着灭妖神弩,否则这一剑即便不能要了他的性命,也绝对让他卧床数年。他面色惨白的胡乱摸着胸膛,等到确认自己安然无恙之后顿时勃然大怒。他疯了似的推开身边的人,望着巫月娘狞然道:“巫月娘,原来你也是修仙者,也好,小爷最喜欢你这种刚烈的女人!” 说着,荆沙张开双手,空中无形光线隐隐晃动,随着他向湖心亭逼近。 巫月娘淡淡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与荆沙同归于尽,只能自尽才能保住清白。 鱼肠短剑闪电般抹向脖子,下手狠辣,没有丝毫余地。而这时荆沙忽然冷笑,手指勾动,鱼肠短剑忽然飞了出去,直刺入一根亭柱之中。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荆沙狞笑,忽然发现巫月娘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这女人真这么刚烈?荆沙愣了愣,旋即飞身扑到巫月娘面前,猛的捏住她的面颊,冷笑道:“看你现在还怎么寻死!” 这瞬间的事情发生的极快,电光石火间巫月娘已经落入荆沙的手中。这时巫月娘才真正的感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恐惧,尤其自己落入荆沙的手中,恐怕就连死都落不下清白名声。想到这她不禁浑身颤抖,绝望的一拳向荆沙的胸膛轰去。 这一拳她虽然已经倾尽全力,可是就连她自己都清楚荆沙有灭妖神弩护体,自己根本无法伤他分毫。而荆沙也是满脸得意,根本没有丝毫躲避,眼睁睁的看着巫月娘的粉拳落在自己胸膛之上。 然而就在此时,巫月娘忽然感觉有道金光从自己肩上激射出来,狠狠的砸在荆沙的面门之上。 轰!一声闷响,巫月娘竟眼睁睁的看着荆沙的大好头颅就在面前炸成桃花万朵,满腔鲜血冲天而起,竟喷溅到湖心亭的棚顶。继而荆沙的尸体无声栽倒,半截身子瘫软在湖心亭外,鲜血顺势倾泻而出。 这场面太过惊悚,即便巫月娘沉着历练,但仍忍不住大声惊呼起来。湖心亭外那十几个不灭山庄弟子同样目瞪口呆,望着巫月娘的身后如见鬼魅。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有个男人站在了巫月娘的身后,手臂从她的右肩上探出,手上满是淋漓的鲜血和雪白的脑浆。 “王……王迅?你疯了!”有人认出了巫月娘身后那人,顿时大声惊呼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王迅”便鹰隼般掠出湖心亭,展开双拳杀入人群之中。只见他身形怪异,如同螃蟹般横向掠动,兔起鹘落般连续出拳,砰砰的巨响好像连珠炮似的响起,转瞬间,十几个荆沙的走狗顿时化作烂肉。 四周再次归于平静,“王迅”杀气腾腾的重新走回湖心亭望着巫月娘,手上鲜血更浓,散出浓烈的血腥气。 巫月娘默默的望着他,眼中波光荡漾,忽然真的落下泪来。拳上的金光、横行的步法,还有脸上的白光,聪明如她自然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来了?” 再坚强的人,绝处逢生之后也难以自持,更何况面前的人竟是他…… 彭鹰知道自己瞒不过巫月娘的通天眼,于是叹息了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离开之后再说。”他走出亭外,用湖水洗干净手,飞身跳到了那座假山面前。回头望去,巫月娘也默默的跟了上来,正将鱼肠短剑收入储物戒指。夜风寒冷,能清楚的看到她雪白如玉的肌肤上满是鸡皮疙瘩,忽然让他想起了巫月娘那优美的小腿。 两人的脸同时一红,彭鹰连忙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衣服来抛给巫月娘,“暂时穿着吧。” “谢谢……”巫月娘乖乖的穿上了衣服,言行举止像是变了个人,再不像个天子,倒像个温婉动人的邻家女孩。 彭鹰顾不上欣赏她的变化,径自钻入了假山的山腹之中。这假山的面积足有半座小湖那么大,山洞四通八达、此起彼伏,想要找到王迅口中的洞口谈何容易。不过幸好彭鹰有通天眼,只是片刻功夫便在假山西北角的一块岩石后方发现了一条地洞,他连忙赶了过去移开岩石,果然有一条直通地下深处的隧道显露出来。 向下窥探,隧道深不可测又蜿蜒曲折,根本无法看到尽头,彭鹰沉吟了片刻,回头说道:“你还是找个地方暂时躲躲吧,稍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巫月娘却纹丝没动,柔声道:“为什么?是因为下面更危险么?” 彭鹰知道她十分聪明又极有主见,骗她就是自讨苦吃,于是索性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述一遍,随后苦笑道:“下面的妖物是四凶之一的穷奇,我是为了救人才必须下去,你留在上面才更安全。” “可我觉得留在你身边才最安全啊。”巫月娘忽然将心里话冲口而出,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的又是一阵脸红。彭鹰张口结舌,倒是巫月娘先反应了过来,微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留在上面万一碰到不灭山庄的弟子怎么办,凭我的修为肯定必死无疑,还不如我们两个一起走,或许还有条生路。” “更何况如果你确定下面的是穷奇,或许我还能帮帮你呢。”巫月娘沉声道。 “你?帮我?”彭鹰心里不禁好笑,暗想你不帮倒忙就算好了。 巫月娘看着他的表情一笑,硬推着他的后背向洞中走去,道:“走吧走吧,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强嘛。” 彭鹰只能无可奈何的钻入洞中,他总不能把她打昏了藏起来吧,毕竟外面同样凶险。两人先后进了洞,又将那岩石重新盖好,这才向隧道深处摸去。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两人都有通天眼,所以不惧黑暗。不过彭鹰却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轻轻颤抖,低头望去,才发现巫月娘正牵着自己的衣角,苍白的小手正抖的厉害。 她看似并不害怕,其实心底应该是怕的厉害吧。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又见花石肩 没走多远,隧道忽然分出了数条岔路,再往深处,岔路又有分支,如果换作旁人肯定晕头转向,不知该从哪里走了。可这却难不倒彭鹰和巫月娘,两人的通天眼都能看到隧道中有人行走留下的轨迹,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挑了条岔路走了下去,转眼又向下走了十余丈。 前方仍没看到任何异常,可彭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巫月娘浑身一僵,眼睛瞪得溜圆望着彭鹰,却见彭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耳朵贴在岩壁上仔细倾听起来。巫月娘无比奇怪,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贴在了岩壁上,忽然脸色一变。 坚实的岩壁后面,赫然传来了极低的交谈声。 “老花,我们怎么办?教主让我们守在那口玉棺旁待命,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问老子,反正老子是不回去,要去你去。” “既然你都不回去,我们当然也不回去了。不过老花,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妖物究竟是什么啊?怎么你一见到他掉头就跑?” 岩壁里面沉吟了片刻,那个老花这才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妖物应该是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 “穷奇!?”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有人颤声说:“我的苍天,不灭山下竟然有四凶之一,还是活着的?那……那我们还不快逃?” “往哪里逃。”老花低声骂道:“教主就在不灭山上,要是知道我们临阵脱逃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岩壁里顿时鸦雀无声。 巫月娘静静的听着,总感觉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困惑的看向彭鹰,却见她向自己眨眨眼,然后拿出一张纸鹤,展开后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巫月娘看得清清楚楚,见上面写着:“东南方十步,来见我。” 她看着彭鹰将纸鹤拍散,只能困惑的瞪圆了秀目。 转眼间,岩壁内再次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老花,什么东西?是教主的纸鹤么?”有人问。 老花半晌没说话,开口便低声咒骂了声,旋即骂声又嘎然而止,似乎才意识到那得罪不起的家伙就在附近。其他人接着追问,老花则懊恼的连声说道:“是是是,教主让我去见他,让你们原地别动,等他的号令。” “真的假的,你倒是让我们看看啊,把纸鹤毁了干嘛。”有人不满的牢骚。 “给你们看个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你们以为我愿意出去冒险?”说着岩壁中传来阵阵轻微的声响,伴随着土石崩碎的声音远去。只不过声音却是向西北方去的,却离彭鹰和巫月娘越来越远了。彭鹰听着声音却不禁暗自好笑,他知道老花绝不敢就此逃走,应该是声东击西,避免被同伴发现才对。 果然,很快那细微的钻地声便掉转过来,慢慢的越来越近,终于岩壁上塌陷了个洞口,有个肥硕的大头苦着脸钻了出来。 巫月娘顿时无比惊讶,这才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见到这人的了。 竟然是魔教长老花石肩?当初在贤王府的那场血战中,巫月娘就曾见过这个家伙。而花石肩见到巫月娘也是一愣,万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见到天子。而当他看到彭鹰的时候更是惊讶,他看到的只是个陌生的中年人,却并非是彭鹰。 两人差点惊呼出声来,却被彭鹰同时捂住了嘴巴。彭鹰向花石肩使了个眼色,带着他向甬道下方又走出了数十丈,这才停了下来。 “我是彭鹰,你怎么在这里?”彭鹰低声问道。按理说花石肩的修为在魔教长老中并不算顶尖,为何申屠会把他带到不灭山庄? 花石肩看了彭鹰半晌,这才苦笑道:“小仙判,我还想问您呢,您不在东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有,你怎么变模样了……” 彭鹰皱皱眉,“你不必管我,快说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花石肩目光闪烁了半晌,终于还是不敢隐瞒,故意做出一脸担忧的表情道:“小仙判,我是担心您啊。我们受教主之命,护送一口玉棺到不灭山的山腹之中,谁知道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不灭山下竟然藏着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啊!我劝您还是不要继续走下去了,要是被那个穷奇发现,即便是您也劫数难逃啊。” 他嘴里劝着,心里却暗自期盼彭鹰最好别听自己的,如果被玄奇弄死才最好,省着折磨自己。 彭鹰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皱眉问道:“玉棺?什么玉棺?” 花石肩苦笑:“就是一口大玉棺,在不灭山外的时候我们曾打开看过,但里面除了尸水之外别无他物,也不知教主有什么打算。” 能看出花石肩并没有信口开河,彭鹰忽然感到心底又沉重了几分。现在他已经知道不灭山庄背后的阴谋是穷奇,那申屠又在背后谋算些什么呢?他既然让花石肩带人偷偷的将玉棺送入山腹,就是想利用这老耗子的特长瞒过荆志奇的眼睛,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头痛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彭鹰索性不去再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见招拆招吧,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你们来时的地洞还在么?”彭鹰沉声问道。 花石肩愣愣的点头。 “那就好,你随我来。”彭鹰抓住花石肩的胳膊,向甬道下方走去。花石肩的老脸唰的垮了下来,打死他也不想再见到那恐怖的穷奇,可是让他反抗彭鹰也是打死也不敢,于是只好苦着脸踉踉跄跄的跟在彭鹰的身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巫月娘跟在他们两个的身后,看着花石肩的表情忽然感到有些好笑,却不知道以花石肩的修为为什么会如此惧怕彭鹰。 又向下摸索了五六十丈终于到了尽头,彭鹰也看到了那巨大无比的山腹洞穴,甬道也到此嘎然而止,尽头有片平台,平台凿壁成屋,有几个不灭山庄弟子正坐在几张石凳上沉沉欲睡。而此时彭鹰已经无心去看那几个守卫,只是呆呆的望着平台远处的虚空,目瞪口呆。 就像蛟祖看到的那副情景一样,虚空中垂下近千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下方悬挂着骸骨、干尸和奄奄一息的活人,那凄惨的场景令彭鹰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十八层地狱。他能看出那些人的天灵盖上都有无形光线牵引,想必是穷奇吸取了他们的精血,这才令他们成为干尸。如果曲凝霜就是这近千人之一,也不知道她能否活到现在了。还有左远华,他们夫妻焦不离孟,应该也在这里吧。 呆愣了半晌,彭鹰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示意花石肩和巫月娘贴着墙藏好,自己则干咳了声走了出去。 几个不灭山庄弟子同时惊醒,有人望向彭鹰,惊愕的问道:“王迅?你怎么来了?” “不知怎么的,今晚有些心神不宁,所以也不知怎的就走来这里了。”彭鹰将王迅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那几人根本没起任何疑心。不过这些人多数都是荆志奇的心腹,所以对王迅的突然拜访仍是感到有些警惕,有个年纪较长的站起来沉声道:“王迅,我看你是困过头了吧,这里是你能随便出入的地方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彭鹰故作惊讶,脚下却没动地方。这时那几人中有个和王迅年纪相近的中年人连忙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王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还不快随我离开。”说着硬拖着彭鹰向外走去。彭鹰也就顺势后退,心中暗想这人应该是和王迅相熟的那人了,曲凝霜的令牌或许就是由他交给王迅的。于是他轻轻拿出曲凝霜的令牌在那人面前一晃,那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偷偷的回头看看,这才低声道:“王兄,你疯了还是要害我?我是看你可怜才把这东西给你,你怎么反倒在这里招摇?” 彭鹰这才心中笃定,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我怎么会害你?反倒是你要害我吧。这东西也太烫手了,我拿去玉城海珠楼典当,却险些被左家仙判撞破。幸亏我见机的早这才逃过一劫。不过我却听说这个曲凝霜不是常人啊,据说在左家的地位很高的样子。所以我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储物戒指什么的,或许能发现些其他好东西呢。” “做梦吧你。”那人瞪了彭鹰一眼:“你以为这令牌是哪来的?但凡被送到这里的修仙者,储物戒指中的好东西早被瓜分了,轮到我手里的要么就是没用之物,要么就是这种烫手的东西。我也是看你可怜这才给你,既然你不领情那就还给我。”那人有些赌气,伸手去抢令牌。 彭鹰缩回手微笑道:“你别急嘛,我又没有埋怨你的意思。那么说我就是白来一趟了?不过可惜了,一个女人能成为左家仙判已经不容易,却落到如此下场,她在哪?能不能指给我看看?” “少废话,庄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来,要是撞见了你肯定没你的好果子吃。”那人推着彭鹰说道。 “你不说我就不走。”彭鹰扎着马步,说什么也不肯走。那人气得脸色苍白,这才转头指着西南方角落里的一条锁链道:“看到了么?那就是了,这么多年了,她即便不死也早就没个人样了,你还看什么看,还不走!” 彭鹰心怀忐忑的望去,顿时心里一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铁牢仙阵 尚算干净的锁链下方拴着个枯瘦无比的身影,身上的藏青色长衫已经近乎土色,罩在身上分外宽松。她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长过脚踝,看上去倒像是个女鬼。怎么看她都像是早已死去,留下来的只是一具干尸。 彭鹰原本还抱着莫大的希望,如果能救出左鱼儿的父母,师姐该多么开心。可事实便是如此残酷,恐怕自己的希望要落空了。 “我听说曲凝霜和她的丈夫一起失踪了呢,她丈夫可是了不起的人物,据说是左家家主左心守的儿子左远华,他也在这么?”彭鹰低声问。 “不知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多。”那人气急败坏的用尽全力推彭鹰,却忽然被彭鹰抱住肩膀,转身向那几个不灭山庄弟子走去。 “王迅,你胡闹……”那人正骇然惊呼,却被彭鹰一掌拍在太阳穴上,顿时昏了过去。另外几人见状大惊,没等反应过来便见彭鹰身影晃动,三拳两脚便将他们打翻在地。八荒之力让彭鹰的拳头如同两个硕大的榔头,砸上一下怎能不昏倒。 打昏了守卫,彭鹰又在四周查看了下,这才将巫月娘和花石肩叫了出来。 花石肩缩在巫月娘身后,不敢看平台下的深渊,只是压低了声音苦笑道:“小仙判,你这是要做什么呀?难不成是要对付那穷奇?我劝您还是……”彭鹰忽然挥手止住他的话头,低声道:“花石肩,我不妨告诉你,左家人已经将不灭山庄团团包围,稍后就是一场血战,我现在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缩了缩脖子露出骇然之色,花石肩连忙苦着脸道:“我当然是想活。” “那就好。”彭鹰沉声道:“你就从这里钻洞,一直连到你来时的路上,然后回来找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冒险,可是你如果敢就此逃走,或是心存不轨的话,我有上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信么?”彭鹰目光凌厉的盯着花石肩。 花石肩忙不迭的点头:“不敢不敢,我信,我当然信……”说着垂头丧气的跑到角落,一头钻进了岩壁。 看着花石肩离开之后,巫月娘微笑着低声道:“花石肩再差劲也是个魔教长老,怎么会对你惟命是从?”彭鹰苦笑道:“说来话长,反正这家伙应该不敢忤逆我的意思就对了。”说着他匍匐在地,小心翼翼的爬到平台边缘,探头向下望去。身边香风隐隐,原来是巫月娘紧贴着他的身子也趴了下来。 两人肌肤相触,彭鹰仿佛未觉,巫月娘却不知不觉的霞飞双颊。 极目远眺,下方那巨大的铁牢顿时映入眼帘。里面赫然盘踞着一头虎身鹰翼的巨妖,庞大恐怖的雄躯上连着亿万条血色光线,另一端隐入地下。那应该就是穷奇了,彭鹰望着下方不禁心惊肉跳,这样的上古妖物,自己真能将它身上那些无形光线剪断么?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巫月娘忽然凑了过来,吐气如兰的低声道:“真是穷奇。” 彭鹰就感觉耳朵奇痒无比,连忙扭开头,低声道:“我知道。” 巫月娘笑眯眯的道:“你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彭鹰没好气的低声道。 “或许我有办法。”巫月娘拉着彭鹰往回爬了两步,站起来低声道:“看到那座铁牢了么?那应该是半神所设。按理说穷奇应该是绝对无法突破那座铁牢的,之所以他能将那些毛发延伸出铁牢,便说明铁牢上的法阵已经被人动过手脚。而不用说,肯定是荆志奇做的好事。为今之计,只有修复铁牢上的法阵才能阻止穷奇了。” 彭鹰愕然道:“修复法阵?我对法阵只是略懂皮毛,更何况那是半神设下的法阵,谁能修复?” 巫月娘嫣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彭鹰顿时愣住,“你?” “是啊。”巫月娘微笑道:“皇宫中的藏书阁中藏书千万,其中有不少都是修仙界的稀世孤本,较之左家也绝不逊色。我最喜欢研读法阵之学,虽不敢说精通上古法阵,但如果只是修复的话却还有几分把握。何况有通天眼帮助,更是事半功倍啊,把握就又多了几分。” 彭鹰将信将疑的看着巫月娘,忽然想起了贤王府的往事来。在那件事之后,左鱼儿曾去皇宫藏书阁查探过,后来按她推断,巫月娘应该是掌握了破除幻月魔阵的方法。如今看来师姐的判断应该没错,巫月娘或许真的对上古法阵颇有造诣。不过他又皱眉问道:“即便你能修复得了法阵,可穷奇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 “这个嘛……就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了……”巫月娘神秘的微笑道。 片刻后,花石肩灰头土脸的又钻了回来,等他看到平台上的两人时,却顿时愣在了那里。 除了巫月娘之外,另一个人却不是彭鹰了,赫然是刚才那几个守卫中最年长的那个。花石肩吃了一惊,正想再缩回洞口,却被那人冲过来拽住衣领给拖了出来。 “是我。”没等花石肩动手反抗,那人忽然低声说道。花石肩顿时苦笑道:“小仙判,你怎么又变模样了……” 彭鹰并没解释,低声问道:“地洞打通了?” “通了。”花石肩连忙点头。 “好,你等在这里,我们下去办点事,回来我们就走。” “啥?下去办事?小祖宗,您饶了我吧。”花石肩险些哭了出来,低声道:“下面的可是穷奇啊,你就算有点山境的修为下去也是必死无疑啊。” 彭鹰冷笑道:“是我们下去,又没让你下去,你尽管在这里等着,除非我们死了否则你绝不可离开,否则我找你算账。”说着,他径自抓住巫月娘的皓腕,纵身跳下了平台。 在岩石上连点数十下,废了好大力气才落到那座巨大的铁笼面前。望着眼前如同小山般雄伟的庞然大物,彭鹰和巫月娘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吐沫,彭鹰能感受到巫月娘的娇躯正在微微颤抖着,显然她只是外表镇定,心里却是吓得要命。 穷奇一直低头假寐,呼吸如同潮汐之声,十分巨大。当彭鹰和巫月娘刚刚接近时,穷奇的眼皮一动,忽然张开了赤红如血的双眸。 无尽威压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水席卷而来,只是一抬眼的功夫,彭鹰和巫月娘却感觉浑身血脉仿佛被抽尽了一般,顿时头晕目眩。巫月娘还是第一次见过上古妖物,而彭鹰之前却曾见过蛟祖真身。这穷奇虽然无法与蛟祖相比,但是似乎凶气更胜几筹,不愧是四凶之一。 拼尽全力略微镇定,彭鹰结结巴巴的谄笑道:“打扰您了,这女孩子是庄主命我来送给您的食物,用来恭贺您即将出困。” 在平台上巫月娘说出了她的办法,穷奇性喜食人,把她当作祭品,再由彭鹰装成守卫押送过去,应该暂时不会引起穷奇的怀疑。而趁此机会巫月娘则要全力想办法修复这座铁牢。说起来容易,可他们两个都知道这简直是虎口拔牙。 穷奇瞥了眼巫月娘,露出一丝垂涎之意,他已记不清多久没有吃人了,看这女孩子细皮嫩肉显然非常可口,尤其她还是个修仙者,更和胃口。穷奇的身躯忽然变化成半人半妖的形状,隔着铁柱望着巫月娘,嘿然笑道:“不错,还有片刻我便能脱困出来,到时候再吃不迟。” 他虽然能将毛发探出铁牢,但是却暂时还不能出来,人也无法进去,只能看着巫月娘垂涎欲滴。 彭鹰谄笑着不住躬身,却暗中握了握巫月娘的皓腕,询问她是否看出什么究竟来。巫月娘则仿佛吓傻了似的望着铁牢,半晌才动了动手腕。 这是信号,彭鹰顿时大喜过望,顺着巫月娘的目光望去,只见距离地面数十丈的地方有条巨大无比的锁链将铁牢环住,正中央的位置有个巨大的铁锁。以通天眼看去,铁索上隐瞒了重重法阵,光芒闪烁,根本理不出头绪。彭鹰这下可犯了愁,如果破绽是在铁锁上,该如何瞒过穷奇飞上去修复? 巫月娘忽然疯了似的尖叫起来,拼命的想要挣脱彭鹰的手,看似想要逃命的样子。 “放开我,我不想死!”巫月娘猛的挣脱了彭鹰的手,飞身跳向半空。彭鹰顿时心领神会,怒骂道:“我看你还能逃到天上去?”说着也飞身追了上去。穷奇并没意识到什么,只是看着两人你追我逃感到好笑,想要追上巫月娘只需他毛发一动便能做到,到嘴的鸭子怎么可能飞了。 转眼间巫月娘已经飞身跃到了那巨大的铁锁前,忽然抓出鱼肠短剑向铁锁的某处拼命刺去。只有她知道那里就是被荆志奇动了手脚的地方,一处阵纹被截断,如果将那处断纹贯穿,法阵就将恢复。可是当鱼肠短剑刺中铁锁时,却忽然发出刺耳的轰鸣,竟从中折断!巫月娘整个人也倒飞了出去,顿时骇然惊呼。 穷奇的眼中顿时凶光四射,历吼道:“你们做什么!”忽然间虚空中有无数无形光线飞速向半空中卷去,直刺彭鹰和巫月娘。 此时彭鹰已无暇顾及巫月娘,猛的拔出焚天剑运起全身的真力狂吼了声,猛然刺向那道断纹。 半空中火光冲天,焚天宛如化作一条火龙,狂猛绝伦的正刺在铁锁之上。轰然一声巨响,有道恐怖的华光顿时绽放开来,整个铁牢轰然巨震,铁柱与铁柱之间扬起一片薄如蝉翼的光华。这瞬间,穷奇身上发出的亿万条无形光线好像被铡刀狠狠的斩断,铁牢外那血河般的无形光线也顿时消失。 彭鹰顿时欣喜若狂,终于还是阻止了穷奇脱困而出,此时此刻含风城中的百姓和师姐她们也已经转危为安了吧。 “小心!”远处忽然传来巫月娘惊恐的大吼,彭鹰骇然回头望去,赫然看到竟有数百条无形光线如利箭般向自己激射而来。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多想,连忙架起焚天剑没命的逃窜,他先抓住巫月娘,随即冲天而起。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逃命 他飞的虽然极快,可那些无形光线却更加快速,彭鹰低头望去,只见有几根无形光线已经追到脚下。他顿时亡魂皆冒,拼命催动焚天剑终于到了平台上方。可即便危在旦夕,彭鹰仍是扑到西南角,将曲凝霜从铁链上摘了下来。这片刻间的功夫已有数条光线扑到面前,彭鹰抓起焚天剑胡乱挥舞,总算杀开一条血路扑到了平台上。 彭鹰一眼便看到花石肩正藏在地洞中探头缩脑,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该逃走。他扑过去一脚将花石肩踢了进去,大吼:“快跑!” 花石肩顿时如蒙大赦,只一闪便逃的不见了踪影。彭鹰暗骂这家伙跑的倒快,咬紧牙拖着曲凝霜和巫月娘玩命的跑。黑暗中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面前忽然出现一抹亮光,彭鹰闷头窜了出去,这才发现已经在不灭山庄之外。 回头望去,穷奇的毛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不见了踪影。彭鹰这才如释重负,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呼呼大喘。 这里遍地都是枯枝烂叶,花石肩等人进入不灭山之前曾在此休憩过。花石肩微微颤抖着望着彭鹰,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回事?” 彭鹰苦笑了下,这才爬起来望向巫月娘,问道:“怎么回事?” 巫月娘也是一脸苦笑:“穷奇的毛发仍能活动,便说明我们没有完全修复那铁牢仙阵,而且我现在还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彭鹰看着巫月娘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巫月娘苦笑道:“你这把仙剑实在厉害,我是担心你刚才那一剑虽然暂时令阵纹贯通,但却是饮鸠止渴,反倒彻底破坏了铁牢仙阵啊……” 她话音未落,地面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三人同时骇然向远处的望去,却见不灭山脚下土石冲天,仿佛有条庞大无比的土龙呼啸着直冲过来。不灭山庄的结界在那土龙面前如同窗户纸般脆弱,顿时被炸得支离破碎。转眼间那土龙已经近在眼前。 花石肩固然吓得魂飞魄散,彭鹰和巫月娘却更加惊恐欲绝。只见那土龙之中赫然是无以计数的无形光线,如同万箭攒射,遮天蔽日的扑来。 铁牢仙阵真的被破坏了!彭鹰和巫月娘顿时毛骨悚然的跳了起来,一转头,花石肩已经钻入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彭鹰也顾不上他,抓起曲凝霜和巫月娘跳上焚天剑,继续亡命逃窜。 如果有人抬头眺望,只能看到焚天剑的火光如同流星横空掠过,却看不到他们身后有亿万光华如影随形。 狂飞数十里,彭鹰累得几乎脱力却仍无法摆脱危险,反而被那铺天盖地的光线越追越近。就在彭鹰和巫月娘濒临崩溃的时候,那些无形光线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虚空中,有个身材高大的怪人张开青色双翼拦在两人面前。 巫月娘顿时感到无比沮丧,心中满是绝望。面前的怪人赫然正是穷奇…… 他真的脱困而出了? “别担心,这只是他的神识。”彭鹰却松了口气,他已经熟悉了与蛟祖的神识,于是顿时分辨出面前的穷奇并非真身。 穷奇死死的盯着焚天剑沉默半晌,然后打量了眼彭鹰,沉声道:“蛟祖所说的那人,就是你么?” 彭鹰将巫月娘拉到身后,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恢复了平静,“你见过蛟祖?” 穷奇并未回答彭鹰,只是目光中却有困惑,蛟祖说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真的就是面前这人么?不过无论穷奇怎么看,这人都只是个蝼蚁不如的人类而已。只是有一点令他有些奇怪,他再次望向焚天剑,有些怀疑的问道:“这……是焚天剑么?” “焚天剑?是什么?”彭鹰心里吃惊,表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谁知道穷奇和焚天是否有仇。 穷奇冷笑了声:“即便是焚天剑又能如何?落在你的手中不过是把顽铁罢了。”他看了看巫月娘,狞笑道:“小丫头,想不到你竟然还懂得上古阵法,不过可惜你们功亏一篑,再有片刻工夫我便能脱困了……” “这段时间,你们要抓紧逃跑哦,我会来抓你们的。”穷奇点着彭鹰和巫月娘,嘿然一笑,陡然消失。 两人同时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落于地面。彭鹰这才来到曲凝霜的身边试探她的鼻息。半晌后,他黯然叹息了声,向曲凝霜的尸体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曲凝霜已经没了鼻息和心跳,看似已经死去许久了。不过他也是累的太惨,却没发现曲凝霜身上的异常。 曲凝霜虽然枯瘦无比,可是皮肤却仍有弹性。 “这位……是谁?”巫月娘在身旁狐疑的问道。 彭鹰摇摇头没有回答,轻轻抱起曲凝霜轻若无物的身子,沉声道:“你还是尽快走吧,我要尽快赶去含风城和远清师兄汇合。” 巫月娘皱皱眉:“你让我走?万一穷奇追上来怎么办?” 无论彭鹰怎么劝说,巫月娘就是不走,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巫月娘向含风城方向赶了过去。终于回到含风城龙华寺,可当彭鹰感到龙华寺后面的客房时,却只看到众多僧人望着几乎化作齑粉的客房交头接耳,左远清和左鱼儿等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吃了一惊,连忙张开通天眼仔细查看,很快便明白了究竟。 当左远清等人脱困之后,又有一群左家弟子赶来了这里,为首的赫然正是红石峰金阳子和赤风师徒二人。两方见面之后不久便各自驾着仙剑向远处赶去,而他们所去的方向赫然正是不灭山! 可现在的不灭山庄宛如龙潭虎穴,除了荆志奇和申屠之外,更有穷奇坐镇,即便金阳子师徒赶来助阵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想到这彭鹰顿时心急如焚,他拉着巫月娘飞出龙华寺然后沉声说道:“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巫月娘柔声问:“什么事?” “旁边不远有座清虚观,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位前辈的遗体送到那里?如果明日天明我还没去找你,就麻烦你帮我将她葬了吧。” 巫月娘愕然问:“你要干什么去?” 彭鹰摇摇头,遥望不灭山,沉声道:“刚才你应该也都看到了,左家弟子都去了不灭山,我自然要去帮忙。况且铁牢仙阵是因我而损坏的,所以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他脱困。” “你疯了!?”巫月娘忽然跳了起来,尖声道:“即便没有你穷奇也马上就能脱困而出,反倒是因为你才让含风城数十万百姓和左家弟子脱离险境啊!你现在回去不是去找死么?” 彭鹰苦笑:“我还有帮手,未必就会死在穷奇的手中。” “帮手?你是说蛟祖?”巫月娘沉声道:“刚才穷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蛟祖是上古半妖中,强到难以想象,你怎么和那样的存在还要瓜葛?” 彭鹰只有苦笑:“你能不能不要多问了?算我求你,你赶快带着这位前辈的遗体去清虚观,迟则生变啊。” 深深的望着彭鹰,巫月娘终于叹息着点点头,“不过你要告诉我这位前辈究竟是谁,万一你……我也总该知道该在她的墓碑上刻下什么名字啊。” 彭鹰无法拒绝,只好如实说了曲凝霜的名字。巫月娘也没多说,从储物戒指又拿出一把仙剑,带着曲凝霜的尸体向远方飞去。 眼看着巫月娘远去彭鹰这才稍稍放心,他回头望向不灭山的方向,深吸了口气,架起焚天剑激射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穷奇! 不灭山下,左远清和金阳子并肩而立,望着面前支离破碎的大地沉默无语。左枪、左菊心、赤风,五银判来了三位,再加上度厄,声势可谓鼎盛。人群中,左鱼儿紧紧的抿着嘴唇望着不灭山,要不是左枪一直拉着她的皓腕,她早就冲了过去。 “看起来好像是不灭山里面有什么东西。”金阳子浓眉紧锁的望着不灭山脚下深邃无比的大洞,然后转头问左远清:“远清师兄,怎么办?” 左远清皱起了眉头,如果按着他的性子就绝不会带着眼下这些人铤而走险。可是看着不灭山下那个黑洞,他愈发断定彭鹰闯入了不灭山庄,他又怎能见死不救?他终于打定了主意,沉声道:“我们先向家主禀报此事,然后进去看看究竟。” 片刻之后,左远清和金阳子带着左鱼儿、左枪、左菊心、赤风和度厄,一行七人摸上了不灭山。其余的左家弟子则留在原地待命。 不灭山庄的结界已经被穷奇撞得支离破碎,左远清等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来到了不灭山脚下。然而就在此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把苍老而阴冷的声音,“青竹峰主、红石峰主,半夜造访我这不灭山庄,有何贵干啊?” 众人愕然抬头望去,顿时都是脸色大变。 虚空中,穿着黑袍的荆志奇如同鬼魅,白发略显凌乱的狂舞,双目中满是滔天的怒火。 左远清令众人围拢在身旁,望着荆志奇沉声道:“荆庄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不灭山下究竟有什么妖物?” 荆志奇忽然仰天长笑,厉声道:“这个你们很快便能知道了,我现在倒要问问你们,是不是你们杀了我的孙子荆沙!?” 荆沙被杀了哦?听到这个消息令大家一愣,左鱼儿等几个年轻人互相对视,心中都明白杀了荆沙的十有八九便是彭鹰。 “荆少庄主被杀了?”左远清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别装模作样了!杀人偿命,今晚老朽就让你们这些畜生给我那孙儿陪葬!”荆志奇发出声凄厉的长啸,顿时从不灭山上冲起数以千计的剑光来。无数不灭山庄弟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左远清等人围的水泄不通。 正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远处忽然又传来一声长啸,数百道剑光簇拥着一个黑袍中年人飞速赶来。 荆志奇一见那黑袍中年人顿时愣了愣,皱眉问道:“荆义?你的明灭诀已经大成了?” 来的赫然是荆志奇之子荆义,此时的荆义与之前彭鹰所见的截然不同。仿佛枯木回春,此时的荆义看上去面容英俊,唇上两撇短髭,像是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在他的身后跟着王迅等人,还有近千个不灭山庄弟子。 望着父亲,荆义长叹道:“爹,您还是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了啊。” “你放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老子了?”荆志奇指着左远清等人厉声道:“看到了么?这些左家人杀了你的儿子荆沙,莫非你还要替他们说话?” 荆义脸色惨变,骇然问:“沙儿死了?” “没错!就是这些左家人杀了你儿子!”荆志奇凄厉的大吼,状若疯魔。左远清等人默默的看着,这时否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见荆义愣了半晌,最终仰天惨笑,“死便死了吧,子不教,父之过。怨只怨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儿子。”说着他望向荆志奇,忽然在虚空中屈膝跪倒,痛哭流涕的道:“父亲,就算儿子求您,您就不要继续错下去了,那上古四凶的穷奇是何等凶残的存在,您帮他重见天日,就不怕落得千古骂名么?” 左远清等人听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众人都向不灭山下那巨大的洞穴望去,谁能想到那里面的妖物竟然是只在传说中才有耳闻的凶妖穷奇? 荆志奇面目狰狞的盯着荆义,狠声道:“逆子,你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滚回去面壁?” 荆义泪眼惺忪的望着荆志奇,终于意识到荆志奇已经无法回头,他在半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猛然站起厉声道:“不灭山庄弟子听了!荆志奇百年来一直都在帮助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逃出山下的铁牢,非但抓了近千名修仙者作为血食,更将含风城中数十万百姓统统送入虎口!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更有许多人的家人就在含风城,难道你们还要追随这个没血没肉的人么?” 数千名不灭山庄的弟子同时大哗,这些人十有七八都被荆志奇蒙在鼓里,听到荆义揭开真相顿时大惊失色。荆义继续大吼:“不灭山庄自古便是正道仙门,千古美名决不能坏在他的手里。我荆义今天便与他断绝父子之情,有愿意和我一起的就和我并肩作战!” 空中顿时骚乱起来,人们面面相觑,慢慢有近半人选择了荆义,空中分成了两大阵营。 “逆子!”荆志奇厉声怒吼,“我先杀了你!” 狂风大震,荆志奇猛然拔出仙剑向荆义扑了过去,不灭剑意展开,那种狞恶得令人作呕的剑意铺天盖地。而荆义也拔出仙剑,两眼含泪的与乃父战在一处。他的剑意却并非不灭剑意,半空中忽然出现一轮残月和一轮明日,明灭不休。瞬间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方圆数百丈之内剑光冲天,震得众多不灭山庄弟子骇然后退。 荆志奇的修为足有半山境七八品,本来荆义绝非他的对手,可他刚刚冲破了明灭诀的最后关头,修为暴涨,比荆志奇也只是略逊半筹。父子两人战得惊天动地,而荆志奇身后的众多高手也飞身扑了过来,两大阵营潮水般扑向对方,漫天如同有无数火流星疯狂的碰撞,巨响声惊天动地。 左远清等人抬头望去,发现不灭山庄的这场内战虽然看似旗鼓相当,但实际上荆志奇那一方却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荆志奇的心腹多数都是修行多年的修仙者,修为更高,经验更足,就连手中仙器的品级都要强过旁人。转眼间荆义一方便岌岌可危。左远清见状沉声道:“上去帮忙!” 七道光华冲天而起,瞬间颠覆了战局。 七人中,最弱的便是左鱼儿、左菊心和赤风,但也都近乎是攀山境顶峰。而左远清、金阳子、左枪和度厄都已是点山境的强者,几乎所向披靡。只见剑光冲天,枪影如山,还有度厄的紫金钵发出的金光纵横驰骋,顿时帮着荆义等人扭转战局,反而压制住了荆志奇等人。 荆志奇的怒吼惊天动地,却也无可奈何,他扭头望向不灭山顶,厉声大吼道:“教主还不出手?” 左远清等人顿时心里一紧,顺势望去,只见不灭山高可入云的山顶上赫然站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他背负双手正低头望下来,只是微笑却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荆庄主,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吧。” 荆志奇勃然色变,厉声道:“申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荆庄主放心,你的强援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说话间,忽然有声巨大的咆哮从不灭山下传来,继而整个不灭山竟瑟瑟发抖起来。忽然一条巨大的裂缝张牙舞爪的从山下迅速延伸到半山腰,半座不灭山就此塌陷下去,冲天而起的灰尘中有个庞大的黑影忽然跃出地面,好像小山般漂浮于半空之中。 近万人同时惊得呆住,纷纷惊恐万状的望向空中。 那赫然是座巨大无比的铁牢,里面有个虎躯鹰翼的庞然妖物,那妖物匍匐在铁牢之中,凶气冲天,引得风起云涌。 “穷奇!?”不知有多少人同时发出了骇然惊呼。 “穷奇,杀了这些叛徒还有那些左家人!”荆志奇望着铁牢中的穷奇哈哈狂笑,虽然穷奇尚未脱困,但铁牢上的仙阵明显已濒临崩碎,穷奇已经可以出手了。近百年的野望终于要得偿所愿,荆志奇此时近乎癫狂,他的目光几乎与穷奇同样凶光四射,什么荆义,什么申屠,都已不放在他的眼中。 忽然,荆志奇就感到浑身上下仿佛被万千钢针同时刺中,疼的他嘶声惨叫起来。 左远清和荆义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荆志奇身上忽然炸起一层血雾,继而身子周围忽然出现了无数条蚕丝般的血线,无尽精血顺着那些血线进了铁牢,穷奇硕大的双眼中满是惬意。 “你……”荆志奇拼尽全力扭头望向穷奇,脸上满是不信和绝望,而只是个转头的功夫,他的面孔便干枯衰败下来,等他看到穷奇时,整个人已经如同干的如同焦炭。又是一震,化作漫天飞灰。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炎正神将! 铁牢中传来巨大的声音,“你这老儿不管好自家事,险些令我功亏一篑,还留你何用?”穷奇狞然望着四周,垂涎欲滴的道:“好多人,好多精血,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如何?”说着身躯一震,虚空中顿时有无数无形光芒向四面八方射去。 顷刻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距离铁牢较近的数百修仙者同时被穷奇的毛发刺破了天灵盖,精血倾泻而出顿时化作干尸。转眼间数百条尸体载落下去,顿时吓得其他修仙者尖叫着四处奔逃。漫天都是惨叫和惊呼声,如同狼哭鬼嚎,极为血腥惨厉。 刚才还分成两大阵营的不灭山庄弟子顿时乱作一团,哪里还分彼此,都抱头鼠窜。可他们怎么逃得过穷奇的追杀,转眼间又有近千人惨死在无形光线之下,漫天飘舞的都是那恐怖的血色光华,如同恶魔的长发触目惊心。荆义早已气得睚眦欲裂,奋不顾身的扑到铁牢附近,展开仙剑阻拦那些光线。不过他却知道自己绝不是穷奇的对手,所以只敢在距离铁牢十余丈的地方游走,不敢接近。 左远清见状厉声道:“帮忙!” 七人同时扑了过去,各自展开仙器狂舞起来。算上荆义,八个人围住铁牢,总算给数千不灭山庄弟子争取了一线生机。然而铁牢中的穷奇却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历吼道:“好!喽罗逃了最好,留下你们几个足够我破开这该死的铁牢了!”说着双目猛然望向正前方的赤风。 “赤风小心!”左远清大声惊呼,然而一切都晚了,只见赤风忽然身躯狂震,英俊的面庞满是惊恐。仿佛只是瞬间的功夫赤风顿时化作焦炭,忽然又炸成漫天灰烬,竟死无葬身之地…… “赤风!” “赤师兄……”四面八方顿时响起声声悲呼,左鱼儿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而最悲痛欲绝的却还是金阳子,他与赤风师徒情深,见赤风死的如此凄惨顿时怒发冲冠,他如丧考妣的悲号着,疯了似的举剑向铁牢扑去。左远清见状险些吓得昏厥过去,厉声咆哮道:“金师弟,回来!” 任谁也无法阻止金阳子了,他手持仙剑,浑身真气如火光冲天,长剑喷吐出长达数十丈的火光狠狠斩落。而穷奇忽然望向金阳子,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那吼声宛如实质,化作狂猛风浪迎向金阳子。金阳子剑上的火光竟被轻易吹灭,整个人也如遭重创,七窍流血的倒射而出。可没等他飞出多远,却仿佛被一只大手猛的抓住,继而无数道血线从他体内涌出,统统进了穷奇的体内。 “金师弟!”左远清再沉着的性子此时也濒临崩溃,他疯狂的扑过去举起仙剑斩在那些血线之上,却只斩断了一小半。而金阳子此时已经几乎变成枯木,临死之前,金阳子望向左远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历吼道:“师兄……逃……逃!” 左远清眼睁睁的望着金阳子化作飞灰,好似失魂落魄般愣在了空中。五峰峰主在少年时便情如兄弟,他们共同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腥风血雨,谁知竟在这不灭山上损失了金阳子。左远清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在他恍神的时候,却不知道穷奇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爹!小心!”左枪忽然怒吼着扑了过来,然而仍是晚了一步。 万千光线瞬间笼罩了左远清,先是锁住了他的双腿。左远清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他闷哼了声,竟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双腿斩断!血光中,左远清狂舞仙剑,勉强抵住了那恐怖的无形光线落向地面。此时左枪已经冲到附近,见状顿时怒气冲天。 “畜生去死!”左枪忽然掉转身子,双手持枪向铁牢怒刺而去。他人枪合一,半空仿佛划过一道闪电,气势强绝。 可即便左枪是天下罕见的少年强者,但是在穷奇这上古凶兽面前仍是不值一哂。又是漫天光线汹涌而出,铺天盖地的撞向左枪。他的那把铁枪竟瞬间千疮百孔继而碎裂开来。眼看着左枪命悬一线,忽然有道金光落了下来拦在左枪面前,赫然是度厄。 “阿弥陀佛。”度厄喧了声佛号,推开左枪,仗着紫金钵抵住穷奇。 紫金钵上的金光如灼灼日光,令人不可逼视。可穷奇却仍毫不在意,驱使毛发在金光上狂轰乱炸,不过瞬间的功夫紫金钵竟土崩瓦解,万千光线刺入度厄的身躯,只不过瞬间,他的身体也近乎枯萎。 “度厄!”左枪凄厉的咆哮,双目顿时泛起了血光。 只是转眼间,金阳子、赤风战死,左远清自断双腿,度厄也危在旦夕。荆义、左鱼儿和左菊心顿时绝望。在穷奇面前,即便这些人都是强者中的强者,但仍完全无法与穷奇匹敌,金阳子最后的话声犹在耳,难道只有逃走了么?可又真的能逃脱么? 当彭鹰拼命赶回不灭山的时候,却目睹了穷奇大开杀戒的一幕,当他远远的看到金阳子师徒惨死等诸多惨剧发生时,顿时感到眼前一黑,险些从焚天剑上载落下去。 穷奇! 彭鹰双目顿时赤红,全力催动焚天剑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穷奇身上忽然绽放出浓烈的血色光华,恐怖的妖气溢出铁牢,仿佛乌云横亘长空。他忽然甩开度厄疯狂的大笑起来:“我穷奇,终于重见天日!”他已吸取了足够的精血,几乎恢复了上古时的力量,只见他猛的撞向铁牢,巨大的铁牢发出轰然巨响,竟瞬间化作漫天飞星。 硕大的青色双翼铺展开来,穷奇兴奋的昂首咆哮,吼声震动天下。 左鱼儿等人都被妖气逼的后退,左枪揽住了度厄的身子,左菊心则抢回了奄奄一息的左远清,荆义断后,众人退出百丈之外,脸色一片灰白。 终于,还是没能阻止穷奇。 穷奇凶残的目光忽然落在左鱼儿身上,狞笑道:“看起来还是你比较可口。”说着震动双翼骤然出现在左鱼儿面前。众人无不骇然失色,可是漫天妖气如同锁链缠绕着身子,竟然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穷奇张开血盆大口吞了下去。 “给我,滚!”半年空中忽然幻化出一道血色长河,血河旁尸骨累累,另一边一片漆黑。 血河上一个少年手持火红长剑,凶神恶煞般一剑斩落。 彼岸花,开。 轰!半空中死气纵横,血河中万千魂灵狼哭鬼嚎,血光激荡,宛如惊涛骇浪。 异象出现的刹那,穷奇的脸色忽然剧变,他竟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瞬间飞出百丈远,惊恐万状的向那少年看去。 “是你?你……你究竟是谁?”穷奇竭力躲避着那条血河,似乎无比恐惧。 时隔两年,彼岸花再次盛放,只是这一次,却比往常壮阔了太多。 彭鹰面如生铁拦在左鱼儿面前,左鱼儿则默默的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恐惧忽然不翼而飞。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即便面对的是上古巨妖,他同样是如此无畏无惧。 彭鹰手持焚天剑,踏着血河缓缓向穷奇逼近。脚步落下,血河中似有惊雷炸响,半空风云涌动,吹得穷奇身上毛发乱作一团。 “你……你是……”穷奇目露惊恐之意,似乎想要说出某个名字,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身后的虚空中竟凭空出现了一口硕大的玉棺。没人察觉到那玉棺是何时出现的,即便现在看到了也感觉是不是自己眼花,玉棺的棺盖无声开启,有个身材高大的银甲怪人忽然飞了出来,鬼魅般出现在穷奇的头顶。 这时似乎穷奇也意识到了危险,猛然抬头望去,顿时惊怒交加的大吼起来。 “炎正神将!?” 银甲怪人脸上的烂肉抽动,望了眼彭鹰,眼中似有些疑惑和惊恐,却忽然猛的一掌拍下,正中穷奇的额头。穷奇庞大的身躯顿时猛烈颤抖,而银甲怪人的手臂上则血气蒸腾。 穷奇吸食人类精血,可这银甲怪人竟然是在吸食穷奇的精血。 惊恐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穷奇身上的毛发疯狂刺向银甲怪人,然而那怪人身上忽然涌起了橘黄色的火光,将穷奇的毛发烧成了飞灰。只不过瞬间的功夫,穷奇庞大的身躯缩小了近两成,怒吼声也越来越弱,双目混混噩噩,目光游离。 彭鹰皱紧了眉头,从那银甲怪人身上感受到了异常恐怖的力量,同时,心底莫名浮现出一股无比厌恶的感觉。 忽然间,时间变得缓慢下来,这熟悉的感觉代表着什么,彭鹰自然清楚。 扭头望去,蛟祖果然就在身边。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六道轮回 “那是炎正神将,也就是所谓的半神,半神有皇、帝、王、将之分,这炎正神将算是末流的半神,比穷奇强不多少。否则何必偷袭?不过只要他吸食了穷奇的精血,他就将恢复昔日的实力了。” “半神?”彭鹰冷声道:“好哇,既然有半神出手,穷奇必死无疑。” 蛟祖嗤笑道:“不要白日做梦了,你真以为炎正神将是你们的救星?你看他现在那副德行,与穷奇又有何异?半神半妖,其实都是一路货色,谁会将人类生死放在眼中?” 彭鹰望着银甲怪人那张怪脸,还有血光四射的手臂,心里忽然一沉。这世上的人把半神传说的太过美好,可事实究竟如何,谁又知道?他忽然若有所觉,目光瞥向不灭山顶,忽然看到申屠正目光炯炯的望着炎正神将,脸上满是得意。瞬间他终于恍然大悟,花石肩曾说申屠让他将一口玉棺送入不灭山下,想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诡计。他骗过荆志奇,其实是想借穷奇的精血恢复炎正神将的修为啊。 如果让炎正神将恢复如初,恐怕魔教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抵御得了半神? “决不能让炎正神将恢复修为,你有什么办法?”彭鹰沉声问道。当彼岸花绽放时他就仿佛变了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冷酷。 “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让我暂时借用你的身体,不过炎正神将的神力能消融我的神识,胜算不足五成。” “说第二个。” 蛟祖望着彭鹰,沉声道:“火龙珠在你身上吧?我能感受到焚天的气息。” 彭鹰点头,拿出火龙珠道:“然后如何?” “借用焚天的力……”蛟祖话未说完,忽然远处穷奇头顶的炎正神将忽然抬起头来,他似乎察觉到了蛟祖的存在,猛然张开怪口发出一声喑哑而古怪的长鸣。瞬间彭鹰就感到脑袋剧痛,而蛟祖的神识忽然扭曲起来,仿佛水中倒影剧烈荡漾,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着透出万般焦急,旋即化作乌有。 时空恢复正常,彭鹰望着炎正神将,见他也在凝视着自己,目光中满是狞恶。这么会儿的功夫,炎正神将的半张面孔有了极大的变化,俊美无俦的面庞,掺杂了阳刚与阴柔之美,难辨雌雄。眼看着他的另一半面庞正在飞速变化,似乎随时都能恢复如初。 蛟祖并未说明该如何借用焚天的力量,不过彭鹰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索性凭着直觉一口咬了下去。 坚硬的外壳竟脆弱无比,有股温暖的热流顿时涌入了彭鹰的身体。 瞬间,焚天剑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彭鹰的体内忽然涌起岩浆般灼热的热流,仿佛来自洪荒的沛然龙力纵贯全身。不知何时,彭鹰的身上出现了一层赤色的鳞甲,浑身喷吐出冲天烈焰。 血河上的波涛直冲百丈高空,如同血色巨龙。 炎正神将死死的盯着漫天血光,目光中忽然掠过怯弱之色。 轰然巨响,有个人形沐浴在烈火之中冲出了血光,双手持着焚天剑狠狠斩落。 焚天剑上喷吐出来的火光长达百丈,仿佛有毁天灭地的伟力,而彭鹰双手上的八荒也绽放出耀眼的金光,仿佛四对龙目张开,睥睨万物。 炎正神将怒目圆睁,一只手仍在坚持吸取穷奇的精血,另一条手臂上却火光冲天,挥拳轰向焚天剑。 上古火龙焚天的火焰和炎正神将的火焰带着摧枯拉朽的恐怖气息互相撞击,瞬间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巨响。火光四处迸射,顿时令天空被淹没在火海之中。远处的左鱼儿等人就感觉天旋地转,灼人的热浪迎面而至,顿时如同落叶般被卷出好远,而等到火光散去时,却不禁目瞪口呆。 雄伟的不灭山竟然只剩下了半截,小半山峰被炸成漫天黑灰。而彭鹰正站在穷奇面前的空中,那一剑竟然将穷奇从中一分为二,粉红的内脏和大量的鲜血倾泻而下,两截身躯轰然砸落尘埃。而那银甲怪人则漂浮在半空,狠狠的凝视着彭鹰,脸上一侧如同生了疮,令表情显得无比狞厉。 “你……不是……焚天……”炎正神将用怪异的语调说道,声音如啾啾鸟鸣,听得人心里发毛。 彭鹰的心顿时悸动起来,沉声道:“我不是焚天,又是谁呢?” 炎正神将深深的望着彭鹰,困惑的摇头:“我……明明记得……当年四大神皇联手将你……诛杀,并将尸体分成……一百零八块……葬到……” “不对……你不是他。”炎正神将狞厉的望着彭鹰,“如果你真的是他……我焉有命在。” 他忽然放声长啸,一个人竟仿佛发出千百个人的声响来,有啾啾鸟鸣,也有哞哞牛吼,最终交织成一片荒古之音来。彭鹰感觉尚好,但左鱼儿等人却顿时魂魄飘摇,目眩神驰。度厄本来就奄奄一息,在这恐怖的声浪之中终于难以坚持,两条玉筋从鼻中垂下,顿时气绝。 “要不是你杀了穷奇,我的真身早已恢复,无论你是不是那人,今天你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炎正神将忽然厉声吼道,继而方圆千丈之内的虚空忽然被无尽烈火淹没。天地间满是一片赤红,热浪扭曲了虚空,将满天乌云化作乌有。这是上古时的荒火,与凡间的火焰有天壤之别,几乎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在火海中,万千火焰化作种种大如山丘的兽性,潮水般向彭鹰扑来。 即便是左心守、左黄虎亲至,面对这上古半神的恐怖也只能望风而逃。 彭鹰却无法后退,在他的身后还有左鱼儿等人,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炎正神将的烈焰。好在他有焚天的力量护住身体,那些恐怖的荒火对他而言就像温和的泉水。 焚天对炎正神将,都是擅长荒火的祖宗,此时就要分个上下。 轰!焚天剑在烈焰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往生剑意展开,死气漫天。 山峦般巨大的剑形在火海上纵横驰骋,将那些兽形火焰斩成满天火星,彭鹰踏着血河直扑炎正神将,剑光铺天盖地的卷了过去。炎正神将赤手空拳,却仿佛有两条火龙缠绕在双臂之上,双拳挥舞,仿佛火神。 一阵剧烈的炸响,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剩下半截的不灭山上草木尽皆化作黑灰,在火海下方形成阴霾。劲风四处激荡,吹得左鱼儿等人不住后退,左菊心和左鱼儿架着左远清,左枪则抱着度厄的尸体,面无人色。 忽然,空中的死气陡然消失,化作勃勃生机,往生剑意的转折忽然出现。 虽然距离遥远,但左鱼儿等人仍是被往生剑意影响,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直接昏厥了过去。 血河异象在这瞬间也发生了变化,血河一侧的无尽黑暗深处,忽然亮起六道桔黄色的幽光,幽光下,有六道大门巍峨而立。上面各有名字——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六道轮回? 轮盘缓缓旋转,有股巨大的吸力凭空出现,顿时令血河汹涌激荡起来。炎正神将顿时骇然失色,面如土色的望着彭鹰大吼:“真……真的是你?” 缕缕灰白光华从炎正神将头顶涌出,径自向那巨大的轮盘投去。炎正神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疯了似的啸叫着,那古怪的声音竟将他头顶溢出去的魂魄炸成粉碎。他顿时脸色惨变,却也逃脱了那轮盘的吸力,忽然转身向远处逃去,身影闪烁,瞬间不见了踪影。 远处空中,魔教教主申屠面色扭曲的望着彭鹰,随即跺跺脚也跟着炎正神将远遁而去。 彭鹰面容冷酷的望着炎正神将消失,却并未追赶。他能感受到焚天的力量正在飞速消散,此刻追上去恐怕是自讨苦吃。他飘在半空,轻抖长剑,焚天剑上的鲜血顿时化作缕缕青烟,身上的鳞片也慢慢隐去。幸亏在焚天的力量消失之前就斩杀了穷奇,惊走了炎正神将,否则恐怕后果难以收拾。 他忽然扭头向血河彼岸望去,却见尸骨山下血河旁,有个耄耋老僧正望着自己恬然微笑,不过身影却半虚半实,像是一缕青烟。 “度厄……”彭鹰叹息了声,认出那是度厄的魂魄,他还是死了。 忽然愣住,彭鹰望向度厄,心想自己怎么以肉眼就看到了他的魂魄?这个度厄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度厄稽首微笑:“师祖昔日便曾说过,彭施主对小僧将有救命之恩,果然一语成谶。小僧有个请求,不知彭施主能否答应。” 彭鹰愕然道:“度厄大师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小僧的尸体暂请彭施主代为照料,如果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小僧仍未完成轮转功,就请彭施主将尸首火化了吧。” “这……”彭鹰虽然一头雾水,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度厄双手合十道了谢,踏过血河,径自向那巨大的轮盘去了,却是一头钻进了六道中的天道之中。彭鹰看着心里一动,想起度厄曾经说过,他的轮转功已经练到了第六道,几近大成。如此看来,这第六道或许就是天道吧。 莫非他还有重生的可能?彭鹰顿时觉得佛门之法果然高深莫测,就连自己都与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丹田那株彼岸花,不就是被佛法禁锢的么?他望向四方,周围空空如也,除了荆义和左鱼儿等人之外,其余的不灭山庄弟子早已在穷奇出现时死的死逃的逃。 他又默不作声的以内视之法望向丹田气海,只见彼岸花中果然有个虎身鹰翼的妖物浑浑噩噩。 穷奇。 毫不犹豫的一指点去,让他魂飞魄散。 驳杂不堪的记忆涌入脑海,却都是上古时穷奇四处杀戮的惨状,彭鹰无视了那些惨烈的回忆,感受到穷奇魂魄中有大量纯粹的洪荒之力涌入了自己的丹田气海。 浑身上下火红的鳞片逐渐消失,血河异象也烟消云散。彭鹰看了看焚天剑,这把上古神剑似乎也知道焚天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气息已不复存在,剑身的赤色竟慢慢变淡,最终变成一把普普通通的石剑,再无任何仙灵之气。他叹息着将焚天剑塞入储物戒指,落向地面。 他知道当自己拿出九子锁龙桩的时候就已败露了身份,不过还有荆义这个外人在,他还是换成了海无波的面孔,来到左鱼儿等人面前。 这几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左远清双腿已断,勉强才止住鲜血,昏昏沉沉。度厄的尸体躺在一旁,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彭鹰身上,满是惊疑。刚才那场恶战实在惊天动地,这不禁让荆义、左枪和左菊心心生疑虑。彭鹰究竟是谁,为何每每总是屡屡作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望着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彭鹰心中不禁隐隐作痛,不过好在还有另一双目光温情脉脉,让他略感心安。 左鱼儿站起身来牵住他的胳膊,颤声道:“大伯身负重伤,要尽快赶回左家找云师伯救治,我们先赶去无尽总堂吧。” 彭鹰点头,左鱼儿又看向仍灰尘满天的虚空,眼中泪光盈动。就在那片天空,金阳子和赤风师徒二人双双战死,而且是尸骨无存。这无论对眼下这几个人还是对整个左家,无疑都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她长叹了声转过头去,对荆义拱手道:“荆前辈,不灭山庄遭此劫难令人棘手,不过我们急于救人,只能就此告辞了。” 荆义连忙还礼,黯然道:“天理昭彰,因果报应,这都是我父亲咎由自取,改日荆义一定会去左家请罪。”说着他又向彭鹰拱手,苦笑道:“敢问这位小兄弟该如何称呼?我还要多谢你归还了明灭果树。” “海无波……”彭鹰拱手还礼。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暂分 天色渐明,无尽总堂内却是死气沉沉。 数十个红石峰弟子哭昏了五六个,其余的都黯然垂泪,魂不守舍。谁曾想到不过是一夜功夫,红石峰的两个中流砥柱同时命丧黄泉。恐怕从此之后红石峰也将步上藏剑峰的后尘。而无尽总堂的聂皓龙等人同样悲痛欲绝,不敢相信堂主廉破军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五峰峰主少了一个,五银判也仅剩三人,北方总堂堂主丧生,甚至青竹峰主左远清从今往后也将成为一个废人。 即便是左家,这也是难以承受之痛。 仙门打开,左鱼儿等人正想带着左远清回左家的时候,左远清忽然艰难的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让我和无波说几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人中有许多人已经知道了彭鹰的身份,可大家都选择了缄默,所以后来的红石峰弟子并不知情。左菊心俯身问道:“爹,您的伤……” “无妨,还死不了。”左远清脸色铁青,却仍坚持让众人离开。左鱼儿叹息了声,正要随众人离开,左远清又道:“鱼儿你也留下吧。” 等其他人走后,左远清望向彭鹰,叹息道:“小师弟,你瞒得我好苦……” 这句话真情流露,彭鹰望着他的惨状险些流下泪来,连忙抓下幻面玉皮来到左远清面前,握住他的手颤声道:“远清师兄……我……” “不必多说了。”左远清苦笑道:“小师弟,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彭鹰痛苦的摇头,“如果我早到一步,或许金阳子师兄和赤风就不会死了……” 左远清黯然摇头,“这都是命,怨不得你。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金师兄和赤风也算死得其所。要不是你出手杀了穷奇,恐怕很快就将天下大乱啊。” “可是炎正神将却逃脱了,恐怕会有后患啊。”彭鹰叹息道。 左远清皱皱眉:“我听到穷奇叫那个银甲怪人为炎正神将,他究竟是谁?” 将蛟祖所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左远清和左鱼儿同时愕然。 “竟然是半神么。”左远清沉默半晌,显得有些心神不定的道:“小师弟恐怕还没听说过,缔造了魔教的据说就是半神啊……” 彭鹰吓了一跳,如果真是半神缔造了魔教,那申屠为何与炎正神将沆瀣一气就能说的通了。可现在魔教有炎正神将坐镇,焚天的火龙珠也已消失,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他正担忧,左远清忽然柔声问道:“小师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彭鹰愣了愣,望了望左鱼儿,忽然一阵茫然。是啊,接下来怎么办呢?真要随师姐回左家么?可现在已经有太多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被家主知道,又会做何反应?左鱼儿也看着彭鹰,心中纠结。 昨天晚上刚刚倾述衷肠,谁想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左鱼儿虽然不想与彭鹰分离,可如果彭鹰真的到了左家,恐怕只能乱上加乱。 左远清望着两人忽然叹息了声,柔声道:“鱼儿,大伯清楚你们的心情。不过现在小师弟真的不宜回去啊。金师兄、廉师弟还有赤风的死就足以令家主痛心疾首,更何况魔教有了半神助阵,恐怕很快就将卷土重来。在这紧要关头,最重要的是要让你爷爷心无旁骛。” “所以,我觉得小师弟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等到家主心绪平静下来,我们再想办法吧。” 左鱼儿垂首不语,她当然知道左远清说的有道理,可要她现在与彭鹰分离,却是衷心不愿。彭鹰在旁边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师姐,你就听远清师兄的吧,况且我师父让我寻找九叶仙,我也正好留在这里碰碰运气。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也能通过仙门很方便的找到我,这不是很好么?” 半晌之后,左鱼儿终于缓缓点头,脉脉的望着彭鹰柔声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许离开啊。” 彭鹰看看四周,苦笑道:“我看我还是别留在无尽总堂了,总归不便。我就在含风城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左鱼儿黯然点头。 含风城有处老宅,据说曾是含风城首富的宅邸,不过几年前家道中落,只留下几间老宅托人代卖,全家搬到南方去了。几年没人打理,老宅后的后花园已经荒草遍地,据说还闹过鬼,所以更是无人问津。 可如今这老宅却有了几个主人。有人说是两男一女带着个孩子走入了老宅,尤其古怪的是有个年轻人双手竟然还托着两口硕大的棺材。人云亦云,添油加醋,令那老宅更加阴气沉沉,再没人敢靠近了。 日上中天的时候,彭鹰才将这老宅的卧室打扫干净,看起来总算是能住人了。 目光望向窗外,杨癞痢正在后花园除草,还有个小男孩在帮忙,却是越帮越乱。 也不知道杨癞痢和黄小牛怎么就成了兄弟,虽然黄小牛还那么小,但是却人小鬼大。杨癞痢也是个长不大的家伙,两人倒是臭味相投。左鱼儿本来是想带走黄小牛的,可他硬是死乞白赖的留了下来。 彭鹰笑了笑,走出门去。 厅堂摆着两口上好的棺材,棺盖开着,里面装殓着曲凝霜和度厄。左枪本想将度厄的遗体带回左家的,不过彭鹰据实相告之后,没想到左枪二话没说就转身而去,反而让他瞠目结舌。 这时,巫月娘掸着身上的尘土走了进来。 “厢房已经打扫好了,你还是把这两口棺材放到那里去吧,摆在大厅里面成何体统。” 彭鹰打起精神苦笑道:“怎敢有劳陛下大驾啊,现在荆志奇和穷奇都已死了,你还不回你的皇宫么?” 巫月娘妩媚的瞪了他一眼,“怎么?这是要赶我走么?我孤身上路,你就不怕出什么危险?” 难不成还要我送你回去?彭鹰心中暗自腹诽,只是苦笑。 “放心吧,我又没要你送我,我已传信回去让人来接我了。”巫月娘望着四周,柔声道:“其实我觉得这里还蛮不错的,如果我不是生来就是天子,就在这里做一介平民或许更好吧……” 别人或许觉得巫月娘在无病呻吟,但彭鹰却知道这是她的心声,心中有种莫名的怜惜。 “我恐怕要在这里停留些时日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多留几天,如果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回来看看。”说完之后就连他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巫月娘贵为天子,又怎会留恋这么残破的一座宅子。 然而巫月娘却显得格外开心,笑道:“真的?既然我要长住,那可要好好费费心思了。”说着兴匆匆的推门而出。 彭鹰望着门外摇头苦笑,不知她为何会如此兴奋。将两口棺材安置在厢房,彭鹰再次回到卧室,然后将门窗都关紧,脸上忽然浮现出些许紧张来。他默立了良久,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本残破不堪的书籍来。 半妖录。 这是左鱼儿他们临行前,彭鹰从石中来那里借来的。 这几年来彭鹰一直都在逃避,可穷奇和炎正神将的出现终于令他意识到自己生在这个乱世中似乎并非巧合。如果无法逃避,那便要勇敢的面对。既然当初在苍黄山的时候,石中来从半妖录中认出了蛟祖的身份,或许在这半妖录里也能找到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答案。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半妖录,彭鹰紧张的查看每一页上奇形怪状的半妖,心跳成了一团。 半妖录上记载了数十个半妖,不过从开始看到最后,却没有一个能让彭鹰感觉靠谱的。 彼岸花、血河、六道轮盘、火龙焚天,线索不少,但半妖录上却统统没有提及。 将半妖录全部翻完,彭鹰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沮丧,还是该松口气。 难不成自己是半神?这个念头一闪而没,彭鹰苦笑摇头。蛟祖称呼自己为兄弟,焚天叫自己主上,而昨晚那炎正神将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碎尸万段。由此看来自己绝非半神,只是为何半妖录中没有记载,难道这半妖录中记载的半妖并不齐全? 彭鹰深吸了口气,再次打开了半妖录。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子之情 开卷有几行卷首语,刚才彭鹰只顾着看图,这次则仔细读了一遍。 “自鸿蒙开辟,孕育万灵,半神、半妖不胜枚举,即便吾穷极毕生之力也仅得五十六幅,却尽是初古半妖中之王者,除此之外,也无须赘述。”看到这彭鹰心里一凉,这本半妖录只是挑了最强的半妖收录,现在想想连焚天和穷奇都不能列入其中,看来想要在这上面找到自己的线索算是痴心梦想了。 后面继续写道:“吾为了收集上古之事极尽所能,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穷极三百六十七载,方算是略窥门径。其中只有一事令吾耿耿于怀,曾耗费十数年的光景苦心调查,却始终未能落笔,终成遗憾。” “后人如有兴趣,可去南普陀之孽龙寺寻找一方石碑,上有一图,名为四皇斩妖。据称上古有妖,肆虐八荒,引来四大神皇与其恶战十天十夜,硬是被那巨妖斩杀两大神皇,最终伏诛。剩下两大神皇将其妖躯斩成一百零八块,葬于天涯海角,令其永世不得超生。此事实在蹊跷,神皇已是半神中绝顶的存在,何须四大神皇同时出手?那石碑又风化得严重,图画早已无法分辨,吾实在难以相信。” “不过若是确有其事,那此妖究竟是谁?” 卷首语到此为止,并未署名,也不知这本半妖录的作者究竟是谁,也不知是否还有另一本半神录。可这些彭鹰早已全不在意,只觉得心旌摇动,难以自持。这卷首语上所说的孽龙寺那方石碑上记载的故事,怎么和炎正神将昨晚的那句话如此类似? 四皇斩妖图?斩得莫非竟是自己? 彭鹰猛的把半妖录合上,心脏跳作一团。看来找时间妖躯南普陀的孽龙寺看看了,如果那方石碑还在,或许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孽龙寺……彭鹰默然无语,恍惚间似有明悟。 在彭鹰茫然发呆的功夫,门外忽然一阵吵杂,他推开窗望去,却见巫月娘带着数十个汉子一窝蜂的走了进来。那些汉子身上都带着工具,有的是木匠,有的则是泥瓦匠,门外还停着好几辆马车,拉着木材石材,以及泥土砂石。彭鹰莫名其妙的喊:“唉,你干什么?” 巫月娘正比比划划的和那些汉子说些什么,闻声转头笑道:“装修……” 接下来这一下午,彭鹰、杨癞痢和黄小牛都被巫月娘赶到了院子里面罚站,数十个工匠在老宅里干的热火朝天,巫月娘则忙前忙后,把一应事情打理得头头是道。杨癞痢呆呆的望着她忙碌的身影,拉了拉彭鹰的衣襟,低声问:“你确定她真的是当今天子?” “……” 第一天老宅内的杂物荒草便不见了踪影,第二天所有房屋全部修缮完毕,第三天巫月娘便找来漆匠将门窗、梁柱重新涂漆。等到第四天的时候,老宅已焕然一新。彭鹰和杨癞痢、黄小牛呆呆的望着富丽堂皇的宅子,仿佛三个白痴。 “新门匾我已经让木匠做好了,你要给这宅子起什么名字?”巫月娘来到彭鹰面前,笑眯眯的问。 彭鹰呆呆的望着巫月娘,眨眨眼道:“含风城行宫?” 巫月娘哑然失笑,瞪了他一眼,说道:“说正经的。” 彭鹰略一思索,柔声道:“那么就叫……藏剑堂吧。” 当巫月娘亲自指挥几个木匠将新刻好的门匾挂上大门时,远方忽然光华闪烁,有三艘硕大的仙舟先后落在藏剑堂前。继而从上面涌出众多卫士,还有众多修为不弱的修行者来。数百人纷纷跪倒在大门前,山呼万岁,显然是来迎接巫月娘的了。 巫月娘脸上原本满是笑意,此时忽然变得阴沉下来。她并未回头,拉着彭鹰的胳膊匆匆走进了宅子。 到了僻静处,巫月娘忽然抬头望向彭鹰,双眸流光溢彩,欲言又止。彭鹰愕然望着她,苦笑道:“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仿佛下了某种决定,巫月娘略显激动的道:“师兄,你不能和我一同回去么?” 彭鹰不禁愕然,苦笑道:“和你回去?你是说去皇宫么?干什么去?” 巫月娘俏脸飞霞,柔声道:“当然是和我在一起。” 话中的柔情再明白不过,彭鹰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的道:“和……和你在一起?你……你开什么玩笑。” 轻轻的摇头,巫月娘放下了最后的矜持,“我不是开玩笑,我已成年,该是选夫君的时候了。如果师兄愿意与我共结连理,即便你想要做皇帝,我也甘愿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只不过日后我们有了孩子,长子还要随我的巫姓……” “打住……”彭鹰连忙摆手,心里满是慌乱。他做梦也没想到巫月娘临行之前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对自己有情?这怎么可能……彭鹰茫然无措的看着巫月娘,只能尴尬的苦笑道:“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对江山无意,更何况,你……你在我眼中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巫月娘秀眉微蹙,挺起了饱满的酥胸凑了过来:“小孩子?你说我哪里小?” 彭鹰忙不迭的后退,晃着手苦笑:“陛下息怒……” 巫月娘这才站住,深深的望着彭鹰,抿着樱唇道:“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对么?是那个左鱼儿?” 彭鹰猛然僵住,“你……怎么知道。” “直觉,在佛心会上的时候你的眼中便只有她,别说是我,恐怕别人也看在眼里吧。”巫月娘的语气莫名的低沉,叹息道:“不过她也的确值得你喜欢,即便我是个女人,面对她的时候也感觉她好美,美的令人羡慕。” “可是左家能容的下你么?”巫月娘忽然望向彭鹰,沉声道:“我却能容下你,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什么,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言辞恳切,令彭鹰不得不去直接面对,他默默地望着巫月娘,叹息道:“你身为一国之君,凡间帝王,未来想要什么样的良伴还不任你挑选?又何必对我如此垂青……” 轻轻的摇头,神志湛然,巫月娘柔声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还记得我给你的纸鹤么?鲸吞蛟斗波成血,玉祠游鱼乐不知。我这一生注定要与鲸蛟之类拼个头破血流,游鱼之乐恐怕再难体味了。不过只要有你在身旁,我便什么都不怕,为了你,我宁愿抛弃一切。” 彭鹰手足无措,尴尬的笑道:“你……你还小,谈婚论嫁还言之尚早。况且你身为九五之尊,你……你说你能抛弃一切,可我却知道你更看重江山,是绝不可能置于亿万黎民百姓于不顾的。” 巫月娘深深的凝视着彭鹰,默不作声。彭鹰像是怀里揣了五百多只身强力壮、活蹦乱跳的兔子,讪讪的看她 半晌,她忽然淡然一笑,莞尔道:“你倒把我看得清楚,没错,我无法抛弃江山。” 彭鹰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是啊,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些,到时再考虑男女之情也不迟啊。” 巫月娘微笑颔首,捉狭道:“也好,那便再等两年,等到我把我那白痴表弟培养成人,我自然会将皇位禅让给他,到时候你就无法拒绝我了哦。”她扭头而去,长裙荡起宛如百合,发梢拂过彭鹰的面颊,微痒。 呆呆的望着巫月娘出了大门,再昂首踏上仙舟,一直到不见了踪影,彭鹰仍呆立在那里,满脸苦笑。 杨癞痢向黄小牛使了个眼色,跑过去满脸堆笑的道:“鹰师,等您日后执掌后宫母仪天下之时,可别忘了我啊。” “我倘若执掌后宫,就封你做个太监总管。”彭鹰狠狠的说。 黄小牛插着腰望着彭鹰,撇着小嘴道:“我要告诉师父,你这人是个登徒子,连皇帝都敢招惹……” “你说错了,你不了解你师父的本性……”彭鹰苦笑。 杨癞痢和黄小牛都对他怒目而视。 “两个小祖宗啊……”彭鹰咬牙切齿的掐住杨癞痢和黄小牛的耳朵,忽然苦笑道:“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弄顿大餐,以后能不能别拿这说事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修炼 入夜,彭鹰枯坐在房中望着窗外明月,不禁长长的叹息了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师姐此刻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左家应该是一片愁云惨雾吧。金阳子师徒战死,左远清双腿尽失,师姐必然悲伤,可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却早已亡故了…… 彭鹰瞥了眼厢房,黯然叹息,暂时没打算把曲凝霜的死告诉左鱼儿,免得她伤心。 了无睡意,彭鹰翻弄着储物戒指,找出了海无波的左家令牌。 翻看着令牌后的消息,不出他的所料,所有人都在哀悼金阳子、廉破军和赤风,一片凄然。不过穷奇和炎正神将却无人谈及,应该是左心守封锁了消息,避免引起恐慌。 彭鹰翻看了片刻,将令牌放在一旁,忽然心中一动,将曲凝霜的令牌找了出来。 两人的令牌会有所不同么?他抱着好奇打开了曲凝霜令牌后的法阵,白光一闪,令牌上却只有一行字迹。 “白莲生——金阳子师叔、廉破军师叔、赤风师弟在不灭山战死。” 白莲生!?彭鹰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他连忙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仍是那行字迹,白莲生三个字清清楚楚。他不是五银判之一么?不是早已失踪了么?他盯着令牌上下翻动,却只有这一行字迹,很快,这唯一的字迹也在逐渐消失,令牌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曲凝霜的令牌与寻常的令牌并不相同么? 彭鹰隐约的察觉到这其中必然有隐情,默默的沉思起来。 忽然有道白光出现在眼前,把彭鹰吓了一跳,他抬头望去,原来是只纸鹤飘然落到怀中。展开一看,心中顿时浓浓的都是欢喜。 “想我了么?傻小子,你什么时候能主动一下呢?唉,山上的气氛很不好,金阴子师伯被临时调回来执掌红石峰了,而东海总堂的堂主之位也不能空着,毕竟直接面对东海的魔教,我看爷爷的意思可能要将他闭死关的同辈师祖请出山了。这几天我看他老人家的气色非常不好,所以我们的事情可能要再拖一拖了。” “虽然我不能立刻去含风城找你,不过你小子可不能给姑奶奶我招蜂引蝶啊,我早就教了小牛使用纸鹤的方法,有什么事他都会和我说的呦。就这样,你老老实实的呆在含风城等我,哪里也不许去哦。” 满满一纸书信,左鱼儿的音容笑貌宛若就在眼前,彭鹰拿着纸鹤傻笑了半晌,忽然机灵一下跳了起来扑了出去。 “小牛,小牛乖乖,你睡了么?今天的事你没对你师父说吧……” 朝阳东升,彭鹰却坐在床上昏昏欲睡,下眼皮上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本来他夜里只是修炼,无需睡眠,可昨晚为了贿赂黄小牛费尽了口舌,不知答应了黄小牛多少要求,虽然最终得偿所愿,但也把他累得够呛。 杨癞痢生龙活虎的跑了进来,笑眯眯的道:“鹰师,我们什么时候开门接客?” “放什么屁。”彭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开什么门?接什么客?你当这里是青楼啊?” 杨癞痢嬉皮笑脸的揶揄道:“您这副尊荣恐怕也当不了花魁,咱这青楼也甭开了。” 彭鹰二话不说摘下一只鞋拍了过去,杨癞痢刚笑着躲过,第二只鞋却闪电般袭来,啪的糊在他的脸上,打得灰头土脸。 “有话说话,没事出去把门给我带上。”彭鹰趴在床上,准备会一会久未谋面的周公。 杨癞痢涎皮赖脸的过来硬把彭鹰拖了起来,笑道:“鹰师,您既然把咱这宅子改名为藏剑堂,那当然就要开门做生意喽,您难道就没这个心思?” 甩开杨癞痢的胳膊,彭鹰无奈的望着他苦笑道:“做生意?卖什么?别在这添乱了。我之所以把这里改名为藏剑堂,也就是想以后将这里交给左家罢了,我们难不成还要在这里常住不成?” “起码短时间内我看您是离不开了。”杨癞痢嬉皮笑脸的道:“一则你要寻找九叶仙,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二则你还要留在这里等鱼儿姐姐的消息,你又能飞上天去?” 这小子心思灵便,辩才无碍,见彭鹰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便吐沫星子横飞的继续说道:“况且我也听说左家放下豪言壮语,要为天下仙门提供五万斤东海陨铁,五百斤元圣液,可偏偏左家商行都已捉襟见肘,极有可能失信于人啊。我知道鹰师一直希望能重回左家,现在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么?要是您把藏剑堂经营得风生水起,以后在左家家主面前也能挺直腰杆嘛。” 彭鹰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但最终还是苦笑道:“你说的倒并非全无道理,可是我们这藏剑堂究竟要卖什么啊?更何况我这人从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难不成都交给你来打理?” 一听有门,杨癞痢连忙笑眯眯的凑了过来,“鹰师,我可不成,人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您看我这脑袋上除了眉毛寸草不生,咋能成事嘛。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个人一定能行,要是他能来当掌柜的,您就等着发大财吧。” “发什么财……”彭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人是谁?” “您猜啊,能全心全意帮您的,又是个八面玲珑的,还能有谁?” 愣了愣神,彭鹰忽然恍然道:“你是说……万事晓?” “没错,就是万师啊。”杨癞痢嬉皮笑脸的道:“要说为人处世,鹰师您和我加起来恐怕都不如一个万师,更何况人家是文武兼备,单凭那个状元及第,咱俩谁能比?如果能把万师叫来帮你打理藏剑堂,一定会让您日进斗金,财通四海……” “醒醒,你真当我们要在这里做生意?即便把万兄叫来,我们也是要想方设法帮助左家才对,哪能中饱私囊。”彭鹰想了想,点头说道:“不过你的主意倒是不错,我倒是应该和万兄商量商量……”说着他拿出纸鹤来刚想修书一封,杨癞痢忽然抓住他的手,微笑道:“鹰师,虽说万师受了您的恩惠,肯定能来,但是只是送封信过去未免有些唐突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我回去一趟,一是和万师说明经过,二是尽量从别有洞天带些土特产回来,什么妖晶啊、鱼骨啊、珊瑚啊,这些东西在北方都是稀罕东西,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实在不行我们就带些深海鱼过来……” “藏剑堂改鱼铺么?”彭鹰瞪着眼睛:“快滚蛋,让万事晓过来,你就别来了……” 杨癞痢兴冲冲的走了,含风城距离别有洞天虽然远隔千山万水,可是好在他能从无尽总堂直达东海总堂,从那里利用魔门回到别有洞天也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彭鹰估计这杨癞痢这一走,要是快的话两天内就能返回,这两天,藏剑堂里就只剩下他和黄小牛两个了。 趁着这两天的清闲,彭鹰再次开始了他那种堪称疯狂的修炼。 不眠不休,彭鹰几乎足不出户。极力的炼化穷奇的力量。 斩杀了穷奇之后,那株神秘的彼岸花将穷奇的部分力量吸入了彭鹰的丹田气海。那种力量看似不像妖力,也不像修仙者的真力,而是极为纯粹的混沌之力,就好像是彼岸花将穷奇的妖力去芜存菁,留下来的都是初古的本源。彭鹰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福缘竟是如此深厚,他所修炼的初古道藏上清篇就是传自初古,而混沌之力对上清篇的修炼才最为有效。只不过区区三天光景,彭鹰的修为竟然就跨升至攀山境七品,这让彭鹰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美梦。 穷奇的力量不过炼化了两成,可攀山境七品的境界就已经再次有了突破的迹象,照此下去,或许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冲破点山境,这完全超乎了常理。 不过虽然修为涨得极快,但彭鹰在修炼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奇经八脉如同火烧火燎般疼痛,于是知道自己该是时候停一停了。 欲速则不达,彭鹰此刻就像是充满了气的皮囊,要是再往里面吹气,迟早有吹爆的时候。 几次吐纳,张开双眼,彭鹰忽然猛的想起件事来。 坏了,只顾着修炼,却忘了给黄小牛做饭了! 他忙不迭的去找黄小牛,可这小家伙却不在自己房中,彭鹰心中焦急,推开门大声呼唤。他刚出声,厨房里便传来黄小牛的声音,嫩生生的道:“别喊啦,我在这里。” 彭鹰顿时松了口气,飞身进了厨房。只见厨房里热气腾腾,黄小牛正在向灶坑中添柴,铁锅里的黄精、蘑菇和大枣随着沸腾的水翻滚着,有股子清香。 “自己做饭呢?”彭鹰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心里满是歉意。 黄小牛白了彭鹰一眼,“不自己做又怎么办?你三天三夜足不出户,要是等你做饭我都要饿死了。” “对不住了啊。”彭鹰满脸堆笑的拿起汤勺舀了些汤汁尝了尝,咂咂嘴道:“有点咸了。” “是么?”黄小牛挠挠头,忽然跑到窗户那边探头问道:“宝儿,还有蘑菇么?”彭鹰茫然望去,厨房后面便是后花园,可没有任何人影。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宝儿 “你跟谁说话呢?”彭鹰好奇的走了过去,忽然看到窗户外面站起个似乎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这小女孩原来一直都在窗外蹲着,身上穿着朴素的麻衣,胖嘟嘟的小脸,明眸皓齿,看着就让人怜爱。她怀里抱这个篮筐,里面满是蘑菇之类的山货,一双大眼怯生生的看着彭鹰,好像小白兔见到了大灰狼。 “这是谁啊?”彭鹰愕然问道。 “啊,她是隔壁王大娘家的女儿,你这几天修炼没空理我,我都是去人家家里蹭饭吃的。今晚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就让宝儿弄些食材来自己煮着吃。”黄小牛对答如流,又压低了声音对彭鹰道:“宝儿这孩子天生不会讲话,而且胆子又小,你别吓到她。” 彭鹰斜睨着黄小牛,微笑着低声道:“行啊小牛,才三天的功夫,就有小伙伴了?”说着接过宝儿怀里的山货洗干净了放入锅中,又加了些调料,很快大功告成。他拿出碗筷,分给黄小牛和宝儿两大碗。宝儿刚吃了第一口,便惊讶的看向彭鹰,然后竖起了大拇指。黄小牛虽然表现的不屑,但却鲸吞般吃得飞快。 像是一家人似的吃完了饭,彭鹰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些不识趣,于是笑眯眯的告辞,直奔厢房去了。 盯着彭鹰走远,黄小牛忽然放下碗筷跑到窗户前,望着宝儿微笑道:“宝儿你别怕,那个人不是坏人,你以后每天晚上还要来找我玩啊,要不然我真的是太没有意思了。” 宝儿眨着乌溜溜的大眼望着彭鹰的背影,忽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将碗筷递了回来。奇怪的是她刚才明明吃的挺开心,但碗中的食物却仿佛从未动过似的。黄小牛刚接过碗筷,这个叫宝儿的小女孩忽然如同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黄小牛有些遗憾的望了望窗外,低声嘀咕道:“有人说这里闹鬼,原来是说宝儿,可宝儿又有什么好怕的,奇怪……” 彭鹰站在向房中望着面前的两口棺材,门外的夕阳在房中画出一道红影,正落在曲凝霜的脸上。 虽然已经瘦骨嶙峋,但仍能看出她昔日的绝世芳容,可惜她的命运太过悲惨,非但在不灭山下做了十几年的血食,更是再也无法与自己的家人相见。彭鹰忽然想起了秦天,如果他知道曲凝霜已死,恐怕也会伤心欲绝吧。 不过最伤心的肯定还是师姐。 彭鹰叹息了声,心想无论自己能不能回到左家,等过段时间还是要回去一趟,将曲凝霜葬在青龙峰下,至于什么时候对师姐说出实情就酌情而定吧。 再看度厄,他倒比曲凝霜更像是个死人。彭鹰也有些怀疑,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真的能活过来么? 正发呆的时候,彭鹰忽然发现夕阳的光线里有个黑影探头缩脑,他回头望去,原来是那个叫宝儿的小女孩在门旁探头向里面窥探,满脸好奇。 “宝儿,你怎么不和小牛玩了?”彭鹰微笑着打招呼,这个小女孩长得就惹人怜爱,胖嘟嘟的更是讨喜。 宝儿怯生生的走了进来,似乎并不害怕两口棺材里的尸体,先是趴在度厄的棺材旁踮起脚尖向里面看了看。然后看向彭鹰,指着度厄翻翻白眼吐出了小舌头。彭鹰看她有趣,微笑道:“你是说他死了?” 点点头,宝儿满脸笑意的又向曲凝霜的棺材跑去。 同样踮起脚尖看了看,宝儿却望向彭鹰,指了指曲凝霜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彭鹰听得一头雾水,苦笑道:“宝儿,你要说什么?” 白嫩嫩的小手放在胸口,忽起忽落,彭鹰虽然立刻就明白了宝儿的意思,但却只是苦笑。 “宝儿,你说错了。这位阿姨是真的去世了,而刚才那位老和尚才并未真死啊。”彭鹰蹲在宝儿面前柔声道。 宝儿用力的摇头,见彭鹰无动于衷,竟拉着他的手向曲凝霜的胸口摸去。彭鹰怎敢亵渎曲凝霜的遗体,吓得连忙往回拽,可宝儿却异常执着,硬将他的手往棺材里面按去。两人你来我往了半晌,彭鹰终究怕伤到宝儿,只好将手伸到曲凝霜的背后,摸在了她的后心处。 就算是让宝儿死心吧,彭鹰无奈的想着。而宝儿则兴冲冲的望着彭鹰,一副做了好事来邀功的模样。 半晌,彭鹰缩回手对宝儿道:“你看,这位阿姨是真的去世了……” 他生怕宝儿再来纠缠,接着又微笑道:“宝儿,天色已经晚了,你还是回家去吧,明天再来找小牛玩好么?”说着抱起宝儿走出门去。宝儿虽没挣扎,但乌溜溜的大眼却看看厢房又看看彭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彭鹰本想将宝儿送回家去,可小姑娘却执意不肯,他只好任由她去,直到目送她走入了远处一间宅院这才安心。 可彭鹰却未曾想到,他刚转身回来,厢房里曲凝霜的棺材旁忽然凭空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赫然正是宝儿。 皱皱琼鼻,宝儿看看周围,见门窗都已关的死死的这才轻盈的跃上半空,随即竟轻飘飘的浮在曲凝霜的尸体上方。紧接着她张开樱桃小口吐出道白气来,白气中有颗核桃大小的圆珠缓缓旋转,通体雪白,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宝儿捏起圆珠似乎犹豫了下,旋即捏开曲凝霜的嘴塞了进去。 即便隔着衣物和肌肤,仍能看到曲凝霜体内有团白光缓缓转动,从天灵到丹田,再由丹田到足底涌泉穴,周而复始足有九次。当圆珠从曲凝霜口中吐出时,却稍显暗淡了一丝。不过曲凝霜的“尸体”却有了些许变化,原本干瘪的身体明显充盈了几分。宝儿满意的点点头,重新吞了圆珠,然后鬼魅般的消失。 这一切彭鹰都毫无察觉,此时他正坐在房中,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万事晓他们何时才能到达。 已经三天了,算起来也差不多该到了,难道杨癞痢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彭鹰正担心的时候,门外忽然人声吵杂,紧接着似乎有人推开大门走了进来。没等彭鹰起身,房门大开,有个曼妙绝伦的倩影便带着一股香风猛的扑了进来,一头撞进了他的怀抱。 彭鹰僵了僵,轻轻抱了抱她柔软的腰肢,柔声道:“水儿,你怎么来了?” 怀中的人儿扬起小脸,倾城倾国的俏脸上满是委屈,她扁着樱唇颤声道:“你是坏人。” 彭鹰哭笑不得:“我怎么是坏人了?” “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水儿一声?害水儿四处找你,他们又都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水儿泫然欲泣,虽然嘴里面抱怨但仍紧紧的抱住彭鹰,似乎生怕他跑掉似的。彭鹰感受着温香软玉的触觉,虽然明知水儿对自己应该并没什么儿女私情,但着实令他有些六神无主。 门外响起万事晓的笑声,继而一群人走了进来。 “彭兄弟,你可不知道这些天来水儿为了找你让我们吃了多少苦头,所以这次我们只好带她来了。”万事晓笑容满面的说道。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除了杨癞痢之外都是正气门的门人,那个唯一的女弟子小青也在其中。 看着杨癞痢和小青寸步不离彭鹰忽然恍然大悟。这小子之所以煞费苦心原来都是有缘由的啊。他曾听万事晓说过杨癞痢对小青似乎有意,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彭鹰好不容易将水儿推开,这才与万事晓见礼,微笑道:“万兄,让你这堂堂状元郎帮我经营这藏剑峰,真是委屈你了哦。” “哪里的话,要不是彭兄弟,我们这些人恐怕一生都不敢再踏上乌沉国了。你对正气门恩同再造,经营一家小店这种事何足挂齿。”万事晓诚恳的笑道,然后转过身去拍拍手,“师弟们,动手吧,明日我们便开张……”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来 了个砸场子的 一夜间的功夫,藏剑堂又大变样了。 彭鹰这才知道万事晓他们为何晚来了一天,原来他们在玉城中采购了不少东西,什么货架、柜台、算盘、账簿甚至还兑换了散碎银两。由此可见万事晓的确心思缜密且雷厉风行。结果到了第二天一早,藏剑堂大厅中已经整齐的排满了货柜,上面则满是玲琅满目的商品,多数都是来自东海深处的东西,光是妖晶就有数十颗,竟然还有近三百把品相不错的仙剑。 仙剑是云狱山杜妙妙、霜火门巴修和海天门司寇空送的,每人各送了差不多一百把。 “他们三个平时都吝啬的很,怎么这次如此慷慨?”彭鹰好笑的问万事晓。万事晓则笑答:“别有洞天的主人要开店,他们这些房客不出点血怎么行?这都是我临行前找他们要的,估计现在他们都在背后骂我呢吧。” “今天便是良辰吉日,要不然我也不会弄得这么紧张。”万事晓微笑着看看时辰,大声道:“开张喽!” 鞭炮的轰鸣声响起,藏剑堂在普普通通的一个深秋清晨开启了大门。 虽说都叫藏剑堂,但如今的藏剑堂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老宅本来位置就好,面积又大,再加上被巫月娘修缮的富丽堂皇,自然远胜以往,只是有一样却与以前并无多大区别。 那就是没生意。 一连五天,万事晓站在门口都快变成望夫石了,三寸不烂之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门口经过的都是买菜的大妈、晨练的大爷,谁来看仙剑、妖晶?几天来唯一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是个卖冬瓜的,万事晓买了他所有的冬瓜,客客气气的送他出门,然后拿最大的冬瓜练铁头功…… 彭鹰感到特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怪杨癞痢出的馊主意。 这五天彭鹰倒是大有收获,穷奇的力量被炼化四成,他的修为赫然已经到了攀山境八品,距离九品不过是半步之遥。要知道修仙之路越往后走便越是艰难,到了攀山境后半,每升一品要比以往付出近倍努力,彭鹰不过用了十天还不到的时间就连升两级,放在整个修仙界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彭鹰却并不感到如何兴奋。 左鱼儿本来每晚都会写信给彭鹰,彭鹰也会回信。她告诉他左家的事,他则把藏剑堂重新开张的事情告诉了她。可是从两天前开始左鱼儿便断了音讯,而自己的信则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发生了什么事么?这两天彭鹰的心情一直忐忑,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天午后,彭鹰再也无心修炼,他推开窗望向后花园。只见水儿、小牛和宝儿正在玩捉迷藏,水儿看似是个大人,但因为心智受损所以其实只是个孩子。三人玩的分外开心,后花园中满是他们的欢声笑语,这份纯真令彭鹰暗自羡慕。 曾几何时,自己在盘龙山城也曾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光啊。 不过那已经是过眼烟云,再也不会回来了。 推开门,彭鹰踱步走出门去,抬头望去,却不见了门口那块望夫石。 万事晓哪里去了?彭鹰正自发愣,却听到藏剑堂大厅内传来一阵吵杂之声。 “你们这藏剑堂原来是个黑店啊,这种破东西也配叫仙剑?快把我的银子还来,否则我和你们没完!”有个年轻的声音大声叫嚷着,即便隔着好远仍听得一清二楚。彭鹰皱眉望了过去,只见万事晓和杨癞痢等人都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人群中有个少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正挥舞着一把仙剑大呼小叫。 彭鹰皱眉走了过去,问杨癞痢发生了什么事。杨癞痢骂了声晦气,说今天早上好不容易做了第一笔买卖,这少年用三千两黄金买了一把品相不错的仙剑。大伙正庆幸终于开张,谁知刚吃了午饭这少年又找上门来了,硬说藏剑堂卖给他的仙剑就是把再普通不过的破剑,一定要万事晓给他退货。虽说藏剑堂并没有不退不换的规矩,可如果真退了货也就是承认藏剑堂的仙剑一文不值,那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其他人都面色阴沉,只有万事晓还满脸堆笑的说道:“小兄弟,您要硬是退货自然没问题,不过我们藏剑堂的仙剑绝对是货真价实,哪能是什么破剑呢?” “破剑就是破剑,难道小爷没事闲的逗你们玩来了么?”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长得颇为魁梧,浓眉大眼,和杨癞痢同样是个光头。他手中拿着的那把仙剑是把阔剑,刃宽三寸,剑脊厚重,通体赤黄,看起来极为沉重,不过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好像根芦苇似的晃动着。 “如果我证明这的确是把破剑你们就能退货?”少年一副混不吝的架势,撸胳膊挽袖子走出了门外。众人都有些不愤,呼啦啦的跟在后面,万事晓一眼瞅到了彭鹰,摇头苦笑。 “你们看好了!”少年拿剑指着万事晓等人,“小爷根本不用真气就能砸断了这把所谓的仙剑,你们信不信?” 众人大哗,仙剑岂是凡铁?别说是不用真力,以那把仙剑的品相即便是观山境顶峰的修仙者也甭想砸断。杨癞痢第一个跳起来喊道:“你砸,要是砸不断怎么办?” “砸不断老子随你姓!”少年也毫不示弱:“我们可说好了,要是真砸断了你们就退钱给我,藏剑堂既然是左家的产业,想必不会出尔反而吧。” 万事晓拦住几乎暴跳如雷的杨癞痢,微笑道:“小兄弟尽管砸,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好商量。” “好!”少年先拿着剑送到万事晓面前,冷笑道:“你先看好了这仙剑,是不是你们卖给我那把,我动没动过手脚,省着事后麻烦。” 万事晓接过来看了看,又将仙剑递回给他,微笑道:“没错。” 少年四处寻觅了片刻,旋即眼睛一亮,大步走到角落里的石凳旁。只见他高高的举起仙剑,忽然虎吼了声,骤然砸下。 巨响震耳欲聋,石凳上只是炸起几点碎石,而那厚重的仙剑竟真的断成两截……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表情都无比古怪。这少年真的没用真力,但却也真的砸断了仙剑。 这哪里是砸剑,分明是砸场子外加打脸啊。 少年拎着两截短剑得意洋洋的来到万事晓面前,冷笑道:“怎么样?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万事晓也颇为光棍,当即点头道:“当然算数,来人啊,把这位小兄弟的那三千两黄金拿来。”稍后有人取来银票交到那少年手中。那人只是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杨癞痢懊恼的咒骂了声,抢过两截断剑道:“这仙剑是霜火门巴修捐出来的吧,什么狗屁仙剑,糊弄人呢么。” 其他人都是苦笑,就感觉丧气到了极点。好不容易做成的买卖,银票还没捂热就被人要了回去,还搭上一把仙剑,说出去都嫌丢人。 彭鹰在旁边看着却感觉有些奇怪,如果说这仙剑是杜妙妙或司寇空拿来的,或许还有滥竽充数的可能。不过巴修的个性他清楚,这人最好面子,断然不会拿假剑来糊弄自己。他从杨癞痢手中拿过仙剑仔细察看了片刻,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于是他张开了通天眼,这一次却看出些异常来。 这仙剑上还有淬火的痕迹,分明是刚刚锻造出来不久,这就奇怪了。 这把仙剑在藏剑堂就起码五天了,怎么像是今天刚打造出来的一样?彭鹰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此种奥妙。 刚才那少年分明是个造假的高手,他早晨买了仙剑,用一上午的时间便锻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仙剑来,然后拿着假剑找来兴师问罪,到最后非但要回了三千两黄金,那把真正的仙剑也被他骗到手中。 挺简单的骗局,不过关键之处便是这少年伪造的本事了。 如果只是造了把一模一样的铁剑绝对瞒不过万事晓的眼睛,要知道锻造一把仙剑并非易事,先是要用上好精铁千锤百炼成了剑胚,然后尽可能多的打下重重禁制,禁制越多仙剑的品级也就越佳。按万事晓所说,这仙剑在藏剑堂中算是上品,那起码也要有数十道禁制,可这两截断剑上却只有一道,要不是通天眼,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虽然只有一层法阵,但就已经能透出些许仙灵之气来,这才能瞒天过海、鱼目混珠。 那少年虽然是个骗子,但也是个有些真才实学的骗子啊。彭鹰默不作声的将断剑递给杨癞痢,自己则飘然出了藏剑堂,跟在了那少年身后。 没走两步,身旁香风袭来,水儿忽然追到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道:“你又要去哪?” 彭鹰连忙微笑道:“我只是随便走走,稍后就回来,水儿你去和小牛他们玩啊。” “我不,从现在开始我决不离开你。”水儿撅着樱唇依偎在他身旁亦步亦趋的跟着,酥胸在他手臂上挨挨擦擦,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此时的彭鹰已经不同以往,虽然算不上玉树临风,但身材修长,猿臂蜂腰,眉宇间自有英气。而水儿这妖孽的美丽自然更是天下罕见。两人并肩走着引来目光无数,彭鹰只感觉面红耳赤,想要推开水儿却又怕她伤心,只好低着头加快步伐,暗恨出城的路太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世外桃源中的铁匠 终于熬出了城,前面那少年脚步更急,忽然拿出把赤黄阔剑飞身而起,驭剑向北方激射而去。 那剑果然就是他偷的,彭鹰微笑着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却并没急着追下去。有通天眼帮忙,就算彭鹰留下来吃顿下午茶也一样能追上去。 焚天剑此时已经化作顽石无法使用,彭鹰拿出一把从藏剑堂随便拿来的普通仙剑向北飞去。水儿跟在他的身旁,白裙飘舞,翩若惊鸿,极为赏心悦目。 含风城已经是无尽山的边缘,而那少年竟然一路向西北疾飞了近八百里,到了此地,已是十分凶险。 无尽山和东海都是越向深处越是危险,虽然此处仍然算不上无尽山深处,但四周已经满是穷山恶水。万丈高山连绵成片,莽莽丛林中危机四伏。彭鹰感到有些奇怪,看那少年的修为充其量也不过是观山境六七品的样子,怎么敢深入无尽山? 正困惑的功夫,那少年已经压下剑首向下飞去,模样却似乎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那是两座大山,如门神拱立两旁,两山之间有条山谷,谷中林海摇动,罡风呼啸。少年一头钻进了山谷中,拎着剑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向山谷内摸去。彭鹰望着他在虚空中留下的残影,见他似乎对此处的地形十分熟悉,如猿猴般窜蹦了片刻便已出了山谷。 当彭鹰带着水儿甫一走出山谷时,眼前的景象却顿时令两人眼前一亮。 忽然有个传说在彭鹰脑海中掠过,难不成,这就是桃花源? 时值深秋,无尽山中已是满眼的萧瑟,这一路上走来虽然不能说是冰天雪地,但也是群山凋零。然而眼前这片大地却温暖如春,放眼望去,方圆十余里的地面上有两座浑圆的山峰,一座山峰上寸草不生,土色红褐,山顶的虚空氤氲着,似乎有热气蒸腾。另一座山峰上则早早的被冰雪覆盖,犹如一座冰山。两座山峰间的距离不过数百丈,但却仿佛处于两个世界,季节截然不同。 或许正是因为这两座山峰的古怪所以令这片大地始终温暖如春吧。 而除了这两座山峰之外,方圆十余里之内满是青山秀水,正北方的山上有道瀑布匹练般的落到地面,形成一条清澈见底的长河蜿蜒曲折,正从两座怪山之间穿过。长河自北至南,共有九座玲珑玉桥横跨河面,虽然都各有破损,但远远的望过去仍造型优美,古意盎然。 彭鹰张开通天眼,发现这片奇妙的大地下方隐藏着为数不少的残垣断壁,也不知是何时留下来的建筑,早已被青草、鲜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掩埋。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复原这片遗迹当年的盛况,浮现出的景象不禁令他顿时心旌摇动。 好一片洞天福地。 几百或者几千年前,这里必定宛如仙境,众多修仙者在这里潜心修炼,仙禽异兽流连忘返,该是何等惬意。 不过时过境迁,仙门已随风散,留下来的只有青草鲜花,还有那两座奇特的山峰见证着往昔风华。彭鹰神往了片刻,这才再次寻找刚才那少年的踪迹。很容易便找到那家伙正藏身在距离红褐色山峰不远的一处丛林中,五体投地的趴伏在那里,显得极为谨慎小心。 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找什么仇家寻仇么?彭鹰好奇心大起,也拉着水儿向那少年摸了过去。他叮嘱水儿不要发出任何声响,水儿虽然不知道彭鹰要做什么,但在她想来这世上只有好玩的事和不好玩的事。 眼下这件事就挺好玩,所以她学着彭鹰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吭。 少年趴在草丛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彭鹰和水儿已经摸到距离他不过两丈的距离,仍只是紧张的望着那座红褐山峰的后山。 在后山的山坡上赫然有两间茅草房孤零零的矗立在磷峋怪石之间。那两间茅草房只有一间是住人的,稍大的那间却是个铁匠铺。里面有烘炉、风箱和一个砧子,靠墙的位置摆着大大小小的铁锤。墙上则挂着不少崭新的铁器,却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再普通不过的镐头、犁头和其他农耕用具。 砧子上摆着根三尺长的长条形铁块,色泽青灰。砧子前,有个男子默默的坐在轮椅上望着铁块发呆。 彭鹰和水儿都望了过去,却都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难看的人么? 那人看上去不足半百,但稀疏的头发却已花白,面孔生的极为丑陋,酒糟鼻、扫帚眉,焦黄的牙齿参差不齐。就这样一幅丑陋的面孔,老天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硬是用一把火烧伤了大半张面孔,令五官更加狰狞。 而且,这男人双腿自胯部以下空空如也,竟是双腿皆无。 世上人多有自怨自艾的,认为自己天生就较别人差了许多,可即便再自惭形秽的见到这个男人恐怕也要油然生出一股优越感来。彭鹰心里虽然没什么奇怪的优越感,但却不自禁的感到那男人有些可怜。倒不是因为他的丑陋和残疾,而是他的眼神。 那人默默的望着铁块,双眼似乎一潭死水,仿佛已了无生趣,却还要苟延残喘。 望着那双眼睛,彭鹰忽然明白,对于那人来讲,或许活着远比死亡来的更加可怕。 他不禁感到好奇,那少年盯着那个似乎是铁匠的男人又要干什么?这样的一个生不如死的男人,他还有必要找他的麻烦么? 正困惑的功夫,清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下来,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道阴风忽然笼罩了这片世外桃源。那阴风如同乌云滚滚,瞬间令天地间死气沉沉,而忽然间从阴风中传来一把沙哑而古怪的笑声。 “嘿嘿,雷震,你考虑的如何了?”阴风中的声音飘忽不定,有时似在西北,有时又像是在东南。彭鹰张开通天眼望去,却发现就在那赤色山峰正上方,有个黑袍老者正面色阴狠的望着铁匠铺中的男子。老者骨瘦如柴,形如厉鬼,骷髅般的脑袋上一双绿莹莹的眸光闪烁着,浑身上下都透着邪气。 铁匠铺中的男子抬头望天,目视着阴风中的黑袍老者叹息了声:“鬼王,昨日我已说的明明白白,我雷震绝不会为你打造那玄阴炼魂鼎,你又何必枉费心机。” 黑袍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杀机,嘿然冷笑道:“雷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看在千百年前我们鬼宗和你们千机门本是一家的缘分上,本座也不可能给你一天考虑的时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替本座炼制玄阴炼魂鼎,自然会有你的好处。”说着他长袖轻摆,阴风中忽然有黄白光华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竟然是不计其数的金锭、银锭。 黄白之物砸的茅草房噼啪作响,瞬间便在地面铺了一层。鬼王桀桀怪笑道:“如何?这些世俗之物可还入得了你的法眼?” 雷震对满地金银视若无睹,丑脸仍然望着天空,淡然道:“纵使你搬来一座金山来,我雷震仍是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只三个字,却掷地有声,顿时令鬼王雷霆震怒。他哈哈狂笑道:“好啊,雷震果然还是雷震,说一不二。可本座却和你是差不多的性子,同样是言出比行,这又如何是好呢?” “既然你不做,那便只有死!”鬼王忽然厉啸了声,忽然祭起一把巨大的黑旗来,迎风一抖,从大旗中赫然有数以百计的黑影蜂拥而出。那些黑影中有人形也有兽形,竟统统都是七窍流血,早已气绝身亡。不过这些尸体却仍张牙舞爪,眼中闪烁着绿色的光华,显得极为狰狞。 雷震望着天空,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只是淡淡的道:“鬼王,你的鬼尸已经有违天和,还要做那玄阴炼魂鼎干什么?即便做了出来,你又去哪里寻找十万魂灵?” “这个你无需知道,本座自有主张。”鬼王阴声冷笑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做还是不做?” 雷震洒然笑道:“我还是那三个字。” “不可能!” 鬼王滞了滞,忽然狂笑道:“好!那你便去死吧!”说着忽然卷动大旗,数百具鬼尸中忽然有十几具遽然扑向了铁匠铺。 此时此刻,那个始终潜伏在丛林中的少年似乎早就蓄势待发,挺身就想扑了过去。而他却万万没有料到就在这瞬间忽然有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猛的又将他压回了树丛之中。他猝不及防,又实在无法抗拒那只手的巨力,几乎啃了一嘴泥。 少年剧烈的挣扎,嘴里支支吾吾,正惊恐欲绝时却听到耳畔有个人微笑道:“小兄弟,别怕,我并无恶意。” 那只手放松了些许,少年这才勉强扭过头来望去,却发现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脸上满是和善的微笑。 “你……你要干什么?”少年睚眦欲裂,想要怒吼却被那人捏住脖子,只能发出低哑而古怪的声音。 捏住少年脖子的自然就是彭鹰,他微笑着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去帮那个雷震吧?如果是的话我看就不必了,你看……”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北方魔教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铁匠铺中响起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声音大的几乎能刺破耳膜,顿时令那少年面色惨白。他骇然望去,原来是雷震拎起一把铁锤重重的砸在了砧子上的那根铁块之上。而只是这一锤,铁匠铺便四分五裂,那十几具鬼尸也摇摇晃晃的退出好远,呆滞的悬浮于空中。 那铁块还未经过火炼,却被一锤砸的变了形状。而雷震则再也不看天空一眼,只是一锤接着一锤的砸在铁块上,目光专注,仿佛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空中的鬼王皱起眉头,再次挥舞黑色大旗,又是十几具鬼尸与前面那批汇合到一处,好似恶狼般向雷震扑去。 锤声震耳欲聋,在虚空中形成无形的浪涛再次将鬼尸逼退。而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砧板上的铁块竟已完全变了形状,俨然是一把铁剑。 鬼王见状哈哈大笑,狞然道:“别人都说临阵磨枪,你雷震却是临阵炼剑,真是闻所未闻,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说着他长啸了声,大旗狂震,数百鬼尸如惊涛骇浪般统统扑向下方,从那些鬼尸上绽放出恐怖的黑气,仿佛无数冤魂。 少年见状更是急不可待,他勉强扭过头望着彭鹰,咬牙启齿的道:“混蛋、王八蛋,你是鬼王一伙的?有种的你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你再不放手小心我骂你八辈祖宗!” 彭鹰微笑道:“我和鬼王不是一伙,我只想问问,你和那位雷震是什么关系?” “雷震是我师傅,我是他徒弟!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展阳是也!”少年梗着脖子露出一股光棍气来。 彭鹰恍然,微笑道:“原来是展兄弟,我有句话你别误会,以你的修为要是出去了恐怕非但帮不到你师父,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啊。” 展阳脸色变了变,但仍咬牙切齿的道:“不管怎样那也是我们师徒的事,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的死活?” 彭鹰一笑,指了指他手中的仙剑道:“你是死是活的确与我无关,可你这把剑却与我有关,你这把剑是从藏剑堂骗来的吧?偏巧我算是藏剑堂的半个主人,万一你出去拼命把这仙剑毁了,我又找谁去赔偿我的损失呢?” 展阳顿时呆若木鸡,心想原来是苦主找上门来了,可为了区区一把仙剑弄到如此地步,有必要么?彭鹰见他无言以对不禁心中暗笑,轻拍他的肩膀道:“展兄弟,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少安毋躁,依我看你师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正说话间,那数百具鬼尸已经逼近了雷震。而砧子上的铁剑已经大功告成,雷震却没拿起铁剑御敌,而是头也不抬的抓出一张符咒拍在铁剑上,又一锤砸下,同时大吼道:“金者,铁骨铮铮!” 金光闪烁,一道禁制被砸入铁剑之中。又是一张符咒拍下,再次大吼:“木者,蚍蜉难撼!” “水者,荡涤苍穹!” “火者,焚尽污垢!” “土者,万物源泉!” 五声大吼,五片光华,五道禁制落入铁剑之中,顿时成了一把五行仙剑。虽然只有五重禁制,但这仙剑以肉眼看去便灵光耀眼,显然绝非凡品,比那些数十道禁制的仙剑更胜一筹。雷震这才将仙剑握在手中,轻轻一抖,顿时光华大放,五行剑气如同涟漪般推向四面八方,顿时将十几具鬼尸斩得七零八落,脓血瓢泼落下,落在赤色山峰上忽然发出嗤的数声响动,蒸发成道道黑气。 展阳看得目瞪口呆。 空中阴风涌动,鬼王终于现出原形,他俯视着雷震狞笑道:“数十年没见,你的修为还算有些长进,可惜,你终究只是个残废。”说着他口中发出阵阵鸟鸣般的声响,再次舞动大旗,旗面中赫然又有数百具鬼尸出现。这批鬼尸却更加恐怖,身上长着寸长的红毛,浑身血气翻滚,纷纷发出刺耳的怪啸扑向下方。 彭鹰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他能看出,鬼王和雷震的修为应该不相伯仲,都应该在攀山境九品左右,比自己也强不了许多。本以为雷震和鬼王会有一番较量,不过鬼王这把大旗却实在古怪,里面的鬼尸都非同凡响,就如同数百个观山境顶峰的修仙者一般,其中几个兽形的巨大鬼尸赫然有攀山境的实力,如此一来,行动不便的雷震顿时显得岌岌可危了。 鬼王绝非好人,而雷震虽丑却丑的正义凛然。彭鹰正想出手帮忙时,远方那座冰雪山峰上忽然传来一把温柔的声音。 “鬼王,你既然知道他身有残疾,又何必与他为难呢?” 鬼王一愣扭头望去,身在后山的雷震虽然看不到那座冰雪山峰,却顿时呆若木鸡,竟似乎忘了周围还有成百上千的鬼尸,长剑僵在半空。好在鬼尸没了鬼王的指挥纷纷停了下来,否则他必然难逃一死。 彭鹰等人也愕然望向那座雪山,忽然发现山峰上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那人衣着如雪、发黑如墨,翩翩如九天仙子飘然飞下山峰。两山之间的那条河上跨着九座玉桥,正中央的一座最为巨大,那白衣女子就落在那座桥的正中央,望着空中的鬼王。 女子看似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只是肌肤有些怪异,好似半透明的,隐约竟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和青筋。 鬼王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女人,半晌才愕然道:“你……你不是百毒门的罗无烟么?” 女子淡淡的点头,“没错,数十年没见,鬼王前辈的风采仍不减当年啊。” 罗无烟和鬼王说话的功夫,雷震已推着轮椅飞快的上了山顶,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玉桥上的倩影,死气沉沉的眼中忽然绽放出莫名的光彩,忽然颤声道:“无烟……师妹,你……怎么出关了,你的身体……” “不妨事。”罗无烟望着雷震淡淡的笑笑,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病态的嫣红。 草丛中,彭鹰望着雷震等人,不禁感到一头雾水。而展阳望着那个女子同样是满脸的莫名其妙,彭鹰好奇的问他:“莫非你也不知道那座雪山里还有这么一个女子在闭关么?”展阳茫然摇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彭鹰更感好奇,展阳在雷震门下学艺起码也要有数年时间了,否则不可能用一上午就伪造出一把仙剑来。可就连他都没见过那个女子,却是为何?而且听他们对话,似乎彼此之间早就相识。鬼宗、千机门和百毒门,除了千机门之外却都不像是什么好货色。 捅了捅展阳,彭鹰微笑道:“展兄弟,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展阳冷冷的看了眼彭鹰,冷笑道:“告诉了你又能怎样?你是藏剑堂的堂主,想必也是左家人吧,左家又何必去管我们北方魔教的事情……” 北方魔教?彭鹰顿时大吃一惊,如今提及魔教都如谈虎色变,令彭鹰不得不小心谨慎。只不过他只听过魔教,或者是南疆魔教,这北方魔教还是头一次听说。展阳看出了他脸上的茫然,也不尽惊讶的问道:“怎么?你竟然没听过北方魔教的三大宗门么?” 彭鹰苦笑,“的确未有耳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含风城中的藏剑堂主竟然还不知道北方魔教?”展阳不屑的冷笑道:“既然已经被你抓住,小爷索性就让你长长见识。你难道以为天下的魔教就只有两百年前被你们左家连锅端的那个么?” “实话告诉你吧,当年被你们左家灭掉的那个魔教不过是东海魔教而已。而在数百年乃至千年以前,魔教则是由中土魔教、北方魔教、东海魔教、南疆魔教和西方幽冥魔教组成的。当时的魔教也叫圣教,声势之隆,让你们所谓的正道人士都要闻风丧胆。我们北方魔教隐居于无尽山中,向来与世无争。门下主要有三大分支,便是鬼宗、千机门和百毒门了。” “如你所见,鬼宗擅长炼魂、炼尸等伎俩,算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粥。但是我们千机门和百毒门却从未做过恶毒之事。尤其我们千机门,师承数千年,天下提起炼器这门绝学,我们千机门若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展阳说的洋洋得意,似乎忘了师父正处在危机之中。彭鹰见状微笑道:“原来如此,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你快些接着说……” 展阳呆了呆,瞪了眼彭鹰,接着道:“北方魔教自六七百年之前便开始没落了,所以好多修仙者甚至怀疑北方魔教从未存在过。不过正如你看到的,三大宗门都有后人传世。我是八岁时在含风城被师父相中带到这里,到现在已有十一年。师父虽然有炼器绝学,但他却曾发过誓,有生之年除非迫不得已,绝不让千机门重现人间。所以多年来他都是在做一个最普通的铁匠,靠锻造一些寻常铁器维持生计。” “不过就在昨天,鬼王却不知怎么找上门来,硬要师父帮他炼制一个叫做玄阴炼魂鼎的法器,师父当即拒绝。后来他曾对我说过,那玄阴炼魂鼎是鬼宗最为恶毒的法器,一旦炼成还需要炼制十万魂灵才能大成。师父是打死也不想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的,不过他老人家知道鬼王性情暴躁残忍,怕连累到我。所以将全部积蓄总共三千两黄金都交付给我,把我轰出山门……” 彭鹰接过他的话头,“所以你就拿着三千两黄金去藏剑堂骗了一把仙剑,想要回来拼命?” 展阳梗着脖子强硬的道:“怎么样?小爷就是骗了!不骗又能怎么办?你们左家难不成还能理会北方魔教的内乱不成?” “那可说不准呢。”彭鹰微笑着,目光温和。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展阳却和自己当初有些相像。同样是自幼就被师父收养,同样是为了师父不顾一切……虽然说千机门是北方魔教的分支,不过谁又能说魔教中都是恶人?起码这师徒二人不像,倒是那个鬼王分明是邪魔外道。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能管的呢?更何况水儿就在身边,彭鹰的腰杆又硬了几分。 展阳却顿时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道:“你……你当真愿意帮我们?” 点点头,彭鹰微笑道:“不过现在先不急,你师父他们似乎还有话说……”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器合一 赤色山上,雷震默默的望着玉桥上的罗无烟,健硕的身子瑟瑟发抖,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无烟也望着雷震,目光中似有幽怨,雪白的肌肤即便在阴云笼罩之下仍似乎散发着一层光晕,惊艳迷人。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仿佛忘了鬼王的存在。 终于,鬼王懊恼的咆哮起来,“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罗无烟,你什么意思,是要帮着雷震对付本座么?” 阴风涌动,千余鬼尸漂浮在两山之间,可雷震和罗无烟却依旧视若无睹。最终却是罗无烟先打破了沉默,望着雷震柔声道:“雷师兄,自从你双腿落下残疾之后,不是发誓再也不炼制法器仙器了么?为何今日又重操旧业?” “无烟师妹,我之所以发誓不再炼制仙器,却并非只因为我没了这双腿。”雷震神色惨然,“你也知道,世人为求我千机门一把仙剑不惜刀兵相向,为此我见过师徒反目、兄弟成仇,这颗心早就倦了,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了却余生,除此别无他念。” 他抬头望向鬼王,冷笑道:“不过虽然我已退隐,奈何有人仍要逼上门来,我又怎能坐以待毙。” 鬼王狞笑,并未言语。 罗无烟点头微笑,也抬头看向鬼王,柔声说道:“鬼王前辈,念在我们昔日同时北方魔教门下的份上,就不能放过雷师兄么?” 鬼王桀桀怪笑,慷慨大度的点头道:“罗姑娘求情自然没什么不可的,只要雷震替本座炼成玄阴炼魂鼎,一切好说。” 气氛再次变得凝滞起来,罗无烟望向雷震,雷震则淡然摇头:“无烟师妹,你也知道玄阴炼魂鼎有多恶毒,我怎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你应该知道鬼王前辈的九幽鬼旗的厉害,即便是你当年身体健全之时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又何必执着呢?”罗无烟微笑道。 雷震肃然道:“师妹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这双腿是因何而断的,莫非你还不清楚么?昔日南疆魔教同样是逼我炼制一种魔器,被我拒绝之后斩断了我的双腿将我囚禁了数年。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助纣为虐,何况今天?” 罗无烟深深的望着雷震,忽然嫣然一笑,点头道:“雷师兄还是当年的雷师兄,小妹钦佩,既然如此,那便让小妹助雷师兄一臂之力,如何?” 说话间,罗无烟忽然轻抖云袖,忽然有股淡淡的白气氤氲开来,瞬间直冲霄汉。鬼王见状顿时大惊,厉声吼道:“罗无烟,你敢放毒!?”他深知百毒门的厉害,连忙卷动手中大旗,空中顿时狂风大作,将白气吹散了大半。不过仍有许多白气笼罩住了数十头鬼尸,顷刻间顿时响起阵阵狼哭鬼嚎的声响,那些鬼尸身上仿佛被泼了滚烫的热油,顿时发出焦糊的恶臭,转眼间便化作脓血。 好恶毒的毒气,即便彭鹰等人身在数百丈开外的地方仍连忙屏住了呼吸,面色骇然。 空中传来了鬼王愤怒的咆哮,“蚀骨烟,你竟然炼成了百毒门第一奇毒么?该死!”他再也不顾那个残疾的雷震,卷动大旗指挥数百鬼尸向罗无烟扑了过去。同时大旗卷起狂风阵阵,避免罗无烟再次发出蚀骨烟损坏他的鬼尸。 近千鬼尸张牙舞爪的覆盖了两山之间的天空,狼哭鬼嚎之声惊天动地。 可是刚刚谈笑间灭杀了数十具罗无烟却再无任何动作,只是面含悲哀的望着对面山上的雷震,嘴唇翕动,仿佛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彭鹰等人也没听到她在这生死关头说了些什么,只是感觉她似乎有了必死的心思,面对鬼尸坐以待毙。展阳顿时失声惊呼,彭鹰则骤然跃起,浮光掠影般向那玉桥扑去。 山顶上,雷震似乎听到了罗无烟的话,顿时神色巨变,疯了似的飞身跃起,如同石块般向山下砸了下去。然而鬼王早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顿时指挥数十头红毛鬼尸拦住雷震的去路。雷震虽然疯狂的舞动五行仙剑,可是仍被红毛鬼尸耽误了片刻时间,眼看着众多鬼尸已经逼近了玉桥,顿时睚眦欲裂。 罗无烟却面色沉静,说出刚才那句话之后仿佛令她放下了最后一点心事,即便立刻死去也了悟遗憾了。 有个两丈多高的兽形鬼尸冲到了面前,血盆大口中的腥臭气息令人闻之欲呕,罗无烟却仍无动于衷,平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无烟!”雷震见状顿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嚎,几乎昏厥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个少年突兀的出现在罗无烟面前。他赤手空拳,却一拳轰向了那恐怖的红毛鬼尸。拳头上有四点金星陡然绽放出金色毫光,宛若金色流星逆天而去,正砸在红毛鬼尸的额头正中。 轰!只一拳,鬼尸硕大的脑袋就像被砸碎的西瓜般炸裂开来,脑浆迸裂,脓血飞扬,尸体被砸出数十丈远落在玉桥下的河水中,顿时飘远。而紧接着又有十几具鬼尸扑来,那少年忽然围绕着罗无烟如同旋风般横向移动起来,背部始终对着罗无烟,直面鬼尸乱拳如乱竹冲天。轰轰发发的一阵连绵的巨响,就见玉桥上脓血炸成腥臭的血雾,碎肉残尸纷纷落入河中,顿时令清澈的河水变得污浊不堪。 忽然,又有个皎如秋月的少女出现在罗无烟身旁,皱着琼鼻望着天空,举起了青葱般的一双小手。 啪!清脆的击掌声忽然幻化成惊天雷鸣,虚空中挤满的鬼尸忽然好像被无形的两座门扇拍中一样,顿时被拍扁。只一击便有近百具鬼尸被拍成肉泥,天空中顿时好像下饺子似的落下无数残肢断臂,脓血瓢泼般落下,洒满大地。 这瞬间所发生的变化令所有人目瞪口呆。无论是雷震、罗无烟还是远处仍趴在草丛里的展阳,都呆若木鸡。 鬼王更是魂飞魄散,这九幽鬼旗是鬼宗传宗的宝贝,可并非他自己便能炼制成功的。数百年来,鬼宗历代鬼王用了毕生精力炼化了众多修仙者和妖族的尸体这才成就了一面九幽鬼旗,谁知今天只不过瞬间的功夫便折损了近三成,顿时肉疼的要死。 “回来!”鬼王哆嗦着猛烈摇晃九幽鬼旗,剩下的数百头鬼尸顿时冲天而去。 玉桥上那美丽的少女却仍不肯善罢甘休,小手再次用力一拍,又是百余头鬼尸被砸的粉身碎骨。鬼王如丧考妣的哀嚎,“别他妈拍啦!你是谁啊!……” 水儿撇撇嘴,俏生生的挽住彭鹰的胳膊,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他的身旁。 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如兔起鹘落,从雷震扑向山下,到鬼王被迫收回鬼尸,都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直到此时雷震才坠落在半山腰上,看到罗无烟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又向彭鹰和水儿颔首示意,然后猛然抬头望向鬼王。 “鬼王!”雷震的咆哮惊天动地。“我本来还念及你是前辈,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和你撕破面皮。可你竟要置无烟于死地,那我雷震便与你势不两立!”说着他猛的用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弹丸般又飞回山顶,同时猛的一掌拍在地面之上。 一阵轰鸣,忽然有道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火光中有两根赤红的柱子浮现出来。 雷震咬破舌尖喷出两道精血,落在那两根柱子上顿时发出血色的光华。瞬间那两根柱子变成了青灰色落在雷震面前,彭鹰愕然抬头望去,却发现那两根东西很像是…… 人腿? 正在彭鹰感到错愕的时候,雷震忽然跃身而起,正落在那两根铁腿上面,隐约能听到一阵机括声响,两条腿竟然活动自如。只见雷震微微躬身,继而猛的跳了起来,那两条腿的力量竟然踩得山上土石崩飞,而雷震好像炮弹般瞬间便出现在鬼王面前。 鬼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卷动九幽鬼旗罩向雷震。而雷震也举起五行仙剑,卷起漫天风云斩向鬼王。 轰然巨响,漫天阴风如风起云涌,九幽鬼旗竟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旗面被斩去三分之一。这九幽鬼旗与鬼王性命相关,顿时令鬼王发出刺耳的惨嚎。他疯了似的论起旗杆权作长棍砸向雷震,将其稍稍逼退,忽然掉头就跑。 鬼王的修为本不弱于雷震,不过雷震胜在出其不意,用双铁腿忽然恢复了往日的修为,这让鬼王猝不及防才损失惨重。况且鬼王更忌惮玉桥上的彭鹰和水儿,这才狼狈逃窜。 彭鹰望着鬼王远去的背影,拍拍水儿的小手道:“水儿……拍!” 水儿笑眯眯的点头,张开双手瞄准鬼王,啪的一拍,只见已经逃出近千丈的鬼王忽然怪叫了声,顿时化作肉泥。连那九幽鬼旗也几乎拍成粉碎,只留下一尺多长,五寸多宽的一窄条旗面。而漫天血光中,忽然有个小小的黑影尖啼着扑入那条旗面,随即飘飘忽忽的射向远方,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错错错 彭鹰呆呆的望着,顿时感到匪夷所思。这时他身旁的罗无烟忽然虚弱的微笑道:“那是鬼宗的遁魂大法,鬼王的魂魄已经遁入九幽鬼旗之中逃走了。不过小友也不必担心,他肉身已毁,想要恢复如初没有个三五十年是不可能了。” 罗无烟能看出,虽然水儿的修为更深不可测,但身边这个年轻人才是正角。 彭鹰向罗无烟点头微笑,而这时雷震也已急匆匆的落了下来,铁腿轰然砸在玉桥上,震得桥面乱颤。 罗无烟默默的凝视着雷震,眼中忽然泪花涌动,颤声道:“雷师兄,你果然已经将千机门的绝学融会贯通,到了人器合一的境界了啊。” 雷震的丑脸抽动着,虎目中也泪光盈盈,他仿佛已看不到彭鹰和水儿的存在,只是浑身颤抖着看着罗无烟,颤声道:“无烟……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罗无烟的泪水顿时如泉涌般流淌出来,身子忽然一软栽倒下去,雷震猛的将她揽入怀中,两人同时跌坐在地,泪如雨下。这时展阳才从远处飞奔而来,正惊喜欲狂的想要扑向师父却被彭鹰一把拽住。 “展兄弟别出声……”彭鹰捂住了他的嘴巴,默默的望着雷震和罗无烟,心中若有所悟。 雷震半抱着罗无烟的娇躯,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罗无烟则痴痴的望着他的面庞,柔声道:“雷兄,我刚刚所说的难不成还要我重复一遍么?你分明已经听的清清楚楚……”她不再称呼他为师兄,这声雷兄却仿佛已经等待了无尽岁月,分外痴情。 “你……你……”雷震哽咽了半晌,终于颤声道:“你刚才说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这……这又怎么可能?” “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罗无烟的声音变得极度虚弱,近乎透明的肌肤下的血管忽然变成黑色,十分诡异,她勉强挤出温柔的笑颜柔声道:“百年前,师父告诉我千机门出了个不世出的天才,应该能让千机门发扬光大。当时我正是自命清高的年纪,心里自然不服,所以私自下山去找你的麻烦,你还记得那时的事么?” 雷震泪如雨下,颤声道:“记得,那日正下着大雪,你在百丈外令白雪化作春泥,我自然甘拜下风……” 罗无烟微笑摇头:“你还要糊弄我到何时……”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一只铁簪,柔声道:“你还记得这支铁簪么?我当时还以为你根本不堪一击,得意洋洋的回到师门之后对师父夸夸其谈,师父她老人家却顺手摘下了我头顶的铁簪给我看。我才知道你在我用毒的瞬间就造出了一根和我的铁簪一模一样的簪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插入我的头发之中,如果你真要取我的性命,又怎会等到白雪化作春泥?” 雷震浑身巨震,更加泪如泉涌。 罗无烟深情的望着雷震,柔声道:“从那时开始,我便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了。没过多少时日我便瞒着师父屡次下山,就是想与你见面。可你总是躲避着与我见面,却让你的师弟应付我,我那时年纪还小,觉得以我的身份和姿容竟然不该委曲求全,所以愤然回山,不想与你再见……” 往昔的青葱年华,又有多少误会令人懊悔终生。此时的雷震颤抖的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忽然发出喑哑的哀鸣,懊悔不迭的道:“无烟……无烟……我……你可知道?其实自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错以为你是雪中的仙子,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喜欢上你了啊……” “真的?”罗无烟顿时精神大振,猛然攥住雷震的手掌颤声道:“那……那你为何不对我说?” 雷震笑着,却比哭还要难看许多,“是我自惭形秽,我以为凭我这副尊荣,如何能配得上天人般的你?我那时还以为你是喜欢上了我的师弟,毕竟我师弟年少英俊,和你珠联璧合,所以我才违心的让师弟屡次与你见面啊。” “你!”罗无烟几乎气绝。 “我那时心如刀绞,于是埋头钻研师门绝技,而就在那段时间我被南疆魔教抓住,又没了双腿。”雷震如同行尸走肉般说着,满脸惨然:“自那以后我更是觉得配不上你,所以找到这里隐居,想要了此残生。可是谁想几年后你却也搬了过来,就住在对面山上……” 罗无烟面无人色的惨笑:“你又怎知道我废了多大心血才知道你的下落,又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留在这里陪你数十年。我本来想终究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心意,谁知一直等到如今,你仍没有这个勇气……”她悲哀的望着雷震,颤声道:“雷兄,男儿生于世上,自然要堂堂正正,怎能自惭形秽?如果你当初有勇气对我说出那几个字,我们又何必……” 雷震追悔莫及的颤声道:“无烟,都是我的错,耽误了数十年光阴,不过幸好我们今天能解开心结,以后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罗无烟颤抖着,惨笑道:“迟了啊……雷兄……” “二十年前我闭关修炼百毒门第一奇毒的蚀骨烟,就是不想落后你太多,可惜我急功近利,又郁结难舒,终于反被毒害。三日内我必死无疑……” 雷震如遭雷噬,顿时面无人色,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纤手轻抬,抚摸着雷震丑陋的面庞,罗无烟温柔的劝慰道:“雷兄,论起用毒,谁又能及得上我?不过我能在死前听你说出心意便已无憾了。” 雷震猛的扬起头悲鸣起来,脸上泪水肆意横流。英雄有泪不轻弹,可此时此刻,无论是展阳还是彭鹰,就连懵懂的水儿也已泪流满面。 错…… 雷震有错,错在自惭,罗无烟也有错,错在自矜。苍天何尝无错?令两个有情人失之交臂,一错百年。一错再错,便注定了两个人的两个人生,凄苦,悲伤。 彭鹰这才恍悟,之前看到雷震时他那双了无生趣的眼睛里原来蕴含了百年的沧桑。 可是错过便是错过,作为男人,雷震的错更大,非但断送了自己,也断送了罗无烟的人生。 巨大的悲哀从心底涌现,同时也有无尽的恐惧。自己和左鱼儿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与雷震他们不同的是自己和师姐已经袒明心迹,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条注定遍布荆棘的情路,自己身为男人又做了什么? 似乎什么都没有…… 如果没有大毅力、大决心,如果将来真要落得和雷震和罗无烟同样的地步,岂不是生不如死? 紧握双拳,此时的彭鹰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哪怕天下苍生都容不下自己,自己也要守护住自己和师姐的人生,决不能留下半点遗憾,这是身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雷震和罗无烟喁喁细语,都不禁悲从中来。彭鹰摇头叹息,轻轻拍拍展阳,拉着水儿悄无声息的向谷外走去。他已无法再看下去,雷震他们只有三天时间朝夕相处,自己不应该占用他们任何一寸光阴。 走出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轻声的呼唤,他回头望去原来是展阳追了上来。 展阳抹着泪水噗通跪倒在彭鹰面前,双手将仙剑奉上,颤声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仙剑完璧归赵,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不对,日后我必然登门拜访,无论如何也要报答您的救命大恩。” 他说的斩钉截铁,任谁都能听出是发自肺腑。 彭鹰叹息着摇摇头,低声道:“区区仙剑何足挂齿,展兄弟便留下吧。至于什么救命之恩就更别提了,我们也只是适逢其会,你不必挂在心上……”说着他拉着水儿冲天而起,逃也似的飞向南方。 这片世外桃源,却是片伤心地啊。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桑木宫提亲?回山! 回到藏剑堂,彭鹰仍郁郁不乐,水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旁,心中满是不解。 刚踏入大门,杨癞痢忽然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鹰师,您跑哪里去了?左家来人了……” 彭鹰吃了一惊,愕然问道:“谁来了?” 杨癞痢满脸苦笑,指着大厅道:“你进去就知道了,不过你要以真面目进去么?” 摸了摸储物戒指,幻面玉皮仍躺在里面,彭鹰最终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们进去。” 几步踏入大厅,彭鹰看向柜台后,顿时愣在了那里。 柜台后,竟然是嫂子骆凤竹坐在那里,在她身后站着的则是燕不悔。 彭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呆若木鸡。骆凤竹也神色错综复杂,慢慢的站起身来。燕不悔则显得无比激动,可有骆凤竹在他也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彭鹰,眼里有泪光涌动。大厅内还有万事晓等人,大家见到彭鹰等人的脸色复杂,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涌出门去。杨癞痢还拉走了水儿。 “不悔,你也暂时退下吧。”骆凤竹柔声道,燕不悔点点头,脚步匆匆的走向门外。在与彭鹰擦肩而过时,燕不悔顿了顿,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飞快的窜出门外将大门关闭。 房内只剩下彭鹰和骆凤竹两人。 “嫂子……”彭鹰终于打破了沉默,颤声迎了上去。 骆凤竹微笑着,却笑的有些不够自然,“小师弟,你能以本来面目见我,我很开心。” 彭鹰苦笑,请骆凤竹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清茶,柔声道:“嫂子,北方天寒,您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何必来这里看我?” 骆凤竹望着茶盏沉默了半晌,抬头望向彭鹰轻声道:“小师弟,我这次来并非只是为了看你,而是为了……接掌藏剑堂啊。” 宛若巨石沉入深海,彭鹰顿时心如死灰。 左家终究还是容不下自己么?不过是区区一座藏剑堂,自己又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家主却要巴巴的派来嫂子接掌,这又何苦。 骆凤竹望着彭鹰,轻声叹息道:“小师弟,你也别误会,家主也并非信不过你。不过藏剑堂毕竟是藏剑峰的产业……”她语速很慢,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说才能让彭鹰不至于尴尬,可彭鹰早已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于是微笑着打断道:“嫂子不必费心了,我本来也没有在此常住的意思,不过家主要想接管藏剑堂只需随便派个藏剑峰弟子过来即可,何必让嫂子您长途奔波呢。” 骆凤竹苦笑着望向彭鹰,柔声道:“是我自己要求来的,因为有件事我想还是由我当面对你说比较好。” 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安,彭鹰默默的望着骆凤竹,涩声道:“嫂子,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吧。” 望着彭鹰脸上露出的紧张表情,骆凤竹幽然长叹,黯然道:“小师弟,我说了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太过激动……我知道你对鱼儿的心思,也知道鱼儿也对你有情。不过嫂子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 “嫂子您不必说了。”彭鹰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头,沉声道:“我仍自认是左家弟子,但凡家主有命,彭鹰在所不辞。可这世上唯有一样我无法接受,那便是让我与师姐分开。” “你……”骆凤竹呆了呆,满腹的话堆在嗓子里却无法说出来了。 “嫂子也知道我的性子,但凡我认准了一件事情,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彭鹰双手紧握成拳,目光灼灼。 长长地叹息了声,骆凤竹不禁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性格,可我同样也深知家主的性子。我知道鱼儿从无尽总堂回去之后一直和你通信,可你知道为什么近些天她音讯全无么?” 心中一动,彭鹰颤声问:“为何?” 骆凤竹苦笑:“家主已经知道了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于是已经把鱼儿囚禁于竹林雅舍啊。别说出来,就算是纸鹤也休想传出。” 彭鹰眉峰紧缩,默默的低下头去。骆凤竹见状苦笑着劝慰:“我知道这对你们而言未免有失公允,可我希望你也能体谅家主的苦衷。他老人家作为铁律仙门的家主,自然不能让自己的亲孙女与……”她望着彭鹰,话到嘴边又嘎然而止。 “与妖为伍么?”彭鹰虎的站起身来,似哭似笑的拍着胸膛:“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我便是我,起码这颗心,我自认仍是人……” 骆凤竹望着彭鹰,眼中已噙满泪水,她终于忍耐不住,黯然道:“罢了,我索性都告诉你吧。前些天,桑木宫的人来给鱼儿下聘了……” 宛如惊雷炸响,彭鹰愕然道:“桑木宫?下聘?” 骆凤竹长叹道:“你没听过桑木宫也情有可原,这桑木宫千年前曾名震天下,是当时天下三大仙门之一,实力甚至远超当时的铁律仙门古意门。只不过那三大仙门都不问世事,只是闭门苦修,所以虽然实力强绝却嫌少有弟子出山游历。千年之后,三大仙门之说已经被玄天剑宗等仙门取代,只不过老一辈的修仙者都知道真正的三大仙门远非玄天剑宗那等二流货色所能比拟。” “这次桑木宫来了个长老,说是要替桑木宫少宫主求亲。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桑木宫愿意拿出五万斤东海陨铁,和足够药王岭作出五百斤元圣液的材料作为聘礼。”骆凤竹望着彭鹰,摇头苦笑。 彭鹰浑身颤抖,心底忽然卷起滔天怒火,冷声道:“家主答应了?” 骆凤竹连忙摇头,苦笑道:“小师弟,你先别急。事关鱼儿的终生大事,家主自然不会答应的如此草率。不过你也知道,如今乌沉修仙界的局面岌岌可危,魔教大兴,又不知从哪里复活了一个半神炎正神将。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南方总堂那边的局面也不乐观,云师兄、蓝笑风和云紫瞳他们去了之后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是南疆魔教蠢蠢欲动,令他们根本无法脱身,只有云师兄自己回了山门。这一切都是摆在家主面前的难题啊。” “左家作为正道翘楚肩负重任,所以家主此时有些犹豫还是有情可原的。”骆凤竹极力解释道:“桑木宫的实力应该还在左家之上,如果能得到桑木宫的相助,日后面对魔教才能多几分把握啊。” 彭鹰心中如同翻江倒海般翻腾,终于深吸了口气,长长送出,反倒一笑。 “嫂子,藏剑堂便交给您了,我出去一下。”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骆凤竹愕然问道:“小师弟,你去哪里?” “左家。”彭鹰淡淡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上天梯,一路坦途 绕过一道山,面前再现那些农舍和众多阡陌。 彭鹰孤身而来,无论骆凤竹如何苦劝都未能消除他的决心。 这一次他以本来面目而来,幻面玉皮被抛弃在储物戒指中,就像他往日的犹豫和怯懦一样剥离开去。 阡陌间已有一层薄霜,踩在上面嚓嚓做响。四周杳无人迹,彭鹰孤身来到仙门前,淡淡的招呼了声。 仙门幻化,有两个当值的左家弟子显出身来,当他们一眼看到彭鹰时,却顿时呆若木鸡。 “小师叔?”那两人虽然已人近中年,但却要喊彭鹰一声小师叔。彭鹰认出这两人应该是药王岭上的两个弟子,于是点点头,一步迈入仙门。 两个当值弟子顿时手足无措,互相对视之后连忙拦在彭鹰面前。有个人苦笑道:“小师叔,您……您别让我们难做。” “你们叫我一声小师叔,便是当我仍是左家人,我回家而已,如何让你们难做了?”彭鹰淡淡的道。那两人难堪的苦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彭鹰微笑道:“我又不是闯山,你们怕什么?我就走天梯上去,在这期间你们大可以去通风报信。”说着轻轻一推,将那两人推的踉踉跄跄,而他已踏上了天梯。 那两人面面相觑,只好留下一个继续看门,另一个架起仙剑如飞赶往青龙峰顶报信去了。 踏上坚硬的台阶,往昔如在眼前。想当年他就曾在这天梯上拼命挣扎,只为给师父减少哪怕一天刑期。可那时虽然险些把命都丢了但却无怨无悔,反而倍感自豪。可如今再踏上天梯,却与往昔有天壤之别。即便没了镇山鼎,自己的修为也水涨船高,怎的脚步却愈发沉重? 彭鹰低头走着,以寻常人的步速拾阶而上,而没等他走上千阶,青龙峰乃至五峰之上却已乱作一团。 “彭鹰来了?” “小师叔来了?” “怎么可能……”四处都是同样的疑问,五峰上有道道剑光直扑青云峰,尤其藏剑峰更是倾巢而出。 青龙峰上,左心守面色复杂的望向山下,目光透过云层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无比沉重。在他身后站着云草翁、历开阳、左远明,还有新近成为红石峰主的金阴子,唯独缺了左远清。 而在左心守身旁则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着青色长袍,发色如雪,他便是桑木宫长老何秋鸿。 “那便是彭鹰了么?早有耳闻啊。”何秋鸿淡然一笑,看向左心守道:“左兄,迄今为止,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妖物么?” 他称左心守为兄,却有了并驾齐驱之意,虽然他不过是桑木宫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老,但却自认并不逊于堂堂左家家主,由此便能看出桑木宫的气焰。云草翁等人在后面对视了一眼,似乎对他的自傲已习以为常。 左心守默默的点头,又摇摇头。表示那的确是彭鹰,却不知道他是何妖物。 他万没想到彭鹰竟敢独自闯回左家,看着他的身影自然想起当年的往事,便知道此时除非动粗,否则已难劝他回头。 这时何秋鸿又冷笑道:“这个彭鹰倒真是胆大包天,左兄不与他计较,他却恬不知耻的还敢回来?如果左兄顾念旧情不好动手,不妨就让我来帮你除了这个祸害如何?” 左远明等人同时大惊,纷纷看向左心守。 左心守霜眉微皱,心中虽然不喜,但奈何日后要借助桑木宫良多,不好对何秋鸿过分。正当他思索该如何应对时,青龙峰后山忽然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 “万物皆有灵,众生乃平等。那孩子颇多义举,怎是祸害了?何施主,此乃左家家事,老僧插手已嫌多余,你也不必多言了吧。” 那人虽未露面,何秋鸿却顿时噤若寒蝉。他自然知道说话那人是什么身份,虽然桑木宫实力庞大,但也未必强过佛门。即便桑木宫主亲至恐怕也要在那老僧面前持弟子之礼,何况自己。 “谨遵法旨。”何秋鸿咬着牙向后山躬身施礼,不再说话。 左心守心里松了口气,却不想再去看天梯上的彭鹰,拂袖走向仙殿,抛下句:“随便找些人,劝他回去吧。” 日横中天,五峰阴影投在天梯之上,彭鹰便在阴影中步步前行,由始至终,从未抬头看过。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刀兵相向,还是万夫所指,不过无论如何他也要走上山顶,走到那座竹林雅舍之中。 人影一闪,青衣飘摇,却是左菊心拦在在他的面前。 虽然几天前还在含风城中并肩奋战,不过左菊心却显得无比激动。彭鹰抬头看他,苦笑道:“菊心,你要拦我?” 左菊心拼命的摇头,含泪笑道:“小师叔,来的好,来的好……云师伯让我来劝你下山,我却要劝你上山。你一路走好……”他默默的侧过身去让出道路,双手紧紧地握着,微微颤抖。 “多谢。”彭鹰淡然微笑,与他擦身而过。 再上百阶,面前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如黄花般娇小可怜,眼中泪光盈盈。 “上官颖……”彭鹰苦笑。 “小师叔,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上官颖鼓足了勇气,神色湛然。 彭鹰心中一乱,上官颖当初照顾了他两月,即便是个白痴也能看出她的心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黯然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上官颖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却依旧笑着道:“小师叔不必为难,我知道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小师叔还是让我知道情为何物,所以我更要劝小师叔一定要一鼓作气登上山顶,鱼儿如果见到你该是何等开心……” 侧身让过,上官颖转过了身子,娇躯微颤。彭鹰在她身后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叹息着向上走去。 千阶之内,石中来、古云天、李恒山、罗辛,但凡是与彭鹰相熟的都被派来劝他下山,可却统统侧身让过,反过来劝他绝不可放弃。在这片鼓励声中彭鹰的脚步变得愈发快速,很快便已攀上了一半。 面前金光闪烁,有个身着金甲如同战神般的少年昂然挺立在他的面前。这一次,那人并未让路,只是冷冷的俯视着他,面色沉凝。 彭鹰停下脚步抬头望他,淡淡的道:“左枪,可要和我再战一场?” 左枪神色微动,他威名震天下,除了前辈高人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开口挑战。不过既然那人是他也就并不奇怪了。他罕有的一笑,淡淡的道:“你为何而来?” “你明知故问。”彭鹰面色生冷。 “未经家主允许擅闯山门,我身为银冠仙判可以将你击杀,你可知道?”左枪忽然绽放出强悍的威势,如大山压顶。 “想杀便杀,你向来直爽,今天为何如此罗嗦。”彭鹰旁若无人的挺身向上,几乎要撞到左枪仍不停步。左枪眉头微蹙,一手撑住彭鹰的肩头,沉声道:“你真不怕死?” 八荒金光绽放,彭鹰冷笑道:“不是不怕死,而是不会死。” 左枪忽然嘿然低声冷笑,撑住彭鹰肩头的手轻轻一拍,“我曾对你说过,鱼儿对我而言如同亲妹妹一般,你日后若待她不好,到时你便知道你会不会死在我的手中了。”说着他陡然飞身而去,径自头也不回的向青竹峰方向去了。 彭鹰望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 从此便再无一人阻拦,一直穿越云层见到了青龙峰顶,云层上才站了几个中年人,彭鹰一见,顿时心中激动起来。 “几位师兄。”彭鹰深深的躬身施礼,身子微微颤抖。 云草翁、历开阳、金阴子都望向左远明,左远明默然半晌才叹息道:“小师弟,你这是何苦……你这样做,却让家主如何是好?” 彭鹰这才发现,青龙峰顶已经聚满了人,本家弟子、五峰弟子数以千计,从青龙峰顶一直到云上,如同人山人海。众多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神色难明。 “师兄,我并不想与家主为难,也不准备面见门主,我只想见师姐一面,说几句话就走,绝不多留。”彭鹰坚定的道。 左远明叹息了声,面露为难之色的看向云草翁等人。众人皆沉默无语,唯有金阴子几步走到彭鹰面前,红着眼睛道:“小师弟,我兄长和赤风的仇是你报的,做师兄的无以为报。不过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讲,你要认真听在心里。” 彭鹰茫然望向金阴子,只听他斩钉截铁的道:“无论你是人是妖,我金阴子只当你是我的师弟。” 他重重的拍拍彭鹰的肩膀,转头对旁观的人群吼道:“红石峰弟子,都他妈的别给老子愣在那里,跟我回山!”说着他架起仙剑腾空而去,遽然向红石峰飞去。在他身后,众多红石峰弟子连忙跟上,如道道流星划过长空。 云草翁和历开阳对视了一眼,都叹息了声,各自招呼了声,带领各自弟子向药王岭和千兵山方向去了。青竹峰和本家弟子见状都若有所悟,纷纷自行回山,瞬间走的一干二净。彭鹰面前只剩下左远明和罗辛等藏剑峰弟子,大家久别重逢,几乎每个藏剑峰弟子都在黯然垂泪。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豪情壮志 左远明来到彭鹰面前,语重心长的道:“小师弟,别怪家主,你自去见鱼儿吧,不过不要太过强求……”说着他叹息着飞向空中,罗辛等人却有满腹的话要和彭鹰说,正踌躇不定的时候左远明在空中怒吼了声:“还不滚回去!”众人这才炸了窝般连忙飞身而去,一路上频频回首,恋恋不舍。 顷刻间,偌大的左家关门闭户,再无人迹。 彭鹰做梦也没想到是这种局面,心中浓浓的满是感动。他大步走上青龙峰顶,却只见有个鹤发童颜的青衣老者孤单单的站在台阶上凝视着自己。他也并不知道这人便是桑木宫的长老,也无心理会他究竟是谁,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与何秋鸿擦肩而过,把个堂堂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走在空无一人的青龙峰上,彭鹰独自前行,眼前竹影婆娑,左鱼儿的雅舍便在其中。 然而彭鹰刚走到竹林小径的路口,便感觉虚空中有道屏障拦住了去路。这便是家主囚禁了左鱼儿的法阵了吧,他深吸了口气,大声喊着左鱼儿的名字。可是竹林中空寂无声,这屏障似乎连声音都隔绝了。 握紧拳头,四颗八荒绽放出金色光华,彭鹰闷哼了声,一拳砸在屏障上。 轰!如惊雷炸响。 竹林深处忽然有个仙姿玉色的人儿飞身而至,她紧蹙蛾眉,正困惑是谁如此大胆,可当她看清小径外的那人时,却顿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你……”左鱼儿痴痴的望着屏障外的彭鹰,如同梦呓般的微笑道:“这是在做梦吧……” 话音未落,泪水便已肆意流下。 就算是在做梦吧,可这梦也多少能排解心忧。 几天来,说不尽的无助、道不完的委屈,还有那浓浓的惶恐,左鱼儿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般脆弱。她本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就再无困扰,可谁知人妖殊途,摆在自己和彭鹰之间的艰险远超她的想象。 是左枪将自己和彭鹰的事情禀告给了爷爷,左心守当即雷霆震怒。她曾怨恨过左枪多此一举,可几天过后却慢慢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和彭鹰的事情迟早是要真相大白,早说便早面对。左枪杀伐果断,对待感情一事也是皂白分明,容不得左鱼儿优柔寡断。 一直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爷爷第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将自己囚禁在雅舍之中不得外出。更有甚者,她竟听说有人上门提亲,而爷爷却并未一口拒绝。这……不应该啊。 当知道提亲的是桑木宫的少宫主时,聪明如她,立刻明白了爷爷的苦衷。 左家虽然曾兴盛一时,可自从左心仙战死,左心城一去不返之后,左远清断了双腿,父亲左远华不知生死,还有金阳子、赤风的死更是雪上加霜。两百年来左家为了维持铁律抛头颅洒热血,这辆叱咤风云的战车业已千疮百孔。左心守急需能并肩驰骋的第二辆战车,如今,桑木宫自行靠拢了过来。 但凡桑木宫有其他要求,左鱼儿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满足他们,可惜,如今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几天来,她与彭鹰断了联系,这让她心急如焚,多希望能和他当面说说知心话,说说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可惜,自己出不去这片小小的竹林。 万般思念难道令自己白日做了一场美梦?左鱼儿泪眼惺忪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彭鹰,张口结舌。 屏障外的他似乎有了些许变化,那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再没任何彷徨。 的确是梦啊,他何曾这样目光灼灼的看过自己?左鱼儿痴痴的望着彭鹰伸出手来,隔着屏障似乎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贴了上去,泪水在无形的屏障上留下道道泪痕。 “鱼儿,我来了……” 近在咫尺的呼唤,隔着屏障却仿佛远在天涯。左鱼儿却茫然失措,这梦怎能如此真实?她试着捏了把自己的面颊,生疼。 “你……你怎么来了?”左鱼儿仍难相信这并非梦境,毕竟,他怎能回到左家,又怎能堂而皇之的来到自己面前? 彭鹰笑了笑,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孩,柔声道:“想你了,便来看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左鱼儿顿时大哭起来。她本就是洒脱的性格,可这些年来却束缚太多、牵绊太多、悲伤更甚,开怀的时日却是太少。可这一刻,往昔的委屈、悲伤似乎都随风而散,她才仿佛找回了那个该哭就哭、该笑就笑的左鱼儿。她哭了许久,彭鹰则只是默默的望着她,一声不吭。 良久,左鱼儿猛的抹去泪水,绽放出足以羞花闭月的美丽望着彭鹰,欢声道:“快说,你来究竟要干嘛?” 此时的左鱼儿真是美到了极点,看得彭鹰目眩神驰。他呆了呆,这才微笑道:“嫂子去接管藏剑堂,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我便来了。” “是么……”左鱼儿叹息了声,苦笑道:“爷爷这又何必呢,难不成还怕你占了藏剑堂?” “家主所为无可厚非。”彭鹰肃然道:“不过桑木宫的那位少宫主可就未免太不识趣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何曾如此诋毁过一个陌生人,左鱼儿虽然心花怒放,但却不禁挖苦他道:“怎么?人家可是下了五万斤东海陨铁和五百斤元圣液的聘金呢。” 彭鹰冷笑:“给我时间,我下的聘礼绝不逊色于他。” 左鱼儿更是开怀,却仍绷着小脸微笑着问:“人家还是桑木宫少主,桑木宫可是三大仙门之一,并非玄天剑宗那些二流仙门所能比拟啊。” “那又如何?他不过是受了祖先的荫庇,假以时日,我白手起家,创下的基业未必在桑木宫之下!” 左鱼儿顿时呆住,望着彭鹰愕然无语。要是旁人听到彭鹰这番话必然会以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可左鱼儿却听出彭鹰并非信口开河。她颤声道:“你……你说的是真的?莫非你要自立门户?” 彭鹰轻轻的摇摇头,微笑道:“我是左家弟子,又怎能自立门户?不过我还是会缔造一个仙门,名列左家之下,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彭鹰配的上你左鱼儿。” 泪水再次瑟瑟落下,不过这次却是激动的流下泪来。左鱼儿望着英气勃勃的彭鹰,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更加值得依赖。 “傻小子……”左鱼儿伸出手,隔着屏障轻轻的和彭鹰的手掌合在一处,柔声说道:“我要的便是你这番心意,至于什么聘金,什么仙门,其实并不重要。” 彭鹰深深的凝视着她,微笑着道:“那么说,你便是同意嫁给我了?” 俏脸通红,左鱼儿狠狠的瞪了彭鹰一眼,下意识的想和往常一样调侃他一番,可话到嘴边却敌不过他脸上的柔情,最终浑浑噩噩的点头,俏脸顿时变得更红了。彭鹰则顿时心花怒放,重重地点头,沉声道:“你等我回来。” 他硬下心肠刚要离去,左鱼儿却柔声叫道:“傻子,等等……” 声如春水,动人心神,彭鹰茫然望去,却见左鱼儿星眸微闭,轻轻的送上了红唇。 心中充满了叫做幸福的感觉,满满的几乎要荡漾出来。彭鹰颤抖着凑了上去,低头吻了上去。 隔着屏障,两人的唇瓣似碰未碰,虽然没有温柔的触觉,但那刻骨铭心的感动却令两人同时心醉神驰。良久,唇分,左鱼儿的俏脸飞霞,柔声道:“走吧,保重。” “你也是。”彭鹰兴奋的好像随时都能飘起来,这不能叫做吻的一吻,却如甘泉般甘甜。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余英堂 离了竹林雅筑,彭鹰大步向山下走去。 虽然在左家有太多留恋,他想去青龙峰后山拜见痴痴大师,也探望下与自己义结金兰的义兄黄虎,还想去藏剑峰与师兄左远明和众多藏剑峰弟子相见。可现在却不是时候。 如鹰隼般一掠便是数千台阶,几个纵跳便已出了仙门,可面前却出现了一个苍老的人影,令他顿时嘎然止步。 左心守孤零零的站在仙门外,背对着彭鹰遥望天际不知在想着什么。 彭鹰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和当初相比,左心守似乎瘦削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要不是近些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何至于此。他黯然叹息,轻轻的跪倒在左心守身后,磕下头去。 有股大力忽然将他托了起来,左心守长袖轻摆,转过身来。 长长的叹息了声,左心守望着彭鹰淡然道:“你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执拗,你本不该来的,知道么?” 彭鹰深深的低着头,“弟子知道,请家主放心,弟子轻易不会再来。” 左心守点了点头,柔声问道:“心城他……还好么?” “师父他老人家一切安好,正在苦心修炼,试图冲击青云境。” “青云境么?”左心守茫然自语,苦笑道:“我与他同样在点山境顶峰涩滞已久,我却俗事缠身难有寸进,倒是他要先我一步了啊。也好,也好。”他也没问左心城如今身在何处,只是对彭鹰说道:“你走吧,记住你说的话,不要轻易回来。下一次你若是再一意孤行,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容易了。” 彭鹰身子微动,抬起头来直视左心城,坚定的道:“家主,无论您要如何对我,我也是一定要回来的。不过在我下次回来之前,能否请家主听我一言?” “你说。” “不要逼鱼儿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彭鹰恳切的说道。 左心守皱皱眉,面有不豫之色,“我不让你回来,莫非你还听不出我话中的含义么?你非人类,怎能与鱼儿私定终身?况且鱼儿身为左家人,生来便有她的责任,我虽然宠她,但凡事也不可能全由着她的性子。” “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没将你逐出左家,一是看在心城的份上,二是看你心地善良。可是如果你再多管我左家的闲事,可就别怪我无情了。”左心守面色冰冷,语气生硬,显然是有些发怒了。 彭鹰紧咬牙关,毫无惧意的望向左心守沉声道:“家主,弟子知道您心系天下,必要时难免要有取舍。不过这种靠和亲来达成的联盟真的稳固么?如果桑木宫真的愿意与正道同仇敌忾,又何必执着于这门亲事?” “家主三思。”彭鹰拱手躬身,随即飞身而去。 左心守也没想到彭鹰会不辞而别,呆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 “哎……假如你不是妖,假如心城还留在山上,我又何必如此彷徨……” 自语声中,左心守孤独的踏入仙门,骤然消失。 一天后。 彭鹰、万事晓和杨癞痢等人围坐在藏剑堂中,默不作声的思索着。 如今的藏剑堂已然不能叫做藏剑堂了。 自昨天骆凤竹来后,当天夜里便收购了城中另一处店面,然后带着燕不悔搬了过去。临走时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唯独带走了藏剑堂的牌匾。 据骆凤竹所说,虽然家主让她来接掌藏剑堂,可她却不能拿彭鹰的任何东西,毕竟那和左家没有半点关系。即便彭鹰如何表示愿意将宅院和货品拱手相让骆凤竹就是不肯。于是刚刚开张没多久的藏剑堂又关了门,让万事晓等人手足无措。 “彭兄弟,我们这生意做还是不做了啊?”万事晓苦笑着看着彭鹰,他知道彭鹰心情不佳,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彭鹰毫不犹豫的点头,“做,当然要做。” 万事晓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笑道:“那就要尽快起个名字另开张啊,彭兄弟想个名字吧。”人人都说他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可开张数天半点收成没有,更是让展阳骗了把仙剑过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所以他更不能就这样回别有洞天去,那也未免太丢脸了。 起什么名字呢? 彭鹰和万事晓正思索着,杨癞痢忽然微笑道:“鹰师,万师,叫余英堂如何?” “余英堂?” “取左鱼儿的鱼,鹰师的鹰,鱼鹰有些不雅,不妨改成同音的余英二字。玉城有座海珠楼,取的是沧海遗珠之意,遗珠,余英,不是同样有意境么?” 彭鹰和万事晓对视一眼,同时笑道:“好个癞痢,那便叫余英堂!” 余英堂的再次开张自有万事晓和杨癞痢去张罗,他们一个是八面玲珑,一个是机敏狡黠,倒不用彭鹰操半点心。而彭鹰则将自己关到了卧室,继续修炼。他在左鱼儿面前夸下了海口,便决不能失言。巨大的聘礼和显赫的仙门目前开来还遥遥不及,唯独提升自己的实力还能做到,彭鹰准备竭尽全力的炼化穷奇的力量,看看自己能否一举冲破点山境这道鸿沟。 两天两夜的疯狂修炼,彭鹰粒米未进,初古道藏上清篇不住运转,到了第三天清晨,赫然已经突破到攀山境九品。 不过这些天来修为的急速膨胀也给彭鹰带来了极大的痛苦,毕竟穷奇的力量是外力,虽然已经近半炼化,但彭鹰的经脉却终于不堪重负。这便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就在他踏入攀山境九品的瞬间,顿时感到浑身经脉如同火烧火燎般剧痛无比,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如同置身在熔炉之中,浑身冒出了一层热汗。彭鹰忍痛站起,披上棉袄走出门去,外面的寒风令他一凛,虽说燥热的感觉少了几分,可身体却愈发的感到沉重了。 难道还要大病一场?彭鹰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 日头刚刚升起,万事晓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开张了,彭鹰怕被他们看到自己的脸色如此难看,于是向后花园踱去。 绕过主宅,顿时听到从后花园里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小男孩发出的爽朗欢呼。 水儿她们这么早就开始玩了?还真是童心未泯啊。彭鹰微笑着抬头望去,发现天空中有只纸鸢载沉载浮,这种季节放风筝,水儿和黄小牛倒还好,可别把宝儿给冻坏了。 他走到了后花园,望着水儿牵着风筝欢快的奔跑着,小牛和宝儿张着小手在她身后欢呼雀跃,玩的分外开心。 “水儿姐姐,你都玩了半天了,该换我和宝儿了吧。”小牛追了半晌终于不满的叫了起来。 “不给!”水儿笑眯眯的向小牛做了个鬼脸。 “水儿姐姐耍无赖!”黄小牛扁着小嘴,背过身躯不去理她。水儿见状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走过去想要逗他开心。小牛却忽然转过身来猛的抓向水儿手中的线盘。水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跳去,却不经意间将线盘抓成了粉碎。断线的纸鸢飘飘忽忽的飞向天空,顿时把小牛心疼的惊呼了声。 水儿连忙飞身而起,在空中抓下纸鸢落到地面,可丝线只剩下三四丈,不能再放了。 “你赔我风筝。”小牛眼红红的抓住水儿叫道。水儿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点头道:“好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丝线。”说着她拿着纸鸢飞奔前院,急匆匆的竟没看到彭鹰就在不远处看着。 水儿走后,小牛的眼睛也不红了,拉着宝儿的小手笑道:“宝儿,我们来玩弹石子啊。” 宝儿乖巧的点头,跟着小牛跑到一处平地。小牛四处找了几个小石子,可却嫌不够,但也再找不到合适的石块了。这时宝儿却抓出几颗圆滚滚的黑色石块来,小牛顿时喜形于色,接过来却愕然道:“这么沉?” 两个小孩玩起了弹珠,彭鹰在远处默默的看着,不禁被他们的天真烂漫感染,心情舒畅了许多。忽然啪的一声响,小牛拿着一颗黑色石块竟将另一颗普通石块撞成了齑粉,小牛顿时呆住,也把彭鹰吓了一跳。 彭鹰连忙赶了过去,看看小牛和宝儿没受什么伤这才放心,然后抓起那黑色的石块,顿时感到手中一沉。果然很沉,彭鹰皱眉望去,却顿时大惊失色。 这种黑色的石块他竟曾见过,正是当初无尽堂主廉破军把玩过的那种极北金髓! 不灭山庄之后,廉破军和藏剑堂主王大明的死也就断了线索。彭鹰只是断定他们的死肯定和极北金髓有关,而极北金髓的下落可能只有不灭山庄庄主荆志奇或者魔教教主申屠才能知道。如今荆志奇已死,申屠又不知所踪,恐怕再没人能找到极北金髓了。 可宝儿身上怎么会有极北金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宝儿竟是九叶仙? 彭鹰连忙蹲在宝儿面前,柔声问道:“宝儿,你这几颗石块是从何而来的?” 宝儿眨眨眼,笑眯眯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向北方。彭鹰知道她不能说话,便试探着问:“是在含风城里么?”宝儿摇头,彭鹰又问是在城外某处拾来的么?宝儿仍是摇头,用力指着北方无尽山深处,脸上笑的好像一朵盛开的小花。 彭鹰莫名其妙,宝儿这么小的孩子,家长应该不会让她离开含风城,她又如何从那么远的地方得来的极北金髓?正困惑的功夫水儿兴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过来,手里拖着一根长长的红线,笑道:“找到丝线啦,我们又能放风筝喽!” 宝儿望着那条红线却忽然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来,小小的身子陡然一转,竟然像小鱼跳入水面,就那样钻进了地下,瞬间消失不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把彭鹰吓了一跳,他呆了半晌才连忙张开通天眼向地下望去。可地下数丈仍不见宝儿,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彭鹰忙跳起来抓住小牛,问道:“小牛,你老实和我说,宝儿真的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么?” 黄小牛缩了缩脖子,终于怯怯的摇头:“不是……” “那她究竟是谁?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还不快说?”彭鹰有些急了,这些天来他竟然完全没看出宝儿竟不是凡人,可是从她身上分明感觉不到任何修仙者的真气,那这个宝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黄小牛这才讪讪的说明了经过。原来彭鹰他们第一天搬到藏剑堂时,他便已经见到宝儿了。那天巫月娘正忙着修缮老宅,彭鹰和杨癞痢也无暇管他,这孩子跑到后花园独自玩耍,却见到宝儿就在墙角眼巴巴的望着他。两个孩子很快便玩到了一处,虽然宝儿来无影去无踪的如同鬼魅,可黄小牛天生胆大也并不介意,反倒和宝儿成了莫逆之交。 这时正巧万事晓也走了过来,听了黄小牛说的经过,又看到水儿手中的红绳,脸上忽然露出惊疑不定之色。他拉着彭鹰走到僻静处,低声道:“彭兄弟,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巧事,恐怕你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彭鹰皱眉,“万兄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什么意思?” 万事晓笑道:“你忘了你这次离开别有洞天的目的么?我的意思是,那个宝儿很可能便是……九叶仙啊。” 九叶仙?彭鹰顿时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万兄为何会如此想?” “自你走后,我曾遍览杂书,据说这九叶仙能幻化人形,虽然多数都是小男孩的模样,但谁又能说不能幻化成小女孩?而且传说人参长到了八叶就能遁地,而采参人但凡发现八叶人参就以红线将其拴住,它便跑不了了。九叶仙也是从八叶熬过来的,自然畏惧红线。刚才宝儿见到红线便遁地逃走,据我猜测,她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的九叶仙了啊。” 彭鹰目瞪口呆,想不到师父要他寻找的九叶仙一直就在他眼皮底下玩耍,偏偏他一无所觉。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也顾不上和万事晓多说,匆匆向前院赶去。 打开厢房的门锁,彭鹰扑到了曲凝霜的棺材旁。 几天前,宝儿曾示意自己曲凝霜没死,自己全然没信,现在想起来却令他不禁倍感激动起来。他扶住棺材探头审视,却顿时呆若木鸡。 棺材里躺着个国色天香的少妇,眉目如画、栩栩如生,哪里像是个死人?彭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用力揉了揉再看,这才确定这应该是曲凝霜没错。他强忍激动,轻轻按在她的脉门上,随即更是欣喜若狂。 竟然有了脉象!虽然孱弱,但却清晰可辨。 曲凝霜竟然真的没死?这一刻彭鹰几乎欢喜的跳了起来,如果左鱼儿知道了此事该是多么欢喜。 他轻轻摇晃着曲凝霜的肩膀,不过她却没有丝毫反应,看起来应该是宝儿让她恢复到如此程度,不过还未能彻底将其复原,却被一根红线吓跑了。彭鹰惴惴不安,要是宝儿就此一去不返,那该如何是好?曲凝霜还能苏醒过来么? 匆匆的赶回后花园,找黄小牛问他有没有办法召唤宝儿,可小牛却说宝儿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不知如何叫她。彭鹰无可奈何,只好在后花园苦等,不过转眼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宝儿却仍不见出现,像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正在彭鹰束手无策的时候,杨癞痢匆匆的赶了过来。 “鹰师,您快去看看吧,前天骗了咱们一把仙剑的那混蛋小子又来了,吵嚷着要见你呢……”杨癞痢皱着眉不满的道。 展阳干什么来了?彭鹰不禁一愣。 随着杨癞痢赶到前院,却见展阳正跪在大厅门外,匍匐在地上不住磕头。他脸上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绿气,泪水恣肆,正哭着央求要见彭鹰一面。彭鹰见状颇感奇怪,连忙上去将他搀扶起来,问道:“展兄弟,你这是干嘛?” 展阳一见彭鹰顿时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的抓住他的胳膊颤声道:“堂主,我求求您,您救救师父和师娘吧……” “你是说雷震前辈和罗无烟前辈?”彭鹰愕然问:“他们怎么了?” 展阳哭道:“两个时辰以前,有人将师父和师娘劫走了。” “劫走了?是谁?你先别急,把事情经过讲给我听。” 展阳默默眼泪,哽咽着道:“早晨的时候有近百个鬼宗的杂碎闯入谷中,与师父大打出手。师父本来还占了上风,可是这时又来了个人,据说是我的师叔。师父本以为他是来助拳的,谁想却中了他的暗算。师娘当时就把我毒翻了,把我藏起来免得被他们发现。等我清醒过来师父师娘就都已经不见了……呜呜呜……堂主,求您一定要救救师父师娘啊。” 彭鹰皱紧了眉头,之前的确听雷震说过他有个师弟,还曾刻意将他与罗无烟凑成一对。想不到竟然兄弟成仇,反被师弟擒住。 “放心,我跟你去看看。”彭鹰斩钉截铁的说道。 万事晓和杨癞痢在旁边听得清楚,纷纷表示要和彭鹰同去,彭鹰却坚决不许,只让水儿通行。只是嘱咐他们不要妄动,如果自己需要他们帮忙就会以纸鹤告知,到时候他们也能去无尽总堂寻求援助。 架起仙剑,彭鹰带着水儿和展阳以最快的速度进了无尽山,很快便赶到了那片世外桃源。 那片美丽的大地上一片狼藉,四处都有鬼宗弟子的尸体,彭鹰当即张开通天眼,顿时看到虚空中留下了许多残影。正如展阳所说,那是一场恶仗,开始时雷震占尽上风,不过后来却被一个英俊的中年人从背后击中要害,顿时昏厥。随后雷震和罗无烟便被那人和众多鬼宗弟子押着向西面去了。 他当机立断的带着展阳和水儿向西方追去。 向西飞出近八百里,四周山峰如乱竹林立。远处有座大山,看似平平无奇,不过彭鹰却追着那些人留下的踪迹发现在山脚下有个隐藏在树林之中的山洞。从外面看这山洞好像无底洞般深不可测,里面阴风阵阵,显得极为险恶。 “你师父师娘应该被带到这里面去了。”彭鹰拉着展阳和水儿藏身在洞外一座岩石之后,低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我下去看看究竟。” “堂主,怎么能让您自己下去?我虽然不堪大用,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为我师父冒险啊。”展阳有些激动的说道。彭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沉声道:“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不宜硬闯。你老老实实的给我留在这里,不许罗嗦,知道么?” 彭鹰说话自有气势,顿时令展阳缄口无语。只见彭鹰在水儿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的向洞口摸了过去。 这里既然是鬼宗的巢穴,那便肯定有人把守。彭鹰在距离洞口尚有数十丈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张开通天眼远远的窥探,果然发现地洞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间石室,里面有五六个形貌古怪的鬼卒正兴致勃勃的交谈着什么。这石室设在必经之处,想要瞒过那些鬼卒的眼睛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正琢磨该如何混进鬼宗的时候,从洞穴深处有个家伙摇头晃脑的走了出来,这家伙长得面黄肌瘦,两撇狗油胡,晃晃荡荡举止轻浮,倒有七分像鬼,剩下三分也不像个人。在他手里还挎着个竹篮,一步三摇的走到了石室前。 “呦,伶俐鬼,你这是干嘛去啊?”有个鬼卒探出头来打招呼。 “咱是个劳苦命,哪像几位老兄这般自在?陛下令咱去山后采些蘑菇木耳之类的来,稍后炖了那人参精也好多几分口味。”那个伶俐鬼带着三分嗲气的比划着,看得彭鹰胃里直冒酸水。不过他的话却令彭鹰心中一动,人参精?难不成竟是指宝儿? 难道宝儿逃离了余英堂,竟然落入鬼王的手中不成?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伶俐鬼 “伶俐鬼,你就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陛下眼前的红人,稍后炖了人参精,你老兄就算给我们哥几个留几口汤也行啊,那也能长命百岁不是?”鬼卒谄媚的笑着。 “放心啦,咱们是什么关系?咱能忘了老兄你么?”伶俐鬼对那鬼卒抛了个媚眼,摇曳生姿的走出洞来,绕向后山。他却做梦都没想到,有个人已经瞄上了他,正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到了山后,伶俐鬼的手脚还挺麻利,片刻工夫就已采了慢慢的一竹篮山货,正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想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个人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咱的亲娘啊!”伶俐鬼吓得险些将竹篮射了出去,惊魂甫定之余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娇喘细细的道:“你……你是谁啊?没长眼睛啊?吓死老娘……吓死老子啦!” 彭鹰恨不得把这人妖踹死,冷哼道:“我问你,鬼王是不是抓了九叶仙?” “咱在问你,你是谁啊?你不知道这是鬼宗的地盘么?你……”伶俐鬼还要聒噪,彭鹰却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顿时把伶俐鬼踢翻在地,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彭鹰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狞然道:“我再问你一遍,鬼王是不是抓了九叶仙?” 伶俐鬼脸上涕泪横流,呜呜咽咽的忙点头,“大仙饶命,大仙饶命,陛下是抓了九叶仙,您是要分一杯羹么?咱带您去,咱让陛下和您一起吃。” 看着那副嘴脸,彭鹰忍不住又抬起了拳头,伶俐鬼猛的捂住脸哀嚎:“大仙别打脸……” 彭鹰哭笑不得,心想怎么碰见这么个烂货,不过他还真不能打脸,稍后还要靠这张脸混入鬼宗呢。他一拳砸在伶俐鬼的太阳穴上,顿时把他砸晕在地。然后将幻面玉皮敷在他的脸上,又拨下他的衣服,转眼间,活脱脱出现了第二个伶俐鬼。 片刻后,彭鹰挎着竹篮走进了鬼宗山洞,到了那石室前,刚才那鬼卒又探出头来谄媚的笑道:“伶俐鬼,你动作够快的啊,可别忘了刚才答应我们的事啊。” 强忍着恶心,彭鹰妩媚的白了鬼卒一眼,嬉笑道:“咱记在心里那,放心,少不了哥几个的好处。” 绕过一个弯,彭鹰靠在岩壁上干呕了几声,无奈仍要扮演这个人妖。他四处打量了下,见这鬼宗的地府还颇为复杂,山洞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好在他用通天眼能看到刚才伶俐鬼刚才出来的痕迹,于是脚步匆匆的向洞穴深处赶去。 走了许久,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地下宫殿。这鬼宗也传承了千余年,虽说现在已经不复当年盛况,但规模着实不小。四处都有鬼宗弟子出没,虽然是在自家宗门却仍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远处有座气象森严的宫殿,如同九幽地府深黑如墨,彭鹰知道那肯定就是鬼王的大殿,于是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 大殿外的广场上已经架起了一口油锅,干柴烈火烧得油锅中沸沸扬扬,有几个鬼卒正守在油锅旁,见到彭鹰过来顿时笑道:“伶俐鬼,你磨蹭什么呢?陛下要的山货你采来了么?” “采来啦采来啦。”彭鹰妩媚的摇动腰肢凑了上去,将竹篮递给一个鬼卒,目光却瞥向大殿之中。 雷震和罗无烟果然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两根梁柱上,都低着头不知是死是活。在他们对面有个硕大的铁笼,根根铁条十分粗大,之间的缝隙连根手指都插不进去。隐约能看到铁笼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应该就是宝儿了。 大殿的宝座上坐着个庞大的身影,足有三丈多高,竟是个红毛猴子。一缕黑布条缠在头顶,似乎正是九幽鬼旗仅存的那缕旗面。 彭鹰恍然大悟,这鬼王是暂时借用了自己的鬼尸作为躯壳,只是修为恐怕已大不如前。 在雷震和罗无烟面前站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人。这人虽然长得英俊,但狭长的双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不停的打量着雷震和罗无烟,面含冷笑。 这人应该就是雷震的师弟了吧,彭鹰咬了咬牙,摇摇晃晃的向大殿中走去。 此时,那个中年人正手持一把仙剑将雷震的下颌轻轻抬了起来。 “师兄,你又何必如此顽固?鬼王前辈让你炼制玄阴炼魂鼎,你若是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又何必沦落到如此田地。” 雷震脸上满是鲜血,显然曾被痛打过,他默默的望着面前那人,狠狠的道:“周宏生,你我同门多年,我待你如何?” “长兄如父,师兄待我要比父亲更好呢。”周宏生微笑道。 “那你为何作出如此下作的事来?”雷震面色激动的怒吼,丑脸更加狰狞。 周宏生并没立刻回答,而是若无其事的踱向罗无烟,两根手指捏起她的粉面,冷笑道:“无烟,我真不知道你看中了那个丑鬼哪里,当年你我郎才女貌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却屡次三番的拒绝我,反而暗示让我帮你对他吐露衷肠?可我得不到的东西怎能让那丑鬼得到。” 他微笑着看向雷震,“师兄,当年南疆魔教为何会找上你炼制魔器,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么?” 雷震和罗无烟同时骇然失色,雷震颤声道:“莫非……莫非……” “不要莫非了。”周宏生狞笑道:“是我告诉南疆魔教,说天下能炼成那种魔器的只有你雷震一人,又告诉他们你隐居何处,他们才能轻易的找到你啊。还有这次鬼王前辈之所以知道你的隐居地,同样也是我透露的消息,怎么?你从未怀疑过我么?” “你……”雷震和罗无烟同时睚眦欲裂,却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周宏生松开罗无烟的面颊,踱步来到雷震面前,狞然道:“今天索性都告诉你吧,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以为师父是病死的是么?” “是你!?”雷震更是震惊,双目顿时血红。周宏生笑着点头:“我真不明白那老不死的是怎么想的,分明我比你更有天分,他却将千机门的绝学一股脑的都传给了你,我当然不能善罢甘休。自从你伤心欲绝的隐居之后,我便毒死了那老不死的,从他身上搜出了千机门绝学。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我却发现他留下的秘笈似乎还缺了几页,便是人器合一的那一部分了。” 他拍了拍雷震的铁腿,冷笑道:“看来你已练成了人器合一,不如把绝学传给我,或许我还能在鬼王前辈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留你一条狗命。” “你这狼子野心的畜生!”雷震凄厉的长啸,一口血痰吐向周宏生,却被他轻易躲过。 “狼子野心?我却说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周宏生狞笑着拿出两张符来,分别拍在雷震的两条铁腿上。转眼间符咒化作熊熊烈火,飞快的将铁腿化作铁水。烈火灼烧得雷震的胯部焦黑一片,可雷震硬是一声没吭,只是狞厉的望着周宏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我得不到的东西,偏偏都让你得到了,不过如今有鬼王前辈相助,我终将全部夺回。无烟,还有千机门的绝学,你统统要还给我。”周宏生哈哈狂笑,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却是那般狰狞。 彭鹰看着,心里气得翻江倒海,他担心雷震经受不住如此折磨,于是干咳了声笑道:“陛下,油锅业已准备妥当,何时炖了那人参精啊?” 王座上那巨大的红毛猴子挪了挪屁股,沉声道:“不急,先把佐料熬出味道来,再炖那人参精不迟。伶俐鬼,你去看看那九叶仙是不是吓死了?据说那东西活着吃才更有神效。” “遵命。”彭鹰摇摇晃晃的来到铁笼前蹲了下来,顺着缝隙望向里面,果然是宝儿。 晃了晃铁笼,宝儿顿时惊恐万状的缩成一团,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彭鹰心中怜惜,绕到她的身后笑眯眯的道:“让咱看看,这小东西还活着么?”他趴在笼子旁,低声说道:“宝儿,我是彭鹰,你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 宝儿呆了呆,连忙望向彭鹰,小鼻子嗅了嗅仿佛闻出了彭鹰身上的味道似的,顿时露出满脸喜色。彭鹰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宝儿别动,我问你,如果我打开这铁笼,你能立刻脱身么?” 悄悄的点了点头,她最擅长遁地,要不是这铁笼全是钢铁铸造早就逃之夭夭了。 彭鹰心里稍定,这才站起身来对鬼王微笑道:“陛下,咱看过了,这小东西活得好好的呢。” 鬼王颔首,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雷震,冷笑道:“雷震,上次有人帮你才让你逃过一劫,这次你却插翅难逃了。本座不明白,只是让你炼制玄阴炼魂鼎而已,你为何宁死也不肯呢?” 雷震声色俱厉的道:“我说过,玄阴炼魂鼎太过恶毒,一旦炼成,你接下来就要去屠杀十万黎民百姓,我怎能助纣为虐!?” “错了错了。”鬼王嘿然笑道:“本座便实话跟你说了吧,杀十万人对本座而言轻而易举,只是那样做太损阴德,所以本座也不愿去做。不过前些日子不灭山庄出了个上古凶兽穷奇,你知道吧?那穷奇吸取含风城数十万百姓的精血,虽说最终并未害人性命,但是有那些原本就孱弱的人终究还是大伤元气,按本座推测,不出一个月,含风城内起码有十几万人将会丧生,他们本来就要死了,本座收了他们的魂魄炼制玄阴炼魂鼎又有何不可呢?” 听着鬼王嘶哑的声音,彭鹰顿时悚然而惊。 难道他说的竟是真的?十几万人将会因穷奇而死,含风城即便不会变成死城,也将变成一座殇城啊。 雷震也倍感吃惊,但仍摇头道:“人死还可往生,可要是被你炼入玄阴炼魂鼎那边永世不得超生,比死更要悲惨。你口口声声说担心有损阴德,但是这玄阴炼魂鼎本就是大损阴德的事,你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 见他冥顽不灵,鬼王终于狞笑道:“十八层地狱?我便是鬼王,这里对你而言便是十八层地狱了!你信不信我在炖了那人参精之前先把你下了油锅?” 雷震望了望罗无烟,两人对视一笑。都了无惧意。 罗无烟还有一天时间可活,她若死了,雷震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死又有何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岁寒三友 鬼王与周宏生并不知道雷震和罗无烟已经心存死志,在他们想来,即便雷震宁死不从,但他们只要以罗无烟的生命相要挟,不愁他不就范。 可罗无烟死期将至,雷震也已了无生趣,哪里还怕什么生死。 彭鹰却心知肚明,看到雷震看向罗无烟那一眼就感觉不妙,连忙大声喊道:“陛下,雷震想自尽!” 此时雷震已然张开大口猛然咬下,果然是想要咬舌自尽。 幸亏鬼王听到彭鹰的示警,猛的一掌扇在雷震的面颊上,顿时啪的一声巨响,雷震的脖子险些被鬼王扭断,面颊顿时红肿起老高来。周宏生也连忙扑上去捏住他的双颊,狞笑道:“师兄,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难不成你就忍心抛下无烟师妹么?” 罗无烟也失声惊呼,“罗兄,不可……”她虽已必死无疑,却不忍心雷震随她而去。 雷震满口都是鲜血,丑脸上满是湛然光彩,惨然道:“千机门虽说是北方魔教支脉,但千机门列祖列宗都从未做过倒行逆施之事,我雷震虽然不成器但也绝不会为虎作伥!想要我替你们炼制玄阴炼魂鼎那绝对是……” 他话还没说完,却顿时将满是鲜血的嘴长得好大,活像吞了十几只耗子似的望着周宏生和鬼王背后,眼睛瞪得溜圆,如见鬼魅。 那一瞬,他分明看到那个不男不女的伶俐鬼忽然掀开了自家的面皮,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来,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之后又飞快的将面皮按回脸上,这一切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他与罗无烟之外没第三个人发现。 是那个救了自己和无烟的少年?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绝对是……能商量商量的……”雷震说到最后猛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像一辆飞驰的马车猛的甩尾漂移,将车轱辘甩的漫天都是,把鬼王和周宏生砸的晕头转向、神魂颠倒。 “你……你说啥?”鬼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再问了一遍。周宏生却颇为机灵,顺着雷震的视线扭头望了彭鹰一眼,满脸狐疑。 彭鹰妩媚的撩了撩鬓角碎发,轻蔑的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咱这样天姿国色的人儿么?” 周宏生顿感天雷滚滚,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鬼王却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对雷震颔首微笑道:“这就对了嘛,你我都是北方魔教门下,同门一家亲嘛。你有什么要求,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雷震勉强镇定心神,冷然道:“鬼王前辈,我雷震别无所求,但请你念在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放过无烟吧。” “好说好说,我也不想与无烟姑娘为难嘛。”鬼王连连点头笑道。 雷震与鬼王周旋时,彭鹰悄悄的来到铁笼旁,手中已多了一枚纸鹤。那是他与水儿约好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拍散了这纸鹤,水儿就硬闯鬼宗腹地。到时候鬼王与周宏生必然跑去与水儿交战,自己也好趁机救出雷震与罗无烟两人。至于水儿他到并不担心,即便鬼王与周宏生两人联手也未必是那小妖精的对手。 正在他想要拍散纸鹤,再打开铁笼放出宝儿的时候,雷震忽然问道:“鬼王前辈,据我所知要想炼制玄阴炼魂鼎,需要三个点山境强者的元魂作为器灵,纵然您能凑齐那十万亡灵,缺了三个器灵仍是无济于事啊。” “这个你毋庸担心。”鬼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状甚得意的道:“如果放在几天前,我还真有些犯愁。不过就在今天早晨却被我找到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更幸运的是,我因此还抓到了那个九叶仙,老天对本座真是太过青睐有加啦!哈哈哈。” 听到这,彭鹰又将纸鹤收回了储物戒指之中。 虽然他不明白三个点山境的强者为何会落入鬼王手中,不过见死不救却非是他的本性。在不灭山时,荆志奇为了帮穷奇脱困残害了上千修仙者,曲凝霜便是其中之一。迄今为止,那一条条锈迹斑驳的铁链和一具具干尸仍牢牢的印在他的脑海。那三个点山境高手即将沦落为三个器灵,恐怕永世不得超生,下场比不灭山下那些修仙者更惨,既然要救雷震和罗无烟,不妨也将那三个点山境高手一并救了出去。 他向雷震使了个眼色,雷震会意,连忙故作惊愕的问道:“竟有如此巧事?鬼王前辈竟真的找来三个点山境强者么?” “你还不信?”鬼王洋洋得意的转过身,面向大殿之后,念念有词。 顺势看去,只见在鬼王的王座之后赫然有个极大的屏风。高十丈,宽五十丈,通体漆黑,好像一堵巨墙似的。彭鹰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这时才发现这巨大的屏风表面满是圆形的突起,就像是一颗颗黑色的石头镶嵌而成的,凸凹不平。而随着鬼王的念诵,屏风上那些圆形的石块忽然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继而统统翻转起来。 瞬间,恶寒从心底升起,彭鹰浑身僵硬,胸口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 那哪里是什么黑色的石头,竟然都是一颗颗黑色的骷髅!无以计数的骷髅头堆砌在一起,刚刚只是露出了颅骨,此刻却露出了黑洞洞的眼眶和漆黑的牙齿。冥冥中似乎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屏风内响起,随即只见那不计其数的骷髅头翻滚着向四周挤去,露出中央一座门形的黑洞来。 阴气蜂拥而出,令人闻之欲呕,那鬼哭狼嚎之声骤然响彻天地,如同万把钢锉摩擦内心。彭鹰愕然向门内望去,顿时呆若木鸡。 不同于仙门、魔门,那道由骷髅组成的门仿佛是通往幽冥地狱的门户,里面满眼暗红,如血液凝固之色。而在门内的一方天地间赫然有不计其数的冤魂厉鬼呼啸盘旋,灰白色的魂灵好像无数飞蛾在灯光下盘旋狂舞,触目惊心,令人望而生畏。 大门内三步的地方,有三个皓首苍颜的老者抖若筛糠的抱在一起,这三人一个瘦瘦高高如同麻杆,一个矮矮胖胖好像地缸,只有一个身材尚属正常,却顶着一颗硕大的光头。号称飞舞的大头的潘崖如果站在那老者面前,那脑袋也只能用袖珍来形容了。 三个形貌各异的老者跪在地上围成一团,将脑袋插在一起,就像三只受惊的鹌鹑般哆嗦着,不敢抬头去看周围那些冤魂厉鬼。 难不成他们就是鬼王所说的点山境高手?彭鹰倍感怀疑,修为到了点山境怎么还会如此胆小怕事? 铁笼中传来呼呼的喘息声,彭鹰扭头看去,却见宝儿抓着铁牢正满脸悲哀的望着那三个老者。小嘴开阖却只能发出呼呼声响,继而,两点珠泪落下,却顿时股子辛辣而又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弥漫开来,顿时令所有人精神抖擞。 好一个九叶仙,就连眼泪都是无价之宝啊。 彭鹰轻拍铁笼示意宝儿不要慌张,目光望向鬼门,暗想那三位老者估计和宝儿关系密切,应该是鬼王在生擒了他们三个的时候偏巧宝儿自投罗网,这才落入鬼王的魔爪。 雷震此时却惊呼道:“莫非……是横山门的岁寒三友?” 鬼王桀桀怪笑,频频点头道:“说的没错,他们便是岁寒三友了。”他指着那瘦如麻杆的老者道:“老大怂人,为岁寒三友之松。”又指着大光头道:“老二猪小,为岁寒三友之竹。”又指矮胖老者道:“老三没胆,为岁寒三友之梅。” “怂人、猪小、没胆,哈哈哈,人如其名。”周宏生在一旁嬉笑。 雷震瞥了眼彭鹰,惊讶的道:“横山门立派数千年,虽然现在业已没落,但岁寒三友毕竟是两百年前就已成名的人物,又与北方正道中人交游广泛,鬼王前辈就不怕招来什么后患么?”他这番其实是在提醒彭鹰这岁寒三友是正道中人,免得彭鹰不知道他们是善是恶。 鬼王毫无察觉,只是冷笑道:“后患?能有什么后患?这三个老东西空有一身修为,偏偏怕鬼怕的要命,今早本座去抓他们三个的时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用区区十头鬼尸就令他们乖乖就范,你说?这样的三个废物不用来做器灵,留他们又有何用呢?” 荒谬,彭鹰不禁啼笑皆非。堂堂点山境的高手竟然惧怕鬼王的鬼尸,那些破烂货就连自己都是横扫一片,何况点山境强者?果然人如其名,怂人、猪小和没胆,一个比一个的胆小如鼠啊,真不知道这样的三个人却是如何修炼到点山境的,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胆小到如此地步倒也真是奇葩,稍后要脱困恐怕也指望不上他们三个了。 到了此时,彭鹰仍觉得想要将雷震、罗无烟和岁寒三友统统救出并非难事,毕竟有水儿坐镇,凭鬼王和周宏生的修为不值一晒。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鬼门关 悄然捏碎了纸鹤,就在一次喘息间的功夫,远方忽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震得鬼宗大殿都摇摇晃晃。四处都是鬼卒惊呼之声,鬼王和周宏生都脸色大变,不明究竟。很快有个鬼卒跌跌撞撞而来,扑倒在鬼王面前哭嚎:“陛下,不好啦,有个女人硬闯宗门,好多兄弟都被她……被她拍死啦!” “拍死?”鬼王将鬼卒拽了起来狞厉的问道:“怎么拍的?” 鬼卒胆战心惊的伸出双手,啪的拍掌,结结巴巴的道:“就……就这么拍的。” 庞大的身子顿时萎缩了三分,鬼王咬牙切齿的将鬼卒推到一旁,目光闪烁不定。他断定来的那女人必然是之前险些将自己击杀的那个白衣少女,而鬼卒说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彭鹰。无穷怒火从心底浮现,鬼王恶狠狠的望向大殿门外,随即转头对周宏生道:“周老弟,仇家找上门来了,你先去帮本座抵挡片刻如何?” 周宏生哪里知道水儿的厉害,当即拍着胸脯笑道:“鬼王前辈放心,晚辈担保那两个不长眼的有去无回!” 身影骤然窜出殿外,周宏生径自向远处飞射而去。 虽然鬼王留了下来有些在意料之外,不过彭鹰也并未在意。论起修为,他只比鬼王稍逊一筹,但鬼王已遭受重创,修为远不如往昔,自己应有击杀他的把握。于是他悄悄的靠近铁笼,两只手在背后抓住铁牢上的铁条,八荒之力同时发作顿时金光绽放,好像撕破窗户纸般轻而易举的将铁笼撕出一条裂缝来。 “宝儿快走!”彭鹰低声道。 宝儿一步踏出,就如同踏入水面般瞬间潜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鬼王几乎目睹了这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九叶仙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他顿时勃然大怒,狂吼道:“伶俐鬼,你做什么!” 猛的将幻面玉皮揭下,彭鹰嘿然道:“咱……咳,我可不是伶俐鬼,你眼瞎了么?” “是你!?”鬼王顿时骇然失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落入彭鹰彀中。他却并未立刻扑向彭鹰,而是猛然望向了那座骷髅形成的鬼门。彭鹰趁此机会忽然飞射向前,双拳上金星闪耀,猛然砸向鬼王的胸膛。 他速度极快,身影几乎形如鬼魅,不过以鬼王的修为仍应该能轻易躲开,然而事实却偏偏不是如此。 轰然巨响,一拳正中鬼王胸膛。一颗八荒便有千钧之力,这一拳却足以将钢铁砸成齑粉。鬼尸同样是血肉之躯哪里敌得过八荒之力,大半胸膛顿时化作肉糜,半截身躯消失不见。 彭鹰没料到居然能如此轻易的手,自然而然的一愣,而就在这时忽听雷震吼道:“小兄弟,抓住他头顶上那黑布条!” 鬼尸的大好头颅正翻滚落下,而那九幽鬼旗的残片却飘飘忽忽的自行脱落,遽然向鬼门飞射而去。彭鹰听了雷震的示警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向鬼旗残片抓去,却抓了个空。 转瞬间鬼旗残片已经带着鬼王的元魂钻进了那座骷髅屏风之中。 顷刻间,无数骷髅翻转跳动,自行脱离了那道鬼门形成一座骷髅山,继而仿佛被什么力量扭曲成形,慢慢形成一双巨腿乃至一副巨大的身躯。这由骷髅组成的巨人足有近二十丈高,赫然将大殿的穹顶挤成粉碎,碎砖烂瓦铺天盖地的砸下来,雷震和罗无烟背后的两根梁柱也摇摇欲坠。 彭鹰虽然满心骇异,但仍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将雷震和罗无烟解救下来,同时全力窜出大殿,与此同时,鬼宗大殿已轰然坍塌。 轰然巨响中,漫天灰尘扬起,灰尘中,那巨大的骷髅巨人发出阵阵怪异的狂笑,狞厉的道:“小畜生,要是在鬼宗之外,或许本座还惧你三分,可是在鬼宗之内,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座也不怕!你还是乖乖受死……” 巨人的话音未落,彭鹰已飞身落在那口油锅旁,一脚卷起,硕大的铁锅带着滚烫的汤汁和星星点点的薪火直奔巨人而去。 这油锅本来是给宝儿预备的,如今却统统招呼了鬼王。 彭鹰准头十足,正将这油锅踢进了鬼王的巨口之中。顷刻间滚烫的热油顺着骷髅头的间隙淋漓落下,虽然鬼王未必有什么感觉,但那份狼狈劲就不必提了。 活像个被泼了硫酸的泼妇似的,鬼王嗷嗷狂叫,怒到了极点。只见那颗硕大的头颅忽然扭到背后,张开血盆大口向那鬼门吸去。顿时有成千上万条冤魂厉鬼好像飞蛾扑火般向鬼王涌去,顷刻间也不知被鬼王吞噬了多少鬼魂,那巨大的身躯上迅速的弥漫起浓重的阴气,无数骷髅头被阴气笼罩,变成了个庞大的黑色巨人。 “小兄弟要小心了,那是鬼宗传承已久的鬼门关,是不弱于玄阴炼魂鼎的魂器!”雷震大声提醒,还未说清楚,鬼王已经一步迈出鬼宗殿的残垣断壁,箕张双手抓向彭鹰。 两道恐怖的阴风在鬼王掌心中旋转,凭空生出莫大的吸力仿佛要将彭鹰撕成粉碎。巨大的鬼王佝偻着身子,好似一尊魔神俯视着彭鹰,硕大的眼窝中绿光如炬,满面狞然。 彭鹰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鬼王与鬼门关合为一体之后竟如此恐怖,修为竟翻了数番,恐怕已臻至点山境后期。这样的鬼王休说是自己,恐怕就连水儿都未必能够应付。顿时魂飞魄散,在千钧一发之际拖起雷震和罗无烟,飞也似的向山外飞去。 至于那岁寒三友,看他们暂时也没什么大碍,稍后再想办法救他们脱困不迟。 “哪里跑!” 吼!鬼王昂首咆哮,那声音说不出的刺耳难听,就像数以万计的冤魂厉鬼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又像无数钢刀在铁锅里拼命刮蹭,顷刻间鬼宗巢穴内数以百计的鬼卒同时掩耳惨叫、抱头鼠窜,近半鬼卒直接跌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醒。雷震和罗无烟虽然修为颇高,但奈何修为已被鬼王和周宏生封住,此时也和那些鬼卒一样顿时昏厥过去。 人仰马翻中,只有彭鹰好像个活力充沛的兔子,瞬间扑到甬道门前。 鬼王的吼声嘎然而止,狰狞的面孔上满是惊诧。这是鬼宗秘传的镇魂吼,以他目前的状态只需一吼便能令闻者昏迷不醒,可那个彭鹰怎么竟好像没事人似的? 眼看着彭鹰就要冲进甬道,而正在此时却有个人影风驰电掣般急射而出,他连忙侧身让过,让那人飞也似的擦身而过,跌落到远处。 赫然是周宏生。 “陛下救我!”周宏生鼻青脸肿的爬起来扑到鬼王脚下,身上已遍体鳞伤。 白光闪烁,一个天仙般的身影俏生生的出现在甬道前,秋水双眸立刻看到了彭鹰,喜滋滋的飘落他的身旁。随即又有个光头的年轻人满脸骇然的跑了进来,一眼看到彭鹰手中的雷震,顿时惊喜若狂的扑了过来。 “快逃!”彭鹰刚想拉着水儿冲出险境,可正在这时鬼王已认出了水儿,顿时怒发冲冠。 吼!小山般的双拳举过头顶,轰然砸下。 水儿望着面前巨大的鬼王却并未显得如何诧异,只是双手举过头顶,迎了上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六道破鬼门 鬼王的双拳仿佛砸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偌大的鬼宗地府摇摇欲坠,岩石被震得错位,从穹顶纷纷落下,轰隆隆的巨响如同闷雷连绵不绝,将鬼宗砸的一片狼藉。而这一切都已不被鬼王放在眼中,他只想将水儿撕成粉碎,以报肉身被毁之仇。 水儿娇躯颤动,脚下有些发软,鬼王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巨大,即便是她也有些难以承受。 陡然间,在鬼王面前竟忽然又出了一尊一模一样的鬼王,两个鬼王面面相觑,顿时都是目瞪口呆。 而趁此机会,水儿已经抓起彭鹰和展阳的胳膊,一溜烟的向甬道外跑去。 彭鹰不禁啼笑皆非,暗想水儿看似懵懂无知,可关键时刻却又如此刁钻古怪。刚才那第二尊鬼王明显是水儿幻化出来的,却为大家觅得一线生机。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逃命再说,营救岁寒三友的事也只能稍后再做打算。 几人刚进入甬道不久,忽然身后传来鬼王愤怒的咆哮,继而山摇地动,有个巨大的黑影忽然击穿了前方的甬道,将唯一的去路砸成粉碎。那赫然是鬼王的一条胳膊,向后一扫,顿时又将彭鹰和水儿等人逼了回来。 “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鬼王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天地。正是因为彭鹰这些人让他毁了肉身,又走了九叶仙,怎能让他不怒火冲天。鬼王忽然侧身走开两步,让开身后那座鬼门关,随即再次发出那种万鬼恸哭般的长啸来。 啸声抑扬顿挫,仿佛契合某种韵律,继而那好似时空裂缝般的鬼门关忽然膨胀起来,里面不计其数的厉鬼冤魂蜂拥而出,怪笑着向彭鹰等人扑去。 彭鹰等人无不骇然失色,然而面对这些有形无质的鬼魂却是束手无策。即便八荒有千钧之力,也即便水儿一拍就能将小山拍成齑粉,但落在那铺天盖地的鬼魂中也像是对着烟雾抡大锤,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顷刻间无数冤魂好像尘埃般落在众人身上,七手八脚的抓来。彭鹰尚未感觉有什么异常,可水儿、展阳和雷震、罗无烟等人却同时惊呼了声,修为最弱的展阳第一个面色惨变,有团灰光从天灵盖上被无数厉鬼拽了出去,又拖向了鬼门关。 那分明是展阳的魂魄,虽然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紧接着便是濒死的罗无烟,然后是雷震,两道灰光相继被厉鬼拔出体外,纷纷投奔鬼门关去了。 彭鹰大惊,正想与鬼王拼命的时候却被水儿死死的抓住胳膊,旋即腾云驾雾般向远处逃去。水儿俏脸苍白,显得惊恐万状,可这鬼宗地府唯一的出路已被鬼王捣毁,她也只能在偌大的鬼宗地府内团团乱转,躲避那些冤魂厉鬼。 可即便水儿速度极快仍是无法摆脱那些无处不在的冤魂厉鬼,转眼间便被围堵在一处角落里,无处脱身。 彭鹰正想拼死一搏时,却忽感大力袭来,竟是水儿猛的用力将他推出数十丈远,直接推出了鬼魂的环绕。 漫天厉鬼冤魂之间,彭鹰只看到水儿那一丝淡淡的微笑,却仿佛只要看到他平安,她就已无憾。 怒火从心底熊熊而起,彭鹰猛然拔出仙剑飞身向厉鬼中激射而去,而就在此时,却有数百个厉鬼拖着一道白光扑向鬼门关。 水儿! “给我放开!”彭鹰一剑挥去,虽然斩碎了无数冤魂,可转眼间那些冤魂便又聚拢到一处,毫发无伤。水儿被剩下的冤魂拖着几乎和彭鹰擦肩而过,那瞬间彭鹰伸手抓去,却空握住一团空气…… 回头两望,彭鹰的眼中满是绝望,而水儿,却只有微笑。 樱唇开阖,虽然没法发出半点声音来,彭鹰却分明读懂了她的心意。 逃…… 往哪里逃!?又怎么能逃!?即便面前还有一条阳关大道,我也绝不会踏上半步! 吼!彭鹰双目尽赤,血脉贲张,浑身真气如火如荼轰然绽放,宛如在冤魂厉鬼中燃起一团冲天烈焰。 丹田深处,彼岸花开! 血河悄然蔓延,横跨整个鬼宗地府,那一侧无尽的黑暗中有道巨轮缓慢旋转,写着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的六道巨轮忽然绽放出六道华光,仿佛有无尽的吸力,将许多冤魂厉鬼吸入其中。 漫天都是狼哭鬼嚎的惨嚎,那些冤魂厉鬼狼奔豕突,但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六道轮回的伟力。顷刻间水儿身旁的千百只冤魂纷纷激射而去落入巨轮之中,多是进了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幸亏水儿的元神脱离肉身不久,命不该绝,六道之力并未强加于她的身上。眨眼间水儿的元神便回归本尊,随即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目睹异象,鬼王瞠目结舌的厉声吼道:“你那是什么法器?” 彭鹰哪里知道?这一切同样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还好误打误撞之下救出了水儿,但这仍不能令他的怒火稍减。 仙剑轻抖,漫天死气纵横,往生剑意展开。 “魑魅魍魉,给我散!”彭鹰长啸着横舞长剑,漫天死气纵横披靡,将无数冤魂厉鬼扫成灰烬,而六道轮回之光如触角般骤然射来,将它们统统拖入六道轮回之中。顷刻间鬼宗地府内的冤魂厉鬼一扫而空,只剩下鬼门关内仍有无穷厉鬼,却已不敢出来了。 六道巨轮似乎仍不肯善罢甘休,光芒横跨血河落在鬼门关上,硬是将其中无数的冤魂厉鬼强拖了出来。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岁寒三友吓得魂不守舍,统统趴在地上,似乎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 鬼王见状大为骇异,怪吼着向彭鹰扑来。巨大的身躯浸在血河之中,仍有大半截身子露在血河之上。双手张开,玄阴旋风呼啸刺耳,仿佛要将彭鹰的元神撕碎。而正在此刻,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陡然降临,漫天死气顿时化作勃勃生机,即便是鬼王那庞大的身躯也顿时呆了呆,愣在那里。 “给我死!”在鬼王分神的瞬间彭鹰已闪电般落到他的面前,举剑斩去。 鬼王这时稍稍醒悟过来,猛然见彭鹰就在面前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他连忙侧头让过,彭鹰的仙剑正斩在他的肩头。 轰然巨响,鬼王的身躯竟然如此坚硬,只是露出一道缺口,竟把彭鹰手中的仙剑震得粉身碎骨。 哈哈狂笑中,鬼王狞然张开血盆大口,遽然吞向彭鹰。彭鹰却仿佛无动于衷,任凭鬼王将自己吞入腹中。远处的水儿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发出悲愤莫名的惊呼,飞身射了过来。 “死丫头,鬼门关收不了你,本座便将亲手将你送入真正的鬼门关!”鬼王厉声笑道,一拳向水儿轰去。 水儿虽然明知不敌,却仍奋勇迎上,空中轰然巨震,水儿娇柔的身子星驰电掣般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入岩壁之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死!”鬼王得意的扑向水儿,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明明已经将彭鹰吞入腹中,然而血河异象仍在,那六道巨轮也已经几乎将鬼门关中的冤魂厉鬼吞噬得一干二净……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鬼王伏诛 轰的一声巨响,竟是从鬼王的腹中传来,如在水下击鼓,沉闷而悠远。道道金光从鬼王腹中绽放出来,正是八荒之光,鬼王腹部忽然土崩瓦解,有个人影飞身而出,手中赫然抓着一条残破的黑布条。 眼中波光潋滟,通天眼这才散去。彭鹰冷笑着单手一握,九幽鬼旗的残片就此化作灰烬,从中顿时飞出一道元神来,隐约能看出正是鬼王。 鬼王脸上惊骇欲绝,发出婴啼般的啸叫掉头就跑,而六道巨轮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仿佛无形的巨手猛然将其攥住,硬生生的拖向六道之中。 “饶命!上仙饶命!”鬼王惊恐欲绝的哀嚎着,可彭鹰却面如生铁,冷冷的看着鬼王被拖入畜生道中,这才发出一声冷笑。 这瞬间发生的事情令人目不暇给,其实却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 鬼宗地府再没有万鬼哭嚎的声响,变得寂静了许多。彭鹰纵目四望,周宏生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逃到哪里去了。而雷震、罗无烟和展阳的魂魄也已被六道巨轮从鬼门关中拖了出来,各自回归肉身。三人张开双眼都是一脸茫然,刚才的事就如同南柯一梦,现在却已有些记不清了。 鬼门关中,岁寒三友仍趴在地上,将三颗脑袋聚在一起浑身哆嗦个不停,却并未真的吓昏了过去。彭鹰见状不禁苦笑,堂堂三位点山境高手却胆小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胸中怒火慢慢散去,彼岸花也慢慢凋零,血河异象和六道巨轮烟消云散,彭鹰也飘然落到地上。 一具温暖的娇躯忽然扑入他的怀中,水儿梨花带雨的扬着俏脸哭道:“彭鹰,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彭鹰宠溺的摸了摸她的秀发,心中感慨万千。她刚才分明已经要踏入鬼门关却无怨无悔,现在却只惦记着自己的安危,这份情谊虽说并非男女之情,但也称得上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展阳搀扶着罗无烟,夹着雷震走了过来,三人都面含惊讶,心中波澜万丈。 刚刚鬼王明明拥有点山境后期的强大力量,却仍被彭鹰击杀,那血河是怎么回事?那六道轮回是怎么回事?那不死不生的剑意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猜疑堵在胸口,却知道不该问,只能憋在心底。 罗无烟盈盈下拜,雷震也推开展阳跌落在地,两人同时重重地磕下头去。展阳见状也连忙跪倒在师父身后,磕头不迭。 “这是做什么?”彭鹰连忙拉着水儿闪开,苦笑着将雷震和罗无烟拉了起来,“两位前辈这是要折煞我么?” 雷震抓住彭鹰的臂膀,恳切的道:“小兄弟,上次我们便承蒙您的大恩侥幸不死,谁想这次又是拜您所赐,第二次逃出生天。这让我和无烟该如何报答啊……” “雷前辈不必如此。”彭鹰拿出自己的铁冠在他眼前一晃,微笑道:“彭鹰身为左家铁冠仙判,做这些事是情理之中。反倒是雷前辈宁死不屈,实在令晚辈钦佩啊。” 说着他示意展阳扶住雷震两人,自己则飞身跳上一处残垣断壁,目视八方。 偌大的鬼宗地府鸦雀无声,除了被鬼王一吼震晕的那数百名鬼宗弟子之外,周宏生和其他鬼宗弟子已不见了踪影。由此可见,鬼宗地府绝不是仅有一条出路。他腾身而起,张开通天眼四处查探,果然不消片刻时间便在角落中发现了一处被巨石掩盖的洞穴,移开巨石,洞穴中空气清新,显然是条活路。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来到鬼门关前看着那仍吓得浑身颤抖的岁寒三友微笑道:“三位前辈,鬼王已死,冤魂也已往生,请出来吧。” 半晌,岁寒三友中的老大怂人才慢慢抬起头来,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半晌,这才确认鬼门关内的冤魂厉鬼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连忙拍打老二猪小和老三没胆的脑袋,拉着两个兄弟站了起来。 “你……你是谁?”怂人惊魂甫定的望着彭鹰,眼中仍有忌惮之意。而正在这时,鬼门关前的地面下忽然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来,左右张望发现没什么危险这才跳了出来,正是九叶仙宝儿。 “宝儿!” “小囡囡!”岁寒三友一见是宝儿顿时欣喜若狂,这才纷纷跑出鬼门关,三个老头和宝儿抱作一团,呜呜咽咽的痛哭失声。 见到这幅场景,彭鹰也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感动,不过鬼王虽已授首,但此地仍非久留之地,他只好过去安慰了一番,然后让水儿和展阳各自搀扶着雷震和罗无烟,自己则将那鬼门关连根拔起,带着众人顺着洞穴而去。 再见天日时,原来是在后山,众人马不停蹄的向南方飞去,彭鹰则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将鬼门关埋于地下。这古怪的魂器虽然已经没有了不计其数的冤魂厉鬼,但是落入恶人手中恐怕还是祸害,还是让它埋藏于地底更好一些。 回到藏剑堂,非但是雷震和罗无烟一同来了,连那岁寒三友也不舍得宝儿,闷不作声的跟了过来。 万事晓和杨癞痢正急得团团乱转,直到彭鹰等人平安归来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大家团聚在一处,听彭鹰讲述刚刚的经历,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杨癞痢不停的瞥向岁寒三友,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三个和宝儿始终腻在一起的老头竟然都是点山境的强者。 简直是一个宝儿,三个活宝…… 雷震和罗无烟虽然是死里逃生,但却并无多少喜色,毕竟罗无烟只有一日可活,雷震看起来比罗无烟更加郁郁寡欢。 情路坎坷,生离死别,苍天对这二人似乎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彭鹰也不禁唏嘘。 忽然灵机一动,彭鹰将宝儿拉了过来,指着罗无烟微笑道:“宝儿,这位前辈身患绝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救她一命?” 话音刚落,雷震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随即露出无尽的期待来。北方人更知道九叶仙的神奇,即便这世上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但倘若九叶仙肯出手,罗无烟或许真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啊。 宝儿虽然是人参精,可也早通人性。彭鹰非但救了自己,更是救了和她朝夕相处的岁寒三友,于是当即点头走到了罗无烟面前。 罗无烟坐在那里,虽然看似镇定,但一颗心却早已跳做一团。世人谁想死?更何况她和雷震时隔数十年终于敞开心扉,又怎能甘心只活三天? 上下端详了片刻,宝儿的眉头微蹙,旋即张开小嘴吐出一颗圆珠来。房内顿时弥漫其一股略带辛辣的清香味道来,圆珠滚入罗无烟口中,在其体内转了三圈,再出来的时候圆珠赫然已经变得如同墨染般漆黑,清香也变成了恶臭。 罗无烟所修炼的蚀骨烟是百毒门第一奇毒,数十年来毒液已深入骨髓,即便是宝儿都不敢轻易再将魂晶吞入腹中。 不过这片刻间的功夫,罗无烟的脸色却的确变好了许多,雷震激动的泪水盈盈,颤声问宝儿:“无烟她……怎么样了?” 众多目光看向宝儿,却见宝儿黯然摇了摇小脑袋,于是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雷震的脸色更是瞬间惨白。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往事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雷震垂下头去,丑脸上已满是涔涔泪水。反倒是罗无烟最为平静,轻轻抓起雷震的手微笑道:“雷兄,人生来自然是要死的,哪怕是青云境的修仙者也不能做到寿于天齐,你我能有三日团聚就已足够,小妹虽死无憾……” 彭鹰心中惨然,抓过宝儿的小手问道:“宝儿,罗前辈真的没有救了?” 宝儿苦着小脸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在彭鹰面前比划,口中咿咿呀呀的发出莫名的音符。岁寒三友中的怂人代她解释:“宝儿说她最多只能替罗姑娘延长三个月的寿命,她已毒气攻心,没有办法可救了。” 众人恍然,看向雷震和罗无烟黯然无语。而罗无烟却开心的拉住雷震的手,微笑道:“雷兄,听到了么?我还有三个月可活,平白又多出近百天来,这不是老天垂怜么?” 雷震扬起脸,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总之那张丑脸看起来是分外可怜。 彭鹰叹息了声,向众人示意离开了房间,将雷震和罗无烟留在了那里。 岁寒三友没有离去的意思,彭鹰便让万事晓帮他们准备了一间客房暂时住下,又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到晚餐过后众人散去,唯独彭鹰自己留了下来。 拿出那颗极北金髓,柔声问道:“乖宝儿,这颗石块你是从哪里来的,能告诉我么?” 宝儿眨眨眼,却转头看向了岁寒三友。彭鹰也顺势看了过去,却忽然感到眼前一闪,不知什么东西一掠而过,手中的极北金髓忽然不见了踪影。他顿时呆了呆,目光却落在了怂人的身上。 虽然他出手如电光石火,但彭鹰也非凡人,瞬间便断定是怂人从自己手中夺去了极北金髓。 好快的手段,彭鹰心中不禁大为骇异,这才确认这三位老者果然身手不俗。 “彭兄弟,你看我干什么?”怂人笑着问道,不过笑容中却隐隐有着一丝尴尬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彭鹰哭笑不得的道:“前辈,您别和晚辈开玩笑,分明是您抢去了极北金髓,为何反过来问我?” “极北金髓?什么极北金髓?”怂人继续瞪眼说瞎话,故作惊讶的道:“我什么时候从你身上抢去了极北金髓了?再说,什么是极北金髓?” 屋内几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半晌无言。彭鹰哑然失笑,心中暗想难不成这极北金髓和岁寒三友还有关系?不过看来这怂人打定了主意死不承认,自己又能撬开他的嘴不成?如果单问宝儿,没有岁寒三友的解释也无法交流,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后,彭鹰忽然冷笑了声,冷冷的道:“三位前辈,先不说是晚辈把你们救出鬼宗地府,你们这样做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他慢慢站起身来,沉声道:“之前在鬼宗地府的时候我收了鬼王的冤魂厉鬼,现在同样也能将它们放出来,如何?怂人前辈您还不承认是您拿去了极北金髓么?” 厉鬼已入轮回,彭鹰只是以此威吓岁寒三友,却不知道能否成功。 岁寒三友同时缩了缩脖子,顿时都露出恐惧的表情来。没胆怯怯的躲在怂人背后,低声说道:“老大,不如我们打晕了彭兄弟,带着宝儿逃回家去怎么样?” 彭鹰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被唬了一跳。别说岁寒三友同时出手,即便是任何一个都能制住自己,到时又去哪里找他们去? 猪小却摇摇那颗硕大的脑袋,低声说道:“不可,我们横山门怎么也是正道仙门,怎能作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来?我们打谁都可以,单单不能打彭兄弟啊。” 彭鹰连忙点头,心想你们要敢出手,我就敢跑。 怂人显得左右为难,半晌才色厉内荏的望向彭鹰道:“彭兄弟,念在你救了我们一命,我们也不好与你动手,不过你也别逼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自负便自负!”彭鹰举起手,摸着自己的储物戒指沉声道:“我可要把那些冤魂厉鬼放出来了啊!” “呀,彭兄弟你看,桌下面那石块是不是你所说的极北金髓?”怂人忽然指着桌下叫道,彭鹰低头看去,果然见桌下有个铁块,肯定是怂人刚刚扔下去的。 还真够怂的……彭鹰心中不禁暗笑。 拾起极北金髓,彭鹰坐下来正色道:“三位前辈,晚辈并无恶意,只是这极北金髓太过珍贵,如果落入恶人手中便是助纣为虐啊。恳请三位前辈指点迷津,告诉晚辈这极北金髓究竟在何处呢?” 岁寒三友面面相觑,犹豫再三,终于猪小捅了捅怂人苦笑道:“老大,事已至此,就都告诉彭兄弟吧……” “罢了!”怂人拍了拍大腿,叹息道:“说便说。” “彭兄弟,要不是你救了宝儿还有我们三个,这个秘密我们是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怂人苦笑道:“我们何尝不知道极北金髓是物华天宝,决不能落入恶人手中?不过即便是我们把这秘密透露出去,恐怕也没人能将极北金髓带出那片凶险之地啊。” “哦?什么凶险之地?” “这事说来话长,彭兄弟慢慢听我说来。”怂人叹息了声,终于将压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娓娓道来。 这事还要从六百年前说起。 岁寒三友其实就是含风城中人,自小就厮混在一起,是含风城中出了名的窝囊废。人到中年的时候仍都是孤家寡人,平时只能靠着在无尽山中采药维持生计。偏偏他们都胆小如鼠,根本不敢深入无尽山,采来的草药自然都不是什么上品,生活格外拮据。终于有一日三兄弟再也忍受不下去,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比往日走的远一些,到无尽山深处采些良药来糊口。 三人用所有积蓄换来三把上好的钢刀,战战兢兢的踏上了采药之路。 一路向北,他们互相勉励,到最终也只比往日多走了两里地便再也不敢深入了。在一处山坳间,三兄弟进退维谷,想着回去也是饿死,但前进就会被吓死,当时就几乎用钢刀抹了脖子,可惜,他们三个连死的胆子都没有。 正在陷入混乱之中的时候,似乎上苍也想和他们三个活宝开个玩笑,一场空前的地震忽然爆发,山峦颠覆,大地翻腾,三兄弟就这样跌入地底,险些吓得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不过这三位的命硬,在那样恐怖的天灾下竟然都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只是被困在了地下。无尽山下地层坚固,虽然已经被震得支离破碎,但仍很快稳固下来。三人面前只有一条裂缝,不走也得走,于是怂人带头,猪小和没胆跟在后面,三人没头没脑的走了下去。 不分东南西北,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正笔直的走向无尽山深处,否则打死他们也不敢继续前进。 这一走竟然仿佛就没有了穷尽,足足跋涉了近三个月的光景,干粮早已耗尽,最后只能吃树根为生。怕死倒成了求生的强大支撑,到最后等他们三人终于走出地面时,几乎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 恍惚间,他们竟看到面前有一座无比恢弘壮阔的宫殿,用怂人的话来说,那时他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阎罗殿。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决意 漆黑的宫殿耸立在群山之间,那山都顶天立地,而这宫殿足有半山高。虽然距离仍有十里之遥但是却仿佛近在眼前,散发着无尽威压。 这时他们才确认自己并没有向南回到含风城,而是一路向北到了无尽山的深处! 尤为恐怖的是,在这巨大的宫殿中竟然还有鬼!宫殿四周的山上有不下数千个身影逡巡,都如同行尸走肉,身上长着红毛,男女老幼都有,还有许多巨大的妖物。不过那些东西分明都已不是活物,虽然行动自如但却死气沉沉。 说到这里时,岁寒三友都面无人色,虽然已经时隔六百年,但是当时的恐怖仍令他们难以忘却。这也是他们之所以那么惧怕鬼王的红毛鬼尸的原因。 惊恐中,三人连忙又跑回了地下,慌不择路的跑入一条裂缝,竟是向那巨大的宫殿下方逃去了,而这一逃,却在地下裂缝中迷失了方向。就在三人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却发现地下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黑墙。那黑墙横亘地下,也不知有多漫长,用钢刀敲打便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三人知道恐怕是撞见了一条铁矿。 “莫非那便是极北金髓了?”彭鹰连忙问。 怂人苦笑点头,“我们万不该敲打黑墙啊。” 或许是敲击声吸引了那些行尸走肉般的红毛怪物,顷刻间便大地颤抖,有许多红毛怪物蜂拥而至,三兄弟吓得狼奔豕突,却逃到一处洞穴中。有个红毛怪物正从上方落下,却砸碎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将洞穴堵住。三兄弟在洞穴里听着外面吵杂的声响,竟统统吓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醒来之后才发现四周一片寂静,红毛怪物应该已经离去了。可他们也被困在洞穴中难以离开,正在他们以为会被饿死的时候,黑暗中却忽然亮起一道白光,继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女孩。 那便是岁寒三友与宝儿的第一次见面了。 宝儿与他们同样被困在了洞穴中,虽然九叶仙能够遁地,可惜四周都是极北金髓的矿石,内含钢铁,宝儿也不能穿行。可是虽然宝儿不怕被饿死,但肉体凡胎的岁寒三友却饿得奄奄一息。到最后是宝儿用自己的根须喂养他们,这一来就足足过去了十年时间。 九叶仙是天下绝顶的物华天宝,虽然岁寒三友没有修行过仙法,但十年过去仍是身强体健,筑好了根基。终于有一天他们三个合力移开了小山般巨大的岩石,带着宝儿逃出生天。 怂人叹息了声,轻抚宝儿的脑袋苦笑道:“宝儿本来是能够说话的,可就是那十年被我们三个吃了太多根须,从而损了太多修为,所以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他又看向彭鹰,正色道:“彭兄弟,我知道极北金髓的珍贵,不过那地方实在太过凶险,你还是不要打什么主意的好啊。” 彭鹰点头沉思,看来极北金髓矿脉所在真是个极险恶的地方。难怪不灭山庄的荆志奇即便知道了极北金髓的所在仍难开采。 不过常言富贵险中求,又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岁寒三友是胆小怕事,但旁人要是知道了极北金髓的下落,即便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也绝对要去尝试一下的。即便是自己,虽然并没荆志奇那样的野望,但也一定要去看上一看。 自己答应了师姐,要带足够的聘金再去左家,整条极北金髓的矿脉够是不够? “怂人前辈,那条地下裂缝的入口在哪里您还记得么?”彭鹰沉声问道。 怂人脸色大变,颤声道:“我说了那么多,彭兄弟还是想去?” 彭鹰用力的点点头,“如今天下大乱将至,极北金髓对正道仙门万分珍贵,晚辈无论如何也要去试试运气。” “你这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啊!”怂人啪啪拍着桌子懊恼的道。 彭鹰微笑,“前辈放心,我自己一人前去,即便有什么危险也是我一人承担。还望前辈念在晚辈救过三位的份上,告诉我位置吧。” 岁寒三友沉吟了半晌,怂人最终试探着问彭鹰道:“你真要自己去?不用我们三个带路?” 要你们去你们敢么?彭鹰心中暗笑,脸上却正色摇头:“那么险恶的地方,自然是不能让三位前辈一起去的。” 半晌,怂人只好点头苦笑:“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看看天色,彭鹰微笑道:“明天一早,我们便即出发。” 告辞了岁寒三友和宝儿,彭鹰自去余英堂中拿了五把仙剑,虽然都无法和往生剑、焚天剑相提并论,但也要有仙剑防身。等回到自己的房中,彭鹰又查看自己的储物戒指,里面只有九子锁龙桩这法器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忙,现在看,自己还真是一穷二白啊。 沉吟片刻,彭鹰手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将杨癞痢叫到了自己面前。 “明早我要远行,不知何时能回来,也不知能否回来。”彭鹰沉声道:“如果我回不来,你便将这封信送到左家,交给左鱼儿吧。” 杨癞痢当即骇然,连忙问:“鹰师,您这话未免太不吉利了,您要去哪里?” 彭鹰微笑,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他知道这一去或许是九死一生,如果真的回不来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起码要让师姐和师父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杨癞痢听完却顿时目瞪口呆,连忙拉住彭鹰的手道:“鹰师,这么大的事情您自己去怎么是好?不如我去别有洞天将左黄虎前辈请来吧。” 摇摇头,彭鹰微笑道:“师父闭关已久,正是冲击青云境的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去打扰。更何况我所说的也只是万一,你以为我想死么?” 杨癞痢还要多说,彭鹰挥手阻住,正色道:“癞痢,我是信任你才将所有事都告诉了你,不过你要胆敢告诉任何人,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杨癞痢知道彭鹰的性子,但凡他决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于是最终只好苦着脸点头,满心担忧。 赶走了杨癞痢,彭鹰直接盘膝而坐,开始修炼初古道藏上清篇。 穷奇的力量已经被消化近半,攀山境九层境界近在咫尺。虽说一夜修炼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彭鹰还是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真气如火沸腾,奇经八脉中如万马奔腾,那种将要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入定中的彭鹰不禁皱了皱眉,如此痛苦虽然仍能忍耐,但是却让他有些担忧,如此下去,等到将穷奇的混沌之力全部炼化的时候,会不会就是自己爆体身亡之时? 师父左黄虎便是前车之鉴,寂灭剑意能将肉身损毁,谁知道穷奇的混沌之力会不会摧毁自己的肉身? 惶恐时,忽然有人敲门。 彭鹰也已不想修炼下去,于是下地开门,却见门外并排站着三个老者,正是岁寒三友。 “三位前辈有事么?”彭鹰愕然。 怂人沉声道:“彭兄弟,我们兄弟三个商量了许久,我们带你去找地下裂缝可以,不过那就是把你送进死路。可你还救过我们三个,这样分明就是恩将仇报,所以在把你送进绝境之前,我们三个还要还你这个恩情,否则以后我们将寝食难安啊。” 彭鹰不禁莞尔,知道岁寒三友已将自己看成死人,于是笑道:“三位前辈不必如此客气,我……” 没等他说完,猪小和没胆便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带着他遽然飞向空中,怂人在身后跟着,瞬间便出了含风城到了无尽山中的一片空地中。 此地荒草丛生,却异常平整。猪小和没胆松开彭鹰退到怂人身后,怂人背着双手昂然道:“彭兄弟,你可听说过我们横山门么?” 彭鹰尴尬的笑,“恕晚辈孤陋寡闻,白天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听到横山门。” 怂人撇撇嘴,沉声道:“那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横山门历史悠久,据说祖师在上古时期就已开创仙门,近千年来横山门虽然已经没落,但是年纪大些的修仙者都不可能不知道横山门的名号。” “横山门不用仙器。”怂人的一句话便引起了彭鹰莫大的兴趣。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鱼龙百变法 “仙门不用仙器?那用什么?” 怂人举起两只手,猪小晃动大头,没胆颤着腿,异口同声的笑道:“我们本身便是仙器!” 愣了片刻,彭鹰忽然恍然大悟,惊愕道:“莫非横山门是以武入道?” “没错。”怂人脸上满是孺子可教的表情,“横山门祖师在修仙之前便是绝世武者,论修为,竟足以和攀山境的修仙者抗衡。后来祖师以武入道,没多久便臻于青云境,从此叱咤风云,缔造了横山门。祖师留下的绝技名为鱼龙百变法,能将肉身化为仙器,有纵横披靡之威。” “我们兄弟三个资质浅薄,原本无望加入横山门。不过我们机缘巧合服下了不少九叶仙的根须,便有了根基。后来被先师相中列入门墙,将鱼龙百变法传给我们三人,不过因为我们天资平庸,却只能各学了三分之一。” “我为拳术,三弟为腿法,二弟嘛……”怂人看了看猪小那颗大头,撇撇嘴:“就算是铁头功吧。” “我们兄弟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姑且就把鱼龙百变法传给你当作谢礼吧。”怂人正色道。 彭鹰颇感受宠若惊,“鱼龙百变法是如此绝顶的功法,想必是横山门的镇山之宝,晚辈何德何能……”说到这彭鹰忽然恍然大悟,看着岁寒三友不禁哭笑不得。 这老三位加起来快两千年的寿元,要说手里没什么值钱的法宝谁信?他们分明是断定自己不会活着回来,所以索性装作慷慨大度。他倒并不觊觎他们的功法,不过心里却不禁有些赌气。谁说自己就没命回来?索性学了他们的鱼龙百变法,等回来的时候看他们如何惊讶和懊悔。 想到这他忽然改口笑道:“不过既然三位前辈盛情难却,那晚辈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怂人点头,忽然飞身掠出数百丈远,在极远处的草甸间朗声道:“鱼龙百变,奥妙多端,横山祖师凭他傲视群雄,我也不过只得其皮毛而已,小兄弟你看仔细了。”说着他伸展双臂,身子猛然一抖,脊梁骨如同蛟龙腾空陡然炸起,发出噼啪噼啪的脆响,紧接着便是真气冲天。 顷刻间,怂人哪里还是那幅令人可怜可笑的模样,竟如同荒古猛兽般气势汹汹,展开双臂使出了一套拳法。他根本没用真力,但拳风却如罡风四起,震得虚空颤抖,草屑横飞,那两条手臂忽而如双龙腾转,忽而如狂风吹柳,慢慢的竟仿佛变成了无数条手臂,好似万龙升天,卷起道道旋风。 如此鱼龙百变之法,别说演练一遍,就是连着演练十天十夜也难学会,彭鹰也不禁看得眼花缭乱,到最后不得不用上了通天眼。 眼中波光荡漾,怂人的动作也变得清晰了许多,不过也容不得彭鹰多想,只能死记硬背的将拳法死死的记在脑海。 怂人似乎也知道鱼龙百变太过复杂,所以一连练了三遍这才罢手,然后换上没胆。虽然这没胆人如其名,在三兄弟中也是最胆小的一个,不过练起腿法来,威势却丝毫也不逊于怂人。等到三趟腿法练过,那方圆百丈之内的草甸已一片狼藉。猪小晃晃荡荡的走了过去,吭哧了半晌一头砸向地面,顿时轰然巨响,大地上顿时出现一个数丈深的深坑,猪小摸摸光头嘿然笑着走了回来。 “看懂了么?”岁寒三友同时问彭鹰。 “……” 岁寒三友对视了眼,无奈的笑了笑。怂人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来递到彭鹰面前,“彭兄弟不必气馁,我们兄弟三个修炼鱼龙百变法长达数百年,也只能说略窥门径。这本鱼龙百变法虽说是个抄本,但与原本并无差别,日后如有机会你按图索骥,再修炼也不迟。” 话中之意,彭鹰恐怕已没有再多修炼的机会。 彭鹰莞尔接过鱼龙百变法,入手便感十分沉重,这古籍恐怕有近千页,随意翻看了片刻,上面图文并茂还有许多注解,显然是来自横山门历代门主还有岁寒三友本身的修炼体悟。这本秘笈在横山门恐怕无异于镇山之宝,要不是岁寒三友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恐怕也绝不会轻易赠与自己。 “多谢三位前辈了。”彭鹰仔细的将鱼龙百变法收入储物戒指,微笑着道谢。 他虽然以剑意为主,然而自小在京城摸爬滚打,对于拳脚之术同样钟爱。所以在别有洞天时才会缠着老螃蟹练成了横行法,这本鱼龙百变绝对是稀世奇珍,他日如果能与横行法融为一体,或许还能琢磨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功法来,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次日一大早彭鹰并未和万事晓打声招呼,便和岁寒三友顶着寒风出了含风城,一路向北而去。 转眼飞了五百里,四人落入一片乱石岗,岁寒三友向四面八方望了望,似乎回忆起当年的景象,脸上都有一丝怯意。 有座近十丈高的巨大岩石耸立在面前,如同飞来峰般突兀。怂人望着那巨石,沉声问道:“彭兄弟,你一定要去?” 彭鹰没做声,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怂人叹息了声,对猪小使了个眼色,猪小忽然飞身而起大头朝下如同炮弹般撞在巨石之上。轰然巨响中,小山般的巨石竟然被撞成齑粉,露出下面一条幽深无比的裂缝来。怂人指着地下沉声道:“彭兄弟,这便是我们所说的地下裂缝了,恕我们兄弟不能奉陪,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多谢前辈。”彭鹰向岁寒三友拱手道谢,毫不犹豫的跳入裂缝之中。 架着仙剑,彭鹰浮光掠影般在地下穿梭。 有通天眼帮助,黑暗并不能给彭鹰带来任何困扰,而且这地下裂缝虽然经历了数百年但仍稳固无比,所以并无太大危险。 他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葫芦,心想哪怕岁寒三友所说的那处黑色宫殿有再大凶险,这一次也要带回足够多的极北金髓来。 据岁寒三友所说,当初他们在这地下裂缝里跋涉了数月光景,不过当时他们还都是肉体凡胎,速度自然慢的如同蜗牛。彭鹰估算着按自己的速度,应该不消一两日的光景就能抵达那座黑色大殿了。 正一路疾飞,前方岩壁之中忽然探出一个小人儿来,彭鹰险些一头撞了上去,吓得连忙扭动身躯避过,回过身来严阵以待。 岩壁上那小人儿撑着岩石钻了出来,满脸都是可爱的笑容,不是宝儿又是谁? “你……宝儿你怎么来了?”彭鹰顿时愕然。 呼呼,宝儿笑眯眯的比划着,彭鹰连猜带蒙,半晌才算搞懂了宝儿的意思。 “你要去的地方太过危险,我和你一起去呀……” 彭鹰心中满是暖洋洋的感动,宝儿昔日也被困在那处险地,按理说应该和岁寒三友一样不愿重蹈覆辙。可她却自己跟了上来要和自己同往,分明是想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宝儿虽然是人参精而并非人类,但这片心意却要比绝大多数人更多了几分人性,弥足珍贵啊。 不过此去危机四伏,彭鹰还是不想让宝儿犯险,可是无论他如何婉拒宝儿就是不肯,到最后彭鹰也只好放弃,心想宝儿有遁地之能,即便到时候真有什么危险,自己拼命也要替宝儿抵挡一下,给她争得一线生机就是了。 一个果敢的少年和一个懵懂却纯真善良的九叶仙,就这样并肩向北一路赶去。 地下无日月,也不知飞行了多久,彭鹰忽感有丝丝凉风席面,顿时知道出口应该已经不远了。 地下裂缝到此变得支离破碎,大大小小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四通八达。而从那些幽深无比的裂缝中冥冥间似乎散发着某种极为阴毒邪恶的气息,仿佛预警着生人勿进。彭鹰连忙停了下来,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左顾右盼,不过四处一片寂静,根本没发现岁寒三友所说的那些红毛怪物。 莫非时隔六百年,那些红毛怪物也都已烟消云散了?还是当时岁寒三友被吓得失魂落魄所以出现了错觉? 彭鹰困惑的看了眼宝儿,却惊讶的发现宝儿小小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显得惊恐万状。 叹息了声,他将宝儿轻轻的拽到自己身后,柔声道:“宝儿别怕,有我在就不会有事的。” 宝儿乖巧的点点头,轻轻的依偎在他的身旁,小手紧紧的攥住彭鹰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顿时令彭鹰升起了舔犊之情,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向前方飞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仙宫?魔殿? 地形虽然复杂,却有一条最大的裂缝倾斜向上,当年岁寒三友应该就是从这条裂缝爬上去重见天日的,彭鹰对那座黑色大殿颇感好奇,心想既然来了便要长长见识,于是带着宝儿顺着裂缝摸了上去。 用不了多久,前方果然有道道阳光落下,光柱内轻尘缭绕,就像道道璎珞垂下,十分美妙。顺着光线,头顶果然有个裂缝直通地面,彭鹰和宝儿却不敢直接飞出去,只是谨慎的露出半颗头来向四周观望。 第一眼,便有个巨大的黑影遮天掩地。 冷眼看,入眼便是一座巨大的台基,如同山峦般巨大,足有百丈。四方台基足有数千台阶,如今都已残破不堪。台基上则是一座大殿,粗看像是一座庙宇,却要比世间任何一座庙宇都大了太多。飞檐斗角间有众多龙形雕塑,张牙舞爪,昂首望天。大殿雄踞于台基之上就宛如漂浮在半空之中,好似仙宫般神圣绝伦。 岁寒三友说这座大殿是黑色的,那或许是他们出来的时候时值深夜。此时日近正午,彭鹰发现这座大点其实是暗红色的,仿佛血染般的颜色,透出万般狰狞。 这座大殿形如仙宫却气若魔殿,完全相悖的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却弥漫出一种疯狂的暴戾来。 这里已是无尽山深处,四方群山如荒古巨人环绕,每座山峰竟都不逊于青龙峰,直插天际不见山顶。群山间竟没有丝毫草木,有的只是磷峋怪石和同样是暗红色的沙砾,仿佛是受到上苍诅咒的凶地,没有丝毫生气。 山风吹过,带来沙沙的声响,彭鹰扭头望去,果然发现在远处山峰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红色怪影逡巡。那些怪物多数都是兽形,有的竟有十几丈高,还有一些是人类,只不过也已和野兽并无区别。漫山遍野足有数千红毛怪物行尸走肉般的逡巡着,那沙沙的声响便是它们踩在沙砾上发出的声响。 岁寒三友说的果然没错! 彭鹰连忙拉着宝儿缩回裂缝之内,只看了一眼便打消了让他去那大殿的念头。 这片天地太过古怪,自己的目的只是极北金髓,切不可节外生枝。 向宝儿问明了昔日岁寒三友和她的藏身之地,彭鹰带着宝儿又溜回了裂缝向地下摸去。果然没过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墙。 那黑墙表面粗砺,六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没能让它损坏分毫,仍是坚固的难以想象。彭鹰伸手抹去,触手冰凉,用手指用力抠去,即便他有八荒之力仍感到这黑墙坚固到难以想象。这便是极北金髓的矿脉了啊,果然非同凡响。 当年岁寒三友只是用钢刀敲击矿脉便引来众多红毛怪物,彭鹰想要采挖矿脉自然要带来更大的声响。他警惕的左顾右盼,见这座黑墙自东向西延伸开去,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里长。黑墙前的岩层支离破碎,贴着黑墙有无数缝隙四通八达,恐怕稍后采集极北金髓的时候也会有坍塌的危险。 “宝儿,你已经带我来到这里,算是仁至义尽了,不如你先离开这里,稍候我行事的时候也少了许多后顾之忧,如何?” 宝儿眨着大眼望着彭鹰,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深通人性的一面,知道如若自己不答应反而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困扰。 看着宝儿便潜入地底,也让彭鹰松了口气。 暂时收起仙剑,小心的贴着黑墙逡巡,彭鹰慢慢的发现这座黑墙应该是极北金髓矿脉的一条支脉,远比不上盘龙山城那般巨大,乾坤葫芦装下这条矿脉绰绰有余。虽说不知道这条支脉能炼化多少极北金髓,但想必五万斤应该是绝无问题。 他拿出乾坤葫芦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葫芦嘴里放出道道光华,有股巨大无匹的吸力陡然出现。 整个大地顿时剧烈的摇晃起来,先是矿脉周围的岩石土崩瓦解,被乾坤葫芦鲸吞般吸入腹中,继而整条支脉慢慢露出真容,竟宛如一条黑色巨龙匍匐于地面之下,旋即飞速变小,就如同当日左黄虎收取盘龙山城时一样,如同弹丸般落入乾坤葫芦之中。 彭鹰顾不上喜形于色,因为此时万千土石已瞬间塌陷下来。虽然以他的修为并不在意会被压在地下,可是那些红毛怪物应该很快便能赶到,逃走的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片刻耽搁。 不过来时的路早已坍塌,他只好将乾坤葫芦举过头顶,万千土石顿时统统落入乾坤葫芦之中。只是转眼间的功夫头顶天光乍现,原本的平地此时已经变成一条长达数里的巨大沟壑,漫天灰尘之中,彭鹰飞身而起,落荒而逃。 天塌地陷般的巨响之中,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怪吼来,忽然有一道红光迎面而来,竟骇然是一头模样古怪的巨雕。这巨雕深长足有三丈,翼展则有十余丈,铜浇铁铸般的羽毛上生满了寸长的红毛,极为狞恶。锋利的铁喙大张,迎头向彭鹰啄来。 彭鹰脚踩一把仙剑,手中还握着一把,毫不犹豫的展开寂灭剑法,往生剑意顿时引动漫天死气,遽然斩落。 出于对这些红毛怪物的忌惮,彭鹰使出了全力,八荒金光耀眼,仙剑发出如同雷鸣般的破空声正斩在巨雕的头顶正中。 轰然巨响,剑气竟然将巨雕从头到尾斩成了两截,黑色的血液冲天而起,化作黑雨瓢泼落下,雕尸也翻滚着落下砸落尘埃。 彭鹰没料到这红毛怪物竟然如此不抗打,不禁呆了一呆。而转瞬间又有数道红色怪影冲天而起,却还没等来到彭鹰面前便被往生剑意绞成残片,漫天黑血弥散着腥臭刺鼻的味道。 心中不禁一阵轻松,彭鹰暗笑自己是被岁寒三友吓怕了,这处天地虽然看似凶恶,但那些红毛怪物却如此不堪一击,哪里算的上什么险境? 正在他想一鼓作气冲出重围的时候,身后那座巨大的大殿中忽然出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应该是钟声,却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震得四面八方山峰瑟瑟发抖,而漫山遍野蜂拥而来的红毛怪物竟在顷刻间被炸成齑粉,黑血染满大地。即便是彭鹰的修为仍被那钟声震得摇摇欲坠,就感觉仿佛有无数人在耳畔拼了命的敲响万千锣鼓,震得他头晕目眩、直欲作呕。 往生剑意中的无数剑形竟然也被这黄钟大吕之音震得统统玉碎,天地间似乎骤然出现了某种变化,令彭鹰亡魂皆冒。 连忙张开通天眼,彭鹰骇然发现四周的虚空竟已支离破碎,无数规则之力纵贯八方,好像无形利刃将漫山遍野的岩石、沙砾割的石皮纷飞,滚滚烟尘腾空而起,又被规则之力搅得翻滚不休,好似暗流涌动的深海,凶险绝伦。 没等彭鹰有所反应就感觉身上剧痛无比,竟同时有近百道血光迸射开来。他吓得魂飞天外,这才知道这里非但是险境,根本就是死地!仓促间他无暇多想,连忙祭起九子锁龙桩,巨大的石柱冲天而起,九子呼啸而出,彭鹰跳落在九子锁龙桩上飞速舞动,驾驭着九个龙子镇住了一方天地,这才勉强抵住了漫天的规则之力。 天地间,再没有那些恐怖的红毛怪物,只有彭鹰孤独一人在九子锁龙桩上翩然起舞,然而与之前相比他却更想和那些红毛怪物决一死战,总比面对这漫天规则之力要强过许多。他维持着通天眼独自起舞,就感觉体内真力如同大江溃堤般迅速消散,长此以往恐怕自己根本坚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 然而无漏偏逢连夜雨,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正在彭鹰无计可施的时候,那座大殿之中再次响起了一声钟鸣。 噹!钟声如闷雷炸响,彭鹰顿时面无人色。 规则之力并无变化,而他却眼睁睁的看到在面前山峰的顶端,竟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孤独的身影……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怪人 形如猛虎的磐石上,一个身着雪白琵琶襟上衣,身材曼妙无比的少妇手持一具凤尾琴凭空出现。本应是个国色天香的妙人儿,但裸露在外的肌肤却都生长着近半尺长的红毛,山风激荡中那无数红毛迎风摇摆,仿佛血色的烈焰。 彭鹰呆若木鸡的抬头望去,只见那少妇白衣胜雪,衬得那张生满红毛的面孔更加狰狞如鬼。 轻摆罗裙,少妇席地而坐,将凤尾琴横放在双膝之上,轻捻琴弦,顿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虽是轻响却竟然掩盖了九头龙子的咆哮,好似万把钢针刺入彭鹰的耳廓,顿时震得彭鹰嘶声惨嚎,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转眼间一曲缠绵悱恻的琴曲奏响,虽说无比美妙,但对彭鹰而言却无异于催命之音。顷刻间仿佛天旋地转,彭鹰几乎一头从九子锁龙桩上载落下来,而就在此时,另一处山峰上有锁链声响,紧接着有个身高近两丈,魁梧如山的汉子缓步出现在山顶。 那巨人上身赤裸,腹部以下穿着战裙,身上同样长满半尺长的红毛,双目呆滞。六根粗若碗口的铁链分别锁住他的双肩、双臂和双腿,行走间便发出哗啦啦的金铁交鸣声。那人在山顶站定,忽然张开蒲扇般巨大的双手虚空抓下,九子锁龙桩中的囚牛、睚眦顿时化作飞灰,不复存在。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山峰顶上赫然各自出现了一个身影,都是长着半尺红毛的怪人,有老者,有妇人,甚至还有僧道。瞬间便有近二十个怪人出现,将彭鹰团团包围。 那抚琴的妇人和被铁链锁住的巨人已经令九子锁龙桩濒临崩溃,那些怪人显然同样拥有彭鹰难以想象的大神通,这转眼间的功夫彭鹰已经面无人色,自认必死无疑。 第三人陡然出手,那是个身材修长,穿着铁灰色长衫的老者,头顶白发与面上红毛共舞,手中持着一把环绕着星光的仙剑陡然斩下。 顷刻间天摇地动,剑气如万千巨象迎面而来,又如同滚滚长江铺天盖地。九子锁龙桩其余七子顿时烟消云散,而彭鹰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余地,只能被那势如破竹的沛然剑气迎头轰中,顿时惨嚎着射向远方,偏偏正飞向了那座暗红色的巨殿。 恍惚间,一股无穷的惊讶忽然从心底浮现。 这剑气怎的如此熟悉? 飞象剑法!? 虽然没有剑意,但这剑气却足有摧枯拉朽的神力,能将普通的飞象剑法演绎到如此程度,即便是左家家主左心守也未必能够做到。而在这生死瞬间,彭鹰自然而然的望向远处山峰上的那老者,却无比愕然的发现那老者的头顶上竟赫然有一顶金煌煌的金冠…… 金冠判官!? 或许是濒死之际的福至心灵,彭鹰在丧失意识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莫非,那老者竟然是在无尽山失踪了无尽岁月的左家先祖——左文麟!?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无穷的黑暗瞬间笼罩了彭鹰,以至于他遍体鳞伤的飞向那座暗红色的大殿也丝毫没能苏醒过来。 无数次翻滚,大殿前的广场上形成一条猩红的血线,彭鹰如同被抛弃的布偶撞在巨大的殿门前,力道大得竟将沉重的大门砸开了一道缝隙。 山上怪人忽而闪烁,转眼间已纷纷出现在大殿四周,一双双呆滞的目光落在血人般的彭鹰身上,好似贪婪的秃鹫纷纷围了上去。 大殿前方,彭鹰瘫坐在半人高的门槛前,面前则有数十怪人缓缓逼近,静腻中险象环生。 忽而有个娇小的身影从地下钻了出来,张开嫩生生的手臂拦在彭鹰面前,虽然恐惧的瑟瑟发抖,但却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九叶仙宝儿,却从未真的离开过! 妖者,世人谈虎色变,然而九叶仙也是妖,这个妖却有世间难觅的菩萨心肠。 数十个怪人都是一愣,纷纷深深的嗅了口气,呆滞的目光中顿时浮现出疯狂之意来。即便他们已蒙蔽了神智,但凭着昔日纵横四海的修为仍能分辨出眼前的小女孩绝对是天下罕见的物华天宝。转眼间,一只只大手仿佛跨越了虚空,纷纷抓向了宝儿的脑袋。 宝儿吓得连忙闭上双眼,辛辣的泪水滚滚落下,却仍寸步不移。 就在这生死关头,那微微开启了一点缝隙的大殿门后却突兀的伸出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同样长满红毛的手臂,却虬劲无比,肌肉横突,利爪般的五指中竟然还夹着一只小小的苍蝇拍,横地里扫过。 “在别人家门口聒噪,你们比那些夏蝉更要可恶呢。” 就像驱散了一群苍蝇一般,那只巨手捏着苍蝇拍将那数十个怪人的手统统抽了回去。门外响起一阵惊涛拍岸般的巨响,无形的劲气仿佛万龙咆哮,将数十个怪人统统逼退。而第二只巨手又伸了出来,闪电般分别将彭鹰和宝儿都拽入大殿门内。 轰!殿门瞬间关闭,激起漫天灰尘。 大殿巨震,仿佛被那巨手的主人激怒,忽然间第三声钟鸣响起,震动八荒。 钟鸣声里,群山摇摇欲坠,忽然间从满山岩石下、沙砾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身影。那些身影都是身高近三丈的巨人,赫然比那被锁链穿刺的巨人更庞大了许多。数以千计的巨人都身着银白战甲,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干尸般漆黑、干枯,却并无红色毛发。 吼!数千巨人同时昂首咆哮,如同山呼海啸般惊天动地,随即潮水般向巨殿涌来。 大殿前,那数十个怪人鬼魅般消失不见,似乎对那数千巨人分外忌惮。 大殿中,刚刚那只巨手的主人忽然冷笑道:“区区神兵何足挂齿,要比嗓门?老子奉陪!” 吼!龙吟般的巨吼从大殿内响起,竟震得整座庞大的大殿和巨大的台基一起猛烈猛烈颠簸起来。顷刻间,声浪形成涟漪震碎了窗棱、轰烂了殿门,将已经冲到殿外的数百神兵撞得粉身碎骨。那声浪仍不肯罢休,摧枯拉朽的推向四面八方,竟然将所有神兵统统卷向了天空。 那瞬间的奇景,轻易的就仿佛吹散了手上的尘埃,狂妄而又跋扈。 不知过了多久,彭鹰慢慢张开了双眼,恍惚间感觉嘴角残留着一丝辛辣的味道,心胸顿时为之一清。 抬眼望去,却仿佛仍身处梦境。什么群山大殿,什么红毛怪人统统不翼而飞,有的只是青山碧水、水榭楼阁。 自己依在湖畔的磐石下,面前便是一片龙眼形状的小湖,微风拂过,湖水微微荡漾,湖面上一片业已枯萎的荷叶随之轻摆。 湖心处有座玲珑水榭,一扇竹窗用一根枯竹撑着,里面有张桌案和一把椅子,有个身材高大的身影盘膝坐在地上,正笨拙的捏着一管湖笔在桌上涂鸦。 微风中,那巨人身上红毛轻动,却仿佛微风拂柳,那般的柔和。 恍惚间,彭鹰心中竟感到面前这一幕竟然异常熟悉,熟悉到仿佛自己曾在这里度过了千百年的岁月。 或许是认为自己身在梦境,彭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上九曲桥,踏入玲珑水榭。 随手抓起门边墙上挂着的一只苍蝇拍,彭鹰根本并没去看,却仿佛这举动已经深入骨髓,做过了无数遍一样。 懵懵懂懂的,仿佛有股涓涓溪流涌入脑海,这水榭中的一切顿时了如指掌。门后有把石凳,上面雕有两条巨龙夺珠,床边有具软塌,锦被上有精致的云纹。这一切都自动出现在他的记忆深处,等他看去的时候,无外乎只是印证了之前浮现出来的记忆。 果然是梦啊,自己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又怎能如此熟悉? 他望向前方,那张坚固的紫楠桌上摆着笔墨纸砚,那个坐着都比他要高上半截的红毛怪人正小心翼翼的在一张宣纸上写字。在宣纸旁,除了镇纸之外还有一根红烛,如同笔筒般粗细,烛泪早已凝固,烛芯微屈,并未点燃。 好像是习惯,彭鹰走到桌前在怪人周围挥了挥苍蝇拍,随即感觉有些奇怪,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时,那怪人竟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话。 “大哥,这些苍蝇啊、夏蝉啊什么的讨厌死了,你为何不许我杀了它们?” 声音分明嘶哑沉厚,听在彭鹰耳中却仿佛是个稚气的孩子在抱怨。 “万物具有灵性,你大哥我为了超度众生已经疲于奔命,莫非你还要犯下杀戒,让我再去超度这些苍蝇和夏蝉么?” 莫名的话语冲口而出,彭鹰惊愕的掩住嘴,不明白自己何以说出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来。 “既然大哥不让我杀,那我便不杀,不过大哥可要继续帮我驱赶蚊蝇哦,否则别怪我不帮你抄这往生录……”怪人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生有三对赤瞳,锯齿獠牙的狰狞面孔来。而正是这幅凶相,却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稚气未脱,就如同水榭外那片小湖般澄澈。 彭鹰呆若木鸡的看着面前的怪脸,却顿时感到一股热血急冲上脑,恍惚间,却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坐在木椅上,抬着头,仰着那张俊美无比的小脸对自己嬉笑。 蛟祖…… 苍蝇拍无力跌落,啪的落在紫楠桌面上,竟将那张宣纸和坚硬的镇纸同时震成齑粉,继而连整张桌子都四分五裂。 桌子的碎片在半空便化作灰烬,只有一件东西沉甸甸的落在地上,将看似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小坑,赫然是那只红烛。 瞬间,彭鹰这才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愕然望着眼前的红毛怪人,颤声问道:“你……你是蛟祖?” 红毛巨人一笑,三对赤瞳忽然没了光彩。继而有个身着黑衣的男孩出现在彭鹰的面前,微笑道: “老兄,好久不见……” 正文 第二百章 红烛 “你……你怎么在这里?刚……刚才怎么回事?”彭鹰结结巴巴的说着,忽然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顿时疼的直抽冷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不是被数十个红毛怪人围攻失去了意识么?这里又是哪里?蛟祖为何出现?刚刚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种种猜疑令他几乎抓狂,隐隐的却又感觉心底有种淡淡的悲伤涌现出来,莫名其妙。 “这里?这里曾是你的行宫啊。”蛟祖虽然是在微笑,但眼中同样扫过淡淡的悲哀,接着又笑道:“那些半神将你的行宫以仙殿封印,你如今便在刚刚那座暗红色的大殿中啊。” “我的行宫?”彭鹰更加骇然,心中压抑太久的疑问终于再也遏制不住,沉声问道:“我究竟是谁?莫非是炎正神将所说的那个被四大神皇联手诛杀的半妖么?” 蛟祖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但泪水却顿时如同泉涌而出。他仰着头望着彭鹰,一如往昔般带着一丝崇敬和一丝亲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自开天辟地以来,除了大哥你之外,还有谁配得上四大神皇同时出手?更何况即便大哥被分尸成一百零八块,四大神皇同样折损了两个,另外两个也不得善终。你便是你……你便是……” 说到这,蛟祖的声音忽然嘎然而止。彭鹰怒不可遏的一把抓向蛟祖,却空捞一团空气,只好怒道:“把话说完,我究竟是谁!?” 蛟祖悲哀的望着彭鹰,苦笑道:“大哥,你已迷失了这么久,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我又何尝不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只是……”他黯然道:“天命难违,你却为苍生逆天改命,终受牵连。千百世的轮回,这一世已是最后一次,我不想擅自改变你的心境乃至命运,所以……还请大哥谅解我不能如实相告。” 无论彭鹰如何威逼利诱,蛟祖只是沉吟不语,面对这上古半妖,恐怕没人会像彭鹰那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怒骂,可蛟祖就是一言不发,让彭鹰也束手无策。 终于,彭鹰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的身世之谜天下或许只有两人知道。蛟祖不肯说、痴痴大师不肯说,那就只有自己去寻找了。 半妖录上记载的南方孽龙寺,看来早晚要去上一次,找到那所谓的四皇斩妖图,想必也就真相大白了。 蛟祖见彭鹰终于放弃似乎也松了口气,换上一副笑容招了招手,顿时有个小女孩出现在他的身旁。宝儿似乎也知道蛟祖的厉害,甫一出现便跑到彭鹰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袖探头探脑的向蛟祖窥探,小脸上满是惊恐。 “大哥受伤极重,要不是这九叶仙恐怕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不过即便有她帮助,你在这里也已沉睡了近三十天啦。”蛟祖微笑道。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三十天?”他愕然看向宝儿,只见她轻轻点头,算是确定了他的疑问。 没想到竟在此担搁了一个月光景,万事晓和杨癞痢肯定已经急得火上房了,既然已经拿到极北金髓就该尽早归去了。不过他对大殿外那数十个红毛怪人仍心存忌惮,有它们在,自己如何能出的去?他却不知道他更应该担心的另有人在,那数千神兵却远比那些红毛怪人来的更加邪恶。 无奈之下,彭鹰只好向蛟祖求援,“你既然能救了我们,就应该能送我们出困吧?” “想要出困又有何难?”蛟祖指着那生有三对赤瞳的怪人,微笑道:“你应该记不得他了,他也是我的族人,名为六目吼。他为了夺回你的肉身孤身赶往这里却埋骨与此,借着他的肉身,我完全可以带你们平安出困,不过既然这里是你的行宫,还需要我费事么?” 弯腰拾起了那只红烛,蛟祖双手托着送到彭鹰面前,微笑道:“点燃了它,自然就能出困。” 彭鹰感觉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茫然问道:“夺回我的肉身?点燃蜡烛?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还没有察觉到么?昔日四皇将你斩杀,将尸身分为一百零八块,其中的一块较大的便镇压在你自己的行宫周围啊。”蛟祖微笑着,又将蜡烛递近了些,“来啊,点燃蜡烛,你自会明白。” 困惑的掏出火折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蜡烛点燃,彭鹰困惑的问:“这蜡烛是不是放的时间太久,无法点燃了?” 蛟祖笑眯眯的道:“你不妨想想看,该如何点燃这蜡烛呢?” 默默的望着那蜡烛良久,彭鹰忽然再次浮现出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习惯成自然,他低下头去轻轻的吹了口气,那无法点燃的烛芯竟然陡然亮了起来,桔黄色的火光轻轻摇曳,映的蛟祖的脸上扬起一层莫名的金光。 转眼间,大地剧烈的颤抖起来,平静的湖水掀起惊涛骇浪,而蛟祖的身影也忽然烟消云散。只有那只红烛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之中,闪烁着奇妙的光华。紧接着仿佛天崩地裂般的一阵巨响,灰蒙蒙的天空竟然四分五裂,露出无数条狰狞的裂纹。 那红烛忽而烟消云散,仿佛蜡炬成灰,空留一缕青烟。 宝儿吓得一头钻进了彭鹰的怀抱,而彭鹰也吓得不轻,只见天空摇摇欲坠,无数条裂缝飞速放大,最终赫然开朗。 天外有天,彭鹰这才发现刚刚的天空其实都是幻像,自己一直都在那座黑色的巨殿之中。此时非但巨殿土崩瓦解,就连那巨大的台基也垮塌下去。 混乱中,远方传来阵阵凄厉的长啸,无数身着战甲的巨人蜂拥而来,恐怖的气息足以毁天灭地,令彭鹰不禁骇然失色。 烛光之威却仍未停歇,转眼间天地剧烈摇晃起来,围绕着仙殿的数十座山峰同时剧烈摇晃,竟瞬间四分五裂!那瞬间轰鸣声惊天动地,土石直冲天际,数千神兵在小山般巨大的岩石间纵跳、挣扎,却被空中无形的规则之力撕成了碎片。四面八方宛如末日来临,彭鹰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一座山峰轰然倒塌,从中竟然出现了一根巨大无比的黑影直插天际。 一眼望去,那黑影足有数百丈高,令人顿生渺小之意。形状却像是一颗獠牙,或者说更像是一根肋骨。 轰鸣声惊天动地,顷刻间仙殿四周的数十座山峰统统龟裂开来,亿万土石将神兵们统统压入地底。不过那些神兵早已被恐怖的规则之力切成粉碎,被埋入地下的都是些残肢断臂而已。 一根根肋骨般的巨大之物斜指苍天,看似又有些像巨舰的龙骨。 龙骨?彭鹰忽然骇然失色,他茫然向四周望去,见四周的龙骨围成了一个环形,似乎像是将一截龙躯绕在仙殿四周。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自己的残躯?一百零八块中的一块?彭鹰呆若木鸡的看着四周,忽然感到实在是荒谬的离谱。 世间怎会有如此庞大的身躯?即便有,又怎么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心中虽然满是不信,却又有种难言的思绪浮上心头,说不上是激动、是悲哀还是愤怒,令彭鹰胸膛憋闷,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长气。 忽然间,数十根龙骨竟统统化作齑粉,继而化作一团龙形清气铺天盖地的向彭鹰扑来。 根本容不得彭鹰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那团龙形清气遽然缩小,从他的七窍灌入体内。彭鹰顿时骇然失色,连忙以内视之法观看体内,却发现经脉内、丹田气海中都是空空如也,那团由数十座山峰般巨大的龙骨所化作的清气却不知了去向。 是福是祸?难不成下一秒自己即将化妖? 彭鹰心惊胆战,呆立了半晌却察觉不出有任何异常。这令他惊疑不定,索性盘膝下来仔细检查自身。 初古道藏上清篇瞬间便运转了一个周天,出乎彭鹰的意料,以前那种四肢百骸无不剧痛的感觉竟荡然无存。莫非这就是那数十根龙骨带来的好处?他正莫名惊讶的时候,忽然感到丹田气海内的穷奇之力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陡然迸散开来。 这让彭鹰顿时惊恐万状,穷奇留下的混沌之力充沛无比,自己之前用了数日功夫堪堪炼化了一半就已经几乎撑碎经脉,现在剩下的一大半同时迸散还不让自己爆体而亡?他下意识的连忙运转初古道藏上清篇,竭尽全力的试图炼化穷奇之力,转眼间顿时汗水蒸腾,脸色铁青。 宝儿呆呆的望着彭鹰,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痛苦,她自然不知此时彭鹰正游离在生死边缘,要么将穷奇之力统统炼化,要么被撑破这具皮囊,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四九天劫 穷奇之力如同无数脱缰野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又像万把钢针在体内穿行,剧痛无比。可彭鹰在痛苦之余却又不禁暗自奇怪。 按理说如此庞大的穷奇之力在炸裂之初就该有大部分顺着浑身毛孔逃逸出去,可古怪的是自己的身体竟变得天衣无缝,即便穷奇之力纵横驰骋也没有一丝一毫逃出体外。 上清篇中曾有记载,修仙者将上清篇修炼到极处,浑身毛孔开阖自如,既能天人合一,又能不浪费分毫精气。可自己修行尚浅,怎么可能做到闭窍?很快他便明悟过来,应该是那龙形清气的奇效,恐怕是让自己的肉身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此时此刻,有两股力量把彭鹰的肉身当成了战场,穷奇之力像是疯狂的土匪,气势汹汹的要摧城拔寨,而刚刚那龙形清气却像是全副武装的骑兵,把江山稳固的如同铁桶,任凭穷奇之力如何肆虐仍自岿然不动。 不过却苦了彭鹰这江山城池,几乎是在毁灭和重生中历尽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宝儿惊愕的望着彭鹰,发现随着他每次的呼吸,身上的皮肤便会变成通红,又化作惨白,呼吸之间宛若冰火两重天。 足足过了将近一天的光景,宝儿这才慢慢发现彭鹰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之前明灭不定的肌肤变得晶莹如玉,隐约有层宝气在皮下流淌,令宝儿不禁感到分外好奇。她刚想过去仔细看看究竟,忽然间却悚然抬起头来,胆战心惊的向四方天际望去。 身为精怪,宝儿对天象变化极为敏感,然而即便她存于世间已有无尽岁月,但是此时此刻却忽然察觉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危机。 不知何时,四面八方的天空涌来无尽乌云,远远的望去,那黑色的乌云顶天立地,几乎有万丈高,好像亿万神兵驾着神风呼啸而至。顷刻间乌云如铁壁合拢,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忽而一道惨白的闪电横贯苍穹,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一道雷鸣。此处天地早已一片狼藉,顿时又被震得起伏不定,就仿佛巨大的簸箕要将一切翻个底朝天。 宝儿吓得小脸惨白,樱唇开阖间无声的说了四个字。 四九天劫!? 这是世间修仙者极为期待却又极为恐惧的四个字眼。 修仙如人攀山,攀山境的修行者已身处半山,如果要到达点山境,那便是到了山巅,便会引来四九天劫。哪个修仙者不想达到点山境?不过世上修仙者多如繁星,真能迎来天劫的相比之下却少只有少。在宝儿这么漫长的生命中,也曾见过许多人迎来四九天劫,别的不说,岁寒三友与她朝夕相处,他们兄弟三个迎来的天劫她都曾亲眼目睹。 可即便是将岁寒三友他们三个经历的四九天劫加在一起,也不及眼前这天劫的分毫。 天空中的劫云并不是十里、数十里长,根本就是无边无际!劫云中的劫雷迟迟不肯落下,却有亿万雷蛇在酝酿、蓄势,雷鸣声已经不再像雷鸣,反倒像是此起彼伏的波涛之声,恐怖的天威慢慢垂下,好似银河倾泻,压塌一方天地。 这虽然分明是四九天劫,但在宝儿的感受中,这几乎足以和点山境突破青云境时才会迎来的六九天劫相提并论了。 “宝儿,你先去地下躲躲吧。”一把平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宝儿脸色苍白的回头望去,却见彭鹰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双眼。澄明透彻的目光深邃无比,似乎蕴含一方世界,奥妙无穷。眼中又有波光荡漾,却是彭鹰张开了通天眼,直接刺破了劫云观察其中正在酝酿的劫雷。 宝儿虽然担心彭鹰,却知道这四九天劫是彭鹰必须承受之劫难,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于是只好握紧小拳头在彭鹰挥了挥,似乎是在为他加油,然后一头钻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彭鹰飘然站起,体内真气如烈焰沸腾,两道凛然目光骤然绽放,将劫云中的劫雷看得一清二楚。 一颗颗大如山峦的雷珠正在缓缓旋转,色分七彩,光怪陆离。这便是四九天劫了吧,想不到只是一天光景,自己竟直接到了攀山境顶峰,眼下又将长驱直入,直逼点山境。 怕么?自然是怕,彭鹰还从未想到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踏入点山境,也从未做好迎接四九天劫的准备。不过怕又如何?既然踏上仙途,这第一道关口便无论如何也要闯过! 索性撕开身上衣物,彭鹰袒露着身躯,张开了双臂。初古道藏抱朴篇、初心经同时运转,心境陡然静若止水,脸上露出恬然笑容。 那丝微笑似乎激怒了四九天劫,顷刻间天雷滚滚,一道潋滟雷光毫无预警的迎头砸下,随即才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吼。 轰!虽然劫雷转瞬即至,不过仗着通天眼的神奇,彭鹰仍在瞬间做出了反应。展开横行法,彭鹰形如鬼魅,瞬间飞出百丈之外。 点山境内,他已无需凭借仙器才能飞行,自然轻如飘絮、动如浮光。 轰!是劫雷击中地面,那本是仙殿和台基所在,竟顷刻间被劫雷炸成齑粉,无尽土石冲天而起,遮云蔽日。 顷刻间,四九天劫发作,无数劫雷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虚空顿时崩塌,大地疯狂的颤抖、悲鸣。在漫天尘土砂石之中,只有一个身影孤零零的狼奔豕突。说是狼奔豕突或许有些不够贴切,他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在这堪比六九天劫的四九天劫中竟然演练起了拳脚。 正是岁寒三友传给他的鱼龙百变法。这绝世功法最善变化,在这四九天劫之中倒要比横行法更适合躲闪劫雷。彭鹰虽然只是在之前看着岁寒三友练了三遍,但他昨日在修炼之时为了摆脱痛苦不住的潜心琢磨,早已将一招一式牢牢的印在脑海。 漫天劫雷就像是敌人,而他正要以鱼龙百变法将其击败! 天与地之间上演着疯狂的一幕,方圆百里之内一片混沌,仿佛正在重演开天辟地的瞬间。在这恐怖的四九天劫面前,首次演练鱼龙百变法的彭鹰自然吃尽了苦头。接连几次被劫雷扫中,险些把他震得魂飞魄散。不过好在那战胜了穷奇之力的龙形清气威力尚存,勉强撑着他苟延残喘。而就在这漫天劫雷的试炼中,彭鹰的鱼龙百变法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锤炼、夯实,乃至臻致岁寒三友难以想象的境界。 危机四伏中,幸亏有了痴痴大师赠与的初心经,这才让彭鹰能维持心境,并在雷劫中脱胎换骨。这疯狂的一幕足足上演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大地被硬挫下数十丈,百里之内一切化为齑粉的时候,劫雷终于偃旗息鼓,劫云也烟消云散。 彭鹰昂首挺立在巨大的深坑中央,头发杂乱,肉身焦糊,虽然狼狈不堪却有股沛然真气汹涌而起。 一声长啸响彻天地。 点山境!我彭鹰来了! 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束起乱发,彭鹰默默的看向四周。 群山已颓,仙殿也土崩瓦解,方圆百里之内变成了巨大的盆地。之前令他极为忌惮的那数十个红毛怪人也统统不见了踪影。想起那个头戴金冠的老者彭鹰不禁耿耿于怀,他究竟是不是左家先祖左文麟?可惜当时太过仓促,自己对其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只记得他的衣领似乎是和金冠同样的金色,却不知道仅凭一件衣服能否确认他的身份。 他知道宝儿不会走远,于是大声招呼了声,果然很快宝儿便从远处探出头来,兴冲冲的扑到彭鹰面前。 彭鹰张开手将宝儿抱了起来,笑道:“乖宝儿,极北金髓的主矿脉在哪里?” 嫩生生的小手指向西方偏北,宝儿呜呜咽咽的欢呼雀跃,就像个骑在父亲肩头看花灯的小女孩。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人去楼空 回到含风城时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雪,洁白的雪花落在地面,稍停便化成星星点点的水渍。 南方或许还是深秋,但含风城已早早的迎来了冬天。 这或许是今年的初雪吧,想起当年在藏剑峰上迎来初雪之时,师姐正在为寻找火龙珠而四处奔波,而现在她却已钟情于自己,真是恍如隔世。 因为这场初雪,彭鹰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在含风城外落下,大步走入城中。 甫一进城彭鹰就感觉有些不对,冷眼看去,全城竟然素白,只是却并非因为这场小小的初雪,而是许多宅子的门外都挂着白布,几乎十户之中就有六七户如此。隐约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夜空下回荡,百丈之内的街道两旁竟然就有十几座灵堂,孝子贤孙治丧,人们披麻戴孝,跪倒在灵堂前嚎啕大哭。 彭鹰顿时心中一紧,想起在鬼宗地府的时候,鬼王所说的那件事情来。 鬼王曾说过含风城内的百姓被穷奇吞噬了过多精血,一月之内便将有十几万人丧命,现在看来鬼王竟然一语成谶。 默默的沿街而行,看着这满城凄风苦雨,彭鹰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世人何罪,却死的不明不白。逝者多是老弱妇孺,黑发人送白发人,父母双亲送走年幼的孩童,其中的苦楚自知,虽然穷奇已经死于自己剑下,可自己却无法驱散含风城中的悲风惨雨。 宝儿本来一直坐在他的肩头,如今也跳下来左顾右盼,脸上满是怜惜。 没走出多远,前面的街道人潮汹涌。数以千计的百姓搀扶着奄奄一息的家人,正翘首以待。 彭鹰抬头望去却不禁一愣,那座店铺竟正是藏剑堂。 不明究竟的推开人群走了进去,里面更是人满为患,厅堂内躺满了濒死的病人,而骆凤竹正带着燕不悔和几个藏剑峰弟子忙的不亦乐乎。 “别急着进来,劳驾先去外面等等,会轮到你……”燕不悔焦头烂额的向门外招呼,忽然看到彭鹰,顿时惊喜的大叫道:“小师叔!?” 点点头,彭鹰带着宝儿走进了藏剑堂,此时骆凤竹也听到了燕不悔的喊声而匆匆走了过来。 “小师弟,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害嫂子担心。”骆凤竹擦拭着鬓角的汗水,蹙眉埋怨着。 彭鹰苦笑,“嫂子,以后再和您细说,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骆凤竹叹息了声,将彭鹰拉到一旁低声道:“最近含风城里可死了许多人啊,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据我看应该这都是受穷奇所害。我将此事禀告了家主,家主紧急调拨了药王岭的一批药物过来,这几天真是忙惨了。” “有效果么?” “难啊,药效有限,只能稍稍延迟死亡的时间而已,更何况需要治疗的人越来越多,药物眼看着就要告罄了。”骆凤竹摇头苦笑,满是无奈。 “嫂子别急,等我回余英堂想想办法,再不济也能找些人手帮帮忙啊。” 骆凤竹和燕不悔却是一愣,两人对视了眼,异口同声的问道:“余英堂?你不是已经关了余英堂了么?” “余英堂关了?”彭鹰顿感莫名其妙,“我何时关了余英堂?没有的事啊。” 燕不悔抢着道:“小师叔,十几天前师娘就曾嘱咐过我去余英堂看看你,可我去是去了,不过余英堂大门紧闭,怎么拍门也没人理会。我翻墙进去查看,非但一个人都没看到,连货架上的货品也不见了。所以师娘和我才会以为你关了余英堂离开含风城了啊,难道不是么?” 心中一沉,彭鹰慢慢的蹙起眉头。万事晓和杨癞痢他们在没有等到自己回来之前是绝不应该离开余英堂的才对,即便他们离开,水儿也绝不会离开。可余英堂怎么会大门紧闭?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越想越是担心,彭鹰将宝儿推向骆凤竹,沉声道:“嫂子,你帮我照看下这个孩子,我去去就来。” 匆匆离开了藏剑堂,用不了片刻时间便到了余英堂,彭鹰却没直接进去,只是在大门对面的一处酒肆里挑了个二楼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余英堂果然大门紧闭,里面灯火漆黑,没有人迹。 真的没人?彭鹰更是担忧,于是找来伙计点了两样小菜,然后随口问道:“伙计,对面那间余英堂怎么关门了么?” 伙计向窗外看了眼,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不好意思,这事我也感到纳闷呢。原本这余英堂的生意虽然不好,但也是风风光光,万老板为人和气得很呢,本以为只要坚持下去肯定能生意兴隆。可谁知道差不多半个月之前把,余英堂忽然就关门了,我们老板还去敲过门呢,可是没人应答,估摸着应该是觉得生意实在不好所以趁早关门大吉了吧。” “哦?那半个月之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么?” “奇怪的事情?”伙计皱着眉想了想,最终摇头微笑道:“应该是没什么奇怪的事吧,要说奇怪也就是万老板那十几个人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不过人家既然贩卖仙剑想必也是修仙者,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也是应该的么。” 彭鹰点了点头,给了些赏钱打发了伙计,默默的望向了余英堂。 半个月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间距离太久,恐怕通天眼也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不过还是要试上一试。 眼中波光潋滟,默默的望向了黑暗的余英堂。 顿时纤毫毕现,余英堂的大堂货架上果然空空如也,所有的仙剑、妖晶都已不翼而飞。彭鹰目光轻转,却忽然发现在庭院中留有淡淡的痕迹,似乎是有个人在庭院中闲逛了片刻,然后径自向厢房走去。 厢房中那两口黑棺材仍在,可当目光落入棺材中的时候,彭鹰的眉峰耸动,脸上陡然露出一丝怒容来。 棺材中的“尸体”已经不是曲凝霜和度厄,而是换成了另外两人!其中一个干瘪矮小,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另一个则是之前在庭院中闲逛的中年人,没想到彭鹰竟认得。 正是雷震的师弟,周宏生! 彭鹰瞬间便明白了究竟,万事晓他们绝不是自行离开余英堂的,而是遭了横祸。 有周宏生在,那仇家必然就是北方魔教,想必那个银发老妪就是北方魔教中的高手,这是在余英堂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呢。而北方魔教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却未必只是为报鬼宗覆灭之仇,归根究底应该还是落在九叶仙宝儿的身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宝儿是天下一等一的九叶仙,所以北方魔教才不惜在左家无尽总堂的眼皮底下侵入了余英堂。 好歹毒啊,可惜当初没能杀了周宏生,才惹出了如此后患。 彭鹰顿时心乱如麻,余英堂中除了有万事晓等正气门弟子,还有水儿、杨癞痢、黄小牛、雷震师徒和罗无烟,更有曲凝霜和度厄!现在竟统统生死不明,这该如何是好? 用力的捏住酒杯,彭鹰脑中如同翻江倒海,又怒又急。 按理说,万事晓他们应该没事,北方魔教在得到宝儿之前应该会拿他们当作筹码,在未达目的之前不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不过北方魔教虽然势微,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怎么说也是魔教中重要的一员。即便比不上东海魔教与南疆魔教,恐怕也绝非自己单打独斗就能对付得了的。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的寻找帮手,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他们救出绝境。 可究竟要找谁做帮手呢? 虽然他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左家,然而左家先前遭受重创,五峰峰主、四大堂主、五银判都有损伤,而且还要应对东海魔教和南疆魔教,恐怕分身乏术。这个念头最后也只好放弃。 他思索再三,最终拿出几张纸鹤来,刷刷点点的写下字迹之后拍散,然后匆匆下楼而去。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很快,他再次回到了藏剑堂,却见宝儿正抱着角落里的水缸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燕不悔正试图将她拽开,可忙了一头大汗仍是未能得逞。 “小师叔你可来了,快劝劝这孩子吧,她怎么就相中那口水缸了?”燕不悔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满脸苦笑的说道。 彭鹰也是一愣,走过去蹲在宝儿面前柔声道:“宝儿,你在做什么?” 宝儿瘪着小嘴,张开小手扑到彭鹰怀中,然后指着水缸中的清水呼呼的说了几句,然后又指着躺在地上的那些病患,做了个饮水的动作。 相处了一段时间,彭鹰对宝儿也算多了许多了解,顿时惊喜道:“你是说让他们喝水?能治病么?” 宝儿欣喜的直点头,然后又指着那口水缸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重重地在彭鹰面前比划了下。 “一口水缸不够?要十口?” 宝儿摇头,又重重地点了点那根手指。 “一百口?”彭鹰惊讶的道,宝儿这才点头,小脸上多了几分坚定之意。 这时骆凤竹也走了过来,摸了摸宝儿的小脑袋,微笑道:“小师弟,刚才没来得及问你,这是谁家孩子?” “嫂子,请借一步说话。”彭鹰拉着骆凤竹的衣袖,走到了僻静之处。 片刻过后,角落里的骆凤竹忽然惊呼出声来,旋即她看看四周,连忙压低了声音激动的道:“小师弟你说的都是真的?这孩子真是九叶仙?” “没错,所以请嫂子准备好一百口水缸,宝儿应该有办法解救那些濒死的百姓。” 骆凤竹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默默的看了看宝儿,旋即叹息道:“小师弟,九叶仙虽然有起死回生之能,但也不是神仙。这孩子要救起码十几万百姓,恐怕到最后会丧失所有妖力,直接被打回原形啊。” 彭鹰不禁吃了一惊,看向怀里的宝儿问道:“宝儿,是真的么?” 宝儿眨眨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胸膛忽然感到憋闷的难受,彭鹰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修行不易,人是如此,精怪更是如此。尤其宝儿这种草木精怪,想要修炼成人形也不知要经历多少岁月。而宝儿为了那些毫不相关的百姓竟然不惜自毁根基,这是何等的慈悲心肠,而彭鹰又怎么舍得。 似乎看出了彭鹰的犹豫,宝儿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伸出柔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彭鹰唇上的胡茬,然后用娇嫩的小脸贴了贴他的面颊。 彭鹰愕然望着宝儿,见她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 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告别,此时的宝儿看不出有丝毫的畏惧,却让彭鹰有无尽的心疼。 这样的宝儿,怎能见她为了苍生而凋零? 忽然他心中一亮,想起了盘龙山城的往事。当时自己那株彼岸花几乎枯死,却在九天龙脉的龙涎灵液中起死回生。如果宝儿真的被打回原形,或许只有龙涎灵液才能助她恢复修为。 “宝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安然无恙。”彭鹰坚定的说着,轻轻的拥紧了宝儿。 从藏剑堂出来,彭鹰回头望去,燕不悔正忙碌着派人四处寻找水缸和清水,而骆凤竹也已带着宝儿去了后院。 保重,宝儿。 彭鹰扭头便向余英堂中走去,大步流星,义无反顾。 如此宝儿,又怎能让她落入那些狼子野心之辈的手中? 二次来到余英堂前,彭鹰却故作若无其事的推门而入。大门并未落栓,在静腻的夜空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带着几分诡异和阴森。 “癞痢?……万兄?……” 故作犹疑的叫了几声,自然空有回音无人应答,他却知道厢房中那个老妪和周宏生正在偷偷的窥探自己。他暗中冷笑,推开房门走进大堂。 扭头望去,通天眼透过墙壁落入厢房之中。两口棺材的盖子正慢慢开启,那个老妪和周宏生鬼鬼祟祟的跳了出来。 随即只见那老妪拿出几张符咒来,轻轻拍散,几道诡异的光华掠过,彭鹰顿时感到了一丝变化。 脚下的地面变得坚硬无比,轻轻蹬踏,竟有金铁般的触觉。四周乃至天空也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焰,如同幽冥鬼火覆盖了整个余英堂。这显然是一张专门为宝儿准备的天罗地网,这地面近乎钢铁,断绝了宝儿的后路。 他没动声色,径自坐在万事晓平时喜欢坐的那张摇椅上,静候周宏生和那老妪造访。 果然,转眼间两个鬼影般的人出现在门外,那老妪一抖手,大堂内顿时燃起数十团桔黄色的鬼火,顿时亮如白昼。 “小兔崽子,老子等你等了十几天,总算把你给等来了啊。”周宏生面色狰狞的望着彭鹰,冷笑道。 彭鹰故作惊讶的愣了愣,然后皱眉道:“是你?” “没想到吧?”周宏生狞笑道:“你难道不怀疑为什么你的余英堂空无一人么?” 彭鹰猛的站了起来,冷声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除了几个不长眼的之外,其他人还好生生的活着,不过他们的死活就要看你识不识相了,九叶仙呢?你把它藏在哪了?”周宏生狞恶的咆哮道。 终究还是有人死了,彭鹰强忍心中剧痛,冷冷的问道:“你们把谁杀了?” 周宏生刚想说话,那老妪却阴声道:“不要罗嗦,人是老身所杀,可老身又怎么知道杀的是谁?无外乎都是些无名鼠辈罢了。你如果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就老老实实的说出九叶仙的下落,否则别怪老身不客气!” 老妪的声音嘶哑难听,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似的,那双眸子好似毒蛇,透着枯黄色的光芒。 她名为蓝千煞,在北方魔教身为长老,最擅长的便是五行符咒,所以留她下来设下陷阱等待宝儿,谁知九叶仙没等到,却等来了彭鹰。这些天来她的心气极为不顺,以她这种暴戾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棺材里苦等十余天?要不是有北方魔教教主的严令,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偏偏彭鹰还在她面前聒噪,心中自然满是不耐。 本想继续威胁,谁知她刚刚准备了满腹恶毒的话语,却忽然见面前那少年猛然一动,继而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四道金光险些闪瞎了她的老眼,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犹豫,蓝千煞吓得发出莫名的呻吟,身子陡然向后退去。虽然躲过了那四点金光,可却被一道凶猛暴戾的拳风震得头晕目眩。满头银发狂舞,双眼几乎要被震出眼眶,根本无法视物。 蓝千煞已有三百余年寿元,修为是点山境一品,不过却更擅长五行符咒,真正对敌时即便修为高于她的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所以她虽然绝没料到彭鹰会突然出手,但心里却仍不以为然,只当他是负隅顽抗,狗急跳墙。 “五行幻化,土墙!金壁!” 连续两道符咒拍出,顷刻间大地摇晃,两道高达五六丈,厚达数尺的巨墙前后出现在她的面前。第一道为土墙,第二道则是金煌煌的金壁,两道屏障一出蓝千煞便彻底放下心来,只要遏制住彭鹰的势头,接下来就要看自己怎么玩弄这狂妄的少年了。 就在她思考该是用火烧还是用水淹的时候,忽然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连续传来,继而之间面前的金壁忽然支离破碎,有个人影如蛮荒野兽般暴戾的扑至自己面前,又是那四点金星爆射而出,直奔自己的面门。 轰!血光漫天,脑浆与血水飞上数丈高空,间杂着有几块脑壳挂着银白的长发落向远方,状极惨厉。 她的无头尸体仍未来得及栽倒,左手捏住火符,右手拿着水符,到死仍没能决定该如何“折磨”彭鹰。 当蓝千煞的尸体终于载落尘埃的时候,周宏生这才发出好似公鸡打鸣似的尖叫声来。 从彭鹰暴起扑向蓝千煞,到土墙金壁陡然出现,再到彭鹰连破两道屏障砸碎了蓝千煞的脑壳,这一切如兔起鹘落。可就是这一瞬,周宏生的心情却从惊愕到不屑,再从不屑到惊愕,走了个来回,最后吓得心胆皆裂。 “你……你别乱来!”周宏生颤声吼着,狂舞手臂,从储物戒指中顿时滚出一团硕大的东西来。那东西甫一落地便伸展身躯昂然站起,赫然是个足有三丈多高的钢铁巨人。 周宏生谋害亲师获得了千机门秘籍,这是他所炼制的最为得意的法器,也是看家法宝。而没等他操纵钢铁巨人扑向彭鹰,忽然间那钢铁巨人猛的一颤,继而炸成漫天碎铁,彭鹰如同魔神般从碎铁间飞射而来,正落在周宏生的面前。 “别……别杀我!”周宏生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人色,浑身抖若筛糠。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点山境修为并精通五行幻化的蓝长老瞬间便被击杀,更想不到彭鹰竟然对余英堂那些人的安危视若无睹,竟暴起伤人。 难不成他已疯了?那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彭鹰冷冷的望着周宏生,鄙夷的冷笑,“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不是要知道九叶仙的下落么?带我去北方魔教,我自然会亲口说给你们教主听。” 周宏生愕然半晌,茫然看了看蓝千煞的尸体,颤声道:“既然你肯随我去北方魔教,为何还要杀了蓝长老?你就不怕……” “怕?”彭鹰冷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是她亲口说她杀了我的人,当然要杀人偿命。你难不成还会为我担心么?大可不必,相信你们教主在弄清九叶仙究竟身在何方之前,是绝不会为难我的。” 这一刻,周宏生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寒意。面前这少年竟然如此杀伐果断,假若换成自己恐怕绝对无法做的如此决绝。他本以为有万事晓等人为人质,彭鹰必然任自己鱼肉,可现在看来,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了。 这是个疯子,要真发起疯来杀了自己,到时候他自己找去北方魔教又有何不可? 想到这周宏生勉强挤出一丝讪笑爬了起来,点点头微笑道:“这位小兄弟,其实我也是受人差遣,无可奈何,你也别怪我,我带你去见我们教主,一切好商量……” 彭鹰冷笑,“那就有劳了。” 架起仙剑,周宏生怯怯的笑,彭鹰则飞身而起,长袖轻舞骤然划过他的身旁,径自射向了北方。 点山境?周宏生的嘴长得巨大,一个月前自己明明看他还是攀山境的修为,怎么一月间便突破了点山境? 这不可能,要么是自己眼花,要么是当初这年轻人当初没使出全力吧……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八方云动 当彭鹰与周宏生离开含风城时,五湖四海之内,有几个人正面色严峻的望着面前的纸鹤。 不灭山上,新任的庄主荆义早已将几个心腹弟子叫到面前,将纸鹤递给王迅等人传阅。 “你们怎么看?”荆义沉声问道。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迅略显犹豫的道:“按理说彭兄弟对我们不灭山庄有再造之恩,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可是庄主,我们如今元气大伤,真要和北方魔教对上,会不会……” “会不会全军覆没?”荆义微笑问道。 王迅苦笑点头,“弟子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是庄主您来定夺吧。” 荆义点点头,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在王迅等人脸上逡巡一圈,旋即沉声道:“如若不是彭兄弟,我们不灭山庄就将背上千古骂名。更何况含风城中十几万人奄奄一息,还不是老庄主一手促成?如今这份天大的罪孽却被九叶仙化解,于情于理,我们不灭山庄也不能坐视不理。王迅,你这就去清点山庄弟子,但凡修为在观山境七品以上的都聚集在山下,等半个时辰之后如果彭兄弟没有发来消息,我们便去含风城!” “是!”众多弟子沉声应诺。 望着弟子们纷纷离开,荆义的目光又落在纸鹤之上,半晌才困惑的自语道:“彭兄弟啊彭兄弟,你不告诉我北方魔教究竟在哪里,却要我带人去含风城余英堂,这又是为何呢?” 左家,青龙峰。 夜已深沉,左菊心却默立在青龙峰后山那座草堂前,面露焦急之色的望着痴痴大师。 “大师,小师叔不让我将此事禀报家主,您看该怎么办啊?我还是担心……” 痴痴大师恬淡微笑,“吉人自有天相,你大可不必担心。” “黄虎。”大师轻唤了声,面前忽然黑风缭绕,瘦小枯干的黄虎陡然出现,跪倒在痴痴面前,却把左菊心吓了一跳。 青龙峰上竟有妖类?左菊心顿感荒谬。 随手将纸鹤递到黄虎面前,痴痴微笑道:“看看吧,你兄弟有难,你的儿子也身在劫中,你该如何自处?” 黄虎呆了呆,接过纸鹤匆匆看了一遍,顿时浑身巨震。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恭敬的将纸鹤递回,沉声道:“如大师所说,吉人自有天相,因果昭彰,我那兄弟自然会逢凶化吉。弟子自然是想下山相助,不过大师如若不许,弟子也绝不强求。” 痴痴颔首微笑,手心中的纸鹤顿时化作飞灰。 “妙哉,你胸中戾气已散,不枉你在这草堂外听老僧讲了数年的法。”说着轻轻拍了拍黄虎的头顶,那满头乱发顿时烟消云散,几点朱红戒疤显露出来,痴痴微笑道:“黄虎已死,你既然听了老僧的法,便算是老僧的弟子,为玄字辈,你又是蜘蛛转生,便取个蛛字,你的法号便叫玄蛛吧。” “多谢师父。”黄虎欣喜莫名,三叩九拜。 “姑且再等半个时辰,如果彭鹰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便送你去山下仙门,再经由无尽总堂赶往含风城吧。” “弟子遵命。”玄蛛更是感激涕零,再次磕头不迭。 左菊心在外面坐立不安的问道:“大师,小师叔要是与北方魔教作对恐怕力不从心吧,要不晚辈还是去禀报家主?” “一切自有缘法,你想如何做便去如何做,老僧不会再多管此事。”说着痴痴闭上慧眼,却是入定了。 吃了个闭门羹,左菊心只好满怀担忧的离开后山,路上经过左鱼儿的竹林雅舍,他在竹径前徘徊许久,终于还是默然离开。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左鱼儿更关心彭鹰了,如果被她知道了此事恐怕无论如何也要赶往含风城,可家主又怎能允许?左菊心六神无主的走着,却险些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那人冷哼了声,“菊心,你在做什么?” 左菊心一见那人顿时如释重负,拉着他走到僻静处,沉声道:“大哥,小师叔出事啦。” 左枪皱皱眉,道:“出事?出什么事了?” 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左菊心苦笑道:“小师叔是信得过我,才让我带信给痴痴大师,可我总觉得担心,小师叔万一真和北方魔教作对那还不是找死一样?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糊涂。”左枪冷哼了声,“这事不必告诉家主,即便告诉了也是徒劳。东海、南疆两大魔教已经让他老人家疲于奔命,你即便告诉了他老人家也只是徒生烦恼。”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万一小师叔……”左菊心懊恼的跺跺脚,再也说不下去。 “说你糊涂你就是糊涂。”左枪冷笑道:“你要是什么都不做,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这左家就有两个人绝容不下你。” 左菊心呆了呆,困惑的问道:“除了鱼儿之外,还有谁?” “二叔啊。”左枪瞪了左菊心一眼,“别看二叔平时不表现出来,可对他的感情却极为深厚,你若是在此紧要关头不把消息告诉二叔和鱼儿,日后就等着受苦吧。” “唉,小师叔这是给了我一个烫手山芋啊。”左菊心苦笑着抓住左枪道:“大哥,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拿个主意,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你去藏剑峰找二叔,将事情如实相告,二叔必然不能坐视不理,你再让二叔恳请家主,说要带鱼儿去含风城探望二婶。家主最是心疼鱼儿,而且此去含风城还有二叔管束,他老人家也就不会横加阻拦了。” 左菊心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欣喜的道:“大哥果然聪明,不如你随我同去藏剑峰吧。” “区区小事又何必要我和你同去。”左枪冷哼了声,转身向山下走去。左菊心愕然问:“大哥,你去哪?” 左枪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自然是去含风城。” 左菊心愕然道:“你也要去?那不如和二叔他们一同前往多好,小师叔的纸鹤上说了,如果半个时辰之内没有他的消息,那余英堂中的人必然就是被北方魔教所擒,到时候我们再去不迟啊。” “他那人,要不是有万全把握又如何会写信给你?我自先去,有什么消息自会告诉给你。”左枪也不等左菊心说话,径自消失于夜色之中。 左菊心望着左枪消失的方向,莞尔笑道:“你这人,绝口不叫小师叔,却不还是和我一样担心?” 他看了看天色,连忙向藏剑峰赶去。 乌沉国都城,御书房内。 十几个散修站在龙书案前,巫月娘手握着一枚纸鹤肃然问道:“从此赶往含风城,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散修们面面相觑,有个老态龙钟的修仙者拱手道:“回禀陛下,如若乘坐仙舟,最快也要近二十个时辰。” “太慢,有别的办法么?”巫月娘皱起眉头,年纪轻轻的她却早已有了帝王之威严,令那些散修顿时心中大震。 老者又道:“倒是还有个办法,百里之外有个仙门,其在北方也有分支,如果通过他们的仙门倒可缩短时间,大概三两个时辰即能到达。不过我们和那仙门素无来往,恐怕要付买路钱啊。” 巫月娘点头,提起御笔飞速写了几个字递给老者,“你这就带着我的手谕到国库中取五万两黄金来,然后我们即刻出发。” 老者愕然接过手谕,迟疑的问道:“陛下,老朽能不能多嘴一问,陛下这是要去做什么?” 她淡然一笑,伸了个懒腰,道:“去给人做一次打手,打一场群架……” 东海深处,别有洞天。 盘龙山上,养生堂前,云狱山杜妙妙、海天门司寇空、霜火门巴修站在台阶下,都有些莫名其妙。 那位闭关已久的老祖宗为何把大家叫到此处? 正困惑间,久未开启的养生堂大门轰然打开,左黄虎那庞大的身影昂然走出。 杜妙妙等人顿时愕然失色,他竟出关了?难不成有什么要紧的事? 左黄虎冷冷的望着三位门主,沉声道:“我那徒儿惹上了北方魔教,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去助他一臂之力,你们如何说?” 霜火门巴修第一个暴跳如雷,“彭兄弟没事吧?管他北方魔教还是南方魔教,惹了彭兄弟就是与我巴修势不两立!左前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召集弟子随您同去!”说着他飞身跳下盘龙山城,向他的霜火门去了。 杜妙妙也正色道:“左前辈不必多说,晚辈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却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风里来雨里去,但凭您差遣。”说着她瞥了眼司寇空,这老狐狸是她唯一担忧之人,如果她和巴修都带着人随着左黄虎离开,不是把别有洞天拱手相让了? 司寇空眼睛转了转,知道此时要是胆敢说个不字,左黄虎就敢直接轰掉自己的脑壳,于是他当即作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沉声道:“杜门主说的没错,没有彭兄弟我们这些人怕是早就被魔教灭了,我这就去准备,我们同去为彭兄弟助拳!” 两人先后离去,老螃蟹忽然出现在养生堂前,焦虑的道:“真的不能让我也去么?水儿生死未卜,我真担心……” “无妨。”左黄虎淡淡的道:“我去便可,别有洞天不能无人坐镇,你留下,我也放心。” 老螃蟹无奈离去,左黄虎则默默看向东北方向,半晌无言。一股杀气难以遏制的弥散开来,鼓动道袍猎猎作响,腰间的往生剑在鞘中轻吟,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担忧和怒火……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北方魔教 无尽山中,彭鹰故意放慢了速度拖延时间,周宏生虽然心中暗骂但表面上却是满脸堆笑。这小祖宗瞪眼便杀人,只要他肯走自己也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有其他奢望。 就这样游山玩水般前行了三四个时辰,直到次日黎明,才向东北方前行了一千二百里。 前方怪峰林立,半山腰处有一片淡粉色的瘴气覆盖着方圆百里。放眼过去都是莽莽丛林,那树最矮的都有数十丈高,宛如绿色的海洋。 “前面不远便是魔教总堂了,要不要暂时歇歇?”周宏生谄媚的微笑道。 “不必。”彭鹰冷冷的说着,纵身飞入瘴气之中。 周宏生脸上掠过一丝厉色,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彭鹰,暗想等你自投罗网看我不把你剥皮拆骨!不过转眼间他又换上一副笑容,巴巴的赶了上去。 彭鹰四下打量,发现这片山地看似普通,但只要以通天眼查看便能发现其实际上是危机四伏。那无数颗生长着青苔的岩石组成了巨大的法阵,非但具有幻像,更能聚集瘴气,仿佛迷魂阵令人不得其门而入。 有周宏生带着,两人很快便又穿行了百里,来到几座巨山之间。彭鹰眼中波光荡漾,顿时发现面前有道庞大的结界,这北方魔教与其他仙门一样,同样有护山结界,如有敌人来袭是万万不能轻易攻入的。 这结界与左家的相比也毫不逊色,看来这北方魔教虽说早在数百年前便已没落,但却仍是瘦死的骆驼,比大多仙门要强了许多。 有座巍峨的雄山耸立在面前,那巨大的结界将雄山从头到脚一分两半,周宏生带着彭鹰径自上了山顶,在距离那结界仍有数丈的时候停住脚步。 周宏生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磕了三头,大声道:“弟子周宏生,求见教主。” 好大的规矩,彭鹰瞥了眼周宏生,心中冷笑了声。 地面忽然颤抖起来,旋即有座巨大的白玉门从地下冉冉升起。白玉门上雕龙画凤极尽奢华,在大门顶上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长生门! 门后霞云缭绕,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他抬头望着头顶那三个大字,淡然笑道:“长生门,踏过此门便能长生么?” 周宏生毕恭毕敬的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的点头道:“自然可得长生,兄弟请。”说着侧身站在门旁拱手相让。 彭鹰淡然一笑,拂袖而入。 甫一过了长生门,眼前景色顿时陡然变化,那些荒山野岭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派仙家气象。 只见青冥浩荡,日正中天,几座青山掩映于云雾飘渺间,如梦似幻。极远处,赫然有一头龟身龙首的庞然大物挺立在天地之间,怕不有几万丈高,仔细看去原来那是一座山峰,只是形状太过逼真,让人难辨真假。龙首匍匐于地,口鼻出弥漫出洁白的烟气横亘东西,正中央有条天体顺着龙首的鼻子直通天上,一直到了龟背已经与云朵并肩,座座仙宫漂浮于云海之间,更是宛如仙境。 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悦耳的仙音,天地间有无数仙禽异兽翩翩起舞,忽而远方传来一声清啼,竟然是一只五彩凤凰掠过苍穹。 彭鹰顿时呆若木鸡。 印象中,魔教应该像是藏在腐朽、阴暗的角落,像是烂叶间的毒虫。可这北方魔教却是阳光普照,宁和安详,哪里像是什么魔教,却比世上任何仙门都更像是仙门 在他神思飘渺的时候,周围忽然出现许多身着银甲的魔教弟子,周宏生顿时厉声道:“众位同门,这是教主严命缉拿的罪犯,快快拿下!” 众多魔教弟子同时一惊,纷纷拔出仙剑逼住彭鹰的要害。周宏生这才松了口气,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套枷锁来亲手给彭鹰带上。直到彭鹰再也无法动弹周宏生顿时凶相毕露。 啪!周宏生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抽了彭鹰一记耳光,似乎还不解恨,反手又狠抽了一记,狞笑道:“兔崽子,看你还敢不敢猖狂,你刚才不是问能不能长生么?刚刚那道长生门别人可得长生,对你而言可就是鬼门关了!还不给我去长生殿!” 用力一推,他本想将彭鹰推向远方那座龙首龟背的巨山,谁知却仿佛蚍蜉撼树,彭鹰岿然不动,倒是他险些被折断了手骨。四周都有魔教弟子看着,周宏生顿时面红耳赤,狞然道:“兔崽子,到了魔教总堂你还敢猖狂?莫非不顾你那些朋友的性命了?” 彭鹰冷然一笑,淡然道:“不必你推,我自己能走。” 身子冉冉飘起,带着重达千斤的枷锁轻若无物的向远方飞去。周宏生看着那些看门的魔教弟子尴尬一笑,连忙驭剑跟了过去。 在空中,彭鹰张开通天眼四处查看,却愕然发现远方那只展翅翱翔的彩凤竟然不是真正的神兽凤凰。那竟只是一张符咒幻化成凤凰的模样,虽然栩栩如生却瞒不过彭鹰的眼睛。他再四处查看,随即不禁哑然失笑。 天地间那不计其数的仙禽异兽竟然十有八九都是假货,统统都是符咒成形,徒有其表而已。 除了那龙首龟背的雄山之外,四面八方那些仙宫琼阁也几乎统统都是符咒化成,虽然看似气象万千,其实却掩藏不住一丝穷酸气。 原以为是仙家气象,谁知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转眼间他已落到那座雄山之上,这里已近云巅,一览群山小。他站在仙殿前的白玉栏前望着茫茫云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周宏生顿时脸色惨变,猛的抓住彭鹰的胸襟恶狠狠的低声道:“兔崽子,你想死可别拖累老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声喧哗!?” 他话音未落时,仙殿中忽然传来一把雄浑的声音。 “来人何故大笑?” 周宏生浑身巨震,哆嗦着跪倒在地向仙殿磕头不迭,颤声道:“教主恕罪,是那个余英堂余孽在此喧哗。” 仙殿内沉寂片刻,那把声音温和的说道:“带进来吧。” 随着周宏生步入大殿,却让彭鹰有种步入金銮宝殿的错觉。 仙殿内金碧辉煌,仙气缭绕,众多魔教弟子位列两旁,如群臣朝见,肃然凝重。正前方有座黄金台,九级台阶每级都有半人高。黄金台下有仙鹤、蟠龙装饰,从嘴里突出袅袅的香气,熏人欲醉。 黄金台上有把龙椅,有个清癯老者穿着洁白暖袍随意的坐在那里,龙椅旁还摆着个书案,上面摆着棋盘,在书案后的椅子上还坐着个黑袍老者,两人正在对弈。 白袍老者应该就是北方魔教的教主了,彭鹰不禁多看了几眼。 老者看似年过花甲,身材瘦削挺拔,面目英挺,不过双目略显狭长,显得城府极深。他手中正捏着一枚雪白的棋子,轻轻落下,对那黑袍老者微笑道:“庞师此局气数已尽,何必苦苦挣扎?” 黑袍老者更显瘦削,状如骷髅的脸上那双大眼更显突兀,他淡淡的瞥了眼彭鹰,随即对白袍老者拱手微笑:“教主运筹帷幄,落子如有神助,庞某甘拜下风。不过棋之道千变万化,一朝生,一朝便死,教主如何便知道庞某气数已尽呢?” 白袍老者略微一愣,蹙眉看了眼棋盘,谁知黑袍老者却轻挥长袖将棋盘搅得乱作一团。白袍老者不禁哑然失笑,“庞师,您这是在耍赖么?” 庞师一笑,“教主就当庞某耍赖吧,既然教主还有要事,庞某便告辞了。” 说着,他竟然直接起身走下黄金台,洒然向外走去。与彭鹰擦肩而过时,这黑袍老者又瞥了彭鹰一眼,那目光阴毒狠厉,仿佛草丛中的毒蛇审视着猎物。彭鹰不禁皱皱眉,目送那老者离开仙殿,心中不禁狐疑。 这个庞师莫非不是北方魔教的人?否则怎敢对魔教教主如此不敬? 这时黄金台上那白袍老者若无其事的起身,笑盈盈的拾阶而下来到他的面前,微笑道:“你便是彭鹰吧?本座便是北方魔教教主安士鹏,幸会。” 说着安士鹏冷冷的瞥了眼周宏生,指着彭鹰身上的枷锁淡淡的道:“本座和你说过,要好好的将彭兄弟请到这里来,你这又是做什么?” 周宏生顿时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安士鹏则轻轻挥手,彭鹰身上的枷锁便忽然四分五裂的跌落在地。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庞师 “手下人不通情理,还望彭兄弟海涵。”安士鹏笑容可掬的抓起彭鹰的手,与他携手步上黄金台,让他坐在刚刚那庞师坐着的位置,倒像是热情的主人欢迎贵宾一般。 彭鹰只是面无表情的随他去,一声不吭的暗想,自己倒要看看这位魔教教主心里究竟打着什么鬼算盘。 “敢问彭兄弟,刚刚在仙殿之外何故大笑不止?不妨说来也让老朽高兴高兴?”安士鹏挥了挥手,自然有人送上清茶一盏摆在彭鹰面前。 彭鹰若无其事的拿起茶盏呷了口,莞尔笑道:“我只是从未见过如此仙家气象,兴致所至难以自控罢了,如有鲁莽之处,还望教主海涵。” 安士鹏微笑点头,“世人都以为魔教是邪门歪道,殊不知魔教弟子同样也是修仙之人,魔教所在自然也是洞天福地、仙门气象,不过老朽倒要问问,我这魔教总堂比之左家?又如何呢?” 他意态舒缓,如春风拂面,双眸中却有种洞悉之光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彭鹰却并不吃惊,自己的余英堂前身是藏剑堂,这在含风城众所皆知,安士鹏要是不知道才叫见鬼。他又抿了口茶,微笑道:“教主这里如九天仙阙,美不胜收。左家却是韬光隐晦,贵在雄浑。如果真要比的话,也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实则却是暗讽,安士鹏却不知道他已看出仙殿外的诸多假象,于是不禁沾沾自喜的点了点头。 “本座还有自知之明,彭兄弟这番话倒是太过抬爱了。” 两人在黄金台上喁喁细谈,倒像是宾主尽欢,把台下的周宏生看得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片刻,彭鹰也懒的与安士鹏周旋,开门见山的问道:“教主,我那余英堂上下人等如今身在何处?” 安士鹏并没立即回答,轻轻的呷了口茶之后这才微笑道:“彭兄弟看来很是担心啊,不过你尽管放心,本座并无恶意,你的那些朋友们都好生生的在这里做客,本座从未怠慢过。” “哦?”彭鹰微笑道:“想不到教主如此热情好客,不远千里将他们请来做客。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来了十几日,我那余英堂还要开门做生意,不如教主就放他们随我离开如何?改日我必然登门拜谢。”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微笑。安士鹏忽然笑道:“彭兄弟,既然说到这,我们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九叶仙在何处?” 彭鹰望着安士鹏,心想你拐弯抹角最终不还是要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于是微笑着反问道:“教主,假如我说我也不知道九叶仙身在何处,你是不是就不会让我们离开了?” 安士鹏莞尔,“彭兄弟是带着敌意而来,自然对本座有些成见。你却不知本座之所以对九叶仙势在必得,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踱了两步,沉声道:“如今天下大乱将起,东海、南疆魔教对中原沃土虎视眈眈,还有妖界封印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松动,想必在不久的将来必有一场大乱。我们北方魔教虽然也是魔教,然而数百年来却从未作过倒行逆施之事。所以虽然彭兄弟之前几乎灭了鬼宗,但本座也不打算与你计较。” 安士鹏目视彭鹰,正色道:“本座之所以要得到九叶仙,却并非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只是我们北方魔教有种奇药秘方名为还魂丹,只需九叶仙的几条根须入药就能炼制出许许多多的救命神丹来。他日如果修仙界大乱,本座必然无偿将还魂丹分给各大仙门。这不是有利天下的大好事么?” “彭兄弟如果能将九叶仙带来,本座担保绝不会害了她的性命,虽然会稍稍削弱她的修为,但本座日后也会对她有所补偿。”安士鹏诚恳的看着彭鹰,道:“本座这么说,不知道彭兄弟信不信得过呢?” 彭鹰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之色,垂下头去。 信你个大头鬼! 种种思绪纷至沓来,彭鹰极力的思索着对策。 他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即便在他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人世这个大染缸中早早的成熟起来了。类似安士鹏这种两面三刀之辈,彭鹰真是见过不少,曾几何时,他和孩童时的玩伴几次都险些被人贩子倒卖出去,那些家伙的笑脸迄今为止仍令他耿耿于怀。 安士鹏此时的笑容就和当年那些人贩子别无二致。 还魂丹?信口开河也要用些心思才对,这种烂大街的名字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如果他真是心向苍生,为何要使出如此下做的手段逼自己就范?更何况蓝千煞在临死之前曾亲口说过,有几个人死在她的手中,难道这就是安士鹏口中的慈悲心肠? 软硬兼施,这就是安士鹏的打算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水儿和万事晓他们生死不知,在没有见到他们之前还要和安士鹏虚与委蛇才对。 “想不到教主如此心系苍生,晚辈之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得罪之处万望教主海涵。”彭鹰起身恭敬施礼,然后微笑道:“晚辈的确知道九叶仙所在何处,不过想要找到她也并非易事,能不能请教主容我与我那些朋友见上一面,然后再从长计议?” 安士鹏老怀畅慰的点头,“自然可以。温长老何在?” 黄金台下众多魔教弟子之中,位列前排的一个老者越众而出,跪倒在地恭声道:“属下在。” “带彭兄弟和他的朋友们相见去吧。” “是。”略微发福的温长老恭敬的应道。 彭鹰起身告辞,刚步下两个台阶,忽然转头对安士鹏苦笑道:“教主,先前在余英堂时,晚辈一时鲁莽,不慎击杀了教主座下的蓝千煞蓝长老,这该如何是好……” 满座皆惊,众多魔教弟子纷纷露出怒容,即便是安士鹏那样城府深沉的人也不禁从眼中掠过一道厉色,不过转瞬又被他遏制下去,苦笑道:“都怪本座做事鲁莽,蓝千煞又是个性格暴躁的女人,也难怪彭兄弟会痛下杀手。不过这既然是一场误会也就算了吧,彭兄弟不必介意。” 他虽然百般掩饰,彭鹰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中那抹凶戾的光芒,于是心中更是好笑,千恩万谢之后随着那温长老走出仙殿。 目送彭鹰离开之后,安士鹏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极为狠毒的面孔。他冷冷的瞥了眼周宏生,将其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跪倒在地磕头不迭。 “没用的东西。”安士鹏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他自仙殿后门穿出,面前是一座静雅秀美的花园,几处假山环绕,两条锦带般的小溪交缠而过。安士鹏顺着五彩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默默独行,前面的假山上出现一座小亭,里面有个黑袍老者负手而立,赫然正是刚刚与他对弈的那个庞师。 虽已入冬,花园中仍百花齐放,可是却有层黑气漂浮于花瓣之上,令百花如染寒霜,几乎凋零。鸟虫寂然无声,都噤若寒蝉。两条小溪交汇而成的一汪湖水中,众多锦鲤在角落里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花鸟虫鱼,竟仿佛都在畏惧那个安静的黑袍老者。 安士鹏皱皱眉,微微逼出真力踱向小亭,顿时如冰雪消融,花鸟虫鱼随着他的步伐慢慢恢复正常。 “花园虽小,却也是本座苦心经营,庞师别惊走了鸟虫,吓死了游鱼。”安士鹏面色不虞的来到庞师面前,冷然道。 周围,那些如梦初醒的鸟虫顿时作鸟兽散,不知飞往何处。庞师微笑着看向四周,淡淡的道:“它们刚刚不走,是因为心里有大恐惧。可教主一来,它们反倒各奔东西,有时候怀柔未必是好,威压才是正道啊。” 安士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庞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座了?” “不敢。”庞蕴微笑道:“教主是北方魔教教主,老朽不过是南疆魔教的一个无名长老,如何敢教训起教主来?刚刚不过是有感而发,还请教主见谅。” 安士鹏的脸色这才稍稍舒缓,沉声道:“刚才那个彭鹰,庞师看清楚了么?传说他是妖,可本座看着却是不像啊。” 庞蕴也点点头,“老朽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不过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传说他是妖,那便有几分可疑,我们不妨试上一试便知分晓。” “嗯,也只有如此了。”安士鹏点点头,不再理会庞蕴,径自向远方走去。 庞蕴望着安士鹏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自语道:“难怪北方魔教一蹶不振,有你这样的教主,又岂能一鸣惊人?”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推门(1) 彭鹰随着那个温长老离了仙殿,径自向西南方走去,仍是在这龙首龟背的雄山上,有一片琼楼玉宇出现在面前。 温长老带着彭鹰进了一座两层小楼,里面却空无一人。温长老也不说话,径自带着他上了二楼,找了间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内除了家具之外同样空空荡荡,彭鹰笑问:“温长老,我的那些朋友们呢?” 温长老推开窗,指向外面。 数百丈外有间宅子,高墙大院,宅门紧锁。从这里居高临下的看过去,能看到宅子中的庭院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周围坐满了人,正在开怀畅饮,赫然正是万事晓和杨癞痢他们。 彭鹰瞥了眼,见水儿和万事晓他们所有人都在,雷震、罗无烟和展阳也都在桌旁。黄小牛在院子里奔跑着状甚欢乐,而在角落里还摆着两口棺材,里面的应该是曲凝霜和度厄。 他稍稍松了口气,扭头微笑着问道:“温长老,教主不是让我与他们相见么?为何反倒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温长老冷哼了声,“教主宽容大度,我等做属下的可不能让人辜负了他的好意。你想见你的朋友们,从这里便能见到,又何必当面?我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教主为天下苍生而苦寻九叶仙,你还是尽早说出九叶仙的下落然后带着你的朋友们离开吧,最好不要心怀鬼胎。” 威胁了几句,温长老拂袖而去。 彭鹰不以为意,站在窗边向那处宅院望去。 他们平安就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带他们离开险境。 彭鹰默默的看着,眉头却慢慢蹙紧。他再三清点人数,那些人竟是一个不缺。可蓝千煞分明说过她亲手杀了几人,难道是在说谎?想到这他不禁心中一动,顿时紧张起来。 张开通天眼望了过去,一股怒火却顿时难以遏制的熊熊燃烧起来。 除了棺材中的曲凝霜和度厄之外,万事晓等人竟分明都是一张张符咒化作的人形,与那空中的凤凰还有诸多仙禽异兽一样,统统都是假货! 那该死的安士鹏!这该死的北方魔教!彭鹰死死的握着窗棱,八点金光爆射,连带青砖都被他抓成粉碎! 安士鹏既然以符咒妄图鱼目混珠,那便证明万事晓他们已不可能是安然无恙,甚至可能惨遭毒手!彭鹰勉强压制心底疯狂的怒火,拼命镇定下来思索对策。 现在安士鹏并不知道自己已识破真相,所以还有可趁之机,不过这座二层小楼四周肯定有魔教的眼线。彭鹰慢慢平复激荡不休的心情,若无其事的环顾四周,果然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建筑中都发现了有魔教弟子鬼鬼祟祟的藏身其中,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不能在这里束手待毙,一定要先找到万事晓他们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要瞒过四面八方的监视者并非易事,不过彭鹰却并不着急,他在房中稍作停留,然后若无其事的下楼,推门而出。 当彭鹰跨过小楼门槛的时候,含风城左近,同样有许多人先后穿过了不同的大门…… 藏剑堂中,病危的患者越来越多,不过人们却都面含喜色,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藏剑堂的骆夫人制出了一方良药,即便再病入膏肓的患者几乎也是药到病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转眼传遍了含风城。 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云集在藏剑堂前,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人群蔓延出数里开外,此时此刻仍有许多人从远方赶来。 为免发生踩踏惨剧,骆凤竹令燕不悔带着几个师兄地驭剑飞行,挑病重者送上良药,并从无尽总堂请来近百名左家弟子维持秩序,这才算稳住了局面。 “骆夫人真是活菩萨啊!我们回去一定要为您竖一座长生牌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人群中有无数人泪流满面的跪倒谢恩,感激之声此起彼伏。 藏剑堂中,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骆凤竹翩然若仙的站在仙剑上,温和的向四方点头致意。 欢呼雀跃声如雷鸣炸响,人们目睹骆凤竹那仙姿玉色更是如见圣母,顿时纷纷跪倒。这四周的人是那么多,以至于则瞬间竟仿佛是地面都矮了一层。 北方人性格直爽,知恩图报,含风城的百姓更是如此。 “各位拜错了人啊。”骆凤竹温柔的笑着,“藏剑堂的药方和药材都得自于余英堂,而把大家的亲朋好友救活的人,其实是余英堂的老板,彭鹰啊。” “彭鹰?”人们面面相觑的低语,有纷纷激动的大叫道:“那彭老板现在身在何处啊?能否请他出来,让我们当面拜谢啊。” 骆凤竹微笑着摇头,“彭老板有事没在,大家的谢意我自然会代为传达。现在,还请大家不要激动,按照我们左家弟子的安排,病重者先行治疗,感激不尽。” 众人自然满口应诺,骆凤竹再次向八方致敬,飘然落回房中。 此时,忽然有道金光带着风雷之势横空而至,宛若一道流星穿过了藏剑堂的大门。 骆凤竹愕然望去,却是一愣。 “左枪?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金盔金甲如同战神般的左枪,他恭恭敬敬的向骆凤竹施礼,道:“二婶,您可知道彭鹰他现在何处?” 骆凤竹顿时皱起眉头,“不久前就见到过,怎么了?小师弟出了什么事么?” 左枪并没隐瞒,将彭鹰写信到痴痴大师那里求助的事情说了一遍,骆凤竹的眉头更是深锁起来。 小师弟是什么样的人她十分了解,如果不是碰到了极为棘手的问题他是绝不会找到痴痴大师的,之前就见他似乎心事重重,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救人性命而疏忽了。左枪的性格她也同样了解,他能先行赶来,恐怕也是和自己同样清楚彭鹰必然遭遇了大难。 “你随我来。”骆凤竹面色凝重的向后院走去,左枪虽然不明究竟,可也跟了过去。 穿堂而入,面前是开阔的庭院,里面赫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缸,足有近百口。水缸中盛满了乳白色的液体,有种辛辣而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 有个身高不足半尺的小人儿正步履蹒跚的在缸沿上穿行,手中捧着一颗不大的圆珠,正将最后一口水缸中的清水化作白色液体。 小人儿像个女孩儿,不过已有些看不清五官轮廓,皮肤干瘪枯黄满是褶皱,双目浑浊无光,头顶的秀发已变成枯黄的根须,好像顶着乱蓬蓬的枯草,只有九根青绿的嫩枝摇摇晃晃,每根嫩枝上都有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好像翡翠雕凿而成,露出些许华光。 宝儿…… 如若彭鹰见到了宝儿此时的模样,不知该有多么心疼。 “这是九叶仙。”骆凤竹叹息了声,将之前的事情迅速的描述了一遍,然后道:“如果不是小师弟和宝儿,这含风城恐怕就要变成一座死城。我估计小师弟的难题应该和宝儿有关,不知从她口中能不能查到一些线索。” 左枪听了也不禁动容,深深的看了眼宝儿,旋即大步走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推门(2) 无尽总堂,仙门忽然华光大放,数十人从中鱼贯而出,为首的正是藏剑峰峰主左远明,而在他身后的则是左鱼儿、左菊心和一个枯瘦矮小、皮肤黝黑的老僧。 聂皓龙带着众多无尽总堂弟子连忙恭迎,好奇的问:“远明堂主,您怎么来了?” 左远明微笑点头:“没什么事,只是想去含风城藏剑堂看看,你们不必兴师动众。” 聂皓龙愣了愣,看看左远明的身后,却见人数虽然不多,但能肯定的是藏剑峰应该是倾巢而出了,怎么可能没什么事?他看了看左鱼儿,却见左鱼儿虽然看似若无其事,但脸上却难以遏制的有一丝紧张,这更令他心中狐疑。 还有那个老僧,聂皓龙尤其多看了几眼。 老僧身高还不及左鱼儿的肩膀,看上去就像个病怏怏的老猴子,可他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表情恬淡,可却有种极强的威压弥漫看来,如虎啸山林,令聂皓龙从心底生出一丝惧意来。 这老僧又是谁?聂皓龙更是感到一头雾水。 左鱼儿此时心急如焚,却又知道不能让聂皓龙等人看出破绽,万一他们禀报给家主便是麻烦。她轻轻拉了拉左远明的衣袖,左远明顿时会意,拍了拍她的柔荑以示安慰,然后对聂皓龙告辞道:“聂师侄,我们要立即动身赶往含风城了,天色尚早,你们快些回去休息,告辞。” 不等聂皓龙回答,左远明率众就向天空飞去,然而他们刚刚飞离地面,忽然无尽总堂那座仙门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旋即有个魁梧如山的身影遽然出现,在其身后,赫然有不计其数的剑光鱼贯而出,瞬间如银河倾泻,映的无尽总堂亮如白昼。 那魁梧的身影身着道袍,长袖飘舞,宽松的衣襟敞着,露出强壮的胸膛。赫然是个猛虎形状,铜铃般的大眼红光四射,如火炬冲天,血盆大口中獠牙森森,满面狞然。 在他身后,足有数千修仙者仿佛洪流滚滚从仙门中来,老弱妇孺应有尽有,衣着打扮五花八门,却都不是弱者。 无尽总堂的左家弟子们顿时大惊失色,以为是敌人大举进犯,即便是聂皓龙也险些吓得惊呼出声,连忙大声历吼发出警报,顿时从无尽总堂里射出数以百计的剑光,将仙门四周团团围住。 “什么人胆敢擅闯左家重地!”聂皓龙等无尽总堂弟子厉声大吼,而那虎道人却只是冷笑,向着空中招了招手。 半空中,左远明和左鱼儿等人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表情无比激动,似乎是愣在了那里。 看到虎道人招手,点点泪光忽然浮现在左远明和左鱼儿的眼中。众人匆忙掉头折返回来,落在地面跪拜下去。 “三叔……” “三叔祖……” 左远明、左鱼儿、左菊心乃至众多藏剑峰弟子统统泪流满面。 两年前,左心城重生成妖,带着彭鹰黯然离去。两年后,再次重逢,心中真是百味杂陈。 聂皓龙等人也顿时僵住,随即顿时恍然大悟。当年青龙峰上的事情他们虽然并未亲眼目睹,不过这两年来道听途说已经灌满了耳朵,众人连忙撤去仙剑落向地面,跪倒了一片。 “恭迎三叔祖回山!”众多左家弟子轰然大吼。 管他左心城什么模样?他是左家三叔祖!自从两年前真相大白,左家弟子对左心城的态度完全逆转,要不是左心城,左家如何能繁荣昌盛?要不是左心城,哪来的彭鹰扭转乾坤,令东海魔教的阴谋付诸东流?他被左家误解两百年,每个左家弟子在心中都存有无尽愧疚,于是,便更加尊敬。 此处虽然不是青龙峰,不过也是左家仙门,三叔祖回山,自然要跪拜恭迎! 目睹此情此景,左黄虎心中也不禁感动,他叹息着正要说话,目光却忽然落到了左远明身后的那个老僧身上。 所有人都跪着,唯独那老僧昂然独立,他默默的望着左黄虎,原本恬淡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目光闪烁,似乎忆起了诸多前尘往事。 忽地恍然大悟,左黄虎也不禁感慨的苦笑,“你……莫非便是黄虎?” 老僧苦笑,打了个稽首,施礼道:“世上已无黄虎,贫僧玄蛛,您便是左心城前辈吧?” 左黄虎向旁边一躲,闪过玄蛛的礼数,点头道:“世上也已没了左心城,我叫左黄虎。”他向玄蛛拱手道:“大师,你的寿元恐怕不下于左某,前辈这两个字实在受之有愧。更何况左某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相见万不可如此客气。” 玄蛛莞尔,“前辈有所不知,贫僧与您的徒弟彭鹰已义结金兰,从彭兄弟那里算起,贫僧自然要称您一声前辈。至于人情不人情的,都已是前尘往事,前辈也无需介怀了。” “哦?原来如此,那可真是那傻小子的福气了。”左黄虎微笑点头,也不再客套,率领众多海外散修落向地面。 与左远明等人引荐了诸多海外散修,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彭鹰在东海深处竟建有一座别有洞天,还收容了如此众多的散修。左远明等人不禁骇异,这些散修虽然良莠不齐,但也可以说是藏龙卧虎,尤其人数众多,已经足以自立门户号称一大仙门,想不到彭鹰年纪小小又略显木讷,竟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众人简短说了几句,正想离开,却被聂皓龙带着一群人拦了下来。 左黄虎脸色一冷,道:“你们要做什么?” 聂皓龙颤了颤,有些畏惧与左黄虎的威仪,但还是颤声问道:“敢问三叔祖,藏剑峰与别有洞天倾巢而出赶往含风城,莫非……是小师叔出了什么事?” 左远明刚想否认,左黄虎却毫无顾忌的点点头,道:“是,又怎样?” 聂皓龙当即挺起了胸膛,沉声道:“小师叔对我等也有大恩,如若小师叔出了什么事,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三叔祖不嫌弃的话,还请带上我们吧。” 左远明和左鱼儿都松了口气,纷纷看向左黄虎。而左黄虎则当机立断,“好,念在你们一番好意,你们可以随我们同行。不过无尽总堂不能无人驻守,所以只许你们带一百人同往。”说着也不多说,径自率众向含风城飞去。 余英堂外,几艘巨大的仙舟悬浮于十丈高空,以巫月娘为首,众多国师府修仙者翩然落下,随她推开余英堂的大门,鱼贯而入。 庭院中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蓝千煞的尸体无人打理,鲜血染红青砖,弥漫着血腥气。 “什么人!”国师府的几个散修忽然警惕的拔出仙剑拦在巫月娘面前,剑指余英堂大厅厉声喝问。 幽暗的大厅内坐着一个人,望着巫月娘等人似乎颇有些困惑,他挺身而起,昂然走出大厅,露出温和的笑容。 “在下荆义,为不灭山庄庄主,敢问各位是?” 昔日在不灭山时,荆义被罚面壁,却并未见过巫月娘,眼见这么多修仙者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所以暗运真气,明灭诀令虚空忽明忽暗,十分玄妙。 巫月娘却知道当初荆义反戈的事,于是微笑着推开众人,点头微微施礼道:“原来是荆庄主,巫月娘有礼。” 荆义吃了一惊,连忙道:“原来是当今天子,失礼……” “荆庄主也是接到了彭鹰的书信赶来的么?”巫月娘微笑着问道。 荆义点头,“彭兄弟再没音讯,应该是真的遭了难,不过他如今身在何处,我们又该去哪里找他,不知陛下可知究竟?” 巫月娘点头微笑,眼中忽然掠过一道华光瞥向四周,隐隐约约的,彭鹰之前击杀蓝千煞的经过映入眼帘,随后,巫月娘眺望北方,望着彭鹰和周宏生留下的痕迹,忽然恍然大悟。 “彭鹰啊彭鹰,你让朕不远万里而来,原来就是做个向导啊……” 荆义和诸多散修听着,却是一头雾水。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囚室 八方云动时,彭鹰却若无其事的走出小楼,果然有人报信,很快,温长老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彭鹰,你是想起了九叶仙的下落么?”温长老冷冷的问道。 彭鹰笑着摇头,摸摸肚皮道:“我只是腹中饥饿,想请温长老帮我准备些吃食。” 温长老皱了皱眉,满脸不耐之色的道:“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了?老朽是你的奴仆不成?修仙之人,即便十天半月不吃饭还能饿死你么?” 彭鹰一笑,“在下修为浅薄,还做不到辟谷,现在是真的饥火难耐啊。” “好吧好吧,你先回去,稍后自然有人送饭过来。”温长老不耐烦的摆摆手,将彭鹰赶回小楼之后这才离去。 望着温长老离去,彭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冷笑着回到二楼稍等了片刻,果然有个年轻的魔教弟子拿着食盒走了上来。几个小菜颇为精致,甚至还为彭鹰准备了一壶烧酒。 那年轻的魔教弟子摆好了酒桌正想下楼,却没曾想脑后忽然遭到重击,随即昏厥在地。 彭鹰收回拳头,用通天眼四处查看,四面的监视者并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这才将那魔教弟子拖到了角落处,飞快的扒下他的衣服,又将幻面玉皮取出拓下他的五官轮廓,等到一切准备停当彭鹰已经变成了那个魔教弟子,并无任何破绽。 接着他又将自己的衣物套在那魔教弟子身上,将他放在床上蒙上棉被,这才拎起食盒大摇大摆的走向楼下。 大门正前方的监视者丝毫也没有察觉,任由彭鹰堂而皇之的离开。而在另外的角度,其他监视者则能透过窗户看到床上躺着一人,他们自然以为是彭鹰在蒙头大睡,却不知道他已经金蝉脱壳扬长而去。 虽然是混出了小楼,可彭鹰仍是两眼一抹黑。这北方魔教总堂十分巨大,想要找到万事晓他们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他虽然想找个魔教高级弟子逼问出线索来,却又唯恐打草惊蛇,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山上乱窜,随着时间推移心中愈发焦急万分。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远方却出现了一个熟人。那人正脚步匆匆的向后山走去,赫然正是周宏生! 彭鹰心中一动,连忙悄悄的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彭鹰已经随着周宏生到了后山,向山下走出没多远,前方出现一座十余丈高的巨石,看似并不起眼,可当周宏生来到那巨石前的时候,忽然有十几个魔教弟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周宏生拿出一块令牌晃了晃,那些魔教弟子又和之前一样诡异的消失,继而那巨石忽然发出沉闷的巨响从中分为两半,顿时露出一条幽深无比的地道来。等周宏生进了地道之后,那巨石又合拢为一块,天衣无缝。 彭鹰藏身在远处的岩石后目睹了一切,暗想万事晓他们如果仍健在便十分有可能被关押在地道深处。可那里守卫森严,自己想要悄无声息的溜进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向四周窥探,确保并无暗桩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四处收索起来。 如果地下真的有囚牢,那就必然会有通风口,旁人或许难以发觉,却难以逃过彭鹰的通天眼。 果然,彭鹰很快就在数十丈开外的一片草地中发现了蹊跷。 虽然冷眼看去那片草地并无破绽,但是彭鹰却发觉有块草皮下方隐现白光,他凑近了一看,果然那块草皮下竟是空空如也,枯草飘在白光之上,下面赫然有个孔洞。洞口十分细小,似乎只有岁的孩童才能勉强通过,对彭鹰这样的成人而言却是绝无可能。 彭鹰却是大喜过望,再次左右张望了片刻,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浑身上下顿时发出哔啵哔啵的轻响。 转眼间,彭鹰的身子缩小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变得松松垮垮,轻轻一纵身便跳入通风口中,好似泥鳅般向下钻去。 当初在青龙大牢,他从宫槐那里学来的幻形门杂学从未真正派上过用场,这锁骨术也算是奇技淫巧,而且在凡间武者中也有人擅长,所以在修仙界更是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此时此刻却是帮了彭鹰一个大忙。 通风孔垂直深入地下,深达十余丈,彭鹰为免打草惊蛇分外小心,废了半晌功夫总算到了尽头。 探头出来,下面是条甬道,两侧有长明灯照耀,前后都没有任何人影。他这才飞身下来,摇摇身子顿时恢复原貌。 这应该是通往地下囚室的通道,他张开通天眼仔细观察,果然很快便发现了周宏生留下的踪迹。 甬道宽两丈,高三丈,每隔百步便有两尊恶神塑像拱立左右,手上托着两盏长明灯,映得狰狞面孔忽明忽暗。甬道内潮湿阴森,脚下方石已经磨的如同鹅卵石般光华又凸凹不平,显然这地下囚牢已经存在了许久岁月。彭鹰小心翼翼的向前方摸索,感觉这甬道应该是倾斜向下,一直向前走了差不多五六百丈的光景,左右开始出现了囚室。 开始时多数囚室都是空的,慢慢的,有的囚室中出现了残缺的枯骨或者恐怖的干尸,再向后开始有了活的囚徒,人数也愈发增多,不过也都奄奄一息眼看活不长了。 走着走着,彭鹰忽然嗅到了一丝血腥气,甬道深处出现了颇为明亮的火光,隐隐还有人声传来。彭鹰尾随着周宏生的踪迹向那片火光走去,没过多久,前面甬道左侧出现了一道铁栅栏,有个魔教弟子昏昏欲睡的靠着墙壁站在那里。 以通天眼看周宏生留下的痕迹,他应该是先走进了这铁栅栏转了一圈,然后又出来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彭鹰远远的向铁栅栏内望去,却顿时怒断肝肠。 那是一间刑房,呈正方形,空间十分开阔。坚硬的墙壁呈暗红色,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层厚厚的血泥糊在墙上,那浓烈的血腥味便是由此而来。十几根火把被固定在墙上,橘红色的火光落在众多古怪的刑具上,泛出冷厉的光华。 面对彭鹰的墙壁前方有许多铁桩,上面捆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披头散发、遍体鳞伤。他一眼便认出那些人赫然正是万事晓和杨癞痢等人。 也不知道他们遭受了多少严刑拷打,几乎已没了人形。除了罗无烟和青儿两个女人外,其他人都近乎浑身赤裸,只剩胯下一条遮羞布,浑身上下黑红相间,红的是鲜血,那黑的则是血痂或是烫痕。其中尤以万事晓和雷霆身上的伤势最为严重,万事晓满头长发焦糊了大半,雷霆两条胯骨已经近乎腐烂,惨状触目惊心。 此时此刻,正有个魁梧的魔教弟子赤着膊站在万事晓面前,狞笑着撕着他身上的血痂。 “兔崽子,这十几天来你说了十几处地方,把我们的人忙的鸡飞狗跳却连个九叶仙的毛都没摸到,你这混蛋是不是以为爷爷们都是傻子?”那人一边揭着伤疤,一边让同伙拿来一把盐来撒在伤口上,万事晓疼的浑身巨颤,发出喑哑的呻吟。 “疼么?爷爷还有好几百种拿手好戏没使出来呢。”他抽起火炉中的一根铁钎,猛的刺入伤口之中,顿时烟气蒸腾,一股子焦臭味弥散开来。 万事晓疼的浑身痉挛,却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好暖和,再……再来两根,大冬天的出点汗才爽快……” 这平日里看着八面玲珑又胆小如鼠的状元郎,此刻却比任何一个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也绝不逊色。 “死鸭子嘴硬,你要几根老子就给你几根!”那魔教弟子满面狰狞,将一根根铁钎飞快的插到万事晓的胳膊上、腿上,刑房内满是滋滋的响声,听起来令人心寒。 在外面的彭鹰出离的愤怒了,恨不得立刻扑进去将那魔教弟子撕成粉碎。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步走错便将万劫不复。所以他还是勉强隐忍下来,眼睛一转,轻轻的向门口那昏昏沉沉的魔教弟子走去。 那人虽然困倦的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但还颇为警惕的瞥了眼彭鹰。不过随即他又瘪瘪嘴,继续昏昏欲睡。 彭鹰伪装的这人是温长老的弟子,平日碌碌无为,多是被温长老派些零碎杂事,所以与许多魔教弟子都混了个脸熟。这些日子来偏巧都是他来给刑房送餐,守门那人也与他相熟,却从心里看不起他,只当他是来送餐所以丝毫没起疑心。 正在他半梦半醒间,却猛的感到喉咙仿佛被铁钳捏住,没等反应便被彭鹰捏住颈间穴位登时昏厥过去。 彭鹰此举可谓大胆至极,只要横移半步,刑房内的人就会看得一清二楚,可谁也没想到有人竟会在魔教腹地兴风作浪,所以任凭彭鹰在门外折腾,门内的人却丝毫也没有察觉。 等彭鹰悄悄的走进刑房时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看门的那魔教弟子。 这时他才看清了刑房内的全貌。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怒发冲冠! 在刑房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木桌,上面摆着常用的刑具,尖刀、铁钎,林林种种怕不有近百件,上面都染满鲜血。 在万事晓等人对面的墙壁前方有张床榻,有个枯瘦如鬼的老者正盘膝而坐,敛目垂首,似乎正在修炼。 除了这老者之外,刑房内共有四名魔教弟子,其中三个正抱着肩膀看着同伙对万事晓行刑,满脸的微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彭鹰对那四个人毫不在意,只是对那床榻上枯坐的老者有些许忌惮。 那老者的模样真是前所未见的丑陋,本以为雷震算是世上罕见的丑人了,可和这老者一比却又宛如西施比之无盐。这人五短身材,盘膝坐在那里更像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可偏偏生了个硕大的脑袋,就像一根狗尾巴草上面长了一颗大南瓜,似乎随时可能瓜熟蒂落。那张大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有的小如芝麻,有的大如核桃,彭鹰忽然发现这人脑袋正中有个巨大的脓包格外显眼,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原来是他的酒糟鼻子…… 这么个丑人,让彭鹰想起小时候孩子们凑在一起听人讲的鬼故事,这老者活脱脱就像是个怪婴。 不过这老者却绝对是个强敌,从他调息之间绽放出的隐隐光华判断,这老者的修为或许还要强过彭鹰一线。 彭鹰心思电转,默默的思索对策。想要救出万事晓他们,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剪除这老者和那四名凶徒,可这老者如此棘手,万一没能得手必将打草惊蛇,到时候即便自己和万事晓他们就将必死无疑。 决不能轻举妄动,彭鹰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紧咬牙关向万事晓等人看去。 这里少了几个人,除了正气门的几个弟子之外,水儿和黄小牛赫然也不在场。彭鹰心里顿时打了个突,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来。难不成被蓝千煞杀的人中有水儿和小牛么?可是以蓝千煞的修为又怎么能杀得了水儿? 心底惴惴不安,令彭鹰很难集中心思考虑对策,而就在这时那个对万事晓施暴的凶徒倍感无趣的转过身来,与身后那三人窃窃私语了片刻之后,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角落里的青儿,脸上露出一丝淫亵之意来。 四个人并肩来到那老者面前,有人点头哈腰的谄媚道:“徐长老,这些人都是死鸭子嘴硬,看来不使些非常手段他们是绝不肯松口了,您看……我们要不要先从那女人身上下手?”他瞥了眼青儿,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显然是动了歪心思。 那大头徐长老慢慢的睁开一双死鱼眼,喑哑的冷笑,“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忍了十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啊?桀桀,也罢,教主那里传来消息,正主儿已经自投罗网,这些喽罗杂碎也没以前那般金贵了。” “杀也罢,刮也罢,你们尽可随便处置。”徐长老阴森的笑道。 那四个凶徒顿时如奉纶音,喜不自胜的蜂拥而去。这时无论是彭鹰还是万事晓他们都已看出了他们的打算,顿时怒发冲冠。 “你们几个王八蛋,有种的就冲小爷来,别欺负一介女流!”遍体鳞伤的杨癞痢睚眦欲裂的咆哮着,他早已和青儿私定终身,怎能看着心上人落入虎口。可他们早被这些凶徒封住了修为,此时都是砧板之鱼,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有个凶徒嬉皮笑脸的看向杨癞痢道:“小秃头,爷爷还真不知道我有没有种,这不是正要找那小妞儿验证一番么?你好生看着,也好给爷爷们做个鉴证啊。”其他三个凶徒哈哈狂笑,七手八脚的将青儿从铁桩上解了下来。 青儿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紧紧的抿着樱唇一声不吭。任凭有个凶徒将她抱到木桌旁,扫开桌上的刑具将她按在桌上。 她不敢去看杨癞痢,深恐他愤怒中自寻死路,于是只能仰望着穹顶,任凭泪水无声坠下。 苍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这一生真是命运多舛,早年家道中落,要不是入了正气门恐怕仍在飘零。可谁想修仙界也是如此腌臜不堪,在海外仙岛时自己这清白之躯就险些废在魔教长老荀残手中,要不是有彭鹰和水儿出手相助,自己早已一头撞死在礁石之上。 后来有了别有洞天,本以为终于有了安身之处,又有了杨癞痢这样情投意合的情郎,可惜,自己还是落入虎口,这一次恐怕再也不能绝处逢生,毕竟鹰师和水儿都不知身在何处,又有谁能出手相助? 唰!有个凶徒将本已褴褛的罗裙撕的粉碎,露出月白缎的内衣,那内衣也破烂不堪,洁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荡漾着处子的温香。青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牙齿已经咬住香舌,心中已存了必死之意。 “畜生!王八蛋!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子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们!”杨癞痢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奋力挣扎着,四肢上的铁链嘎嘎作响,勒的他血肉模糊。可他仿佛壁虎要自断其尾一样仍不罢休,那双胳膊竟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几欲折断。 血泪顺着面庞落下,杨癞痢此刻已濒临疯狂,可惜,没了真气的他就如同一只蝼蚁,连区区四根铁链都无法挣脱。 万事晓等正气门弟子同样怒不可遏,声声怒吼响彻刑房,可他们越是愤怒那四个凶徒越是兴致高昂,看着桌上白羊食指大动,早已迫不及待。 彭鹰死死的握紧双拳,八荒隐现金芒,他自然是不会目睹惨剧发生的,即便是露出马脚也在所不惜,大不了闹他个天翻地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不过他还是勉强镇定下来,反而悄无声息的走向了徐长老,只要杀了这老狗,那四只畜生便好收拾。 正在这时,罗无烟忽然柔声道:“几位兄弟,黄毛丫头又能有什么情趣?如不嫌弃,不如让我来伺候各位如何?” 旁边的雷震骇然失色,愕然望向罗无烟,却只得来她的一丝微笑。 徐长老和那四个凶徒同时向罗无烟望去,不禁都是一愣。 罗无烟的姿容虽然与青儿不相伯仲,可青儿却略显青涩,不像罗无烟那般风情万种。四个色中厉鬼同时吞了口吐沫,不约而同的看向徐长老,似乎颇有些忌惮。 这些天来,罗无烟受的苦处最少,一是因为她身子孱弱经不起折腾,二是她是百毒门弟子,与北方魔教有些渊源。 虽说千机门和百毒门一样都曾是魔教一脉相承,不过千机门门主早丧,雷震是个孤家寡人自然不必顾忌。可百毒门却并未消亡,罗无烟的师父虽然杳无音讯,却谁也不敢确定那老毒物已经魂归西天。任何一个魔教弟子都知道百毒门最是睚眦必报,谁也不敢得罪。 所以虽然那四个凶徒对罗无烟更加垂涎欲滴,可终究还是不敢太过得罪,平时也只是浮皮潦草的逼供,从不敢真的上重刑。 谁曾想罗无烟竟然愿意替换青儿供大家淫乐,这四个凶徒虽然欣喜若狂却仍有些担忧,这才想让徐长老给拿个主意。 徐长老则深深的看了眼罗无烟,神秘的笑笑,道:“我说过,从现在开始这些人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又何必再来看我?” 凶徒们面面相觑,挤眉弄眼了半晌终究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欲火,于是纷纷横下心扑到罗无烟面前,淫笑着将她解下铁桩,与青儿并排摆在了桌上。有个家伙饥渴难耐,刚放下罗无烟便将她的胸襟撕开,一抹惊心动魄的雪白顿时出现在面前,与青儿那青涩的身子相比罗无烟的玉峰高耸,饱满挺拔,令那些畜生更是狂吞口水,心痒难耐。 彭鹰和万事晓等人都不禁又是错愕又是感激,女儿家的清白几乎等同生命,罗无烟此举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青儿也好,罗无烟也好,彭鹰自然都不会坐视不理。他已逼近那徐长老不足两丈之地,这短短的距离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正在他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徐长老似乎若有所觉,忽地转头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凶狠歹毒,几乎令彭鹰立刻放手一搏,不过旋即徐长老却冷冷的道:“你不在外面守着,跑进来干嘛?” 彭鹰却不敢说话,他虽然能模仿别人的嗓音,可惜刚才在门外那人没说一句话便被自己弄昏,现在只要一张口恐怕就会露出马脚。他只好讪笑着向后退去,又鬼鬼祟祟的望着木桌上的罗无烟和青儿,那副神情有些猥琐又有些怯懦,活灵活现的一个色中小人。 “你也想分一杯羹?”徐长老阴笑着点点头,“去吧,反正这里没什么人来,忍凭你们折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彭鹰将双手背在身后,皱眉望向木桌,那里场面岌岌可危,有个凶徒迫不及待的抓向罗无烟的酥胸,脸上满是淫笑。他顿时怒火中烧,心想无论如何也决不能看到罗无烟的清白之躯落入贼人之手,正想全力一搏的时候刑房内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把他吓了一跳。 原来是那个凶徒的手指刚刚碰触到罗无烟的肌肤,竟然好像枯叶碰到了烈焰,竟瞬间变得漆黑干枯。那情景十分恐怖诡异,仿佛有个无形的厉鬼疯狂的吞噬着他的精血,先是手掌,继而连整条胳膊都变得犹如焦炭。顷刻间那人的惨嚎嘎然而止,整个人在眨眼间的功夫忽然支离破碎,残肢断臂跌落在地上,竟连血液似乎也蒸发了般,摔成满地黑灰。 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徐百毒 剩下的那三个凶徒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之极,他们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黑灰,根本不敢相信那片黑灰之前竟是自己的同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凶徒醒悟过来,他如见鬼魅般飞退了数丈远,嘶哑着声音叫道:“毒……毒……百毒门的毒!” 其他两人也顿时恍然大悟,同时脸色苍白的逃出好远。 无尽的恐惧和后怕令他们不寒而栗,刚刚他们只要稍稍再快一点,恐怕变成黑灰的就是自己,这百毒门的毒真是歹毒,明明是一具动人心魄的胴体,却比这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要歹毒几分。 又是一阵笑声响起,凶徒们愕然望向徐长老,却见这大头老怪正笑得前仰后合。 “徐长老,您这是……” 徐长老阴森森的笑着,“我笑你们这些蠢货真是胆大包天,本来你们要玩弄那个雌儿也就罢了,却又把鬼心思动到罗无烟的头上,百毒门的女人就那么容易被玩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您……莫非您知道她身上有毒?”三个凶徒又惊又怒的问道。 “知道,当然知道。”徐长老慢慢的站起身来向木桌走去,来到桌旁,这老怪的头顶刚刚高过木桌一线,只露出一双阴毒的眼睛注视着罗无烟曼妙的身子,啧啧称奇的道:“玉蟾那老女人生的和老子一般丑怪,想不到却收了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弟子,真是奇哉怪也。” 罗无烟顿时一惊,冷然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认识,当然认识!”徐长老阴笑着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逼近了罗无烟,嘿然道:“你自以为只要你不肯,这世上的男人便绝对无法碰触你么?老子倒是不信,不妨试试你的毒功究竟修炼到了几重?” 罗无烟表情有些凝重,不过她对自己的奇毒也极具信心,于是清冷的一笑,“既然徐长老有此雅兴,那就尽管一试。”说着,一股黑气忽然从天灵盖蔓延全身,顷刻间她的娇躯变得如同墨染,极为触目惊心。 “啧啧,这是玉蟾那婆娘独创的守身墨玉么?老子一向只是耳闻,却从未目睹过呢。”徐长老虽然说的轻松,眼中却有几分警惕,他默默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向罗无烟的娇躯探去。 罗无烟却是一愣,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守身墨玉是师父独创的毒功,历来都是百毒门门主才能传授,这徐长老又是从何而知的?这时已容不得她多想,只求稍后全力以赴,务必要重创这大头老怪。 这一刻包括彭鹰在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知道罗无烟是百毒门亲传弟子,毒功独步天下,这徐长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以身试法。不过彭鹰却做足了准备,一旦徐长老被罗无烟的毒影响,也就给了自己可趁之机。 刑房内一片寂静,众多目光都落在徐长老那根枯瘦如柴的手指上。 转眼间,手指轻轻的触碰在罗无烟吹弹可破的酥胸上端,顿时一股黑气势如破竹的贯穿手指,直接向虎口攻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罗无烟已经得手的时候,忽然从徐长老的天灵盖上泛起一道青光,继而那青光顺着手臂蜂拥而下,顿时与守身墨玉的黑气撞在一处。顷刻间徐长老的手掌上竟弥漫出一缕缕青灰色的烟气,味道奇臭无比,顿时令所有人头疼欲裂。 所有人大惊失色,这才知道这徐长老竟然也是用毒高手,竟能抵得住罗无烟的守身墨玉。 罗无烟漆黑的脸庞慢慢变得苍白,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惧之色。而徐长老却一改之前的谨慎,嘿然笑道:“小丫头道行还是浅,这守身墨玉你要是再练个三五百年,到时候老子恐怕也制不住你了。” 说话间,那团青光摧枯拉朽般击溃了守身墨玉的黑气,又反灌入罗无烟的体内,罗无烟顿时痛苦的浑身颤抖起来,转眼间皮肤变成青绿色,继而又恢复了晶莹如玉的洁白。 “你……你是徐百毒?!”罗无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惊骇无比的大声喊道。 徐长老得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小师侄,你终于还是认出我这个师伯了?” “可……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罗无烟愈发惊恐的吼道。 “死?玉蟾那臭女人是这么说的么?”徐百毒狞笑道:“她当然是巴不得我死了,当年她与我争夺门主之位,险些毒杀了我,看到我的脸了么?”他指着脸上大大小小的脓包,冷笑道:“虽然已过了几百年,但我仍不能完全消化她的毒气,不过按我推断,玉蟾那臭女人也不好过吧。” 罗无烟愕然无语,她这才明白为何师父每逢冬季就要闭关数月,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师父在闭关修炼,此时才明白是另有苦衷。 “徐百毒,你既然是百毒门弟子,自然知道门主之位向来都是传女不传男,分明是你想要谋夺门主之位而被师父赶出仙门。况且师父的毒功天下绝伦,如果想要杀你你又怎能活到现在?你又怎能怨恨师父她老人家?” 徐百毒忽然桀桀怪笑起来,狞然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老子把名字都改成了百毒,毒功又不在玉蟾那臭娘们之下,为何不能做门主?”徐百毒忽然窜到了木桌上,蹲在那里俯视着罗无烟的娇躯,狞笑道:“都说百毒门的女人不能碰,可那是说外人,老子是百毒门的男人,当然能碰上一碰喽。” 他用干枯粗糙的小手抚摸着罗无烟娇嫩的面颊,淫笑道:“你没想到吧,竟然会有人不怕你的守身墨玉,你现在是不是非常后悔?老子已有好多年没碰过女人了,就是因为这世上的女人都不够味道,现在想想,还是满身是毒的女人才合我胃口啊……” 徐百毒本是罗无烟的师伯,如今竟然对师侄起了色心,这一幕着实龌龊、恶心,所有人无不怒火中烧。其中自然以雷震最甚,他疯狂的大吼道:“徐百毒!你这畜生!无烟好歹是你的后辈,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天打雷劈?”徐百毒瞥了眼雷震,不屑的道:“这世上活得好的偏偏多是恶人,又有几个遭了天谴的?雷震,你怎的还是如此天真?” 怒火在刑房内蔓延,无论是万事晓等人还是彭鹰都已怒发冲冠,这徐百毒简直就是人间败类,即便剥皮拆骨也难解大家心头之恨。 罗无烟却表情恬淡的望向雷震,温柔的道:“雷兄不必哀伤,小妹早晚还是一死……” 大家都不禁心中惨然,知道罗无烟已有了死志。 雷震那张丑脸剧烈的踌躇着,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无烟你先走一步,我自然会去追你……” 这对苦命鸳鸯,在天难作比翼鸟,在地难为连理枝,只留余恨,绵绵无期。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徐百毒忽然捏住罗无烟的下颌,冷笑道:“即便是死,也要等老子夺了你的红丸再说。” 疯狂的怒火肆意蔓延,雷震如同困兽般怒吼着,万事晓等人也疯狂嘶吼怒骂,可这些人也只能目睹惨剧即将发生,没有任何办法阻拦。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个魔教弟子急匆匆的来到木桌旁,伸出一只手拦在徐百毒和罗无烟之间。 徐百毒正欲火攻心的时候,顿时怒道:“李四,你做死么?” 那李四满脸堆着笑,手中却有个小小的东西闪闪发光,“徐长老,您看这是什么?” 这李四自然就是彭鹰,他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只能开口说话,不过声音故作沙哑,却不知能否蒙混过关。好在徐长老平日对这个李四也并不在意,甚至连他究竟长什么样子,说话什么语调都没放在心上,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怀疑。 “这是什么?”徐长老望着彭鹰手中闪闪发光的东西,凝神看,那东西只有拇指甲长,像是一小截牙签。不过通体却散发着银白色的光华,上面隐约有些图案,不过却因为太小而看不清楚。 “这叫红鸾动,是小的家传之物,这世上即便再贞洁的烈妇吃了这红鸾动之后也要变成一等一的荡妇。”彭鹰瞥了眼罗无烟,邪笑道:“您看她像条死鱼似的,弄起来多不爽快,不如给她吃了这东西,稍后徐长老才叫真的快活呢。” “真的?”徐百毒将信将疑的探头向彭鹰掌心的那枚小小的东西看去,不禁怦然心动。 那三个凶徒也凑了过来,和徐百毒都低头看着彭鹰的手掌心,却觉得那东西并不像是什么药丸,怎么能吃? 罗无烟躺在木桌上欲哭无泪,只能用恶毒的目光望着那李四,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彭鹰却望着她一笑,徐百毒他们只顾着看那红鸾动并未察觉,罗无烟却是一愣,忽然觉得那李四的笑容竟然有些熟悉……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红鸾,动! 彭鹰看了看徐百毒,又看了看那三个凶徒,稍稍调转手掌,将那红鸾动掂了掂了,忽然笑道:“这便是红鸾……动!” 动字甫一脱口而出,那所谓的红鸾动竟迎风见长,速度快的令人目不暇给,顷刻间便膨胀成十余丈长的一条巨棍,徐百毒和那三个凶徒分列两侧,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便同时被撞飞了出去。 哪里是什么红鸾动,分明正是九子锁龙桩! 轰然巨响中,那三个凶徒被巨棍狠狠的夯入坚硬的石墙,吭都没吭一声便化作肉泥。而徐百毒虽然同样猝不及防,但胜在修为强悍,虽然同样被巨棍砸入石墙之中,但却仍未殒命。不过这一下重击仍将他砸的晕头转向,竟嵌在石墙中半晌没能清醒过来。 就这么片刻间的茫然,便注定了徐百毒这颇有些离谱的命运。 当他忽然惊醒过来的时候,只见眼前金光乍现,金光后那个李四露出冷酷的笑容,狠狠一拳轰了过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彭鹰这一拳竟然将徐百毒的大脑袋砸成粉碎,鲜血迸散开来染红一片墙壁,而徐百毒到死也没见过彭鹰的庐山真面目,等到了阴曹地府,恐怕还要找那李四算账。 这顷刻间的功夫异变陡升,万事晓和雷震等人统统目瞪口呆。到底还是杨癞痢反应的快,看着九子锁龙桩顿时猜出了彭鹰的身份,顿时激动的哭喊道:“鹰师,是你?!” “彭兄弟?”万事晓和雷震等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惊喜莫名的欢呼起来。彭鹰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飞快的收起九子锁龙桩,又将满地尸体清理到角落,然后匆匆跑出门去又把那个正主李四拖进了房中。 转眼间,甬道内脚步生纷至沓来,有人吵吵嚷嚷的问道:“李四,刚才是什么东西响?发生什么事了么?” 彭鹰把住门口,沙哑着声音笑道:“徐长老正使手段呢,你们何必紧张?快走吧,惹恼了徐长老没你们好果子吃。” 门外那些闻声赶来的魔教弟子这才恍然,陆续散去。等了半晌见再没有人来,彭鹰这才折返回来,先是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两套衣服来盖在罗无烟和青儿的身上,这才揭去了脸上的幻面玉皮。 “鹰师!” “彭兄弟!”万事晓和杨癞痢等大男人顿时欢呼出生,有的更是喜极而泣。 这真是绝处逢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天上竟掉下个彭鹰来!那该死的徐百毒修为强悍,却仍被彭鹰以雷霆之威瞬间斩杀,想一想这简直如同梦境,在场的鲜有不落泪的,并不是畏死,而是为这峰回路转的奇迹激动得心潮澎湃。 彭鹰再次示意他们不要大声说话以免惊动魔教中人,然后先到了雷震面前解开了他的禁制。雷震千恩万谢的自行绷断了铁链,以双手撑地到了罗无烟面前,又帮她解开禁制,转眼间刑房中的众人已恢复自由。 “各位受苦了。”彭鹰看着面前这一群如同厉鬼般的人们,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自己当初考虑的再周全些,或许就能预料到北方魔教会为了九叶仙而找上余英堂。可是他也没想到魔教胆敢如此猖狂,含风城就在左家无尽总堂的眼皮底下,北方魔教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抓过万事晓,心惊胆战的问:“万兄,水儿和小牛呢?” 万事晓呆了呆,苦笑着摇摇头,“水儿和小牛也被抓到这里来了,不过却没和我们关在同一处地方,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彭鹰心中虽急,但也知道万事晓他们和自己一样心急如焚。他叹息了声,看了看周围,柔声问道:“万兄,没在场的那几位正气门兄弟是不是……” 万事晓苦熬了十余天也未曾流过的泪水此刻终于掉落下来,哽咽道:“那晚北方魔教教主安士鹏亲自带人杀入余英堂,其中有个老妇格外凶残,我那几个师弟便是死在她的手中,死得好惨啊……” “万兄放心,你说的那个老妇名叫蓝千煞,我已替你手刃了仇人,也算对那几位兄弟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彭鹰黯然拍了拍万事晓的肩膀。 “真的!?”万事晓悲喜交加的望着彭鹰,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忽然跪倒在地,面朝南方拱手道:“几位师弟你们听到了么,彭兄弟已经帮你们报了血海深仇,你们就放心的去吧。”说着泣不成声,青儿等正气门弟子也都垂泪跪倒在地。 展阳搀扶着雷震和罗无烟也走了过来,三人望着彭鹰都有无尽感激,尤其罗无烟更是飘然下拜,“彭兄弟,要不是你,我便是做鬼也不得安生,多谢了。”雷震也拉着展阳想要跪倒,却被彭鹰连忙搀扶起来,苦笑道:“两位前辈、展兄弟,你们这么做可要折煞我了。所谓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更何况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彭某更是义不容辞。” 雷震感激的点头,“彭兄弟,大恩不言谢,雷某有生之年自当竭力回报。” 这时万事晓起身走了过来,“彭兄弟,雷前辈,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如今我们身处险地,该想办法如何出去才是啊。” 雷震苦笑道:“谈何容易啊,此地无异于龙潭虎穴,彭兄弟有千变万化之能有机灵巧变,自然出入自如,可我们这些人伤的伤,残的残,又如何能出的去呢?” 彭鹰虽然心里也没有底气,不过还是故作从容的道:“各位放心,我已请了援兵,应该很快便能赶到。现在最关紧要的还是要找到水儿和小牛的下落,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雷前辈和万兄你们就留在这里,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 万事晓和雷震对视了一眼,万事晓这才苦笑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我们如果跟着彭兄弟也只是累赘,倒不如彭兄弟自己能放开手脚。你尽管去吧,这刑房平时鲜少有人愿意过来,这倒要托了那个死鬼徐百毒的福了。这人阴阳古怪,很少有人愿意接近的。” 彭鹰点头,道:“那各位小心些,我尽快回来。” 众人叮嘱彭鹰务必小心,他这才带好幻面玉皮走出刑房,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这地下囚牢颇有些古怪,再往深处去便没有了囚室和刑房,四周的墙壁也开始变得粗糙不平,乃至又走了片刻周围已经变成纯粹天然形成的洞穴,高低起伏,如盘肠错节,不辨东西。彭鹰再次张开通天眼,很快又发现了周宏生的踪迹,这厮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拐弯抹角越走越低,到了最后沿着一条洞穴径自向下走出好远。 彭鹰估算着此刻已经深入地下数里,心中不禁骇异这地下空间的巨大。 前方忽然隐约传来流水的声音,彭鹰跟着周宏生的踪迹又深入了近百丈,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庞大的地下河道。 阴森而寒冷的风吹过,仿佛巨兽低吼,令人彻骨生寒。面前的地下河道宽达数百丈,烟波浩渺,十分壮阔。河面上原本有层厚达三丈的坚冰,不过却已龟裂开来,支离破碎的冰面下露出微微荡漾的河水,奇怪的是那河水竟然是诡异的淡金色,仿佛稀释了的金水略显粘稠。 彭鹰藏身在一块岩石之后四处窥探,周宏生是在河面坚冰上向东方去了,不过他却没敢堂而皇之的跟上去。 这里视线开阔,尤其在冰面上每隔百丈都有一只巨鼎,鼎中火光冲天,将这河道照得亮如白昼。而在巨鼎四周都驻扎着十几个魔教弟子,想要尾随周宏生而不露出任何马脚可谓势比登天。 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警惕,这地方有说不出的诡异,恐怕是北方魔教的禁地。前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等着自己,决不能疏忽大意。 不过此时的彭鹰也别无选择,他观察着距离最近的一群魔教弟子,见他们正围坐在巨鼎旁取暖,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他处的时候,彭鹰这才悄无声息的溜到河畔,顺着冰缝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淡金色的河水中。 刺骨的寒意顿时包裹全身,即便以彭鹰此时的修为仍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禁心生骇然,这河水如此冰冷,为何冰面却已开裂,似乎有融化的迹象? 顾不得多想,他略微运起真气驱散寒意,潜入水底向东方游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色欲地狱 河水是自东向西流淌,所以彭鹰是逆流而上,他又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所以游的极为缓慢,半晌过后才游出了两百丈,抬头望去,头顶上方正有个巨鼎,火光在冰面上氤氲成一团红色光芒,将十几个魔教弟子的影子拖拽得如同鬼魅。 “喂,我说王师兄,你觉不觉的最近这段时间河水变的有些苦了?”冰面上有人说话。 “是啊,以前这河水都如同美酒一般,可现在真是难以下咽了。”另一人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随手将水壶放在一旁,“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本来我们兄弟几个被弄到这破地方来就够倒霉了,本以为有这河水为伴还有些慰藉,现在连河水都无法下咽,让我们以后如何度日啊。” “谁说不是呢!自从南疆魔教那个老鬼来了之后,我们就没过上过安生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冰面上的魔教弟子唉声叹气,冰面下的彭鹰却心中一动。 南疆魔教的老鬼是谁? 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影子,在安士鹏的仙殿中,那个庞师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双目光似乎有些熟悉。 那种阴毒与诡异,却与在巫山上那个假诸葛玉如出一辙! 莫非那个庞师是南疆魔教的人?如果他真是南疆魔教的,那他不远万里来到北方魔教又所为何事呢? 虽然彭鹰苦思冥想,不过苦于线索太少根本想不出个究竟来,他只有继续前行,用通天眼望着冰面上周宏生的踪迹,又前行了许久之后忽然感到前方水流湍急,要更用些力气才能继续前行。他以通天眼向前方看去,却只见一片昏暗,根本看不到边际。 冰面上火光熊熊,似乎有大量的巨鼎释放出光和热,将整个冰面映得一片橘红,蔚为壮观。 周宏生在此似乎是飞身向上去了,应该是终于到了目的地。 彭鹰这才悄悄的浮出水面,如同壁虎般爬上厚厚的冰层,露出半颗脑袋来向四周窥探。 这一望,却让他彻底僵在了那里,仿佛晒在冰壁上的干鱼无法动弹。 这是个巨大的空间,广阔到足以容纳一座山峰,一片广阔的冰湖铺展开来,仿佛巨大的冰玉。而在冰湖中央,大量的淡金色的湖水冲天而起,直冲到十余丈的高空才砸落下来,发出轰轰烈烈的巨响。 这竟然就是地下河的源头,那怪异的河水不知从何而来,滔滔不绝的从地下汹涌而出。 而令彭鹰骇异的却并非是这怪异的冰湖。 冰湖四周的岩壁下方有数以千计的巨鼎,汹汹的火光辉煌耀眼,而在四周的岩壁上竟然出现了数不胜数的山洞。那些山洞不计其数,让这地下空间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蜂巢。其中有近半山洞中亮有火光,憧憧身影在火光中摇曳着,从许多山洞中还传出辗转缠绵的呻吟之声。 不知有多少男女在山洞中正挥汗如雨的苟合,呻吟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即便那轰鸣的水声也无法掩住。 左前方不远处,靠近湖面便有个山洞,里面火光熊熊,有个魁梧的汉子正疯狂的蹂躏一个女人,那女人的四肢被死死的捆在四根铁桩上,身体悬空以极为羞耻的姿势迎接着狂风骤雨,却似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而那汉子则双目赤红,赤裸的身上滚滚落下的汗水竟然隐约现出猩红的血色。 彭鹰何曾见过如此阵仗,既面红心跳又无比骇然。 自己难不成是到了色yu地狱么? 不过转瞬间他又悚然动容,竟发现那凄惨的女子身下还有一条蛇形长尾! 那女的竟然是妖!? 彭鹰大吃一惊,再向其他山洞望去,目力所及之处那些山洞中的男女要么女的是妖,要么男的是妖,竟然统统都是一人一妖!而且显然这些人或者妖都并非心甘情愿,要么是受制于人,要么则像是受了某种药物控制而身不由己。 安士鹏究竟打得什么鬼主意!无名怒火冲天而起,令彭鹰几乎难以自持。 正在这时,远处有个山洞中传来一个女人的惨叫声,紧接着那山洞里跑出个人来焦急的大声喊道:“稳婆呢?快把稳婆叫来!这女妖快要生了!” 话声未落顿时一阵人仰马翻,从几个山洞中飞奔出数十个魔教弟子来,有个人拽着个老妪向那山洞跑去,那老妪被拖的踉踉跄跄,哭天抢地的叫着,“大爷们饶了老身吧,老身真的再也受不了那些奇怪的东西啦,呜呜呜……” 拖着老妪的那个魔教弟子猛的用力抽了她一记耳光,恶狠狠的道:“少废话,让你接生就接生,少不了你的好处,再敢聒噪小心大爷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老妪吓得面无人色,只好抹着眼泪随着一群魔教弟子冲进山洞之中。 转眼间山洞前围满了魔教弟子,彭鹰也趁此机会跳上冰面,嗤的一声轻响,身上的水渍顿时化作蒸气,变得清清爽爽。他总觉得那山洞中有古怪,于是仗着胆子走了过去,所幸他身上穿的是魔教弟子的服饰,所以即便走到众多魔教弟子身后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透过人群缝隙能看到山洞里有一张肮脏的大床,上面躺着个赤条条的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身上还长着寸长的黑毛,只有三分象人,倒有七分像是个猿猴。稳婆和几个魔教弟子在床边乱作一团,有人端水,有人拿着毛巾,稳婆则打开女妖的胯下,不住的安慰着。 “不好了,大出血,这女的保不住了。”稳婆惊慌的喊道。 “她死就死了,无所谓,可孩子必须保住,否则我要你好看!”有个魔教弟子声色俱厉的吼道。 忙活了半晌,稳婆颤抖着从女妖胯下拿出个婴儿来,当剪断脐带的那一刻,婴儿呱呱大哭,女妖则虚弱不堪的勉强抬头望了婴儿一眼,脸上却露出不知是怜惜还是厌恶的表情,忽然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有个魔教弟子一把抢过婴儿,用毛巾擦净,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仔细凝视。一时间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洞内洞外一片肃静,众多目光都落在那婴儿身上,有人嘴里念念有词,彭鹰仔细听着,那人似乎是在数数。 “一……二……三……”一直查到三十五,众多魔教弟子慢慢的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有个人拽住身旁的同伴结结巴巴的道:“三十五了,这是存活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吧?难不成这次我们真的成功了?” 那人也激动万分,用力的点头道:“庞师曾说过,只要超过五十个数,那便是成了。” 彭鹰在后面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仍知道这绝非好事,南疆魔教和北方魔教费尽周折令人与妖生出这种怪胎来,又究竟抱有什么目的? 正困惑间,已经到了四十六个数,几十个魔教弟子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差点欢呼雀跃。山洞中那抱着婴儿的魔教弟子也浑身颤抖,令那婴儿也抖个不停。 忽然间,一根根黑毛从婴儿皮肤下钻了出来,五官面孔也扭曲不定,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粉嫩嫩的婴儿竟变成了一只面目狰狞的猴怪。变化了的婴儿似乎格外暴躁,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啼鸣,奋力的想要从那魔教弟子怀中挣脱出来,那人几乎掌握不住,连忙一把捏住了猴婴的脖子。 “唉……”四下里一片叹息声,众多魔教弟子仿佛瞬间从天上跌落到地底,纷纷沮丧的摇了摇头转身散去。 山洞中,那魔教弟子暴跳如雷的骂道:“畜生,再坚持四个数不行么?害老子不知又要在这见鬼的地方呆上多久!”说着他手中用力,竟一把捏爆了猴婴的脖子,随手将尸体抛到角落。 “晦气!”那人对几个年轻的魔教弟子比划了两下,道:“老规矩,把她们都烧了吧。” 那几人直接推翻了火盆,山洞内顿时火光熊熊,转眼间将那女妖和猴婴的尸体烧成了灰烬。 彭鹰早已藏身到了旁边一座空荡荡的山洞中,直等到魔教弟子们纷纷散去这才悄悄的走了出来。 转身进了刚才那个山洞,看着地上两团黑灰,彭鹰不禁黯然叹息。 虽然她们是妖,难道北方魔教如此做便不是草菅人命了么? 可魔教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彭鹰百思不得其解,而忽然间他悚然大惊,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 此地宛如色yu地狱,周宏生到这里来又所为何事?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绝美面庞,她一直杳无音讯,难不成竟是身陷此处? 无尽的担忧和恐惧令彭鹰浑身瑟瑟发抖,假如水儿真是被北方魔教送到了这里,那可真是羊入虎口。而要是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就算杀光这北方魔教的魑魅魍魉,再屠尽南疆魔教的上上下下恐怕也难解心头之恨! 他颤抖着走出山洞,张开通天眼四处查看,很快便再次发现了周宏生的踪迹,这厮是直接飞向西南边位置偏高的一座山洞中去了。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彭鹰再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冲天而起向那山洞扑去。 幸好,刚刚那一番折腾让众多魔教弟子心灰意冷,都各自猫在自己的洞穴中垂头丧气,倒也没人发现在这魔教重地竟然有人如此张狂。 转眼间来到洞外,彭鹰第一眼望去,顿时火冒三丈。 洞内只有两人,赫然正是周宏生和水儿!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造妖!? 这山洞爽洁宽敞,远比下面那些苦窑般的山洞强了太多,角落里摆着一张雕工精致的楠木大床,帷帐如雪,幽香袭人。周宏生正侧躺在床上,拄着腮色迷迷的望着坐在地上的水儿,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地上画有一道圆形的法阵,直径达两丈,似乎是用鲜血涂抹而成,满是莫名其妙的蝌蚪状符文。法阵中参差不齐的摆着数十根白色蜡烛,那烛光竟然是水绿色的,荡漾着如同翡翠般的光泽。 绿光中,身着白裙的水儿抱着双膝坐在法阵中央,螓首埋在双膝之间,浑身上下抖若筛糠,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仿佛大洪湖下,镇压千年,那无尽的黑暗和彻骨的寒冷重重包裹,只有孤独陪伴。 望着如今的水儿,彭鹰虽然无尽愤怒但又稍稍放下心来,水儿虽然应该是受了不少惊吓,但看她衣着整洁,应该并没发生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惨事。 周宏生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惹上杀身之祸,只是看着水儿不住淫笑。半晌,他坐了起来,望着水儿笑道:“小美人儿,上次在鬼宗地府你可是把我打的够惨,现在你却落入我的手中,做梦也想不到吧?” “你真的是个妖么?”周宏生如入无人之境的走入法阵,蹲在水儿的面前用两根手指捏起她弧线优美的下颌。 “啧啧……妖也能生的如此美艳,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周宏生的双眸中泛出一抹桃红,情不自禁的吐了口吐沫又接着道:“小美人,你或许不知道,自你来了之后有多少魔教弟子都想和你春风一度,可教主偏偏把你赐给了我,知道为什么么?” 水儿娇柔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的波光轻轻荡漾,惊恐的望着周宏生说不出话来。 周宏生淫笑着凑近了水儿,嘿然道:“和你同行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哦,对,叫秦鹰是吧?如今他已被逮到总堂,等到他说出九叶仙的下落时便是他的末日。你又知道是谁把他抓来的么?” “便是我了!”周宏生得意的笑,“也正是因为这份大功,教主才把你赐给了我。” “看你这副模样,应该还是个雌儿吧。虽然不知道你这女妖是个什么妖物,不过稍后我们办起事来可千万不要现出原形才好,省着扫了兴,与你与我都不好哦。”周宏生越说越觉得口干舌燥,面前这清水般的人儿昔日将自己揍得落花流水,如今却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这份征服的美妙令他再也难以自持,猛的抓住了水儿的香肩。 水儿的泪水顿时汹涌而出,这法阵镇住了她的妖力,与许久以前将她镇压在大洪湖下的魔阵如出一辙。此时的她虽然懵懂,但却也大概能感觉到周宏生要对自己做那龌龊之事,可惜水儿毫无反抗之力,巨大的悲哀和绝望笼罩住她,令她几乎想要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死?虽然一了百了,可惜的是水儿此时却连死都无法做到。 肩膀上的两只手同样在颤抖着,抓得自己肩膀生疼,水儿不敢去看面前的周宏生,只因为他的目光是如此疯狂和邪恶,却更像个野兽。水儿的目光越过周宏生望向洞外,幻想着自己回到了东海的别有洞天。 那里烟波浩渺,那里平静恬淡,那里有螃蟹叔叔,还有彭鹰与自己朝夕相伴…… 眼前似乎出现了东海浩瀚无垠的海面,忽而有个人飘飘忽忽的踏波而来,那人看似陌生,不过当他轻轻的揭去脸上的薄膜,却忽然变成了彭鹰的模样。 彭鹰么?是自己太过期待而出现了幻觉吧,水儿的泪水无声的坠下,目光迷离。 彭鹰默默的走来,一直走到周宏生的背后,脸上表情生冷如铁,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忽然,彭鹰猛的抬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周宏生的肩头。腿影如龙,转眼间便是轰的一声闷响,周宏生的身子忽地好像陨石般被踢飞了出去,正砸在旁边墙壁上,好像一团狗屎般糊在墙上,半晌才软绵绵的滑落下来。 水儿呆呆的注视着这一切,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幻,她只能张口结舌的望着彭鹰,看着他默默的走了过来,怜惜的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然后又向周宏生走了过去。 这一切自然并非虚幻。 其实只需一拳,八荒之力就能将周宏生的脑袋炸成碎片,不过彭鹰却不想让周宏生死的如此便宜。 当彭鹰来到周宏生面前时,周宏生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来,可是刚刚彭鹰那一脚几乎将他浑身筋骨踢成粉碎,此时的他已无法说话,也无法动弹,只能像个苟延残喘的蛆虫微微蠕动着。 慢慢的蹲在他的面前,彭鹰脸上的冷笑令周宏生不禁不寒而栗。 “饶……饶命……”周宏生艰难的蠕动着嘴唇,血沫顺着嘴角滑落,任谁都能看出他已不久于人世。 彭鹰面无表情,“我问你一件事,安士鹏和那个庞师为何设立如此一座魔窟,令人妖苟合?” 周宏生此时已面无人色,不过求生的本能还是令他的脸上焕发出一丝光彩,“如果……我告诉了你,你是否……便不会杀我?” 彭鹰毫不犹豫的摇头,“你毒杀亲师,又试图谋害师兄雷震,刚刚又企图对水儿无礼,我是断然不会让你再为祸人间的。不过你如果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清楚,我会让你死个痛快。” “更何况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现在已无力回天了……”彭鹰默默的凝视着周宏生,看着他的脸色又白变青,继而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来。 哈哈哈! 周宏生忽然发出喑哑而凄厉的惨笑,表情一派狞然的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周宏生还真是罪有应得。不过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修仙者能问心无愧呢?师父厚此薄彼,该杀!师兄横刀夺爱,该杀!至于那个女妖,她叫水儿?又不是老子要弄她,是教主之命,我又岂敢不从?” “况且,她不过是个妖,你又何必如此爱惜?莫非你与她有苟且之事?”周宏生狞然望着彭鹰,极尽奚落之能事。 “妖?”彭鹰心中忽然如风起云涌,动荡不休。 “人如何,妖又如何?”彭鹰忽然微笑道:“实话说,我便是妖……”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妖,这个外人却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击杀的仇人。不过彭鹰此刻却感到说不出的畅快,心中本已有些淡薄的阴霾瞬间散去。 “人自认为善,却以妖类为恶,不过在我看来,人至恶则为妖,妖至善何尝不如人?人也好,妖也罢,其实只论善恶,与种族何干?”彭鹰洒然笑道:“你说水儿是妖,所以你要杀要刮都不必放在心上,可在我看来,你这人其实才是妖,水儿却比你多了太多的人性……” “你……你是妖?”周宏生大为惊骇,连续喷出几口鲜血,目光已开始涣散,忽然他又嘿然冷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彭鹰皱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明白了,为何教主将你奉若上宾,哈哈哈!”周宏生笑得癫狂,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在他生命将走向终点的时刻,他狞然望着彭鹰,嘿然道:“你刚才问我教主和庞师究竟在谋算些什么,我既然将死也就没什么避讳,索性让你将来也死个明白。” “你该听过半妖吧?”周宏生狞厉的望着彭鹰。 彭鹰心中一动,淡淡的点头,“听过,又如何?” “半妖者,半人半妖也,话说到如此份上莫非你自己还想不明白么?”周宏生冷笑道。 稍稍一愣,旋即无尽恐怖与厌恶从心中轰然而起,彭鹰险些跳了起来,愕然问道:“你是说安士鹏和那个庞师是想用人和妖苟合,然后制造出半妖来?” “没错!”周宏生狞笑道:“南北两大魔教的目的便是造妖!” 周宏生沙哑的声音在彭鹰耳边却如同春雷炸响,令他几乎难以自持。 之前的疑惑此时豁然开朗,北方魔教与南疆魔教煞费苦心之事竟然如此骇人听闻。半妖是什么?那是横行上古的传说,可魔教竟然想凭空创造出半妖来,此等逆天之事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而转瞬间彭鹰心中又充满了无尽担忧。 到现在为止,水儿和万事晓他们都已得救,单单少了黄小牛! 而黄小牛是什么?他便是半人半妖啊! 安士鹏和庞师煞费苦心却造不出一个半人半妖来,平白得了一个黄小牛还不是天上掉下馅饼?也不知道黄小牛如今被藏在何处,是死是活。 小牛是结拜大哥黄虎的儿子,又自认了左鱼儿为师父,更陪在自己身旁许久。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向大哥、师姐交代,又怎么对自己交代!? 猛的抓住周宏生的衣襟,彭鹰咬牙切齿的问,“你们抓来的人中应该还有个小男孩,他现在身在何处!?” “你……想知道?”周宏生此时已目光迷离,连呼吸的时候都有血沫从鼻孔涌出,声音也小的几乎难以听到。彭鹰将他拉到面前,沉声道:“快说,或许我还能救你一命。” 嘿嘿……周宏生冷笑着,“骗一个将死之人,你就不怕遭天谴么?不过我还是会告诉你,那个黄小牛如今……” “便在……你的……脚下……” 最后六个字周宏生说的异常艰难,到了最后慢慢的吐出一口长气,就此气绝身亡。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黄小牛 彭鹰呆呆的望着周宏生满是鲜血的脸,只能将他的尸体放到地上。他默默的起身,忽然疯了似的抓向地面坚硬的岩石,大块大块的岩石顿时被他掀开,可即便他掘地三尺也没发现黄小牛的踪迹,却是将困住水儿的法阵彻底破坏。 水儿好像逃出牢笼的小鸟般扑进彭鹰的怀抱,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彭鹰虽然万分焦急,但也不得不安慰安慰惊慌失措的水儿,他轻轻抚摸着水儿的秀发,将她抱紧了些。 水儿一向依赖彭鹰,彭鹰也对这份亲昵习以为常,不过这一次他却感到水儿的娇躯慢慢变得有些僵硬,然后有些手足无措的将他轻轻推开,小脸通红的低下头去。 娇羞的水儿别有一番风情,却让彭鹰有些愕然。 他不知道的是,水儿这一次真是吓得不浅,又一次落入魔教的魔阵令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将被囚禁漫长的岁月。无意间,这种极大的刺激令她的神智恢复了少许,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懵懂的女孩了。 不过彭鹰此时却无暇多想,他抓过水儿的胳膊焦急的问道:“水儿,小牛在哪里,你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水儿惶然欲泣的摇头,她是独自被关在此处,真是不清楚小牛如今身在何处。 彭鹰顿时心乱如麻。 周宏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牛为何会在自己脚下?彭鹰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忽然他灵机一动,拉着水儿来到洞口。 低头向下望去,那广阔的冰湖依旧大得无边无际,正中央那冲天而起的淡金色水柱闪烁着瑰丽的光华。 莫非小牛是在水下?彭鹰也顾不得多想,拉着水儿径自飞身落下,扑入冰湖之中。 两人动作都是如此之快,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魔教弟子。 入水之后,水儿自然如鱼得水,她带头向下潜,彭鹰则张开通天眼四处寻觅。很快便来到湖底,彭鹰这才发现正下方竟是一条奇大无比的裂缝。裂缝自东向西横亘,也不知有多长,宽度却足有百丈,以彭鹰的修为即便张开通天眼也根本看不到那裂缝的底部,只感觉无尽的淡金湖水从裂缝中倒卷而出,带着极大的压力推着彭鹰和水儿的身体,仿佛拒绝他们继续深入下去。 水儿忽然停了下来,望着裂缝深处露出一丝紧张的表情。 她虽然同样看不到下面有些什么,不过身为妖类的敏锐触感却让她感受到了此处的凶险。周围的湖水冰冷粘稠,好像淡金色的血液,每一滴湖水都似乎蕴含着狰狞的杀气,令她望而却步。 彭鹰的感受却并没水儿那么深刻,见水儿停顿下来便轻拍她的香肩,示意她继续下去。水儿心中虽有恐惧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向下游去,这是彭鹰的意思,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义无反顾。 又向下潜了数百丈,彭鹰忽然发现在裂缝深处露出一抹猩红的颜色。仔细分辨,赫然发现那是一大团鲜血漂浮在裂缝中央,那团血液好像个巨大的气泡,最长处足有数十丈,表面随着湖水的激荡而动荡不休。 血水中有几具残缺不全的妖类尸体,似乎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的一样。而在血水正中央,赫然有个小小的身子飘飘荡荡。 小牛!? 彭鹰顿时欣喜若狂,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周宏生所说的脚下其实是指这冰湖深处! 不过此时的黄小牛却显得有些古怪,他双目紧闭,浑身赤裸,身上画满了血色咒文,满头长发在血水里好像水草般杂乱的飘舞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虽然彭鹰心中也有狐疑,不过此时也没时间多想,他越过水儿扑向血水,猛的抓住黄小牛瘦弱的胳膊奋力向上游去。 就在此时,彭鹰忽然感到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冥冥中感觉在裂缝深处似乎有双恶毒的目光瞥了自己一眼。 那目光如炬如箭,令彭鹰如芒在背,连忙低头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他咬咬牙,带着黄小牛和水儿加快速度向上游去,转眼间便冲出了冰湖。 湖水纷纷落下,当彭鹰冲出湖面的瞬间,忽然瞥到在不远处的半空中静静的漂浮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默默的凝视着自己,脸上满是冷笑。 火光在那人脸上闪烁,如鬼似魅,彭鹰瞬间便认出他来。 庞师! 心中陡升寒意,彭鹰虽然修为暴涨,但这毕竟是魔教腹地,真要和他冲突起来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于是几乎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断,转身就逃。 庞蕴却纹丝没动,只是冷笑着打了个口哨,声音刺耳高亢,以裂云之势响彻山腹。顷刻间彭鹰忽然感觉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竟似乎有种莺啼般的声音从体内传来,继而头疼欲裂几乎坠落尘埃。 蛊毒!?彭鹰顿时心胆欲裂。 早在贤王府引仙会的时候便种下的祸根此时再次发作,上一次那假诸葛玉就险些要了自己的小命,不过自那以后体内蛊毒便再未发作,令彭鹰几乎将其遗忘。而庞蕴的修为显然要在假诸葛玉之上,只是一声口哨就几乎令彭鹰坠落尘埃。 瞬间,一股奇大的力量忽然从腹部升起,好似浩瀚洪水扑向丹田。那隐隐作响的莺啼之声瞬间消散,蛊毒竟然被那力量彻底镇压。 如此熟悉的气息,正是在极北金髓矿脉的那座仙殿中得来的龙形清气! 彭鹰大喜,正想带着水儿和黄小牛尽快逃脱的时候,远处的庞蕴也皱了皱眉头。 南疆蛊毒无往不利,怎么这次却没了效用?不过他仍胸有成竹,冷笑着低声呢喃起来。 呢喃声如泣如诉,忽然,被彭鹰半抱在怀中的黄小牛猛的张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竟然赤红如血,透着狞厉的杀机! 彭鹰若有所觉的低头望去正看到小牛的双眼,顿时大为骇异。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黄小牛忽然奋力挣扎起来。力量竟出奇的巨大,彭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能抱住,硬是被黄小牛挣脱开去。 吼!仿佛幼虎咆哮,黄小牛身上陡然长出寸长的黄黑相间的毛发来,赤红色的妖气如火光熊熊,猛的向彭鹰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竟然在空中纵跳自如,虽然气势如虎,却更像个敏捷的猿猴。 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彭鹰望着黄小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牛是中了蛊毒,还是被施了邪法?他本来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孩子,为何此时变得如此彪悍暴戾?他下意识的举起胳膊拦在黄小牛面前,被他的小手猛的抓中,顿时钻心般的剧痛,手臂上赫然留下五条血槽。 彭鹰更是无比骇然,自己这肉身经历了罕有的雷劫之后已经坚韧无比,寻常刀剑也休想割出任何伤口,怎么却抵不住小牛的一抓?他望着呼呼狂啸的黄小牛,忽然心中一沉。 莫非是他身上那些血色咒文搞的鬼?难道姓庞的那个畜生真的将小牛变成了半妖? 黄小牛继续疯狂的缠着彭鹰,双手上下翻飞,将彭鹰的衣服撕扯的破破烂烂。水儿在旁边急得不住娇呼,可黄小牛早已丧失了神智,完全不理水儿的劝阻仿佛要将彭鹰撕成粉碎。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先制住小牛再说,彭鹰狠下心,张开双手向小牛抓去,而就在这时庞蕴忽然低语了声,黄小牛忽然飞身退去,乖乖的落在他的身旁。 彭鹰一击落空,只能愕然望着庞蕴,不知所措。 “想不到,你自己竟然能找到这里来。”庞蕴冷笑着张开手,黄小牛竟乖乖送上了脖子,任凭他紧紧抓住。 猛然用力,黄小牛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庞蕴凝视着彭鹰笑道:“怎样?这孩子的性命只在我一念之间,你还要逃么?” 彭鹰虽然愤怒无比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冷冷的道:“你想怎样?” 庞蕴老神在在的一笑,轻轻挥手示意,远处顿时涌来一群人。彭鹰转头望去,却顿时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通体冰寒。 近百个魔教弟子将万事晓和杨癞痢等人推推搡搡的推了过来,有两人拖着雷震的胳膊,好像拖死狗似的在冰面上滑行,锋利的冰峰边缘将他割的遍体鳞伤,却没人去理会。罗无烟和展阳气得脸色惨白,却仿佛被人下了禁止,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老朽晚来一步,恐怕还真让你得手了呢。”庞蕴洋洋得意的望着彭鹰,嘿然道:“其实事情本来不必弄得如此紧张,是你自以为是,擅自闯入这里,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远处,有个人影鬼魅般票了过来,身上的白袍闪烁着玉色,如同神祗。 正是北方魔教教主安士鹏。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冰湖妖血 “彭鹰,莫非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能在我这北方魔教为所欲为?”此时的安士鹏脸上再无任何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的狰狞。彭鹰冷冷的望着他,沉声道:“废话少说,你想怎样?” “你先束手就擒,才好说话。”安士鹏狞笑道。 黄小牛危在旦夕,万事晓他们又二次落入虎口,彭鹰此时已别无选择。可令他左右为难的是水儿还在身边,如果自己放弃抵抗就会再次将她推入火坑,这地方肮脏至极,自己又怎么忍心。 正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水儿却忽然推了他一把,大声喊:“你快走!”说着猛然倾尽全力,举起双手想要拍向安士鹏。 “妖女,你这一招我早就见识过了,何必多此一举?”安士鹏狞笑着轻舞长袖,顿时风起云涌,数百座巨鼎中火光顷刻间被压得奄奄一息。水儿的双手忽然僵住,继而整个人砸落下去,落在冰湖湖面上再难动弹。 庞蕴咬破舌尖喷出口心血来,单手在血雾中飞速指点,瞬间一道血色法阵从空中落下,再次将水儿困在其中。 “住手!”彭鹰睚眦欲裂的怒吼,继而散去浑身真气飘然落在水儿面前。 “你们敢伤害他们一点,我彭鹰便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冰面上,彭鹰孑然独立,却傲骨嶙峋。虽说这情形看在绝大多数魔教弟子眼中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不过安士鹏、庞蕴还有一些年纪大的魔教弟子却不尽打了个寒战。 这句话中的冰冷竟似乎比那淡金色的湖水更冷上三分,彭鹰的表情也丝毫没有怯懦之意,竟说的胸有成竹。 安士鹏冷哼了声,对庞蕴使了个眼色。 庞蕴点点头,直接拎着黄小牛来到彭鹰面前。手指在彭鹰身上轻点几下,顿时封住了他的丹田气海。庞蕴这才放开黄小牛,猛然撕开了彭鹰的衣襟。 没有了真气,赤裸的胸膛在寒风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彭鹰却若无其事的冷笑,“怎么?你这老魔头还有龙阳之好么?” 庞蕴冷冷的瞥了眼彭鹰,然后咬破手指在彭鹰身上勾画起来。转眼间,一道道奇形怪状的符文出现在胸膛之上,和黄小牛身上的符文如出一辙。彭鹰忽然感到体内血脉一阵翻江倒海,好像要被那法阵吸出体外,而安士鹏和庞蕴都站在彭鹰面前紧紧的盯着他,脸上满是期待。 半晌,彭鹰身上没有任何异状。安士鹏和庞蕴都不禁皱起了没头。 “莫非传言有误?”安士鹏看了看庞蕴。 庞蕴则盯着彭鹰,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据说你之所以被逐出左家是因为你其实身为妖类,难道不是么?” 彭鹰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把主意也打到了自己身上,以为自己和小牛一样是半人半妖啊。 他看了看身上的血色咒文,冷笑道:“你们不是已经试探过了么?我倒想确认一下,我究竟是人,还是妖呢?” 庞蕴颇有些懊恼的冷哼了声,这血色咒文是南疆魔教的秘法,能将妖类体内的妖气吸允出来,可彭鹰身上没有半点妖气出现,那他必然就是一个人了。 “传言果然不足信。”庞蕴冷哼了声,对安士鹏道:“教主,现在只需从他口中问出九叶仙的下落就好了。” 安士鹏点点头,冷然望向彭鹰,沉声问道:“说吧,九叶仙现在究竟在哪里?” 彭鹰沉吟无语,要他拿宝儿的性命作为交换,他怎能做得出来。 “死到临头仍不自知。”安士鹏冷笑,向下使了个眼色。有个魔教弟子忽然将仙剑横在万事晓的脖子前。 “我数三下,你若再不说,我便杀了他。”安士鹏冷笑道:“不过你若是想糊弄我,到时我就把他们统统杀光,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怒火在心底燃烧,彭鹰在电光石火间转过了无数念头,知道此时此刻也只有信口胡说一个地方来拖延时间了。只求苍天有眼,自己所发出的那些求援信中有人能及时赶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正在他张口想要说话时,忽然远处传来一声轰鸣,听起来像是在地面上传来的响动。继而安士鹏面前有道白光闪现,随即化作一张信笺落在他的手中。 “有人闯山?”安士鹏情不自禁的读了出来,随即望了眼庞蕴,似乎有些下不来台。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安士鹏顿时勃然大怒,身影一闪顿时消失不见。 彭鹰见状心中一喜,暗想难道是师父他们及时赶到了?如果真是如此可真是老天开眼。 安士鹏匆匆离去,众多魔教弟子颇有些手足无措,庞师环顾四周,令人将万事晓等人关入旁边山洞严加看管,自己则来到彭鹰面前。 “安士鹏对九叶仙势在必得,不过我却知道你只会信口胡说,绝不会如实相告。”庞蕴冷笑着,看看四周无人,忽然神秘一笑,分别抓起彭鹰和水儿径自向冰湖中央飞去,黄小牛懵懵懂懂的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既然你永远不会说出九叶仙的下落,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呢?你究竟是人是妖,或者是个杂种半妖,其实还有一种方法能够试验出来。” “下去!”庞蕴全力将彭鹰和水儿向下抛去,脸上忽然扬起了狂热的光。 在他身后,黄小牛也自行钻入湖水之中。 入水,通体冰寒,彭鹰和水儿好像沉重的石块飞快的向下落去。转眼间,落到湖底,又砸进裂缝,最终再次见到了那团诡异的血水。 粘稠而恶臭的血水顿时将彭鹰等人笼罩,他虽然竭力不想呼吸,可他已经被下了禁制,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片刻后他终于无法忍受,猛的吸入一口血水,顿时感觉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神智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难不成自己竟是要被淹死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在彭鹰感到无比荒唐的时候,一双玉臂轻轻的将他拥入怀中,紧接着水儿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庞凑了上来,然后,轻轻的吻住了他的唇。 清新的空气灌入腹中,顿时令彭鹰清醒了许多。他愕然望着近在咫尺的水儿,看着她的面庞浮起一丝红晕,眼中荡过一丝羞涩而又温柔的光芒。 砰……砰……砰 是谁的心跳如此剧烈?彭鹰和水儿对视着,又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对方的双眼。 他手足无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瞥见远处血水外面似乎有个黑影静静的划过。那绝不是自己眼花,的确有什么东西滑了过去,可惜彭鹰现在也无法使用通天眼,无法看清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直觉却告诉他,那绝非善类。 冰湖上,庞蕴默默的凝视下方,忽然拿出了一管铜笛。 轻抚铜笛略显粗糙的表面,庞蕴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随即呜呜咽咽的吹响。 顷刻间,岩壁上不计其数的山洞中响起痛苦的嘶吼,继而有数以百计的身影呼啸而出,那些男女赫然都是妖类,表情似乎痛苦不堪。他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毫无反抗之力的云集在庞蕴四周,只能张牙舞爪,却像是群魔乱舞。 这恐怖的一幕令众多北方魔教弟子惊慌失措,有个为首的长老越众而出,对空中的庞蕴大声道:“庞师,您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彭鹰是人非妖,那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有那个半人半妖的孩子在也足以成事。”庞蕴若无其事的冷笑,笛声忽然变得尖锐高亢,好像百鸟争鸣。那笛声无比刺耳,令众多魔教弟子忙不迭的捂住耳朵,而空中那数以百计的妖类却显得更为痛苦,忽然有个女妖的天灵盖猛的撕裂开来,有个狞厉的血色蛊虫挣扎出来,发出尖利的啸叫。 顷刻间,道道血光冲天而起,所有妖类的脑袋统统炸裂开来,鲜血如同瓢泼般落下,落入湖水中氤氲开来。 扑通扑通的乱响,一具具妖类的尸体无力的砸入湖水之中,径自落向了那团血水。顷刻间湖水被染成一片血红,好像一朵硕大的曼陀罗花在淡金色的湖水下绽放开来。 当妖尸如同冰雹一样砸入血水的时候,彭鹰和水儿都被吓了一跳。 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妖尸的数量,似乎所有山洞中除了人类之外的妖族都被屠杀殆尽,魔教究竟有什么打算?水儿吓得扑入彭鹰的怀中不敢去看,彭鹰则推开几具迎头砸落的妖尸,心里也是不禁骇然。 古怪,绝对有古怪!彭鹰竭尽全力调用真气,可惜庞蕴的禁制十分厉害,竟是不能冲破。 难不成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中半神 彭鹰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黄小牛身上忽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血光。 血光如烛,虽然略显黯淡,却宛如实质。只见那数以百计的妖尸如被牵引,慢慢的向黄小牛漂了过去,天灵盖中喷涌的鲜血如同丝带一样飞快的缠绕住黄小牛的身子,令那血光慢慢变得分外耀眼。 “小牛!”彭鹰惊骇无比的大呼,却顿时被灌了一嘴血水。他也顾不得恶心,拉着水儿向黄小牛扑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黄小牛的表情无比狰狞痛苦,彭鹰的心早已乱成一团。 没等靠近,水儿忽然死命的抓住了彭鹰的胳膊,用力之大顿时令彭鹰皱了皱眉。他愕然望向水儿,却见她正惊恐的望着斜下方,小脸上满是惊恐万状的表情,身体也情不自禁的剧烈颤抖起来。 水儿看到了什么? 惊讶的低头望去,彭鹰也顿时为之一呆。 血水下方,有一双苍白的手探了进来。 那双手仿佛在水中浸泡了无数年,苍白得如同白纸,表面有层令人厌恶的粘液,黏液在水中微微荡漾。 好像撕开了一层薄膜,两只手向左右分开,继而,有个硕大的头颅钻了进来。 那赫然是个异常魁梧的巨人,头大如斗,带着造型古朴的银盔,健硕如山的身上则披着鱼鳞甲胄。在银盔上,几条红缨在水中飘舞,就像是细弱的血线,带着一丝诡异。 彭鹰呆若木鸡的望着那怪人的面孔,顿时感到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张很难称之为人的面孔,厚厚的乳白色的黏液覆盖了整个面庞,五官已模糊不清。那就像是粘稠的面团捏成的人脸一样,说不出的怪异。怪人的左眼被黏液完全遮掩,只露出一只右眼发出淡金色的光,那目光无比的冷漠。 怪人对彭鹰和水儿视若无睹,只是冷冷的望着黄小牛,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丝狞笑。 好像见到了可口的美味,馋的垂涎欲滴。 彭鹰凝视着怪人,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现。这怪人身上的盔甲,还有他散发出来的气息都给了彭鹰极为熟悉的感觉。 竟然和炎正神将极为相像! 莫非这怪人也是半神?彭鹰宁愿相信自己是坠入了一场噩梦。 如果这怪人真是半神,那就真是九死一生了。 虽然当初在不灭山时是自己惊走了炎正神将,可是那时有蛟祖在场,自己又是借用了焚天的火龙珠的力量才侥幸成功。如今火龙珠已烟消云散,仙剑焚天也变成顽石,就连总是在生死关头出现的蛟祖也不知所踪,该怎么办? 此时的彭鹰感觉自己就像个鹰巢中嗷嗷待哺的雏鹰,而那怪人却是一条凝视着鹰巢的巨蟒,除了恐惧什么也无法做到。 怪人似乎也对彭鹰不屑一顾,他只是专注的盯着黄小牛,似乎在等着他瓜熟蒂落。 他慢慢的滑进了血水,庞大的身子足有三丈高,却灵巧得真像是一条巨蟒。几乎是和彭鹰、水儿擦肩而过,怪人身上的甲胄发出微微的撞击声,像是冰块碰撞,又像是风铃轻响,慢慢的来到黄小牛的上方。 黄小牛在下,怪人在上,两人平静的漂浮在血水中,近在咫尺。 彭鹰的心脏已跳成了一团。 虽然他明知这怪人绝对无比恐怖,可如果他真的对黄小牛意图不轨自己即便拼死也决不能坐视不理。他将水儿带到身后,静静的向怪人游去。 或许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一瞬,正在彭鹰在心中祈祷这怪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的时候,那怪人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黄小牛的嘴也随之慢慢张开。 紧接着,一道灰光从黄小牛口中缓缓吐出,被那怪人一点不漏的统统吸入嘴里,怪脸上顿时露出惬意的微笑来。 那灰光的气息是如此熟悉,彭鹰顿时悚然动容。 竟然是混沌之力!自己在炼化穷奇之力的时候已经极为熟悉那种气息。 这瞬间,一切真相大白。 南北两大魔教所谓的造妖之举其实并非是真的要造出半妖来。他们是要寻找与半妖最相似的存在,然后将其他妖类的妖力灌入其中,这就像是填鸭,填好的鸭子其实还是一道美食,专门供这怪人食用。 彭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怪人十有八九便是半神,而黄小牛,则是那只香喷喷、油酥酥的鸭子。 一连串的阴谋,千百个修仙者和妖族的性命,最终还是为了唤醒半神。 看来,魔教是半神缔造的传说或许真是事实。 彭鹰心中顿时无比焦虑起来,虽说怪人没有直接吞了黄小牛这只鸭子,可是看着混沌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出,他也不知道那怪人最后会不会把黄小牛吸成人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拼命一搏了。 拼命运转初古道藏上清篇,彭鹰竭力试图冲破庞蕴设下的禁制,可越是着急越是难以成功,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双拳,期盼着八荒能发出一点金光来,可惜的是,八荒如同蛰伏了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与黄小牛一向要好的水儿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她也看出彭鹰想要出手帮忙,于是首先张开了双手,猛然拍下。 血水顿时疯狂涌动,勾勒出两个巨大的蚌壳形状拍向怪人。 即便是现在,水儿的修为仍在彭鹰之上,这一拍之下就算是座小山也将夷为平地。 然而就在此时,那怪人忽然冷冷的瞥了水儿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和冰冷的怒意。忽然间,那两个巨大的蚌壳形状忽然支离破碎,继而整团血水忽然剧烈的激荡起来。 血水外面,淡金色的湖水随之呼啸盘旋,形成不计其数的小漩涡。继而,那些漩涡竟凝结成锋利无比的冰锥,排山倒海的刺入血水之中。 顷刻间,不知多少妖尸被冰锥撞成肉糜,瞬间来到彭鹰和水儿面前。 淡金冰锥剧烈的旋转,搅得天翻地覆,令四面八方陷入一片癫狂。彭鹰望着四周顿时心死如灰。自己修为未复,必死无疑。 身前,白裙如白莲绽放,水儿的脸上此时再也找不到任何畏惧,她张开双手,两道无形的蚌壳形状好像门板护住彭鹰,顿时轰隆隆的一阵巨响,震得彭鹰身躯狂震,而那蚌壳形状虽然坚固却已有崩溃的迹象。 蚌壳轻转,却是将彭鹰完全笼罩,水儿自己竟然反倒暴露在外。 那就像是瓢泼大雨中,她让出了遮风挡雨的油纸伞,而自己,却站在了狂风骤雨之中,了无惧意。 “不!”彭鹰睚眦欲裂的大吼,却看到水儿看着自己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 她唇角开阖,虽然在水中无法出声,彭鹰却读出了她的意思。 “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 噗!一根淡金冰锥斜刺在水儿的肩头,顿时连皮带肉划下一条惨厉的伤口,水儿娇躯巨震,但是脸上的微笑却仍未消散,只是温柔的望着彭鹰,仿佛要将他的面孔牢牢的记在心底,即便死,也不能忘记。 吼!彭鹰狂怒大吼,浑身血气沸腾,本已敞开的上衣顿时滑落下来。 肚脐上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枚小小的血色鳞片,正散发着蒙蒙的光华。 不知藏匿何处的龙形清气忽然绽放出来,势如破竹的冲破禁制,丹田气海顿时如同惊涛骇浪般激荡起来。 丹田内,彼岸花伸展出娇嫩鲜艳的花瓣,竟要比以往大了三分。 血河在湖下蔓延开来,一侧彼岸花开的如火如荼,一侧六道轰然旋转,几乎占据整片冰湖。 彭鹰踏着血河一步迈出了水儿的蚌壳屏障,拦在水儿面前。 八荒发出气势恢宏的八道金光,拳影如山,顿时将无数淡金冰锥砸成粉碎。 天劫中,彭鹰破天荒的将鱼龙百变法和横行法融会贯通,此时的功法已经是属于他初创的功法。 鱼龙横行!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女当关 一化二,二化八,八变无穷!顷刻间,水儿就感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仿佛有无数彭鹰辗转腾挪,兔起鹘落间砸碎了所有的淡金冰锥。继而,忽然如同流光魅影般向那怪人扑了过去。 此时,那怪人也早忘了吸收混沌之力,他直立在血水中,望着彭鹰和四周异象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来。 轰!狂野的真气将血水逼出巨大的真空,彭鹰冷笑道:“你,可认得我?” 怪人怯懦的退后几步,望着彭鹰发出喑哑难明的低吼,不过似乎是声带受损,彭鹰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既认得我,还不给我,滚!” 彭鹰根本不在乎眼前的怪人是什么狗屁的半神,展开鱼龙横行猛然扑了上去。那怪人似乎是被吓得傻了,竟不知躲闪,顷刻间也不知被彭鹰在他身上砸了多少拳,轰隆隆的巨响如同雷声滚滚。 血河旁,巨大的六道忽然加速旋转,放出道道华光落在怪人身上。怪人本就被砸的连连后退,看到周围的光华顿时发出喑哑的怪吼,状极恐怖。忽然有道灰光从怪人头顶缓缓飞出,被六道的光华擒住,向拖去。 怪人更是大惊,猛的在头顶一抹,将那灰光斩成两段。 就像当初的炎正神将一样,这怪人似乎也知道六道的厉害,吓得魂不守舍,竟转身逃走。 彭鹰并未乘胜追击,这怪人只是受惊逃走,却并非实力在自己之下,恐怕他很快便会醒悟过来。他转身扑向水儿,正想带她和黄小牛逃出生天,然而,却已晚了。 那怪人似乎已醒悟过来,在深邃的地缝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忽然整座冰湖剧烈的震动起来,坚硬厚重的冰层轰隆隆的龟裂开来。从幽暗的湖水中忽然涌来不计其数的黑影,竟然都是身着甲胄的神兵。 这些神兵的恐怖彭鹰之前在极北金髓矿脉的时候也曾见识过,于是顿时心如死灰。 老天真要绝我!? 水儿就在面前,彭鹰正想抓住她的柔荑,水儿却忽然闪身躲开,遽然绕到了他的身后。 轰!巨大的轰鸣震得彭鹰一个踉跄,回头望去,顿时睚眦欲裂。 那怪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刚刚竟是水儿拦下了他的一记重击。 彭鹰呆呆的望着水儿的背影,眼睁睁的看到一点点血色在白裙上氤氲开来,像是傲雪寒梅。转眼间,白裙已赤红如血,水儿顿时萎顿下来。 只是一击之力,却让水儿浑身血脉崩断,几乎毙命。 彭鹰忙抱住水儿的娇躯,却见她的脸上七窍流血,异常的惨厉。而即便如此,水儿还是虚弱的低声道:“逃……” 怎能逃!?即便是死,又有何惧! 轻轻放下水儿,彭鹰猛然拔出一把仙剑,死气勃然而出,往生剑意轰然绽放。 无数剑形将冰湖搅得天翻地覆,彭鹰如同困兽般怒吼着,遽然扑向怪人。 怪人凝视着彭鹰,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和无尽的贪婪。他张开双手,两团淡金湖水忽然在手掌上疯狂旋转,汹涌的如同烈焰滚滚。 仿佛滚雪团一样,水团越来越大,最终竟达方圆十丈!怪人怪笑着轰然砸出,竟将空中无数剑型砸的粉身碎骨,又摧枯拉朽般砸向彭鹰。 彭鹰想要躲闪,却忽然感觉周围的湖水忽然仿佛凝固成冰,竟然再也无力挣扎。 他顿时恍然大悟,这湖水应该是这半神的领域,就像炎正神将对火焰操纵自如一样,这半神对这淡金色的湖水却是如臂使指。 连续两声炸响此起彼伏,彭鹰顿时如同断线纸鸢般向后射去,身上迸射出不计其数的血光,口中更是狂喷鲜血。 血河异象顿时消失,彼岸花也瞬间枯萎。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虽然彭鹰已千辛万苦的熬到了点山境,可在半神眼中仍是如同蝼蚁一般。 怪人看看左右,见血河异象骤然消失似乎也松了口气,随即眼中露出无比的贪婪,忽然向彭鹰扑去。 彭鹰已无力反抗,只能望着怪人扑来,这一刻,他真是希望蛟祖能及时出现。 不知不觉间,他对蛟祖已不像以往那样厌恶。 忽然有个人影拦在面前,彭鹰正欣喜若狂,却惊讶的发现那人根本不是蛟祖,赫然又是水儿。 很难想象水儿怎么还有力气站起来,不过此时的水儿却似乎迥然不同。 恐怖的妖气如同冲天的烈焰震得虚空碎裂,身上的伤口在眨眼间便愈合如初,那双美眸也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转过身,竟是背对着怪人,忽然有两只巨大的蚌壳陡然幻化出来。 那蚌壳竟是如此巨大,几乎顶天立地,仿佛连巨大的冰湖也难以容纳。 张开双手,轻轻的合拢,那对巨大的蚌壳将冰湖卷起了滔天巨浪,随之合拢。那激烈的水流带着沛然巨力猛的将彭鹰推向远处河道,根本无力抗拒。 湍急的水流中,彭鹰望着水儿迅速远去,却仍能看到她脸上那抹微笑。 转眼间彭鹰已经进了河道,而水儿也如影随形而来,张开双臂如同关上两扇大门拦住了河道,上至山腹顶端,下至冰湖湖底,遮掩的严严实实。 彭鹰仍随着水流飞速远去,心中却顿时恍然。 虽然不知水儿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显然是那位早已过世的蚌族圣母帮助了唯一的后代。那巨大的蚌壳虽然并非圣母遗骸,不过仍是坚不可摧。 冰湖中的怪人和不计其数的神兵怎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纷纷狂怒的扑向了水儿。 轰轰烈烈的巨响声响起,冰湖在汹涌澎湃,山峰在摇摇欲坠,可水儿却像钉子一样插在那里,半步不退。 彭鹰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知道水儿这是拿生命来为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 怎么办?回去拼命却力不从心,难道真要葬送水儿来苟且偷生?彭鹰是万万做不到的,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也不知有多少念头在脑中乱作一团,旋即,他终于拿定了主意。 刚才安士鹏匆匆离去,说是有人闯山,此时此刻最有可能的便是师父他们到了,如果真是如此或许还有转机。 对于左黄虎的实力,彭鹰从未有所怀疑。 心中做了决定,彭鹰便转过身去,顺着湍急的水流急速逃窜。 自从将满山妖类屠戮一空之后,庞蕴便以迫切的目光凝视着冰湖下方。当彭鹰与那怪人在水下激斗时,冰面崩碎,湖水漫空,那恐怖的气势令庞蕴也大为骇然。 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庞蕴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很想弄个究竟,可打死他也不敢深入湖底,就这样心怀叵测的看着,直到水儿竖起巨大的蚌壳将河道与山腹拦腰截断,庞蕴更加魂飞魄散。 那是个什么东西?庞蕴飞到蚌壳前用力推了推,却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忽然,湖水波涛汹涌,从中飞出数不胜数的银甲神兵来,那些神兵的模样和那怪人毫无二致,都仿佛在湖水中浸泡了千万年,近乎腐烂。不过他们的战力却极为惊人,挥舞仙兵疯狂的攻击水儿,令那巨大的蚌壳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湖水中,水儿将毫无意识的黄小牛抱在怀中,蜷缩着身子竭力抵抗。 那巨大的蚌壳是圣母遗留给她最后的礼物,拥有圣母在世时浩瀚无比的妖力。虽然平时水儿无法使用这绝大的力量,不过在生死关头却自行出现,拼尽全力护住了水儿。 不过水儿面对的却是半神,还有那几乎没有穷尽的神兵。即便圣母在世,面对这么恐怖的攻击只怕也是束手无策。 此时的水儿只是在用生命的力量在坚持,哪怕多一次呼吸的时间,彭鹰便多一份生存的可能,至于自己的性命,水儿早已置之度外。 庞蕴却不可能坐以待毙,在这混乱之中难免殃及池鱼,自己留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他毫不犹豫的飞向半空,从山腹顶部的一处秘道飞驰而去,四周山洞中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魔教弟子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谁还理会万事晓他们一群人,逃命要紧。 可惜万事晓他们已经被下了禁制,不能说话,当然也不能动弹。所有人只能站在山洞中呆呆的望着外面那铺天盖地的神兵,脸色都分外难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横山门 当彭鹰狼狈不堪的爬上岸时,正是他来时的那条甬道。他回头望去,远方的巨响依然轰然震耳,足以想见水儿的境况是何等凶险。 彭鹰紧咬牙关,先就地坐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所有能够疗伤的灵药来,无论是左家的元圣液,还是别有洞天那些散仙给他的杂七杂八的灵药统统灌入口中,同时运起上清篇,全力恢复伤势。 刚刚那怪人的攻击令他身负重伤,如果不尽快恢复别说去搬救兵,恐怕这条甬道就是自己的绝路。 只是一个大周天,那些灵药带来的驳杂的灵气被彭鹰统统吸收,龙形清气好像挥斥方遒的将领,引领着那些驳杂的灵气在经脉中分散开来,伤势竟真的好了七八分。 彭鹰大喜,连忙起身向甬道冲去,一路上撞见不少魔教弟子,都被他以势如破竹之势打得抱头鼠窜,转眼间便到了出口。 出口处本来有块如同小山般巨大的岩石,此时严丝合缝,根本无路可走。彭鹰却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了上去,顿时如同天塌地陷般的一声巨响,巨石被撞得粉身碎骨,彭鹰则如同弩炮般激射而出。 地面上数十个看门的魔教弟子被吓得狼奔豕突,望着彭鹰如见鬼魅。 扶摇直上,彭鹰径自升到半空,急切的向南方那座长生门望去。 这一望,心却顿时化作坚冰,奇寒刺骨。 长生门内外,有两伙人遥遥对峙,安士鹏率领数百魔教弟子满脸不屑的站在门里,门外,却只有寥寥三五十人。 为首的是个看似年仅四旬的壮汉,五短身材,双臂和双臂仿佛一般长短,方方正正的面庞,面黑如铁。在他身后赫然站着三个形貌各异的老者,一个瘦如竹竿,一个头大如斗,另一个则活像个地缸。 岁寒三友…… 来的竟不是师父他们!? 彭鹰顿感两眼发黑,险些载落下来。 万般期待化作一场空,彭鹰虽然确信左黄虎一定会来,可是何时回来?水儿又能不能撑到那时? 正失魂落魄的时候,长生门内外正对峙的两拨人不约而同的都向彭鹰望了过来。刚刚那声炸响响彻天地,怎能瞒过他们的耳朵。 岁寒三友一眼便认出了彭鹰,顿时怒不可遏的咆哮起来。 “你说谎!”怂人双目赤红的指着安士鹏的鼻子大吼,“堂堂北方魔教教主,竟然敢做不敢当么?彭鹰在那里,宝儿就一定也在那里!快说,你们把宝儿藏到哪里去了?否则别怪我骂你八辈祖宗!” 旁边,猪小和没胆已经破口大骂,他们三个算是半路出家,做凡人的那段日子没少了背地里骂人,现在许是气急了眼,将满肚子脏水统统扣在安士鹏的脑袋上,骂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足足半晌功夫愣是没有重样的。 安士鹏身为北方魔教教主,虽然平日深居简出,但毕竟身份高崇,何曾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痛骂?于是顿时目瞪口呆。 倒是那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挥挥手,沉声道:“三位师叔少安毋躁,我们问清情况再做打算。”说着他向安士鹏供拱手,沉声道:“安教主,我的三位师叔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不过九叶仙曾对我的三位师叔有救命之恩,而三位师叔的事也就是我们横山门的事,所以如果九叶仙真的在贵教,就麻烦安教主赏我一点薄面,让我们带走吧。” 此时安士鹏也顾不上怀疑彭鹰为何会逃出山腹了,火冒三丈的指着那中年人的鼻子怒吼道:“晏雪山!你堂堂横山门的门主竟然连自己门下的狗嘴都管不住么?” 晏雪山脸色一冷,“安教主,三位师叔毕竟是我的长辈,还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明显的胳膊肘往里拐,险些把安士鹏的鼻子气歪了,他怒极反笑,厉声道:“晏雪山,本座抬举你才叫你一声门主,其实你和你那横山门算个屁!就你们这些臭鱼烂虾竟然还敢硬闯本座的山门?真是自寻死路!” “想要九叶仙?好啊!”安士鹏拍拍肚子,狞笑道:“本座刚刚把她吃了,你奈我何?” 他已气得魂灵出窍,开始信口胡说起来。 岁寒三友顿时勃然大怒! 他们虽然是出了名的胆小鬼,可是再懦弱的人也有旁人不能触碰的逆鳞,宝儿便是他们的心尖,容不得受到半点伤害。听到安士鹏竟吃了宝儿顿时让他们暴跳如雷,怂人狠狠的踢了猪小的屁股一脚,大吼:“老二,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 “老子跟你们拼了!”猪小双目赤红,真气轰然爆发,童山濯濯的头顶忽然划过一丝钢铁之色,忽地好像野猪般向长生门撞了过去。 轰!仿佛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长生门忽然向后仰去,虽然没有崩塌,但看似已岌岌可危。猪小再接再厉,又是一声怒吼撞了过去,这一次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长生门竟支离破碎,门户大开。 “二弟,三弟,反正老子不想活了,你们两个自己琢磨!”怂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头钻入了魔教总堂。 望着怂人,安士鹏顿时凶相毕露,环顾左右冷哼道:“擅闯山门,该当何罪?” “万剐凌迟!”众多魔教弟子轰然应答,人群中,那个温长老立功心切,拔出一把青橙仙剑飞快的迎了上去。 这温长老在魔教众多长老之中位居下游,平日多是办些琐碎事情,早已不甘后人。如今横山门闯山,况且第一个冲进来的竟然还是远近驰名的胆小鬼怂人!这到嘴的肥肉怎能拱手让人?只要一举击杀了岁寒三友的老大,非但在安士鹏面前立下大功,也能在众多同僚面前露露脸。 其他长老都不禁皱眉,暗骂温长老的反应未免忒快,这份首功恐怕还真要落到他的头上。 温长老仗剑疾飞,瞬间便出现在怂人面前,傲然历吼道:“擅闯山门者,死……” 这死字犹未完全脱口,忽然拖长了音、拔高了调,好像正打鸣的公鸡被人一把攥住了脖子。原来怂人根本没听他废话,忽然展开了鱼龙百变之法。 拳影如流星横空,双臂好似蛟龙出水,顷刻间温长老的面前虚空碎裂,好似重重群山轰然砸落,震得四方轰然作响。 温长老的汗毛根都竖了起来,仓皇之下举剑应对。他的修为本来与怂人相差无几,不过一来怂人抱着必死之心,完全是玉石俱焚的架势,二来温长老还从未见过修仙者不用仙器而只用武技,于是瞬间便落到了下风,几乎束手无策。 几乎同时,猪小和没胆都窜了进来。 没胆忽地矮下身子,双腿卷起恐怖旋风,向温长老下盘扑去。他本来就身材矮小,又附低了身子之后更是好像一只疯狂旋转的海星,温长老顿时手忙脚乱,仙剑上下招架,险些把胳膊都甩脱了臼。 在他左支右绌的时候,忽然见一颗硕大的脑袋好像炮弹般向自己的胸膛撞来,瞬间吓得脸色苍白。 那可是用脑袋就撞破了长生门的猪小! 温长老可不会认为自己的肉身比长生门还要坚硬,只不过此时他已插翅难飞。 岁寒三友相交数百年,虽然没能学全鱼龙百变法但却各擅胜场,三人在一起便是一整套鱼龙百变法,倒算是横山门立派千年以来的一大奇葩。但凡遇敌交战,三人因为胆小也绝不会顾忌什么礼义廉耻,不管强弱都是并肩子一顿群殴,这却出乎了温长老乃至所有魔教中人的意料。 轰!猪小硕大的脑壳正撞在温长老的胸膛上,就像一脚踩碎了蛤蟆的肚皮,鲜血内脏四处激射,温长老大好的身躯硬是被撞成两半,肩部以下,齐胯而上统统化作了肉糜。 猪小毫不介意的摸了摸脑袋,却不经意的将鲜血抹了一脸,顿时如同嗜血恶魔。 虽然岁寒三友是真的胆小如鼠,不过胆小之人被逼到了绝境也会反噬一口,狗急跳墙,兔子蹬鹰,便是这个道理。 安士鹏勃然大怒,单手下压,历吼道:“给我杀!” 早已蓄势以待的众多魔教长老和弟子们顿时呼啸而上,各持仙兵利器扑向了岁寒三友。其中几个修为远在温长老之上的还未动身便祭起了各自的法宝。 五彩斑斓的华光冲天而起,正中央,一座玄鼎轰然作响。耀眼红芒与日争辉,落下万千黑链仿佛璎珞垂天。那是魔教二长老李浩波的玄煞鼎,在北方魔教的众多法宝中位居上游,李浩波用其御敌几乎无往不利。 岁寒三友再强也只有三个,被漫天法宝迷花了双眼,再难逃玄煞鼎的镇压。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血性! 万千黑链好似无数毒蟒呼啸而下,顶端都有箭簇般的锐刺,如万箭齐发般向怂人三个刺去。正在岁寒三友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一人忽然出现在他们头顶,拳打脚踢带起罡风呼啸,将所有黑链统统卷飞了出去。 那人动作奇快,刚刚那瞬间就仿佛长出了三头六臂一般,真气冲天。等他听了下来,满脸惊容的李浩波才发现那人赫然正是横山门门主,晏雪山。 “保护三位长老!”晏雪山知道今天恐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过横山门一向众志成城,既然岁寒三友一意孤行,自己和众多弟子也只有舍命相陪。 一声令下,数十个横山门弟子纷纷如同鹰隼般踏过了残破的长生门,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魔教弟子。 顷刻间,拳脚如山,法宝盘旋,魔教弟子和横山弟子展开了殊死搏斗。横山门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各个如狼似虎,修为多数都在攀山境后半,实力极为惊人。魔教弟子虽然人多势众,但在场的却强弱悬殊、良莠不齐,所以甫一开战竟被横山门占了上风,打得魔教弟子节节败退。 安士鹏在远处看着,却是一副安然自若的表情。 北方魔教隐忍数百年,为的就是在不远的将来一鸣惊人,要是连几十个闯入山门的横山门弟子都无法收拾,也就别提什么野心,什么霸业了。 “李浩波。”安士鹏瞥了眼二长老,“如果你不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将横山门全部歼灭,你便不要做你的长老了。” 李浩波一笑,“教主放心,一刻钟之内属下要没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给您,自当提头来见!” 夸下了海口,李浩波忽然一声呼哨,转眼间四面八方扑来数百魔教弟子来,修为都颇为强悍,紧随在李浩波身后加入战团。 玄煞鼎高高挂起,黑链共振,发出如山呼海啸般的巨响,无形伟力陡然乍现,好像大山压顶,奇重无比。晏雪山和岁寒三友等人顿感艰辛,再加上四面八方多了近倍的魔教精锐,顿时落到了下风。 有个横山弟子三拳两脚逼退两名对手,却冷不防被人以仙剑刺穿了后心。那横山弟子竟没有当场气绝,而是满面狰狞的掉过头去,一把抓住了偷袭者的脖子。那只手仿佛有千钧之力,竟好像撕纸似的抓破他的喉管。鲜血迸散,又两个魔教弟子飞驰而来,两把仙剑从左右分别刺入横山弟子的胸膛。那人竟还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张开双手抓住那两个魔教弟子的手腕向面前撞去。 轰然巨响,一个魔教弟子当场被撞的脑浆迸裂,另一个却还没死,却被横山弟子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咬住咽喉,两人疯狂的厮打着,无声无息的坠落尘埃。 如此血腥的场面比比皆是,看得安士鹏也不尽皱起眉头。 横山弟子,竟血性至此! 岁寒三友眼见着众多晚辈因为自己而血染沙场顿时睚眦欲裂,兄弟三个聚在一起,如同巨大的战车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不过越来越多的魔教高手扑了上去,更有四五名长老级别的强者祭出法宝,终于将他们三个团团围困。 门主晏雪山则更是骁勇善战,仿佛杀神附体,戾气冲天,单单死在他拳脚下的魔教弟子就足有近二十人,看得安士鹏面沉如水。 李浩波则在空中督战,眼见着时间飞快流逝心中不禁大急,他瞥了眼正横冲直撞的晏雪山,悄悄的抓出一把黑色短剑抛到空中,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血覆在剑上,那黑剑顿时发出如同鬼哭般的锐啸,划出一道残影直取晏雪山的项上人头。 这种驭剑之术极耗真气,修仙者即便在交战之时也嫌少使用,不过李浩波在安士鹏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自然要全力以赴。 无论是晏雪山还是李世奇的修为都在点山境二品左右,不相伯仲,不过晏雪山却还要面对众多魔教弟子的疯狂攻击,所以当黑剑呼啸而至的时候晏雪山顿时亡魂皆冒。 “门主!”岁寒三友以及众多横山弟子见状顿时魂飞魄散,纷纷痛不欲生的怒吼起来。 晏雪山两眼一闭,心如死灰。 千年来,横山门的境地每况愈下,他本来还有雄心壮志重振仙门雄风,谁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横山门终究还是要败落在他晏雪山的手中。 稍后下了九泉,又该如何向列位祖师交代…… 忽然,晏雪山就感觉远方似乎有风雷之声传来,继而罡风扑面,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贴身而过。他骇然张开双眼,却愕然发现一面巨墙似的白影贴身而过,仓促间,他只能看到那白影上似乎有众多栩栩如生的阳刻呼啸而过。 囚牛、睚眦、嘲风……种种龙兽好似挣脱了束缚从白影中呼啸而出,带着惊天动地的咆哮奔向四面八方。 轰!那白影撞碎了数个魔教弟子的肉身,狠狠的斜插入地下,晏雪山这才看清原来这竟是一根无比庞大的擎天玉柱,顺着玉柱向上看去,却见有个少年仿佛在云端翩然起舞,随着他谈不上曼妙的手舞足蹈,四方龙子齐声咆哮,龙吼九声,如九颗神雷炸响。 非但是魔教弟子,即便是横山弟子也被震得七荤八素,也就无法继续舍命相搏了。 空中忽然出现无数雪白链条,仿佛众多神龙呼啸盘旋,与玄煞鼎的黑链缠斗在一起。玄煞鼎显然力不从心,不过顷刻间的功夫便传来噼噼啪啪的一阵脆响,万千黑链化成漫天繁星,而玄煞鼎也瑟瑟发抖,表面赫然出现了蛛网般密布的裂纹。 “这……莫非是九子锁龙桩!?”晏雪山骇然失色,茫然望向了玉柱顶端那个少年。 远处,李浩波狂喷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九子锁龙桩先是撞碎了那把黑剑,本来就令李浩波元神受损,而紧接着竟然连玄煞鼎都面临崩碎的危局,这玄煞鼎可是李浩波的心尖,眼看着鼎身上的裂纹,李浩波更是心胆欲裂,心疼的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高空中,彭鹰紧咬牙关,忽然飞身而下,轻抖长剑。 往生剑意,如霜如雪般蔓延开来。 他本想回到山腹中去和那无名神将拼命,可却看到横山门陷入了绝境,究竟是去救水儿还是救岁寒三友等人?在那瞬间他真是左右为难。 可适逢晏雪山陷入绝境,如若自己再不出手,横山门必然全灭,彭鹰只有狠下心先救横山门再说,至于水儿,他也只能祈祷蚌族圣母在天有灵,能再坚持片刻,自己再回去与水儿共对生死。 漫天死气盘绕,如同乌云灌顶,巨大的剑形横行无忌,仿佛巨舰横空,威震苍穹。李浩波仓皇间抬头望去,正看到彭鹰迎面而来,那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目睹了神兵正从云霄而来。 亡魂皆冒,李浩波竭力挥舞长袖,顿时有几道游龙般的光华从长袖中腾空而去。那是他苦心炼制的几把仙剑,抛开刚才被彭鹰毁去的那把黑色短剑还剩八把,各以心血催动,腾云驾雾般涌向彭鹰。 毕竟是北方魔教位居第二的长老,李浩波情急之下的攻击绝对不可小觑。 顷刻间风气云动,似乎有八条颜色各异的巨龙冲天而起,而此时漫天死气忽然一变,化作勃勃生机。 往生剑意最为奇特的转折之处突兀的来临。 李浩波是以心血催动仙剑,这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仙剑顿时变成了无头的苍蝇,华光大减。彭鹰奋起长剑一路披荆斩棘,竟将八把仙剑统统炸成漫天繁星,顷刻间已逼近到李浩波的面前。 这时李浩波已稍稍清醒过来,眼见着彭鹰破去仙剑更是心胆欲裂。他脸色惨败,飞速向后退去,同时戟指向玄煞鼎点去。玄煞鼎遽然直扑过来,正拦在彭鹰的仙剑前方。 呛然巨响,虽然玄煞鼎已岌岌可危,但品阶仍然在彭鹰手中仙剑之上,只见彭鹰手中一空,那仙剑竟被炸成飞星。 李浩波这才放下心来,狞笑着戟指玄煞鼎,想要撞死这该死的少年。 忽然八道金光冲天,彭鹰展开双臂,如苍鹰搏兔,直扑玄煞鼎。远处安士鹏等人正看得眼花缭乱,眼见着彭鹰以血肉之躯撞向玄煞鼎都不禁感到无比荒谬。 这彭鹰感情是疯了,修仙者即便肉身再坚固又怎能和成名已久的仙器硬碰硬?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彻底摧毁了所有人的神经。 八荒之光如大日光华,金煌煌令人不可逼视,双拳近万钧之力轰然砸在玄煞鼎上,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本已濒临破碎的玄煞鼎砸成碎片。玄煞鼎后,李浩波戟指着混乱的苍穹,脸色惨白,呆若木鸡。 “死。”彭鹰的低吼如蛮龙咆哮,一鼓作气的扑到李浩波面前,一拳砸向李浩波的面门。 拳风如罡风,震得李浩波心胆皆裂,他拼了命的躲向一旁,虽然躲过致命一击却仍被拳风扫中肩膀。血肉冲天而起,李浩波顿时惨呼出声,捂住肩膀不住后退。可彭鹰如影随形而上,展开鱼龙横行法狂轰乱炸,李浩波顿感眼花缭乱,眼前仿佛忽然多了无数个彭鹰,拳影如山峦倾颓,轰然砸下。 阵阵惊雷般的炸响,漫天血光迸散。 转眼间,李浩波竟然已化作漫天血肉,没了人形。 如此惨烈,如此血腥,即便安士鹏这样的存在也不尽骇然失色,只能失魂落魄的看着李浩波死无葬身之地,却束手无策。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霸王枪意! 彭鹰倾全力击杀了李浩波,虽然看似势如破竹但却已耗费了太多的真力。他当即飞退到横山门弟子附近,展开鱼龙横行法瞬间击杀了几个魔教弟子,令本已一盘散沙的横山弟子重新聚拢到一处。 横山门门主晏雪山望着彭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能看出彭鹰最后用的功法似乎是鱼龙百变法,可却又有些与众不同,似乎被彭鹰糅杂了其他的步伐新创出一套功法来,却更为凌厉、更为刁钻。可鱼龙百变法是师门绝技,又怎么会落入这个无名少年手中? 岁寒三友却都围拢过来,怂人拉住彭鹰的手,焦急的问:“彭鹰,宝儿究竟怎么样了?” “前辈放心,宝儿好生生的,并未遇害。”彭鹰急促的喘息着,又对晏雪山道:“晏门主,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快走!” 既然九叶仙没事,晏雪山和岁寒三友自然不会再与魔教纠缠不清,众人纷纷点头,飞也似的向结界外冲去。 “我看你们往哪里逃!”安士鹏咬牙切齿的怒吼,“我北方魔教的人,莫非死绝了?” 怒吼声中,整个魔教总堂中顿时如风起云涌,四面八方有数以千计的剑光冲天而起,带着雷鸣般的呼啸蜂拥而至。安士鹏身边有个瘦小的白发老者面色冷峻的飞身而起,眨眼间便赶在彭鹰等人前面拦住了去路。 晏雪山皱皱眉,认出这老者正是魔教第一长老陆忍。这陆忍在魔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修为也稳稳压住李浩波一头,极为难惹。 “小心!”晏雪山大声提醒,而陆忍却已在此时默然出手。 双手十指弹动,如撩拨无形琴弦,漫天忽然雷动,仙禽异兽发出刺耳的诡笑,铺天盖地的扑了过来。仙禽中,一只五彩斑斓的彩凤展开庞大的双翼遮天盖地而来,吐出赤红烈焰扑向横山门人。 彭鹰不禁骇然,原来北方魔教这些符咒化成的仙禽异兽竟然都是出自陆忍之手。 这是个极为擅长符咒的强敌,点指间便有挥斥方遒的威能,自己即便不惧,但又如何能帮着晏雪山守护那些横山门人? 万分危急中,忽然有声长啸如龙吟炸响,南方远处的天际忽然有一道金色流光遽然而来,顷刻间便到了长生门的残垣断壁,却只见一个金光四射的身影,不见五官容貌。 金光中,一把长枪如蛮荒巨龙觉醒,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刺向陆忍的后心。 陆忍正全力指使漫天仙禽异兽,却忽然感到如芒在背,骇然回顾,只能见到一点金星轰隆隆的滚来,顿时霜眉紧皱,心下骇然。 虽然陆忍未必就无力抵挡,可来人气势汹汹,仿佛拦在面前的是座雄山也要将其击成粉碎。陆忍仓皇间还是选择了退避,让开了通路。 金光如同流星般横贯苍穹直刺进来,却径自向那彩凤扑去。 轰然巨响,漫天彩光弥散,彩凤化作乌有,空有一张符咒玉碎。金光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显出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金甲辉煌,乌发飘舞如龙,冷峻的少年双目如同风雷,顾盼自雄。金枪斜指苍穹,红缨如火焰飞舞,轻抖间,赫然发出苍龙咆哮之音。 轰!方圆百丈之内,凭空出现无数金色枪形,如密集的竹林拔地而起,又像万箭齐发,攒刺天际。瞬间虚空碎裂,枪影带着狂猛跋扈的气息将诸多仙禽异兽炸成飞灰,又瞬间击杀了数十个魔教弟子,漫天血光迸散。 枪影陡然消失,风雷之声散去,满场寂静。 这少年来的突兀,却也来得狂暴、霸绝!宛若战神临世,威风凛凛。 彭鹰呆呆的望着半空,激动的瑟瑟发抖。 左枪,竟然是他第一个到了!? 在左家,左枪也算是个异类,弃剑学枪,这枪法却完全是从剑法中蜕变而来。他另辟蹊径之时,不知有多少人感到匪夷所思,背地里说他此生决不能悟到剑意,可最后却统统闭上了嘴巴。 枪也能有枪意,左枪的枪意便有个贴切的名字。 霸王! 霸王枪意! 此时左枪睥睨四方,与霸王何异? 数以千计的魔教弟子此时已蜂拥而来,却目睹左枪的霸王枪意而大吃一惊。左枪冷望向四周,却只是冷笑了声,没有丝毫惧意。 安士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左枪怒吼:“你又是谁?” 左枪对安士鹏的喝问无动于衷,只是瞥了眼彭鹰,然后摸了摸储物戒指,拿出一顶银冠戴在头上。 “左家银冠仙判,左枪。” 金甲银冠,更令左枪显得八面威风,诸多魔教众人纷纷蹙眉,下意识的向南方望去。 左家银冠仙判既然到来,那个左家莫非也会随之而来? 北方魔教虽然自恃甚高,可也有自知之明,如果左家倾巢而来,魔教总堂只有覆灭一途。 此时,龙首龟背的雄山上有个人影飞驰而来,赫然正是庞蕴。 转眼间庞蕴来到安士鹏身边,一眼便看到了前方不远的彭鹰,顿时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庞蕴骇然问道,他明明已经制住了彭鹰的修为,将他抛到冰湖之中,这小子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那冰湖下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彭鹰望着庞蕴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强敌环绕,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仇而乱了横山门的阵脚,只能暂时隐忍。 安士鹏却因为庞蕴的到来而更加恼羞成怒。这庞蕴来自南疆魔教,当然不能看到自己的北方魔教在这区区几人面前束手无策。 “都愣着干什么?”安士鹏的声音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可那平静中蕴含的愤怒却仿佛海面下的激流,令众多魔教弟子顿时心生寒意。陆忍首先明白了教主的心意,厉声招呼了声,率众向左枪和彭鹰等人扑去。 顷刻间仿佛天崩地裂,众多强悍的魔教弟子疯狂涌去,漫天都是闪烁的剑光,蔚为壮观。 左枪已和彭鹰并肩而立,与晏雪山、岁寒三友等横山门人围成了一圈,患难与共。 “左兄……多谢。”彭鹰深深的看了眼左枪,满面黯然。 在含风城时,他曾与左枪针锋相对,想不到,此时却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左枪仍昂然挺立,头也不回的淡然道:“听你的意思,是认为必死无疑了?” 彭鹰愕然望向左枪,他虽然并未想过生死,不过眼看着铺天盖地涌来的魔教弟子,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在场之人都是死路一条,再无生机。 “你若死了,鱼儿又怎么办?”左枪猛然转头看向彭鹰,冷笑道:“你不是说过么,绝不再离开么!?” 左枪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同醍醐灌顶,顿时令彭鹰悚然大惊。 没错,身为男人,自当一言九鼎!如若自己死了,留鱼儿一人在这世上,哪怕自己身在阴曹地府又怎能安心!? 脸上绽放出湛然光彩,彭鹰微笑着颔首,拔出把仙剑来展开往生剑意。 “左兄,多谢!” 同样的四个字,其中意义却已截然不同。 左枪嘴角牵动,似乎是在笑,不过转眼间又面色生冷,长枪忽然炸出万朵桃花,霸王枪意陡然绽放。漫天剑形、枪影如风卷残云,发出刺耳的呼啸。 两个迥然不同的少年,此时此刻却仿佛同时化作两头荒古猛兽,绽放出疯狂的战意来。在他们身后,晏雪山等横山门人也被那往生、霸王鼓舞,纷纷展开鱼龙百变法与魔教弟子战作一团。 剑光冲天,仿佛乱花迷眼,长生门的残垣断壁前惊雷四起,血光冲天,漫天剑形与枪影纵横驰骋,只不过转瞬间也不知有多少魔教弟子血溅蓝天,残肢断臂纷纷落下,血光映红了苍穹。 诸多法宝悬于半空,发出万道光华,而彭鹰、左枪和横山门人都聚在九子锁龙桩周围,九头龙子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得天地颤抖,不少魔教仙器受不住九子锁龙桩的神威,被万千光链绞成碎片。 耀眼的剑风呼啸刺耳,濒死的惨嚎声嘶力竭,在九子锁龙桩护持之下,彭鹰等人坚如磐石,可魔教弟子却伤亡惨重,地面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安士鹏一直自恃身份而并未出手,而此时目睹此情此景却再也无法隐忍下去了。 长袖轻抖,伸出晶莹如玉的右手,手心中赫然拖着一只古香古色的铜瓶。铜瓶高有半尺,锈迹斑斑,上面刻有繁妙的古篆。安士鹏抖手将铜瓶抛到半空,铜瓶所到之处仿佛压碎了一片虚空,旋即瓶口倒转,喷出无尽黄沙。 铜瓶中仿佛装了整座沙漠,黄沙铺天盖地落下,速度忽然变得如同流星般迅疾。 轰隆隆!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无尽黄沙撞向九子锁龙桩,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将九个龙子淹没。九子锁龙桩的光链瞬间消失,而黄沙则带着滚滚风雷之音继续向彭鹰等人扑去。 众多魔教弟子连忙退避,彭鹰等人则顿时骇然失色。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左黄虎! 惨叫声此起彼伏,眨眼间的功夫竟有十几个横山门弟子被黄沙撞得千疮百孔,就像骤雨中的枯叶,粉身碎骨。晏雪山和岁寒三友等人厉声怒吼,但却束手无策。 虽然左枪将霸王枪法施展到极致,可毕竟无法做到天衣无缝,眼见着一个又一个横山弟子惨死,彭鹰不尽怒目圆睁。 忽然他灵机一动,将乾坤葫芦掏了出来,拧开塞子念诵咒法,漫天黄沙顿时被乾坤葫芦源源不断的鲸吞而入。 铜瓶与乾坤葫芦之间横亘一条沙河,这才让横山门人化险为夷。 彭鹰并不知道,那铜瓶名为神沙古瓶,非但是安士鹏的随身法宝,更是号称北方魔教第一重器的仙器。神沙古瓶中的神沙都是安士鹏辛苦半生炼制而成,眼看着大半都落入乾坤葫芦中顿时心疼的要死。他连忙收了神沙古瓶,伸手在虚空中抓出一把银色仙剑,怒吼着扑向彭鹰。 “还我神沙!” 安士鹏出手,诸多魔教弟子顿时松了口气。教主修为登峰造极,早已是点山境十品,彭鹰等人根本不是对手。陆忍率众纷纷退却,以便让安士鹏大展神威。 彭鹰和左枪等人心中都是一沉,虽说都是点山境,可在此境界即便是相差一品也是天差地别。安士鹏的修为明显已是点山境顶级,自己这些人在他面前无异于与蝼蚁一般。 终于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 彭鹰正想与安士鹏决一死战,忽然金光闪烁,竟然是左枪抢在他的头里向安士鹏扑去。 “左兄!”彭鹰声嘶力竭的惊呼。 左枪虽强但也不是天下无敌,如此鲁莽的扑向安士鹏恐怕是必死无疑。 “小师叔,身为左家人,死也要死的壮烈!”左枪历吼道。 小师叔……彭鹰险些掉下泪来。 左枪原来还认自己这个师叔! 轰!剑光冲天,漫天枪影陡然消失,左枪的金枪寸断成灰,那坚韧无比的金甲也龟裂开来。 浑身血光迸射,左枪闷哼了声喷出口鲜血,星驰电掣般倒射而回。彭鹰连忙双手抱住他的身子,却也被撞得向后连退。他仓皇间看了眼左枪,却见他已面如淡金,奄奄一息。 “安士鹏!”彭鹰如丧考妣的仰天长啸,双目顿时赤红。 忽然间,一条血河蔓延开来,丹田内,彼岸花陡然绽放。 血河中诸多冤魂鬼哭狼嚎,岸边深处,六道轰然旋转。彭鹰单臂夹着左枪,手持长剑站在血河之上,面色如冰。 虽然他明知即便彼岸花开自己也不是安士鹏的对手,可是正如左枪所说…… 左家人,死也要死的壮烈! 长剑轻抖,漫天死气纵横,往生剑意陡然铺展开来。万千剑形如海中群鲨摩肩擦踵,充斥了百丈高空,如同一座剑山横冲直撞,直扑安士鹏而去。 安士鹏双目赤红,狞笑道:“小畜生,上不了台面的剑意又有何惧?今天本座就代你师父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银白长剑平伸向前,忽然如同春风拂柳般轻颤起来,安士鹏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竟分身成为两人,继而二化四,四化八,最终竟变成了三十二个一模一样的安士鹏!三十二人或微笑、或蹙眉、或不屑、或狞恶,竟都截然不同,形形色色。 剑光四起,众多安士鹏踏着奇诡的步法如流光魅影般穿梭不定,顿时形成了一座剑阵。 一个人的剑阵! “去!”众多安士鹏同时怒吼道,剑指往生剑意,剑阵中顿时有股庞然剑气冲天而起,如同怒龙呼啸腾空,冲进了往生剑意的剑山之中。 轰!惊天动地的一番巨响,往生剑意还没来得及进入转折之处便化作飞灰,彭鹰如遭雷噬,踉跄着退后两步,虽然仍能勉强站着但却感到浑身上下无不剧痛无比,鲜血从七窍中迸射开来,状极惨烈。 三十二把声音同时响起,或高亢、或尖刻,却都是一样的狞厉,道:“彭鹰,本座的通神剑阵已有两百余年未曾用过,今日你能死在通神剑阵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众多安士鹏狞笑着向彭鹰逼近,剑阵中剑光四起,好像千兵万马大军压境,声势鼎盛。 彭鹰望着缓缓逼近的通神剑阵,心中却无比平静。毕竟是北方魔教之主,修为是点山境顶峰的强者,与自己相比无异于天差地别。不过哪怕对手再强,对于一个已将生死抛诸度外的人又有何惧? 手中那把仙剑已化作飞灰,他索性将最后一把仙剑拔了出来,强忍伤势拼力一抖,往生剑意再次展开。 漫天死气变得稀薄了许多,剑形也寥寥落落,可其中的杀意却丝毫未减。 安士鹏的诸多面孔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死!”众多安士鹏纷纷飞身而起,竟是将通神剑阵竖立起来,遽然扑向彭鹰。恐怖的剑光如同大河溃堤,呼啸震耳的迎面而来。 面对那耀眼的剑光,彭鹰死死的咬紧牙关,毅然一剑刺去。 与通神剑阵的剑光相比,彭鹰的剑光简直如同荧惑与皓月争辉,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死,虽然不足为惧,不过只是可惜,没法见到师姐最后一面…… 师父,弟子不孝,恐怕要先您一步而去…… 转瞬间,彭鹰的往生剑意再次被通神剑阵撕成粉碎,他只能慢慢的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陡然响起,震得天地都在瑟瑟发抖,死亡却并未如期而至。 彭鹰被震得几乎喷出口鲜血来,愕然张开双眼,却见漫天都是灰蒙蒙的,死气笼罩苍穹,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剑形纵横驰骋,笼罩千丈高空,正前方,通神剑阵已经千疮百孔,三十二个安士鹏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七八个都骇然望着自己身后,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 他有些恍神,忽然心中狂震,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慢慢的转头向后看去,瞬间呆若木鸡。这时,他已听不到四周的怒吼和惨嚎,只感觉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似的,眼前已笼上一层水雾。 身后不远处,一个昂藏如山的身影拄着一把灰色仙剑傲然挺立,宽松的道袍迎风起舞,猎猎作响,露出胸膛上黑黄相间的钢毛。 那张脸上,怒目如火,锯齿獠牙,头顶中央一个王字。 漫天死气竟影响了天象,原本晴朗的天空飘下点点轻雪,落在那人头上、手上乃至剑锋上,竟似璀璨的冰晶,熠熠生辉。 “师父……”彭鹰如同梦呓般的颤声自语,心中的激动仿佛惊涛骇浪。 心中的惶恐与不甘顷刻间荡然无存,既然师父赶到,即便天大的事情也有了依靠。 只有在绝处逢生时,种种贪恋才会浮现出来,终于能再见到师姐,也终于再次见到了师尊,彭鹰泪湿了双眼,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一沉,无力的载落。 两个人影接踵而至,一个接住了左枪,另一个则轻轻的将彭鹰揽入怀中。 柔软的胸怀,熟悉的温香,彭鹰愕然抬头望去,却见有张灿若春华的面孔正满是怜惜的望着自己,那一瞬,目光紧紧交缠,再难分开。 “鱼儿……”彭鹰本想问你怎么会来,可此时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左鱼儿叹息了声,轻轻理顺他鬓角的碎发,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说道:“傻小子,你找了所有人帮忙,却偏偏落下了我,这笔帐,等此间的事完了之后我再找你算。” 虽然话中有嗔怪之意,可目光中却有浓浓的怜惜和担忧,她随手拿出药瓶,撬开彭鹰的嘴将其中的灵液统统灌入他的腹中,柔声道:“元圣液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尽快催动药力,不要浪费。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必再担心了,你瞧,都谁来了?” 彭鹰望向旁边,却发现抱住左枪那人竟然是左远明,他顿时吃了一惊,“师兄,您也来了?” 左远明微笑点头,“非但我来了,能来的全都来了,你看……” 彭鹰顺着左远明的手指看向南方,顿时感到一股热流纵贯全身,身子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剑光映山河! 远方天际,仿佛惊涛骇浪般涌来无数剑光,好似五彩银河滚滚而来,顷刻间便扑到了长生门外。 左菊心率领藏剑峰和无尽总堂的聂皓龙等人遽然冲向魔教门人,左菊心手中仍是没有仙剑,可双手弹动,却有无形剑气四处窜动,将几个魔教弟子顿时绞成碎片。在他身后,藏剑峰弟子自从恢复了往日修为之后还是第一次大开杀戒,燕不悔、罗辛率领着几十个师弟摆开剑阵,剑光冲天,互为依撑,战得风生水起。而聂皓龙等人也不甘示弱,各自竭尽全力的冲杀,与魔教弟子战成一团。 荆义手持仙剑直奔魔教第一长老陆忍,明灭诀映的天空忽明忽暗,如鬼似魅,在其身后,数以千计的不灭山庄弟子潮水般涌来,发出惊涛拍岸般的巨响。 远空,一顶鹅黄轿子悬浮,门帘轻卷,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玉面,巫月娘对惊天动地的战场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瞥了眼左鱼儿和彭鹰,目光轻闪,又轻轻的拉下了门帘。在轿子后面,数以百计的国师府散仙也扑入了长生门。 更后面,更多的海外散修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杜妙妙、司寇空和巴修各自带着近万海外散修遽然扑进了战场。巴修手持长剑怒吼道:“谁和彭兄弟为难,就是我的生死对头,你们他妈的都给我去死!” 顷刻间,剑光冲天、鲜血弥漫,长生门内变成了修罗战阵。 自两百年前那场东海魔教覆灭之战以后,乌沉修仙界便再没有过如此恢弘的战场。北方魔教和彭鹰一方的修仙者加起来数以万计,方圆数十里的空中剑光纵横、法宝乱舞,惨叫怒吼之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 魔教弟子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的修仙者大军压境,本来就不占上风,又措手不及,顿时伤亡惨重。每时每刻都有魔教弟子惨叫着坠落尘埃。 “瞧啊,你说过要自创仙门,我本来并未全信,可如今看起来,倒是我小瞧你了呢。”左鱼儿望着彭鹰笑了笑,眼中满是温柔。 彭鹰已将伤势暂时镇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左鱼儿的怀抱,他望着四方,苦笑道:“这些都是朋友,可并非我创的仙门……” 远处,安士鹏望着四周顿时脸色惨白,他辛苦一生才攒下的家业,如今却岌岌可危,这几乎要了他的老命。他虽然有心去四处冲杀,可有左黄虎在面前拄剑而立,却让他仿佛被钉子钉在了那里,不敢有丝毫动弹。 “你是左心城!?”安士鹏咬牙切齿的望着左黄虎。 左心城夺舍妖躯而重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即便从未见过,但那往生剑和寂灭剑意却是一眼便能认出。 左黄虎冷冷的望着安士鹏,“我名为左黄虎,彭鹰是我的徒儿,你要杀他,我便杀你。” 彭鹰望向左黄虎,心中不禁激动万分。 果然师父还是那个性格,狂放不羁,一如往日在盘龙山城指天画地,划下百里禁地时一样。不过,他心中还有担忧。 “师父,你的寂灭剑意……” 左黄虎当初便是因为寂灭剑意而几乎殒命,如今再次使用寂灭剑意,难免重蹈覆辙,恐怕即便是这具妖躯也难以承受。 “放心。”左黄虎道:“如今的寂灭剑意已经与往昔有大不同了。” 彭鹰愕然望向四周,却看不出寂灭剑意有什么改善,反而更加死意森然。左黄虎看出了他脸上的困惑,于是莞尔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说的不同指的其实是心意,这还是拜你所赐。” 彭鹰更是莫名其妙。左黄虎则淡然道:“剑意便是从心意而来,心意却是从天道悟来。自从你悟出了往生剑意,却让为师颇有触动。”他望向安士鹏,微笑道:“物极必反,死去活来。往昔我只有杀意,却忘了天意本是公平。以致被怒火蒙蔽本心,坏了肉身。如今为师终于恍然大悟,如果说往日的寂灭剑意是毁天灭地,如今的寂灭剑意则是为了守护众生,只是心意上的略微改变却已截然不同,从今后你也无需担心了。” 眼看着左黄虎侃侃而谈,安士鹏顿时怒不可遏的大吼道:“管你是左心城还是左黄虎,你未免太不将本座放在眼中了!” 长剑轻抖,安士鹏再次分出数个化身来,形成通神剑阵直扑左黄虎。 “这人交给我,你们去别处吧。”左黄虎傲然冷笑,遽然扑向通神剑阵。 剑光冲天而起,两个点山境顶峰的强者针锋相对的撞在一处,惊雷般的炸响震动天地,劲风如刀山火海崩裂,逼的彭鹰和左鱼儿等人退避不迭。 远处,左菊心电闪而至,看到彭鹰和左枪的狼狈模样不禁吃了一惊。左远明将左枪递给左菊心,道:“菊心,照顾好你大哥。”说着拔出长剑加入战团。 这还是彭鹰第一次见左远明大展神威,只见他只是使用简单的飞象剑法,却惊起漫天乌云,势如破竹的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凶猛暴戾的模样却完全出乎了彭鹰的意料。 左菊心抱着左枪愕然无语,他也想杀敌,可眼看着北方魔教已经溃不成军,似乎已经没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左远明刚刚已经给左枪服用了元圣液,也亏了左枪修为强悍,竟慢慢的张开双眼苏醒了过来。 彭鹰见左枪苏醒这才松了口气,望了眼远处龙首龟背的雄山,心中焦急不堪。 也不知道水儿怎么样了。 “我还有朋友在那座山下。”彭鹰向左鱼儿伸出手:“鱼儿,借我一把仙剑。” 左鱼儿愣了愣,但还是拿出把仙剑递给彭鹰,柔声道:“不要急,我随你同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菊心,你我帮着小师叔杀开一条血路。”浑身浴血的左枪又拿出一把长枪,沉声道。 “左兄你……”彭鹰正想阻拦,左枪却淡淡的道:“死不了,不必废话。”说着,持枪杀入战场。 面前战场广阔,单凭彭鹰自己的确很难迅速通过,左枪势如破竹的冲出千丈远,被几个魔教长老缠住。左菊心再上,浴血又杀出千丈,前方还有千丈便到了那座雄山。 五银冠中,冷剑心早丧,白莲生失踪,赤风不久前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左枪和左菊心兄弟两个,却都不愧是世上豪杰。 “你小心些。”左鱼儿微笑道,飞身扑向前方。 忘情剑意展开,不过却再没凄风苦雨,正如左黄虎所说,此时的左鱼儿的心意已有了变化,剑意也有所改变,不过却依旧犀利。 又穿行千丈,已到了战场边缘。彭鹰对左鱼儿道了声小心,仗剑杀出重围。 前面便是那座龙首龟背的雄山,然而没等彭鹰靠近,忽然从那龙首的血盆大口中有一道淡金色的水柱带着磅礴的气势呼啸而出。那水柱铺天盖地,遮掩一方虚空,径自向彭鹰撞来。 彭鹰连忙竭尽全力的躲向一旁,而就在此刻,无数道水柱相继击穿了雄山的山体,轰然射向苍穹。顷刻间,雄山濒临崩碎,宛如筛子般千疮百孔,而在那淡金色的水柱中,不计其数的银甲神兵蜂拥而出,踩着水柱如同腾云驾雾般扶摇直上。 那瞬间,仿佛天崩地裂,神兵天降。 水漫雄山,淡金色的洪流将魔教总堂冲刷得七零八落,有些修为低的魔教弟子在洪流中载沉载浮,只发出几声濒死的惨叫便遭了灭顶之灾。而在空中,不计其数的神兵在空中排成阵势,忽然排山倒海般向战场扑去。 彭鹰仰望天空,只见诸多神兵画出道道耀眼的轨迹,仿佛流星雨横亘苍穹,与之相比,自己却渺小的如同蝼蚁。 银盔银甲,这些神兵与自己之前见过的毫无二致,盔甲下的肉身也同样枯干黝黑,仿佛僵尸,骷髅般的面孔上眼窝深陷,只有两点绿莹莹的光华发出嗜血的光华。 这哪里是什么神兵,却更像是鬼兵! 彭鹰心中大骇,知道这些神兵恐怕都是被那神秘半神所控,归根结底,那半神才是最为恐怖的存在。 瞬间,那些神兵便加入战场,专挑魔教弟子之外的修仙者扑杀。他们的修为惊人的一致,其中强者竟已接近点山境。如此众多的强者加入战场,顿时扭转了局面,别有洞天、不灭山庄和国师府的诸多修仙者猝不及防,转眼间便有数十人血染长空,战场顿时陷入癫狂的境地。 望着眼前的一幕,彭鹰顿时心如刀绞。 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啊。 他忍不住瑟瑟发抖,闷哼了声,直奔那千疮百孔的雄山飞去。 只有制住那神秘的半神,才有可能缓解眼下的危局,即便自己绝非半神的对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远处空中,庞蕴始终都在袖手旁观,此刻见神兵出现顿时眉开眼笑,忽而他看到彭鹰径自扑入了雄山之中,于是冷笑了声,也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玄蛛 雄山已近乎支离破碎,之前的地道都已坍塌,彭鹰只能仗着通天眼在裂缝中穿行。然而裂缝中仍有激烈的水流,泥沙滚滚,岩石也随时有崩塌的危险,极有可能让他葬身地底。不过彭鹰已无暇顾忌,只能全力以赴冲向地底深处。 顺着水流的方向,彭鹰很快便再次来到了那庞大的山腹中。此时那座冰湖上的冰块早已四分五裂,山腹四周的山洞也尽数坍塌,岩壁已经龟裂开来,露出狰狞的巨大裂缝。 河道入口处的岩壁已化作齑粉,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显然水儿刚刚承受了极为恐怖的攻击。而此时此刻,水儿和小牛却已不见了踪影。 彭鹰顿时心急如焚的大声呼唤着水儿的名字,可四周只有冰湖上惊涛骇浪的声响,没有水儿的回应。 “彭兄弟!”远处岸边,一片乱石后面,万事晓等人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万事晓指着冰湖中央,惊恐万状的大声喊道:“水儿和小牛被一个怪人抓到水下面去了!” 万事晓他们都还活着!彭鹰心中稍感安慰,向他们点点头,然后急不可耐的向冰湖中央飞去。 刚接近湖面,忽然有道水柱迎面冲起,彭鹰慌忙闪避,却见整个湖面忽然剧烈旋转起来,巨大的漩涡陡然成型,漩涡下方,那个神秘的半神昂然独立,在他头顶虚空之中,赫然正是水儿抱着黄小牛漂浮在那里。 蚌族圣母留下的力量已微弱无比,只剩下不足一丈左右的蚌壳形状护住了水儿和小牛。水儿则脸色铁青,怀抱着小牛蜷缩着身子,满脸绝望之色。 “水儿!”彭鹰愤怒的咆哮,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水下的半神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彭鹰,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狞笑,轻轻招手,湖水中忽然幻化出数十条长达十余丈的水龙呼啸而出,猛的扑向彭鹰。 水龙宛若真龙,龙目中光芒四射,凶气冲天。彭鹰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顿时被撞向百丈高空,浑身筋骨几乎折断,险些昏厥过去。 半神冷笑了声,再次将目光落在水儿身上,怒然一掌拍去。 轰!水儿也冲天而起,不过所幸有蚌族圣母的力量守护,那蚌壳仍未破碎。 那个水中半神只有从黄小牛身上才能获得混沌之力,于是顿时又怒又急。偏偏蚌壳圣母修行数千年,虽然遗留下来的力量已经不多,可也不是能轻易破去的。正在半神也懊恼不已的时候,庞蕴却忽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望着水中半神,庞蕴屈膝跪倒,毕恭毕敬的道:“淼正神将,容我助您一臂之力。” 说着庞蕴唱诵咒语,手指轻点,忽然水儿怀中的黄小牛猛的张开了双眼。 那双眼赤红如血,表情满是狞恶。黄小牛早已蒙蔽了心性,竟张开嘴猛的咬向了水儿的香肩。 噗的血光崩现,水儿本就难以为继,此时顿时闷哼了声,身体外那蚌壳状的光华忽然烟消云散。 黄小牛疯狂的挣脱了水儿的手臂,向冰湖飞去。小小的身子忽然悬浮在半神头顶十丈处,浑身血色咒文发出耀眼光华,弥漫出纯粹的混沌之力来。半神连忙张开血盆大口,将那珍贵无比的混沌之力鲸吞入腹,脸上顿时露出无比惬意和满足的表情来。 那张丑陋狞厉的面孔扭曲着,近乎腐烂的肌肤竟在飞速复原。 彭鹰在百丈高空目睹此情此景,顿时心胆欲裂。 这半神原来叫淼正神将,听名字似乎是和炎正神将并驾齐驱的半神。如果被他恢复全胜时的力量,别说自己,恐怕师父他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也顾不上多想,拼命向黄小牛扑去。 如果能从虎口中救出黄小牛,彭鹰就算拼了命也要逃出此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忽然响起阵阵呜呜咽咽的笛声。 彭鹰浑身巨震,体内蛊毒再次发作,他咬牙切齿的向远处望去,果然庞蕴正吹着笛子,得意洋洋的望向自己。 “彭鹰,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庞蕴狞笑着说道。 话音忽然嘎然而止,庞蕴手中的长笛陡然凭空炸裂开来,几根细如蛛丝的丝线轻飘飘的散去,消失于虚空之中。 庞蕴顿时大吃一惊,猛然望着面前,却不知何时有个瘦小枯干的老僧静静的漂浮在十丈之外,正默默的望着自己。 老僧双手合十,脸上无嗔无喜,在其身子周围赫然有不计其数的丝线飘摇不定,仿佛烟波浩渺,无边无际。 “阿弥陀佛,恩师,弟子首次下山,却要开杀戒了。”老僧淡淡的自语,背后那白云般的丝线忽然风起云涌,化作一条雪白长龙呼啸着直奔庞蕴而去。 真气冲天,那老僧瞬间爆发出来的真气竟足有点山境九品以上!庞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虽然精通各种咒文、蛊毒,可修为却远在这老僧之下。他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也幸亏他见机的早,总算在粉身碎骨之前逃得不见了踪影。 彭鹰愕然望着那老僧,顿时激动的大吼道:“大……大哥!?是你么?” 玄蛛望着彭鹰微笑点头,旋即望着下方的黄小牛,黯然道:“兄弟,小牛他……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解释了。”彭鹰大吼道:“大哥帮我救下小牛,否则被那半神复原就难办了!” 说着,彭鹰奋不顾身的向黄小牛扑去。 光华闪烁,玄蛛竟后发先至,越过彭鹰径自扑向黄小牛。漫天蛛丝化作雪白长龙,摧枯拉朽的直刺下方。 彭鹰心中无比激动,没想到大哥在痴痴大师座下不过区区几年,修为却更胜往昔,有他帮助或许会多几分胜算。然而这份兴奋没有持续多久,他竟愕然发现那条蛛丝构成的雪白长龙竟然直奔黄小牛而去,没留任何余地,似乎要将其一举击杀。 “大哥你做什么!”彭鹰魂飞魄散的大吼道。 玄蛛眼中的黯然之色一掠而过,沉声道:“刚才我已听得清清楚楚,决不能让淼正神将复原,即便小牛因此而死也是无可奈何!” 他竟然是要杀了黄小牛!? 彭鹰顿时失声惊呼起来。 昔日的黄虎为了黄小牛母子两人,情愿奉献出自己的肉身,不惜形神俱灭! 如今的玄蛛,竟为了天下苍生,不惜手刃亲子! 浑身鲜血仿佛逆流,彭鹰激动的瑟瑟发抖,竭尽全力的追向玄蛛,怒吼道:“大哥不可!” “该死的老贼秃,滚!”冰湖下,淼正神将忽然愤怒的咆哮起来,双臂展开忽然上举,整个冰湖仿佛都被他提升了起来,轰然巨响中,恐怖的金水冲天而起,轻而易举的便将蛛丝长龙炸成飞灰,即便是玄蛛那样的修为也被撞得倒飞而去,脸上掠过一道红光,显然已受了重伤。 好恐怖的淼正神将,如果真被他恢复如初,又该是何等恐怖? 漫天金水中,玄蛛勉强站立,拼尽全力做狮子吼。 “小牛,还不给我醒来!” 声音高亢如云,震得整个山腹摇摇欲坠,正前方岩壁上的裂缝咔咔作响,又被扩宽了几分,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而就在这时,黄小牛神色一动,双目中的血光淡了几分,悠然醒转。 半空中,玄蛛摇身一变,已化作黄虎的模样。 “我……这是在哪?”黄小牛飘在半空,惊恐莫名的叫道。 “小牛。”百丈外,玄蛛沉声道:“不要害怕,看看我是谁?” 黄小牛神色大变,望着玄蛛顿时泪流满面。 “爹!”他大叫着要冲过去,可漫天都是金水左冲右突,根本无法动弹。 “孩子……”玄蛛叹息道:“你被坏人利用,如若你不死,坏人就将荼毒天下。爹只问你,如果爹要你死,你害怕么?” 黄小牛顿时呆住,惊恐的望着脚下的淼正神将,再看看身上那血色的符文,顿时摇摇欲坠。 “爹……我……我害怕。”黄小牛毕竟还是个孩子,大梦初醒却陷入如此绝境,即便是彭鹰也会无所适从。 玄蛛竭力抵御着漫天金水的冲击,沉声道:“小牛,怕是人之常情,你若怕死爹也不会怪你,不过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年纪虽小,却应该也懂得其中道理。” “你虽小,但也已经是个男子汉,是生是死,你自己判断!” 话说到最后,玄蛛已泪流满面,他又怎么舍得黄小牛,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父子重逢的一刻,可谁能想到竟是生离死别。淼正神将是上古半神,如若复苏,势必帮着魔教兴风作浪,到时天下必然腥风血雨。 他已有了佛性,又怎能因为父子之情而罔顾天下苍生的死活? 黄小牛望着玄蛛脸上的泪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不过他只哭了两声便止住哭声,双手胡乱的抹去泪水,又大笑道:“爹!小牛不怕死!小牛来世再做您的儿子!”话音未落,竟张开嘴,意图咬舌自尽。 玄蛛黯然长叹,猛的闭上了双眼。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还没能看到小牛长大成人,却要亲手送他走上黄泉,胸口好似要炸裂开来,忍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玄蛛顿时摇摇欲坠。 忽然,一道人影居然穿过金水扑到黄小牛的面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捏住他的面颊,然后抱起黄小牛落荒而逃。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蛟祖出手! 彭鹰怎忍心看到黄小牛小小年纪便自绝身亡,这才竭尽全力冲破重围抓住了小牛。不过慌乱间不辨方向,他竟然是带着黄小牛向着正前方的岩壁扑去,那里却是一条死路…… 冰湖下,淼正神将怒不可遏的大吼,忽然飞身而起追向彭鹰,身后金水铺天盖地的涌来。 彭鹰这才发现面前没有去路,顿时心若死灰。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眼看到了岩壁上的裂缝,那裂缝已宽达近一丈,完全能容纳一人穿行,彭鹰已别无选择,张开通天眼毫不犹豫的扑了进去。 老天保佑,这裂缝最好能通往山外。彭鹰在心中祈祷,一路跌跌撞撞的前行,却只走了近百丈,前方已无去路。 绝望迎面而来,彭鹰抱着黄小牛呆若木鸡的站在岩壁前,不知所措。 此地距离外界恐怕还有数千丈,即便凭自己的修为能破土而出,可淼正神将转瞬即至,自己又怎能逃得脱? 天要绝我啊,彭鹰黯然叹息,缓缓转过身来。 面前金水汹涌而来,水光中,淼正神将那昂藏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面前,双目中满是得意。 “哪里逃?”沙哑的声音响起,淼正神将望着彭鹰,似乎有莫名的兴奋。 “想不到,你竟然会死在我的手中,放在以往,我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淼正神将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脸上虽然还残留有腐蚀的痕迹,却已和常人相差无几。 他就要恢复修为了,彭鹰心中无比沉重,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淼正神将如果恢复如初,天下会不会沦为上古时的修罗地狱?彭鹰此时已无暇关心了,毕竟,他已无路可逃。 这一次恐怕是必死无疑了,彭鹰死死的握住长剑望向淼正神将,心中却无比黯然。 师父和鱼儿就在山外,可这短短的距离却如同咫尺天涯。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祈祷师父他们能尽早撤离此地,如果淼正神将冲出山外,必然大开杀戒。 远处金水后面,玄蛛正全力想要冲过来,不过却是无能为力,淼正神将的实力太过恐怖,即便是左黄虎亲至恐怕也束手无策。 淼正神将得意的望着彭鹰,似乎在欣赏他脸上的绝望,“等我恢复修为,再吃了你,会不会立刻成为神王呢?或许成为神帝也未尝不可啊。”他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忽然向彭鹰扑来。 金水在他身边环绕,忽而如龙、忽而如虎,四方岩壁统统被震成齑粉,化作一片真空,仿佛在炫耀着他的力量。 彭鹰脸上露出湛然之光,手持仙剑昂首挺立,往生剑意陡然发出,决意与淼正神将决一死战。 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淼正神将身上,却并未意识到身后的岩壁忽然如同灰烬般散去,露出一方巨大的天地。 天地间暗红如血,一片浩瀚无垠的黑色大洋上波涛滚滚,大洋中,一座巨大的冰山陡然出现在彭鹰身后,那冰山如同冰雪巨城,缓缓旋转,赫然显出一张冰雪王座。 王座上,一个黑衣男孩冷冷的坐在那里,浑身覆盖着漆黑鳞甲,头顶有根晶亮的独角,双目中光焰冲天! 淼正神将正急冲向前,忽然看到了彭鹰身后的异象。他先是一愣,旋即顿时魂飞天外! “蛟祖!?”淼正神将惊骇欲绝的惊呼,同时毫不犹豫的转身逃窜。 他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冲出好远,可虚空忽然调转,彭鹰愕然发现自己和淼正神将掉了个方向,面前赫然是一片浩瀚的黑色大洋和一座冰山。 淼正神将全力疾驰,却是自投罗网,直接飞进了苦海之中。 彭鹰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冰山,还有王座上的男孩,手中的仙剑忽然无力坠下。 蛟祖…… 仿佛是苍黄山的一幕再演,蛟祖真身再现,扭转乾坤,竟然连淼正神将都束手无策。 蛟祖冷笑望着淼正神将,却像是望着一只被自己玩的团团乱转的老鼠。 淼正神将也意识到了不妙,顿时骇然失色。不过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忽然怒吼着张牙舞爪,苦海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千百条水龙冲天而起,向蛟祖扑去。 正如炎正神将善于操控火焰,淼正神将在苦海中则如鱼得水。他只期盼着能抵挡蛟祖片刻然后想办法逃离生天,却从未想过能击败王座上的那个恐怖男孩。 蛟祖只是冷冷的看着淼正神将,却对漫天水龙视若无睹。 海面忽然再次激荡开来,无数条百丈长的蛟龙扶摇直上,几乎遮掩了天地。这些蛟龙却都是真正的蛟龙,正是昔日苍黄山下河道中的那些怪兽,却更加庞大。淼正神将幻化出来的水龙在蛟龙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只是一瞬间,便化作漫天水雾。 “你既然遇到了我,莫非还想要活命么?”蛟祖莞尔一笑,却像是在责怪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 海面下忽然有黑影一闪,大如山峦,却灵巧的如同毒蛇。 轰!海面陡然上扬,巨大的黑影绞碎虚空,猛的将淼正神将缠住。那黑影虽然并非实质,然而以淼正神将的实力竟然不能挣脱。他的脸上升起无尽恐怖之意,嘴唇艰难的蠕动,似乎是在求饶。可蛟祖只是冷笑,默默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彭鹰眼睁睁的看着淼正神将的面孔憋得通红,继而变成了酱紫色。 那一幕似曾相识,当初青龙试的时候,盖古今等人正是如此死去。 在蛟祖面前,淼正神将和盖古今等人似乎并无什么区别。 转眼间,噗的一声响,淼正神将竟陡然化作肉糜,那庞大的蛇状黑影这才烟消云散,任凭漫天血肉和盔甲碎片坠入苦海之中。 轻而易举的绞杀了一个半神,蛟祖却仿佛丝毫并不介意,转过目光望向彭鹰,微笑道:“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彭鹰沉默不语,心中百味杂陈。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蛟祖第几次救了自己,本来应该心存感激,可是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苍黄山下的事情,几个左家弟子死在了蛟祖手中,自己又怎能忘记?在蛟祖面前,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恩怨情仇,犹如乱麻交织,理不出个头绪。 蛟祖默默的望着彭鹰,忽然叹息了声,继而微笑道:“你没事就好……” 随着话声,冰山旋转,蛟祖也随之转到了冰山之后,那本已破碎的岩壁好似拉上了一层幕布,转眼间恢复了原状,仿佛蛟祖从未出现过一样。 彭鹰茫然望着眼前的岩壁,忽然想起之前一件事来。 刚刚追着周宏生第一次来到那条地下河时,分明听魔教弟子说过这地下河水近日变得苦了,当时还并未在意,此时想起来才明白原来淼正神将的河水中掺杂了苦海之水,这才变得那般苦涩。 原来,蛟祖早就未雨绸缪,还是在生死关头救了自己一命…… 望着严丝合缝的岩壁,彭鹰黯然无语,久久无声。 苦海中,当妖界封印再次合拢的时候,那庞大的冰山四周忽然卷起了恐怖的风浪。 原本晶莹如玉的冰山上,忽然爆射出耀眼的金色光华,仔细看去,原来是有不计其数的巨大卍字闪烁着金光。转瞬间,卍字重重叠叠,令雪白的山化作金黄,坚固的冰层发出吱吱嘎嘎的巨响,遽然收缩了几分。 冰山王座上,蛟祖的脸忽然涨得通红,仿佛在承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 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硕大的王座忽然化作齑粉,蛟祖却只是愤怒的仰望苍穹,颤抖着冷笑起来。 “你们就这点本事么?老子偏偏要违背你们所谓的天意,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出手帮他!如何?今天你们不捏死我,他日我必捣破你们的天!”蛟祖的声音低沉嘶哑,脸上却保持着微笑,目光是那般不屑、那般坚定。 冰山中,那庞大的躯体被碾压得弥漫出大量鲜血,仿佛云雾扩散开来,令这冰山变成一片金红。 漫天乌云滚滚,忽而一道狂风掠过,那风声却仿佛是有人发出一声浩然长叹,继而云开雾散。 蛟祖仍仰望着天,只是目光迷离,却已昏厥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北方魔教的覆灭 茫然望着眼前的岩壁,彭鹰终于缓过神来。 低头看向怀中的黄小牛,这孩子脸上阴晴不定,忽而狰狞暴戾,忽而痛苦挣扎。他知道这必定是小牛心底的人性与妖性互不相让,互相征伐而造成的。 “小牛,怕么?”彭鹰抚摸着黄小牛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问。 黄小牛颤抖着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牙齿碰撞发出叩叩声响,却说不出话来。 彭鹰微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你不怕死,但却害怕成了一个妖怪,是么?” 黄小牛满脸悲然,默然点头。 轻叹了声,彭鹰捏了捏他的面颊,“孩子,我还未曾和你说过,我与你爹已经结拜为兄弟,所以我便是你的二叔了。二叔跟你说个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讲,好么?” “你爹其实就是妖,而你二叔也一样,都是妖。”彭鹰温柔的说道:“二叔只想对你说,妖也好,人也罢,只要你那颗心中装的全是人性,明断善恶,能辨是非,那就不必再有困扰了。” “二叔也曾害怕过,也曾想逃避过,不过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但求无愧于心,是人是妖已不重要。小牛,你明白么?” 黄小牛先是愕然,但慢慢得镇定了许多,默默点头,若有所思。 此时玄蛛走了过来,伸出手指点在黄小牛的双眉正中,沉声道:“你二叔说的没错,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这天地间的一抹灵性。这灵性蒙尘而污浊便为妖,无尘而清澈便为人,切记,切记!”他忽然做佛门狮子吼,雄浑的佛号响起,黄小牛忽然沉沉睡去,脸上的狰狞暴戾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丝恬淡的微笑。 “小牛没事了,兄弟不必担心。”玄蛛将黄小牛抱入怀中,柔声道:“外面战得天翻地覆,兄弟还是尽快出去看看吧。” 彭鹰点头,抓了抓玄蛛的手臂道:“大哥,水儿还有我的那些兄弟就麻烦大哥照看一下了。” 说着,彭鹰遽然飞起,用不了片刻时间就已经出了雄山。 魔教总堂内,四处都是腥风血雨,淡金色的洪流仍激荡不休。洪流中,赫然满是不计其数的尸体,其中多数都是刚刚还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神兵。其实这些神兵都不过是些已死的傀儡,淼正神将的死仿佛斩断了控制傀儡的丝线,让这些神兵只是昙花一现,便尸横遍野。 没了神兵的威胁,北方魔教弟子便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再难扭转颓势。 龙首龟背的雄山四周宛若环绕着一环光带,剑光璀璨,真气如火,碧血洒满长空。魔教弟子的残肢断臂如同雨水淋沥落下,转眼已所剩无几。 远方,左黄虎忽然咆哮,寂灭剑意陡然强盛数倍,势如破竹的摧毁了安士鹏的通神剑阵,剑意纵横披靡,逼的四周的修仙者们退避不迭。 虽然都是点山境顶峰,不过两人的修为也有强弱之分。左黄虎堪称一生戎马,又是一副妖躯,如今已堪堪触碰到青云境,安士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通神剑阵一破,安士鹏顿时嘶声惨叫,被剑光拦腰截断。 鲜血和内脏倾盆而下,却有一道元神冲破泥丸宫,竭力向无尽山深处遁去。可左黄虎却忽然戟指点去,一道剑气突兀生出,纵贯数百丈苍穹追上安士鹏的元神,顿时将其切成两半,令他形神俱灭。 另一边,魔教第一长老陆忍的符咒也已用光,被荆义一剑洞穿腹部,没等元神出窍便气绝身亡。 安士鹏和陆忍一死,本就无心恋战的魔教弟子便再难支撑,如同树倒猢狲散,顷刻间狼奔豕突、乱成一团。可魔教弟子本就所剩无几,又怎么能逃出这天罗地网,别有洞天中的诸多散仙四处追杀,将一个个魔教弟子斩杀,下方那淡金色的洪流都已被鲜血染红,血腥气熏人欲呕。 彭鹰站在雄山之巅,眺望八方。 因为陆忍的死,那幻化成山川河流、琼楼玉宇的符咒也成了灰烬,宛如仙境的魔教总堂仿佛陷入了无形的烈焰,仙禽异兽化作飞灰,仙宫秀峰也纷纷倾颓、支离破碎。天空中,魔教弟子只剩下区区不足数百名,地面上,金红色的洪流中漂浮着不计其数的尸体,有魔教弟子,有神兵,也有自己一方的同伴…… 脑海中一片茫然,心中不禁悲哀。 无论善恶因果,这些人都是因自己而死。他叹息了声,唇角翕动,默诵起了地藏经。 三遍地藏经颂完,彭鹰忽然瞥见山脚下一块岩石旁,正有两口黑棺随着激流起伏不定。他顿时悚然而惊,暗骂自己怎么将曲凝霜和度厄忘了?要是混乱中他们出了什么闪失,自己怎么向鱼儿和痴痴大师交代。 他连忙飞身扑向山下,想把黑棺捞起。而正在这时,却忽然有个人影从半山腰的缝隙中遽然射出,抢在彭鹰前面落在了黑棺上。 赫然竟是庞蕴! 庞蕴早就藏身在那道裂缝中,冥思苦想该如何逃出生天。可魔教四周都被修仙者围的水泄不通,还有左黄虎这等绝世强者坐镇,凭自己的修为一旦出去准死无疑。可他又不能坐以待毙,正心如乱麻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山下漂着两口黑棺。 他忽然想起这两口黑棺是安士鹏从余英堂中带来的,本以为两个死人无关痛痒,所以无人在意。他本没有多想,不过随即又看到彭鹰出现在山顶,他吓了一跳,生怕被彭鹰发现自己的行踪。 可他却发现彭鹰似乎对那两口黑棺格外在意,所以当彭鹰冲下山来的时候,他当机立断飞身而出。 庞蕴脚踩一口黑棺,单手轻抓,将另一口黑棺凌空抓到半空之中,昂首望向彭鹰,满脸狞笑。 彭鹰心中一紧,猛然停住身子,厉声道:“姓庞的,你想干什么?” 庞蕴脚下的黑棺是度厄,而虚空抓着的那口棺材里则是曲凝霜,彭鹰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却竭力不表露出来,只是紧握双拳,准备庞蕴一旦露出任何破绽就全力出手,务求抢回曲凝霜和度厄。 “小辈,你敢动一动我就弄碎了这两口黑棺,再杀了你,到时即便是死也值了。”庞蕴狞笑着说道。 彭鹰深吸了口气,忽然冷笑道:“可笑,难不成你以为拿着两具尸体就能要挟我了?即便我杀不了你,可只要我放声一呼,师父他老人家转瞬即至,杀你如同探囊取物。” “是么?”庞蕴冷冷的盯着彭鹰,冷笑道:“那你叫啊,只要你张口,我就毁了这两口棺材。” 两人死死的对视,都是一样的色厉内荏。庞蕴心中没有底气,彭鹰心中更没那玩意。他们就像是两个赌徒,手中都拿了副烂牌,却都将筹码一股脑的推到赌桌上,博生死! 大眼瞪着小眼,俩赌徒没人敢亮底牌,彭鹰心想着战局已定,师父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到时庞蕴便插翅难飞,而庞蕴显然也早已意识到这一点,目光闪烁着在心底打着鬼主意。 “你过来。”庞蕴向彭鹰勾勾手指,冷笑着。 靠两口棺材或许能要挟彭鹰,可却绝无法震慑左黄虎。庞蕴知道如果自己想要脱困就一定要有足够的筹码,而面前的彭鹰则是最佳的人选。 只要制住了彭鹰,自己才算是真正的脱离了危险。 彭鹰皱皱眉,对庞蕴的鬼心思洞若观火,不过他也别无选择。 如果只有一口黑棺落在了庞蕴手里,彭鹰大可以不顾庞蕴的要挟,谅他也不敢真的毁了手中筹码。可偏偏庞蕴掌握了两口黑棺,这便难办了。如果逼的他太狠,到时候他大可以毁了其中一口来威吓自己。彭鹰输不起,所以只好向前挪去。 他飞的极慢,磨蹭了半晌不过前行两丈,庞蕴恼火的冷哼道:“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他轻轻用力,半空中曲凝霜的那口黑棺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破碎开来。 这时,忽然有三个人飞身赶到,拦在了彭鹰和庞蕴之间。 赫然是左鱼儿、左枪和左菊心。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度厄重生 “彭鹰,怎么回事?”左鱼儿抓住彭鹰的胳膊,困惑的看向庞蕴。左枪和左菊心则护住彭鹰的左右,蓄势以待。 彭鹰只有苦笑,“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那人是南疆魔教的人,姓庞,魔功古怪的很。” “南疆魔教的人?”左鱼儿等人纷纷愕然向庞蕴看去,左枪则冷哼道:“那又如何?杀了了事。” 长枪轻抖,化作枪影无数,却忽然被彭鹰抓住了枪身。 “左兄不可。”彭鹰满脸的苦笑。 左鱼儿见状忽然恍然大悟,看了眼那两口黑棺,轻声道:“傻小子,你是在乎那两口棺材么?” 彭鹰无语,只能点了点头。 “棺材里的人是谁?是生是死?值得你舍命交换么?”左鱼儿沉声问。 彭鹰深深的望着左鱼儿,心中的话几乎到了嗓子眼,却最终还是哑口无言。他怎能说那两口棺材中就有你的母亲曲凝霜?如果真说了出去,一则不知曲凝霜究竟能否活命,二则左鱼儿势必心神大乱,反而不妙。 “你这闷葫芦,真是急死我了……”左鱼儿懊恼的瞪了彭鹰一眼,忽然挽住他的胳膊向远处飞去。彭鹰愕然,正想说话却见左鱼儿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只要闭口无言。 庞蕴却急了,大声道:“你们要去哪里?给我站住!” 此时左鱼儿和彭鹰已经远去数十丈,这才停住转身,微笑道:“南疆的老魔头,彭鹰这傻小子重情义,所以怕你坏了他朋友的尸身。不过姑奶奶却没他那么优柔寡断。人死灯灭,莫非还要活人陪葬?你自己拿着两口棺材耀武扬威去吧,恕我等不奉陪了。” 说着她又想走,庞蕴却更是心乱如麻,厉声大吼道:“给我站住!不然我就毁了其中一口棺材!” 左鱼儿又停住,回头不耐烦的看了庞蕴一眼,“哎我说你个老魔头,怎么比妇道人家还罗嗦?要毁你就毁,怎么如此聒噪。南疆魔教好歹算是魔教正宗,怎么还有你这样优柔寡断之人?姑奶奶看你应该是在南疆魔教混不下去了,所以才来投奔北方魔教的吧?” 庞蕴气得面红耳赤,鼻子呼呼喘着粗气,脑袋里一团乱麻。他刚刚分明已控制了彭鹰,可偏偏半路杀出左鱼儿这个程咬金,搅了他的好事,看左鱼儿的模样,庞蕴断定左鱼儿是真的不在乎这两口黑棺,自己拿来保命的筹码变得一文不值了。 看着庞蕴心乱如麻的模样,彭鹰把嘴巴闭的死死,心里却不禁啼笑皆非。 鱼儿就是鱼儿,要论狡黠机智,十个庞蕴都望尘莫及。这要是在赌桌上,即便庞蕴拿了一手好牌,恐怕也会被左鱼儿吓得进退维谷。当然,换作自己也是一样。可这也是因为左鱼儿不知道那棺材里有曲凝霜的缘故,这也让彭鹰为之捏了把冷汗。 此时局面完全改变,彭鹰等人镇定自若,倒是庞蕴坐立不安。他望了眼彭鹰,终于咬咬牙,沉声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麻烦,有话快说!”左鱼儿满脸的不耐烦。 庞蕴强忍着心底的怒火,挤出一丝微笑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我在南疆魔教的确是个无关痛痒之人,所以才投奔了北方魔教。我也无意和左家为敌,一切都是那狼子野心的安士鹏从中作乱。所以请诸位放我一马,只要能让我平安离开,我便将这两口棺材完璧归赵,如何?” 彭鹰听了不禁又气又笑,这庞蕴还真能作践自己,说什么无关痛痒,这家伙在南疆魔教的地位绝对超然,否则也不可能被派来北方魔教,运作那造妖之事。 左鱼儿却似乎权衡了半晌,最后点点头道:“好吧,我也不希望彭鹰朋友的遗体被你所坏,你交出两口棺材,我自然让你平安离去。” 庞蕴皱眉道:“姑娘说的太轻巧了,如果我交出棺材,你又要喊打喊杀,那又如何是好?”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左鱼儿冷笑着拿出左家铜管和令牌,淡淡的道:“我已左家仙判的名义向你担保,左家绝不会出尔反而,这你总应该放心了吧?” 庞蕴愣了愣,目光瞥向左枪和左菊心,左枪见状轻蔑的冷笑,“鱼儿的话便是左家的意思,你无需担心。” 庞蕴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狠狠的道:“好!既然你们如此说,我便信你们一次,左家声名鼎盛,谅你们也不敢做出两面三刀之事。” 说着,庞蕴刚想交出两口黑棺,远方却有道剑光赶来,上面有个魁梧的汉子大声叫喊道:“彭兄弟,那老鬼是你的对头?巴修把他的屎尿都打出来!” 彭鹰等人和庞蕴同时愕然望去,庞蕴却忽然一愣,猛然拂袖荡起一股罡风把巴修卷得人仰马翻,然后扭头望向左鱼儿,厉声笑道:“好你个刁钻的死丫头,老子差点落入你的彀中!你信誓旦旦的说左家不会与我为难,是算定了这里除了左家之外还有许多旁人吧?到时候只要彭鹰招呼一声,老子就会被万剑分尸,对也不对!?” 左鱼儿气得脸色铁青,彭鹰更是气得肝疼,他狠狠的瞪了眼远处的巴修,怒吼道:“你给我一边呆着!” 巴修兴冲冲的来,却先是被庞蕴卷出好远,又被彭鹰怒斥,顿时目瞪口呆。 庞蕴此时已恼羞成怒,手中用力,半空中那黑棺顿时龟裂开来,曲凝霜的一只手臂垂落下来。那条手臂再也不是以往的枯瘦如柴,裸露在外的手腕和手掌晶莹如玉,宛如活人。彭鹰更是心中一紧,暗想曲凝霜十有八九应该是能起死回生了,那更不能再死在庞蕴手中。 “你别冲动,我过去便是。”彭鹰连忙试图安抚庞蕴,挣开左鱼儿向前飞去。 “彭鹰!”左鱼儿吃了一惊,却已来不及拦住彭鹰了。她又是焦急又是奇怪,那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谁?让彭鹰如此不顾一切。她瞥了眼曲凝霜的那只手臂,心中却有种难明的滋味忽然浮现出来。 虽然凭着一只手臂不可能认出曲凝霜的身份,但母女间自有种莫名的感应,令她不禁心血来潮,愣在了那里。 左枪和左菊心则见机的早,连忙拦住了彭鹰,左菊心大声道:“小师叔,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冲动啊!” “你们别拦我。”彭鹰心急如焚的沉声道。 庞蕴此时如同困兽,露出了惨白的獠牙,他狞厉的冷笑道:“我看你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老子便毁去这口黑棺!” 手指轻动,黑棺上便如同压上一座小山,木板寸寸龟裂,眼看着曲凝霜就要被压成肉饼。彭鹰顿时睚眦欲裂,正想以鱼龙横行法逼开左枪和左菊心之时,忽然异变陡升。 庞蕴脚下的那口黑棺忽然绽放出温和的光华,那白光虽然温柔,却又如大日初生,光华万丈。坚硬的黑棺仿佛被烈焰焚烧,顷刻间化作灰烬。忽而山风吹过,灰烬四散,却有团白光飘飘忽忽的到了半空,拦在了曲凝霜那口黑棺之前。 白光中,赫然有个老僧结跏趺坐,双目紧闭,形如槁木,气息皆无。 “度厄!?”左枪第一个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骇异之色。他眼睁睁看着度厄死去,人死又怎能复生? 彭鹰也愕然呆立,心里盘算下时日,忽然心花怒放。 岁月如梭,原来自不灭山一役以来,到今天刚好满了四十九日! 庞蕴愕然望着度厄,心中满是寒意,他虽不知道这老和尚是什么来历,不过却由衷的感觉到了恐惧。那老和尚坐在半空,却隔绝了自己与曲凝霜那口黑棺的联系,他连抓了两抓,却连续抓空,于是知道自己已没了要挟彭鹰的本钱。于是他顿时吓得心胆欲裂,连忙转身想逃。 忽然,一只紫金钵从老僧怀中升起,悬于头顶降下万千璎珞,紫光镇压一方虚空,仿佛大山压住庞蕴,令他寸步难移。 度厄轻启慧眼,那双原本略显浑浊的老眼此时却纯真澄澈,清明通达,满是褶皱的老脸一笑,忽而发出婴儿般的笑声。 仿佛刚刚降生于天地间,笑声中有莫大欢喜,笑声甫落,度厄的须发尽皆化作飞灰,脸上的褶皱瞬间荡然无存,仿佛初生婴儿般光洁嫩滑。转眼间,那张婴儿般的面孔成熟了许多,仿佛总角孩童,稚气未脱。继而,唇下浮现两抹短髭,又成熟了许多,俨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僧人。 变化到此为止,此时的度厄眉清目秀,目光恬淡自如,头顶宝光隐现,竟与痴痴大师有了几分相似。 “阿弥陀佛,施主心存恶念,如果真被你离开此地,却又不知要弄出多少祸端来。”度厄微笑着取出那只木鱼,轻敲,顿时做黄钟大吕之音。 彭鹰等人丝毫没有任何异状,而庞蕴却好似九天神雷轰顶,忽然浑身巨震,双目中神光骤散,顿时砸入下方的洪流之中。水花四起,当庞蕴浮起的时候,彭鹰他们分明看到庞蕴的双目已没了半点生机,竟已经一命呜呼。 好一个杀伐果断的度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师妹 左枪此时忽然恍然大悟,他与度厄关系极好,也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他飞身赶了过去,来到度厄的面前激动的道:“你这家伙,莫非是轮转功已大功告成?” 度厄挺身站起,微笑着双手合十,“小僧侥幸,终于从六道归来,不过这也是多亏了彭施主,否则小僧恐怕再难与左兄相见了啊。” “多亏了彭鹰?”左枪愕然看了眼彭鹰,脸上满是困惑。 到此,彭鹰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他心花怒放的迎了上去,“度厄大师过谦了,多亏你及时苏醒,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瞥了眼度厄身后的曲凝霜,那黑棺虽然已经濒临损坏,好在曲凝霜应该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他心情激荡的又回头看了眼左鱼儿,正想说出实情的时候,度厄忽然喧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 彭鹰愕然看向度厄,却见度厄正微笑着摇头,轻声道:“万事皆有缘法,时候未到,彭施主切勿擅做主张。” 这度厄又在打什么禅机?彭鹰满头雾水,到了嗓子眼的话强压到心底,却感到极不自在。 “度厄大师,为何不可说?”彭鹰莫名其妙的问。 度厄微笑:“小僧自有道理,彭施主如果信得过小僧,机缘到时便知分晓。” 彭鹰不禁皱眉,他算是信得过度厄,不过曲凝霜是左鱼儿的生母,这事关系重大,又怎能因为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度厄而一带而过?他正想继续追问时,度厄却拿出个法牒,送到彭鹰耳畔,微笑道:“彭施主即便信不过小僧,总应该信得过他老人家吧?” 法牒中,忽然响起一把蚊蚋般细弱的声音来。 “彭鹰小友,度厄此举是老僧授意,尽可信他……” 没有太多解释,只是区区一句话却让彭鹰再没狐疑。那法牒中传来的正是痴痴大师的声音,而对于痴痴大师的决定彭鹰不会有任何反对。 曲凝霜现在还生死不明,不过既然痴痴大师吩咐度厄如此行事那就自然有他的道理,也能说明曲凝霜绝对有救。彭鹰也只好点点头,压下向左鱼儿报喜的冲动,任度厄行事。 此时,战场已逐渐安静下来,北方魔教彻底覆灭,没有一个魔教弟子生还。左黄虎等人正率众赶来,度厄却忽然飘身落在曲凝霜那口支离破碎的黑棺上,恬然一笑,遽然向无尽山深处飞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度厄走的突兀,令左枪等人尽皆愕然,这时众多修仙者已经纷纷赶至,左黄虎最先到达,望着度厄消失的方向同样问道:“那便是度厄?” 左枪点点头,望着度厄消失的方向,沉声道:“就是他了,那个被誉为佛门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也被诸多佛徒奉为佛子的度厄……” “果然不俗。”左黄虎点头赞叹,目光看向彭鹰。彭鹰连忙躬身行礼,颤声道:“多谢师父不远万里……” 没等他说完,左黄虎摆摆手,道:“不必罗嗦,师父救徒弟,天经地义。倒是你的那些朋友为你不惜赴汤蹈火才该感谢,快去吧,别失了礼数。” 彭鹰点头,先来到荆义面前,躬身行礼道:“荆庄主,彭鹰有礼,大恩不言谢……” 仍是没等他说完,荆义微笑道:“彭兄弟不必如此,你对不灭山庄的大恩,荆某即便万死也难报答,以后如有需要荆某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说着他挥挥手,率众径自远去。 望着众多不灭山庄弟子的背影,彭鹰不禁心头黯然。此役中敌我双方都伤亡惨重,不灭山庄来时浩浩荡荡,回去时竟然折损了不少,剩下的也多数都是伤痕累累,这都是刚刚那群神兵出现时造成的恶果。 这份人情,又该如何回报? 转身来到左远明和聂皓龙等人面前,左远明却干脆只是摇摇头,指向不远处横山门众人。彭鹰与他对视一笑,知道师兄的意思是无需客套,还是尽快去招呼伤亡惨重的横山门才对。 这次横山门横插了一手,受岁寒三友所累真是元气大伤,来时的弟子本来有近百人,此时却只有区区二三十人幸存下来。岁寒三友痛心疾首的站在晏雪山身后,脸色都是极为难看。 晏雪山见彭鹰赶来,抢先拱手苦笑道:“彭兄弟对横山门的大恩,晏某没齿难忘。” “岂敢岂敢。”彭鹰连忙回礼,苦笑道:“这次多亏有横山门出手,否则后果真是难以设想。” 虽然横山门并未使上太多力气,不过横山弟子的血性仍是令彭鹰大感钦佩,这样的一群汉子,即便只剩下二三十人,将横山门发扬光大也是指日可待啊。晏雪山却知道彭鹰是在客套,只是摇头苦笑,太多门人的阵亡令他心若死灰,只能向彭鹰告辞回山整顿。岁寒三友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来到彭鹰面前,询问宝儿的下落。彭鹰只说宝儿安然无恙,劝他们不必太过担心,岁寒三友这才点点头,随着晏雪山离开。 依次谢过别有洞天的杜妙妙、司寇空和巴修,彭鹰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在长生门外,虚空中漂浮着一顶鹅黄小轿,周围有众多修仙者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却偏偏显得那般孤独。 心中颇感踌躇,彭鹰不禁想起了余英堂中,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 “师兄,你不能随我一同回去么?”时至今日,那句话想起来仍然令彭鹰倍感震惊。 左鱼儿、左枪等人纷纷来到彭鹰身边,望着远方的小轿和众多修仙者,目光复杂。 “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呢?人家纡尊降贵,堂堂九五至尊不远万里赶来帮忙,不是更该谢谢人家么?”左鱼儿轻拍彭鹰的后背,硬将他推向前方。 望着彭鹰远去的背影,左菊心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鱼儿,我看那小皇帝好像对小师叔别有用心啊,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左鱼儿挑了挑秀眉,霸气侧漏的笑道:“他日即便那傻小子和小皇帝勾搭成奸,那小丫头也只能做个小的,到时候让九五至尊给姑奶奶端茶送水,外加送洗脚水,岂不快哉?” “你……”左菊心呆若木鸡的望着左鱼儿,嗫嚅道:“你要是个凡人肯定被定下满门抄斩的大罪,连你三哥也要被株连……” 左鱼儿笑了笑,刚才自然是一番玩笑,此时她已心神飘渺,脑海中满是刚才黑棺中垂下的那只手臂,不禁耿耿于怀。 彭鹰飘身向那顶鹅黄小轿飞去,诸多国师府修仙者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目光惊疑不定的望着彭鹰一路前行。 这些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散仙,虽然都各有见识,却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大场面。数万修仙者前仆后继,却都是因为彭鹰这一个少年。他究竟是谁?为何有如此天大的面子?众人心中惴惴,于是都变得万分拘谨。 转眼间,彭鹰已来到小轿前。四个轿夫脚踩仙剑,纷纷低下头去,鼻问口,口问心,装聋作哑。 轿帘轻启,伸出晶莹如玉的纤手,轻拍轿前的木板,分明是示意彭鹰坐下。 虽然有些窘迫,但彭鹰还是乖乖的坐在了木板上,不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隔着明黄的轿帘,两人沉默良久,轿帘轻抖,却如同思绪般起伏不定。 彭鹰心中更是局促不安,这次巫月娘实在是起了极大的作用,要不是她的通天眼,师父他们又怎么能及时赶到?更何况巫月娘非但亲自来了,更带来众多国师府强者,这份人情同样难以消受。 踯躅半晌,彭鹰终于还是首先开口,轻轻的道: “多谢……师妹……” 噗!轿内忽然响起一声轻笑,那只青葱般的小手再次伸了出来,轻轻的将彭鹰推了下去。 “有你叫我一声师妹,这一次就不算白来。”巫月娘柔声说道,话中似有无尽欢喜,继而说道: “班师,回朝!” 众多散修纷纷垂首应是,簇拥着鹅黄小轿腾云驾雾而去。 眼望着巫月娘走了,彭鹰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呆愣片刻这才折返回来。 回来时,玄蛛已经带着水儿、黄小牛和万事晓等人走出了雄山。水儿和黄小牛都已昏厥过去,没有苏醒的迹象。万事晓等人虽然遍体鳞伤,不过所幸都并不太重,吃了几颗丹药之后便神采奕奕起来。 众人落在雄山之巅,各自修整。彭鹰心有歉意,于是四处慰问伤患,半晌才回到左黄虎身边。 左黄虎站在一块硕大的岩石上,正四处远眺。感觉到彭鹰来到身后,左黄虎悠然道:“好一座洞天福地,却落入魔教之手。可惜,可惜了。” 转过身来,左黄虎对彭鹰道:“海外终归不是久留之地,他日还是把别有洞天的海外散修带到此处吧,到时我再将九天龙脉移到这龙首龟背的雄山上,必然会成为天下一等一的洞府。” 彭鹰惊讶的问:“九天龙脉还能转移到他处么?” 左黄虎点点头,“虽然要费些周折,不过还是大有可为。盘龙山还是格局太小,难成气候,这龙首龟背的雄山坐北朝南,浑然天成,实在是巧夺天工,再有九天龙脉的滋润,势必更上层楼。” “一切都听师父的安排。”彭鹰这才恍然点头。 跳下岩石,不远处左远明、左鱼儿和左枪等人都聚在一起浅谈着。彭鹰凑了过去,见左菊心正在询问左枪。 “大哥,你是如何先我们一步找到这里的?” 彭鹰也感到有些好奇,来到左鱼儿身边看向左枪。却见左枪叹息了声,伸手入怀,掏出个红布包裹来。 展开红布,却赫然是一只硕大的人参。那人参已成人形,头顶九叶,四肢俱在,眉眼清晰,赫然正是宝儿。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善九叶仙 彭鹰顿时失声惊呼,疾步走上去从左枪手中将宝儿抢了过来。 此时的宝儿高不及半尺,显得无比孱弱。彭鹰知道她是为了含风城十余万百姓而耗尽了妖力,顿时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宝儿……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彭鹰柔声问。 艰难的点头,宝儿强挤出一丝微笑。 左枪在一旁叹息道:“是九叶仙带我先去了横山门去找岁寒三友,从留守弟子口中才知道横山门主和岁寒三友已赶往魔教,那人告诉了我魔教具体的位置,这才一路找来的。” 彭鹰点点头,轻拍宝儿的头顶,黯然道:“宝儿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 宝儿勉强一笑,似乎对彭鹰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这时忽然有个人连滚带爬的扑到彭鹰脚下,对宝儿磕头不迭,痛哭流涕的道:“宝儿姑娘,能不能请你再救救我的师娘?师父师娘他们两个实在太难了……” 话没说完,忽然有个石块飞射而来,正中那人肩膀,把他打出一溜跟头。 雷震怒吼道:“孽徒!没见宝儿现在已成了什么模样么?你这样让我和你师娘如何自处!” 那人正是展阳,此时抱着红肿的肩头仍固执的磕头不迭,泪如雨下。 雷震气得雷霆震怒,罗无烟却叹息着来到展阳身边,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展阳,师娘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不过宝儿已为师娘延了百日寿元,这份大恩已涌泉难报,你再这样得寸进尺,师娘反而是要折寿的啊。” 雷震见展阳仍在挣扎,气得双手撑地落到他的面前,举拳就打。 彭鹰连忙过去抓住雷震的胳膊,苦笑道:“雷前辈不必动怒,展阳也是出于孝心……” 忽然彭鹰感到怀中一空,却是宝儿跳落地下,遽然不见。 展阳望着空空如也的地面,顿时泣不成声。在他想来,或许是自己太过无礼,宝儿这才愤然离去的吧。 然而就在此时,罗无烟脚下忽然有九根嫩绿的枝条钻出地面,瞬间缠住她的双腿,九片嫩叶绽放出柔和的光华。一颗圆珠冉冉升起落在她的丹田上,却已只剩下拇指甲的大小。 罗无烟被白光环绕,转瞬间,白光敛去,她的面颊竟多了几分血色,宛若常人。 众人纷纷骇异,彭鹰却顿感浑身血液凝固,他高呼了几声宝儿,可宝儿却没丝毫回应。他也顾不上许多,蹲在罗无烟脚下以手刨地,转眼间,果然从地下将宝儿挖了出来。 此时的宝儿已浑身僵硬,浑身长满了根须,五官也已模糊不清,竟几乎已完全退化成原形。 “宝儿!”彭鹰大声呼喊,泪水险些坠落下来。 手心微痒,却是宝儿艰难的扬起细弱的根须,在他手中轻轻勾画。 “一年……抱歉……” 最后一字宝儿只写了一半便垂下了根须,任凭彭鹰如何呼喊也再无声息。 “畜生!”雷震睚眦欲裂的狠狠抽了展阳一记耳光,把他抽的晕头转向,目瞪口呆。罗无烟也低头垂泪,没有丝毫拦着的意思。 彭鹰泪湿双眼,任雷震甩了展阳几个耳光这才醒悟过来。他叹息着拦住雷震,苦笑道:“雷前辈息怒吧,这是宝儿自己的决定,与展阳无关。” “宝儿告诉我,她只能帮罗前辈延长一年寿元,她已经尽力了。”彭鹰黯然说着,然后飞身来到左黄虎身后屈膝跪倒。 “师父,您要找的九叶仙,如今就在弟子手中。” 左黄虎转过头来,默默的望着彭鹰,却不言语。 彭鹰抬起头来,坚毅的道:“不过弟子却要违背师父的意愿了,这九叶仙极通人性,为救含风城中十余万百姓而耗尽妖力。弟子决不能让师父将她吞食以增强修为……” “哦?”左黄虎忽然冷笑,没见有任何动作而宝儿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孽徒,莫非你师父还不如一个九叶仙么?我偏要吃了她,你又能如何?”左黄虎冷笑着。 “师父不可!”彭鹰不顾一切的跳起来抓向宝儿,左黄虎却陡然消失,转眼间出现在他的身后,一脚将他踹下了岩石。 “为了区区九叶仙,你竟敢对为师动手?”左黄虎声色俱厉的怒吼,狞笑道:“只要吃了九叶仙,我便能一举跨升青云境,你说我会不会吃了她?”说着,左黄虎竟然将宝儿递到了嘴边。 “师父!”彭鹰浑身真气骤起,如火焰沸腾,双拳上的八荒金光耀眼,气势汹汹。 “点山境?”左黄虎眼睛一亮,忽然又冷笑道:“短短时间未见,你这孽畜倒长进不小,不过就凭你这么点微末的手段还想与为师为敌?” 杀气陡然绽放,虽然往生剑仍好生生的留在剑鞘之中,但寂灭剑意却令满山阴沉,四方狼哭鬼嚎。周围的众人纷纷骇然失色,惊讶的望向左黄虎,想要劝阻,却没一个人敢真的过去。 左黄虎是何等人,那才是真的瞪眼便杀人,当年的玄雀堂主便是专门负责杀伐征讨,往生剑下不知有多少冤魂。 “孽畜,为师养你教你,想不到竟是养虎为患!我倒要看看,你真个敢对为师动手!?”左黄虎轻轻迈步,仿佛迈下台阶,跨下数丈高的岩石来到彭鹰面前。 彭鹰做梦也没想到师父对九叶仙竟然执着至此,顿时陷入两难境地。他视左黄虎如父,平日百般恭顺,然而却也万万不能让师父吃了宝儿。他呼呼的喘着粗气,浑身颤抖不休,忽然略显僵硬的摆开架势,赫然是鱼龙横行的起手式。 左黄虎上下打量着彭鹰,冷笑道:“这又是什么玩意,王八拳么?莫非你不用仙剑就想与我为敌?” 彭鹰颤声道:“师父,我的剑法是受您传授,又怎能反过来对付您呢?不过这套拳法您也不要小瞧,这是弟子从老螃蟹前辈那里悟到的横行法,加上横山门的鱼龙百变法而自创出来的鱼龙横行。这是弟子自己的小玩意,所以才敢于师父对敌。” “师父……”彭鹰哀然看着左黄虎,“弟子是决不能让您吃了宝儿的,如果师父执意如此,那便杀了弟子吧,弟子两眼一闭,也就无法阻拦了。” 左黄虎冷笑,“看你这架势倒是不想死啊,来来来,就让为师见识一下你的什么狗屁的鱼龙横行……啊!” 他忽然怒吼了声,双目赤红,彭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后退数步严阵以待。然而左黄虎却没动,而是恼羞成怒的扭过头去看向身后,厉声道:“死丫头,你干什么!” 彭鹰愕然探头望去,却发现左鱼儿抱着肩膀站在左黄虎的身后,脚下赫然踩着……左黄虎的尾巴! 师父原来有尾巴啊,也对,他是虎躯啊。这种时刻,彭鹰脑袋一片混乱,心中满是荒谬的感觉。 左鱼儿毫无惧色的抬头望着左黄虎,脚下用力碾了两下,疼的左黄虎连忙抓回自己的尾巴,拍拍尘土绕在腰间,随即目光凶恶的望着左鱼儿。左鱼儿也毫不示弱,一老一少大眼瞪着小眼,好像斗鸡似的僵在那里。 “鱼儿……你别招惹师父……”彭鹰心脏跳作一团,生怕师父发作而对左鱼儿不利。 左鱼儿却哭笑不得的瞪了眼彭鹰,然后仰头看向左黄虎,“死老头,捉弄那个傻小子很有趣么?你没看他连死的心都有了,玩的差不多也就行了啊。” 彭鹰顿时呆若木鸡的望向师父。 左黄虎略显尴尬,咳嗽了声,狠狠的对左鱼儿道:“就你多事。”说着转过头来看向彭鹰,冷笑道:“我左黄虎英雄一世,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榆木疙瘩来。九叶仙既然已是你的朋友,莫非你以为我真的会吃了她?你未免太小瞧你师父了吧。”说着他轻轻的将宝儿揣入怀中,道:“你不必多说了,我自会带她回别有洞天,放在龙涎灵液中修养,总有一天会让她与你相见。” “嗯……”左黄虎似乎还想圆场,不过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便大摇大摆的径自走了。 彭鹰目瞪口呆的望着左黄虎的背影,哭笑不得。 啪!脑后被扇了一巴掌,不用问肯定就是左鱼儿,彭鹰揉着脑袋满脸苦笑,“鱼儿,你这又是干嘛?” “打你个傻小子。”左鱼儿笑道:“三叔祖明明就是在试探你的心性,你偏偏如此认真,刚才险些真打了起来,你就不怕三叔祖失手废了你?” 彭鹰无奈的苦笑,“我那也是担心则乱啊。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帮着师父寻找九叶仙,还以为他老人家势在必得。况且师父从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啊,我当然信以为真……” 左鱼儿颔首微笑,望着左黄虎的背影柔声道:“你没发现么?三叔祖已经变了啊……” 彭鹰默然点头,心中忽然有些欢喜。师父受寂灭剑意所困,心性一向略显阴鸷,不过就像他刚才所说,寂灭剑意已随着他的心意产生了变化。看起来的确如此,非但是寂灭剑意,师父的个性也随之有了改变。 他老人家何曾和自己开过玩笑?不过这种感觉却真是不错。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房中春意 北方魔教覆灭,也到了归去的时候了。 水儿依旧昏迷不醒,之前她在雄山下孤身一人扛住淼正神将和众多神兵的攻击,妖力已消耗殆尽。所以左黄虎便带着水儿和众多散仙赶回了别有洞天。 临走前,左黄虎留下了几个散修,令他们勘测北方魔教总堂的遗址,以便将来将别有洞天迁至此处。 聂皓龙带着百名左家弟子回了无尽总堂,而彭鹰则带着左鱼儿、左远明和玄蛛、雷震等人回了含风城。 此时的含风城却宛若云开雾散,透出一股喜气来。 满街虽然仍有不少灵堂,但多数百姓则喜气洋洋。宝儿留下的灵液救活了十余万百姓,总算令含风城逃过一劫。当彭鹰等人来到余英堂时,却发现大门外聚集了不计其数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看啊!余英堂的万老板来了!”一声呼唤,顿时有无数人蜂拥而至,将彭鹰等人团团包围。人们手中都拿着东西,有的是绫罗绸缎,有的是真金白银,有的衣着简朴,手中就拿着一筐鸡蛋或者干果蔬菜,没有空着双手的。 彭鹰等人都不禁愕然,左顾右盼,不知这些百姓究竟要做些什么。万事晓忍着伤势走向几个带头的百姓,拱手微笑道:“几位乡亲,找我有事?” 有个皓首苍颜的老者颤声问:“万老板,请问您们余英堂是不是还有位彭鹰彭老板?” 万事晓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彭鹰。 彭鹰也感到有些奇怪,迈步出来刚想说话,那老者似乎已猜出他的身份,顿时颤声大呼道:“彭老板,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说着噗通跪倒在地,在其身后,数以万计的百姓接连跪倒一片,好似地面矮了一层,蔚为壮观。 吓了老大一跳,彭鹰也无处躲,连忙手忙脚乱的将老者搀扶起来,道:“老人家,各位,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者老泪纵横的道:“彭老板,藏剑堂的骆夫人都说了,是您拿的配方救了我们含风城十余万条性命,老朽的三个儿子还有儿媳、孙子孙女,都是拜您所赐才活下来的啊。今天大家早早的就来余英堂想谢谢您,可您却不在,这不……大家伙在这里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啊。” “是啊,是啊,多亏了彭老板您啊,要不然我们这含风城就彻底没落了啊。我们家穷,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筐鸡蛋是自家的土鸡下的,好吃得很,您一定要收下。”四周有不少人连声感谢,纷纷把手中的东西递向彭鹰。 “不行不行,这如何使得。”彭鹰连忙推辞,可拗不过人多,顷刻间几乎被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淹没。 这时,骆凤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与左远明相视一笑,这才对彭鹰道:“小师弟,大家盛意拳拳,你也就不要推辞了。” “是啊,是啊。”众多百姓纷纷点头。 彭鹰无奈苦笑,虽说救了大家的其实是九叶仙宝儿,不过他却不想让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毕竟天下间觊觎九叶仙的邪门歪道比比皆是,说出实情也只能自寻烦恼。他只好让人打开余英堂大门,自己站在门口向四方抱拳,大声道:“各位乡亲的好意彭某心领了,不过修仙者自应悲天悯人,救死扶伤也是理所应当。我看今天大家都没有空手而来,也不好太驳大家的面子,不过我只收蔬菜干果或者鸡蛋鹅蛋之类的,至于再贵重的东西就恕我不敢收下了。” 他说的斩钉截铁,那些拿着绫罗绸缎和真金白银的都傻了眼,倒是些穷苦人家争先恐后的向前挤来。 刚才和彭鹰说话的那个老者手里捧着一道红盘,里面摆的都是金锭,听到彭鹰不收顿时犯了难。彭鹰见状笑道:“老人家,您手中有金子,莫非还买不来蔬菜干果么?” 老者是个伶俐人,顿时恍然大悟,吩咐左右随从拿着金锭向周围的穷苦人家手中收购鸡蛋一类的东西。起初那些穷苦人家不肯,不过彭鹰却大声笑道:“各位,但凡今天来的,你们的好意彭某已经心领了,又何必一定要把东西送到我的手里呢?” 于是,富贵人家拿着绫罗绸缎、真金白银从穷苦人家那里高价买了便宜货,送进余英堂摆满了庭院。如此一来却是皆大欢喜,穷苦人家落到了实惠,富贵人家又感到稍稍还了彭鹰的救命之恩,而彭鹰这余英堂恐怕一年之内都不缺吃食了…… “傻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些手段嘛。”左鱼儿捅了捅彭鹰的胳膊,温柔的笑道。 “在你这伶俐鬼身边,怎么不还学点一招半式?”彭鹰笑道。 “你说啥?”左鱼儿瞪起了美眸。 彭鹰连忙摇头,笑道:“我是说师姐教导有方,嘿嘿,教导有方……”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众多百姓才算依依不舍得离去,不过彭鹰的美名却就此流传开来。居功而不自傲,反倒体恤百姓,这让人人交口称赞。 关上大门,彭鹰让万事晓和雷震等受伤颇重的人先去休养,自己则陪着师兄、嫂子还有左鱼儿等人团聚一堂。幸亏这余英堂的厅堂颇广,所以藏剑峰数十人留在这里也不显得如何拥挤,大家七嘴八舌的侃侃而谈,从彭鹰进入左家开始,一直到北方魔教的覆灭,或眉飞色舞,或长吁短叹,不知不觉已聊到了深夜。 左远明看看天色,与骆凤竹会心一笑,起身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该休息了。” 燕不悔和罗辛等人还意犹未尽,却被左远明狠狠的瞪了一眼,再看看彭鹰和左鱼儿忽然恍然大悟,纷纷讪笑着站起身来,随着左远明夫妇离开了房间。左枪和左菊心也相继离去,厅堂内只剩下了彭鹰和左鱼儿两人。 自上次在含风城龙华寺的塔林中互诉衷肠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能安安静静的独自相处。 彭鹰有些尴尬,左鱼儿似乎也有些局促。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着,半晌寂静无声。 桌上的红烛烛光飘摇,映得左鱼儿那天仙般的容貌泛出惊人的美色。彭鹰痴痴的看着,又看向红烛,脸上忽然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这是洞房花烛,那该是何等美妙。 “傻小子,你在淫笑么?” 彭鹰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鱼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叫微笑,怎么就淫笑了?” 左鱼儿眯着眼看他,身子微倾,目光似乎有些危险,“此刻月黑风高,你我又是孤男寡女,你盯着我笑,这不是淫笑还是什么?” “你……”彭鹰不禁气结,“难不成以后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我还要板着脸不成?” “呦,这就生气啦?”左鱼儿妩媚的站起身来,摇曳生姿的来到彭鹰面前。 彭鹰抬头愕然看她,在此角度愈发觉得她身姿曼妙,简直是天生妖娆。愣神中,左鱼儿却游鱼般挤进了他的怀抱,落落大方的坐在了他的腿上,玉臂轻饶,环住他的脖子,温香软玉顿时在抱。 瞬间窒息,彭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顿下来,瞬间口干舌燥。 “反正人家以后也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有那心思不妨直说,还怕我不答应么?”左鱼儿媚眼如丝,声音中满是蛊惑的味道。 彭鹰感觉怀中的左鱼儿仿佛化作了一团火焰,灼烧得自己心神几乎融化。恍惚间,他却从左鱼儿的眼中看到一抹熟悉的目光,带着些捉狭,还有些笑意。于是他顿时醒悟了过来。 这小妮子,调戏自己成瘾了么? 心中傲气发作,彭鹰一笑,忽然环住了左鱼儿纤细的腰肢,紧紧的搂住,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似的。 左鱼儿呆了呆,身子扑向彭鹰,俏脸与他近在咫尺。 盯着面前那张毫无瑕疵的玉面,彭鹰有些欲罢不能,他神魂颠倒的吻了下去,正吻在那娇嫩欲滴的樱唇上。 嘤咛一声轻吟,左鱼儿也没料到这傻小子竟如此大胆,虽然下意识的想退回去,可他却死死的抱住自己,只是转瞬间左鱼儿便已沉沦在唇齿间那旖旎的触觉间,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这一吻非是第一次,却格外的刻骨铭心。 塔林中的初吻,略嫌酸涩、笨拙,而在青龙峰上的竹林雅筑那一吻,却隔着一层结界,若即若离。如今,两人已情根深种,那种水乳交融、心心相通的感觉真是美妙绝伦,令两人贪恋无比,沉醉其中,好久,好久…… 魂儿摇,心儿晃,彭鹰的手不知不觉的撩开了左鱼儿的罗裙,触碰到那曲线优美又滑嫩如脂的胴体。两人都是浑身颤抖,呼吸不禁粗重起来。 五指微颤,分明感觉到左鱼儿的玉体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仍一路执着向上,终于来到一座傲耸的玉峰前。 触手滑腻,彭鹰浑浑噩噩的摸了上去,那瞬间,两人同时僵住。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何时喜欢? 手中的那团即挺拔又柔软的东西带有极大的魔力,令彭鹰不由自主的又捏了捏,却让左鱼儿啪的一掌拍飞了手臂。 呜……左鱼儿猛的窜起来,蹲在墙角捂着脸失声痛哭。 彭鹰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跑过去蹲在左鱼儿的面前,狼狈不堪又张口结舌的道:“鱼……鱼儿,我……我不是故意的……” “放屁!”左鱼儿捂着脸大叫。 的确是放屁,不是故意的怎么还多揉了两下?彭鹰讪讪的又道:“鱼儿,我……我这是第一次,所以……” “滚蛋!” “咳……我知道你也是第一次,我这也是情不自禁不是么……” “不要脸!” “是……我是不要脸,要不你抽我两下?”彭鹰涎皮赖脸的凑了过去,心慌意乱的道。 “自己抽!” “行,行,你听着哈。”彭鹰举起双手,啪的用力拍了一下,嗷的叫了一声。 左鱼儿没吭声,彭鹰再接再厉,又装模作样的拍了下巴掌,谁知此时左鱼儿却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哪里有半颗眼泪,全是揶揄。 彭鹰的双手尴尬的顿在半空,拍也不是,收也不是。半晌他才恍然大悟,气急败坏的道:“左鱼儿!你又耍我!?” “怎么着?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还不让姑奶奶调戏调戏?”左鱼儿撇着嘴看着他的双手,嘿然笑道:“行啊臭小子,好的学不会,坏的学了一箩筐,竟然骗到姑奶上来了?” 彭鹰讪讪的笑,“这哪是骗?我要是真抽自己耳光,你还不是一样心疼么?” “还敢油嘴滑舌?”左鱼儿猛的掐住彭鹰的耳朵,拎起,“你小子刚刚那样轻车熟路,是不是相同的法子在别的女人身上用过?” “哪有!?”彭鹰叫起撞天屈来,“我这么老实本分,即便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 “还有那个贼心?”左鱼儿掐的更用力,疼的彭鹰呲牙裂嘴。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个光头少年愣头愣脑的跑了进来。 展阳目瞪口呆的看着角落里的彭鹰和左鱼儿,顿时呆若木鸡。 两人同时大窘,左鱼儿见机的快,变掐为摸,柔声道:“你这耳朵外柔内刚,表明你这人日后必成大器……” 展阳一口气没喘上来,顿时咳嗽起来。 有看手相的,有看面相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摸耳算命的。即便有这种旁门术数吧,也不至于两人跟个贼似的蹲在墙角算命的吧?分明是被自己撞破了好事,信口胡诌呢。 彭鹰瞪了眼左鱼儿,却不得不顺竿往上爬,也一把揪住左鱼儿的耳朵,正色道:“你这耳朵外刚内柔,他日必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展阳掉头就冲了出去。 噗哈……门外响起三声大笑,展阳这才板着脸二次走了回来。而此时彭鹰和左鱼儿已经正襟危坐,好似啥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展阳,你来有事么?”彭鹰强颜欢笑的道,却说的咬牙切齿。 这死光头,找机会非得教教他进屋先敲门的道理。 展阳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住心底的笑意,忽然默默的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彭鹰吃了一惊,和左鱼儿同时起身将他搀扶了起来。 “鹰师,从今后我就随着杨癞痢这样称呼您了。”展阳憨厚的笑着,接着道:“您对我的师父师娘有大恩大德,展阳没齿难忘。不过我这人有时真的是得寸进尺,今天还有一件事想请鹰师帮忙。” 彭鹰和左鱼儿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他拉住展阳的胳膊将他塞到旁边的木椅上,微笑道:“大家都已经是朋友了,有话但说无妨。” 展阳苦笑了声,娓娓道来。 原来他这次找上门来,竟是想让彭鹰帮忙,主持雷震与罗无烟的大婚之事的。 虽说雷震和罗无烟历尽坎坷,对大婚之事早已不再看重,不过在展阳看来,师父师娘这些年来过得实在令人唏嘘。虽然九叶仙宝儿已竭尽全力,但罗无烟仍是只有一年可活,他们两个虽然从不表现出来自己的心事,可只有展阳知道,师父师娘的内心都是同样的备受煎熬。 身为弟子,展阳倍感自己没用,救不了师娘,也帮不了师父,冥思苦想,也只能自作主张,希望能举办一场大婚,了却师父师娘的夙愿。 毕竟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啊。 彭鹰听了也不胜唏嘘,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事的确应该操办,就包在我的身上吧。” 展阳泪眼惺忪的道谢,却又苦着脸道:“可是师父师娘刚刚训斥了我一顿,说我是多此一举,不让我来麻烦您来,但我还是忍不住……” 彭鹰笑着站起身来,对左鱼儿微笑道:“鱼儿,你去劝劝罗无烟前辈,雷震前辈那里就让我去说吧……” 余英堂后花园,凉亭下,彭鹰与雷震对座,共饮清茶。 轻轻呷了口,彭鹰放下茶杯微笑道:“雷前辈,深更半夜的叫您出来实在抱歉,可晚辈是受人所托,不得不为啊。” “是展阳那兔崽子吧?”雷震的丑脸在月色下多了几分柔和,吐出口白气,微笑道。 彭鹰点点头,柔声道:“雷前辈,展阳也是一颗赤子之心,您就别再怪他了。不过话说回来,您和罗前辈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又为何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呢?” 雷震苦笑了下,沉吟良久,忽然问彭鹰,“彭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左姑娘的?” 彭鹰呆了呆,有些窘迫的搔了搔头,默默的思索起来。 是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师姐的呢? 半晌,彭鹰揉着手中散发腾腾热气的茶杯,悠然道:“当年在盘龙山城,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子时,两大仙门想把我赶出山外。鱼儿正在那时赶到……” …… “相公,相公?妈的,彭鹰!”左鱼儿在山下挥手,像极了青草间的彩蝶。 “所以嘛,我是正月初七所生,你总归不会是初一到初七这几天生的吧?所以你要叫我师姐。”左鱼儿说的理直气壮。 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吧,从初见,到初识,似是一见钟情,却又好似日久生情,总之,就那么喜欢上了。 雷震默默的望着彭鹰喃喃自语,脸上满是温和的笑,直到他说完,雷震才笑道:“年少情怀,大家都是一样啊。想当年,无烟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是那样霸道,那样骄傲,拂袖间白雪化作春泥,连毒药这种东西在我眼里都是那般诗情画意……” 嘿嘿……两个大男人忽然相对而笑。 雷震望着彭鹰,柔声道:“珍惜吧,彭兄弟,千万不要像我一样,纠结自怜,到最后沦落到如此下场。”他抬起头来,望着寒风凛冽的夜空,黯然道:“无烟只剩下区区三百多个日子,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甚至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我也倍感珍惜。试问,我们又何必浪费三两天的功夫去筹备大婚,忍受那无法独处之苦呢?” 彭鹰愕然,心中涌出无尽悲哀。 黯然半晌,彭鹰这才苦笑道:“雷前辈,我明白您的心思了。不过哪个女人不向往大婚之日?我想罗前辈也不例外吧。你们大可不必浪费任何时间,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我自然将你们的大婚办的风风光光。” 他言辞恳切,听得雷震也不禁动容,踌躇良久,雷震起身抱拳道:“彭兄弟,你对雷某的大恩真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回报,雷某受之有愧啊……” 彭鹰骚搔头,讪笑道:“其实……我还真有件事想求雷前辈,不过这恐怕要耽误您许多时间,这可如何是好……” 厢房里,是万事晓为女眷安排的房间,此时,罗无烟、左鱼儿和青儿三人都在房中。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位女修仙者也不例外。 言笑晏晏的扯了许久的家常,左鱼儿也将话题转移到了大婚这件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罗无烟和雷震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左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彭兄弟的?” 左鱼儿盘腿坐在炕上,娇俏的眨了眨眼,笑道:“是啊……何时呢?” 往事如烟,一幕幕浮现于脑海。 “师姐,你瞑目吧,你的仇,我来报。”那时自己诈死,彭鹰第一次悟出剑意,他愤怒而绝望的声音声犹在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感觉这样的事情我会做很多……就像前几天你装死吓我,我虽然明知不是那吴长老和秦长老的对手,但……也要和他们拼命的……”当彭鹰在青龙峰天梯上竭力挣扎时,左鱼儿相信他说的绝对是心里话。 或许是那时吧,虽然当时自己心里仍记挂着大师兄,可是懵懂间,一颗芳心却被这固执又木讷的傻小子给摇得荡起丝丝涟漪。 罗无烟温柔的笑着,轻抚左鱼儿的秀发,柔声道:“情之一事,不就是如同那春雨初雪,润物细无声么?就如同我和雷兄那第一次相见,他明明胜于我,却又让着我,我便从此喜欢上了他,师父都怪我不可理喻,我却觉得再正常不过,那便是情了啊。既然有情,又能朝夕相处,又何必在乎周公之礼呢?” 左鱼儿黯然望着罗无烟,真难相信如此天姿国色的妇人只有一年可活,她在心中叹息,脸上却笑着,道:“罗前辈,虽然话是没错,不过你就不想让雷前辈看到你最美的一面么?想想看,你穿着凤冠霞帔,坐在烛影摇红的洞房之中,雷前辈又该是多么开心啊。” 罗无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笑了笑,点头道:“好吧,那就听你的,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三个女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雷罗大婚 次日一早,彭鹰便找到了万事晓和杨癞痢。他们两个休息了一夜,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元气。彭鹰将昨晚的事情一说,两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要把这场大婚办得风风光光,当即便出门准备去了。 雷震却装上了自己那双铁腿,匆匆的拉着彭鹰飞出了含风城。 片刻后,他们回到了雷震和罗无烟曾隐居数十年的那座世外桃源。 “彭兄弟,你昨天说的可都是真的?快拿出来让我看看。”雷震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彭鹰点点头,向四周看了看,见西边有片广阔的平地便飞了过去,从腰间抓出乾坤葫芦倒转,顷刻间山摇地动,将极北金髓的矿脉倒了出来。 极北金髓无比沉重,有大半硬是砸入地下,激起漫天砂石尘土。雷震却早已迫不及待,急匆匆的扑进灰尘之中。 他抚摸着矿脉粗砺的表面,又飞到空中左看又看,简直爱不释手。这极北金髓的矿脉几乎被彭鹰连锅端了,南北长达数里,上下足有数十丈,形如巨龙匍匐在地,有种仿佛来自荒古的庄严之气弥散开来。 “真……真的是极北金髓啊。”雷震梦呓般的自语,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昨晚听彭鹰说时,雷震还有几分不信。极北金髓何等珍贵,天下修仙者无不趋之若鹜,怎么就落在他的手中?如今亲眼目睹才算真的相信,却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彭鹰拂袖驱散灰尘,来到雷震身旁苦笑道:“雷前辈,让您帮我打理这极北金髓矿脉实在是强人所难了,您和罗前辈……” 不等他说完,雷震摆摆手,颤声道:“彭兄弟不必多说了,一则我欠你天大的人情,二则我身为千机门人,对这极北金髓实在是梦寐以求。等大婚之后,我便和无烟回到此处。既能朝夕相处,又能完成毕生夙愿,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算起来我这也不算报恩,反而是彭兄弟又成全了我一次啊。”雷震显得颇为激动。 彭鹰是真的不想打扰雷震与罗无烟这最后一年的时光,只是天下间恐怕再难找出比雷震更合适处理极北金髓的人了。他点点头,道:“雷前辈,这极北金髓如此巨大,想必你一人也忙不过来,如果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吧。” “没错。”雷震道:“想要尽快将极北金髓从矿脉中提炼出来,只凭我和展阳是远远不够的,彭兄弟最好能多增派人手,先搭建起足够的熔炉,再帮我提炼极北金髓。” 彭鹰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极北金髓事关重大,当然不能随便从含风城雇些苦力来做,彭鹰想的是别有洞天里杨癞痢的那些孤儿伙伴,那些孩子现在已有大半成人,又都学了修仙之法,体力远超常人,正能派上用场。到时还有杨癞痢管束着,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再次将极北金髓收回乾坤葫芦,彭鹰与雷震又赶回了含风城。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余英堂就换了副模样。迎面见到的便是大门上两个硕大的喜字,还有一排大红灯笼,庭院内张灯挂彩,大厅内的货架统统搬到了后花园,留下宽阔的空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想是留着给雷震和罗无烟拜堂成亲的。 非但万事晓他们忙的不亦乐乎,竟连左远明夫妇和左鱼儿等人都各有各的事干。青儿搀着罗无烟站在角落,看着彭鹰和雷震回来便迎了上来。 “彭兄弟,让你们如此费心费力,我们受之有愧啊。”罗无烟感动的似要落泪,彭鹰连忙笑道:“罗前辈千万不要多想,这都是大家心甘情愿的,哪里来的费心费力?昨晚我们已经算好了良辰吉日,明天就能给你们完婚了……” 这一天真是忙得脚打后脑杓,布置完了厅堂洞房,左鱼儿、骆凤竹和青儿便陪着罗无烟出了余英堂,当夜在对面酒楼落脚。 按彭鹰所说,虽然事急从权,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落下,等明日吉时一到,大家都陪着雷震去酒楼迎亲。 次日傍晚,吉时已到。 余英堂大门内,众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衫,雷震装上了铁腿,身着吉服,面色红润。 “雷前辈,准备好了么?”彭鹰笑盈盈的托着门闩,柔声道。 数十年朝思暮想,雷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天,心怀激荡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点头。 “迎亲喽!”彭鹰猛的将门闩掀起,拉开门扇,却顿时愣在了那里。 大门外竟然人头攒动,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含风城百姓聚在一起,为首的正是之前曾见过一面的老者。 “新人出来啦!”不知是谁喊了声,顿时欢声雷动,四方赫然响起轻快的铜锣声,顷刻间,满城都是铜锣声响。 夜色下,好似有一团团火焰蔓延开来,竟是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随着铜锣声依次点燃,瞬间蔓延全城。含风城内顿时灯火通明,红彤彤的灯火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带着诚挚的微笑,却让这寒冷的夜变得温暖如春。 鞭炮声突兀的响了起来,烟花四起,五彩斑斓的焰火仿佛花团锦簇,更添了无数喜悦。 彭鹰等人站在余英堂大门内,都呆若木鸡。 “您这是?”彭鹰连忙迎了出去,一头雾水的问道。 老者微笑道:“彭老板太见外了,余英堂大喜,为何不告诉大家一声呢?今晚我们不请自来,是来讨杯喜酒喝的。” 说着,老者向雷震拱手,笑道:“恭喜恭喜,祝您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顷刻间,四处都是道喜之声,如山呼海啸,令雷震顿时心潮澎湃。 虽然他明知含风城百姓其实是看在彭鹰的面子上赶来贺喜,不过有着全城数十万百姓鉴证自己与无烟的大婚,试问天下哪对新人能够做到?修仙者力能呼风唤雨,却唤不来人心啊。 “多谢……”雷震深深的鞠躬下去,顿时泪如泉涌。 老者也弯腰施礼,万千百姓尽皆效仿,那场面真是令人心旌摇动。彭鹰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禁心潮澎湃,愈发觉得善有善报,此乃天道啊。 礼毕,有人在后面大喊:“陈老,我们这满城百姓究竟算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啊?” 众人哄堂大笑,老者也回头望去,单手一挥道:“城东的都是娘家人,城西的都是婆家客!” 四面八方顿时爆发阵阵大笑。 “迎亲喽!”陈老大声吼了一嗓子,人群中鼓乐齐鸣,众人让开一条道路来,让雷震等人走向了对面的酒楼。 木门轻启,凤冠霞帔的罗无烟被左鱼儿和青儿搀着走了出来,雷震颤抖着走了过去,那几个台阶,却走得无比缓慢,仿佛每个台阶便是数十年…… 对视,虽然隔着红盖头,但两人的目光却牢牢的纠缠在一起,再也难以分离。 彭鹰看看周围,忽然灵机一动,拉着万事晓道:“万兄,把香案之列的东西拿到街道上来吧,便在这里成亲。” “在这里?”万事晓愣了愣。 “在屋里拜堂,不是辜负了全城百姓的好意?”彭鹰望着天,微笑道:“以天为父,以地为母,这才是真正的拜天地啊。” “说的没错。”万事晓没口称赞,连忙让人将一应物事挪到屋外。雷震和罗无烟携手走了过来,见状顿时明白了彭鹰的意思,雷震深深的看了眼彭鹰,心中更是感激,这彭鹰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却真是心细如发啊。 在众人注视下,雷震携手罗无烟,跪在了香案前。 “一拜天地!”彭鹰大声唱到,雷震两人默然跪倒。 按常理,这第二拜却是要拜高堂,不过他们两个的双亲早已不在,称得上长辈的也只有罗无烟的师父,可百毒门门主玉蟾行踪飘忽,又去哪里找去,所以这道程序也只有省去,直接夫妻对拜。 可没等彭鹰喊起,忽然有道乌光从北方疾驰而来,顷刻间便落在雷震与罗无烟面前。 那赫然是个老妪,鸡皮鹤发,佝偻着腰,浑身穿着黑衣,形如鬼魅。脸上斑斑点点,好似生了疮,隐隐散出一股恶臭,双眼枯黄如兽,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善类。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值此大喜之时如果有人捣乱可真是大煞风景,彭鹰正想冲过去,却忽然见罗无烟猛的摘下红盖头,扑过去抱住老妪的腿失声痛哭。 “师父!您……您怎么来了?” 彭鹰等人顿时呆住,看着老妪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她竟然是百毒门门主,玉蟾!? 玉蟾老脸抽动,看不出是激动还是怨恨,她狠狠的瞪了眼雷震,猛的拉起罗无烟沉声道:“你随我来。” 现场顿时一阵骚乱,彭鹰等人纷纷上去想要劝解,却被玉蟾狠狠的瞪了一眼,冷哼道:“谁敢乱动,老身便让你们生不如死!” 百毒门门主,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格外令人心寒。 “雷兄,彭兄弟,你们不必担心,我随师父去去就来。”罗无烟连忙拉住玉蟾的胳膊,将她拽进了对面的酒楼之中。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传家之宝 不知过了多久,当雷震心急如焚的时候,玉蟾失魂落魄的带着罗无烟又走了出来。 罗无烟像个小女孩似的挽着玉蟾的手,低声笑道:“师父,您能来徒儿真是太开心了。” “开心才叫见鬼!”玉蟾身子微颤,紧紧的抓着罗无烟的手,“本以为师父能救你,可……唉……”深深叹息,即是无力又是无助。 舔犊情深,虽然罗无烟为了雷震不顾百毒门,但玉蟾对她还是如同亲生女儿般疼爱。这次听闻北方魔教覆灭,又听说这事牵扯到了罗无烟,所以玉蟾才赶至含风城,却还是没办法延长罗无烟的生命。 即便她是百毒门门主,可又怎能比得上九叶仙? “雷震!”玉蟾猛的一嗓子吓得雷震哆嗦了下,毕竟是罗无烟的师父,雷震同样心存敬意。 “师伯。”雷震屈膝跪倒,从他师父那里论起,叫玉蟾一声师伯算是理所应当。 玉蟾盯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叹息了声,道:“无烟便交给你了,这一年,你要让她过得快快乐乐,我不容你让她受半点委屈,你知道么?” “师伯放心,雷震一定会让无烟过得快快乐乐……”雷震说的险些掉下泪来。 玉蟾长叹点头,站在两人面前,忽然冷冷的瞥了眼彭鹰。 彭鹰恍然大悟,连忙大声唱到:“二拜高堂!” 雷震与罗无烟跪拜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忽然乌光冲天而去,香案前已不见了玉蟾的身影。半空中只留下一把余声,道:“姓彭的小子,无烟欠你的人情,我这个做师父的自会帮她还了,百毒门从不亏欠旁人……” 余音散去,彭鹰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禁抹了把冷汗。 一场虚惊之后,大婚继续进行。那边陈老开始张罗着把自己带来的酒菜分给众位百姓,虽然每人分到的都不甚多,但也都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望着眼前这美妙的场景,左鱼儿默默的握住彭鹰的手,轻声道:“假如有一天,我们也能有如此一场大婚,那该多好……” 彭鹰看向左鱼儿,轻拍她的柔荑,微笑道:“没有假如,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的把你迎娶过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温柔一笑,左鱼儿双手握住彭鹰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望着雷震和罗无烟被送入洞房,然后便被淹没在兴奋的人群之中。 这是个不眠之夜,全城尽欢,到了黎明时分,在陈老的示意下有十余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来到了余英堂前。彭鹰奇怪的询问那是什么东西,陈老微笑道:“余英堂大喜,我们含风城百姓当然不能空手而来,这些都是满城百姓的贺礼,怕单独送麻烦所以老朽做主凑在了一起,这是礼单,请彭老板无论如何不要推辞。” 强把一本厚厚的册子塞进彭鹰手中,陈老和四周不计其数的百姓忽然一哄而散,生怕彭鹰再三婉拒。 愕然看着杯盘狼藉的街道,彭鹰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展开礼单,上面林林总总的列满了张三李四送的贺礼,不过有趣的是没人再送金银财宝或者绫罗绸缎,贺礼的名字竟统统都是四个字。 传家之宝…… 彭鹰大笑三声,心想这陈老真是有趣。这时马夫已经将货物统统搬进了余英堂,同样逃也似的走了。万事晓等人好奇的打开箱子,却纷纷发出一阵惊呼。 彭鹰愕然走进余英堂,在数以百计的箱子间逡巡,同样也是目瞪口呆。 箱子里摆的乍一看统统都是破铜烂铁,可仔细一看竟让人乍舌不已,那其中竟有绝大多数都是陈旧的仙器仙剑,虽然大部分都已残损,但众多箱子中弥散开来的灵气依旧格外恐怖。 “这……这……那些老百姓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万事晓罕见的舌头打结,颤抖着问彭鹰。 彭鹰连忙看那礼单,翻到最后一页,陈老留下了几行字迹。 “彭老板,这是满城百姓的一点心意,敬请笑纳。含风城地处极北一隅,民风简朴,家境多不殷实。不过含风城的百姓自古就靠着无尽山中的野物、草药为生,所以多年来,每家每户都会在山中拾到些古怪东西来,时间长了,就算是传家宝吧。” “据说上古时无尽山屡有修仙者争斗,大小战役不计其数,百姓们捡到的东西未必是什么珍贵的法宝,不过老朽心想余英堂既然是做的仙剑仙药的生意,对这些拾来之物应该更感兴趣吧。” “最后老朽要说清楚,此事绝非老朽倡导,而是百姓们感激您救了整座含风城,自发行事,老朽也只是牵头而已,彭老板千万不能找老朽退还啊。” 彭鹰逐字逐句的看着,心中不无感动,这含风城中的百姓善良的可爱,也淳朴的可敬,数十万人同心同德,又是团结的令人吃惊啊。 收起礼单,彭鹰对万事晓道:“万兄,把这些东西清点一下,按常理作价,等到日后还是要把钱交给百姓们的。” 万事晓挠挠头,苦笑道:“可礼单上又没写谁送了什么东西,怎么还啊?” “到时候找陈老就好。”彭鹰一笑,与左鱼儿走进了厅堂。 左远明和骆凤竹等人都在房中,大家浅谈了几句,左远明叹息道:“小师弟,我们恐怕要立刻离开了,家主昨晚就传来消息,让我们尽快回去呢。” “这么快?”彭鹰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眼左鱼儿,心中满是不舍。 左远明苦笑,“北方魔教覆灭这么大的事情家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想必都他老人家已经明白了究竟,这次回去恐怕我和鱼儿都免不得要受些惩罚啊。” 彭鹰吃了一惊,“那怎么办?” 骆凤竹微笑道:“放心吧,家主那么疼爱鱼儿,不会责罚太重的,我看大不了也就是训斥一顿,再关进竹林雅舍里闭门思过罢了。” 左鱼儿也安慰彭鹰道:“没事,剿灭北方魔教这可是大功一件,最多功过相抵,爷爷不会太过计较。” 彭鹰只好黯然点头,他知道左远明和左鱼儿等人没事,不过却真的舍不得就这样再次和左鱼儿分离。左远明夫妇对视了一眼,招呼众人纷纷离去,让彭鹰和左鱼儿两人独处。 两人对视了半晌,左鱼儿默默的走过来轻轻依偎在彭鹰的怀中,柔声道:“你会尽快去青龙峰吧?” 重重地点头,彭鹰斩钉截铁的道:“我一定会尽快过去,你那里有什么事,记得要用纸鹤告诉我。” “知道了……”左鱼儿轻拥着彭鹰,如同慵懒的猫眯上了眼睛。 温存了片刻,左鱼儿退后了两步,深深的望着彭鹰道:“不过在我临行前,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 左鱼儿沉声道:“当时在北方魔教时,那个南疆魔教的老魔头用两口黑棺要挟你,其中一口是度厄的,那另外一口呢?里面的人是谁?” 彭鹰顿时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那口黑棺里的是曲凝霜,是左鱼儿的母亲!可现在自己还是不知道她的死活,也不知道度厄和痴痴大师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如果现在对左鱼儿说出实情,万一以后出了什么纰漏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彭鹰结结巴巴的道。 左鱼儿深深的凝视着彭鹰,看得他坐立不安,半晌过后她才微笑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就不再多问了,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真相的,不是么?” 彭鹰用力的点点头,却愣了愣,自己这样不就是承认刚才是在说谎了么?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师姐的火眼金睛,彭鹰心中只剩下了苦笑。 左鱼儿笑着又抱了抱彭鹰,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门外左远明等人都在等着,众人隔着门向彭鹰打了个招呼,相继向无尽总堂方向飞去。 左鱼儿走了,师兄和藏剑峰弟子,还有左枪、左菊心都走了,这一切都恍若梦境一场,令彭鹰呆立了许久。 不过愣了片刻彭鹰却忽然猛拍大腿,这几天只顾着忙活雷罗大婚,却把一件要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当初在那魔殿前,有个头戴金冠、精通飞象剑法的金领老者,他究竟是不是左家鼻祖左文麟?彭鹰却忘了问左鱼儿了。 彭鹰无奈苦笑,心想也只有以后再说。反正那些红毛怪人都已不知所踪,即便那老者真的是左文麟恐怕也早已作古多年,只会给左鱼儿和左家人心里添堵罢了。 这时,有个老僧从门外微笑着走了进来。 “大哥?”彭鹰连忙迎了上去,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些天怠慢大哥了,你过得还好么?小牛怎么样了?” 玄蛛微笑颔首,拉着彭鹰落座,道:“兄弟,大哥知道你忙,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你就不必和我客套了。小牛虽然几天来一直昏睡不醒,不过鱼儿姑娘一直悉心照料,我看他过不了几天也就能恢复健康了。” “那就好,那就好。”彭鹰欣慰的点头,为玄蛛沏了杯清茶。 “兄弟以后有什么打算么?”玄蛛接过茶杯,微笑着问。 彭鹰看看玄蛛,心中忽然一动,也笑道:“最近倒确实有件事情要做,不过兄弟却想先问问大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回痴痴大师那里么?” 玄蛛摇了摇头,“临行前,师父他老人家便已叮嘱过,像我这等妖类不宜长留在左家,这次下山要我便宜行事,不必要的话就不回去了。至于我的打算嘛……”玄蛛看看彭鹰,忽然微笑道:“兄弟,你要是有事就尽管和大哥讲,如果大哥能帮得上忙的自然在所不辞,兄弟之间就不要藏着掖着的了。” 赧然一笑,彭鹰正色道:“既然如此兄弟也就直说了。”他拿出乾坤葫芦晃了晃,沉声道:“这乾坤葫芦中装了整整一条极北金髓的矿脉,我已和雷震前辈说好,请他帮忙提炼极北金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没人镇守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如果大哥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您能帮我照看这一摊事情,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玄蛛当即点头,“兄弟说话,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听你言中之意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彭鹰默然点头,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道:“我准备去趟南方……” “南方?是什么要紧的事么?”玄蛛好奇的问道。 “倒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情。”彭鹰微笑道:“只是想去找个答案。” 南普陀孽龙寺,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半妖录中所说的那块四皇斩妖图了…… 玄蛛看他说话似有苦衷于是也没深究,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两人又浅谈了片刻,忽然玄蛛转头看向门外,露出一丝笑容。 门外,又有个僧人推门而入,这一次来的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僧人。 度厄!?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金领寻仙 如今的度厄与往日已经截然不同,肌肤莹润,泛着珠光之色,双目宛若蕴藏一方世界,玄妙难明。身上穿着灰白色的僧袍,衣领却是黄金色的,显得有些突兀。 彭鹰连忙站了起来,欢喜得心花怒放。 “度厄大师,你终于来了,等得我好苦。”彭鹰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度厄笑容可掬的打了个稽首,与彭鹰相携走入房中,来到玄蛛面前恭敬的弯腰施礼,“见过师祖。” 玄蛛身影晃动,早已躲出好远,同样稽首为礼,微笑道:“大师无需多礼,老僧也只是在痴痴大师座下听了几年的法,蒙他老人家不弃收为弟子,其实却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沙弥,受不起大师的礼数。” 度厄莞尔微笑,仍是坚持着施礼,“师祖过谦了,您既然是痴痴祖师的弟子,弟子又怎敢乱了辈份。” 两人客套了几句,玄蛛微笑道:“度厄大师既然有事,那老僧先行告退。”说着自行走出门外,又关上了房门。 房中只剩下度厄和彭鹰两人,彭鹰却早已忍耐不住了。 “度厄大师,之前在北方魔教总堂时,你为何不让我说出另一口棺材里的人是谁?” 度厄微笑,“彭兄弟,那你说另一口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彭鹰愣了下,这才想起曲凝霜的身份自己只和巫月娘说过,按理说其他人应该并不知情才对。这更令他困惑起来,不过度厄既然是痴痴大师所信任的人,自己也就不必再多隐瞒,于是开门见山的道:“另一口棺材里的人是左家银冠仙判曲凝霜,左远华的妻子,同时也是左鱼儿的母亲啊。” “度厄大师,曲凝霜前辈现在究竟是生是死?”彭鹰忍不住问道。 “还活着。”度厄毫不犹豫的回答,令彭鹰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度厄看着彭鹰,微笑道:“你只知道她是左家仙判,也是左鱼儿的母亲,不过她其实还有一重身份,你可知道?” 彭鹰当即点头,却让度厄为之一愣,“你知道?” “当然。”彭鹰有些得意的笑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中才知道,原来曲凝霜前辈以前曾是古意门的门下,后来才嫁入左家的。” 度厄不禁失笑,“彭兄弟说的原来是这个,可是小僧要说的却另有答案。” 彭鹰困惑的问:“那大师所说的曲凝霜前辈的另一重身份指的是什么?” 度厄恬然微笑,轻轻挥手,忽然有层薄薄的光华笼罩住两人,隔绝了一切声音。他如此谨小慎微,却让彭鹰顿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些什么。可度厄却并没急着说,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微笑道:“彭兄弟看我这僧袍的衣领怎么样?” 虽然莫名其妙,但彭鹰还是仔细看去。其实僧袍本没衣领,不过度厄的僧袍却硬是缝上了一条金布,看上去却有些画蛇添足。这金布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上面以拙劣的针法绣出几座山来,极为普通。 “呃……好看……”彭鹰有些违心的赞叹,心中却隐约有些狐疑。 又是金领,难不成和那个可能是左文麟的怪人有什么关系么? 度厄笑了笑,“这金领是小僧自己缝制的,针法拙劣的很,倒让彭兄弟见笑了。不过这金领却是小僧一生都想佩戴上的,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归根溯源还要多谢彭兄弟成全啊。” 彭鹰有些不耐的苦笑,“大师就不必客气了,你说的曲凝霜前辈的另一个身份究竟是什么啊?” “彭兄弟少安毋躁。”度厄微笑道:“这个天下,有那么一群人都拥有这样的金色衣领,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却众志成城。无论是小僧还是曲凝霜前辈都是其中一员,这群人还有个共同的名字……” “金领寻仙。” 金领寻仙?彭鹰听得一头雾水,脸上满是茫然。 度厄则接着说道:“早在千年前,金领寻仙便已存在了,那时是由佛门的高僧大德主持,收纳天下有识之士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算是除了铁律仙门之外,在暗中维持修仙界秩序的神秘组织。”他指了指金领上的山峦,微笑道:“这金领便意味着双肩承担如山重任,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意思。” “那时的金领寻仙只有金领,并没有寻仙二字。不过这神秘组织成立百年后,佛门开始发现妖界封印有松动迹象,时日长久必成大患。于是金领修仙者们的宗旨发生了变化,开始四处寻觅修为臻至青云境的修仙隐士,也寻找上古遗存下来的半妖或半神血脉,乃至绝顶仙器、法宝,总之都是为了未雨绸缪,以便应对日后妖界大开的弥天大祸。” “于是寻仙二字应运而生,这便是金领寻仙了。” 彭鹰听得目瞪口呆,愕然问:“寻找青云境的修仙者和仙器之类的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寻找半妖和半神的血脉?” 在他想来,无论是半神还是半妖,对人类而言都是无比危险的存在,所谓的金领寻仙根本没必要去惊动这些本该逝去的家伙。 度厄默默的看着彭鹰,目光中飘摇着一丝玩味。彭鹰忽然怦然心动,继而心乱如麻。 自己十有八九恐怕就拥有半妖血脉,莫非……金领寻仙所寻的仙,还包括自己? 度厄一笑,“彭兄弟,你恐怕没有理解金领寻仙中这个仙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仙,旁人可能会以为说的是仙人、仙器,其实金领寻仙的这个仙却并非如此。”度厄正色道:“仙者,有大能力,足以呼风唤雨,不过却也要悲天悯人、心系天下,这才能称为仙,反之,那便是妖了。” “所以金领寻仙要找的仙,必须要有超凡入圣的修为,还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至于他究竟是人还是妖,是半神还是半妖,其实都不重要。” 话尽于此,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度厄对仙与妖的定义,彭鹰对人与妖的看法,却是不谋而合。 半晌,彭鹰忽然抬头问道:“度厄大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痴痴大师应该也是金领寻仙中的一员吧?” 度厄微笑,“岂止,痴痴大师可是金领寻仙第三代的首领呢。” 彭鹰无言苦笑,他对痴痴大师的了解终于更深了一步,却忽然明白自己在登上青龙峰的那一刻,恐怕痴痴大师就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吧。 “这么说的话,度厄大师对我应该也十分了解吧?” “小僧刚刚披上这条金领,对彭兄弟怎能有太深了解?”度厄微笑道:“不过痴痴祖师只曾对我说过,这天下的命脉或许就系在彭兄弟你一人的身上,小僧倒想问问你呢,祖师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人呆呆对视,半晌都苦笑出声。 “你也不知道?”度厄问道。 “你不是也不知道……”彭鹰摇头苦笑。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曲凝霜前辈是金领寻仙中的一员又能怎样?为何你不让我对左鱼儿说出实情?” “这是曲凝霜前辈自己的决定,实际上,她在小僧苏醒之前便已醒过来了。”度厄沉声道:“她身上背负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使命,在大功告成之前,还不想与故人相见。” “原来如此……”彭鹰默然点头,却不明白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使命,竟然让曲凝霜顾不上母女情深,不愿见左鱼儿一面。她应该知道这些年左鱼儿忍受着父母失踪之苦,该是多么孤独。 度厄似乎明白彭鹰心中所想,微笑道:“金领寻仙要做的是保护苍生的大事,有些时候,儿女私情也不得不抛诸脑后了。” 彭鹰点点头,赞叹道:“这金领寻仙真是可敬可佩。” 度厄看着彭鹰笑了笑,忽然问道:“既然可敬可佩,彭兄弟,你对金领寻仙有没有兴趣呢?”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是啊。”度厄微笑道:“彭兄弟如果没听清的话,小僧就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小僧这次来却是要邀请彭兄弟,成为金领寻仙中的一员的。” 这句话如雷霆炸响,彭鹰顿时无比震惊。 “我?”彭鹰还是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却提高了许多。 “没错。”度厄笑道:“再说明白点,这也是痴痴祖师的意思。” 彭鹰有些激动,又有些受宠若惊,苦笑道:“度厄大师完成了轮转功方才能加入的金领寻仙,我又有何德何能……” “彭兄弟不必妄自菲薄,小僧只等你的回复,肯或不肯,彭兄弟尽管说吧。不过如若你不想加入的话也无妨,只是不要将金领寻仙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要知道金领寻仙是极为隐秘的存在,即便是手眼通天的左家也一无所知啊。” 彭鹰当即点头,沉声道:“既然是痴痴大师的意思,我自然毫无疑义,只是不知道加入金领寻仙之后,我又能做什么呢?” 度厄笑道:“金领寻仙通常都是独自行动,如无必要甚少相见,所以彭兄弟以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如果真的找到绝顶的仙器或是绝世的强人时,通告一下其他金领寻仙就好。” 说着,度厄向彭鹰伸出手,微笑道:“彭兄弟的左家令牌呢?” 彭鹰连忙将海无波的那块令牌拿出来递了过去,却见度厄在上面指点了片刻又还了回来,这时令牌后面的法阵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曲凝霜还活着……度厄。”上面只有一条消息,却是度厄留下来的。 度厄微笑道:“令牌已稍作改造,既能收到左家消息,同样也能收到金领寻仙的消息,小僧稍后告诉你使用之法,以后有重要的事情可以用这法阵通告,不过切记不可多用。” 彭鹰忽然想起之前看过曲凝霜的令牌,那时五银判中的白莲生留下过一行字迹。于是他顿时恍然大悟,左家只以为白莲生失踪了,谁知他和曲凝霜一样,竟原来都是金领寻仙中的成员。 “度厄大师,有件事或许你应该知道。”彭鹰沉声道:“之前在无尽山深处,我曾遇到一群红毛怪人,其中有个老者头戴左家金冠,会用飞象剑法,也有金色衣领,不知道是不是金领寻仙中的人啊?” 度厄明显吃了一惊,道:“真的?” 彭鹰点头,“我当时怀疑他应该就是左家鼻祖左文麟,他的量天尺就是从无尽山中发现的。” “极有可能。”度厄沉声道:“左文麟前辈虽然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人物,但小僧曾听师祖说过,左文麟前辈的确是金领寻仙的成员没错……” 听度厄如此说,彭鹰更是有了成的把握相信那老者应该就是左文麟了。于是他将自己的经历简单描述了一遍,自然和蛟祖相关的事并没有和盘托出,那里已经化作齑粉,怪人已不知所踪,度厄即便是想去查看也绝发现不了任何线索了。 “这事小僧自会告知祖师,有他老人家来决定该如何处置吧。”度厄微笑着站起身来,道:“小僧就此告辞,彭兄弟多多保重。” 彭鹰起身相送,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问道:“曲凝霜前辈……不知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机缘到时,自然能够相见。”度厄笑吟吟的看着彭鹰,道:“难不成彭兄弟急于想要拜见未来的岳母么?” 彭鹰哭笑不得,而度厄则忽然飞身而起,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八两半 度厄走后,这一上午的时间彭鹰忙的天昏地暗。 先是雷震和罗无烟急于回到那座世外桃源,彭鹰知道雷震也是急于提炼极北金髓,于是便遂了他的心意。 带着玄蛛父子和杨癞痢,彭鹰将极北金髓矿脉安置在山谷西侧,并嘱咐杨癞痢回一趟别有洞天,尽可能多的挑选人手过来帮忙。 安置好了极北金髓的事情,彭鹰这才回到了余英堂。 庭院中一片杂乱,万事晓带着几个正气门弟子仍在那些“传家之宝”中埋头苦干,忙得汗流浃背。含风城中的家庭可谓千家万户,这些贺礼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虽然多数都是些残破无用之物,但也要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这可累坏了万事晓等人。 “大师兄,这东西也能叫传家宝么?我看是有人跟咱们开玩笑吧。”有个少年举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满的叫道。 彭鹰和万事晓同时好奇的走了过去。万事晓接过那东西仔细端详,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是个生了锈的铜块,略呈长方形,青砖大小,本来应颇为沉重,可在手里掂掂却又轻飘飘的,好似空心之物。刚才那少年已经剥开一层铜锈,露出平整的表面,上面有三个古篆字。 八两半…… 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彭鹰和万事晓面面相觑,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青砖模样的铜块色泽青黑,上面除了那三个古怪的篆字之外没有任何咒文,显然就是块废铜。可能是哪个百姓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传家之宝”,用这东西来滥竽充数呢。 彭鹰接过来将其他铜锈都抹了下去,果然露出一块长方形的铜砖来,除了八两半三个字外,再没其他东西。 那少年蹲在地上问:“鹰师,大师兄,这东西我看就算了吧,我们这里又不是收废铁的。” 万事晓看了看彭鹰,彭鹰则随手将铜砖扔到贺礼堆里,笑道:“这里所有的东西,最低作价五两银子,到时候分给乡亲们吧。” 说着他转身想走,心里却总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忽然他想起来刚刚那铜砖握在手里明明轻飘飘的,但落在贺礼堆里所发出的声音却很沉闷,并不像是空心之物啊。他又转过身来拿起了那铜砖,上下翻看两遍,旋即张开了通天眼。 这一看却险些闪瞎了他的双眼。 那铜砖里面竟层层叠叠的不知嵌套了多少层法阵,密密麻麻的一层套着一层,灵光极为恐怖。也不知道当初炼制了这铜砖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在外面又做了一番手脚,隐藏了那浓郁的灵光,又减轻了它的重量,还取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啊! 彭鹰如获至宝的抓着八两半,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忽然想起雷震是炼器的大行家,也只有他或许能弄清这铜砖的来历了。 他急匆匆的又折返回去找到了雷震,没等雷震说话就将铜砖递了过去。 “雷前辈,你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雷震莫名其妙的接过铜砖,开始还显得若无其事,可当他看到八两半那三个古篆的时候,却顿时激动的险些把八两半失手跌落。 “这……这真是八两半?”雷震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玄蛛和罗无烟见状也都凑到面前,纷纷询问这所谓的八两半究竟有什么来头。 “你们有所不知啊。”雷震双手捧着铜砖颤声道:“自古以来,善于炼器的修仙者不胜枚举,千机门历代也有炼器巨匠出现,不过在炼器大家的心中,上下两千年里,却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炼器鬼才。” “大概在一千年以前吧,东海深处来了个少年,没人知道他的名姓,只知道这人炼器的本领简直可谓登峰造极。而且这人还有个爱好,喜欢喝天下最好的美酒,而且只喝半斤,如果有人能找来令他称道的美酒,他便给人炼制一件法器。久而久之,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何半斤。” “何半斤,喝半斤,有趣。”彭鹰笑道:“半斤美酒换来一件法器,岂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谁说不是呢,可惜我没生在那个年代啊。”雷震颇有些惋惜的道,他双手托着八两半,道:“这个八两半就是当年北方一个散修带着半斤绝顶雪山酿换来的。何半斤只用两天就造了出来,那散修本来还怏怏不乐,谁知就凭着这八两半,他硬是打出一片天下,缔造了一座仙门,你说厉不厉害?” “这东西还有这么大的来历?”彭鹰望着八两半,有些难以置信。 雷震笑道:“何半斤所炼制的其他法器我不知情,可这八两半我却是在小时候就听师父提起过的,那个散修的仙门早就覆灭了,师父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八两半的传说。” “据说,所谓的八两半,其实是指八千五百钧啊。三十斤为一均,千钧之力便是三万斤,这八千五百均你算算是多重?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重器啊。” 彭鹰听得瞠目结舌。 八千五百均?那不是比八荒还要多出五百均来!?自己因为修为不够还无法完全使出八荒之力,可这八两半却是法宝,只要能够使用便能实打实的砸出八千五百均的力量来,那该何等恐怖? “雷前辈,你知道这东西该怎么使用么?”彭鹰迫不及待的问。 雷震一笑,“何半斤所炼制的仙器另辟蹊径,不用咒文,只需以心血浸淫,仙器便能认主。不过以心血认主只能维系百年,这八两半蒙尘已久,当年那散修的心血早已散尽,彭兄弟尽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收了它吧。” 将八两半递到彭鹰面前,再接过来时,却仿佛真有八千五百均的重量了。 彭鹰心怀忐忑的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八两半那三个古篆字上,顷刻间血色氤氲,继而又恢复如初。彭鹰忽然感到原本冰冷的铜砖变得温热起来,仿佛随着自己的心跳悄然搏动,那种感觉极为玄妙。 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八两半的威力,左右逡巡,目光落在那两座山峰之上。雷震见状连忙摆手,苦笑道:“彭兄弟千万别砸,那两座山下各有火脉和冰脉,所以才能令此地始终温暖如春,你要砸碎了它们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那我砸哪儿?”彭鹰眼巴巴的望着雷震。 雷震连忙指着极北金髓苦笑道:“砸它,我正愁该如何将这矿脉解体呢,彭兄弟正好拿它来试试八两半的威力。” 彭鹰点点头,心痒难耐的疾飞了过去,照准极北金髓矿脉龙首的部位狠狠的砸了下去。 轰!惊天动地的一声炸响,方圆数里的大地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土石冲天而起,震得人人头晕目眩。当灰尘散去时,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大半极北金髓矿脉已经被砸入地下,龙首的部位支离破碎,那八两半也不知道砸进地下什么地方了。 彭鹰也呆若木鸡,旋即心花怒放。 这矿脉的坚硬他是见识过的,即便以仙剑斩去也很难斩动,可八两半却将其砸的粉身碎骨,真不愧是重器。 可八两半也不知砸到哪里去了,怎么找回来呢?彭鹰心念刚动,八两半忽然从地下冲天而起,轻如鸿毛的又落回彭鹰手中,没有丝毫磕碰的痕迹,好像刚刚砸碎的不是极北金髓矿脉,反而是一口破烂的水缸。 简直是神器啊!彭鹰顿时如获至宝,喜不自胜。玄蛛和雷震等人也来到他的身边贺喜,谁能想到在那堆积如山的贺礼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足以引来修仙界腥风血雨的绝顶仙器? 玄蛛微笑道:“兄弟,大哥还担心你这次南下没有趁手的仙剑,不过有了这八两半大哥也就放心了。” 雷震却惊讶的问:“怎么?彭兄弟连趁手仙剑都没有?” 彭鹰苦笑点头,往生剑还给了师父,焚天剑化作了顽石,或许是自己和上品仙剑有缘无份吧。 雷震没言语,脸上却若有所思。 “既然这八两半如此好用,兄弟不妨就辛苦辛苦,把整条矿脉都肢解了吧,省着我们以后麻烦。”玄蛛笑道。 “大哥倒会偷懒,以你的本事还怕拆不了这矿脉?”彭鹰嘴里虽然调侃着,但还是拿着八两半沿着极北金髓矿脉一阵狂轰乱炸,天地乱颤,雷震那破旧的铁匠铺稀里哗啦的被震碎一地,看得他不禁苦笑。 破坏总是比建设来的更加爽利,彭鹰发泄似的将矿脉砸的粉身碎骨,不知不觉已冒了一身热汗。他再次与玄蛛、雷震等人告别,这一次大家却知道彭鹰短期内是不会再来了。 彭鹰只顾着开心,却将刚才度厄所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得到这八两半,他也没在左家令牌上留下任何信息。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合作 回到余英堂,彭鹰整装待发。 拿出石中来的那本半妖录,上面只说了南普陀孽龙寺几个字,彭鹰却不知道这个南普陀究竟在什么地方。好在万事晓博闻强记,当即告诉他南普陀是佛门在东南一线最为重要的佛门重地,位处海外南普陀岛上,从含风城过去路途遥远,不如先到左家东海总堂,再南下几万里也就到了。 彭鹰临行前,万事晓除了叮嘱他多加小心之外,又嘱托了彭鹰另外一件事。 余英堂新开张,虽然货源充足可惜销路不广,尤其主要货源多是东海深处的妖晶,在北方销售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想要经营好余英堂,目前最关紧要的便是扩宽销路。万事晓说着利弊,彭鹰听了也不禁点头,不过还是苦笑道:“万兄说的没错,可是这商贾之道我真是一窍不通,余英堂已全权交给万兄打理,就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吧?” 万事晓瞪了彭鹰一眼,笑道:“你甭想做个甩手掌柜,余英堂是你的,连别有洞天都是你的,莫非你想置身事外?” “话是没错,不过万兄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啊,扩宽销路没错,可我真是力不从心……”彭鹰打算耍赖到底,一来他对经营之事真的没什么兴趣,二来他也的确是没有时间。此去孽龙寺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哪里有心思顾忌余英堂的生意? 万事晓微笑道:“你不必紧张,我知道你肯定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所以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我听癞痢说,你和玉城海珠楼的齐云斋齐老板有些交情,那人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东海沿线诸多当铺、商会都会给他三分面子,你这次反正都要到一趟东海总堂,不妨就顺便去一趟玉城海珠楼和齐云斋谈谈合作事宜,如果真能成事,我们别有洞天的那些妖晶可就有了着落了啊。” 原来如此,彭鹰的心放下了大半。 如果只是和齐云斋洽谈,自己倒是没什么压力,反正前后已经见了两面,这齐云斋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无利不起早,只要有利可图便没什么做不了的。于是他当即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诸事安排停当,彭鹰便告别了万事晓等人,先到无尽总堂,借道赶往了东海总堂。 这两大总堂之间的仙门几乎成了彭鹰和别有洞天中众人的专用仙门,连左家人都没他们走的这般勤快过。 通往别有洞天的魔门就在远处山间,彭鹰倒是很想回去看看水儿和九叶仙宝儿,不过他的心早已飞往南普陀孽龙寺,不能再去别有洞天耽搁时间了。 “哎呦,这不是彭兄弟么,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海珠楼的二楼上,齐云斋仍是一如既往的亲切,迎上来给了彭鹰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落座,有人奉上清茶水果,浅谈两句之后彭鹰开门见山的道出了来意。 “齐老,都说您手眼通天,在这东海沿线的商会、当铺里地位超然,所以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借着您这棵大树乘凉来的。” 哦?齐云斋眼睛一亮,却并没急着说话,而是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呷了口,微笑道:“彭兄弟太抬举老朽了,要说海珠楼在玉城左近还有些分量,但东海沿线?……”他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精明如齐云斋,说话做事自然都要留三分余地。他对彭鹰并不熟悉,又从心里觉得彭鹰并不像个生意人,所以当然不能大包大揽,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不过他端茶时,似乎不经意间露出了中指上的一枚古铜戒指,上面有个大大的海字,颇为显眼。 在这东海一线,但凡经商之人见到这枚戒指的,便都知道遇到了财神。 这戒指代表的是东海一线最大的商会——沧海会。 东海岸绵延千万里,其中大小城池无数,商会、当铺乃至钱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的翘楚都是富甲一方的豪贵,而天下的人都是物以类聚,这些豪贵们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巨型商会,那便是沧海会了。 只要能闻到大海气息的商人,对沧海会无不趋之若鹜。 齐云斋先是关上两扇大门,却又开了个小缝隙让彭鹰明白,自己的确可以呼风唤雨,不过却要看彭鹰有没有本事让自己开门迎客了。 可惜的是彭鹰在商途上真是个白丁,别说齐云斋只给了个隐晦的提示,即便他拍着桌子说自己是沧海会的人,彭鹰恐怕还要问问沧海会是个什么东西…… 彭鹰听齐云斋似乎有婉拒之意,于是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他本就不想参与经营之事,是被万事晓说的没有办法才找上门来。可人家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那还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么?尽快赶往孽龙寺才是正理。 “齐老太谦了。”彭鹰微笑道:“我本来在北方开了座余英堂,想贩卖些海物,可惜内陆销路不好,所以才冒昧登门。如果齐老觉得为难,那我也决不会强人所难,这次算是故人造访,我这就告辞了。” 齐云斋呆了呆,心想你这种人就算守着一座金山也绝发不了财。生意人撞破南墙都要持之以恒,哪有还没看到南墙掉头就跑的?他心中有了几分不屑,也不想和彭鹰继续罗嗦下去,但本着和气生财的习惯还是端着茶杯问了句,“彭兄弟别着急,你既然当老朽是朋友,老朽自然也不能让彭兄弟空手而归,你说你开了座余英堂贩卖海物?” “是啊。” 齐云斋笑呵呵的摇头,“彭兄弟失策啊,虽说物以稀为贵,不过北地民风简朴,谁会买珊瑚、珍珠之类的海物?即便是我们这些东海大商也不会去碰边缘地域,只会把货物销往皇城一类的大型内陆城市,那才能赚大钱啊。” “彭兄弟想是第一次从商,吃些亏也不无益处,算是交了学费吧。”齐云斋又端起茶杯,微笑道:“彭兄弟究竟要卖什么海物?珊瑚?珍珠?鱼骨?你有多少,老朽可以帮你代卖,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他呷了口茶,心想海珠楼中的海货正供不应求,不如吞了彭鹰的货,到时多给他一些好处也就罢了。 说到底,这齐云斋还算是个好人。 彭鹰却摇摇头,正经八百的说,“珊瑚珍珠之类的虽然不少,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妖晶。” “妖晶?”齐云斋不禁一愣。 妖晶对修仙者而言十分珍贵,好的妖晶或能增长修为、或能入药、或能炼制仙器,所以通常都是价格不菲。寻常商人也接触不到修仙界,所以也只有他的海珠楼或者沧海会中其他豪贵才对妖晶垂涎三尺。听到彭鹰竟然要贩卖妖晶,那便绝不是一颗两颗,这顿时让齐云斋生出了兴趣。 “不知彭兄弟手中有多少货?”齐云斋忍住激动,故作镇定的又抿了口茶水。 彭鹰挠挠头,苦笑道:“具体数量我还真说不出来,不过几百上千颗是最起码的吧……” 噗! 齐云斋一口茶水奔着彭鹰的脸就喷了过去。 “多少!?”齐云斋像被人捏住了脖子,喑哑而怪异的大吼道。 彭鹰拂袖挥飞了茶水,茫然道:“几百上千颗啊,因为每天可能都会在增长,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数字。” 别有洞天没有粮食来源,所以众多修仙者多数是在海底打猎为生,每天都能或多或少的碰到海妖,所以积攒下来的妖晶自然也是不胜枚举,彭鹰说的几百上千颗其实已经说少了。他认为这事稀松平常,可听在齐云斋的耳朵里,却开始怀疑彭鹰这小子不是疯子就是个骗子。 “真的假的,东海哪里会有那么多海妖?”齐云斋拿出手帕擦着嘴角,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丢脸。 彭鹰能看出齐云斋其实已经有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微笑道:“齐老说的是东海沿岸,那里的海妖自然是少的,不过我的妖晶却是来自深海,而且品相都是极佳的,齐老莫非感兴趣么?” 废话,齐云斋心里笑骂,却堆出一脸笑容道:“彭兄弟,你不是拿老朽来寻开心吧?” “不敢,齐老如果有意,我会让人那一些妖晶过来请您品评,到时候再谈也不迟。”彭鹰微笑道。 “不必。”齐云斋当机立断的说道。他在商海摸爬滚打数十年,对于识人自然有几分独到之处,彭鹰绝非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他既然如此说,那便十有八九便是真的了。而如果他真有那么多妖晶,齐云斋又怎么能把大好商机拒之门外?万一彭鹰出门拐个弯,到别人那里谈拢了,自己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彭兄弟有多少妖晶,我便吞下多少。”齐云斋此时也不自称老朽了,全力拉近与彭鹰的关系。 “不过单凭海珠楼的实力恐怕也吞不下那么多妖晶,我会找一些朋友同时参与进来,彭兄弟不介意吧?” “那当然最好。”彭鹰微笑道。 齐云斋点头,又道:“但是我虽然和彭兄弟相熟,可我那些朋友却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所以想要拉他们入伙就一定要让他们见到货物。不知道彭兄弟能不能尽快拿一部分妖晶过来,我好着手去办理此事。”他看了看彭鹰,伸出两根手指试探着问:“第一批货,彭兄弟先拿两百颗妖晶过来,如何?” 彭鹰想了想,竖起一只手掌,微笑道:“为表诚意,第一批就拿五百颗吧,如何?” “痛快!”齐云斋顿时鼓掌称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大的靠山 彭鹰当即纸鹤传书,通知万事晓筹集妖晶送来海珠楼。齐云斋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不过片刻后,却又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彭鹰见状不禁好奇的问道:“齐老,莫非你还有什么难处么?” 齐云斋苦笑,“彭兄弟,此事恐怕还真有一桩天大的难处……” “彭兄弟应该还记得上次你来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当今万岁对全国境内的当铺每月进行清查,好东西都被收缴到国库去了。陛下对修仙界的东西似乎非常感兴趣,几乎一件也不放过。彭兄弟一下弄来数百上千颗妖晶,恐怕……” 他看着手上的古铜戒指思忖片刻,忽然咬咬牙道:“看来得去联系一下会长了,也只有他老人家才有可能促成此事。” “会长?”彭鹰看看那刻有海字的古铜戒指,有些奇怪的问道。齐云斋这才知道彭鹰真是个刚入门的白丁,只好苦笑着将沧海会的来历说了一遍,又道:“彭兄弟有所不知,我们这位会长可是有大来历的,他姓巫……” 不用说,这位会长必然是皇亲国戚了,不过恐怕也不是巫家中的重要成员,否则也不会弃政从商。 齐云斋摸了摸那戒指,从中拿出一只泛黄的纸鹤,沉声道:“我这就联系会长,不过此事难度甚大,彭兄弟要有个准备,我估计即便会长出面恐怕也要三两月的时间才能有个回音。” “会长出面,会有十足把握么?”彭鹰试探着问。 齐云斋苦笑摇头,“当今万岁一向言出法随,鲜少破例,不过既然是会长出面,我估摸着起码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吧。” 只有七八成的把握,还要等上三两月的时间,彭鹰却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过多精力。 此事的关键,便在巫月娘身上。 对齐云斋和那位沧海会会长而言,巫月娘是当今万岁,是一座受万人景仰,完全无法逾越的大山。可对彭鹰而言却是另一番感受。 巫月娘是口口声声叫他师兄的女孩,也是清清楚楚对他告白过的女人。其实如非不得已,彭鹰并不想直接与她联系。可余英堂要想商通四海,这第一道坎却一定要迈过去。 彭鹰虽不是有野心的人,但他却对左鱼儿有了承诺,所以任何壮大自己的机会都不能轻易放过。 轻轻按住齐云斋的手,彭鹰也从怀中拿出一只纸鹤来,微笑道:“齐老,不如先让我来联系一个人吧。” 齐云斋皱皱眉,困惑的道:“彭兄弟,你这是信不过我么?我敢说除了会长之外,能促成此事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彭鹰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微笑着取出笔墨写了几行字,将纸鹤拍散。 齐云斋没去看彭鹰写了什么,只是沉着脸喝茶。在他看来彭鹰真是多此一举,他明明已经说了此事非会长不可,但彭鹰竟想自己去疏通关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心中想着也该让这年轻人尝尝苦头,所以一言不发,等着看彭鹰的笑话。 半杯茶刚落肚,一只纸鹤忽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彭鹰将其拆开摊在桌上,齐云斋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见上面只有几个朱砂书就的大字。 “朕知道了,坐等。” 茶杯险些没拿稳,杯盖磕得茶杯咯咯作响,齐云斋扭着身子低头细看,半晌之后才颤声问道:“彭兄弟,我……我没看错吧?这个字……念朕?” 彭鹰微笑点头,没言语。 齐云斋还是不信,强笑道:“彭兄弟,你这次是拿我开心呢吧,你确信这几个字不是念‘月关知道了,坐等?’” 彭鹰摇头微笑,看着齐云斋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 他越是故作神秘齐云斋越是坐立不安,他放下茶杯拿起纸鹤端详了半晌,斩钉截铁的道:“彭兄弟,你这是让我相信这封纸鹤是当今万岁发给你的?” 彭鹰还是微笑点头,齐云斋却有些恼火的冷哼道:“彭兄弟,我是看你这人诚实稳重所以才诚心和你合作。不过你如此三番五次的戏弄老朽却是何道理?老朽不是不相信你能直达天听,可是你如果真的有如此大的后台又为何跑来老朽这小小的海珠楼?这不是笑话么?” “抱歉,老朽这间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彭兄弟另谋他处吧。”齐云斋将纸鹤推到彭鹰面前,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彭鹰连忙笑着抓住他的衣袖,道:“齐老别急,我绝没戏弄您的意思,我虽然与当今天子相识,却不想和皇室扯上什么关系。而齐老毕竟是我的老相识,所以我才厚颜拜访。请您少安毋躁,只需稍等片刻便知分晓了。” 这番话让齐云斋的火气消了大半,他将信将疑的坐下,看看彭鹰又看看那纸鹤,还是很难相信那真的是天子的御笔朱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忽然又有只纸鹤出现在两人之间,彭鹰拆开一看,这封纸鹤却不是巫月娘的笔迹了。 “齐老,给您的。”彭鹰微笑着将纸鹤推到齐云斋面前。 齐云斋愕然拿起纸鹤看了片刻,表情慢慢的变得精彩绝伦。他呆呆的望向彭鹰,半晌才颤声道:“彭兄弟,这事儿……还真成了!” 他兴奋的抖着纸鹤,笑道:“这是会长的亲笔信,说陛下刚给他下了道诏书,令沧海会全力配合与余英堂合作一事……”说到这齐云斋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才接着道:“会长还说,如果彭兄弟有闲暇的话,一定要去他那里走走,会长必然倒屣相迎。” 在这个乌沉国,除了修仙界超凡脱俗之外,世上谁最大? 沧海会在东海沿线或许能够呼风唤雨,可在巫月娘这条真龙面前,却仍算不了什么。 权势熏天,形容那些位高权重者或许贴切,可放在巫月娘身上却还是词不达意,因为她便是那天! 和巫月娘几番相处,彭鹰几乎忘了那个曾经令他感到阴森的女孩其实是这世上权势最大的人物,这一次却算真的深有体会了。 如果放在二十年前,仍在皇城讨生活的彭鹰又怎么能想到此时此刻自己有了天下最大的一座靠山? 略微恍神了片刻,彭鹰微笑摇头,“齐老,还请你回复会长,他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有个地方要去,恐怕这次是无暇拜访了。” 齐云斋有些惋惜,还有些不知所措,苦笑道:“彭兄弟,会长德高望重,亲自请人会晤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要去什么地方?就不能抽空去见上一面么?” “我这次要去的是南普陀,稍后离开您这里就要急着赶路了,恐怕真是没有时间。” “真的?”齐云斋忽然笑道:“那可真是巧了,会长就住在沙坡州白驼寺,从那里出海,向东数十里便是南普陀了。那里也是彭兄弟此行的必经之处,不如就顺便去看看会长,也算是给我一点面子,如何?” 既然齐云斋如此说了,彭鹰再拒绝便有几分不近人情,于是只好微笑颔首道:“既然如此,等我到了沙坡州自然会去拜见会长,不知会长的名讳是?” “巫隐。”齐云斋微笑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点酸 从海珠楼出来,彭鹰的储物戒指里多了五千两黄金…… 这些黄金并非是齐云斋为了拉拢彭鹰而强塞给他的,而是齐云斋向彭鹰买了件东西。 彭鹰到现在也很难理解,巫月娘的那封纸鹤,竟然值五千两黄金!? 不过齐云斋却将那纸鹤奉若至宝,当场令人装裱了起来挂在墙上。据他说,陛下的这份御笔朱批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别说五千两黄金,即便是一万两他也一定要买过来。 帝王之言,无不颐指气使、睥睨八方。可这区区几个字,却完全是朋友间的语气。 朕知道了,这四个字还算正常,可坐等两字便出人意料了。 其中含义要是换作普通人的语气,也就是说“你说的事我知道了,马上就办,别着急,坐在那里等我一下……” 满大街去问问,这是皇帝陛下会说的话么? 所以齐云斋这老狐狸立马嗅出这封纸鹤的价值来,别管这纸鹤是发给彭鹰的,齐云斋只要挂在自己的海珠楼里,无须解释,来海珠楼谈生意想要砍价的人见到了这御笔朱批,心里就该合计合计。 试问,这五千两黄金,贵么? 彭鹰此次玉城一行算是收获颇丰,这五千两黄金已算不上什么,最关键的是让余英堂和沧海会取得了联系,东海深处那无穷无尽的妖晶也有了着落。那可是无本而万利的买卖啊。 他或许还不知道,万事晓的一句嘱托,巫月娘的一道诏书究竟会给余英堂带来多大的好处,等到他日后知道的时候,或许会惊掉大牙吧。此时彭鹰的心早已飞向了南普陀孽龙寺,一心祈祷着那所谓的四皇斩妖图能留存至今,最好能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一丝线索。 从玉城沿海向南,再不足十万里也就是沙坡州了,而到了沙坡州,南普陀所处的海岛便能以肉眼看到。彭鹰心中急切,所以不眠不休的一路飞驰,几日后便来到了那座沙坡州。 他这一生多是在北方生活,这还是第一次南下,也是第一次领略到了南方的秀美。 北方的美在于粗犷、雄浑,而南方的美却在于秀丽、细腻。虽然此时已是冬季,可随着彭鹰一路南下,苍茫大陆开始绿意丛生。青山秀水随处可见,气候也变得湿润而温暖起来。等到了沙坡州,彭鹰早已除去冬衣,换上了秋装。 虽说此时彭鹰的修为已不必在乎气候,可他几年内跃升至点山境,终究还是脱不去身为凡人时的习惯,总感觉修仙者也是人,饮食起居还是按常人行事,这才有几分生趣。 沙坡州也是一座大城,虽说远比不上皇城,也比不上皇室旧居的玉城,但规模也不算小。她四面环山,那山也不如北方雄浑,但却另有种清秀、空灵之美。沙坡州就如同一颗明珠镶嵌在翡翠群山之中,长年累月被山间轻雾笼罩,仿佛身披轻纱的少女,偶尔雾散云开,惊鸿一瞥的露出万般美态,极为迷人。 彭鹰到时正值清晨,在云雾之间看到了沙坡州,也不尽暗赞那位沧海会的会长巫隐很会挑地方。以他的财力,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可他却只选择在这里修身养性,足见沙坡州真是个人杰地灵的所在。 此处群山环绕,云雾间弥漫着诱人的灵气,绝非等闲之处,极有可能隐藏着灵根,或许是什么洞天福地也未可知。彭鹰站在一座山峰之巅,索性张开通天眼四处张望,果然发现在南方数里之外有座大山,山形险峻清奇,好似老翁望海,意态悠然。那山上灵气蒸腾,果然是一处极佳的洞天福地。 在这乌沉国,十个洞天福地便有九个仙门,彭鹰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山上的半山腰处有许多建筑,山下还有许多耕田,应该是有座仙门占了那座山峰没错。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没有仙门才叫古怪,彭鹰笑了笑,将目光再落到沙坡州上,然后飞身而下。 进了城门,这城内的景象也与北方诸城大相径庭,街路略窄,都是以青石铺就,经过千百年的岁月已磨砺的光滑圆润。四周都是青灰小屋,飞檐斗角,雕梁画栋。城内有几条小河穿城而过,所以随处可见造型别致的拱桥,衣着华丽的人们在桥上穿行,显得那么悠闲自在。 河畔酒肆茶庄不少,都开着窗,让人能看到小河流水,虽然是清晨的光景,可街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小窗内外或品茶倾谈,或沿河缓行,都是怡然自得。彭鹰看得心旷神怡,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品味这轻甜的空气,吐出去,化作一缕淡淡的白雾。 除了茶楼酒肆之外,或许是因为靠近南普陀的缘故,城内四处都能感受到佛门的气息,佛堂、小庙随处可见,人们身上也多带着念珠,平和而虔诚。他向东南方看去,那里的城中有几座小山高出城墙,居中的一座山上有座庙宇,据齐云斋的说法那里应该就是白驼寺了。 他并不急于去见那位沧海会会长,而是沿着河直奔城中走去。没走多远,前方的河畔出现一座雅致的两层阁楼,门外挂着幌子,上写“有点酸”。 如果不是齐云斋大力推荐,彭鹰也不相信这么一座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楼竟然是沙坡州内最闻名遐迩的酒肆。只因为一道菜,得了“有点酸”这个古怪的店名,也引来方圆千里八方之客趋之若鹜。 沙坡醋鱼,被齐云斋说的天上难寻,地上难觅。彭鹰被他说得垂涎三尺,无论如何也要先品尝品尝之后再去白驼寺了。 甫一进门,彭鹰便知道这小店真是名不虚传。明明是一大清早,可店内却几乎座无虚席,二楼早已坐的满满当当,楼下也没一张闲桌。幸好有张大桌旁只坐了两个客人,店小二客客气气的求了情,这才让彭鹰拼桌坐下。 点了沙坡醋鱼,外加一碗白饭,彭鹰坐在有些破旧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感觉这种略带种期待的感觉还真是惬意。 闲暇时四处张望,这店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几盘沙坡醋鱼,只闻香气就已经让彭鹰垂涎欲滴。没过多久,店小二便端着个大大的盘子放在彭鹰面前。他呆了呆,看看桌对面那两位客商模样的客人面前的鱼盘,发现自己这条鱼似乎比他们大了差不多一倍。 “这……怎么菜量这么大啊?”彭鹰有些哭笑不得的问,心想难不成自己看上去就很能吃的样子? 店小二朴实的笑了笑,“客官,也是不巧,后厨只剩下这最大一条鱼了,本来是给四五个客人一同享用的,不过既然您先点了当然就是您的。不过您放心,小店卖鱼论条而不论斤两,不会多收您钱的。” “小兄弟你算占了便宜了啊,早知道我们两个就等等再点,你那条大的不就是我们的了?”对面两个客商善意的调侃,彭鹰也是一笑。 难怪这里生意亨通,彭鹰道了谢,刚迫不及待的拎起筷子,门外忽然走进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个灰衣少年,衣着朴素,却长得非常俊朗,猿臂蜂腰,眉若远山,身量虽然不高却胜在匀称,看似有些书卷气,但双目炯炯,又有几分豪气。在其身后跟着三个仆人,也都神清气爽,迥异常人。 “哎呦,这不是端木公子么?好些日子没见您来了。”柜台后的掌柜兴奋的绕了出来,小跑到那少年面前请安。四周的客人中也有不少本地人起身抱拳,显的这少年的人缘极佳。 “酸掌柜,好久不见啦。”少年拱手回礼,笑眯眯的回应。 这世上还有姓酸的?彭鹰不知不觉的把心里的话念叨了出来,旁边那两个客商听了都是一笑,其中有个人莞尔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这有点酸的老板可不姓酸,只不过这位端木公子性情诙谐,所以才用那店名给他起了个酸老板的称号,久而久之也就传开啦,反倒很少有人知道掌柜的究竟姓什么了。” 彭鹰恍然点头,微笑着随口问道:“那这位端木公子又是谁啊?似乎每个人都认识他似的。” 那客商接口道:“说起端木公子,整个沙坡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小兄弟可能不知道,沙坡州以南三十五里有座老翁山,山上有一个修仙世家,就是端木世家了。提起端木世家,据说在修仙界也是鼎鼎大名呢,而这位端木公子叫端木青,是端木世家家主的独子,平日里最是乐善好施又平易近人,提起端木公子的名字,沙坡州里的三岁孩童都要竖大拇指呢。” 另一个客商也眉飞色舞的道:“王兄你还忘了一句话,据说修仙界里有江南三子的称号,而端木公子就是其中之一呢。” “你说厉害不厉害?”两人同时问彭鹰,仿佛沙坡州出了个端木青,他们也脸上增光似的。 “厉害。”彭鹰竖起拇指笑着,心想那座老翁山应该就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座形似老翁望海的大山了,而山上那仙门想必就是端木世家。他虽然没听过端木世家的名字,不过看那老翁山灵气蒸腾,能在那里落脚的仙门想必也非等闲。 这时端木青看了看店里面的情形,挠挠头苦笑道:“酸老板,您这生意也太火了吧,我特意大清早的赶来,你这里怎么还是座无虚席啊?” 他话音未落,四周就有十几人纷纷站了起来,笑着招手道:“端木公子过来坐,我们很快就能吃完了。” “别,大家好好吃着,这沙坡醋鱼可不是什么萝卜白菜,得细嚼慢咽才有滋味,我可不能坏了大家的雅兴。”端木青笑容可掬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彭鹰身边还有几个空位,便微笑着走了过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端木青和伶俐虫 “几位,不介意合桌吧?”端木青拱手微笑道。 彭鹰和那两个客商自然不介意,稍移位置让端木青和他的三个仆人坐下,桌子立马变得略显拥挤起来。 “不好意思啊,实在是酸老板的沙坡醋鱼太好吃了,我爹把我关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偷混下山的呢。”端木青笑吟吟的,丝毫没有仙门世家的架子,这倒让彭鹰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修仙者五花八门,清高者有之,跋扈者有之,像端木青这种混于市井平易近人的,却少之又少。 “酸老板,上鱼!”端木青拎起两根筷子,笑眯眯的看向酸老板。 酸老板苦着脸,“端木公子,实在抱歉,今天这鱼……卖没了啊。” “啥?”端木青顿时变成了苦瓜脸,筷子僵在半空,欲哭无泪般的道:“酸老板,我没听错吧,咱这可靠着海呢,你说没鱼!?” 酸老板苦笑,“实在不巧,前两天海上浪大,渔船都不能出海,小店的鱼真的卖没了。”他指着彭鹰面前那盘鱼,道:“您要是早来一步或许还剩下一条,可惜现在这位客人已经点了,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啊。” 端木青看看鱼盘,又看看彭鹰。彭鹰也看看鱼盘,又看看端木青,都尴尬的嘿然一笑。 “咳,这位兄弟……”端木青挺直了腰板,郑重其事的痰嗽一声望向彭鹰。 彭鹰偷偷的将鱼盘拽向自己…… 他可不是小气,可自己这或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吃这沙坡醋鱼了,稍后去了白驼寺,再去南普陀,啥时候再来还不知道呢。况且他也想看看这位众人称赞的端木公子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可亲可敬,如果为了一盘鱼摆出修仙者的架势来,彭鹰还真不怕当场翻脸。 彭鹰那严阵以待的模样让端木青有些窘迫,他忽然抱着拳涎皮赖脸的笑道:“兄弟,你看你这盘鱼这么大,你一个人恐怕也未必吃得了吧?不如我们两个共同分享如何?你放心,你今天的饭钱包在我身上,绝不让你吃亏就是。” 彭鹰呆了呆,心中不禁哭笑不得。这端木青还真是没有一点修仙者的架子,放在别人身上,哪里会像他那般摇尾乞怜? 他在那里愕然,端木青却以为他不愿意,连忙拍了拍肩膀。忽然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从他衣领中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一锭金子蹦蹦跳跳的窜到桌上,屈膝跪在沙坡醋鱼旁,恭恭敬敬的将金子双手奉上,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鱼盘不放。 那竟是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猴子,浑身白毛,娇小玲珑,赤红色的双眼活泼灵动,极有灵气。 彭鹰呆呆的望着那小小的猴子,心想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如此袖珍的猿猴?而那小猴子看彭鹰没言语,将金子放在桌上,急得抓耳挠腮,忽而指了指鱼盘,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似乎在说我快饿死了,你行行好让我吃上一口…… 彭鹰看着险些笑出声来,看看猴子和端木青,这两者的表情竟是如出一辙。 笑而点头,彭鹰道:“既然端木公子不嫌弃,那就与我共用吧。” 猴子笑得唧唧直笑,窜起来和端木青击掌庆贺,端木青道了谢,拎着筷子直奔鱼盘而去。那猴子的动作更快,赫然已经用那双小爪子抱住鱼头,直接把鱼眼睛吃了。 这小家伙倒是识货,看来是个行家,彭鹰眼看着端木青和猴子吃的风卷残云,生怕自己晚了就只能喝汤,于是也手忙脚乱的插了进去。两个少年和一个猴子大快朵颐,吃的是一个不亦乐乎。 转眼间鱼盘已经见底,剩下个鱼尾孤零零的躺在汤汁里,彭鹰和端木青好像两个手持利剑的武者严阵以待,正不约而同的直刺下去,却被那猴子抢在头里,抱起鱼尾翻着跟头跳到窗台上,龇牙咧嘴的发出嘲笑般的声音。 彭鹰和端木青都是一愣,旋即微笑起来。 “吃吧吃吧,你这顽皮猴子,小心被鱼骨头扎到嗓子。”端木青又是疼爱又是生气的笑骂道。 正说话间,门外又来了一群客人。 又是一个少年,却是穿着华贵万分的白袍,身材修长,同样长得英俊无比,只不过面颊如同白纸般苍白,双目狭长,略显阴柔。在其周围有十几个白衣人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少年甫一进来就皱皱眉,似乎对店内破旧的桌椅十分厌恶,他抽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掩住口鼻,沉默不语。 他身旁有个雄伟如山的壮汉,目光狠厉的找到酸老板,沉声道:“你是老板?还不快给找个地方?” 酸老板连忙迎了上去,苦笑道:“几位客官实在抱歉,现在客满,不如您到店外稍等片刻?我们有上好的龙井奉上。” “让我们公子等?你……”那壮汉瞪起铜铃似的眼睛,刚想破口大骂,那白衣少年拍拍他的肩膀,淡淡的道:“刑七,凡间有凡间的规矩,我们入乡随俗。” 话说的漂亮,可其中的跋扈之意却昭然若揭,分明就是以仙人自居。 白衣少年根本不去看酸老板,而是环顾四周,淡淡的道:“我等慕名而来,只是想尝尝沙坡醋鱼的味道,各位能不能腾出个地方来?”说着他歪歪头,旁边有人捧出一盘子足足十锭金子来。店内顿时哗然,这么多金子足够寻常百姓家数年的吃穿用度了,于是顿时有桌客人站了起来,拿了金子就走,这便空出一张桌来。 酸老板以为这少年恐怕是外地的达官显贵了,连忙吩咐人把那张桌子收拾干净,引着那少年落座。 不过问题接踵而至。鱼没了,哪来的沙坡醋鱼? 白衣少年似乎有些恼火,冷哼道:“只不过想吃一道菜,怎的如此麻烦。刑七,把前日买来的那条鱼拿来。” 壮汉刑七忙不迭的出去,片刻后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口晶莹剔透的鱼缸。鱼缸竟是全封闭的,里面有条半尺长五彩斑斓的鱼,竟然还长着两只翅膀。 “这……这是东海飞鱼?”酸老板顿时骇然失色。这东海飞鱼最是珍贵,也最是难以捕捉,它们往往成群结队,在水下速度极快,到了水面更能飞翔,出海捕鱼的渔民一生或许能见过一次,都说飞鱼一飞就如同一窝蜂似的,你根本别想抓到。 “把这条鱼拿到后厨,做了吧。”白衣少年仍用手帕掩着口鼻,挥挥手道。 “用东海飞鱼做醋鱼?”酸老板惊骇的道:“客官,这……这未免太浪费了吧。” “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刑七先吼了一嗓子,然后又对白衣少年道:“公子,您昨天不是还称赞这东海飞鱼世间罕有么?就这么剁了是不是可惜了。” “昨天喜欢,今天却不喜欢了,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么?”白衣少年瞥了眼刑七,顿时把他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 酸老板没办法,只好拿着东海飞鱼去后厨了,店内客人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白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出手竟如此阔绰。 彭鹰一直冷眼旁观,却只是暗自冷笑,这种人他也见过不少,看他自命清高,其实和俗世间那些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分别?他反正也品尝了沙坡醋鱼,的确是人间美味,于是也就准备起身离开。 他也不想让端木青付账,于是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放在桌上就想告辞。 端木青却不肯了,抓住他的手苦笑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我来付账么?” “相逢便是有缘,端木兄要再和我客气,可就对不住你叫我一声兄弟了啊。”彭鹰微笑。 端木青呆了呆,愁眉苦脸的挠挠头,苦笑道:“可我也不能白吃你一顿饭啊……” 正僵持的时候,那小猴子已吃完了鱼尾,翻着跟头跳到桌上,眉飞色舞的比划起来。彭鹰看得莫名其妙,端木青却脸上一亮,强按住彭鹰,微笑道:“兄弟,你要是坚持付账也就罢了。我这猴子名叫伶俐虫,有些本事,不如让它给你表演表演,也算是我略尽心意了。” 伶俐虫?彭鹰看着吃的小肚子微鼓的猴子,忽然自己曾经伪装过的那个伶俐鬼来。只要不是像伶俐鬼那样扭捏作态,便什么都行。 听到端木青如此说,四周的客人们纷纷放下碗筷兴冲冲的围了上来,似乎都知道伶俐虫有何本事,一脸期待。 只见端木青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小玩意来,竟是一张同样只有拇指大小的凤尾琴。将琴放在伶俐虫面前,伶俐虫却似乎有些不满,唧唧叫了几声。端木青不屑的骂道:“死猴子,弹琴便弹琴,偏偏总有那么多说道。”说着又拿出一个小小的香炉,小心翼翼的插上竹签大小的香,点燃了,顿时清香袭人。 伶俐虫正襟危坐,却颇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架势,随即猴爪轻抚,叮叮咚咚的弹奏起来。 琴音入耳,竟是如高山流水般意态深远,彭鹰听得合不拢嘴,心中却不尽啧啧称奇。这小猴子的琴技怎的如此美妙?比皇城中那些所谓琴师弹奏的曲子却不知要好出多少倍。周围早已围的水泄不通,却都屏气凝神的听着,和彭鹰一样如醉如痴。 伶俐虫开始还挺稳重,可很快便露出了本性,只见他摇头晃脑,扭腰甩臀,琴音也随之变得欢快而激昂起来。 人们见状无不啼笑皆非,而忽然一阵人仰马翻,原来是那个刑七蛮横的推开众人到了桌前。 远处那张桌子旁,白衣少年已不知不觉的放下了手帕,目瞪口呆的望着伶俐虫,露出一脸贪婪。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桑木宫少主 “这猴子是谁的?”刑七看到了白衣少年的脸色,顿时气焰嚣张的问道。 此时伶俐虫的一曲终了,看也没看刑七一眼,却纵身跳上了彭鹰的肩头。它翻弄着彭鹰的鬓角,竟抓起了虱子。 彭鹰哭笑不得,不过却知道伶俐虫这是在向自己示好,难不成是把自己也当成了猴子? 刑七皱眉看向彭鹰,道:“老子问你话呢,这猴子是你的?” 这人出言不逊,彭鹰也不禁冷哼了声,却没答话。对付这类的鹰犬,你不搭理他反而是对他最大的蔑视。 果然刑七勃然大怒,推开人群来到彭鹰面前,厉声道:“你这小子是聋了么?老子在问你话!” 彭鹰仍是不言语,反而和伶俐虫玩耍起来,一旁端木青见状连忙起身解围,拱手笑道:“这位大哥,这小猴子是我的,不知你有何贵干?” “是你的?”刑七皱眉瞪了彭鹰一眼,对端木青冷笑道:“总算你还是个识相的。”他指着伶俐虫道:“我家公子相中了你的猴子,开个价吧,我们买了。” 说话还不如放屁,彭鹰心中暗骂,更不想看刑七一眼。而端木青也微笑道:“承蒙你家公子抬爱了,可是我这猴子自幼便跟着我,早已和家人一样,是多少钱也不能卖的,还请海涵。” 彭鹰瞥了眼端木青不禁微笑,暗想这端木青的心性真是不错,要换作别的修仙世家公子,哪里能容忍刑七如此造次。 刑七却毫不领情,只是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畜生,谈什么家人?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也就不和你罗嗦了。”他伸出五根手指,冷笑道:“五万两黄金,买你一只猴子,算是看得起你了吧?”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是端木青这样的人也慢慢敛去了笑容。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伶俐虫万金不换,别说五万两,你即便是拿出五十万两黄金来也是不卖!” “哈呀,想不到你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犟驴啊。”刑七撸起袖子,伸手便向伶俐虫抓去,同时狞笑道:“现在别说五万两,我还分文不给了呢!” 彭鹰岿然不动,只要刑七的狗爪子伸过来,他就能掰断他的手指,可就在这时端木青却忍不住终于出手了。 真气轰然绽放,竟是种五彩斑斓的驳杂真气,虽说奇异却如火焰般炙热,端木青出手如电瞬间便握住了刑七的手臂,那只手却如同烙铁般通红,抓在刑七的胳膊上顿时涌起丝丝青烟,弥漫出一股焦臭的味道来。 刑七惨哼了声,却并不慌张,手臂忽然鼓胀起来,坚如钢铁,以极大的力道挣脱了端木青的手掌,急退两步。 看着手上漆黑的烙痕,刑七狞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修仙之人啊,那反倒好说话了,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端木青没搭理他,只是向周围拱手道:“各位乡亲,抱歉,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这里恐怕要打一架了呢。” 人们纷纷点头,惊慌失措的都跑了出去。修仙者对阵,谁敢留下?可苦了酸老板,愁眉苦脸的也跑了出去,叫苦不迭。 彭鹰却坐着没动,端木青苦笑道:“兄弟,麻烦你也出去避避如何?” “放心,见势不好我自然会脚底抹油。”彭鹰笑呵呵的道。 端木青也不强求,却迈步到了彭鹰身前,隐隐护住了他。彭鹰看着他的背影不尽莞尔一笑,端木青的修为应该在攀山境七八品的样子,以他的年纪来看算得上不俗了,想来那江南三子的称号也是名不虚传。不过那个白衣公子显然修为更深,稍后免不得还要帮帮端木青了。 刑七趾高气扬的望着端木青,又问了一遍,“看你应该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的来历,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别找不自在。” 端木青冷笑,“你家公子即便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世上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刑七刚想说话,那白衣公子却咳嗽了声,站了起来。 “刚才听到有人叫你端木公子,而这沙坡州正有个端木世家,你和端木世家家主端木雪堂是什么关系?”白衣少年又拿手帕掩鼻,仿佛那样做便是附庸风雅一般。 彭鹰看着只是冷笑,人说西子捧心,你拿手帕遮脸,虽说都是病恹恹的,但你也只能是东施效颦,反倒好笑。 端木青正色道:“正是家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却似乎自矜身份没有回答,倒是刑七懂事,替他冷笑着回答:“说出来不怕吓死你!我家公子姓叶,名秋!” “一叶知秋!?”独木青顿时骇然失色。他连忙再次拱手,强笑道:“原来是桑木宫少主叶兄,久仰大名。兄弟端木青,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叶兄见谅啊。” 彭鹰听了一震,目光瞥向那个叶秋,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就是桑木宫少主?那个想要向左鱼儿求亲的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桑木宫是乌沉修仙界中的庞然大物,虽然隐世已久却依旧威名显赫,就连左家也要忌惮三分。可叶秋是堂堂桑木宫少主,却又为何来到沙坡州这小小的地方呢? “罢了,刚才也是刑七出言不逊,倒让端木兄见笑了。”叶秋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他瞥了眼彭鹰,却分明不是看他,而是看他肩膀上的伶俐虫,眼中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端木青却以为气氛已经缓和,于是心也放下大半,那股热络的性格又洋溢出来,笑着迎了上去道:“叶兄,桑木宫远在南方数万里,却不知叶兄到沙坡州所为何事?兄弟在这地界上还算混得开,有什么需要兄弟效劳的请叶兄尽管直言。” 叶秋淡然一笑,悠然道:“叶某只是路过,此行是去往左家,去见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彭鹰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戾气,默默的盯着面前的茶杯,暗自冷笑。 端木青却不明究竟的问,“哦?叶兄要成婚了么?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不知叶兄未来的妻子是谁啊?” “左鱼儿,便是左家家主左心守的孙女。”叶秋淡然道。 “哦?”端木青讶然道:“我虽然与左姑娘素未谋面,可对她的艳名却早有耳闻,都说她美如天仙,是乌沉修仙界第一美女,叶兄能得此如花美眷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本想再恭维几句,却忽然感觉背后寒风阵阵,扭头看去却见是彭鹰冷冷的盯着自己,看得端木青张口结舌。心想自己不过是想恭维叶秋几句,以免稍后他开口索要伶俐虫,这少年怎么露出如此阴冷的杀气来? 叶秋只是一笑,似乎也颇为自得。他目光从未离开过伶俐虫,这时忽然淡淡的说道:“端木兄,叶某平生对一些奇技淫巧之事最为钟爱,你那小猴子精灵古怪又极通人性,实在令叶某垂涎啊。怎么样?如果端木兄肯割爱的话,叶某必有重谢,也会承你一份人情的。” 桑木宫少主说出此话来,着实是给足了面子,可惜,端木青与伶俐虫感情笃厚,是断然也不会拱手相让的。 “这个嘛……”端木青尴尬的苦笑,“叶兄真是为难兄弟了,我这伶俐虫自小就陪伴在我左右,绝非宠物,而是家人啊。端木青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将他拱手让人,还请叶兄体谅兄弟的苦衷,多多海涵……” 叶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阴鸷的望着端木青,没说话。 刑七忽然暴跳如雷,指着端木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给脸不要脸的兔崽子,我家公子好好和你说话你却还是不肯,也不掂量掂量你们端木世家是个什么货色!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端木青被骂的呆若木鸡,做梦也没想到竟会遇上如此蛮不讲理的混蛋。他强忍怒火,冷笑道:“我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伶俐虫是我的家人,试问,别人要买你兄弟姐妹,你也卖!?” 刑七呆了呆,顿时更加怒气冲天,他怪笑一声抖动手臂,真气骤然绽放,手臂上的烙痕瞬间消失不见。 “兔崽子,你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吧?今天老子就让你明白明白,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说着,刑七呼啸而上,四周桌椅瞬间被真气炸成齑粉,气势竟无比强横。端木青也是被逼到了绝境,紧咬牙关扑了上去,顿时和刑七展开一场恶战。 彭鹰冷眼旁观,却不禁有些吃惊。 刑七不过是个仆人,修为却足有攀山境五六品,算是个强者,由此可见桑木宫的实力的确非同凡响。 不过刑七虽强,但仍不是端木青的对手。两人之所以纠缠许久,是因为端木青这人品性太好,一则不愿伤了刑七,二则也不想毁了这家店面,所以翻来覆去斗了片刻仍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叶秋却不耐烦了。 他不去看端木青和刑七,而是默然向彭鹰走来。 来到桌前,叶秋只盯着伶俐虫,却对彭鹰视若不见,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可有可无。 伶俐虫正紧张的看着端木青与刑七恶战,瞥了眼叶秋,呲牙裂嘴的冷笑了声,不再理他。 叶秋愈发觉得伶俐虫精灵古怪,嘿然一笑,伸手便向伶俐虫抓去。 本以为必能抓住伶俐虫,可叶秋忽然感觉眼前一花,那个少年姿势没动,却带着伶俐虫鬼魅般横移到旁边的椅子上,若无其事的品茶,状甚逍遥。 叶秋皱了皱眉,没曾想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本事。他冷笑了声,仍是单手掩着口鼻,另一只手却如苍龙出洞,遽然抓了过去。 这一次,却是抓向了彭鹰。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祸根 彭鹰本不想惹是生非,所以刚刚用了横行法避开叶秋,可他如此咄咄逼人,却也没必要继续隐忍下去了。 单手托着茶杯,头也没抬,另一只手却金光绽放,好似黄金真龙腾空而起,直奔叶秋的苍龙而去。 叶秋单手箕张,形似龙爪,五指吐出气劲吞吐不休,仿佛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轰的一声巨响,木桌、碗碟尽皆化作齑粉,叶秋的手掌陡然顿了顿,竟被彭鹰的拳头逼退了几分。彭鹰用的是鱼龙横行法,虽看似简单,但无论力道还是角度、节奏都秒到巅峰,即便是也桑木宫少主也不禁为之骇然。 叶秋虽然暂时受挫,可身子却如老树生根般岿然不动,身上的白袍忽然荡起涟漪,从脚至上,涌过手臂,手掌赫然又凭空生出极强的劲气来继续向彭鹰抓去。 彭鹰并不知道,这是桑木宫独有的功法,名为生息法。 生生不息,如大潮涌动,天下五行功法之中生息法属于木性,算得上是木性功法中的翘楚。叶秋年纪虽轻但毕竟是超级仙门的少主,自小进补,灵药仙草吃了无数,修为硬是被催生到点山境一品顶峰,还要比彭鹰高了半筹,以他的年纪的确足以傲视群雄。正是这份自傲,所以刚刚他并没将彭鹰放在眼中,却没想到吃了个暗亏,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要让彭鹰吃个苦头了。 彭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在败中取胜的功法,不禁也是一愣。可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见状却没有一丝慌乱。 戟指,戳去。 受左枪启发,彭鹰此刻已无需仙剑也能用出往生剑意来。 死气陡然绽放,方圆一丈之内的虚空充满剑形,两根手指并拢如同剑锋,指尖出虚空坍塌,竟发出闷雷般的巨响。 噗!叶秋的掌心溅起点点血花,大半截衣袖炸成漫天蝴蝶。他闷哼了声,无可奈何的退后半步,再看彭鹰时眼中已多了几分惧色。 “你……是谁?”叶秋沉声道。 “路人。”一片狼藉中,只剩下彭鹰身下的椅子和手中的茶杯安然无恙,他若无其事的回答,端起茶杯抿了口,露出一丝微笑。 这瞬间的巨响,令端木青和刑七同时停了下来,两人愕然向叶秋和彭鹰望去,却都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一个路人。”叶秋冷哼着,气得声音略微颤抖,他瞥了眼门外,忽然拍拍手掌,顿时从门外飘进几个人来,都是已有些年纪的修仙者,各个真气沸腾,气势如岳峙渊渟,显然都是极为难缠的强者。 彭鹰目光一冷,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这几个修仙者修为竟然多数都和自己不相伯仲,真要打了起来,自己就算能够逃脱,可端木青主仆四人和伶俐虫却逃不出去了。 “既然你不肯说出来历,那等你死后,叶某也只能给你竖一块无字碑了。”叶秋冷笑,正想大开杀戒的时候,楼上却忽然探出个硕大的脑袋来。 “叶公子,能饶人处且饶人啊。” 彭鹰和叶秋等人顿时愕然望了上去,都没想到二楼还有人没有离开。彭鹰这一看却又连忙把头低了下去,那个大脑袋的家伙自己竟然认得。 飞舞的大头,潘崖! 紧接着,潘崖旁边又冒出个人头来,却正是鲍青静。 彭鹰不知道自己为何下意识的就想躲避,或许是当初假扮海无波,对他们有些愧疚吧。不过他忽然想起潘崖和鲍青静都没见过自己的真面目,即便抬起头来又能怎样?他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的看向楼上。 叶秋却不认识潘崖和鲍青静,冷冷的道:“你们是谁?” 端木青却似乎认识潘崖,顿时心花怒放的叫道:“潘兄,你怎么在这?” 潘崖一笑,和鲍青静飞身落到楼下,先拍了拍端木青的胳膊然后晃着大头到了叶知秋面前。 “叶公子,我们不过是无名之辈而已,不过这东西您应该认得吧?”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左家令牌来在叶秋面前一晃,满脸微笑。 叶秋顿时皱起眉头,肃然道:“左家的人?” “没错。”潘崖微笑点头,“叶公子,恕我直言,这位端木公子算是我的旧交,所以我也知道他和伶俐虫感情笃厚,是绝不会把他当个玩意卖给别人的。这倒不是他故意薄了您的面子。” “而反过来看,这件事叶公子做的也的确是有些咄咄逼人了,这不是巧取豪夺么?碰到这样的事情,即便您是桑木宫少主,我们身为左家仙判也不能不管一管了。” “管?”叶秋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管我?凭你?” 潘崖笑着摇头,拿出自己的铁冠戴在头上,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有几斤几两,怎敢管叶公子的闲事?我凭的是这顶铁冠,凭的是左家的名声,也凭的是这仙界铁律!”他屈指在铁冠上轻弹,顿时做金铁交鸣之声,那语气也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叶秋皱皱眉,却被潘崖几句话逼的说不出话来。他苍白的面颊慢慢浮出一丝嫣红,却不是羞臊,而是恼羞成怒。 “好个铁冠仙判,你叫什么?”叶秋强忍怒火冷笑道。 “潘大头。”潘崖嘿然笑道。 “潘大头?”叶秋冷笑三声,狞然道:“我们后会有期!”他虽然完全没把潘崖放在眼里,可惜他是左家仙判,而他又要迎娶左鱼儿,这时候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以后再将你们碎尸万段。叶秋冷眼看了看潘崖、端木青和彭鹰,转身就想走。 这时鲍青静忽然冷笑道:“叶公子,我还有一句良言相劝。” “哦?有何指教?”叶秋强忍着怒火,回头冷笑道。 “刚才我们在楼上听得清楚,你说要去左家见你未过门的妻子,是鱼儿?”鲍青静不屑的笑道:“可据我所知,家主还未答应这门亲事吧,我奉劝叶公子还是谨言慎行一些,毕竟我们女儿家的名誉堪比性命,容不得旁人在外胡言乱语。” 这鲍青静也是个火爆性子,说话直来直去,否则也不能有个摇头豹子的绰号。叶秋听的眉峰耸动,险些压抑不住心底的火气,而这时,彭鹰肩头上的伶俐虫却忽然唧唧奸笑着跳了起来。 飞身落地,在满地狼藉中捡起一小截残存的鱼尾,又快若流星的射到了窗台上。伶俐虫学着叶秋的模样,将半截鱼尾掩住口鼻,扭捏作态的走来走去,彭鹰呆呆的看着,顿时哭笑不得。 倒并非是伶俐虫把叶秋学的恶劣,而是那副摇曳生姿的模样,真的像极了伶俐鬼…… 窗外早已围满了百姓,大家看着伶俐虫那副模样,再看看叶秋,顿时哄堂大笑。 叶秋原本白皙的面庞顷刻间变得青紫,他恶狠狠的看看房内诸人,却忽然嘿然冷笑了声,就那样拂袖而去。 彭鹰看着叶秋带着手下冲天而起,转眼不见踪影,心中却有些不安。这个叶秋明显是个睚眦必报的东西,虽然被潘崖和鲍青静逼走,恐怕还有后患啊。 伶俐虫看着叶秋消失的方向奸笑了两声,甩掉鱼尾跳到端木青的肩头。而端木青也终于松了口气,热情的给潘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潘兄,你这家伙既然来了怎么不去我家坐坐?未免也太见外了吧。不过今天这事我还真要多谢你呢。” “谢我干嘛,还是谢谢刚才帮你的那个小兄弟吧。”潘崖等人笑着扭头看去,却愕然发现彭鹰已不知所踪。 “咦?人呢?”端木青扑到窗旁四处望去,却只看到众多百姓,彭鹰却早已踪迹全无。 “这小兄弟究竟是谁啊?刚刚虽然是惊鸿一瞥,可他明明和叶秋斗得旗鼓相当,像他那般年纪,难不成已经到了点山境?”潘崖也是一脸困惑 “看啊,这里有字。”鲍青静指着墙壁说道,端木青和潘崖连忙看去,见墙上果然有四个大字。 小心报复! 三人同时沉默无语,半晌潘崖才苦笑道:“这小兄弟说的倒是没错,桑木宫在修仙界中地位超然,叶秋既然是桑木宫少主又怎能咽下这口恶气。我和豹子是左家人,他或许还有三分忌惮,可端木兄弟你就要小心了啊。” 端木青苦笑,“那又有什么办法?这真是祸从天降,早知道今天就不偷偷下山偷腥吃鱼了……” 他说的好笑,潘崖和鲍青静也不禁莞尔,三人再看那四个大字,停顿了半晌忽然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字写得可真不怎么样……” 彭鹰是有心示警,可惜无论端木青还是潘崖鲍青静都是天塌了也不怕的性子,倒没人真的放在心上。端木青揪住潘崖,笑道:“潘兄,我不管你来此地有何公干,今晚一定要去我家住去,我们把酒言欢如何?” 潘崖一笑,道:“那是当然,谁不知道你端木青是远近驰名的小孟尝?别人能吃你的喝你的,老哥我更不能客气了。豹子,走!”说着他也抓住鲍青静,一同走向门外。 走着,鲍青静忽然露出些许狐疑之色,在潘崖耳边问道:“大头,我总觉的刚才那小兄弟出手的时候有些奇怪。他虽然是徒手,但那瞬间分明有剑意昙花一现,而且那剑意我总觉的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是怎么回事?” 潘崖眨眨眼,苦笑道:“说实在的,我心里还迷糊着呢,可那小兄弟出手实在太快,我这眼睛都反应不过来啊……” “算了,别想了,人家又不愿意见我们,走吧走吧。”潘崖摇摇大脑袋,拉着鲍青静随着端木青向老翁山方向飞身而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沧海园中见巫隐 远处一间房顶,彭鹰默默的望着端木青和潘崖等人离去,这才飘然落地。 刚刚他留下警告之后顺着叶秋消失的方向追出好远,发现叶秋等人似乎并没有回头的迹象这才放心折返回来。心想叶秋恐怕是顾忌左家,所以短期内应该不会自找麻烦才对。这也让他安心了许多,看看时辰,也该去拜访那位沧海会会长了。 此地距离白驼寺已经不远,彭鹰索性悠然自得的徒步而行。 到了白驼寺山下,刚刚是日上三竿的时间,彭鹰望望白驼寺,正犹豫是否要这么早去拜访一位老人家的时候,忽然有个锦袍玉带的中年人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敢问,您是彭鹰彭仙师么?” 彭鹰愕然点头,“没错是我,您是?” 那人连忙作揖不迭,笑眯眯的道:“我是沧海园总管,巫咸,我家会长让我在这附近等您,这一等可就是两天两夜啦。”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回礼,蛮不好意思的说道:“怎敢有劳,实在是抱歉了。” “彭仙师太客气了,连会长都日日望穿秋水,而我不过在山下闲逛等候,又何足挂齿呢?”巫咸满脸堆笑的侧身邀请,引着彭鹰向山上走去。彭鹰则连忙跟着,感觉脚下飘飘然的,有些受宠若惊。 这人也姓巫,那就必然是皇族无疑。虽然他自称总管,可彭鹰知道要是换个旁人来能见到他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谁敢让他在山下等上两天两夜?这都是巫月娘的功劳,却让自己体味了一把人间权势。 放到少年时代,这种事情彭鹰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 沿着石板路不消片刻时间就到了白驼寺的山门前,巫咸却不进去,而是绕了个圈向后山行去。彭鹰愕然询问,巫咸则微笑着解释白驼寺香客众多,会长巫隐就隐居在山后别院,闲暇时才去白驼寺与主持论禅。 果然,过了白驼寺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大大的宅院。 朱红大门紧锁,红砖绿瓦的围墙后露出几道飞檐斗角,虽只是一鳞半爪,却能看出这沧海园主人的品味来。 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金碧辉煌,那几道飞檐斗角都是纯木构造,透着端庄厚重的深紫色,那形状竟然都是天然形成,只是略作修饰,便已巧夺天工。即便在墙外也能嗅到幽幽木香,极为沁人心脾,也极为平和淡泊。 白驼寺中晨钟刚响,满山都是空灵之意,衬托的这间宅院更是超凡脱俗。 只是惊鸿一瞥,彭鹰便深深的被这宅院吸引。这世上宅院,最大的莫过皇宫,那是富丽堂皇、恢弘壮观,可却远没有此地的空灵幽静。人人说仙宫琼楼美丽万方,可在彭鹰想来,即便真有琼楼玉宇仙宫神阙,恐怕也及不上这宅院的意境。 巫咸已经推开门,让这满园景色暴露在他的面前。彭鹰更是看得如醉如痴,这宅院中的楼宇并不太多,占地最大的却是小湖、假山和青草树木,也不知是那位鬼斧神工的匠人的手笔,简直有水墨大家的写意,妙到巅峰。 一间宅院,却硬是宛如一幅画卷。 “这沧海园是会长毕生杰作,这满园的一草一木都是会长从天下各处高价购来,无不浸着会长的心血啊。”巫咸见彭鹰看得发愣,微笑着指向居中一座小楼,“所有的楼阁都是以千年以上的沉香木制成,而且都很少雕凿,都取其天然形状,因此浪费的金银便不知有多少了。” “彭仙师请进。”巫咸侧身相让,彭鹰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走了进去。 偌大的沧海园,彭鹰竟然只看到一个老花农在远处花圃中除草,其余的一个下人没见到。巫咸见状又微笑道:“会长说过,隐居就要有个隐居的样子,唤上百八十个仆人,哪能清静的下来?所以这沧海园只有会长和我两人,我虽是总管,但也是个下人。” 巫咸笑着,彭鹰却忽然一愣。 只有两人?他愕然望向那老花农,却见那老花农正拎着花锄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这老者虽然年过花甲,却龙精虎猛,花白胡须如虎须般坚硬,鹰瞵鹗视,极为不凡。 彭鹰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抢步走了上去拱手笑道:“巫会长,久仰大名,幸会啊……” 老花农嘿然一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客套,忽然抓住他的手向山上凉亭走去,边走边笑道:“小子,久仰个屁,幸会个鸟啊!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要不是因为月娘那小丫头,我老人家又何必眼巴巴的等着见你?” 巫隐的手力极大,彭鹰也不敢动用真气,被抓的生疼。他哭笑不得的被巫隐拽到了凉亭上,又被推到木凳上坐下,巫隐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嘟嘟灌了个一干二净,打了个嗝,这才大马金道的坐下问:“说吧,你和月娘咋认识的?” 彭鹰愣得像个呆头鹅。 这是沧海会会长?不是走错门,跑到哪个绿林好汉家里来了吧? 巫隐皱皱眉,不耐的一跺脚,竟连凉亭都瑟瑟发抖,大声道:“你倒是说话啊?我生生等了你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成了个大家闺秀了,怎么等来你这么个闷葫芦?” 彭鹰哭笑不得,也不禁暗自吃惊。这巫隐分明不是修仙者,却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震动假山,分明是凡间的强者,即便比攀山境初级的修仙者恐怕也不逊色了。 不过这巫隐的豪爽却是真情流露,也颇对彭鹰的脾气,于是连忙微笑着将自己与巫月娘相识之初的事娓娓道来。他自然说的没那么详细,秦天的事情一字未提,巫月娘后来告白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说了。 巫隐听得频频点头,等到彭鹰不说话了,又愕然问:“说完了?” 彭鹰呆了呆,点头笑道:“是啊,说完了。” “小子人不大,鬼心眼倒是不少。”巫隐探过身子,挤眉弄眼的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当今天子垂青于你,竟非你不嫁的?” 彭鹰险些一头栽下凉亭去,连忙晃着双手苦笑道:“会长您别开玩笑,没有的事……” 巫隐的脸色却顿时冰冷下来,气势如虎的冷哼道:“那么说,竟然是月娘那丫头一厢情愿了?” 彭鹰无比尴尬,踌躇再三才苦笑道:“会长,实不相瞒,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恐怕只有辜负万岁的一番心意……” “哦?看来还是真的呢。”巫隐脸上的冷笑忽然荡然无存,笑着站起身来道:“我就说这事有古怪,还真被我猜中了。” 彭鹰顿时呆若木鸡,半晌才恍然大悟的问道:“您刚才是在诈我?不是巫月娘告诉您的?” “那丫头城府深着呢,这种事怎么会找我来诉苦?”巫隐笑呵呵的道:“她每次传信给我都是言简意赅,即便是这次多写了几个字,也只是让我的沧海会全力配合与你的合作,别的一字未提啊。” “你……”彭鹰不禁气结。这巫隐看似豪迈,实则却有颗狐狸心啊,骗得自己好苦。 不过这也是自己疏忽,试问如果巫隐真的只是个豪爽憨直的人,又怎么会在商场创造下沧海会这般的庞大商会? “你们这些小儿女的事情老子才无心去管。”巫隐忽然叹息了声,道:“不过你小子要记着,月娘她虽然是万人之上,但却自幼孤苦,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但是你小子要是敢让她伤心难过,即便你是修仙者,哪怕你到了青云境,我巫隐一样不会放过你!” 巫隐说的狂妄,可彭鹰却只能频频点头,人家都姓巫,自然胳膊肘往里拐,这话说的绝不过分。 “闲话到此为止,我们来谈正题。”巫隐再次坐下,将话题转到了此次合作的事上。 足足谈了两个时辰,大到布局,小到细节,彭鹰完全插不上嘴,听巫隐说的头头是道,仿佛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由此可见巫隐对商场之事真是游刃有余,反正他也不会占自己的便宜,彭鹰索性只顾着点头,没半点反驳。 “和你小子谈生意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巫隐说的口干舌燥,忽然站起来跳脚大骂:“得了得了,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总之你有什么稀罕玩意尽管拿去齐云斋的海珠楼去,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也就是了。赚来的钱我只收两成,其余八成我都给你存到皇城最大的钱庄四海钱庄里。”他拿出半枚金币来抛给彭鹰,道:“你只要拿着这个信物,到四海钱庄便可随时支取,其他的你就别操心了。” “多谢会长。”彭鹰笑眯眯的收起半枚金币,觉得这生意谈的还挺轻松…… 简单的用完午餐,彭鹰本想告辞,却被巫隐拉住,硬要领教他的剑法。 彭鹰倍感无奈,他只会寂灭和飞象两种剑法,一种杀气太盛,一种也威猛绝伦,如果失手伤了巫隐可如何是好?他只有讪笑着问:“会长,我们还是别比剑了,改练拳法如何?” “拳法?”巫隐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欣喜若狂的道:“我还以为你们修仙者只会耍剑呢,你还会拳法?” “略懂,略懂……”彭鹰连连苦笑,随即便被巫隐硬拖着到了演武场。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承诺 “事先说好了啊,你可不能用真气,老子可受不了。”巫隐大咧咧的撕开衣襟露出磐石般坚硬的胸膛。彭鹰则苦笑着摆出鱼龙横行法的架势,没等说话,巫隐已咆哮着扑了过来。 拳影如山,这巫隐甫一出手竟完全是玉石俱焚的架势,顿时让彭鹰好一阵慌乱。好在他在四九天劫中已经将鱼龙横行锤炼得臻致成熟,所以很快便扭转了局面,与巫隐战得天昏地暗。 很快他便发现巫隐的拳法和自己的鱼龙横行一样,是采众法之所长,另辟蹊径的独创。和自己相比,巫隐的拳法更加杀伐果断、一往无前。仿佛万军阵前只剩下区区一人,不玩命,便得死。而彭鹰在不使用真气的情况下竟然不能很快取得优势,这令他不仅瞠目结舌。 要知道鱼龙横行是由鱼龙百变法和横行法融会贯通而来,一个是昔日以武入道的前辈所创,一个则是老螃蟹的天赋异禀,两者融合竟然还只是和巫隐战得平分秋色,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这激起了彭鹰的求胜之心,逐渐将鱼龙横行施展到极致,终于慢慢占据了上风。 片刻,巫隐忽然抽身而退,呼呼气喘着大笑道:“痛快,痛快!今日战成平手,下次再战!” 彭鹰当即不满的道:“会长,明明是我占了上风,怎么是平手?” “老子说平手就是平手,你没把老子打趴下,不是平手是什么?”巫隐吹胡子瞪眼的咆哮,结结巴巴的又道:“你……你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有意思么?放在以前,老子两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彭鹰哭笑不得,只好点头道:“好吧,就算是平手……” “这才对嘛。”巫隐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又微笑道:“虽说我们战成平手,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你这套功法的确不俗,可要是换成老子来耍,肯定比你强。” 又胡吹大气,彭鹰无奈的道:“此话怎讲?” 巫隐傲然道:“我先问你,你修炼这套功法,究竟是为了修身养性还是克敌制胜?” “这个……应该算两者都有吧。” “放屁!如果是修身养性,你刚才怎么蹦达的比兔子还欢,不对,我看你更像个螃蟹!”巫隐指着彭鹰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分明是对敌的功法,当然务求一击必胜。可你这人在交战的时候却总是给对手留几分退路,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功法!” “我们刚刚只是切磋也就罢了,可要是放在两军阵前,你这三分忍让便足以令你丢了脑袋!”巫隐冷笑道:“你的拳脚已近乎无可挑剔,可唯独优柔寡断是你的致命伤,要知道拳脚之术可并非只是拳脚,这气势却要比功夫还要重要。你只有存了杀敌制胜的决心,有了破釜沉舟的态度,才能把这套功法发挥到极致,懂么?” 很简单也很粗糙的话语,却如黄钟大吕令彭鹰恍然大悟。 巫隐说的没错,无论鱼龙横行还是寂灭剑法,自己用出来与晏雪山和师父他们总是感觉略逊一筹,本来以为是火候没到,此时才如梦初醒,是自己的心意还不够坚决啊。 就如同自己对左鱼儿的心意,要不是有了破釜沉舟的绝念,又怎能得到师姐的芳心? “前辈,晚辈受教了。”彭鹰拱手为礼,却连称呼都改成了前辈,足见真心实意。 巫隐笑着点头,凑过来讪笑道:“小子,把你那套功法教给我怎么样?” 彭鹰愕然无语,望着巫隐那张老脸再次哭笑不得。 鱼龙百变是横山门绝技,本来不应外传,可自己的鱼龙横行已经有了极大改观,早已脱出鱼龙百变的格局,传给他应该无妨吧。他权衡了片刻,这才点头应允。巫隐顿时欣喜若狂,当场缠着彭鹰传授。 一老一少在演武场整整练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巫隐竟真的学会了鱼龙横行,虽说横行起来有些古怪,但也足以令彭鹰刮目相看了。 “怎么样?怎么样?”巫隐横着身子在彭鹰周围绕了三圈,得意洋洋的问。 “不错,像个老螃蟹。”彭鹰此时说话也随便起来,他知道这样做巫隐更加喜欢。 当晚,巫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算是给彭鹰践行。两人就坐在凉亭中,观着夜色把酒言欢,极为惬意。 “听巫咸说,你对我这沧海园颇为喜爱?”巫咸微笑着问。 彭鹰点点头,“前辈的沧海园真可谓美轮美奂,在晚辈看来就算仙界宫阙也颇有不及啊。” “那是。老子虽然自诩是一个粗人,可这品味却绝不在任何人之下。这里的一草一木无不是我亲手布置,无处不是我的心血啊。”巫咸得意洋洋的喝了杯酒,忽然笑眯眯的看着彭鹰问: “想要么?” “前辈又开玩笑。”彭鹰笑着摇头,喝了口茶。 “真的,想要么?” 彭鹰愕然看向巫隐,却见他郑重其事,这才狐疑的问道:“前辈真想给我?”他不禁怦然心动,这宅院他真是爱不释手,如果巫隐真肯割爱,日后自己和左鱼儿住在这样的宅院里,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真的,你只要点头,我便给你。”巫隐微笑道。 彭鹰却没急着答应,这沧海园耗尽了巫隐的心血,哪怕拿座金山来换恐怕他也不会答应。自己点头事小,却不知这面善心奸的老狐狸打了什么算盘。他轻轻的品茶,莞尔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过晚辈倒想听听,如果我要了这座沧海园,又要付出什么呢?” “说的痛快。”巫隐眼中掠过一丝精明之色,竖起一根手指道:“我只求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彭鹰顿时警惕起来。 “我就要离开此地了,奉旨南下平乱。你或许不知道,南疆王李泰广反了,率领他的百万大军正挥师北上。李泰广我倒不放在眼里,不过他背后还有南疆魔教,我的将士可敌不过魔教中人。我只求你答应我,当我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会请你帮我一次,只那一次,再无他求,如何?” 彭鹰愕然,“前辈,乌沉国还有国师府,未必就对付不了魔教。况且你是正义之师,大可以向铁律左家寻求帮助,想必家主是不会拒绝的。我彭鹰何德何能,怎值得前辈如此抬爱?” 巫隐摇摇头,微笑道:“我虽然这此隐居,但天下之事却瞒不过我的耳朵,北方魔教覆灭了吧?是因为你吧?你登高一呼便有数万修仙者为你卖命,我不找你帮忙又去找谁?” 彭鹰更是呆若木鸡。 “不要了……” 巫隐愣了愣,“什么不要了?” “我说这沧海园我不要了。”彭鹰苦笑道:“您开的价太离谱了,这买卖做不了。” 巫隐忽然冷哼了声,道:“你以为我是在求你?即便不给你这沧海园,等到南疆魔教作乱,李泰广屠戮天下,我就不信你会坐视不理。” 彭鹰彻底没了咒念,这老狐狸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而自己却全无还手之力。他只有苦笑,道:“前辈的话不无道理,也罢,我就答应了你。不过你也别想着以后我身旁会有数万修仙者前呼后拥,或许只去我一个,你可别骂娘。” “没事没事,就这么定了。”巫隐和彭鹰三拍掌,算是定下了承诺。彭鹰却忽然明白了过来,这巫隐反正都决定要南下平乱了,两军交锋,没个一两年的时间哪能分出胜负?而巫隐恐怕也就此杂务缠身回不来了,这沧海园不也就成了无用之物?他倒用个宅院换来自己这个强援,还真是好算计啊。 无商不奸!彭鹰在心中暗骂。 “前辈,陛下既然让你领兵平乱,那便说明你是个帅才,为何会沦落到混迹商场呢?”彭鹰冷笑,因为不甘心,所以带着几分奚落的问道。 巫隐得意洋洋的道:“商场如战场,老子这些年没仗可打,闷出鸟来了,当然要给自己找个空间施展施展,如今真的战场来了,还留恋着商场干啥?” 彭鹰顿感无力,在巫隐面前屡屡挫败,简直比打了几场百丈还要难受。他闷头喝茶,巫隐笑眯眯的道:“这里虽然给了你,不过此地距离南方战场也不甚远,到时候我随时都能回来,你老弟总不能把我老人家拒之门外吧?” 想得美啊!彭鹰心中暗骂,忽然灵机一动,微笑着起身道:“前辈,请你移步吧。” 巫隐愣了愣,困惑道:“干嘛?现在就下逐客令了?你好歹让我收拾收拾啊。” “给你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巫咸赶了辆驴车带着行李出了沧海园,巫隐迈着四方步也跟了出去,心想着或许是自己把彭鹰戏弄得过头了,彭鹰才来了这么一手,稍等片刻彭鹰还是会接自己回去的。 沧海园中忽然有道身影冲天而起,漂浮于半空之中,忽然拿出一只小小的葫芦来。 “他干什么?”巫隐困惑的问巫咸。 “不知道啊。”巫咸也困惑的苦笑。 忽然一阵山摇地动,只见沧海园忽然拔地而起,在空中遽然缩小,飞也似的落入那葫芦之中,尘土散尽之后,巫隐和巫咸面前只剩下一座大坑…… 巫隐呆呆的望着脚下的大坑,旋即暴跳如雷! “小兔崽子!你个王八蛋!你个白眼狼!你……你给我下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凶兆 彭鹰飘然落下,被巫隐一把抓住衣领,咆哮道:“你把我的沧海园弄哪儿去了?” “前辈说错了,现在是我的沧海园了。”彭鹰微笑着拍拍乾坤葫芦,“它如今就在这里,我打算把它安置在无尽山,前辈要是想去的话随时恭候啊。” “去个屁!无尽山那么远,我咋去!?”巫隐欲哭无泪,仰天长叹了一声松开彭鹰。 “老爷,那今晚我们去哪儿住啊?”巫咸哭笑不得的问。 “还去哪儿?我们即刻启程,到南方阵营报道去!”巫隐大吼,狠狠的瞪了眼彭鹰,转头就走。 彭鹰洋洋得意的看着巫隐,嬉笑道:“前辈,有缘再见哈。” “你给老子等着!”巫隐回头指着天,“老子对天发誓,下次再见到你必定……”他话说了半截忽然愣住,望着天空发呆。 彭鹰正笑着,却见他表情不对,也随着看向空中,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子夜观天象……”巫隐面色阴沉的刚说个开头,彭鹰顿时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心想这老狐狸又想耍什么活宝?可巫隐瞪了彭鹰一眼,沉声道:“为将帅者,天象岂能不懂?你看那月亮隐现血色,今晚这方圆百里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而且是场大灾啊。”他掐指算了片刻,目光望向老翁山方向,沉声道:“凶兆所在,恐怕是老翁山。” 彭鹰打了个激灵,顿时想起白天之事来,他连忙走到巫隐身旁,沉声问道:“前辈,你没开玩笑?算的准么?” 这时巫咸接口道:“彭仙师,老爷的卜课十分灵验,不可不信。” 巫隐沉默的望着老翁山,道:“寻常百姓家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凶兆,依我看,恐怕是端木世家要遭灾了啊。” 摇摇头,巫隐又道:“修仙界的事,老子不敢管,也管不了,算出来又有何用?”说着他向彭鹰摆摆手,跳上了驴车。巫咸向彭鹰颔首微笑,挥舞鞭子赶着驴车晃晃悠悠的向山下走去。 彭鹰呆呆的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在有点酸那张店铺里,叶秋那阴狠的目光顿时浮现在脑海,令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莫非真如巫隐所说,今晚端木世家真有血光之灾?如果真是如此,那这祸水必然就是桑木宫了。他虽然和端木青萍水相逢,但也颇为看重他的品行,更何况潘崖和鲍青静也都去了端木世家,真有什么危险彭鹰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略一思忖,便把海无波那块左家令牌拿了出来,以海东青的名义发出了信息。 “大头,豹子,你们在哪里?” …… 半晌,杳无音讯,倒是有几个人惊讶的询问海无波究竟身在何处。虽然彭鹰冒充海无波一事在不灭山时已被识破,可当时在场的左家弟子都讳莫如深,从未将海无波便是彭鹰的事情说了出去,所以绝大多数左家弟子仍并不知情。 彭鹰却是心乱如麻,潘崖和鲍青静是经常使用令牌的人,断然不会这么久也没有反应,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他飞身跃向高空,张开通天眼远远眺望老翁山,却顿时发现了一丝异常。 老翁山上赫然有两层屏障,里面的一层应该是端木世家的守护结界,而在外面竟然还有一层淡薄的白光,几乎遮云蔽日,将整个老翁山都笼罩起来。按理说端木世家应该不会拥有两层结界才对,那外面那层结界的来历可就令人怀疑了。 莫非是那结界阻隔了令牌的消息?彭鹰心中一动,却猜的极为准确,于是再也无法镇定下来,遽然向老翁山方向激射而去。 山下,驴踢得得,巫咸望着空中那一掠而过的身影,不无担忧的道:“老爷,彭仙师奔着老翁山去了,我们真就这么走了?不帮忙么?” “你去帮,老子可不敢。”巫隐靠在松软的被褥间,笑道:“把你小子牛的,修仙界的事情也敢插手?你长了几个脑袋?” 巫咸讪讪的道:“我自然是不敢的,不过凭老爷的交往,起码白驼寺的老主持不能袖手旁观吧?他要是出手帮忙,南普陀的众多佛门高手也必然不能坐视不理,那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你以为那些出家人是老子的打手不成?”巫隐叹息了声,道:“佛门虽说是天下第一大宗,可千百年来佛门早已韬光隐晦,很少再管修仙界的事情了。就连铁律仙门都拱手相让,你以为他们还会去管端木世家的事么?” “可佛家讲究慈悲为怀,难不成还见死不救?”巫咸有些不服的道。 “佛家更讲因果,不会过多干涉这凡尘俗世。”巫隐苦笑摇头,又若有所思的道:“但是我总感觉佛门这么多年来的韬光隐晦并不简单,依我的猜测,他们并不像是不问世事,反而更像是蓄势以待。不过究竟他们在等着什么,我却是猜不出来了。” “那……彭仙师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巫咸苦笑道。 “放心。”巫隐半躺着,抱着头仰望星空,“月色虽有血光,可你没见那北极星今天格外明亮,已冲淡了几分血气么?端木世家今晚是必有血光之灾了,不过却有贵人相助,不会有太大伤亡的。” 巫咸恍然大悟,笑道:“老爷,您说的那位贵人,就是彭仙师吧?” 点点头,巫隐目光似乎有些迷离,自语道:“说起这位彭老弟,老子还真是有些捉摸不透呢……” 巫咸愣了愣,“老爷非但善于占卜,对面相更有研究,难不成还有老爷看不透的人?” “是根本看不清。”巫隐摇头,悠然道:“无论占卜还是相面,看得都是天道,这世间芸芸众生都在天道之下苟延残喘,所以还能看个仔细。不过这位彭小兄弟却有些古怪,他周围满是混沌,似乎在天道之中,又似乎超脱了天道……” “他妈的,我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老了……老眼昏花才看不清吧。”巫隐懊恼的把被褥抓成一团,像个老狗似的蜷缩着钻了进去,半晌无声。 巫咸愕然回头望着,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巫隐表露出如此挫败的感情来…… 老翁山上,端木青正宴请潘崖和鲍青静。 三人从中午便开始吃喝,到了此时别说酒过三巡,便是几十巡都有了,杯觥交错间都已有些醺醺然,鲍青静毕竟是女流,此时已有些不胜酒力。小猴子伶俐虫坐在桌子正中央,捧着个对他而言巨大无比的酒杯狂饮,却不知道那小小的肚子怎么能装下那么多美酒。 打着醉嗝,鲍青静醉眼惺忪的看着开怀畅饮的伶俐虫嘿嘿笑道:“这小猴子的酒量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大,他这肚子里莫非装了个储物袋么?”她戳了戳伶俐虫的小肚子,被伶俐虫一爪子拍开了手。 “啊!”鲍青静忽然怪叫了声,把端木青和潘崖吓了一跳。端木青大声斥责伶俐虫:“你这家伙,下手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伶俐虫被骂的直翻白眼,满脸的无辜。 “我想起来了!”鲍青静一把抓住潘崖的衣领,险些把矮小的潘崖凌空拽了起来。端木青看得忍俊不禁,感觉潘崖的大脑袋在鲍青静手上好像个熟透的大南瓜。 “我想起白天那个少年是谁了!”鲍青静激动的叫着,晃得潘崖直欲呕吐,他连忙挣扎着把鲍青静的手掰开苦笑着问:“是谁啊?” “那个少年用的分明是寂灭剑法,你说他是谁?”鲍青静嘿嘿笑着道。 潘崖顿时蹦了起来,激动万分的道:“你……你是说那个人是小师叔!?” “嗯嗯!肯定是小师叔没错了!”鲍青静笑眯眯的不住点头,又怅然道:“当年小师叔在藏剑峰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在外面,却无缘相见,想不到今天竟见到了,可惜……可惜啊……” 端木青也睁大了醉眼,“你们说的那个小师叔,莫非是传闻中的那个彭鹰?可……可是不都说他是妖么?” “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鲍青静忽然指着端木青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师叔是大英雄,是救了整个左家的大恩人!他即便是妖又怎么了?老娘看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更好,更值得钦佩!” 端木青被骂得瞠目结舌,潘崖不好意思的拉着鲍青静苦笑道:“端木兄弟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喝醉了嘴没把门的,你别介意啊。” 嗯~端木青醉醺醺的猛摇头,几乎甩了潘崖一脸吐沫,忽然抡起巴掌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大声道:“豹子骂的对,我他娘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妖又咋的?要是能像小师叔那样英雄侠义、力挽狂澜,我还想变成个妖呢!” “可惜……”端木青忽然颓丧起来,趴在桌上苦笑,“可惜我端木青这辈子都别想当个英雄了。” 鲍青静眨眨眼睛,一脸困惑,潘崖则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豹子,端木兄弟曾经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呢。他年仅十岁的时候就已修炼至攀山境三品,十一岁便被列入江南三子之一,当时可说是轰动一时。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就一蹶不振,又十五年过去,他如今却只是攀山境七八品的模样。他自觉辜负了家人的期望,所以心里难受啊。” “这么厉害?那不是和冷剑心差不多了。”鲍青静惊讶的看看端木青,丝毫没感觉到这个急公好义的少年竟然曾经如此出色。 伶俐虫放下了酒杯,蹦跳着来到端木青面前,伸出小爪子抚摸着他的眉毛,似有安慰之意。端木青这才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的吹了口气,吹得伶俐虫脸上毛发齐飞,一个人和一个小猴子咯咯笑了起来,显得那般其乐融融。 “这对白痴。”鲍青静不知为何有些动容,举起酒杯灌了一口,长长的叹息。 天才,万人向往,可真的成了天才就会开心么?冷剑心受万众瞩目,屡屡出生入死都成了顺理成章,最终不还是死在镇阳湖?端木青同样是个天才,可却背负了太过沉重的包袱,一旦天资不再,却成了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潘崖正想举杯调解,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警钟之声,端木青忽地跳了起来,望向窗外满脸惊容。 “怎么了?”潘崖愕然问。 “有人闯山?”端木青愕然道:“自我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警钟奏响,恐怕有大麻烦了。”说着他向潘崖和鲍青静抱拳道:“两位就在这里坐着,这是兄弟的家事,两位无需插手。”说着飞身纵出门外,伶俐虫也划出一道白光,飞也似的跟了上去。 潘崖和鲍青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他们既然身为左家人,即便端木青不是他们的朋友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跋扈 老翁山上,火炬纷纷亮起,顿时亮如白昼。端木世家的人纷纷冲出门外,手持仙剑摆成阵势严阵以待。 家主端木雪堂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须发灰白,面色莹润,倒更像个员外郎。他站在住宅前的台阶上,面色凝重的望向正前方的虚空,露出些许忌惮之色。 那处空中,数十个修仙者或踩着仙剑,或独自漂浮于半空,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顶水蓝色的华贵轿子。轿帘低垂,在轿子顶端则有根木刺,高三尺,漆黑如墨,周围缠绕着青色细藤,绽放着青绿的微光。 端木雪堂认得那根木刺。 可他却不知道桑木宫的人为何会无故闯山? 这时端木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眼便认出原处空中那些人中有个魁梧的汉子,正是刑七! 他心头狂震,顿时知道祸事来了,于是只好跑到端木雪堂面前,颤声将白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话音未落,端木雪堂便狠狠的抽了他一记耳光。 “小畜生,你闯下弥天大祸了!”端木雪堂压低了声音怒道:“桑木宫向来锱铢必较,叶秋更是如此!你白天捅了天大的篓子,为何不先和为父说明经过?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啊!你看看,如今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该怎么办?” 端木青借着三分酒意有些不服,沉声道:“爹,这也不怪孩儿啊,那个叶秋强买伶俐虫,难不成我还能拱手相让?” “糊涂!”端木雪堂狠狠的跺脚,“我现在没问原因,只是怪你为何没早些告诉我,唉,罢了,看来此事不能善了,我只有求助于南普陀的玄提大师了。”说着他转过身去,偷偷的拿出一只纸鹤来写好了,旋即拍散。 可那纸鹤只是一闪,旋即化作飞灰。端木雪堂见状忽然面无人色,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爹,您怎么了?”端木青醉醺醺的问。 端木雪堂茫然看着端木青,声音颤抖的道:“畜生啊,想不到我们端木世家竟要灭在你的手里……” 说着他把几个长老召唤到跟前,沉声道:“桑木宫此次心怀叵测,事先就在老翁山周围设下禁制断绝了所有退路。现在我们也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来自保了,稍后你们看我的眼色,一旦我发出信号,大家竭尽全力攻击桑木宫的人,不惜一死也要保住我们端木世家!” 长老们顿时骇然失色,不过还是纷纷点头应诺。 布置完毕,端木雪堂强自镇定下来,转过身向那顶水蓝轿子拱手道:“鄙人端木雪堂,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桑木宫的叶少主吧?” 轿帘无风自动,好似被无形的手轻轻撩起,露出轿子内的白衣少年来。 雪白的貂皮椅上,叶秋带着一丝邪魅的笑俯瞰着端木雪堂,手里摆弄着一只五寸高的羊脂玉瓶。过了半晌,叶秋才淡淡的道:“端木雪堂,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了?” 他直呼其名,没有半点身为晚辈的谦逊,端木雪堂却也不以为忤,苦笑道:“知道了,都怪犬子不懂事,冒犯了叶少主。我自会严加训斥,还望叶少主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叶秋嘴角牵动,皮笑肉不笑的道:“训斥?如若只是训斥,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端木雪堂的脸色顿时僵硬起来,心中也不尽有了几分怒意,但还是勉强忍耐着苦笑道:“不知叶少主如何才肯放过犬子?” 叶秋竖起四根手指,微笑道:“只需答应我四个条件。” “叶少主请说。” “第一,把那伶俐虫交给我,我将其碎尸万段。第二,端木青自断一臂,至于究竟哪只手臂,你们可以自行选择。第三,那两个左家仙判如今就在你家做客吧?交给我处置。第四,白天的时候还有个少年,告诉我他是谁……” 叶秋一口气说完,眼中凶光四射。而端木雪堂却顿时目瞪口呆,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伶俐虫对端木世家而言极为重要,不可能交给叶秋;让端木青自断一臂也是绝不可能;最不可能的就是第三点,怎么可能将左家仙判交给叶秋处置?谁都知道叶秋是心狠手辣之人,他们岂能活命?至于第四点,端木青没告诉端木雪堂那少年是彭鹰,所以端木雪堂更是无法做到。 “叶少主,真的没得商量?我与你父亲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没等端木雪堂说完,叶秋忽然厌恶的挥挥手,“不必套交情,我爹是何等身份,怎会在意你区区一个端木世家?今晚除非你答应我刚才那四个条件,否则我必血洗老翁山,把你这端木世家连根拔起!” “放肆!”人群中,一个端木世家长老怒不可遏的跳了出来,指着叶秋大吼道:“你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你那里不过区区数十人,而我们端木世家有徒众近两千!你又凭什么如此嚣张跋扈?” “凭什么?”叶秋轻蔑的冷笑,指指头顶,“看到那根木刺了么?我就凭它,凭桑木宫的威名,别说你们只有两千人,即便是两万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群蝼蚁,何足道哉?” 山上顿时群情激愤,这时端木青再也按捺不住,扑过去拦在端木雪堂面前,直面叶秋怒吼道:“叶秋!冤有头债有主,你那四个条件不可能一一做到,不过那第二条我却可以做得更好,你要我一条手臂?我把两条都给你,如何!?” 说着他拔出仙剑猛的插在地上,侧身就撞了过去。 瞬间,忽然有两条身影忽然扑了过去,端木雪堂一脚将端木青踹飞,另一人则抱着端木青退出好远,正是潘崖。 “没用的东西,你以为你这样做了他就会放过我们么?”端木雪堂瑟瑟发抖的训斥着,猛然抬头向天厉声道:“叶秋,端木世家虽已不复以往,但也不能任人宰割!你那四个条件统统都是狗屁,要战,那便战!” 真气轰然绽放,同样是五彩斑斓,却比端木青强过太多,赫然已是点山境三四品的境界,还要强过叶秋一筹。 潘崖抬头仰望,冷声道:“叶公子,你要知道如此做的后果,屠灭仙门,按铁律是要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的。” “铁律?谁的铁律?和我商量过么?”叶秋冷眼瞥着潘崖,狞笑道:“看你脑袋不小,原来里面装的都是粪土,今晚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神不知鬼不觉,谁又奈我何?” 鲍青静也已赶到,看着叶秋冷笑道:“叶秋,你口气凭大,却难道不会算数?凭你们那几个货色还想血洗老翁山?是血溅才对吧。” 那数十个桑木宫弟子忽然嘿嘿奸笑起来,叶秋也笑着摇头,道:“修仙之人动手,莫非还要看人数么?今天只我一人出手也足以灭了整个端木世家,你信是不信?” “白日做梦。”鲍青静冷笑着讥讽。 “不信?那就只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了。”叶秋的手忽然一抖,那只一直在手里把玩的羊脂玉瓶忽然被抛到了虚空之中。 “你们以为人多便好么?那我便以多取胜。”叶秋邪魅的笑着,忽然咬破舌尖喷出口心血,落在羊脂玉瓶上,那玉瓶忽然变得足有三丈高,通体血红,忽然瓶口朝下的掉转过来。 “草……木……皆……兵!” 叶秋一字一顿的说着,到了兵字忽然舌绽春雷,化作霹雳般的巨响。而那羊脂玉瓶中忽然仿佛有一条长河倾泻而出,水色碧绿清澈,瞬间将老翁山上下淋了个通透。山顶上众多人纷纷躲避不迭,却不知道这碧绿色的水究竟有何可怖之处。 四下一片寂静,众人四处张望。那羊脂玉瓶已不再有绿水倾泻下来,可人们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哈哈!雷声大雨点小,我看你也是黔驴技穷吧!”有人笑骂,有人嘲讽,更多人则是默默冷笑。 叶秋却若无其事,只是微笑着看向山顶,那目光阴冷深邃,却似乎在看着一群濒死的蝼蚁。 忽然,山上众人纷纷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瑟瑟发抖起来,那不像是地震般起伏不定,却像是整座老翁山在以极高的频率颤抖着,简直是抖若筛糠。 咯咯、嘎嘎、唧唧、哗哗,种种怪异的响声连绵不绝,忽然间,从老翁山四周有无数黑影扶摇直上,瞬间高过了山顶,掩住了星光。 那些黑影有的像蟒龙扭动着身躯,有的则如同细弱的发丝疯狂摇晃,数量庞大,无穷无尽,好像铜墙铁壁将老翁山围的水泄不通。众人顿时骇然失色,这才看清那些黑影中粗壮的是老翁山上的树木,细弱的是老翁山上的青草,竟都长得足有百丈高,疯魔附体似的有了灵智! “这……便是草木皆兵?”端木雪堂脸色惨白,如同梦呓般自语着,心中顿时充满了绝望。 亿万草木扭转身躯越过了山顶,忽然都纷纷低下头来,树叶青草沙沙作响,仿佛无数鬼魅阴声冷笑,忽而如同天塌了似的撞向山顶。 这一刻,对端木世家而言简直如同梦魇。 山顶顿时人仰马翻,端木世家弟子们拼命挥舞仙剑抵抗,可他们多是观山境的弟子,在这铺天盖地的草木面前完全溃不成军。顷刻间就有十几个年轻人或被无数青草刺成筛子,或被巨树撞得粉身碎骨,残肢断臂和鲜血肉泥顿时染红了片片土地。 端木雪堂顿时睚眦欲裂,怒吼着指挥弟子们摆出剑阵竭力抵抗。他自己则飞身而起,怒吼着向那顶水蓝轿子激射而去。 “叶秋,你欺人太甚!”端木雪堂拼尽了全力,真气沸腾如火,仙剑荡起如山剑影,硬是在万千草木中杀出一条血路,眼看着就要冲到叶秋面前。 叶秋却若无其事,只是阴笑道:“堂堂一家家主,却只有匹夫之勇,真是可惜,可叹!” 忽然轻轻抖手,手腕上有个玉石手镯忽然飞射出去,在半空变得如同磨盘大小放出耀眼华光,向着端木雪堂迎头砸去。 轰!那玉石手镯也不知是什么仙器,竟气势如虹的撞破了端木雪堂的剑气,瞬间砸在他的肩头。轰然巨响中,端木雪堂闷哼了声激射而退,正砸在端木世家的主宅穹顶上,将偌大的主殿砸的支离破碎,端木雪堂也没了影子。 “爹!”端木青如丧考妣的哀嚎,奋不顾身的向残垣断壁扑去。而叶秋恨不得将他们父子绞成肉泥,手指轻点,满山草木中有一小半都向端木青轰去。这一下,即便他们父子都是铜筋铁骨恐怕也要化作肉糜了。 潘崖和鲍青静虽然也竭尽全力试图解围,可凭他们的修为仍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草木乌云般涌了过去,顿时悲愤欲绝。 就在此时,老翁山的后山忽然响起一阵激昂的琴声,声如潮水汹涌,一浪高过一浪,继而满山都是激烈的炸响,那扑向残垣断壁的无数草木有大半截顿时化作齑粉。端木雪堂父子的危局顿时告破。 端木青总算在碎砖烂瓦中将端木雪堂挖了出来,父子两个相互依靠着望向后山。 “是曾叔祖么?”端木青惊喜欲狂的问道。端木雪堂点点头,却显得并不如端木青兴奋,低声道:“即便是你曾叔祖出手,恐怕也挡不住叶秋,孩子,你快走吧。” “走?我哪里也不去!”端木青脸色涨得通红,拼命的摇头。 “走啊!为我们端木家留个血脉!”端木雪堂用力将端木青推向潘崖,大叫道:“两位仙判,青儿就拜托你们了!” 潘崖和鲍青静对视了一眼,只能悲愤莫名的怒吼,相继扑向了端木青。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死别 琴声破了小半草木,可那羊脂玉瓶中的绿水也不知有何玄妙,那些草木竟瞬间又恢复了原状,这一次,却呼啸着向后山冲去。 “我倒忘了,你们端木世家当年是以琴技闻名天下的啊。本以为你家的琴技已经失传,却原来还有人懂得。”叶秋冷笑着,单手指向后山,大半草木如臂使指,前仆后继的涌了过去。 琴声愈发激烈,震得虚空剧烈颤抖,也震碎了一拨又一拨草木,可那些东西简直是不死不灭,震碎了一波很快便又来了一波,就如同叶秋的生息法,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后山的琴音忽然嘎然而止,当草木潮水般退回的时候,端木雪堂分明看到有许多草木顶端染上了丝丝血迹。 “叔祖!”端木雪堂噗通跪倒在地,望着后山悲声哀嚎,然后重重地磕了个头,箭矢般飞身而起,直奔叶秋。 “我跟你拼了!”端木雪堂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爹!”远处,端木青被潘崖和鲍青静拖着正向南普陀方向逃窜,可端木青当然不肯离开,正纠缠的时候看到端木雪堂扑向半空,顿时哀声大叫起来。 “想逃?”叶秋根本没看端木雪堂,只是狠狠的盯着端木青,手指轻转,顿时无数草木向端木青等人激射而去。 那只青绿的玉石手镯忽然神出鬼没般出现,再次撞在端木雪堂肩头,血光迸射,端木雪堂惨叫着坠落尘埃,而另一面,端木青也陷入了绝境。 无数青草树木好像万箭齐发,直奔端木青的胸膛,而端木青则因为父亲的重伤而瞬间失神,竟不知道抵挡。这时他肩上窜起一道白影,小小的伶俐虫不顾一切的扑向草木,奋力撕扯,嚎叫,可他身子太小,却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铺天盖地的草木? 瞬间,忽然有个窈窕的身影挥舞仙剑拦在端木青面前,剑气蒸腾,剑意弥漫,如雄山般岿然不动。 赫然是鲍青静,她已竭尽全力要保护端木青,然而那些草木数量太过庞大,而且坚逾钢铁,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鲍青静便已无法抵挡。旁边的潘崖自顾不暇,虽然竭力想要冲去,却被万千草木缠住,只能挥舞大锤拼命乱砸,气得连连怒吼。 啪!一点热血忽然溅到端木青的眼皮,顿时令他清醒过来。 面前是个曼妙的身影,可却有一截惨绿的青草从她的脊背钻了出来,溅起热血点点。可那人仍毫不退缩,全力舞动仙剑,可那仙剑却越来越慢,继而她身子狂震,又有数十根青草相继从其后被狰狞的钻了出来。 有生以来,端木青还是第一次感到青草竟是如此恐怖,可恶! “豹子!”端木青和潘崖同时凄厉的尖叫起来,却只能看着鲍青静的身子忽然僵住,旋即被那些青草拽向空中。 “放开她!”端木青和潘崖又同时大叫,拼命将那些青草斩断,抱着鲍青静落到地面。 潘崖来不及探视鲍青静,挥舞大锤和草木拼命,而端木青则半抱着鲍青静,让她躺在坚硬的地上,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她的胸膛已经好似乱马践踏的泥塘,血肉模糊,生机已断…… “豹子,你我素昧平生,你又为何要舍命救我?”端木青泪眼惺忪的问,恨不得是自己变成这样,而不是鲍青静。 鲍青静的瞳孔已慢慢放大,却仍勉强微笑道:“因公,我是左家仙判,责无旁贷。因私,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是么?”她急促的喘息了几声,苦笑道:“端木青,你有天资,众人恭维,没天资,也不是万众唾骂,我们修的是自己的仙,又和别人何干?你要是个男人……就……就别再自怨自艾,别让老娘白……死……” 鲍青静已难以为继,鲜血不住的从口中流出,眼看着就活不长了。 潘崖扭头看来,双目顿时变得赤红,怪叫了声扑向鲍青静,却连背后的草木都顾不上了。 远处,叶秋望着潘崖的背影,厉声笑道:“潘大头,看我把你的大头砸的稀烂!”说着手指轻动,那玉石手镯激射而去…… ———————————————————————————— 彭鹰赶到时,看到的正是漫天草木遮云蔽月,根本看不到老翁山上的情景。 他虽然不知道这老翁山上的寻常草木为何化作了锁命无常,但却知道这必然是叶秋使的手段。 桑木宫,或许也是因此得名。 如若自己不能解开这草木上的咒法,哪怕是自己冲进去也是自投罗网,更别提救人了。可这些草木不计其数,又该如何尽快破去?他焦急万分的四处张望,忽然发现这些草木的根部都浸泡在一层诡异的绿水之中,那些绿水翻腾,草木便拔高一截,似乎是草木的生命之源。 古怪就源于那些绿水了! 可即便知道了其中关键又该怎么应变?彭鹰正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 他连忙将乾坤葫芦摘了下来,葫芦口倒转,顷刻间仿佛长河奔流,无数黄沙倾盆而下。 那是他从北方魔教教主安士鹏那里收来的神沙,却万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神沙克制绿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顷刻间,黄沙在老翁山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神沙吸收了绿水,令那些草木很快变得枯萎焦黄。老翁山上覆盖的那层草木忽然化作漫天草灰,被山风一吹,飞快的散去。 这瞬间,彭鹰正看到叶秋驭使玉石手镯砸向了潘崖。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彭鹰将早已用顺了手的九子锁龙桩抛了出去。玉柱陡然变得无比巨大,轰然撞飞了玉石手镯,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潘崖。 轰!九子锁龙桩斜插进了地面,震得老翁山随之瑟瑟发抖。满山端木世家弟子本已绝望,却忽然看到草木化作齑粉,又看到九子锁龙桩如神兵天降,顿时惊呼出声。 叶秋终于钻出了轿子,扭头向彭鹰看去,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是你?”叶秋咬牙切齿的冷笑。继而对刑七使了个眼色,数十个桑木宫弟子顿时向彭鹰猛扑了过去。 这时,彭鹰根本没看叶秋,只是呆呆的看向了老翁山。 那里,鲍青静浑身鲜血的躺在端木青怀里,胸膛被刺的如同筛子,眼看着命不久矣。 终究,还是来晚了么? 彭鹰脑袋一片空白,竟连刑七等桑木宫弟子扑到面前也并未察觉。 刑七眼见彭鹰没有防备顿时心花怒放,他立功心切,一马当先的手持仙剑向彭鹰遽然刺去。 忽然,眼前血光绽放,刑七眼睁睁的看到有一条庞大的血河从远方气势如虹的铺展过来,顷刻间贯穿众人脚下,延伸到远方的夜色之中。 血河一侧尸山骨海,另一侧却有一座巨大的徐徐旋转。 面前那少年忽然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如霜似雪,冷的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是人?是妖?还是……仙?刑七脑海里只转过这一个念头,忽然见一道剑光燃起,漫天死气纵横,森然剑意好似凛冽罡风迎面而来。紧接着,刑七就感觉脖子一凉,旋即天旋地转,眼前归于一片黑暗…… 在他身后还有数十个桑木宫弟子,其中还有两三个点山境一品的强者,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彭鹰一剑抹断了刑七的脖子。众人纷纷骇然失色,却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往生剑意卷了进去。 彼岸花开时,彭鹰的实力已非常理所能揣度。 剑气狂卷,十几个桑木宫弟子被绞成肉泥,旋即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到来,剩下的桑木宫弟子忽然神智恍惚,不明不白的命丧黄泉。转眼间,数十道魂灵直奔六道轮回而去,统统被彭鹰送入了畜生道。 究竟他们日后是转生成牛羊猪狗,还是成了妖类,彭鹰已无心去想。 目光瞥向叶秋,那个自始至终都怡然自得的少年此刻的脸色已经比猪肝还要难看。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叶秋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向左右看去,这才明白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再也无人相助。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彭鹰阴冷的说着,缓缓逼近。那瞬间,叶秋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妖神。 “你别过来!”叶秋凄厉的大叫,猛的挥手,那玉石手镯忽然激射而来,直奔彭鹰而去。 彭鹰冷冷的一剑刺去,谁知那玉石手镯无比坚硬,竟将他的仙剑撞成齑粉,眼看着就要砸中他的胸膛。 叶秋顿时欣喜若狂,正想看彭鹰如何被撞的粉身碎骨,却见他手上忽然亮起四点金星,猛然砸下,竟硬是将玉石手镯砸飞了出去。叶秋骇然失色,连忙手舞足蹈,另一只手上又有个玉石手镯射了出去。 这两个手镯是一雄一雌,名为阴阳两仪圈,是桑木宫中一等一的法宝,叶秋最多只用过雄镯,这还是第一次同时用了一对。 彭鹰停了下来,看看手掌,手背上赫然红肿起来。八荒之力虽大,可他的肉身还难以发挥八荒之力,刚才其实算是勉为其难了。 不过,他现在却并非只有九子锁龙桩和八荒这两个法宝了。 手一招,手中顿时出现一只铜砖,狠狠的抛去,正与雌镯迎面相撞。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老翁山摇摇晃晃,山上众人无不跌坐在地。而那雌镯竟然瞬间便被砸的支离破碎,化作漫天残星,强盛的灵气瞬间散去,不复存在。 八两半,八千五百钧! 彭鹰冷冷的招招手,八两半瞬间回到手中,几乎没有片刻停留,又砸了出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是另一只雄镯也难逃玉碎。 叶秋吓得面如土色,没丝毫犹豫,掉头就跑。 彭鹰却只望着他的背影并未立刻去追,而是飞身落向地面,来到潘崖和鲍青静的面前。 潘崖正蹲在鲍青静面前垂泪,看到彭鹰来了连忙双膝跪倒,痛哭失声的道:“小师叔……您是小师叔吧……豹……豹子她不行了……” 彭鹰叹息了声,蹲在鲍青静的面前。 鲍青静已奄奄一息,视线也已模糊,她只看到有个朦胧的身影来到面前,那人的身材却像极了海无波…… “无波,你……你来了?”鲍青静忽然激动起来,却已经是回光返照。 潘崖更悲痛欲绝,趴在彭鹰耳边低声道:“豹子一直在心里喜欢着海无波,这件事,海无波那家伙还不知道……”他说着,忽然眼睛瞪的极大。只见彭鹰掏出一件东西蒙在脸上,竟瞬间变成了海无波! 彭鹰默默的注视着鲍青静,黯然叹息,以海无波的声音柔声道:“青静……是我来迟了……” 鲍青静勉强一笑,艰难的摇头道:“别再说了,我怕是……不行了,但在临死前,我有句话一定要说,我……” “我也有话,不如让我先说吧。”彭鹰凑过去从端木青手中接过鲍青静,抱得温柔而又仔细。 “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的心里便有你了……” 忽然弯下腰,轻柔的在鲍青静的额头印上一吻,彭鹰的泪水也在眼中泛滥,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喜欢你……” 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彭鹰心若死灰。海无波早死,鲍青静也要步他后尘。虽说他不知道海无波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等鲍青静到了九泉之下,自然会找海无波问个明白吧。 又是一对生离死别,却比雷震和罗无烟更加凄惨。鲍青静甚至还不知道海无波早就不在人世…… 只是一句善意的谎言,却让鲍青静喜得精神了许多,她忽然张开了双臂死死抱住彭鹰,在他的耳边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吼起来。 “你总算说出口了?为何却要等到我要死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老娘也……喜欢你!” 用尽浑身力气吼出心声,鲍青静死的了无遗憾。抱着她仍然柔软温暖的身子,彭鹰不禁泪流满面,端木青和潘崖也低着头,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哭了半晌,潘崖忽然抹着眼泪跳了起来,大声道:“小师叔,叶秋那混蛋王八蛋决不能让他跑了!我找他去!” 他刚想走,彭鹰却冷冷的道:“站住!” 潘崖愕然呆立,却见彭鹰抱着鲍青静站了起来,又将她的尸体塞进自己怀中。 “站在这里等着,我自然会为豹子讨回公道。”他冷哼了声,摘下幻面玉皮,抬头望向叶秋逃走的方向,眼中忽然荡起片片涟漪。 虚空中留下叶秋逃走的痕迹,如一缕灰烟向南方逃去。彭鹰冷冷的看着,沉声道:“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绝逃不出我的手心。” 说着,他牢牢的握着铜砖,遽然扑向南方。随他而去的,有条血河、有座巨轮、还有尸山骨海与万千冤魂。 潘崖呆呆的看着,直到彭鹰消失才看向怀中鲍青静的尸体,又哭又笑的道:“豹子,你看啊,小师叔要去替你报仇了,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啊……” 端木青顿时嚎啕大哭……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追!杀! 罡风如同雷吼,彭鹰好似闪电般激射,诸般异象如影随形。 有生以来,彭鹰还是第一次如此夺命狂奔。 丹田气海掀起滔天巨浪,仿佛随时能炸裂开来,这种状况其实万分危险。可彭鹰却丝毫不以为意,只盯着叶秋留下来的痕迹用堪称疯狂的速度追赶着。 脚下的山川河流急速后退,顷刻间便已追出百里。 忽然前方出现了叶秋的身影,他似乎也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忽然扭头看了过来,表情顿时恐惧到了极点。 叶秋本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现在却顿时毛骨悚然。他慌忙拿出几张神行符拍在自己的双腿上,随即速度忽然倍增,浮光掠影般继续逃窜。 彭鹰虽然没有神行符,可速度却绝不在叶秋之下,两人一追一逃,转瞬间又是百里。 夜空下,前面有一道白光狼奔豕突,后面则有铺天盖地的血河异象气势如虹的追赶,只是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叶秋吓得亡魂皆冒,他的神行符也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正心胆欲裂的时候忽然发现远方有片高低起伏的山峦,于是一头钻了进去。 甫一进山,叶秋便猛的钻进一座小山的灌木丛中,顾不上衣服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屏住呼吸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转眼间,彭鹰便出现在半空,身形嘎然而止,目光冷厉的看向四方。 叶秋吓得缩了缩脖子,更加不敢喘息,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真气希望能瞒过彭鹰的眼睛。 他却不知道,彭鹰那双眼睛却是与众不同。 彭鹰早已发现叶秋的藏身之处,不过他却不急着将他砸成肉糜,就这么让他死去未免也太便宜了他。 他故意望向他处,却忽然将八两半抛了出去,正砸在叶秋藏身的那座小山之巅。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小山顿时支离破碎,叶秋随着岩石砂土被撞向半空,好似断线的纸鸢般翻滚着飞出数百丈,顿时狂喷鲜血。 他惊恐欲绝的惨叫了声,顾不上疗伤,继续亡命逃窜。 在他身后,彭鹰面色如冰,如锁命无常般如影随形的追赶,不把叶秋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就决不罢休。 山峰间、沟壑内,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急行,两侧景物如同浮光掠影,瞬息万变。这时如果有人看到他们两人,必定会被他们的速度倍感震惊,这简直是玩命,哪怕是点山境的修仙者,以如此速度在山间穿行,十有八九也会撞进山峦,被掩埋在百丈砂石之下。 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大湖,由好几条河流汇聚而成,叶秋顿时喜形于色,毫不犹豫的钻进了湖水之中。 在他想来,自己只要隐身于湖水之中,彭鹰便无法找到自己,到时随便找条水路潜行出去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生天。 然而他刚刚潜入湖底抱住一块巨石,忽然水面激荡,有团黑影雷霆万钧般砸了下来。 轰!八两半砸在叶秋面前百丈之外,却连整座湖都冲天而起! 湖底的淤泥轰的卷向半空,叶秋也像个泥鳅似的被炸了出来,他浑身染满泥浆,翻滚着砸出千丈之外,正落在湖畔一片松林之中,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 漫天泥水稀里哗啦的落地,又归于平静,半空中,彭鹰如同妖神般冉冉降落,站在叶秋面前。 这一番狂追,彭鹰的真气也近乎消耗殆尽,血河、巨轮统统消失不见,不过脸色却依旧阴冷如冰。 此时的叶秋早已没了平日的镇定自若,他艰难的向后挪去,竭尽全力想要离彭鹰远一些,嘴里颤声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彭鹰淡淡的说着,语气虽然平静却吓得叶秋魂飞魄散。 “你……你不能杀我!我……我是桑木宫少主!桑木宫你不知道么?即便是左家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再没旁人,我即便杀了你,又有谁能知道?我又何必担心?”彭鹰冷笑道。 叶秋呆了呆,他刚刚在老翁山时,何尝不是抱了斩草除根、毁尸灭迹的心思?想不到现世报来的如此快速。 “你……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金山银山?秘笈仙药?只要你说得出,我便能做得到。”叶秋勉强微笑,满脸乞怜。 “我只要一样东西……”彭鹰默默的举起八两半,陡然砸落。 啪!血肉迸散,八两半只是轻轻一触,叶秋顿时化作肉泥,鲜血残肉迸溅出好远,染红了周围的草木。 彭鹰望着脚下那片血泥,沉声道:“我要的,便是你的命。” “豹子,你的仇,我报了。”他回望老翁山的方向,长长的叹息了声,继而冲天而起,向老翁山飞射而去。 这片原本平静的青山绿水变得一片狼藉,湖水变作泥塘,堂堂桑木宫少主死无全尸,只在岸边空留了一片血泥。 半晌过后,微风拂来,那片血泥中有些残存的骨骼中竟然飘起丝丝缕缕的绿气,继而融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人,模样痛苦不堪,竟然是叶秋的元神! 望着彭鹰消失的方向,叶秋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的元神也近乎崩碎,再耽搁下去只能形神俱灭。他慌乱的东张西望,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棵粗壮的松树格外挺拔。他也顾不上太多,一头钻到树下。 过了片刻,松软的泥土忽然耸动起来,一条儿臂粗的树根挣扎着破土而出。 树根的顶端颇似人形,四肢具有,五官虽然依稀可辨却显得有些狰狞可怖。叶秋以桑木宫奇术将元神寄托在这树根之中,却很难将脑袋从树根上脱离开来。 拔河似的拽了半晌,树根终于嘎嘣一声断裂开来,叶秋一屁股坐在地上,摸摸脑袋,却发现头顶残留着许多锋利的木茬。他懊恼的捶地,然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又用了很长时间适应了这副新的躯体。 他无语问苍天,这辈子何曾如此狼狈过?不过幸亏他满身法宝,刚才若不是有桑木宫奇宝凝魂珠镇住元神,自己必死无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一定要弄清那小子的来历,再将他碎尸万段!叶秋在心里赌咒发誓,迈着一双细细的短腿摇摇晃晃的向南方行去。 没走两步,忽然有只鹰隼从半空激射而下,一爪子抓住叶秋的半颗脑袋,欣喜的飞往森林深处。 辛苦一整天,鹰巢几乎大功告成,这段树根正好能用得上了。雄鹰开心的展翅翱翔,叶秋却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还会如此惧怕一只扁毛畜生! 不过,它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啊!它飞行一刻就足以自己走上一天一夜啊! 向北!?这该死的畜生!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端木崖 老翁山上,一片狼藉,众多端木世家弟子在清扫老翁山,看那样子似乎是要把满山草木斩草除根了。 鲍青静的尸身已经被包扎好了,由老婆子换上崭新的衣裙,看上去似乎只是沉睡了过去。彭鹰、潘崖和端木青站在床前沉默无语,端木青和潘崖的双眼哭的红肿,此时已欲哭无泪。 “豹子,你听到了么?小师叔已经帮你报了仇了,你在九泉之下就瞑目吧。”潘崖揉揉眼睛,颤声说着。床边已经摆好了棺木,他将鲍青静抱起来轻轻的放在棺材里,强忍悲痛盖上棺盖,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彭鹰黯然劝道:“大头,节哀顺变吧。” 潘崖泪眼惺忪的看向彭鹰,似哭似笑的问:“小师叔,您瞒的我们好苦,佛心会上的海无波,其实就是您吧?” 彭鹰苦笑着点头。 “那无波……是不是早就不在了?”潘崖的泪水再次涌现出来,这一次,却是为老友而流。 彭鹰还是苦笑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唉,这对苦命鸳鸯。”潘崖看了看棺材,长长的吸了口气,道:“小师叔,无波葬在何处?我想将他们两人合葬,也算是不枉豹子苦恋他一场。” “你先带豹子回青龙峰吧,以后我再把无波的尸体带回去。”彭鹰叹息着说道。 “好。”潘崖黯然点头,当即将鲍青静的棺材扛上了肩头。 “我这就回去了,小师叔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没了,路上小心。”彭鹰叹息着轻拍潘崖的肩膀,目送他走出门外。 潘崖忽然在门外站住,有些犹豫的转过身来看着彭鹰,欲言又止。 “还有事么?”彭鹰连忙走了过去。 “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小师叔比较好。”潘崖苦笑道:“小师叔可知道我和豹子这次是要做什么么?” 彭鹰茫然摇头。 潘崖叹息了声,“玄雀堂主蓝师叔,还有云紫瞳师妹,失踪了……” 彭鹰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问:“失踪了?怎么回事?” 潘崖摇摇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南方总堂被南疆魔教攻击之后,蓝师叔和云师妹就在那里镇守。本来前段时间已经逐渐安定下来,他们两个都确定了归期。可这十几天里他们却踪迹全无,南方总堂那里没有丝毫头绪,家主屡次试图联络也是杳无音讯。所以现在有许多仙判都在南方各处寻找他们两人,但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任何线索。” “我知道蓝师叔是您的师兄,所以无论如何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您真相为好。” 彭鹰呆若木鸡。 师兄和云紫瞳失踪了?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即便遇上强敌又怎能没有任何声息的就消失了? 蓝笑风和彭鹰是真正的同门师兄弟,虽然交往不多,彭鹰却从心底将其视如兄长。而云紫瞳更是和他有颇多瓜葛,虽然在佛心会上只是擦肩而过,但对他而言,她却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们又究竟身在何处? “小师叔,你也不必太担心了,他们两个都是玄雀堂翘楚,而左家玄雀可不是浪得虚名,据我猜测他们应该是有什么发现,所以才断绝了和家主的联络,过段时间或许就会自己出现了。”潘崖安慰了两句,这才和端木青告别,带着鲍青静的棺木腾空而去。 彭鹰呆立良久,虽然担心却也束手无策。这时有个端木世家的弟子匆匆赶来,在端木青耳边耳语了几句,端木青顿时脸色大变。 “彭师叔,我家曾叔祖命在旦夕,我要赶快过去看看了。”端木青匆匆打了个招呼,随着那人赶往后山。 彭鹰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最终索性也跟在端木青的后面到了老翁山后山。 一座断崖,高有千仞,面朝大海的方向。崖顶平整,有座简陋的草堂孤单的建在悬崖边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这场景,竟和藏剑峰的望云台颇有几分相似。 草堂前一片狼藉,无数草木碎屑铺满地面,数十个端木世家弟子跪倒在草堂前默默垂泪,而家主端木雪堂则站在草堂门口,好似一尊雕像。 草堂中,有个枯瘦的老者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把苍老的古琴,琴弦却早已崩断开来。 满脸沧桑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浑身千疮百孔、血迹斑斑。他却只是用双臂护住双耳,仿佛那对耳朵才是性命攸关,其他的已不再重要。他的双眼早已瞎了,和蓝笑风一样,两眼之间有条惨厉的疤痕,却应该是已经瞎了数百年。非但如此,他的喉咙上也有道疤痕,竟似乎连声音也无法发出来。 就这样一个残缺老人,虽然奄奄一息但却平和淡然,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曾叔祖!”端木青悲呼着跪倒在草堂前,痛哭失声。 “都怪我!”端木青拼命的抽打自己的面颊,颤声喊道:“曾叔祖,您睁开眼看看我啊……”他已泣不成声,四周端木世家弟子们见状更是悲声大作,四周满是凄风惨雨。 端木雪堂叹息了声抓住端木青的手臂,颤声道:“青儿,这也是我们端木世家的劫数,你就不要如此了,多看看你曾叔祖,送他最后一程吧。” 端木青更是嚎啕大哭。 这一夜,端木世家死伤数十人,要是连曾叔祖都因自己而死,他端木青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彭鹰叹息着走上前去,端木雪堂见状连忙拱手:“彭仙判,老朽多有怠慢了,等我送走叔祖,再拜谢彭仙判救我全家之恩。” “家主无需客气,让我先看看这位老前辈。”彭鹰摆摆手,大步走进了草堂。 轻轻按在老者的丹田处,虽然能察觉到他的丹田气海已近乎枯竭,不过却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但此时必须有天下绝顶的仙药,否则老者还是必死无疑。彭鹰却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口水缸来。 一股辛辣而清香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令端木雪堂父子顿时惊讶的瞪圆了双眼。 彭鹰小心的将老者抱了起来放入水缸之中,轻轻揉搓他的经脉,尽快催动药力。 这口水缸,却是骆凤竹交给他的。 当初九叶仙宝儿以全部妖力浸泡了数十口水缸的灵药,救活了含风城十余万百姓之后,就只剩下这么一口。 这老者真是命不该绝。 四周人屏气凝神,呆呆的望着水缸中的老者。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水缸中究竟是什么灵药,不过却对彭鹰无比信赖。端木雪堂父子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心满是热汗,急得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的身子忽然微微一动,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就那样自行站了起来。 “曾叔祖!”端木青大呼着扑过去抓住老者的手臂,泪流满面。彭鹰非但是救了他的曾叔祖,实际上却也是再次救了他一命。 老者虽然侥幸生还,不过仍显得十分虚弱,端木雪堂父子小心翼翼的将其从水缸中搀扶出来,包扎全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好一番忙乱之后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彭鹰一直看着他们把老者安顿好,这才准备告辞。 端木雪堂却抓住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离去。 “今晚若不是彭仙判,端木世家必将难逃一劫,如此大恩大德老朽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老朽已令人设下晚宴,还请彭仙判无论如何都要留宿一晚,也让老朽心中稍安吧。” 端木青也拦在草堂门前不让彭鹰出去,父子两个一个劲的恳求,盛情难却,彭鹰也只好点头应允。 晚宴时,端木青特意从老翁山拎了一条鱼跑去了沙坡州,将有点酸的厨子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做了一盘沙坡醋鱼,端木雪堂则硬把彭鹰推到主位坐下,父子两个带着十几个端木世家长老作陪,对彭鹰简直敬若神明。 不过彭鹰也能看出他们多数都在强颜欢笑,端木世家遭遇飞来横祸,满山狼藉,又有众多弟子伤亡,怎能开心的起来?于是他也不想太过耽搁时间,酒过三巡之后便借口说自己困倦了,匆匆结束了晚宴。 端木青将彭鹰带到了自己的宅院,吩咐人好生伺候,自己也不知去哪里休息了。 这时夜色已深,彭鹰也不习惯有人伺候,于是屏退了丫鬟婆子,自己孤身一人在庭院中出神。 他抬头仰望苍穹,此时圆月当空,之前的那抹血色已不见了踪影,晶莹圆润,好似寒冰。巫隐所说的凶兆已经消失了,可是这老翁山上还是有许多人还是难逃这场劫难 自从被师父赶出别有洞天,又参加了佛心会之后,似乎平静的岁月便就此告别了。鲜血和杀戮始终围绕在他的身旁,先是在不灭山,红石峰峰主金阳子战死,赤风战死!如今,鲍青静也死了。 这些人都算是彭鹰相熟的人,也都是在左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彭鹰很难相信,这些人真的就这样没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怕是什么修仙者,在这片苍穹之下不还是和凡人一样,庸庸碌碌么? 还有,潘崖说蓝笑风和云紫瞳失踪了,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彭鹰心中顿时生出了浓烈的不安。 他默默的站在庭院中,看那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子时。 忽然有一阵清澈悦耳的琴声从远方传来,在这静腻的夜空下尤其显得空灵悠远。琴音没有太大起伏,就像潺潺流水,平静而和缓。彭鹰静静的听着,忽然福至心灵,轻飘飘的浮到空中,向后山方向飞去。 那琴音中似乎有种邀请之意,像是好客的主人,在自家庭院摆了茶盘,恭请客人共饮。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听潮曲 等彭鹰顺着琴音找到后山,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处断崖上的草堂前。 草堂的柴门开着,端木雪堂和端木青父子站在两旁,看着彭鹰都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那个老者坐在草堂中的芦苇席上,面前摆着那把古琴,正缓缓的拨弄琴弦。琴案上摆着青铜香炉,袅袅青烟扶摇直上,在半空化作无形。 “彭仙判果然来了。”端木雪堂父子迎了过来,抱拳微笑道。 彭鹰连忙回礼,困惑的问:“家主是在等我?” 端木雪堂笑着点头道:“是啊,这也是家叔祖的意思,是他老人家以琴音召唤彭仙判,想不到彭仙判这么快便听懂了琴意而赶来,实在是超乎老朽的意料啊。” 这一家人是在弄什么玄虚?彭鹰满头雾水的看看草堂中的老者,苦笑道:“端木老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端木草堂也看了看草堂中的老者,微笑道:“叔祖说你对端木世家恩同再造,对他老人家又有救命之恩,所以今晚请彭仙判过来,是叔祖要替我们端木世家报恩的啊。” “端木老前辈和家主真的不必如此客气……”彭鹰连忙摆手,转身想溜。端木雪堂和端木青却同时抓住他的两只胳膊,端木雪堂微笑道:“彭仙判才不要如此客气,这是叔祖的一番心意,也是我们端木世家的心意啊。” 彭鹰看他们父子意态坚决,也不好一味拒绝,只好被他们拖着进了草堂,又被按着坐在老者对面。 琴音嘎然而止,老者微微欠身,然后用两根手指捏住嗓子,声音嘶哑的道:“老朽……端木崖,奉上琴曲一首,敬谢……彭仙判。” 他的声音极为低弱嘶哑,说话时还需用手指颤动喉咙,否则根本发不出声来。彭鹰有些愕然,但还是躬身为礼,客气了几句安坐下来。 原来只是请他听上一曲古琴,彭鹰顿时安心了许多。 “雪堂……”端木崖召唤了声,然后闭上了嘴巴。 端木雪堂微笑着对彭鹰道:“彭仙师,叔祖一生练琴,如痴如狂,为了练琴,他自己刺瞎了双眼,割断了声带,以求能锻炼双耳听觉。所以他老人家说起话来十分困难,便由我来替他老人家说话吧。” 彭鹰不禁看了眼端木崖,心中不禁吃惊。 难怪他被几乎被草木刺成肉泥的时候还只顾着护住双耳,原来在他看来,只有那双耳朵才最为珍贵,竟超过了生命。不过在彭鹰以常人的角度看来,端木崖的行事却是太过偏激了。 “在听叔祖奏琴以前,有些话我要和彭仙判说说清楚。” 端木雪堂忽然叹息了声,苦笑道:“说起我们端木世家,在乌沉修仙界还算是颇有些名望,只是这都是靠着祖先荫庇罢了,现在的端木世家却早已沦落到不入流的仙门了。” “说起祖先的荣光,不是我夸口,那可真的曾是名震一时。”端木雪堂略为兴奋的道:“其实早在初古时,端木世家便已存在了。从家族历史而言,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端木世家的。” “我们端木世家的修炼之法有些与众不同,是以功法为主,琴音为辅,归根结底却是另辟蹊径,以琴音入道的。” “叔祖对彭仙师的谢礼,便是我们端木世家千古传承的一首古曲,名为听潮。只不过人人天资不同,彭仙师能够领悟多少也只能看你自己了。” 彭鹰听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横山门先祖以武入道,那已经算是独树一帜,可端木世家竟是以琴音入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了。 他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苦笑道:“我这人自小孤苦,对音律实在是知之甚少,恐怕会辜负端木老前辈的好意了。” “彭仙判不必妄自菲薄,刚才叔祖就以琴音试探,你却如约赶至,那便说明你听出了叔祖的琴意,这份悟性已经是我生平仅见了。” 这时,端木崖忽然再次开口。 “剑……有剑意,琴……也有琴意,道……可以目视,道……也可以耳听。” “佛门有六识之说,六识者,眼、耳、鼻、舌、身、意各有识也……谓依五根能见五尘,而为五识,于五尘境,而起分别,为第六识。” 端木崖一口气说了许多,似乎有些疲惫,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艰难的道:“六识中,耳识居次,却与眼识同样重要。上古修仙,与天地间能分别的便是诸般色相、诸般天音。天音者,万物萌生之音、风起云动之音、日升月落之音,包罗万象,不逊诸般色相。” 他又按着胸口,道:“眼识、耳识,最终化为意识,才可超凡入圣。” 端木崖这一番玄论,却顿时折服了彭鹰。 当年在藏剑峰望云台上,他同时修炼初古道藏抱朴篇和初心经,以双眼注视云海,从中悟出往生剑意,按端木崖所说那便是眼识了。如今机缘巧合,能听以琴音入道的端木世家演奏上古听潮曲,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短短时间内便有斩获。 他心悦诚服的跪拜于地,心中再无半点疑惑,诚挚的道:“晚辈受教了,敬请前辈鼓琴,晚辈洗耳恭听。” 端木崖微微点头,端木雪堂父子则相视一笑,走出门去关上柴门在外守候。 草堂内顿时一片漆黑,彭鹰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双眼,五心朝天的盘膝而坐,运起了抱朴篇和初心经。 一呼一吸,彭鹰顿时心如止水,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如今他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运起抱朴篇,草堂四周的虫鸣鸟叫之声、端木雪堂父子的呼吸之声,声声入耳。再运起初心经,心境便好似回到数年前。 那时他初上藏剑峰,初识修仙法,那份喜悦、那份期盼、那份执着,如今仍是一如往昔。 无论是抱朴篇还是初心经,都是这天地间最根本,也是最难守的心境之法,彭鹰却早已融会贯通,尽得其中精髓。 端木崖眉峰一动,感受到了彭鹰的不同,他下意识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彭鹰,然而他双目早盲,却只能不禁苦笑。 听潮曲是端木世家绝不外传的秘法,之所以弹给彭鹰听是为了报恩,可端木崖却并不认为彭鹰会有多大领悟。可是如今,他的心中却有了几分期待。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听懂琴中之意也难说啊。 琴曲自古流传,端木崖虽然依照琴谱能将上古天音演奏出来,可就连他自己都难以领悟其中玄妙,否则端木世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古有伯牙子期,伯牙善于演奏,子期善于聆听,从而留下千古绝唱。端木崖自诩不逊伯牙,却从未见过如同子期般的知音,如若彭鹰真是子期似的善听者,那无论是对端木崖还是整个端木世家,那都是一件绝好的事了。 轻轻撩拨琴弦,一声空远之声悠然荡开,端木崖以这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专注开始了他的听潮曲。 琴音陡转,竟在甫一开始就无比慷慨激昂,就仿佛混沌初开,雷霆大作,虽然混乱却蕴含着天地初开的喜悦和激动,听得彭鹰心境忽起涟漪,险些失守。好在他有抱朴篇和初心经护住心境,慢慢又归于平静。 草堂外,琴音却显得无比细微,但端木雪堂父子仍然骇然失色。 “曾叔祖平日弹奏听潮曲是从来不会将声音传出草堂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端木青惊讶的道。 端木雪堂深深的望向草堂,沉声道:“你曾叔祖竟然是全力以赴了,可他老人家的身体……” 端木青大吃一惊,“他老人家倒应该是没事,可彭仙判却不知能不能承受啊?万一弄不好,彭仙判是很可能走火入魔的啊。曾叔祖他……怎么如此鲁莽。” “住嘴。”端木雪堂瞪了端木青一眼,“叔祖岂是鲁莽之人?此举必有深意,或许是他老人家真的碰到了知音啊……” 草堂中的琴音慢慢趋于和缓,仿佛天地已分、尘埃落定,万物开始孕育、萌芽。 一股莫大的喜悦从心底弥散开来,彭鹰虽然闭着双眼,但却仿佛置身于苍茫大地之间,望着鲜花嫩草从岩石缝隙间弓起幼芽。原本粗砺的大地慢慢被铺上一层苔藓,娇嫩的绿色铺展开来,散发出勃勃生机。 他终于知道了所谓耳识的好处,在这难言的意境中,没有乱花迷眼,只有心境通达,对道心静守有万般益处。 琴音中开始掺杂了鸟鸣兽语之声,继而蒙昧初开,有人奔行与旷野之间。心中的喜悦愈发强烈,彭鹰竟几乎欢喜得手舞足蹈。可就在这时,琴音中有种大恐怖突兀出现。 好似万千火山同时爆发,遮天蔽日,刚刚萌芽的生命惨遭屠戮,天地间再归混沌。 彭鹰万般沮丧,心中充斥了无尽无奈与悲哀,险些垂泪。而琴音又变,仿佛春风拂过,草木与灰烬中重生,生机再现。 好一曲听潮曲,竟仿佛重现了上古时天地初开、万物生长的景象,生与死、明与灭、欢喜与悲哀、无奈与期盼……彭鹰在这琴音中如醉如痴,不知不觉间,丹田气海内的真气忽然一动,初古道藏上清篇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这还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彭鹰并未调转真气,真气竟仿佛有了灵性,随着琴音的节奏、韵律而飞速流转。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上清篇之另一半 他惊讶的并非是真气为何自行动了,而是这听潮曲和初古道藏上清篇竟然仿佛是天作之合,配合的天衣无缝。 所谓功法,真气的流转也有其独有的节奏,在任脉盘桓多久,在哪处穴道贯穿几次,都有定数。可听潮曲的节奏竟然与上清篇完全契合,没有丝毫疏漏,体内的真气仿佛极为欢喜雀跃,比平日修行的时候却要活泼灵动了不知多少倍。 彭鹰忽然身躯狂震,终于明白了其中诀窍。 这听潮曲,莫非原本就是初古道藏上清篇的一部分么? 初古道藏第一部的抱朴篇就能一分为二,半篇玄论,半篇功法。难道上清篇也是如此,却是半篇功法,半篇琴音!? 越想越是确认了,初古道藏何等玄妙,可彭鹰总觉得这上清篇虽然比寻常功法强了许多倍,但和抱朴篇相比却要少了许多玄妙来,原来当初他从郑贤的亡魂那里得来的上清篇竟只是一半! 他这一激动,心境顿时失守,端木崖忽然皱皱眉,停了琴音。 “彭仙判……怎么了?” “老前辈,能不能请家主和端木兄进来,我有话说。”彭鹰强忍激动的说道。 端木崖有些奇怪,但还是如他所愿将端木雪堂父子召进了草堂。 端木雪堂父子甫一进来便查看彭鹰的状况,见他黯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端木雪堂试着问端木崖:“叔祖,怎么不奏琴了?” “彭仙判……有话说。”端木崖沉声道,似乎有些不快。 奏琴者与听琴者互有气机牵连,彭鹰听得妙,端木崖弹的也是有生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次,可惜却被打断了。 彭鹰顾不上端木崖的不快,张口就问道:“不知端木世家所修炼的功法叫什么名字?” 端木雪堂一愣,丝毫没有避讳的道:“叫上清天音法,彭仙判为何有此一问?” 彭鹰不禁暗自点头。 当今之世,有许多仙门的功法都冠上了上清二字,如之前遇到的寒青门,其功法就叫上清玉冰诀,而左家也是一样,自己便曾修炼过上清镇煞诀。之前彭鹰就感觉上清镇煞诀与上清篇颇有相通之处,现在终于恍然大悟。 这种种上清某某诀,或许都是从初古道藏上清篇蜕变而来啊。 端木雪堂看彭鹰沉吟,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彭仙师莫非是对上清天音法感兴趣么?”端木雪堂苦笑道:“原本这功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教给彭仙判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功法中有许多诀窍是要口传心授的,自从千年前的家主端木红泥在无尽山失踪之后这上清天音法就不完整了。” 他瞥了眼端木青,叹息了声道:“我们虽然还一如既往的修炼,但却收效甚微,我这犬子本来还颇有些天资,可就败在这残缺不全的上清天音法上了……” “爹,您别说了,是孩儿愚钝,和天音法没什么关系。”端木青苦笑着说道,脸上掠过一丝落寞。 难怪他们父子的真气驳杂不堪,原来是不得其法。彭鹰笑了笑,心中做了个决定。 他从来就不是吝啬的人,这端木一家看起来都是好人,让他们如此默默无闻下去也真是可怜可悲了。 “端木老前辈,家主,你们可曾听过初古道藏上清篇么?”彭鹰微笑着问。 三人同时点头,端木雪堂微笑道:“初古道藏谁没听过?尤其这第二部的上清篇更是闻名遐迩。每个仙门都说自己的仙法是道藏正统,是由上清篇而来,就连我们的上清天音法也是如此啊。” 彭鹰并没道出自己的心意,而是微笑点头道:“我这里有一套功法,刚才感觉和听潮曲颇为相合,家主和端木兄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将这功法唱诵出来,大家一起在听潮曲下修炼,如何?” 端木雪堂父子都是一愣,修仙者从来都是敝帚自珍,鲜少有彭鹰这样慷慨的。不过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清篇上,只是以为彭鹰要传授的是左家的上清镇煞诀,即便如此他们也心花怒放,忙不迭的点头,纷纷盘膝坐在彭鹰身后。 “端木老前辈,麻烦重弹一遍听潮曲吧。” 琴音再起,这一次,彭鹰却是将初古道藏上清篇的功法按照听潮曲的节奏唱诵了出来。 彭鹰自顾念着,却并没去看端木雪堂父子,他已再次沉浸在听潮曲中,难以自拔。 上一次并没听完,这一次听到后来彭鹰竟有种神思飘渺的感觉。恍惚间仿佛置身于玄冥之间,数百里之外的东海之上烟波浩渺,潮汐之音跃入耳轮。这才是听潮曲这曲名的由来,也是最精髓之所在。 东海自亘古以来便已存在,比那青龙峰上的云海还要阔大浩瀚,其中蕴藏的道意也如那海面一样无边无际。彭鹰虽然在东海深处生活了两年,但却从未感觉那潮涨潮落的声音如此玄妙。 冥冥中,心弦忽然一动,有种懵懂的思绪昙花一现,彭鹰知道那灵机极为重要,可惜却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完全领悟。 琴音缓缓散去,彭鹰却仍沉醉在其中难以自拔,半晌,才慢慢张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顿时吃了一惊,赶忙跳了起来。 琴案后,端木崖呆呆的凝视着他,脸上老泪纵横。身后,端木雪堂父子不知何时已匍匐于地,同样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家主,端木兄,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彭鹰慌忙去搀扶,他们却死也不肯起来。 端木雪堂半晌才抬起头来,泪眼惺忪的颤声问道:“彭仙判,刚才您所传授的功法,莫非……莫非是那初古道藏……上清篇么?” 他显得无比激动,几乎语无伦次。 彭鹰苦笑点头,用力将他和端木青拽了起来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得来的上清篇,刚刚才知道听潮曲竟和上清篇如出一辙,所以才自作主张传授了功法,家主何须如此。” 端木雪堂顿时泪如泉涌,死死的抓住彭鹰的手,颤声道:“彭仙判对端木世家已经有了救命之恩,如今又慷慨传授上清篇,让我如何报答啊。” “家主千万不要如此说,如果没有听潮曲,上清篇也算不上完整,我还要多谢家主和端木老前辈成全呢。” “端木崖,谢彭仙判!”琴案后的端木崖忽然大吼了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吓得彭鹰连忙躲出好远。苦笑道:“端木老前辈您这又是干什么啊?晚辈怎么担得起您的大礼,真是折煞晚辈了。” 另一边,端木青也磕头不迭,几乎磕得头破血流,颤声道:“端木青日后若有成就,都是拜彭仙师所赐。” 彭鹰无语问苍天,只能摇头苦笑。 他怎能体会端木崖他们三个以往的苦楚和如今的激动? 数百年,端木世家一蹶不振,端木崖不惜刺瞎双眼、将声带几乎割断,为的就是要修炼听潮曲。端木雪堂身为一家之主,眼见家族逐渐没落却无能为力,那份无奈和绝望,心中的伤口只能自己默默的舔舐。而端木青天资超人,却因为功法而沦为笑柄,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内心却冷似寒冰。 谁知今晚飞来横祸,却从天上掉下个彭鹰,非但救了端木世家,又带来了初古道藏上清篇!真是因祸得福。 彭鹰见他们情绪激动,只好转移话题,对端木崖微笑道:“端木老前辈,别急着谢我,我打算在老翁山住上三天,日夜听您演奏听潮曲,不知您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啊?” “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三十年!老朽也绝无任何怨言。”端木崖颤抖着笑道。 彭鹰看了看端木雪堂父子,大家都不禁露出了笑容。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悟! 一连三天,彭鹰日夜与端木崖朝夕相处,一遍遍的听他弹奏听潮曲,不知不觉间,他竟已不必刻意修炼,真气便可自行以上清篇的韵律节奏运转了。 到了第四天黎明,端木崖的听潮曲弹到后期潮汐处,那一抹灵机忽然再现。 这一次彭鹰早有准备,用心领悟,忽然豁然开朗。 即藏剑峰望云台之后,彭鹰再次悟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缕天道。 先死后生,是为往生,万物喜悦,欣欣向荣,那是彭鹰悟到的第一缕天道。而如今,他对那丝天道又有了更深的领悟。 何为死,何为生?就像那天地初开之时,先又大恐怖,后又有大喜悦,然后又是恐怖,之后仍是喜悦。死生交替,轮回千转,到最后,无论生死都不过是这天道中的潮起潮落,所以,生有何惧,死有何哀? 怕死,却不如喜生,看着花花天地,万物生长,于这苍生共存,感受这天道沉浮。 无论是在这天地间起舞还是奏琴,都是为了更贴近天道,享受这珍贵的生命。也无论是上清篇、上清镇煞诀等等等等,不过都是依与天道,享受生存之快。 一切的一切,仍归于四个字。 道法自然! 彭鹰忽然窜了起来,抓起柴门旁的一把扫帚冲了出去。 腾空而起,往生剑意陡然展开。 漫天死气陡然绽放,却要比以前恢弘了太多,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死有大恐怖,可也是生前的涅磐,仿佛上古混沌初开,虽然死气沉沉但却宏大庄严,有抹杀一切复待重生的韵味。忽然间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到来,而那生机勃勃的剑意也与往日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老翁山上,端木雪堂父子、众多弟子纷纷如有所感,抬头望向后山,忽然有种大喜悦从心底涌现出来。满山草木本已被铲除,可在这剑意浸染下,竟有许多嫩芽从岩石缝隙间挣脱出来,都向着后山微微摇动,满山上下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剑意源于天道,天道若有所感,万物也为之触动…… 半晌之后往生剑意敛去,彭鹰微笑着回到草堂,端木崖脸上的惊容仍未褪去,只是颤声问道:“彭仙判,听潮曲……可曾记住了?” “忘了。”彭鹰毫不犹豫的微笑道。 端木崖一愣,旋即猛的站了起来,击掌笑道:“想不到,千百年来,倒是个外人从听潮曲中悟出了天道。” 这时端木雪堂和端木青已先后赶来,听到端木崖所说都是一愣。 “天音者,便在这天地之间,潮起潮落是听潮曲,花开花败又何尝不是听潮曲呢?”彭鹰微笑道。 端木雪堂父子若有所思,端木崖却忽然大叫道:“雪堂!去找最好的医师来,我要治好我的双眼和喉咙!”他哈哈大笑:“听彭仙师一言,我才知道我是何等偏执,难道只有瞎子、哑巴才能听到天音么?糊涂,糊涂啊!” 彭鹰微笑点头,洒然道:“晚辈听了三天听潮曲,之前的过往便一笔勾销,家主也不必在意什么报恩之事了,我还有些私事急着去办,就此告辞。” 他供拱手,也不等端木雪堂挽留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他又折返了回来,问端木雪堂道:“家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曾说过千年前的家主名叫端木红泥,是在无尽山中失踪的,不知您是否知道她的模样?” 端木雪堂愣了愣,道:“祖祠中有她的画像,彭仙判怎么会问起此事?” “不得罪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端木雪堂自然没有拒绝,于是彭鹰与端木崖告辞,随着他们父子到了端木世家的祖祠。祖祠中果然有许多历代家主的遗像,其中之一是个美貌绝伦的少妇,手持一具凤尾琴。 彭鹰深深的注视着端木红泥的画像,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这位千年前的端木红泥,他竟然是见过的。 当初寻找极北金髓的矿脉时,在魔殿周围出现的那些红毛怪人中,那个手持凤尾琴的少妇正是端木红泥!她果然是在无尽山中出事了,而且还化作阴鬼僵尸,真是可惜可叹。 他不打算将这件惨事告诉端木雪堂父子,于是随便找了个托词蒙混过关,离开了祠堂。 “现在真要告辞了,两位止步,千万不必远送。”彭鹰笑着拱手,径自顺着山路向仙门走去。 这一路,不知有多少端木世家拱手相送,满山肃然而又依依不舍。 彭鹰一一作别,可刚到了半山,有个人忽然冲过来拦在他的面前,踌躇不定的欲言又止,却是端木青。 “端木兄,你还有事?”彭鹰微笑着问道。 端木青深深的鞠躬,颤声道:“彭仙判,自从三天前你传授了初古道藏上清篇,我已大有长进,这份恩情绝对是不能一笔勾销的。” 彭鹰张开通天眼看了看,发现端木青的修为果然大有提升,只不过是三天时间竟然已到了攀山境九品左右,真令人叹为观止。他笑着点点头,“端木兄果然是天资过人,他日成就必然不俗,不过不只是你懂得了上清篇,我也听了听潮曲啊,真不能一笔勾销?” “不能。”端木青斩钉截铁的摇头,忽然横下心沉声道:“不过我知道我也没什么能报答彭仙判的,倒不如再向你讨个人情。” 彭鹰愣了愣,有些好笑的问:“什么人情?” “我想和彭仙判结为兄弟,不知彭仙判意下如何?”端木青试探着问,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彭鹰更是愕然,不禁笑道:“端木兄交游满天下,真要和我义结金兰,我能排行第几啊?” “第一。”端木青略显激动的道:“端木青从未和任何人八拜结交,如果彭仙判首肯,端木青将视你为兄,终生不敢相叛。” 端木青有堪比孟尝的美名,彭鹰还真不信他没有一个兄弟,而端木青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怀疑,于是苦笑:“我有朋友,但却没有兄弟……” “哦?那又是为何呢?”彭鹰心中好奇,不禁随口问了句,不过看到端木青脸上的苦涩,他忽然恍然大悟。 “端木兄不必说了,我们现在便结拜。”彭鹰正色道。 端木青的品性是有目共睹,要说他没有兄弟,任谁也不会相信。可是彭鹰却猜出了他的苦衷,端木青由天才沦为庸才,在别人面前只能强颜欢笑,却不敢将真心晒到明处。说白了,他是自惭形秽啊。 彭鹰却对端木青这个人颇为尊重,他平易近人又不畏强势,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听到彭鹰同意结拜,端木青欢喜得抓耳挠腮,这或许是从伶俐虫身上学来的毛病了,看得彭鹰不禁莞尔。 两人说了年纪,端木青却要比彭鹰大上几岁,彭鹰便死活不肯让他称自己为兄,只同意以兄长视他。端木青也无可奈何,只好令人找来香案、香炉,就在这下山的路上结拜。 “端木兄,我要事先说好,我可是已经结拜过的,上面还有个大哥,年纪肯定比你大,所以你只能排行第二,以后我也就叫你二哥了。”彭鹰笑道。 “真的?那真是大好!”端木青抚掌大笑,“那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大哥?” “大哥是个和尚。”彭鹰笑道:“他如今在无尽山,等日后有机会,我自然会引荐你们两人认识。” “好!”端木青重重地点头,两人跪拜,磕头,义结金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好多孽龙寺 虚空中,端木青送了彭鹰一程又一程,直到都看到东海的波光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三弟,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啊。”端木青和彭鹰互换了纸鹤,还是有些担忧。 彭鹰笑了笑,深深的看了眼端木青,柔声道:“二哥,你的性格本来是非常好的,唯独有一点兄弟不得不说你两句。你现在已不再是碌碌无为之人,他日成就也绝不在我之下,又何必像以前一样自卑?身为男儿就该快意恩仇,光明磊落啊。” 端木青稍一沉吟,旋即用力的点点头,沉声道:“记住了,三弟保重。” “保重。” 彭鹰向着东方激射而去,端木青遥望着他消失在海天之间,半晌才默默的回望老翁山。 是啊,自己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不是么? 一声长啸,浑身绽放出纯粹了许多的光华,端木青遽然飞射而去。 熟悉的大海的味道迎面而来,彭鹰看着远方那黑沉沉的大岛,知道那便是南普陀了。他心中不禁充满了期待,不知这次找到孽龙寺之后,能不能从那四皇斩妖图中看出些什么线索来。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自己有通天眼,应该会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吧。 南普陀岛距离陆地不过数百里,在彭鹰而言不过是转瞬即至,当他终于看到南普陀时,却仿佛见到了西天佛国。 整个岛屿无比广阔,方圆恐怕有近千里,岛上有条山峦蜿蜒如龙,青松翠柏间掩映着无数金顶寺院,袅袅佛香在半空化作白雾,更让这南普陀仿佛漂浮于白云之间,庄严而肃穆。山间石板路四通八达,道路两旁有许多商贩贩卖佛具,沿途香客络绎不绝,倒比皇城还要热闹几分。 他在半空欣赏了半晌这佛国景象,心想果然不愧是佛门重地,如此广阔的佛土,也不知有多少僧侣在此修行。 不过这南普陀如此巨大,大小庙宇数以千计,想要找到孽龙寺谈何容易?不过好在这里的商贩都是本地人,随便找个人问问也就是了。 沿着石板路,彭鹰很快便融入香客人潮之中,左右都是商贩大声叫卖,他随便找了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先拱手施礼。 老者眼睛一亮,连忙抄起三柱半人多高的高香来递向彭鹰,笑眯眯的道:“少年,求柱香吧,庙里的香又小又贵,还是在我们这里买划算多了。” 彭鹰自幼就在皇城大佛寺讨生活,这种人真是见得多了。于是他只是一笑,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塞到老者手中,却把高香推了回去。 “老人家,我不求香,只是问路。” 老者看着手中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好啊,你想去哪里?这南普陀上任何地方我都熟悉得很呢。” “请问,孽龙寺在哪里啊?” “孽龙寺?”老者先是一愣,旋即笑呵呵的指着东南方向道:“就在那边不足半里。” 彭鹰本来还怕孽龙寺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才算松了口气,于是连忙向老者道谢,步履匆匆的向东南面走去。他却没看到他走后不久,那老者便和周围几个商贩凑在一起,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纷纷掩口而笑,也不知为了什么。 果然不过半里左右的路程,面前出现一座颇大的寺院,香火颇盛,山门上有块横匾,正是孽龙寺。 彭鹰不禁怦然心动,自己这身世之谜已经困扰了他数年之久,如今终于找到一丝线索,真是殊为不易。他在门外矗立了片刻,借以平复心情,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这孽龙寺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寺,不过也有前后三进,等到彭鹰到了大雄宝殿前的时候,却不禁生出一丝狐疑来。 半妖录成书已久,那不知名的作者既然曾经到过孽龙寺,便说明这孽龙寺起码也是数千年的古刹了。可这座孽龙寺却未免显得太崭新了些吧,四周围墙还可粉刷,可这大雄宝殿的基座光滑平整,那石材看起来比外面的石板路还要整齐呢,看起来倒像是十年内新建的建筑。 难不成孽龙寺年久失修,所以重建了? 彭鹰不禁困惑,于是找到个知客僧,客客气气的问:“大师,敢问这里是孽龙寺么?” 那中年知客僧面无表情的点头,没言语。 彭鹰连忙又问:“听说孽龙寺里有一座石碑,名为四皇斩妖图,不知这石碑在哪里啊?” 知客僧一听四皇斩妖图顿时满脸堆笑,打了个稽首道:“施主原来是找四皇斩妖图,请随贫僧来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彭鹰顿时心花怒放,随着知客僧向孽龙寺深处走去。很快到了寺庙第三进,在角落里果然竖着一块足有两丈多高的大型石碑,离了好远彭鹰便看清了那石碑上面果然有四个大字。 四皇斩妖! 石碑前摆着一个青铜香炉,里面寥寥落落的插着几根高香,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松木的添油箱。 难道还有人在四皇斩妖图前面烧香祈福么? 彭鹰心中狐疑,随着知客僧到了石碑前,抬头望去,只见这石碑倒显得颇为古旧,表面风化严重,只有些许线条残留下来,能看出当年应该是有一副图画。 他早已迫不及待,立刻张开通天眼望去,这一看,却让他顿时哭笑不得。 这石碑以肉眼看去时还似模似样,可用通天眼一看便顿时露出了马脚。 石材是崭新的,表面的风化痕迹恐怕是找人做旧上去的,那隐约可见的图画完全是个鬼画符。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四皇斩妖图! 这时知客僧还不明究竟,只是一个劲的笑道:“施主,您应该是看过半妖录,或者是听人说起过吧。要说这四皇斩妖图可是记载了上古最恐怖、最邪恶的半妖被四大神皇斩杀的故事,也是我们孽龙寺的镇寺之宝啊。” 这知客僧口才非凡,滔滔不绝的介绍这“四皇斩妖图”,彭鹰连插口的机会都没有。到最后知客僧指着那添油箱,笑道:“四皇斩妖图年代久远,平时是看不清的。不过佛家讲究缘法,施主可以随心布施,或许您是有缘人,能看清石碑上的图画呢。” 彭鹰摇头苦笑,也不说话,转头就走。 知客僧莫名其妙的在后面追,可他怎么追得上彭鹰,只能看着彭鹰走出山门,扬长而去。 “晦气!还以为今天能发利市……”知客僧看着彭鹰的背影吐了口吐沫,愤愤的道。 彭鹰走出好远,这才转过身来望向孽龙寺,不禁叹息了一声。刚刚还雀跃的心此时却顿时冷了下去,孽龙寺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难道是老天抹去了自己这最后一丝线索? 正发愣时,旁边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微笑道:“小施主,你是在找孽龙寺么?” 彭鹰愕然望去,这才看到原来在身旁不远的一棵松树下坐着个老僧。这老僧身材修长,穿着土黄色的僧袍,脚踩芒鞋,头上戴着竹笠,只露出半截鼻子和一张嘴巴,看上去极为平凡普通。 像这类真正的僧人彭鹰是从心底敬服的,他连忙拱手微笑,“大师好,晚辈的确是在找孽龙寺,不过刚才已经去过了。” “哦?你去了那间孽龙寺,那其他六十五间,可都去过了么?”老僧笑眯眯的问道。 “六……六十五间!?”彭鹰结结巴巴的问着,顿时目瞪口呆。 老僧遥望孽龙寺,笑道:“自半妖录成书以后,千百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修仙者乃至凡人都慕名而来,足迹踏遍南普陀。不过真正的孽龙寺却因为年代太过悠远,所以濒临倒塌,南普陀的高僧于是将其列为禁地,再不许人进去了。” “可有些见钱眼开的商人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他们兴建寺庙,取名为孽龙寺,为的就是吸引人们进去。那些修仙者或是仰慕仙途的凡人多数都是慷慨大方,为求见上一眼四皇斩妖图不惜花费重金,于是前期修建起来的所谓孽龙寺着实昧了很多黑心钱。” “你刚才去的那座孽龙寺却是最新建造而成的,据老僧所知那是个富商所建,不过才修成六年啊。” 彭鹰险些把鼻子气歪了,哭笑不得的道:“这些人建了这么多孽龙寺,南普陀的高僧们难道就不管管么?” “怎么管?南普陀的寺庙数以千计,怎么管的过来?更何况你再仔细看看那匾额,人家是叫孽龙寺么?” 彭鹰愕然看向远处那孽龙寺,半晌才看清那孽龙寺三字前面还有个碗口大小的“小”字。 小孽龙寺!?彭鹰更是气得直翻白眼,那小字还真够小的,自己刚刚只顾着开心,却没看清。 树下老僧站了起来,轻轻拍去身后的尘土,微笑道:“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施主自己没看仔细,又怪的谁来?”他笑呵呵的转身,向东面走去。 “大师留步!”彭鹰连忙追了上去。 老僧背对着彭鹰站住,却将斗笠向下压了压,掩住了脸上的怒色。 “小施主还有事?” “大师既然知道真正的孽龙寺所在,不知能否带晚辈去看看?”彭鹰恳切的道。 “老僧刚才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孽龙寺已经被列为禁地,旁人是不许进入的。” “大师应该就是南普陀的高僧吧,晚辈真是有一定要去的理由,还请大师慈悲为怀,大开方便之门吧。” “你一定要去?” “大师慈悲,晚辈一定要去。” “一定要老僧带你去?” 彭鹰不禁感到有些古怪,这位高僧怎的如此罗嗦,但为了见到真正的孽龙寺他还是恳切的央求道:“晚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所幸遇见了大师,也只有麻烦您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随老僧来吧。”老僧淡淡的道,径自前行。彭鹰则顿时心花怒放,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孽龙寺与老僧 老僧脚力快若奔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过这南普陀面积实在太大,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足足近两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山。 彭鹰在空中时就曾见过这座雄山,那条几乎环绕了南普陀的山脉便是由它起始,如果将那山脉比成巨龙,这座雄山便是龙首。他不禁心中一动,仔细端详这座雄山的形状,发现确实和龙头有些相似。 这世上的山川河流但凡具备特殊形状的多数都有灵性,彭鹰张开通天眼望去,却发现此地并非如他所想,没有任何灵气弥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脉而已。 是自己想多了吧,彭鹰再看那老僧,却见他已长袖飘飘的向山上走去,连忙跟了上去。 刚到山脚便有两个年轻僧人拦住去路,不过却被那老僧三言两语便给打发了,两人继续向上,又是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 这山顶显然是被人为平整过,显得颇为平整,方圆数十亩的平地中央,有一间极为破败的小庙。 此地视野开阔,四面八方都能看到辽阔的东海,海风呼啸,吹得草木齐摇,沙沙草响迎合着海潮之声,宁静平和中自有悠远之意。那小庙没有院墙,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庙宇耸立在山顶中央,已成灰色的琉璃瓦上满是杂草,原本坚实的梁柱也多数龟裂开来,表面的红漆早已斑驳,透出灰败的气息来。 庙宇门上,一块横匾已经倾斜,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勉强认出正是孽龙寺三个大字! 山巅,小庙,虽然破败到超乎了彭鹰的想象,但却奇怪的有种嚣张跋扈的气息莫名的弥漫开来。 “这……便是孽龙寺么?”彭鹰声音颤抖的问道,他的心脏跳的砰砰作响,其实心中已经确认。这便是孽龙寺了,半妖录中记载的孽龙寺!稍后进去便能见到四皇斩妖图,终于能看到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面前的老僧默默的站在那里,竹笠低垂,山风拂过吹起土黄僧袍,却露出腰间的一截木笛。 “老僧已虔心向佛,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冰冷,随之慢慢转过身来,猛的挥去了头顶的竹笠。 彭鹰正莫名其妙,可等他看清了那老僧的容貌,却顿时毛骨悚然。 “是你!?”彭鹰厉声怒吼,真气自行轰然炸裂,如火焰冲天。 面前,老僧容貌清癯,目光深邃,竟是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熟人。 庞蕴!? 往昔的景象历历在目,彭鹰心底更是升起无尽恶寒。 在北方魔教时,这个南疆魔教的老魔头不是就已经死了么?怎么却好端端的出现在南普陀,还剃度为僧? 他虽然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再看老僧腰间的木笛却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南疆魔教神秘而又邪恶,这庞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起死回生,到了南普陀恐怕也是心怀叵测。 来不及多想,彭鹰立即展开鱼龙横行法骤然向老僧扑去。 他的身体里还有南疆蛊毒,如果庞蕴故技重施吹响木笛可就麻烦了。反正这庞蕴是该死之人,彭鹰不介意让他再死一次。 八道金光绽放,彭鹰的双拳带着雷鸣般的轰鸣砸向老僧,只是拳风就已令天地颤抖,气势极为强悍。 老僧也是一愣,没想到彭鹰竟会以拳脚攻来,不过这却正中他的下怀。纯白的真气轰然绽放,好似大日中天极为耀眼,竟然比彭鹰也毫不逊色。同样没用任何仙器,老僧长袖飘飘,展开拳脚与彭鹰战在一处。 拳影如山,腿影如龙,老僧的功法竟然同样犀利逼人。 或竖掌如关门,或挥拳如山动,或戟指如剑锋,老僧的拳法包罗万象、变化多端,竟和彭鹰斗得旗鼓相当。 两个点山境的强者对决,真气如山呼海啸,如若扩散开去那间破败的孽龙寺必定难逃一劫,可是彭鹰自然不想殃及孽龙寺,所以刻意压制了真气,但那老僧似乎也是同样谨慎,和彭鹰一样一边缠斗一边克制着真气。 两人闷头恶战,心中却都不禁无比骇异。 彭鹰根本没料到庞蕴竟然如此擅长拳脚,要知道自己双拳有八荒之力,根本算不上赤手空拳。更何况鱼龙横行法在和巫隐的演武中已臻于成熟,按理说已大胜往昔。但庞蕴的功法却同样大开大阖、神鬼莫测,竟能跟上自己的步法,丝毫没落下风。 老僧同样惊骇莫名,他这套大般若法传承自上古佛门,威力极大,虽然他鲜少用过,却自信单论拳脚天下鲜有敌手。可眼前这个仇家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怎能有如此怪异而又强悍的拳脚功夫? 更可怕的是,这仇家的双拳力道极大,每次碰撞都令老僧浑身酥麻,长此以往,恐怕不是他的敌手。 斗到酣处,老僧只好咬咬牙,一抖手抓出一直两尺长的降魔杵来,那降魔杵有碗口粗细,八棱,上有佛陀、经咒,发着毫光。他也顾不上其他,默不作声的向彭鹰砸去。 降魔杵脱手而出,夹带惊雷呼啸而来。 彭鹰却早有戒备,同样抖手抓出件法宝抛了出去,正是八两半。 轰!两件仙器撞击所发出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继而同时砸向了远方。 彭鹰和老僧却同时吓得魂飞魄散,那降魔杵和八两半竟然是向孽龙寺飞去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招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两件仙器都收了回来,又同时低头看去,彭鹰却松了口气,八两半安然无恙。反倒是那老僧面带痛惜之色,大好的降魔杵已经龟裂开来,想要修复谈何容易。 “老僧跟你拼了!” 老僧怒吼着揉身而上,再次和彭鹰死斗。彭鹰索性也收了八两半,与他继续恶战,两人如蛮荒恶龙般在山顶缠斗,却都在边缘游走,不肯靠近孽龙寺。但即便如此整个山峰也被真气震得瑟瑟发抖,那孽龙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片刻过后,老僧终于慢慢落到了下风。 如果是放在几天前,彭鹰或许无法在拳脚上取胜,但自从他在沧海园中听了巫隐的一番话后却如梦初醒,鱼龙横行也有了极大改观。 两人交战,重在气势,彭鹰此时完全无视生死,气势如火山迸发,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丝毫不给老僧留有任何余地。而老僧的拳脚虽然堪称一绝,但与彭鹰独创的鱼龙横行相比还是略微逊色,再加上不敌八荒之力,终究还是难以为继了。 忽然彭鹰发现了老僧的一个破绽,挥拳过去正中他的肩头,老僧顿时闷哼了声飞出好远,在地上翻滚了不知多少圈。彭鹰飞身过去,挥起拳头向老僧的秃头砸了下去。 庞蕴作恶多端,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老僧则苦笑着闭上了双眼,自忖这次真是难逃一死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座肉山从天而降,正落在彭鹰和老僧之间,那人身材十分高大,彭鹰这一拳竟正砸在他的小腹之上。 噗!彭鹰这全力一拳砸在那人肚子上竟只发出一声轻响,继而深深的陷了进去。那肚子里好像塞满了棉花,顷刻间卸去彭鹰的巨力,忽然又生出一股螺旋状的劲气来,竟将彭鹰整个人好像风车似的转了一圈,再落地时,彭鹰已晕头转向。 他骇然失色,顾不上看来人究竟是谁,拼命想要拔出拳头来,可是那肚子里却好像有无数只手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即便他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竟然还是不能抽出。 “嘿嘿,小施主,平白的哪儿来那么大火气?消消气,消消气……” 一把洪亮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彭鹰这才愕然抬头望去,却见面前这人竟然是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和尚。 简直是弥勒佛转世,这人两条长寿眉,大鼻头,笑口常开,童山濯濯,身上披着大号的红色袈裟,却还是太小所以袒露着胸怀,浑身白净净的,满是肥肉。 “你松开我!”彭鹰心惊肉跳的大吼。 “不松。”大和尚拼命摇头,甩得腮帮子上的肥肉乱颤,忽然张开簸箕大的双手抓住彭鹰的肩膀,硬是将他拽得离地而起。 这时地上的老僧已爬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颤声道:“多谢师父出手相救……” 坏了,这老和尚竟是庞蕴的师父?难不成也是南疆魔教的?彭鹰心中骇异,虽想反抗,但被那大和尚抓住,体内真气也不知怎的完全蛰伏沉寂,提不起丝毫力气来。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玄提大师 大和尚只是一笑,抓着彭鹰走到老僧面前,将彭鹰好像个棍子似的递向老僧,让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笑问道:“小施主,你和我这徒儿究竟有什么仇恨,非要杀他不可?” “何必明知故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彭鹰厉声道。 “小小年纪,气性怎么这般大?不如把你剃发为僧,消消火气如何?”大和尚笑呵呵的道。 他又看向老僧,“智明,这位小施主不说,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何要杀你?” 老僧恭恭敬敬的道:“师父,他是南疆魔教的……” “你才是南疆魔教的!你们这对狗师徒都是南疆魔教的!”彭鹰没想到老僧竟然反咬一口,顿时气急败坏。 “你是!”老僧斩钉截铁的冷笑。 呸!彭鹰气的咬牙切齿,猛的吐了老僧一脸吐沫星子。老僧抹了抹脸,冷笑道:“即便你吐我,你也是南疆魔教的。” “你放屁!”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两人的面孔近在咫尺,就这样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对骂。可老僧虽然言辞凌厉,但彭鹰却被逼急了眼,昔日在皇城混生活时那些骂人的话统统吐了出来,直把老僧骂得灰头土脸,到后来只听彭鹰怒骂,老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兔崽子!”老僧恼羞成怒的跳了起来,劈头盖脑扇了彭鹰一巴掌,彭鹰仗着皮糙肉厚梗着脖子怒目相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智明,你咋骂人?”大和尚翻了翻白眼。智明连忙稽首,苦笑着抹了抹脸上的唾沫,道:“弟子着相了。” 彭鹰侧着头在肩膀上也擦干了口水,嘿然冷笑。 大和尚看着彭鹰,笑道:“你说我们是南疆魔教的,智明却说你是南疆魔教的,那究竟谁在说谎呢?” “他!”彭鹰瞪着智明,智明指着彭鹰异口同声的咆哮,两人瞪着眼,活像两只斗鸡。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可让老僧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大和尚摸了摸光头笑道。 “少装蒜了。”彭鹰望向智明,冷笑道:“庞蕴,即便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你又何必矢口否认?” 此话一出,智明忽然目瞪口呆。 大和尚却微笑着将彭鹰轻轻的放了下来,彭鹰忽然感到手上一松,轻而易举的便将手臂从大和尚肚子里抽了出来。 他连忙后退数步严阵以待,冷笑道:“怎么?没什么说的了?你们就是南疆魔教的魔头,还有什么需要狡辩的。” 大和尚却没理他,而是看向智明笑问:“现在轮到你说说看,你为何又说他是南疆魔教的人呢?” 智明苦笑,“师父明察,弟子在山下就察觉到他身上有南疆盘龙蛊,而这世上但凡身上有盘龙蛊的无外乎两种。一种就是南疆魔教弟子,拿盘龙蛊作为本命蛊的。另外一种则是中了蛊毒的,可一旦中了盘龙蛊根本不能活命,但他体内的盘龙蛊却早已蛰伏起来。所以弟子自然会以为他是南疆魔教的人……” “你真不是?”智明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看着彭鹰问了一句。 “滚!”彭鹰懊恼的大吼。 大和尚忽然哈哈大笑,指着智明对彭鹰道:“他,不是庞蕴。而老僧也知道你不是南疆魔教的人。” 彭鹰莫名其妙,满脸不信,智明却因为大和尚的一句话没了任何疑虑,连忙稽首苦笑:“是老僧误会施主了,还请施主见谅。” “你不是庞蕴?怎么可能?”彭鹰仍提着十二分的警惕,不敢相信这两个老和尚所说的话。 智明苦笑,“也难怪施主认错,老僧在出家前有个俗名,叫做庞涵,那个庞蕴却是老僧的双生弟弟啊。”他似乎想起了前尘往事,不住长吁短叹。 莫非真是自己认错了?彭鹰将信将疑,不过他的确亲眼看到了庞蕴之死,按理说死人怎能复生?可是小心为妙,他还是沉声问道:“你说你不是庞蕴,有什么证据么?” “这……”智明看了看大和尚,苦笑道:“这要老僧如何证明?” 大和尚忽然噗通坐到地上,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又向彭鹰招招手,笑道:“彭施主,来来,过来坐下。” 彭鹰刚想抬步,却忽然悚然而惊,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彭?” 大和尚笑的憨厚,“老僧法号玄提,菩提的提……” 彭鹰顿时大吃了一惊。 大哥法号玄蛛,度厄都要喊他一声祖师,这大和尚也是玄字辈,那在佛门中的辈份也未免太高了。他连忙拱手道:“请问大师与痴痴大师怎么称呼?” “那是尊师。”玄提笑眯眯的说着,更让彭鹰骇然。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如果这两个老和尚拿不出任何证据,谁能证明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玄提见彭鹰面有犹豫之色,不禁笑着摇摇头,随即掏出个法牒,打开。 “师父,您说的那位彭施主到了,可这孩子的疑心怎么这么大?他不相信弟子呢。” “呵……”法牒中只传出一声轻笑,旋即寂静无声。可彭鹰却顿时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那声音分明就是痴痴大师的。 他连忙作揖不迭,苦笑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玄提大师千万别见怪。”他跑过去恭恭敬敬的坐在玄提面前,旁边的智明也随之坐下,两人相视,都不禁失笑。 这场架打得,真是糊里糊涂。 “老僧是南普陀大林寺的主持,奉师父之命掌管南普陀一应事宜,前些日子师父下了法旨,让老僧等你过来,这一等可就是好几天啊。”玄提微笑道。 彭鹰苦笑,要不是在端木世家耽搁了几天,他早就来了,痴痴大师果然料事如神。 “有劳大师了,痴痴大师既然知道晚辈要来南普陀,不知有没有什么嘱咐?” 玄提摇摇头,笑道:“师父只是嘱咐我为彭施主指路,至于彭施主嘛,师父他老人家只说一切随缘,再没其他了。” 彭鹰苦笑点头,痴痴大师对自己的事一向讳莫如深,玄提这话必然是真的了。 孽龙寺就在眼前,那也就无需玄提指路了,他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沉声道:“多谢大师,我要去了。” “同去同去。”玄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站了起来,拉着彭鹰向孽龙寺走去。 踏上几乎成了沙砾的台阶,彭鹰终于来到孽龙寺门前。此刻山风凛冽,吹得他三人的衣襟猎猎作响,玄提和智明都看着彭鹰,可彭鹰却只能默默的注视着孽龙寺那块倾斜的匾额,心中也如同这山风般飘忽不定,忽起忽落。 如若这里也找不到有关自己的任何线索,或许此生也难以查个水落石出了吧。 彭鹰再次深深的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推开了那扇残破的庙门。 寺庙内蛛网弥补,没有佛像,空荡荡的庙内只有一座仅有半丈高的石碑默默的耸立在正中央,这石碑已经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到处都有砂石弥补的痕迹,想必是南普陀历代高僧都曾修补过,否则早已化作石灰。 他心中一紧,匆匆走了过去低头审视。这石碑冷眼看时已看不出任何痕迹,只像块粗砺的石头,不过仔细看去却仍能看出些东西来。在石碑顶端隐约有四个大字。 四皇斩妖…… 心跳加速,彭鹰大气也不敢出,仿佛生怕吹散了这石碑似的,他慢慢的向下看去,一颗心却顿时沉了下去。 这石碑近半已经损毁,剩下的地方也坑坑洼洼,完全看不出任何图画来。他却并不死心,连忙张开了通天眼。 这一来果然让他看到了肉眼难以看到的残缺线条。想是当年制成石碑的人也非泛泛之辈,力透石碑,以通天眼才能看到。 那是一条血河,一侧尸山骨海,另一侧则有个…… 是血河异象!彭鹰的脑袋顿时一片苍白。不只是喜是悲,总之是错综复杂,一团乱麻。 这四皇斩妖图,说的真是自己…… 玄提默默的看着蹲在石碑前的彭鹰,慧眼中掠过一丝怅然,不禁轻轻的叹息了声。智明看看彭鹰又看看玄提,却不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不禁满头雾水。 彭鹰勉强平复心绪,再次凝神看去,顿时发现血河上似乎有团雾气。这图画没有颜色,所以也不知道那团雾气是白雾还是血雾,只是其规模庞大,竟几乎占据半条血河,在雾气中,有半截人影若隐若现。 画匠简直是鬼斧神工,只是略略几个线条,便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男人。 那人仰天长啸,乱发狂卷,双臂伸向苍穹,似乎要将那苍天撕成粉碎,彭鹰只是看了一眼,却顿时有股疯狂的愤怒和巨大的悲哀陡然从心底爆裂开来。 图画上,那人的双目放出万丈毫光,疯狂的恨意惊得血河掀起滔天巨浪,万鬼同哭,惊天动地。 石碑前,彭鹰的眼中也生出耀眼的光华来,那一刻,丹田内的彼岸花似乎受到气机牵引,慢慢绽放…… “你们说你们便是天道!?这天道伦常亘古以来便已存在,你们才活了几千年?别引老子发笑了!” “哈哈哈!来吧!老子倒要见识见识你们的天道与我这往生道有何不同!” 彭鹰猛然抬起头来撕心裂肺的怒吼,那声音震耳欲聋,震得孽龙寺瑟瑟发抖,他的长发也炸裂开来,如火蛇乱舞,这一刻,简直如魔如疯。 智明吓了一跳,却见玄提叹息着伸出大手,轻轻的按在了彭鹰的头顶。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四皇斩妖! “施主,切不可被戾气所染。”玄提轻拍彭鹰的天灵,一抹金光盎然绽放,彭鹰忽然垂下头来,丹田里硕大的金色卍字如雨落下,硬是将彼岸花再次压制,花瓣化作飞灰,飘然散落。 涅磐圣印。 在彼岸花凋零的瞬间,彭鹰在朦胧中分明听到了一把悲惨的嚎叫。 “谁敢杀我大哥!” 那声音竟是无比熟悉,当彭鹰恢复了神智之后便匆忙看去,果然发现在四皇斩妖图的那条血河尽头,有个小小的黑点似乎正在疯狂的冲了过来。 同样是略略几笔,却勾勒出了个怪人,那人上身似乎是个男孩,下身却是条长长的蛟龙身躯。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却分明有种怒意和悲伤展露开来。 蛟祖……彭鹰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他曾亲眼见过蛟祖的真身,那是何等庞大?可在这四皇斩妖图上却像一条小小的蚯蚓,那样可怜而又渺小。 原来……我们真是兄弟…… 他无力的跪坐在石碑前,默默的擦去泪水,猛的向石碑上方看去。 是谁!?杀了自己的前世,又将蛟祖囚禁于苦海冰山! 血河上方的虚空中,有四个人漂浮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只不过其中三个人影似乎被后人凿烂,即便用通天眼也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只剩下之后一个仍能看清,却是个雄壮的男人,身上披着长袍,双手合十,面露慈悲之色,头顶童山濯濯,竟是个僧人! 斩杀了自己前世的四大神皇中,竟有个佛门中人!?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旋即,却又恍然大悟。 佛门亘古流传,上古时自然也有僧人,而自己丹田里的那株彼岸花不正是被佛门秘法封印的么!? 戾气忽然从心底浮现,这时,彭鹰甚至对痴痴大师都生出了恨意。他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前生之事?如今看来,那是问心有愧! 他虎的站了起来,猛然转身面向玄提,双拳上金光四射,眼中恨意冲天。 智明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木笛,他知道自己不是彭鹰的对手,可彭鹰体内有盘龙蛊,自己却能制住他。 玄提却向智明摆了摆手,轻叹着看向彭鹰,苦笑道:“彭施主,你要杀我?” “说!”彭鹰强忍怒火,历吼。 “彭施主让老僧说什么?”玄提苦笑。 “你们佛门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为何杀了我的前世,却还要假惺惺的助我!?” “那已是上古之事,天下间恐怕只有师父他老人家才一知半解,老僧又怎能知道?”玄提苦笑道:“老僧只知道佛门弟子从不会假惺惺的对人,试问,师父他老人家对你的好,也是假惺惺的么?” 彭鹰被问的一滞。 痴痴大师的音容笑貌顷刻间浮现在脑海之中。在青龙峰上,是痴痴大师传授了初心经、地藏经,又为自己的剑意取名往生。当师父被寂灭剑意所困,险些爆体身亡时,还是痴痴大师告诉自己如何帮助师父度过了难关。 即便在师父真的肉体爆裂之后,仍是痴痴大师不惜耗费精力,帮助师父转生成妖。 这样的痴痴大师,何曾假惺惺过? 八荒之光变得薄弱了许多,不过彭鹰仍没有善罢甘休。 “那么,我又是谁!?” 看到这四皇斩妖图,彭鹰已知道自己就是上古半妖,可惜这图上没有说明自己究竟身为何物,但既然四皇中有佛门神皇,那玄提应该会知道自己的来历。然而玄提的回答却再次令他失望了。 “这个恐怕还是要去问师父他老人家了,不过即便是他恐怕也难以解答。”玄提叹息道。 到头来,还是没能弄个水落石出。彭鹰默立了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声,散去了浑身真气。 “大师,晚辈多有得罪,就此告辞了。”彭鹰落寞的拱手作别,便准备离去。 玄提却拦住了彭鹰,微笑道:“彭施主哪里去?老僧还未曾给你指路呢。” 彭鹰愣了愣,看看四周道:“这不就是孽龙寺了么?大师还要指什么路?” “一条彭施主必须要走的路。”玄提微笑道:“师父之前曾说过,等彭施主看到了四皇斩妖图,如果并没发狂而打杀了老僧的话,老僧就要替他老人家帮你指路的。” 彭鹰苦笑摇头,无奈的道:“大师真会说笑,凭我的修为,即便心存恶念,又怎能打杀得了您?” 玄提正色道:“师父曾下过法旨,历代佛门弟子都不可与彭施主为敌,所以你若是想打杀了老僧,老僧也只能坐以待毙。”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下意识的瞥了眼智明,这老和尚刚才还恨不得用降魔杵砸死自己呢。 智明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摆手苦笑道:“老僧可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我闭门苦修,并未接过祖师的法旨……” 彭鹰沉默下来,心中不禁触动,痴痴大师下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法旨,莫非是代表佛门对自己的歉意么?可是人杀都杀了,又何必对自己这个今生之人慈悲为怀? “不知玄提大师要给我指一条什么路呢?”彭鹰不打算继续纠缠,直接问道。 玄提大师微笑着转过身去,指着庙门前方那片浩瀚的东海,道:“从这里径直向东,便是那条你必须要走的路了。” 彭鹰随之看去,发现这孽龙寺的大门朝向正东方向,前方是无垠海面,哪里有什么路? “海上无路,可海下却有路啊,以彭施主的修为,不会怕水吧。”玄提莞尔微笑道。 既然是痴痴大师说的,彭鹰已经习惯性的不去怀疑,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海底走上一遭,却不知要走上多远?” “是近是远,就要看彭施主你自己了。”玄提又打起了禅机。 彭鹰摇摇头,无奈的向门外走去。 “彭施主留步!”智明忽然赶了上来将他拦住。 彭鹰和玄提都愕然看向智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而智明则看向玄提,苦笑着问:“师父,这位彭施主……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妖!”彭鹰赌气冷笑。 “好人。”玄提却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弟子明白了。”智明这才放心,拉住彭鹰的手道:“彭施主,你体内的盘龙蛊不能坐视不理,日后如果碰到南疆魔教的人恐怕会带来极大的后患啊。” “大师能帮我去除?”彭鹰的心情这才变好了些。 “先让老僧看看。”智明单手按在彭鹰的头顶,闭目沉思了半晌,这才摇头苦笑道:“这盘龙蛊已在彭施主的体内存活太久,现在血肉相连,想要不伤及彭施主而取出几乎已不可能了。” 彭鹰无语,只好苦笑道:“既然不可能那也就罢了,好在它还未能伤及我的性命,就让它呆在我的脑袋里面吧。” 智明摇摇头,“盘龙蛊除非变成本命蛊,否则迟早会害彭施主丢了性命。” 彭鹰吃了一惊,愕然道:“难道我难逃一死?” “那也未必,老僧还有个办法或许能将盘龙蛊变成你的本命蛊,那便没事了。” “大师就不必卖关子了,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就请大师助我一臂之力吧。” 智明点头,看了眼玄提。玄提则直接向外面走去,道:“你们便在这里施法吧,不会有人来搅扰。” 他走到门外,却又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眼彭鹰,道:“彭施主,老僧希望你能和刚才一样能够克制心中的戾气,等你踏上那条路的时候,也绝不要忘了。是人是妖,是善是恶,都在你一念之间了。” 说着,玄提飞身而起,骤然消失。 彭鹰心中一凛,不禁望向东海,却对那条所谓必须要走的路生出了几分忌惮。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盘龙蛊王 孽龙寺中,彭鹰和智明相对而坐,有两种不同的虫鸣声在寺内回荡,一个略显尖利,是由彭鹰头顶发出,另一个则气势雄浑了许多,竟然是从智明的天灵盖下发出的。两种虫鸣相互呼应,又似乎在一较长短,不过智明颅内的蛊虫显然强了太多,很快便将彭鹰的那只压制。 “凝神,切不可被蛊鸣乱了神智。”智明面色凝重的道。 彭鹰严阵以待,却忍不住问道:“智明大师,你是要用你的本命蛊杀了我的盘龙蛊么?” 智明摇摇头,沉声道:“盘龙蛊是杀不死的,杀死了,你也活不成。我的本命蛊同样也是盘龙蛊,不过却是南疆魔教费尽千年岁月才养出来的盘龙蛊王,它已通灵,具备三魂七魄,老僧现在是要将其魂魄逼出,让它在你体内那只盘龙蛊身上夺舍重生。” 彭鹰又是愕然又是哭笑不得,“大师你这是搞什么,那即便成功了我体内不是还有个蛊虫,而且是盘龙蛊王!?” “非也,老僧会令它视你为主,如若成功,它便是你的本命蛊王了,不会对你有任何损伤,反而大有助益。” “真的?”彭鹰将信将疑,“可既然叫本命蛊,如果大师将其逼出,你会不会没命?” “不会,别罗嗦,凝神。”智明脸上莫名的掠过一丝尴尬。 彭鹰只好闭目凝神,足足过了近两个时辰,忽感头顶有道热流涌了过来,继而虫鸣声嘎然而止,却有道灵气纵贯全身,与心脏遥相呼应,倒像是体内有了两颗心脏一般。 他知道,自己体内如今已有了个盘龙蛊王了…… 睁开眼,彭鹰窥到智明脸上似乎有些喜色,他忽然察觉到其中有鬼,于是跳了过去蹲在智明面前,冷笑着问:“智明大师,你老老实实的和我说清楚,你这么做真的没有私心?” “有。”智明毫不避讳,笑眯眯的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说吧,你抱得什么私心?”彭鹰恨恨的问。 智明本来还笑着,表情却慢慢变得落寞起来,幽然叹息道:“老僧刚才打了诳语,实在是罪过。彭施主不要动怒,且听老僧解释。” “老僧之前说过,这盘龙蛊王是南疆魔教耗费千年岁月才练出的奇蛊,这么说其实还委屈了它。说起来,这盘龙蛊王却是自洪荒以来,当之无愧的蛊中之王啊。虽然它已有千余年寿元,但却其实还未成熟,南疆魔教对它寄予众望奉若至宝,可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却是个祸害。” “蛊,就如那刀剑一样,落在好人手里还好,若是落到坏人手里那便是祸害。我与庞蕴自幼便被教主收养,传授各种歹毒手段,我自然是知道南疆魔教是个什么所在。所以在艺成之后,我便存下了带盘龙蛊王逃走的心思。” “其中波折无数,无需多言。最后我真的逃了出来,却被南疆魔教苦苦追杀数十年,直到我隐姓埋名又归于佛门,这才算安定下来。” 智明深深的凝视着彭鹰,微笑道:“老僧带着这只盘龙蛊王漂泊百余年,杀它不忍,留它担心,已成了心腹之患了。现在将它拱手让给彭施主,也算是给它找了个归宿……” 彭鹰顿时怒不可遏,抓住他的衣领咆哮道:“什么给它找归宿,你这是给我找了个祸胎啊!” “好你个老和尚,本以为你是好心帮我,原来却是你自己想要摆脱盘龙蛊王!你一个出家人,怎能如此损人利己?”彭鹰把智明晃得险些散了架子,不过却并没用真力,他知道,智明并非真的心存歹意。只是他在不明究竟的情况下被智明算计,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智明前后摇摆,也不吭声,直到彭鹰的气慢慢消了,这才苦笑道:“老僧这也是迫不得已……” “盘龙蛊王也属妖类,需要吸食大量天地灵气,老僧天资浅薄,根本无法满足它的需求,这些年来盘龙蛊王已变得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死去。老僧于心不忍,这才出此下策,让它寄生到你的身体之中。” “彭施主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实在天下罕见,应该有足够的灵气滋润盘龙蛊王。更何况你体内本就有只盘龙蛊,历经多年却仍未殒命,那便说明彭施主你的肉身本来就与众不同,更是适合盘龙蛊王寄生啊。” 彭鹰呆呆的听着,不禁苦笑道:“你这老和尚可害惨了我,我自己修行尚且需要大量灵气,难不成以后还要给盘龙蛊王分一杯羹?” 你当我是地主?可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彭鹰哭笑不得。 智明摇头笑道:“彭施主要知道,如果你真的将盘龙蛊王抚养成熟,那它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你的本命蛊,对你将来可是大有助益啊。” “一旦盘龙蛊王成熟,它便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这种天地灵物所能吸取的灵气难以计数,到时候便会反哺与你,到时你所得到的却远比现在付出的多了太多。” “更何况,还有一件大好处,那便是你以后不必再畏惧任何蛊虫,盘龙蛊王是万蛊之王,各种蛊虫在其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智明站了起来,微笑着稽首为礼,“彭施主,虽说老僧欺瞒在先,但却绝没任何恶意,望你善待盘龙蛊王,抚养它成妖吧。要知它本蒙昧,无善恶之分,落到你这好人手里才会成为一个好妖……” 他转身向外走去,出了门忽然站住,黯然问道:“老僧最后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我那弟弟庞蕴……是不是已经死了?” 彭鹰叹息了声,点点头道:“他去帮助北方魔教造妖,最后北方魔教覆灭,他也死了。” “唉……冤孽啊……死不足惜……”智明说着,声音里却免不了有几分落寞,就这样拂袖而去。 彭鹰望着智明远去,也不尽暗叹,他站起身尝试着感应盘龙蛊王的气息,很容易便察觉到天灵盖下的脑海深处有抹灵光,虽然微弱,但却似乎欢欣雀跃。 搬新家了,你就开心吧…… 彭鹰不去管它,径自走出门去,向着东海深处的方向飞身而去。 直线掠过南普陀,很快到了一片平整的沙滩。 旁边就有个渔村,村里挂着渔网、晒着鱼干,海岸上有几条渔船停着,几个渔民正在忙碌。 彭鹰踩着松软的沙滩到了海边,四处张望,感觉这里却是再普通不过,痴痴大师又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在海底走上一遭? 他心中狐疑,便找了个渔民问了问此处是否有什么出奇之处。那渔民淳朴的笑,说他们这些村民已在这渔村生活了十余代,就是因为这里的海域数百年来风平浪静,如果真说有出奇之处,那便是这里实在是平静的太久了。 数百年来无大风、无大浪,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与众不同。 彭鹰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等着那些渔民回了渔村,这才偷偷的走入了海里。 如果被那些渔民看见,必然会以为彭鹰这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寻了短见吧,他可不想看到这些淳朴的渔民惊慌失措的样子。 运起真气,身子如有千斤之重,彭鹰在海底如履平地,向东方一路行去。 在别有洞天两年,彭鹰对东海已经无比熟悉,在水下行走更是小事一桩,只是不知道痴痴大师所说的路究竟在何处,自己又究竟要走上多远。 冰凉的海水包裹全身,鱼儿围在身边盘旋,都好奇的看着彭鹰这个并没有长着尾巴和鱼鳍的怪胎。彭鹰就这样越走越远,只走出五六里,慢慢觉得有些古怪。 按常理,在这么巨大的南普陀边缘,海底的斜度应该较为舒缓,要走出数十里去才会到了深海。可自己只走出三四里,忽然却感觉地面忽然急转直下,自己则仿佛是在下山,。 海底倾斜的厉害,而且几乎没有底限,好像是一条巨大的海沟。看这架势,再继续走下去,恐怕要比东海深处还要更加深邃。彭鹰望着深沉的海底,心想难怪这里数百年来风平浪静,如此深海,自然很难掀起大风大浪。 痴痴大师要自己一路向东,彭鹰也只好直线向大海深处走去,脚下泥沙翻涌,惊起不少奇形怪状的怪鱼,这种种怪鱼彭鹰在别有洞天时都曾见过,不过那是数十里下的深海,在近陆沿海一带本应不该存在。 一路下行,足足大半天的光景过去竟然还未见底,彭鹰越走越是心惊,暗想自己步伐虽然不快,但此地距离海面恐怕也有七八十里了,如此下去难不成要直接走进地狱不成?此时他早已张开了通天眼,在这深黑如墨的海底,不使用通天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这倾斜向下的海底变得平缓起来,到了底部。 海水冰寒刺骨,远比海面上冷了数倍,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泥沙滚滚,再没有任何生物,满是一片死寂。 海底凸凹不平,虽然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泥沙填埋,但仍好像连绵群山般起伏不定,彭鹰仍按直线行走,翻山越岭,又前行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海底竟再次凹陷下去。 站在凹陷处的边缘,彭鹰以通天眼极目远眺,这应该是一片海下盆地,深有十里,而在极远处,隐约似乎有座椭圆形的山峰傲然孤立,巨大的阴影与海水融为一色,却散发出仿佛来自洪荒的狂猛暴戾的气息。 当彭鹰的目光落在那山峰上时,正对着彭鹰的方向,山体中央忽然有两处地方轰然塌陷,露出两个极大无比的圆形凹洞。 两道璀璨的金光陡然亮了起来,照耀得海底亮如白昼,那仿佛是两道充满了愤怒、暴戾和不甘的目光,笔直的盯着彭鹰,无声无息。 彭鹰忽然感觉脑袋剧痛无比,好像要被什么撕碎一般,继而,那巨大的盆地中忽然掀起了汹涌的暗潮。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前世 以通天眼望去,在那无尽海水之中,竟然有无数极为恐怖的妖类和人类纵横驰骋,妖是足有数十丈高的巨妖,而人,则统统是身着金银两色战甲,战意沸腾,强悍无比的神兵! 虽然这些景象都是通天眼所看到的幻象,不过在上古时期,在这片大地上必然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半神半妖疯狂厮杀,留下的气息竟然历经千万年岁月仍未曾散去…… 彭鹰一屁股坐在泥沙之中,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泪水却不知何时瑟瑟落下。 终于,他明白了痴痴大师给他指引的道路,究竟通往何方…… 在四皇斩妖图上,除了四皇和自己之外,还有个巨大的战场。半妖半神的恶战令大地塌陷,桑田化作沧海,这里的一幕幕,却仿佛是四皇斩妖图变成了现实。 这里……竟然就是自己前世的殒命之处! 他忽然有了明悟,再次眺望远处那座山峰,泪水更是汹涌而出,微咸的泪水漂浮于海水之中,变得更加苦涩。 那座山,应该便是自己前世的头颅吧…… 不知过了多久,彭鹰勉强站了起来,痴痴傻傻的走下了盆地,在那万千半神半妖的杀场之中,向那山峰走去。 冥冥间,似有龙吟之声回荡,像是召唤、像是倾诉,又像是魅惑,直到彭鹰走到那山峰脚下,沿着那两道金光之间直到山顶,龙吟声忽然嘎然而止。 彭鹰静静的矗立在山顶,望着面前一座孤零零的石碑,身子微颤。 这石碑只有一丈,于这山峰相比实在小得可怜,如果不是这石碑立在山顶最高之处,又毫发无损,彭鹰几乎没有发现的可能。 石碑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泥沙,泥沙上则生满了海藻。 彭鹰矗立良久,心中百感交集,终于伸手轻轻抹去了石碑上的海藻泥沙,还了它本来的面目。 随着泥沙滚滚落下,石碑上方先是出现了一个佛龛,里面有尊古佛侧卧,表情恬淡。而在古佛前却并没有香炉,有的只是一根红烛。 红烛中烛泪凝固,不知已熄灭了多少岁月。彭鹰却不禁心头狂震,想起来在无尽山深处的那座魔殿中,却有一根和它一模一样的红烛。 当时,他吹气将其点燃,魔殿崩塌,诸多龙骨化作清气融入自身,这一次,或许也能如此? 他强忍激动,继续将泥沙拂去,石碑上却逐渐露出四个字来。 九……阴……之……墓…… 泥沙在海水中弥散,彭鹰却如同木雕泥塑般站在石碑前,好似丢了魂魄。 恍惚间,一幕幕陌生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自己!?在田间劳作,忍受酷热之苦,却只能擦擦热汗闷头继续苦干,因为家中还有老母与少妻,年仅半岁的儿子嗷嗷待哺,不干活?哪来的活路。可如此辛苦劳作十余年,他却积劳成疾,最终病死在田间,临死前,却望着田间的一株赤红小花,黯然死去。 还是自己!?却是富家子弟,上半生挥金如土,年过不惑时却忽然家道中落,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下半生,却是沿街乞讨,受尽白眼,最后在饥寒交迫中死于小巷,那小巷的角落里,却也有一株赤红的花朵。 又是自己……这次却是个捕快,毕生刚正不阿,上头得罪了顶头上司,下面则得罪了流氓地痞,终于被上司陷害,死于地痞乱刀之下,还是不得善终,临死之际,他分明看到,有个地痞的口袋里,同样插着一株赤红的花…… 一幕一世,也不知有多少次,自己死的浑浑噩噩又悲愤莫名,却是从未开心过。 彭鹰无力的坐在石碑前,心底的悲哀仿佛这浩瀚的东海,将他彻底淹没。他终于明白,历经了千百世的轮回,自己也吃尽了天下的苦楚,这一世,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想不到,那罪魁祸首竟是自己…… 九阴?原来……自己千方百计都想弄清的前世,名字是叫九阴啊。 可是,前世究竟造了多少孽,竟换来长达千百世的苦难!?即便是苍天也不会如此不公! 是四皇!是四皇所谓的天道强把自己惩罚! 他猛的站了起来,伸手将佛龛中的石佛拽了出来,陡然捏成粉碎。旋即放出真气,将周围海水逼开,仰天怒吼。 “我倒要问问看,前世的我究竟犯下多大的罪行!”他愤怒的咆哮,大声吼道:“蛟祖!蛟祖!你给我出来!” 四皇已逝,当年的事情也只有蛟祖才能知道,他屡次将自己救与水火之中,这一次,彭鹰是想要从他口中问个究竟,再讨个公道! 彭鹰的咆哮在海底回荡,可是四下茫茫,蛟祖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蛟祖!我找到我的头了!你又在哪里?”彭鹰声嘶力竭的大吼,心中却不禁生出无尽担忧。值此关键时刻,蛟祖怎么可能不出现?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正在他充满无助的时候,远处海水中忽然有个人形陡然出现,瞬间便跨过深沉海水,来到了彭鹰面前。 彭鹰先是一喜,还以为是蛟祖来了,然而转瞬间却顿时愣住,来的,竟不是蛟祖。 那是个清秀的僧人,面容恬淡,脑后佛光隐现,仿佛佛陀临世。 “痴痴大师!?”彭鹰惊呼出声来,却顿时意识到这是痴痴大师的一抹神识。 “您怎么来了?”彭鹰沉声道,话虽客气,但语气却难免透露出一丝愤怒。 “老僧只是有句话要问你。”痴痴飘于半空,指了指彭鹰,又指了指那方石碑,道:“你究竟是你,还是他?”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便是他。”彭鹰沉声说着,心中怒火翻涌。千百世的怨念如今都汇聚在他的脑海,要不是他心底良善,能断善恶,早就无心于痴痴废话下去。 痴痴却摇了摇头,“你是你,他是他。千百世轮回,每一世都是截然不同,到了你这一世也是如此。你一定要回答老僧的问题,你……究竟还是你么?” 我是谁?是彭鹰,还是九阴?彭鹰呆呆的望着痴痴,半晌才冷冷的道:“前世已去,我自然还是彭鹰,不过这前世之仇,我也一定要弄个明白。” 痴痴似乎松了口气,点头道:“你只需恪守这份心意,老僧便心满意足了。” 他忽然升起数十丈,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忽然双手轻拂,整座山峰顿时瑟瑟发抖,随着土石崩裂之声,山峰竟四分五裂,大量泥沙掩盖了方圆数十里的海底,一直过了许久,当泥沙沉淀之后,彭鹰却发现自己脚下已不是什么山峰,竟是一颗无比巨大,顶天立地的龙首骷髅。 白骨森森,这巨大的龙首骷髅恐怕有十余里高,可以想象自己这前世当年该是何等雄壮威武。可惜他现在已化作枯骨,就连两根冲天龙角也被人斩落,可怜的躺在龙首两侧。彭鹰默默的站在龙首上凝视了许久,发现那块石碑并未被泥沙冲走,原来它起码高有数十丈,好像跟钉子似的镶嵌在龙首正中。 痴痴落了下来,顺着龙首向下走去,在其额头部位停了下来,看着脚下的一个圆洞轻轻叹息。 “孩子,你过来。” 彭鹰阴沉着面孔走了过去,端详痴痴脚下的圆洞,见其足有一丈方圆,而在远处,还有其他七个圆洞,共分两列,每列四个。 痴痴黯然道:“到了现在,有些事情老僧也不得不对你说个清楚了。” “洗耳恭听。”彭鹰冷冷的道。 “上古时,你的前世为妖族之首,人族神皇将其视为心腹大患。终于,四大神皇决定不计一切后果也要将其斩杀,于是有了一场血战。如今你也知道,那四大神皇之中就有我们佛门的上古神皇。” “你的前世实在厉害,即便集合了四大神皇的力量却还是陨落了两大神皇,付出惨痛的代价才将他斩杀。又将其尸体分为一百零八块,埋于天涯海角,不过这龙首却自始至终都在这里。” “看守龙首的重任落在了佛门头上,那位佛门神皇在其寿元将近的时候再次来到这里,却愕然发现在其头顶,有八颗金光闪烁的珠子……”痴痴看了看彭鹰,叹息道:“其实,那八颗珠子如今就在你的身上。” 彭鹰若有所悟,抬起手来看了看,道:“那八颗珠子,就是八荒?” “你看这八个圆坑,像不像僧人头顶的戒疤?”痴痴拍拍光头上面的八个戒疤,苦笑道:“佛门自古便有预言,但凡天生八颗戒疤者,那便是有极大佛性的善人。而当时的佛门神皇也未曾想到,被人族视为大恶的你的前世,竟然有如此大的佛缘。” “而当时佛门神皇也发现,你前世的部分魂魄并未散去,而是躲进了这八颗珠子。于是他将其剜了出来,以佛门秘法将其魂魄抽取出来。他想要将这魂魄送去往生,可又不想你的前世再兴风作浪,于是又将魂魄中最根本的妖性抽离开来,以涅磐圣印封印在一件东西之中。” 彭鹰冷冷的道:“那件东西,便是那株彼岸花吧。” 痴痴点头,“佛门神皇将其魂魄一分为二,其一送去轮回,其二则封入彼岸花,从此你们便永世相随,彼岸花也从未离开过你的身旁。” 是啊,刚才那一幕幕前世的景象再次浮现,临死之际,却都看到了一株彼岸花。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被困 “到了你这一世,彼岸花也是第一次与你融为一体,这也是因缘早定。”痴痴默默的看向彭鹰,半晌才沉声道:“你这一世注定不会平凡,可究竟是成为拯救苍生的英雄,还是血洗天下的妖魔,还要看你的本性了。不过佛门神皇早已留下嘱托,说佛门有愧于你的前世,只要你不作出难以容忍的恶行,佛门弟子便不能与你为难。但是如果你真的变成恶人,那佛门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罢了,言尽于此,你也知道了该如何收回这颗龙首骸骨,接下来的事,便让它随缘吧。” 痴痴前所未有的躬身,打了个稽首。 彭鹰默不作声的转身行去,径自飘到半空到了石碑顶端,伸手把那根红烛拿了出来凑到唇边,轻轻的吹了口气。 呼…… 红烛陡然亮了起来,光华璀璨,却并不炙热。而转眼间龙首骷髅忽然剧烈颤抖起来,继而支离破碎,化作飞灰。有团庞大的龙形清气呼啸着直奔彭鹰而来,彭鹰已经轻车熟路,任凭龙形清气进入自己体内。 这一次,却和上次有了极大不同! 随着龙形清气灌入身体,却有斑驳的记忆也涌入脑海。那全是四皇斩妖时的景象,只见天地震动、山峦倾颓,半妖半神奋勇厮杀,四大神皇飘与半空,都笼罩在四色光彩之内看不清容貌,不过却有万般威压笼罩下来,几乎能毁天灭地。 勃然怒气陡然弥散开来,彭鹰仿佛已回到了前世,心中满是不甘和滔天的怒火。他忽然双目赤红,仰天长啸,神智已被恨意淹没。 这时,仿佛是九阴附体,彭鹰只看到痴痴的光头,便狠狠的一掌拍去。 掌风呼啸,八荒轰鸣,四面八方海水狂舞,顿时一片疯狂。而痴痴大师却黯然摇头,轻轻击掌,那根已经完全展现出来的石碑此时就像定海神针一般,随着痴痴大师的掌声,忽然绽放出万丈华光。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现了四团耀眼的光华,有金光、红光、青光和白光,将彭鹰团团包围。那是四大神皇留下来的极大神威,以彭鹰目前的修为简直和蝼蚁无异,顿时被狠狠的压入海底深处,不见了踪影。 “等你散去了心中的怒火,到时也便能脱困了。”痴痴望着海底,黯然道:“孩子,还记得初心经么?” 海底深处,彭鹰好像被五指山死死压住,连手指也不能动弹,只能发出凄厉的怒吼。 “老僧之所以传你初心经,却并非只是让你记得修仙的初心。而是让你记得你当年刚上青龙峰时的淳朴、善良,那才是你最根本的初心。虽然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老僧也希望你不要忘了当初的心境……” 他叹息了声,身影慢慢淡去。 彭鹰在海底张开通天眼,见痴痴就要离去,忽然疯狂怒吼道:“老贼秃!蛟祖是否出了什么事!?” 这一刻他以全天下为敌,就连左鱼儿等等诸人都已忘却,好像回到了上古,只有蛟祖这个兄弟令他牵挂。 “蛟祖自身难保,短期内恐怕无法将神识逼出妖界了,不过你放心,他无碍……”痴痴已不见了踪影,空留一把叹息在海中回荡。 海底深处,彭鹰疯了似的挣扎,可身上有四大神皇的余威压制,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就这样,月余时间转瞬即过,彭鹰仍在疯狂挣扎,可他越是愤怒,那四皇之威越是固若金汤,直到他折腾的筋疲力尽,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痴痴大师临走前的话语言犹在耳,是啊,试试初心经也无妨,只要脱困,便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运起初心经,彭鹰的挣扎也越来越少,心境也随之慢慢平复下来。 日日听海水荡漾,仿佛又回到了老翁山上,听端木崖弹奏听潮曲,体内的真气自行运转,按照初古道藏上清篇修炼了无数遍。体内那龙首骷髅化作的龙形清气弥漫全身,令他的肉身日趋强悍,而这也似乎令四皇之威生出了感应,于是压得愈发狠厉。 这段时日,彭鹰还未察觉自己受益匪浅,但却感觉到天灵盖下的盘龙蛊王正以飞快的速度成熟起来。 日复一日,彭鹰在海底浑浑噩噩的被压制了半年,那龙形清气已于他融为一体,半年前那近乎焚灭天地的怒火也随着他修行初心经而逐渐熄灭。可到了这时,半年来的痛苦挣扎也让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当龙形清气蛰伏的同时,他也昏厥了过去。 在彭鹰昏过去的第九日,海底忽然再次激荡起来。 四皇之威本已散去,可此刻却忽然再次点燃,四道华光笼罩八方,将一个小小的男孩拦住。 那黑衣男孩疯狂的试图冲击四皇之威,可却屡屡被炸成灰烬,但他却转眼间再次出现,锲而不舍的继续扑向那片海底,仿佛已经疯狂。 “大哥!”男孩的声音凄厉而悲伤,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沉睡中的彭鹰。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他扑去多少次,忽然有个眉清目秀的僧人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旁,轻叹道:“蛟祖,你又何必如此……” “痴痴,你这老贼秃!”蛟祖凶相毕露的扑向僧人,一把抓向他的胸襟,可无论是他的手还是僧人的衣襟都不是实物,只能虚无的掠过。 这一僧一妖,却都是神识。 “他已昏厥过去,又有四皇之威守护,除非他自己出来,否则外人是无法唤醒他的。”痴痴叹息道。 “去他妈的四皇之威,那四个老狗早已死了多年了!你快打开这见鬼的结界,否则我立刻冲上青龙峰,将你碎尸万段!”蛟祖暴躁的怒吼。 痴痴却只是一笑,淡然道:“你不妨一试,看看能否将老僧碎尸万段?” 面对蛟祖,或许只有痴痴才有如此自信。 蛟祖狠狠的看着蛟祖,终于懊恼的一跺脚,道:“要是我的真身能出了妖界,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可惜,你的真身还出不了结界,不是么?”痴痴望着蛟祖,恳切的道:“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不过老僧与佛门对他绝无恶意,你也不必执着于帮他了,难道你这段时间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 蛟祖哈哈狂笑,“这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这千万年来的等待、孤独、绝望,才是真正的苦头!”他怒指痴痴,狞笑道:“如今妖界封印早已松动,迟早我能冲出妖界,到时候我便让你们这些伪善的佛门中人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如果真是因果报应,那佛门中人自然会坦然面对。”痴痴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又道:“至于彭鹰,你也不必担心了,能唤醒他的另有旁人,这其中的缘法早已注定,即便你如何努力,也不是那命中注定的人啊。” “是谁?是谁能唤醒大哥?”蛟祖诧异的问。 痴痴默默的望向北方,微笑道:“是一个你和他都认识的人,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便会知道。”说着,痴痴忽然消失无踪。 蛟祖转头看向那四片光华守护的海底,怅然半晌,却最终仍未离去,只是默默的漂浮于海水之中,久久守候。 千万年的岁月都已挺了过去,哪怕大哥要再沉睡千年,又有什么不能等的? 就这样,彭鹰在海底长眠,蛟祖在外面苦苦等候,一月又是一月…… 此时的彭鹰似梦非梦,好像置身于混沌之中,四周昏沉沉的,不辨东南西北,也没有半点生息。他还残有一线神智,暗想这里或许才是自己的归宿,这里没有恩怨情仇,没有善恶是非,又能长生不死,多么美妙? 他已忘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无论是左鱼儿、师父、左家、别有洞天和含风城中的余英堂,都好似南柯一梦,化作烟雾。并非是他忘情寡义,而是当初那龙形清气侵入他的脑海,让他以为自己就是上古的九阴。 他就如同一滩烂泥,又像是个傀儡木偶,甚至就连心脏都慢慢停止了跳动…… 外面的蛟祖再次疯狂的扑向了四皇之威,他听不到彭鹰的心跳,急得濒临崩溃。 彭鹰却根本意识不到蛟祖就在外面,他在一片混沌中沉迷,平和安详,如若没有任何变化,他恐怕就将如此长眠下去,哪怕千年。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声微弱的心跳声传入耳朵,那声音虽然极小,却令彭鹰心中一动,那颗久未跳动的心脏忽然再次跳动起来。远方那心跳声似乎是从北方传来,与彭鹰的心跳遥相呼应,随着那心跳声的逐渐强壮,彭鹰的意识也一天天的清醒起来。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彭鹰忽然张开了双眼。 诸多往事潮水般涌入脑海,顿时让他彻底清醒。他连忙飞身而起,轻而易举的钻出了海底,来到海水之中。 四皇之威已竟不见了踪影,面前,却有个黑衣男孩猛的向他扑了过来。 张开双臂,彭鹰抱住了一团空气,那黑衣男孩在他怀里痛哭流涕,可泪水却也是无形之物。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醒来 “你,何时来的?”彭鹰轻轻的问道,那声音,却像是在千万年前那间水榭中朝夕相对时的温柔。 蛟祖扬起小脸,又惊又喜的道:“大哥,你想起当年的事了?” 彭鹰苦笑摇头,“只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看到了当年那场四皇斩妖……” “你叫什么名字?”蛟祖笑吟吟的问。 “九阴……”彭鹰怅然道。 蛟祖却是一愣,笑着摇头道:“九阴是没错,可那只是你的名,那你的姓呢?” “还有姓?”彭鹰愕然问:“那我又叫什么九阴?张九阴?王九阴?” 蛟祖神秘一笑,道:“大哥姓什么还是你自己去弄个明白吧,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再被惩罚一次……” 彭鹰想起了之前的事,担忧的问:“你上次显真身帮我,莫非是受了很大苦头么?” “小小的苦头而已,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好吧,以后你也要自己留心,不要再因为我而意气用事了。”此时彭鹰的语气完全像个兄长,而蛟祖也甘之如饴。 “不过我在这里沉睡了多久了?”彭鹰好奇的问道。蛟祖则毫不犹豫的道:“从你被镇压在此,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月了。” 十个月……彭鹰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这段时间,鱼儿和师父他们必然担心死了。 他连忙带着蛟祖冲出了海面,拿出两只纸鹤来分别给左鱼儿和师父报了平安,可等了半晌,却没得到任何回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彭鹰变得越来越焦虑起来,鱼儿和师父看到了自己的纸鹤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莫非他们出了什么事?他看看西方,又看看东方,却不知道该先去左家看看左鱼儿,还是先去别有洞天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蛟祖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被谁唤醒的?前些日子痴痴那个老贼秃曾经来过,对我说要唤醒你另有旁人,可直到你醒来也没见任何人来过呀,那老贼秃应该是在信口胡说吧?” 彭鹰愣了愣,忽然想起之前那从北方传来的神秘心跳声,于是便如实的对蛟祖说了。蛟祖也不禁困惑,“心跳?能与大哥心心相印,这人应该是和大哥关系密切之人,但……那又是谁呢?” 彭鹰也苦思不解,按说痴痴大师绝不会信口开河,那北方的心跳声必然是和自己息息相关了,但那又是谁呢?他忽然心中一紧,这天下与他最为亲密的就数鱼儿和师父了,或许现在还多了个蛟祖,但他好端端的,又不可能是他。 他顿时迫不及待的想回含风城看看,于是和蛟祖说了心中所想。蛟祖却不能随他同去了,因为他在这里耽搁已久,屡次从妖界探出的神识疲惫不堪,只能回去暂时修养,日后再与彭鹰相见。 彭鹰也只好和蛟祖作别,看着他依依不舍得消失,这才向北方激射而去。 身形一动,转瞬间便是数十里,眼前波谲云诡,快得超乎了彭鹰的想象。他这才意识到这十个月的光景自己的修为再次突飞猛进,连忙查看丹田气海,却惊喜的发现气海凝实无比,竟然到了点山境三品! 要知道点山境以上,修为要比观山境、攀山境难了太多,简直难如登天。旁人修到了点山境,数十年才能提升一品都要欢欣鼓舞,可彭鹰只用了短短十个月竟然连跨两级,放眼天下,任谁也不能比肩。 彭鹰的兴奋只是持续了片刻时间,他心中牵挂着那神秘的心跳究竟是鱼儿还是师父,所以拼尽全力,化作一道流光径自向东海总堂方向飞去。 来时用了数日,回去是彭鹰却不过只用了一天光景,等到了东海总堂,彭鹰忽然醒悟,既然到了左家的地界,只要找个左家人问问左鱼儿的近况不就好了?而且东海总堂就在东海海岸,别有洞天的人经常在这里行走,东海总堂弟子应该也能知道师父的状况才对。 当他到了东海总堂的仙门时,却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小师叔!?小师叔来啦!”仙门外负责值守的左家弟子一见彭鹰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竟忘记了向彭鹰请安,慌慌张张便冲进了仙门之中。 彭鹰看得正发愣,转眼间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从仙门内迎了出来,为首的竟然是金阴子。 “小师弟!”金阴子老脸涨得通红,激动万分的扑了过来,猛的将彭鹰拥入怀中。 “快一年了,你这家伙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来个信儿。”金阴子抓着彭鹰的肩膀稍稍推远些,上下打量着,点头道:“还好,看你也没什么大碍,白白让我们担心一场。” “金师兄,你不是已经做了红石峰峰主么?怎么还在东海总堂?”彭鹰好奇的问。 “如今东海魔教势大,家主担心东海总堂这边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派我回来驻守,想不到竟然能遇见小师弟你啊!”金阴子笑哈哈的道。 彭鹰看着金阴子那张真诚的笑脸,再看看四周围兴奋莫名的东海总堂弟子,心中不禁充满了温暖。 原来不只是鱼儿、师父还有蛟祖他们担心自己,这世上还有许多人都在挂念着自己啊。他不仅想起往事来,当初他被迫离山之后,第一次回青龙峰去见左鱼儿,当时金阴子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自己、认同自己的人啊。 “金师兄,一言难尽啊,这十个月我被困在一个地方,险些再也出不来了。”彭鹰也从心底笑着,抓住金阴子的胳膊道:“金师兄,多的话也不说了,我想问问你,鱼儿和我师父怎么样了?我一日前给他们发过纸鹤,可到现在还没得到任何音讯啊。” 金阴子愣了愣,苦笑着摇头道:“看来你真是被困了啊,这十个月来所发生的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彭鹰不禁更是紧张,连忙追问究竟。金阴子这才叹息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两个虽然是有了麻烦,但还好端端的活着。” “先说鱼儿吧,你之前应该听说过,桑木宫要来提亲,想把他们的少主叶秋和鱼儿配成一对。本来叶秋是准备亲自登门提亲的,不过也不知为何,迟迟也没到,本以为桑木宫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两个月前,叶秋带着一群桑木宫长老真的来了,还带来了八万斤东海陨铁,和足以炼制七百斤元圣液的灵药作为聘礼。” “你也知道,家主当年答应给诸多仙门提供五万斤东海陨铁和五百斤元圣液,以此共抗东海魔教。可左家实在是捉襟见肘拿不出来啊,所以家主的心意便有所松动,也曾问过鱼儿的意见。鱼儿却宁死不从,便被家主关在家中,断了音讯往来,你那纸鹤她自然也是看不到的。” 彭鹰听得莫名其妙,叶秋明明被自己用八两半砸成了肉泥,怎么还会去左家提亲?更奇怪的是,叶秋夜袭老翁山的事情潘崖也知道,他早就应该带着鲍青静的尸体回了左家,怎么金阴子看起来却毫不知情? “金师兄,潘崖如今身在何处?”彭鹰不禁担忧的问道。 金阴子呆了呆,“你怎么问起他来了?唉……一言难尽啊。” “自从蓝笑风和紫瞳失踪之后,家主便令众多仙判四处寻找。潘崖和鲍青静也是奉命去了南方,可却也都如泥牛入海,再也不见踪影了。” 彭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原来潘崖并未回到左家,可他又去了哪里?难不成是遭遇什么不测? 他并没说出叶秋本应死在自己手下的事情,反正鱼儿被困在青龙峰,自己是一定要去解围的,到时一看便知。 金阴子则继续说道:“至于你师父嘛,可有些麻烦了。” “怎么了?”彭鹰顿时紧张起来。 “你那座别有洞天起了内乱啦!”金阴子的一句话顿时令彭鹰紧张了起来。 自从别有洞天创立伊始,鱼龙混杂的海外散仙便成了彭鹰心中的一大隐患。虽然那些海外散仙中也有不少是迫不得已才出海避难,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真的穷凶极恶之人。这些人揉合在一起,虽然有师父和自己镇压着,但迟早要暴露出问题来,想不到竟然是在自己被困的这十个月出了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兄快说给我听啊。”彭鹰连连催促道。 “这些月来,东海魔教的气焰愈发嚣张,怎能容忍在心腹之地还有他人窥伺?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所以东海魔教教主申屠想方设法接触到了别有洞天的人,许以重利,离间诸人,最终你们别有洞天的修仙者足有三分之一的人倒戈相向,和魔教里应外合,打了一场恶战呢。” “你师父虽然强悍,但申屠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似乎魔教中还有更强的存在,所以别有洞天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恶战持续了一天一夜,死伤无数,你师父也受了伤,只能闭关修养。幸亏水儿能自如操控别有洞天,这才放出无尽幻象,勉强抽身而退。不过他们却只能向东海深处逃去,那里虽然危机四伏,但魔教也不敢轻易进去,目前应该还尚算安全。” 彭鹰听得惊心动魄,顿时无比担忧师父的伤势。他连忙问:“金师兄,你是如何对别有洞天的事如此了解的?” 金阴子微笑道:“是那个巴修告诉我的,他随着别有洞天藏身东海深处之后,又奉命通过魔门到了玉城。却正巧碰到了我,这才说明了究竟。他说那些别有洞天的叛徒有很多人都知道魔门就在玉城,你师父担心他们找到魔门,再从魔门直接攻入别有洞天,所以让他赶快把魔门带去含风城,再找个地方藏起来啊……” 彭鹰点点头,师父心思缜密,这倒的确是个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咬牙切齿的问:“巴修说没说过,是谁带头背叛了别有洞天?” “这就不知道了,他走的匆忙,所以许多事我也是一知半解……” 金阴子还没说完,彭鹰便已忍耐不住,拱手告辞道:“师兄,看来我要尽快去一趟含风城了,我们来日再见。”说着匆匆向东海总堂那座仙门赶去。 金阴子在后面大喊:“小师弟你要小心些,还有,别忘了鱼儿还在青龙峰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彭鹰无奈摇头,自己和鱼儿的事在左家看来是尽人皆知了,他回头微笑道:“放心吧金师兄,等我去青龙峰下聘时,你可一定要去给我助阵啊。” “放心,一定到!鱼儿那丫头我疼爱的很,怎能让她嫁给叶秋那丑鬼!?”金阴子哈哈大笑。彭鹰却不禁一愣,叶秋如果没死,也不至于沦落成一个丑鬼吧……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原来是他! 穿过仙门,彭鹰瞬间到了无尽总堂。 又是一阵骚乱,聂皓龙等无尽总堂弟子和彭鹰的关系更加亲密,一见彭鹰来了顿时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不住请安。彭鹰虽然焦急,但还是不得不应对了半晌。从聂皓龙口中得知现在无尽总堂已经有了堂主,是左家长老,辈份还在彭鹰之上,名叫彭天阳。 还是本家?彭鹰见过了彭天阳,以晚辈之礼跪拜,满头华发的彭天阳拉着彭鹰的手亲切的说了几句,彭鹰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说明苦衷,然后告辞离去。 这时他只顾着惦记别有洞天的情况,却忘了那唤醒了自己的神秘心跳究竟是谁。 不是鱼儿,自然也不是师父,那又是谁呢? 当他进了含风城,找到余英堂门前时,却见余英堂门可罗雀,显得十分清冷。 难不成连余英堂也出了事?彭鹰连忙冲了进去,等看清庭院内的景象,却顿时愣在了那里。 庭院内人满为患,许多人都站在那里望着厢房面露紧张之色。青儿正端着一盆热水匆匆跑入厢房,而里面有个老妪的声音正在大喊:“用力!用力!好了,快出来了……” 人们顿时都紧张起来,都只顾着看着厢房那紧闭的房门,却没人意识到彭鹰来了。 雷震坐在轮椅上守在门前,满脸焦急之色,玄蛛、万事晓、杨癞痢、展阳等等诸人都在。而且除了他们之外,竟还有两个出乎意料的人也都在。 一个是海珠楼老板齐云斋,另一个则是端木世家少主,自己的那个结拜二哥端木青! 他们怎么在这?彭鹰不禁狐疑,但毕竟还是放下心来,微笑着走了过去。 杨癞痢在角落里守着个炉子,上面烧着热水,他一边看着火一边探头探脑的向厢房看,根本没察觉彭鹰已到了身后。 彭鹰笑着拍了他的光头一下,却没说话。 “死光头,别闹!”杨癞痢还以为是展阳戏弄自己,这一年来他和展阳已亲如兄弟,别人也不会和他如此顽皮。可他却忽然发现展阳就在前面站着,于是猛的转头看去,手中的烧火棍却顿时跌落在地。 他双眼长得极大,喉结颤动,却只能张大嘴巴说不出来一句话。 “呃……啊!”最后,杨癞痢发出一声莫名的咆哮,猛的扑过去抱住了彭鹰,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万事晓刚想呵斥,却忽然看到了彭鹰,顿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其余的人也都是目瞪口呆,庭院内寂静了片刻,忽然响起阵阵狂喜的咆哮,许多人都向彭鹰扑了过去。 端木青先扑了过来,抱住彭鹰又哭又笑,“三弟,你可算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跑哪里去了?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齐云斋老当益壮,也抱住彭鹰叫道:“好啊,你这家伙可算知道回家了,害我连海珠楼的生意都不顾,在这里苦苦等了你数月啊。” 雷震嫌轮椅太慢,凌空便飞了过来,落在彭鹰的面前抓住他的双肋,丑脸颤抖,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鹰师!”展阳根本挤不上来,噗通跪倒在地,只喊了一句,顿时泪流满面。 玄蛛最后走了过来,却只是默默的上下打量着彭鹰,看他没有任何伤痕,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看着这些人真情流露,彭鹰也不尽心潮澎湃,他逐个拍拍众人的肩膀,微笑道:“让大家担心了,真是抱歉……”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肩膀,却看到万事晓还在原地站着,只是默默的低下头,肩膀微动,竟像是在饮泣。彭鹰轻轻推开众人来到万事晓面前,低下头看他的脸,微笑道:“万兄,你这又是怎么了?” 万事晓的脸上泪水纵横,却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擦了擦泪水抬起头来,颤声道:“彭兄弟,我……我对不起你啊。”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彭鹰莫名其妙的问。 “你……你知道别有洞天出事了么?”万事晓颤声问。彭鹰则点点头,叹息了声。 万事晓哭道:“当年我自以为聪明,还搞什么三足鼎立,本来以为大家早晚会凝聚在一起,可现在看来真是痴人说梦。”他猛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继续哭道:“我将海外散仙分成三股,谁想到那个司寇空竟然背信弃义,带着他那批人投靠了魔教骤然发难,别有洞天……真的很惨啊。” “要不是我的馊主意,左黄虎前辈又怎能受伤?别有洞天又怎能被迫迁移到东海深处……都是我!都是我!”万事晓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猛chou自己,彭鹰叹息着抓住他的胳膊,柔声道:“这怎能是你的错呢?总有些人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此一来,虽然别有洞天遭遇重创,但也算是去芜存菁,省得我以后清理门户了。” “如今的别有洞天,才是我想要的别有洞天啊……”彭鹰温柔的笑道。 劝慰了半晌,万事晓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彭鹰看了看厢房,询问究竟。展阳第一个窜了过来,抓住彭鹰的胳膊笑道:“鹰师,我师娘快要生了啊。” “哦?”彭鹰的心情也顿时变好了起来,算算时间,从他们结婚之日算起刚好十月,十月怀胎,自己回来的倒真是时候。 他回头看向雷震,笑道:“雷前辈,恭喜恭喜啊。” “这都是托了彭兄弟你的福啊。”雷震感激的道。 彭鹰笑着摇手,正在这时厢房里忽然响起一把洪亮的婴啼,稳婆大喊道:“雷老爷有喜啦!是个大胖小子!” “雷前辈,恭喜啊!”四周人纷纷笑着向雷震拱手道喜,可彭鹰却忽然愣了愣,冥冥中,再次感受到那神秘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似乎与自己的心跳隔着房门遥相呼应。 莫非,唤醒自己的竟是罗无烟腹中的婴儿?彭鹰呆呆的望向房门,脑袋却是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这时青儿已打开了房门,微笑道:“大家可以进来了,雷前辈你……”她话没说完,一眼看到了彭鹰,顿时呆若木鸡。众人哈哈笑着簇拥着雷震走了进去,彭鹰拍了拍青儿的脑袋,笑道:“眼睛睁那么大干嘛?不认识鹰师了?” “鹰师……”青儿默默的站在那,却已泪流满面。 进了门后,雷震抱起稳婆手中的婴儿喜不自胜,其他人都围在他的身边,彭鹰却先去和罗无烟打了招呼,罗无烟虽然虚弱但仍显得激动万分。彭鹰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了,便让青儿伺候着,自己挤入人群去看孩子。 人群中,雷震抱着个白晶晶的娃娃,虽然是刚刚降生,但却干干净净,白嫩嫩的像是年画中抱鱼的童子。这孩子眨着皂白分明的大眼左顾右盼,一眼看到了彭鹰,却顿时呆住,旋即有两点泪水从眼角默默的流淌下来。 初生的婴儿本来就该啼哭,可像这孩子似的哭的如此动容,却让众人感到有些古怪。大家看看婴儿又看看彭鹰,都是一脸狐疑。 彭鹰也有些奇怪,心中想着那神秘的心跳,不禁多打量了孩子几眼。 这孩子看似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不过在双眉正中的额间,却有块好似火焰形状的红色胎记。那胎记活灵活现,好像真的火苗一样,随时都能燃烧起来一样。 彭鹰心中一动,默默的看向孩子的双眼,这一望,却顿时让他感觉一股热血从心底炸裂开来,浑身滚烫。 那目光,曾几何时却是那般的熟悉。 在幽冥谷那座龙城时,他初遇了他,却只能目送他跨过血河转世投胎,而那瞬间,似乎有前尘往事浮现在脑海,一条赤红长龙铺天盖地,在他之前扑向了血腥战场…… “主上,焚天来世再来见您……”那血色怪人的话语仍在耳边萦绕,彭鹰的泪水也顿时涌了出来。 你……竟真的转世来见我了么? 原来,是这前世的挚友、爱将,以生命的力量唤醒了自己。 “焚天……”彭鹰轻轻伸出双手,那婴儿也张开了小手,被彭鹰抱进了怀中。 雷震呆呆的道:“焚天?彭兄弟是想这孩子叫焚天么?”他瞥了眼罗无烟,而罗无烟则默默的点头。他当即笑道:“好!这孩子以后就叫……” “雷焚天!”四周人随着雷震,异口同声的大笑。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发财了 余英堂的大厅中,雷焚天仍抱着彭鹰不肯松手,雷震夫妇也不吃醋,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罗无烟虽然刚刚生产,可她毕竟是修仙者又是百毒门人,用了独门灵药,仅一刻钟时间便能行动自如了。 彭鹰并未说出雷焚天这孩子与自己的渊源,他如今毕竟是雷震夫妇的儿子,而他的母亲罗无烟已时日无多,还是让他们享受一段普通人的天伦之乐吧。 不过他还是拿出了焚天剑摆在桌上,然后将雷焚天放到剑前。 焚天剑已化为顽石,看上去极为普通,可雷焚天却眼睛一亮,咯咯笑着伸手抓去。当他那白嫩嫩的小手触到剑柄时,焚天剑忽然窜起耀眼的火光,顿时吓得雷震夫妇等人魂飞魄散。 “没事,这仙剑和这孩子颇有渊源,不会伤了他的。”彭鹰微笑道。 众人将信将疑,心想十月不见,彭鹰怎么变得神叨叨的了? 转眼间火光果然散去,而焚天剑竟然变成只有半尺长,极为细小的一把短剑,看上去倒像是个玩具。不过此时的焚天剑已不像是块顽石,而是红光四射,分明是把绝品仙剑。 雷震是炼器的行家,甫一看去顿时惊讶无比,“彭兄弟,你从哪里来的这把仙剑?看起来倒像是上古之物啊。” 这本来就是雷焚天的东西,但彭鹰却微笑着打起了禅机:“佛曰,不可说……” 罗无烟则对雷震使了个眼色,微笑着对彭鹰道:“那我就要替我这儿子多谢彭兄弟了。” 彭鹰莞尔微笑,这才询问万事晓,为何巴修没在此地?难道是送了魔门之后又回到别有洞天了? 万事晓则摇头苦笑:“巴修带着魔门本来已到了无尽总堂,可就在从无尽总堂到含风城的这段路上,却被司寇空带人追了上来。双方恶斗,巴修身负重伤,就连魔门也险些损毁,要不是玄蛛大师察觉到有人恶战赶去化解,恐怕巴修这条命就没了。” “巴修如今就在余英堂静养,应该也快恢复健康了。” 彭鹰吃惊的问:“那魔门呢?还能用么?” “魔门损坏严重,已经不能用了。”万事晓见彭鹰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不过彭兄弟别担心,雷前辈正在抓紧修复,应该再有个十天半月的光景就能再次使用了。” 彭鹰这才放下心来,对雷震道了声谢,沉吟不语。 从这里到东海岸不难,但是谁知道别有洞天现在藏身何处?想要去见师父,也只有等到魔门修复再说。 他稍稍平静下来,又看向齐云斋,微笑道:“齐老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等了我几个月?你那海珠楼关门了?” “呸呸,晦气!”齐云斋瞪了彭鹰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你不请自来,巴巴的和我老人家谈合作,就连皇帝陛下都惊动了,会长让我全权处置此事,务必全力配合。本来上半年过得好好的,可一则你杳无音讯,二则别有洞天又出了变故,这货源可就断了啊!上半年那些妖晶根本供不应求,现在各路大神都在催着我要货,你说我还能在海珠楼呆的下去么?” 原来如此,彭鹰微笑点头,道:“别有洞天没有事,货源的问题很快便能解决,齐老您就放宽心吧。” 齐云斋一笑,“你既然回来了,我也就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再在你这里避避风头,等货源到了,我再回家去吧。” 这时万事晓凑了过来,问道:“彭兄弟,说起生意,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定夺啊。前些日子四海钱庄的老板提出个建议,他的资金周转不灵,所以希望我们来接管四海钱庄,这可是笔大数目,不知彭兄弟是否有什么兴趣。” “四海钱庄?”彭鹰眨眨眼,这才想起之前巫隐说过,沧海会帮助余英堂售卖妖晶,所得利润统统存入皇城的四海钱庄,这四海钱庄彭鹰当年也曾听说过,那可真是汇通天下,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钱庄。 “我们?接管?开什么玩笑。”彭鹰摇头笑道:“我们拿什么来买下四海钱庄?” “用钱啊。”万事晓笑道:“彭兄弟还不知道,只是那半年的时间,我们存在四海钱庄的金票就有八千万两之多,虽然最近这三个月的盈余远比不上以前,但是连本带利加在一起,恐怕也快有九千万两啦。具体数字我还要去查帐本,不过如果你真想买下四海钱庄,我们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彭鹰惊得险些把舌头吞了下去,“九……九千万!?怎么这么多?” 齐云斋在旁边接口道:“你后边有人啊。” “谁?”彭鹰呆呆的回头看了眼,却引来众人一阵莞尔。齐云斋瞪了彭鹰一眼,道:“看什么看,我说你后面有人,是说你有皇帝陛下这个大靠山啊。还有会长运筹帷幄,现在整个东海岸的商人几乎都知道余英堂三个字了,非但是妖晶,就连珍珠、珊瑚,还有各种名贵海物都会从你这里拿货。谁还不想巴结皇帝和会长啊?你说,你这钱还不赚翻了?” 彭鹰不禁目瞪口呆,当初只是无心插柳,如今却柳树成荫,自己不过是给巫月娘发了封纸鹤,谁想不过十个月的光景,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富有…… “那四海钱庄之事,是买?还是不买?”彭鹰对经商之事一窍不通,只好苦笑着向齐云斋求助。 “买!”齐云斋当即拍板,笑道:“四海钱庄的背景我还是颇为了解的,老板王焕章还是我的老乡,这人白手起家,踏实肯干,要不是得罪了朝中显贵,这四海钱庄是绝不会拱手让人的。不过我建议你要留下王焕章帮你经营,这样一来,无论对你还是对他,都是好事啊。” 彭鹰点头,对万事晓道:“既然齐老如此说,那便买吧。” 这次倒是齐云斋颇有些动容了,他苦笑道:“彭兄弟,收购四海钱庄起码要六千万两黄金,你就不怕我是信口胡说?” “齐老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你说买,那便买。”彭鹰微笑道。 齐云斋呆呆的望了彭鹰半晌,最终猛的拍了下大腿站了起来道:“好嘞,就凭你这句话,老齐我就什么都不说了。收购四海钱庄一事牵扯太大,万兄弟他们经验较少,我也就不在这里打搅了,这就去一趟皇城促成此事,绝不让你们吃亏就是。” 彭鹰也不客气,起身微笑道:“那就有劳齐老了。”他看了看四周,招手将杨癞痢叫了过来:“癞痢,你随齐老走一趟,路上多照顾他老人家一些。”杨癞痢连忙点头应是。 等送走了齐云斋和杨癞痢,彭鹰又问端木青为何会到了这里。端木青笑说自从彭鹰离开老翁山之后,过了半年之久杳无音讯,他连发几封纸鹤都得不到回音,于是心中惦记,这才不远万里赶来余英堂,先于大哥玄蛛相认,这才知道彭鹰已经失踪。他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索性就住在了余英堂,总算等到了彭鹰归来。 彭鹰知道端木青是古道热肠之人,又是将自己视为亲兄弟一般,所以也没和他客套。正说话间,雷震却又微笑道:“彭兄弟,你这余英堂的事处理完了,是不是要去我那里看看了?” 极北金髓的矿脉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听到雷震的提醒,彭鹰恨不得插上翅膀去那座世外桃源看上一眼…… 当彭鹰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无尽山中时,眼前的景象却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在他离开之前,用八两半将极北金髓矿脉砸的粉身碎骨,而如今,那些堆积如山的矿石却已统统消失不见。在山谷四周竖起了近百座规模巨大的熔炉,熊熊烈焰让这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变得如同炎炎夏日,数以百计的年轻人在熔炉之间奔走忙碌、挥汗如雨,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在雷震居住的那座褐色山峰周围,堆满了长条状的漆黑钢条,在烈日和火光照耀下,却没有任何光芒折射,黑夜般的漆黑似乎吞噬了所有的光线。无数规整的钢条堆积成钢铁长城,将整座山峰团团包围,只留下一条通路直达山顶。 顺着通道向山上走去,彭鹰惊讶的望着左右两侧的钢铁墙壁,忍不住轻轻触摸了下,却触手冰凉,仿佛碰到了寒冰。 “这……都是炼制好的极北金髓?”彭鹰惊讶的问道。 雷震笑着点头,“总算不负彭兄弟重托,就在两个月前,所有极北金髓矿脉都已提炼出来,再经过提炼去芜存菁,剩下来的也超过二十五万斤了。” 随着交谈,大家穿过了钢铁墙壁,眼前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剑 在这褐色山峰脚下,紧贴着钢铁墙壁建造了数十座铁匠铺,又有数百年轻人在锻造仙剑,铁锤上下飞舞,叮叮当当的声响连绵不绝。有人铸好了剑胚,便拿大铁钳夹着,飞奔向两座山峰之间的那条河流,将剑胚放入水中,顿时激起层层白雾。那河流上几乎时时刻刻都笼罩着如此白雾,人流如织,一片忙碌的景象。 “极北金髓既然已经提炼出来,我索性就开始炼制仙器。这两座山峰各有火脉和冰脉,中间那条河流受其滋养,阴阳交汇、灵气充足,是天下间最适合炼器的所在了。况且还有展阳和癞痢从别有洞天带来的这些孩子们帮忙,收获颇丰啊。”雷震笑着指了一个方向,彭鹰顺势看去,只见那里赫然是数十排松木架子,上面挂满了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仙剑。清一色的都是以极北金髓炼制,论起材质来简直天下罕有,况且这些仙剑都是以擅长炼器的千机门秘法炼成的,更是灵气充裕,寒光四射。 仙剑足有数千把,而且这只是三两个月间的功夫便有如此规模,要是将所有极北金髓统统炼成仙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 极北金髓炼制的仙剑,随便拿出一把来都价值连城,彭鹰越来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刚刚讨论完是否要收购四海钱庄,如今又拥有如此数量庞大的极品仙剑,自己……这是要一夜暴富了不成? 这也让他不禁暗自欣慰,当年他曾许诺左鱼儿的事情,如今正在迅速的变成事实…… “彭兄弟,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看看,随我来吧。”雷震微笑着径自向山上行去。众人都神秘的笑着掠过彭鹰,更让彭鹰莫名其妙。 连番的惊喜已经令自己吃不消了,莫非还有什么好东西么? 山顶似乎被人以大法力削去了一截,变得十分平整,滚滚热浪冲天而起,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等彭鹰来到山顶,这才发现山顶中央有个方圆达数十丈的火坑,令这褐色山峰简直像是一座小型的火山。彭鹰知道这火坑恐怕就是雷震所说的火脉了。 向坑中望去,十丈以下满是滚滚岩浆,那火焰呈淡紫色,如汤汁翻滚,热浪扑面而来,简直令人难以承受。忽然,有抹黑光随着热浪昙花一现,好像鱼儿般吸了口氧气又沉入岩浆之中,不见了踪影。 “那是什么?”彭鹰惊讶的问道。他顾不得听雷震解释,自己张开通天眼望了下去。却见这岩浆深不可测,在数十丈下,有道三尺长的黑光漂移不定。仔细看去,他这才看清那竟是一把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长剑! 剑形浑然天成,表面光可鉴人,但剑脊却并非笔直,好似山峦略有起伏和弯曲,但却显得非常自然,似乎在剑身中隐藏了一条龙脉,随时能腾空而去。 这时雷震微笑道:“就如同九天龙脉拥有龙涎灵液一样,那就是极北金髓的精髓,我叫他为极北金精。我听说彭兄弟还没有趁手的仙剑,所以早就有心为彭兄弟炼制一把上好的仙剑了。” 他默默的望着岩浆,带着期待的说道:“不过我也知道,以我的炼器功夫与何半斤那样的神匠相比差了太远,所以不忍暴殄天物,只是以千机门传承已久的一种古法炼制这极北金精,至于究竟能否成功,却还是要赌上一赌了。” 彭鹰听得有些不解,道:“雷前辈何必妄自菲薄?千机门炼器的水准天下难寻,难道还有您炼不好的仙剑?” 雷震一笑,“我炼制的法宝最多只能叫做仙器,可如果我所使用的古法能够成功,那这极北金精所炼成的可就并非是寻常仙器,而是上古神器了啊。彭兄弟听我一一道来……” “自古以来,哪怕是上古时的极品仙器,都是在炼制的过程中打下重重禁制,禁制越多,仙器的威力便是越大。不过传说中,上古有诸多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器,却并不是以这种方法炼制而成的。” “有的物华天宝,在孕育成型之后历经千万年岁月,已经有了灵性。在天地道法间浸淫,受灵气滋养,自成神器。所以上古时要锻造神器,多是依托于天地,所谓神匠,就是要帮助这些物华天宝更快的自行成长,而不是人为的将其锻造成形。” “就像这极北金精,出世时就已略具剑形,所以我没有在其身上打下任何禁制,就是希望它能成长为一代神器。这里是天下一等一的炼器场所,火脉、水脉共存,阴阳调和,也有助于它的成长。” 说到这,雷震顿了顿,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凝重和坚定,旋即又接着道:“雷震这一生,要是真能炼制成一把上古神器,即便是死也无怨无悔了……” “雷前辈千万别说如此晦气的话。”彭鹰连忙苦笑摆手,再看岩浆下的那黑色长剑,却也不禁无比期待。他忽然想起了焚天剑,不禁向罗无烟怀中的雷焚天看了一眼,焚天剑一直被他握在手中,此时看去,焚天剑中却也有一道禁制。 如此看来,即便是焚天剑这种上古绝顶仙器都有禁制存在,假如那极北金精真的炼制成功,该是何等强悍? 一连十几天,彭鹰都在余英堂焦急的等待雷震修复魔门,以便自己赶去别有洞天。终于在第十二天的傍晚,雷震传来消息,魔门已经复原了。 大家匆匆赶去无尽山,却四下里找不到雷震的影子,大家找人询问,这才在山上那间雷震的铁匠铺里找到了雷震夫妇。 简陋的房间中,雷震默默的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面铜镜,罗无烟虚弱的坐在床上,正有些艰难的梳妆打扮。自她生产之后,虽然头两天的身体状况还好,可现在却好像急转直下,忽然变得好像病入膏肓。 展阳抱着雷焚天站在墙角,不忍去看雷震夫妇,低着头,泪水涟涟。 雷震装着铁腿站得笔直,但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丑脸上满是悲哀。 彭鹰本来还欢欢喜喜,等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他恍然想起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罗无烟已经时日无多了…… “彭兄弟,你们来啦。”罗无烟先看到了彭鹰等人,微笑着打招呼。那张原本美丽的脸瘦削了好多,虽然以胭脂掩盖了苍白的面颊,但还是掩不住那灰败的病容。 “罗前辈……”彭鹰微笑着点头,就感觉胸膛憋闷,连微笑都显得那般苦涩。 罗无烟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画笔看向雷震微笑道:“夫君,我……好看么?” “好看……”雷震强笑着点头,却忽然转过头去,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 罗无烟笑了笑,柔声道:“彭兄弟他们是看魔门来了,你还不带他们去看看?”说着她站起身来,轻轻的将雷震推出门去,大家也都心情沉重的陆续跟了出去,刚才来时的喜悦早已不翼而飞。 雷震黯然带着彭鹰等人到了后山,魔门果然好端端的竖立在山下,光芒隐动,已恢复了原貌。 正在这时,山上却忽然有人大吼了声:“师父!您快来啊!”声音已经走了调,显得惊恐万分。 是展阳的声音!大家都不禁大吃一惊,纷纷飞身向山上扑去。雷震更是若有所悟,顿时骇然失色,连忙抢在所有人前面与彭鹰同时到了山顶。 山上那巨大的火坑旁,展阳抱着雷焚天急得满头大汗,见雷震来了竟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指着火坑下,张口结舌。 汹涌的岩浆边缘,罗无烟孤零零的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正默默的望着雷震,表情略显悲哀,更多的则是平静。 雷震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勉强镇定着颤声问:“无烟,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罗无烟温柔的微笑道:“夫君,这些日子以来,我没事便会翻阅你们千机门的秘笈,所以,也看到了你所说的那种上古炼器之法。” “前些天你对彭兄弟所说的话,却有所隐瞒啊。”她微笑道:“古法炼器,虽然是以天地为炉,却还要以人之身体发肤为祭,最终才能大成吧?你早已打定了主意,等我病死之后就要以身殉炉,成就了极北金精,再随我而去吧?”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同时看向雷震。而雷震却浑身抖若筛糠,只是颤声问:“你……你要做什么?” 罗无烟轻抚自己的面颊,微笑道:“夫君,女为悦己者容,无烟也是如此。可再过一个月,我这幅容貌却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无烟不想临死之际,让你看到我那副丑恶的样子。无烟也不想夫君随我共赴黄泉,所以……这人殉之事,便由无烟代劳吧……” 说着,她翩翩施礼,然后深情的望了眼雷震和雷焚天,忽然如一片濒临枯萎的柳枝,向后仰去。 “不!”雷震如丧考妣的咆哮起来,而身旁人影连动,彭鹰、玄蛛、端木青等等众人纷纷向火坑扑了过去。 然而罗无烟死志已决,即便彭鹰和玄蛛最快赶到,但也未能阻止。只见那娇柔孱弱的身体猛的扑进火海,只是荡起一抹青烟,顿时无影无踪。 啊!山顶上,雷震声嘶力竭的哀嚎起来,展阳也抱着雷焚天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小小的雷焚天只定定的望着火海,大眼中也满是泪光,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站在火坑旁,无不垂泪,却忽然见火海汹涌澎湃,那抹黑光再次浮现,如蛟龙畅游火海,似乎颇为兴奋。 平白的,彭鹰对那极北金精生出了几分恨意,以人殉炼器,这种剑,不用也罢!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共赴黄泉 罗无烟前辈……悲哀充满心扉,彭鹰失魂落魄的站在岩石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山顶上的雷震颤声道:“各位,麻烦各位暂时离开一下好么?我想陪陪无烟……” 众人面面相觑,深恐雷震也随罗无烟而去,半晌没人动弹。 “如果大家不放心的话,就留彭兄弟在这里陪陪我吧。”雷震又道。大家这才放心纷纷离去,只留下彭鹰走上山顶,站在雷震的身后。 展阳抱着雷焚天也走了,山顶上只剩下雷震和彭鹰两人,又过了许久,雷震忽然苦笑道:“彭兄弟,你刚才是不是把极北金精也恨上了?” 彭鹰愕然,旋即沉默无语。 “它本懵懂,又有什么罪孽?这人殉之法虽然残忍,可天道本就是公平啊。要想唤醒极北金精的灵性,势必要抹杀另一道灵性,这便是公平。”雷震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彭鹰,恳切的道:“等极北金精大成之后,其中也便蕴含了无烟的心血,望彭兄弟一定要善待与它……” 彭鹰黯然点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震深深的吸了口气,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转了个话题问道:“等彭兄弟解决了别有洞天的事之后,该去左家见左姑娘了吧?” 彭鹰愣了愣,苦笑道:“是啊,我总不能看她被逼嫁给别人啊。” 雷震望着火海似哭似笑的道:“彭兄弟,你千万不能走我的老路。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哪怕是有千难万险也要不离不弃,也不要自卑,也不要怀疑,相信你自己,也去相信她吧……” 彭鹰的泪水险些涌现出来,哽咽着不住点头。 “唉……刚才大家担心我自尽,所以不想离去。可我真是想自己一个人陪陪无烟,彭兄弟,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雷震默然望着彭鹰,微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乱来的。” 彭鹰虽然有心拒绝,但看着雷震那恳切的表情,最终还是心中松动,只能默默的点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走的极慢,生怕雷震作出冲动的事来,半晌才走到半山腰,回头望去,雷震只是呆呆的望着火海,纹丝没动。他这才稍稍放心,继续向下行去,没走两步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顿时让他魂飞魄散。 山顶上,雷震却已无影无踪! 浑身血脉瞬间凝固,彭鹰连惊呼都发不出来,只能闷不作声的飞身赶去,瞬间便到了火坑边上。 他们刚刚交谈的地方只剩下了两根铁腿,雷震却已不见了踪影。再看火海,半空中只飘荡着一片淡薄的青烟,随着山风顷刻消散。极北金精在岩浆表面快速穿梭,仿佛即将化龙的蛟。 “雷前辈!”彭鹰的惊呼此时才发了出来,声嘶力竭,悲痛欲绝。在山下从未远离的众人纷纷赶来,顿时明白了究竟,无不痛哭失声。展阳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却仍不忘死死的抱紧雷焚天。 彭鹰茫然望着火海,呆立如石,泪水默然留下,好似失魂落魄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万事晓哭着抓住彭鹰的胳膊,颤声道:“彭兄弟,雷前辈给你留了遗言……” 在那双铁腿前的地面上,赫然有许多字迹,原来雷震在山顶独处的那段时间,却是偷偷的刻下了最后的嘱托。 “彭兄弟,切勿悲伤。我与无烟之所以能有这一年的幸福全是拜你所赐。如若没有你,我们必然孤独死去,到了黄泉又该是多么悲哀?如若没有你,我们又哪来那场大婚,有数十万百姓齐贺?如若没有你,我们又哪来这一年的朝夕相处,还有了属于我们两人的骨血……” “彭兄弟,焚天与你有缘,我们夫妇共赴黄泉,只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就麻烦彭兄弟代我们多多照顾焚天,拜托了……” “我知道,彭兄弟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去左家下聘,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双铁腿是我毕生杰作,可送给左远清为助力,应该会让彭鹰的聘礼锦上添花吧……” “还有各位……多谢你们多日来的照顾,雷某和无烟在九泉之下……拜谢……” 字迹到此为止,众人默默的看着,没有人说话,都已泪如泉涌。 恍惚中,似乎能看到雷震佝偻着身子偷偷的在岩石上刻下这两百余字,那份决然,那份悲哀,都好似滔滔江水,将众人淹没。 忽然间,火海中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极北金精陡然冲天而起,带着乌光在众人头顶飞速饶了三圈,最终轻飘飘的落在彭鹰的手中。 如有灵性,这极北金精化作的黑色仙剑仿佛带着雷震夫妇的心意,自行认主。 彭鹰默默的望着手中的仙剑,虽然它是从火海而来,却触手微凉。又虽然是极为沉重的极北金精,但落到自己手中却好似轻若无物。与剑锋浑然一体的剑柄上,有阴阳两道灵气盘绕,却像是雷震夫妇的心血凝聚成太极图。 浑身巨震,彭鹰忽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两记耳光。 “都怪我!我刚才要是没走……” 众人纷纷拦着,万事晓哭道:“彭兄弟,你为何如此,你又如何能拦住一个报了必死之心的人……” 彭鹰大哭,不顾劝阻又抽了自己两记耳光,悲恸的飞身而起,径自向北方冲去。众人大骇,连忙赶了上去,却见彭鹰在半空停了下来,拿出乾坤葫芦倒转,忽然有团硕大的黑影落在两座山峰北侧的空地间。 美仑美奂的一座庄园展现在面前,于这青山绿水交相呼应,门边上有三个字——“沧海园”。 “我怎么如此糊涂!”彭鹰声嘶力竭的悲声大吼:“要是早就把这沧海园安置在此处,雷前辈和罗前辈不是还能享十几天的人间清福……” 他痛哭流涕,众人见状更是悲痛欲绝。展阳这时已苏醒过来,驾着仙剑来到彭鹰身侧,屈膝跪倒道:“鹰师,我师父临终前已经说了,要不是您,他们也不会死的如此坦然。还请鹰师节哀……”说着,他已泣不成声。 万事晓等人也纷纷过来劝慰,彭鹰却只呆呆的看着沧海园,任凭泪水瑟瑟落下。 “这座庄园……以后就不叫沧海园了。”彭鹰颤声道,单手轻抚,沧海园那道匾额顿时烟消云散。 “还请鹰师赐名,我这就去再造一面匾额来。”展阳哭着道。 彭鹰仰望苍天,颤声道:“雷前辈生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他和罗前辈初见时,那白雪化作春泥的景象。以后,这里便叫白雪园吧。”他又默默的望了望手中的极北金精,黯然道:“这把剑,以后便叫春泥剑吧……” 众人默然垂泪,展阳点头而去,片刻间的功夫便铸好了匾额,同时带来了雷震生前为春泥剑准备的一个剑鞘来。 彭鹰将春泥剑插入剑鞘,随手塞进了储物戒指。 睹物思人,彭鹰此时不想去多看春泥剑一眼。 雷震夫妇尸骨无存,大家只能在两山之间的河畔建了一座衣冠冢,将两人合葬。他们曾在这两山之上守了数十年,如今终于能长相厮守…… 祭拜之后,彭鹰独自矗立在火坑旁许久,将地藏经唱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精疲力竭,仍不肯罢休。 山下众人望着山上的彭鹰,无不默然。端木青虽然与雷震夫妇相处不久,但也被这场面感动的泪流不止。他默默的看了眼玄蛛,颤声道:“大哥,我们能有这样的三弟,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玄蛛黯然点头,柔声道:“三弟的仁义天下难寻,他还有许多前尘往事,这几天大哥会一一讲给你听……” 万事晓等人都深深的望着彭鹰,心潮澎湃,展阳则一直跪在那里,佝偻着身子抱着雷焚天,不住哭泣。 山顶上唱诵地藏经的声音持续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彭鹰才脸色苍白的从山上走了下来。 “各位,我要启程去别有洞天了,这里便交给各位,我将尽快赶回。” 玄蛛柔声问:“三弟,要不然我和你同去?” 摇摇头,彭鹰叹息道:“这里是雷前辈他们的心血,容不得半点闪失。别有洞天那里应该已没什么危险,我去去就回,大哥不必担心。” 说着,他径自向魔门走去,一步踏入,顿时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重回别有洞天 再出现时,彭鹰已经到了千万里之外的东海深处。 阔别已久的别有洞天,如今却与往日的繁华大相径庭。 四处都有打斗过的痕迹,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随处都能看到猩红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挥之不去。更令彭鹰惊讶的是,盘龙山城竟然不见了踪影! 诸多建筑早已被夷为平地,残垣断壁之间,有许多修仙者重伤未愈,呻吟声不绝于耳。杜妙妙带着一群人面色阴沉的四处奔走,为了救活每位伤者疲于奔命。而在别有洞天外面,却正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无数小山般庞大的怪影疯狂的扑向别有洞天,赫然都是奇形怪状的海中妖类,只不过要比昔日见到的妖类都庞大了许多。此处已经是东海深处,人迹罕至,妖类也普遍庞大了许多,实力也极为强悍。 一只雄壮的螃蟹挥舞着巨鳌死死的守住了别有洞天,在其面前,妖类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只不过看那螃蟹的模样也已经疲惫不堪。 在螃蟹身上,站着个身姿曼妙的倩影,她昂首挺立,双掌啪啪拍个不停,众多妖类纷纷被拍成肉泥,顿时将海水染成深红之色。 在别有洞天中,有个耄耋老者盘膝坐在那里,双膝上摆着往生剑,默默的注视着外面的海水。一旦那螃蟹和那少女露出不支之色,往生剑便发出一声轻吟,道道死气汹涌而出,将妖类斩得支离破碎。 是老螃蟹、水儿和师父。 彭鹰长长的松了口气,原本压抑的心情也稍稍变得轻松了一些。他们还活着,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在东海深处如此艰难度日,恐怕已经再难支撑下去了。 这时,海中妖类的攻击似乎变得愈发强烈起来,左黄虎连发了几道剑气,脸色变得惨白起来。海中的水儿回头望去,忽然飞身赶回了别有洞天,拦在左黄虎面前柔声道:“左前辈,你身体尚未康复,就不要强撑了。” 左黄虎淡然一笑,“水儿,如今在别有洞天能拦住它们这些妖类的只有我们三个,我走了,你和螃蟹兄又怎能坚持?” “那也不行。”水儿坚定的摇头,“如果您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彭鹰回来了我没法向他交代……”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个少年出现在她的身旁,亲昵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微笑道:“我如今已经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水儿和左黄虎同时愕然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师父,你也不必如此辛苦,徒儿……回来了。”彭鹰深深的鞠躬,忽然身子遽然射出别有洞天,落到了老螃蟹的头顶。 真气轰然炸裂,逼开冰冷刺骨的海水,彭鹰微笑道:“蟹老辛苦了,还请回别有洞天歇息去吧。” “彭鹰!?”老螃蟹抬起头来,顿时惊喜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叫。 正在这时,一头足有小山般巨大的怪鱼张开血盆大口呼啸而至。 海水汹涌激荡,彭鹰却冷冷的一抖手,有团黑影呼啸而出,竟像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方砖。左黄虎等人正诧异时,那“方砖”已经砸入那怪鱼的血盆大口,却忽然一声巨响,小山般的妖兽竟被硬生生砸得开膛破肚,那“方砖”势如破竹的又向远方射去,一直又将三头妖鱼砸成肉酱这才飞转回来。 彭鹰手指轻动,那方砖又电闪雷鸣般向旁边砸去,海中顿时暗流涌动,妖鱼的血水令海水变得愈发猩红。 八两半在海中肆虐,彭鹰又将九子锁龙桩祭起,巨大的石柱陡然出现,彭鹰在顶端傲视八方,九头龙子依次咆哮,到最后那声巨响,震得无数妖类翻滚着向海水深处射去。 九子锁龙桩上,彭鹰的气势雄浑,双眉之间的额头正中,忽然隐约出现了一枚小小的赤色红鳞,与丹田上那枚红鳞交相呼应,顿时有种仿佛来自洪荒的气息弥散开来。远处正气急败坏的想要继续扑来的妖鱼忽然大惊失色,顿时狼奔豕突的逃得无影无踪。 彭鹰这才收起九子锁龙桩和八两半,飘然回到了别有洞天。 面前,杜妙妙带着不知多少海外散仙站在左黄虎背后,都默默的望着彭鹰,多数人泪花涌动,显得激动万分。。 一个人影猛的扑进了彭鹰的怀抱,本以为是水儿,谁知低头看去,竟然是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娃。 “宝儿!?”彭鹰又惊又喜的将宝儿抱了起来,上下打量,只见她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似乎显得更胖嘟嘟的了。 “咯咯,彭鹰。”从宝儿口中忽然发出如同蚊蚋般细微的笑声,虽然很小,却十分的清晰。 彭鹰更是惊喜,“宝儿,你能说话了?” 宝儿很努力的点头说道:“是啊,龙涎灵液很好,可惜被宝儿用去了一半,这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只要你能复原,就算都给了你又有何妨?”彭鹰激动的拥抱了下宝儿,这才把她轻轻放了下来。 抬头望去,水儿在微微颤抖着,呆呆的望着自己。只不过此时的水儿似乎多了几分少女的矜持,虽然身子微颤,却仍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头钻进自己的怀抱。 左黄虎已经站了起来,不过身形略显佝偻。师父的身子从来都如剑锋般挺直,这还是第一次显得如此虚弱,彭鹰看了不禁又是疼惜,又是愤怒。 究竟是谁伤了师父?又有谁能有如此本事? “回来了?回来就好。”左黄虎仍淡淡的说道,只是目光中却忍不住掠过一丝激动。这十个月来彭鹰杳无音讯,虽然大家都是同样担心,但左黄虎与彭鹰的感情自然无人能及,他虽然表现的镇定,但内心深处却要比任何人都更加欣慰。 “徒儿回来了,害师父担心……”彭鹰跪倒在地,声音已有些哽咽了起来。 左黄虎身后,杜妙妙等数千修仙者呼啦啦的跪到了一片,人人垂首。彭鹰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将杜妙妙拉了起来,又对面前众多海外散修苦笑道:“大家这是要做什么?快快起来。” 没人肯站起身来,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杜妙妙拉住彭鹰的胳膊,颤声道:“彭兄弟,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彭鹰感到莫名其妙。 “你创下这座别有洞天,又让我们在盘龙山城修炼,我们本该誓死守护这得来不易的安身之所。可惜……”杜妙妙咬牙切齿的道:“司寇空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却背信弃义,引来了魔教。我们虽然竭力抵抗,但还是被他们抢走了盘龙山城……” 彭鹰皱皱眉,这件事他已经隐约猜到,所以并未如何吃惊,但此时却因为杜妙妙的这番话将原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紊乱起来 “对不起我?杜门主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彭鹰沉声问道,却让杜妙妙顿时愕然无语。 “这十个月来,我被困在某处地方。等我脱困而出到现在为止,万事晓已经说过对不起我,如今杜门主也这么说?”彭鹰激动的道:“我彭鹰何德何能?可当不起这么多人对我抱歉!” “彭兄弟,你……你这是怎么了?”杜妙妙有些怯怯的颤声道,她绝没料到彭鹰会有如此反应,于是更加惊讶和伤心。 “杜门主说的没错,这别有洞天是我所创,盘龙山城也是我允许各位去修炼的。”彭鹰激动的声音颤抖:“可我今天也和大家说句实话,在这以前,我并未将你们所有人视为伙伴,也从未认为你们可以依靠。” 杜妙妙浑身巨颤,顿时默默的低下头去。 “可如今,我却改变了当初的想法。你们把我彭鹰当作了值得信赖的人,与魔教和司寇空那帮人舍命相搏,这才保住了别有洞天。而在你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我……我又在哪里呢?这样的你们,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彭鹰忽然无力的跪倒在地,双手齐眉,深深的跪拜下去。 “是我彭鹰,对不起你们……”彭鹰泪流满面,五体投地的贴向地面。 面前,数以千计的海外散修鸦雀无声,忽然阵阵哭声连成一片,所有人也如同彭鹰一样五体投地的趴向地面。 “是我们对不起彭仙判……”所有人异口同声的悲声喊着,泪水浸湿了地面。 杜妙妙也同时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左黄虎默默的看着徒儿的背影,再看看那数以千计的脊梁,也不禁动容。 曾经那个在盘龙山城唯唯诺诺、憨厚诚恳的彭鹰,不过几年之后竟然会受万人景仰,放在以前,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吧。 半晌,杜妙妙用力将彭鹰搀扶了起来,抹干了眼泪微笑道:“彭兄弟,以前的事情不如就让它过去如何?从今天起,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彭鹰忽然想起当初诸多散修齐聚盘龙山城时的往事,忍不住笑了笑,柔声道:“杜门主,从今往后,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杜妙妙笑得妩媚,瞪了彭鹰一眼,道:“既然是一家人了,我们以后也就别那么生分了。我叫你小鹰,你就叫我妙妙姐,如何?” “好啊。”彭鹰毫不犹豫的微笑道。 “小鹰,既然你回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尽管发话吧。”杜妙妙沉声道。这时众多散修也都站起身来,纷纷注视着彭鹰,面色沉凝。 彭鹰看了看众人,又回头看了看师父。左黄虎则淡淡的道:“不必看我,你想怎么做,便放手去做。” “好!”彭鹰目光炯炯的望向杜妙妙,沉声道:“妙妙姐,这一次,我们损失如何?” 杜妙妙黯然说道:“当初的二十六个仙门,除了司寇空那伙人之外,我们这边的仙门折损了八名门主,伤亡近四千人……” 彭鹰眼中闪过惊人的厉色,沉声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司寇空杀了我们如此多的人,就一定要血债血偿,他现在身在何处?” “当时据他自己亲口说,申屠任命他为魔教白虎堂副堂主,位居荀残之下,所以他现在应该就在白虎堂。” “盘龙山城呢?” “盘龙山城应该是被带到魔教总堂了,他们得了九天龙脉,自然得意忘形。” 彭鹰略微沉吟,忽然出口惊人的道:“那我们便去白虎堂!”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身赴险境 众人都不禁骇然失色,大家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为何还要折返回去?即便彭鹰想要为死伤者报仇,但现在别有洞天的散修还有许多重伤未愈,此举是否操之过急了?彭鹰看看四周,微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又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拼死才逃出白虎堂附近的海域,魔教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所以短期之内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 “在这段时间之内,我要去一处地方,你们在白虎堂附近等我的消息,到时候我们一同灭了白虎堂,为死伤的同伴报仇雪恨!” 杜妙妙等人情不自禁的点头,彭鹰的法子虽然近乎刀口舔血,可又颇有道理。更何况大家都对司寇空等人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能够报仇当然是求之不得。 “好,那就听你的。不过你又要去哪里么?”左黄虎在旁边沉声问道。 “自然要去魔教总堂,盘龙山城不能落在他们手中。”彭鹰面色冰冷,说的斩钉截铁。 杜妙妙顿时大惊失色,道:“小鹰你疯了?你可知道我们这次为何败得如此惨烈?就是因为魔教中有个半神啊!要不是那半神重伤了左黄虎前辈,我们又怎能如此狼狈?那半神就在魔教总堂,你这么贸贸然的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彭鹰恍然大悟,杜妙妙口中的半神必然是炎正神将了,除了他,谁又能重伤师父?他恨恨的点头,沉声道:“妙妙姐不必担心,我知道那半神是谁。我如今还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会贸然行动。我这次去是要收回盘龙山城,至于他重伤师父这个大仇,来日我再找他算账。” 杜妙妙显得担心无比,左黄虎则点头同意,道:“杜门主,不必多说了,我这徒儿没别的好处,只有这点血性颇和我的胃口。他既然已经将你们视为家人,就绝不会容忍你们受到任何伤害。这一次我们卷土重来,一定要拿司寇空那畜生的人头祭拜逝去的亡灵。” 左黄虎发话,大家也只好点头同意。当即由水儿驾驭着别有洞天向西方潜去。别有洞天虽然无比庞大,但却也是蚌族圣母的遗蜕,在海底滑行如同流光魅影,不过两日间的功夫便再次回到了白虎堂的海域。 彭鹰已整装待发,他在这片海域生活了两年,自然知道白虎堂的所在,所以早已胸有成足。临行前众人都来相送,杜妙妙殷殷嘱托,显然真是将他当作了亲弟弟一般。其他门主和海外散修也都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 “去吧,我会让水儿准备,去白虎堂附近等你消息。”左黄虎对彭鹰沉声说道。 左黄虎正说着话,忽然伸手一抓,从背后抓出一颗白光氤氲的珠子来。他苦笑了下,回头道:“宝儿,你又胡闹了。” 宝儿憋着小嘴扑向彭鹰,指着左黄虎道:“宝儿只是想治好他的伤,可他就是不愿意,彭鹰,你说说他嘛。” 彭鹰哭笑不得的看向左黄虎,道:“师父,既然是宝儿的一番心意……” “别说了,区区小伤,再过三五日也就好了。”左黄虎将圆珠还给宝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道:“小宝儿,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既然答应过彭鹰绝不会打你的主意,那就绝不会让你为我损耗任何妖力。” 左黄虎又看向彭鹰,满是慈祥的道:“这小娃娃真是命运多舛,当初申屠和司寇空本来是想将她和盘龙山城一并掳走的,但她见机的快,早早的土遁逃了,这才幸免遇难,我又如何忍心让她损耗妖力。” 彭鹰微笑着点头,轻拍宝儿道:“宝儿乖,我师父他老人家修为高深,即便没有你的帮助也会自行复原,你就不必担心了。” “唔。”宝儿只好撅着小嘴点了点头。 彭鹰向众人辞行,这就向西方飞去准备去魔教总堂。当他刚刚离开别有洞天,水儿却匆匆追了上来。 海水中,水儿逼开海水,默默的望着彭鹰半晌无语。 “水儿……”彭鹰看着她,不知为何感到水儿的眼中似乎包含了许多莫名的情愫,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默默的飘了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此去凶险异常,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中柔情似水,令彭鹰有些慌乱,他尴尬的笑了笑,还像以往一样伸出手去想揉她的秀发。可手掌悬在她的头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落下去。他呆呆的看着水儿深情款款的目光,却忽然感觉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懵懂纯真的水儿了。 “保重。”水儿抿着嘴唇,忽然掉头而去,默然回了别有洞天。 彭鹰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醒悟过来。在北方魔教时水儿遭遇了极大刺激,当时就察觉出她有了些许不同,如今将近一年没见水儿却再也不是当初的她了啊 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惶恐,水儿临去的目光明显真情流露,难不成…… 他猛的摇摇头,甩开心底的杂念。此时最关重要的是如何将盘龙山城和九天龙脉夺回来,虽然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不过自己有幻面玉皮和幻形门的诸多杂术,再加上魔教中还有个自己的内应,这便平添了几分胜算。 匆匆书写了一封纸鹤拍散,彭鹰闪电般向白虎堂方向潜行而去。 东海魔教原本是想在螃蟹岛上建造白虎堂,可螃蟹岛却已沉入海底,如今的白虎堂就建立在螃蟹岛以南数百里之外的一座海岛之上。 这海岛虽然远比不上佛门的南普陀,不过也是一处洞天福地,昔日曾有众多散修在此自创仙门,名为锦绣门,可自从魔教来了之后他们便毫不犹豫的加入了白虎堂,成了东海魔教的一员。 在白虎堂以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还有座小岛,方圆不过五里,只因为海岛上有大量的红嘴海鸥栖息,所以起名为红鸥岛。此地作为白虎堂的北方岗哨,由锦绣门的弟子负责驻守,人数不下两百人。 说是驻守,但谁都知道除非是左家率众从陆上攻来,否则整个东海谁敢招惹魔教?所以这不足两百人的锦绣门弟子倒感觉自己像是被发配到此地,平日里没有丝毫警惕,只顾吃酒玩乐。 入夜了,众多锦绣门弟子围在岛屿中央的空旷地,燃起篝火,将一条从海中补来的大鱼架在火上灼烤,油脂四溢,香气扑鼻。为首的一个年轻人略带着醉意举起酒杯,正大声吆喝着,忽然看到有个身影从黑暗中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他醉眼惺忪的望了过去,等看清了那人顿时酒醒了大半,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道:“花堂主,您怎么来了?” 那人赫然正是花石肩,他晃着矮胖的身子走了过来,略带苦涩的一笑,道:“还能干什么?来看看你们这帮兔崽子呗。” “哎呦,那可真是有劳花长老惦念啦,您来的正好,今早上我们刚从海底捞出一条银龙豚,那才叫美味呢,来来来,您先尝尝鲜。”少年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满脸谄笑的将花石肩迎入人群,亲自拿起银刀从鱼身上片下块肉来,双手捧到花石肩面前。 四周人早已站了起来,都不住的谄媚,这锦绣门的门风便是如此,遇强则弱,都是墙头草一类的人,否则也不会那么干脆就加入了魔教。花石肩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货色,于是也不客气,撇着嘴吞下鱼肉,不住点头。 众人落座,对花石肩百般奉承,尤其那少年更是油嘴滑舌,简直将花石肩捧到了云巅。花石肩不禁看了他一眼,笑道:“杨英,你小子有这么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干什么还修仙啊,做个普通人做做生意,肯定会发大财的。” 杨英笑眯眯的道:“看您说的,这世上谁不想长生啊?做生意最多可富足数十年,即便家财万贯到最后不也只是栖与一抔黄土?哪有修仙来的有盼头啊。” “那么,你现在活得很有盼头?”花石肩捉狭的问道。 杨英顿时苦着脸摇头,拉住花石肩的衣袖道:“花堂主,既然您问起了,我也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您看着红鸥岛遍地都是鸟屎,但却比鸟不拉屎的地方更荒凉呢。我被派到这里驻守已经两年多了,真是憋得快要受不了了。我也屡次三番的求我们门主将我调回白虎堂去,可门主却说没有堂主的首肯他也没有办法……” “花堂主,看在我这两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您就让我回白虎堂好不好?” “好,好~”花石肩笑眯眯的道:“我既然吃了你这顿酒就不能白吃,等这次回去之后我就帮你运作此事。” 虽然杨英能察觉出花石肩有些敷衍的意思,不过还是连连敬酒,又是一番恭维。片刻后酒足饭饱,花石肩忽然打了个醉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道:“妈的,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倒是好酒量,老子倒有些醉了。等老子去撒泡尿,回来再和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谁也不许走啊!”花石肩手指了一圈,似真似假的冷笑道。杨英等人轰然大笑,都道不走不走,等您回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白虎堂 花石肩摇摇晃晃的走向远处丛林,又绕到一座巨石之后,脸上的醉意忽然一扫而空,却又露出一丝苦笑。 “该死的彭鹰,作死的畜生!爷爷上辈子死的时候是不是掉进牛粪坑了!怎的如此倒霉?”他拿出一封纸鹤,小心翼翼的写上:“彭仙判,您在哪里?”然后拍散。 不远处一块岩石后忽然有道白光亮起,竟然就是他的纸鹤。旋即有只手臂伸了出来,向他招了招手。 花石肩吓得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个彭鹰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就藏身在锦绣门弟子的眼皮底下!他连忙向杨英等人的方向看去,见他们仍在大呼小叫的喝酒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向那岩石的方向掠去。 岩石后的阴影中,赫然正是彭鹰安静的坐在那里,那双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冷冷的落在花石肩脸上。 “该死的彭鹰,作死的畜生?”彭鹰冷笑着低声质问,顿时把花石肩吓得面色惨白。 “您……您别见怪,都怨我这张臭嘴。”花石肩作势要抽自己的耳光,可又怕惊动了杨英等人,于是变拍为拧,死死的拧了把自己的面颊,拧的他呲牙裂嘴,脸上都留下一片瘀青。 彭鹰冷笑了下,“罢了,我也知道你心里肯定早已恨死了我,即便背后骂我几句也是无所谓的。” “岂敢岂敢。”花石肩连忙谄笑,忽然露出痛惜之色的道:“彭仙判,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可别有洞天的事真的与我无关啊。在申屠意图攻破别有洞天的时候我也曾试图联系过你啊,可是你一直没有音讯,所以未能避免这场浩劫……” 他说的极为诚恳,生怕彭鹰这次找来是兴师问罪的,可彭鹰却摇摇头,淡然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花石肩暗中松了口气,连忙满脸堆笑的问:“那彭仙判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要你帮我混进魔教总堂。”彭鹰语气平淡的说道,却顿时将花石肩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花石肩险些跳了起来,苦笑道:“彭仙判,我没听错吧,你要去魔教总堂?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是死是活你不必操心,况且我也不会乱来。现在我只要你帮我引路,只要带我进了魔教总堂,接下来便没有你的事了。” 此时的花石肩恨不得自己从没到过此地。以往彭鹰屡次找自己帮忙,却都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可这一次却截然不同,让自己带他溜进魔教总堂?万一彭鹰露出什么马脚,自己第一个就要被教主万剐凌迟!可要是不帮彭鹰,一旦他把自己曾经帮助他的事情透露给魔教,自己还是不得好死……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花石肩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懊恼,要不是忌惮彭鹰的修为,他早已一锤子将他砸得脑浆迸裂了。 彭鹰当然清楚花石肩此刻的心情,于是淡淡的道:“花石肩,你以前帮我,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左家在两百年前能灭了魔教,两百年后的今天也能做到。到时候你还有两百年前的运气能够逃脱么?你既然已经帮了我,就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危及你的性命,关键时刻,我还一定会救你。” “救我?彭仙判,你能照顾好自己也就不错了。”花石肩忍不住没好气的道。 彭鹰一笑,冷冷的道:“我说话算话,至于我怎么救你,很快你便能知道了。怎么样?你究竟是帮还是不帮?” 花石肩挣扎了半晌,终于咬牙切齿的点头道:“帮!谁让老子上了你这条贼船呢?你说吧,要我怎么帮?” “帮我抓个人来,我会变成他的模样随你去白虎堂。白虎堂应该有座魔门能够直达魔教总堂吧,你只需找个借口把我带过去,就算你完成任务了。” 花石肩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道:“那好,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着花石肩又装着酒醉的模样踉踉跄跄的走出几步,向远处招手道:“杨英!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杨英不疑有他,只以为花石肩要和他说调往白虎堂的事情,顿时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谄笑道:“花堂主,我来了……” 嗯……花石肩搂着杨英的肩膀向岩石后挪了两步,避开了锦绣门弟子的视线,却到了彭鹰面前。杨英也有些醉意,忽然看到岩石后面有人顿时一愣,刚想探头去看那人究竟是谁,花石肩却忽然抓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拧,顿时将其颈椎拧断,一命呜呼。 彭鹰不禁皱眉,看着花石肩将杨英放躺在地上,沉声道:“我是让你抓一个人,你怎么把他杀了?” 花石肩白了彭鹰一眼,没好气的道:“不杀他又怎么办?难不成让他醒来拆穿你的身份?既然要做,便要做的天衣无缝,我可不想留下任何马脚。”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望向篝火方向,低声道:“你快变成他的模样,我来替你把风。” 彭鹰看着杨英的尸体无奈的苦笑,他和他无怨无仇,他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命丧黄泉。虽然心中有些愧疚,不过彭鹰又想到反正很快自己就将率众剿灭白虎堂,到时候肯定死伤无数,也就不必为一个魔教众人如此多愁善感。于是他先挖了个坑,将杨英的尸体放入其中,又拿出幻面玉皮拓下他的容貌蒙在脸上,顿时变成了杨英的模样。 掩埋了杨英的尸体之后,彭鹰拍了拍花石肩的肩膀,花石肩转过头来顿时一愣,苦笑道:“彭仙判,你这是什么本事,怎么有千变万化之能?” “别罗嗦,接下来怎么办?” 花石肩低声道:“这小子叫杨英,是锦绣门的门下,但修为只有观山境七品,是个小角色。不过这人精于奉承,为人八面玲珑,所以深得锦绣门门主喜欢。这段时间杨英急于调往白虎门,他们门主也在荀残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所以荀残早就已经答应了。这事本来就是我来操办,我本来想从他这里拿些好处,所以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如今恰好是个机会,你暂且在这里等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便派人来接你去白虎堂。” 彭鹰皱皱眉,心中感觉有些不妥,让花石肩离开自己一个晚上,如果这老家伙心怀叵测可就不妙了。 花石肩看了看彭鹰,不禁苦笑道:“彭仙判,你该不会是信不过我吧?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必我来帮忙了?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彭鹰眼睛转了转,微笑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如果不是有你帮忙,别有洞天又怎么能在魔教眼皮底下平安度过两年?别有洞天的那些散修都对你感恩戴德呢。” 花石肩不禁一愣,急得面红耳赤的低吼道:“什么?我的事你跟别人说起过?那……那司寇空知不知道?” 彭鹰摇头微笑:“当然没有,我只是和几个我能相信的人说起过,我从未真正相信过司寇空那老狗,又怎么可能和他说呢?” 他如此说,是要花石肩明白,即便他有心陷害自己,也有别人知道他和自己的过往,到时候一旦捅到申屠那里去花石肩仍是必死无疑。 花石肩倒也聪明,苦笑道:“彭仙判,你这还是提防着我啊?你就放心吧,我这人最是胆小怕死,除非迫不得已,我谁也不想得罪。我只希望你这次去魔教总堂能顺顺利利的,以后尽量少找我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就最好不过了。” 说着他咳嗽了声,脚步踉跄着向篝火行去,彭鹰则模仿着杨英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他相信花石肩刚刚那番话是肺腑之言,这才算放下心来。 锦绣门弟子人数虽多,但一则都有些醉了,二则还有花石肩在场,所以大家都只顾奉承花石肩,倒没人注意此时的杨英已经换了个人。直到酒终人散,花石肩亲自带着彭鹰去驻地找到杨英的房间,两人密谈了半晌,花石肩这才飞身离去。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清晨,果然有个魔教弟子敲响了彭鹰的大门,送来一纸调令。那人又说花堂主要杨英立刻启程,去白虎堂见他,彭鹰知道这都是花石肩的安排,于是二话不说的随着那人向南方飞去,远处,白虎堂那座海岛已遥遥在望。 到了白虎堂,彭鹰又被引着来到最中央的一座山峰上,那里有座仙宫,本来是锦绣门的,现在已经是白虎堂的主殿了。 大殿中,有四个人正言笑晏晏,居于主位的正是许久没见的荀残,旁边的是花石肩,再其次,有个瘦小的老者正笑容满面,却让彭鹰不禁心头火起。 司寇空! 这老狗背叛了别有洞天,倒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用不了多久,自己必将其碎尸万段! 在司寇空的下首还坐着个锦袍老者,彭鹰已经从花石肩口中知道,这人就是锦绣门门主王怀了,同时也是杨英的师父。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闹出个大事来! 甫一进门,彭鹰连忙单膝跪倒,表现的极为恭敬。荀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老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杨英?” “是啊。”花石肩笑着点头,“这小子伶俐的很,前些日子堂主已经准许将他调回白虎堂,我一直也没空处理此事。现在司寇堂主身边还缺个得力助手,这小子倒正合适。” “杨英,还不见过堂主!?”花石肩瞪了眼彭鹰,沉声道。 彭鹰连忙施礼,说了些感恩的话儿,倒把杨英的言行举止模仿的惟妙惟肖,就连王怀都没有任何怀疑。他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许多珊瑚、珍珠来,都是从别有洞天带来的上好货色,由人呈到荀残那里,算作见面礼。 “嗯,倒还懂得些礼数。”荀残看着面前的朱红珊瑚,对司寇空微笑道:“司寇堂主,你看这小子如何?” “很不错,有劳堂主费心了。”司寇空在荀残面前表现的毕恭毕敬,十足的奴才样。 如此一来彭鹰就成了司寇空的人,他老老实实的站在司寇空的背后,目不斜视,听着他们几个人交谈。 “堂主,这次攻打别有洞天,我们白虎堂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教主临走前说过有赏赐,却到现在都没个音讯,我看是不是我去趟总堂?探探教主的口风?”花石肩试探着问荀残,却是在找借口把彭鹰也带去魔教总堂。 “你着什么急,教主一言九鼎,还怕少了我们的好处?”荀残一句话便把花石肩顶了回去。 司寇空也顺着荀残的意思微笑道:“堂主说的没错,这一次我们收获颇丰,非但杀了他们不少人,还得到了九天龙脉,即便被那九叶仙跑了,教主也不会亏待咱们的。” 荀残得意的点点头,笑道:“是啊,这次司寇堂主的功劳却是最大的,教主对你的赏赐恐怕也是最多啊。” 司寇空连忙摆手,谄笑道:“即便教主有所赏赐,司寇空也不敢居功,到时候一定将赏赐统统奉上,由堂主您来定夺。”这老狐狸的确人奸嘴猾,说的荀残喜笑颜开。 司寇空察言观色,还想继续巴结荀残,于是锦上添花的笑道:“到时候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啊。” “何来双喜呢?”荀残困惑的问道。 司寇空笑道:“这次我们在别有洞天杀了数千人,我可是亲眼看到堂主您将他们的亡灵都收进了九阴幡,再过三天两日等教主的赏赐下来的时候,堂主您的九阴幡也该恢复如初了吧?” 荀残哈哈大笑,点头道:“的确,我那九阴幡被左家的那个彭鹰所毁,让我数百年心血几乎功亏一篑。幸好这次托司寇堂主的福,重创别有洞天,又收了那么多修行颇高的海外散修之魂魄,不消三日,九阴幡就会更胜以往啦!” 哈哈哈,几个人一阵大笑,彭鹰在司寇空身后站着,眼中却不禁掠过一丝深沉的杀机。 这两人如此歹毒,如果真让荀残将那四千余名散修的魂魄炼成九阴幡,他们也就从此不能往生,该是何等凄惨。 一定要设法阻止此事,彭鹰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 荀残等人又聊了片刻便各自散去,彭鹰随着司寇空向海岛西侧走去,那里是司寇空的驻地,背叛了别有洞天的那数千海外散修也都在那里。彭鹰望着司寇空的背影,恨不得立刻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暂且忍耐下来。 忽然司寇空却停了下来,转过头冷冷的注视着彭鹰,却让彭鹰心中一紧。 难道被他看出了破绽? 半晌之后司寇空忽然抬起手来狠狠的抽了彭鹰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彭鹰险些下意识的挥拳将他轰成稀烂,但最终还是强自忍耐,捂着脸做出一副慌张失措的模样颤声问:“司寇堂主,您……您为何打我?” 司寇空反手又抽了彭鹰一记耳光,狞笑道:“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花石肩的鬼心思。你是他派来的细作吧?” 彭鹰愣了愣,仍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苦笑道:“司寇堂主何出此言啊?” 司寇空冷笑道:“别看刚才他们对我客客气气,我却知道他们并未把我当作自己人,荀残让我们驻扎在海岛西侧,暗中却派人监视,这倒罢了,现在还派来你这个眼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来如此,彭鹰顿时放下心来,讪笑着道:“司寇堂主千万别误会,我只是锦绣门下一个小小的散修,堂主即便要在您身旁安插眼线也不会找我呀?您尽管放心,既然我如今已是您的人了,以后自然忠心不二。” 司寇空天生多疑,刚才那番质问其实只是试探,从彭鹰口中听不出任何破绽,也就释然了。他冷冷的点头,道:“如此最好,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走吧。” 他掉头就走,彭鹰跟在他的后面目光冰冷,司寇空却浑然不知。 当晚,按照之前和花石肩的约定,彭鹰悄悄的到了白天去过的那座山峰之下。 张开通天眼举目四望,这白虎堂四面八方都有结界守护,他日别有洞天大军来袭这便是最大的障碍。彭鹰沉思了片刻,随即找了棵大树藏了起来。很快花石肩便从黑暗中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见到了彭鹰,两人同时猫到了草丛之中。 “彭仙判,这可如何是好,荀残不松口我就没办法把你送去魔教总堂啊。”花石肩苦笑道。 “我不能偷偷的溜过去么?” 花石肩摇摇头,“教主对魔门管理得甚是严格,如果没有要事魔门绝不开启,即便是我和荀残,这几年也仅去过总堂两次啊。” 彭鹰略微沉思,冷笑道:“这件事暂且不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白虎堂结界的阵眼在哪里?” 花石肩吃了一惊,警惕的问:“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彭鹰的双眼在夜色下闪过一丝寒芒。 花石肩顿时打了个哆嗦,骇然失色的道:“你……你不会是想攻打白虎堂吧?”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告诉你也无妨了。”彭鹰冷笑道:“血债血偿,天经地义。白虎堂和司寇空重创白虎堂,死伤无数,你以为我会善罢甘休?” 花石肩默默的退了两步,严阵以待的沉声道:“彭仙判,我只是帮你去魔教总堂,可没答应替你打开白虎堂的结界,你这是要害我啊。别忘了你现在身处险境,只要我大喊一声顿时就有成千上万的魔教弟子赶来,到时你绝对无处可逃。” 他做好了随时钻入地下的准备,彭鹰却知道这家伙遁地的本事和宝儿几乎相差无几,于是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尽管叫,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便能将你打死,然后还有充足的时间逃离此地。”彭鹰冷笑道:“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现在告诉你此事,不就是给你提了个醒么?等到白虎堂覆灭之时,你只要不在这里,自然毫发无损。” 花石肩将信将疑的望着彭鹰,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他才点了点头,叹息道:“好吧,我带你去找阵眼,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背信弃义,决不能牵连到我。” “放心。” 片刻后,花石肩带着彭鹰找到了结界的阵眼,此地位于山下的洞穴,只有几人看守,只要彭鹰愿意随时都能将其破除。他记住了位置这才带着花石肩又回了刚才的草丛之中,微笑道:“老花,现在万事俱备,你就等我的东风吧。” “你打算怎么做?”花石肩狐疑的问。 “你不是说除非有要事,否则魔教总堂那边不会打开魔门么?”彭鹰冷笑着望向山上,“那我便闹出个大事来……” ———————————————————— 山上荀残的房内鬼火熊熊,一座祭台上插着九阴幡,荀残五心朝天的坐在祭台前,口中念念有词,将诸多冤魂一一打入九阴幡,令那黑幡阴气大胜。 荀残的脸上满是得意,这一次攻打别有洞天,九天龙脉自然没有他的份,不过除此之外,倒算自己收获最大。 四千多海外散修的魂魄,用来炼制九阴幡再合适不过。当年在正气门被彭鹰折断的九阴幡如今已几乎要恢复了,等到大功告成之时,荀残琢磨着也该四处寻找彭鹰,好一血心头之恨。 想起正气门的往事,荀残顿时又想起青儿来,想着那青涩的身段,惶恐的容颜,顿时欲火蒸腾。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水儿的仙姿来,鬼心思刚浮现出来却又摇了摇头,那妖女太厉害,动她的脑筋一个弄不好是要被拍成肉泥的…… 正浮想联翩,那些冤魂忽然也随之动荡起来,荀残连忙收摄心神继续炼化,而正在这时却忽然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稳定下来的冤魂便再次紊乱起来。 “谁?”荀残不快的回头望去,却见背后站着个少年,竟然是白天刚见过的杨英。 “是你?”荀残没有起身,只是冷冷的道:“谁让你进来的?是司寇空有事找我么?” 彭鹰微笑着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要找你。” 荀残惊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区区一个锦绣门的散修竟然敢如此无礼,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他也不蠢,越想这事越是蹊跷,于是带着些警惕沉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彭鹰手里忽然多了块铜砖,掂了掂,微笑道:“找你借一样东西。” 荀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阴狠的道:“你……究竟是谁?”他仍坐着没动,袖中却多了一把黝黑的匕首,严阵以待。 “你不认得我了?”彭鹰轻轻揭去幻面玉皮,露出一丝冷笑。 “是你!?”荀残一眼认出了彭鹰,顿时骇然失色,瞬间黑光掠动,用那把黝黑的匕首向彭鹰的小腹刺去。 没等那匕首刺中,彭鹰手中那块铜砖呼啸着便拍了下去。瞬间血光四射,荀残的大好头颅被砸的支离破碎,尸体轰然栽倒,那匕首也无力的跌落在地。祭台上的九阴幡没了荀残的指引,忽然有数以千计的冤魂蜂拥而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鹰望着冤魂散去,这才叹息了声,收起八两半看着荀残的无头死尸,冷笑道:“我要借的,便是你的性命。”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火鸦 当彭鹰再次出现在山下花石肩的面前时,山上才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好啦!堂主被人杀啦!鸣钟,快鸣钟!” 警钟大作,整个白虎堂顿时乱作一团。花石肩却呆若木鸡的看着彭鹰,颤声道:“你去了这么一会儿,竟……竟把荀残杀了?为什么?” “白虎堂堂主被刺身亡,这算不算大事?”彭鹰淡淡的笑道:“你这就去准备一下吧,带我去魔教总堂。” 花石肩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彭鹰的目光已多了几分畏惧之色,他忙不迭的点头向山上窜去,走出好远才敢回头看了彭鹰一眼。心想自己当年在皇城遇见彭鹰时,他还只是个略带腼腆的大男孩,怎么仅仅几年过去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平日里看着还好,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是心狠手辣…… 荀残之死令白虎堂大乱,众多魔教弟子四处寻找刺客,自然都是徒劳无功。而荀残一死,花石肩便自然成了白虎堂的主事之人,他当即决定,去魔教总堂,向申屠汇报此事。 随行者五六人,其中便有彭鹰一个,虽然有人怀疑花石肩为何会带上彭鹰,但此刻人心惶惶,也就没人在意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花石肩已带着彭鹰等几个人到了魔门前,先是以纸鹤向魔教总堂禀明原因,魔门这才打开,几个人一步踏入,转眼间便到了另一片天地。 这便是魔教总堂了。彭鹰默默的四处打量,却发现这里天空暗红,脚下的土地虽然粗砺却十分平坦,举目远眺,却根本看不到陆地的边际。想必这魔教总堂是设立在一座巨大无比的海岛之上,或许比南普陀还要巨大。 面前就是几座无比巨大的褐色雄山,山上寸草不生,散发着腾腾热浪。山上都是红光闪烁,几道黑灰色的烟柱直插云霄,竟然是几座大型火山。彭鹰很难想象在东海中竟然会有如此炽热的地方,没走两步就已经感觉口干舌燥。 雄伟的火山之间,琼楼玉宇随处可见,就像北方魔教一样,这里的景象却要比大多数仙门来的更加华美瑰丽。只不过北方魔教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这东海魔教却是货真价实,所有仙宫魔殿都是真的。 暗红色的天空下剑光游离,也不知有多少魔教弟子驾着飞剑四处穿梭,显得十分忙碌。早有人在魔门前迎接花石肩,说教主正等着问他的话,于是众人向远处一座火山的山腰处匆匆赶去。 想到很快便要面对申屠,彭鹰也不禁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张开通天眼四处张望,忽然眼睛一亮,在数里之外的两座雄山之间看到了一座山城,赫然正是盘龙山城! 有许多人在盘龙山城上忙碌,看样子似乎要将九天龙脉剥离下来,此刻龙脉大半已经松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分离了。师父曾说过盘龙山城格局太小,想要将九天龙脉移到北方魔教那座龙首龟背的雄山上,现在看来申屠似乎也有类似的念头。 彭鹰没敢冲动行事,一直到了山腰那座巨大的仙宫前,随着花石肩跪在了台阶下方。 “花石肩,荀残是怎么死的?”仙宫中传来一把平静的声音,彭鹰顿时听出来,那正是申屠。 “禀教主,堂……堂主他在自己的寝宫中被暗杀,让刺客用仙器轰碎了脑袋,死的很是蹊跷。”花石肩因为彭鹰而显得颇为紧张,不过在别人听来却像是被荀残之死而惶急,并没有人怀疑。 “那刺客呢?” “属下令人搜遍了白虎堂,不过迄今为止还为找到刺客的踪影。” 仙宫中沉默了片刻,申屠淡淡的道:“你进来吧,和我仔细说说。” 花石肩连忙站了起来,带着彭鹰等人鱼贯而入。彭鹰稍低着头,以眼角余光四处打量。发现这仙宫颇为巨大,里面金碧辉煌,正中央的金椅上坐的是申屠,在其身旁两侧还有十几个人,不过看起来都很眼生,并不像是昔日跟在申屠身边的那些魔教长老。 这十几个人中有耄耋老者,也有窈窕少妇,还有个孩童似的人,目光却满是沧桑。他张开通天眼窥探,却发现这些人的身体之外无不真气沸腾,显然统统都是点山境以上的强者,心中不禁暗自吃惊。 如今的东海魔教也已今非昔比了啊,也不知申屠用了什么手段,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了魔教昔日的实力。 看遍四周,却并没看到那个炎正神将的身影,他稍稍的松了口气,只要那个恐怖的半神没在,稍后自己就多了几分逃离的胜算。 申屠仍是一如往昔的慵懒、随性,似乎并没因为荀残的死而有任何恼怒,他邪魅的目光瞥了眼花石肩的身后,淡淡的道:“我让你进来,却没让他们也进来啊。” 花石肩哆嗦了下,连忙向彭鹰等人使了个眼色。这却正中彭鹰的下怀,于是连忙毕恭毕敬的倒退了出去,和其他几个白虎堂弟子站在门外。 没有人理会这几个白虎堂的外门弟子,就连守门的也爱理不理。彭鹰知道杨英的身份更是卑微,于是缩头缩脑的退到最后,找了个谁也没有注意的机会,悄然溜到了远处的树丛之中。 数里外就是盘龙山城,这样的距离对彭鹰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如今他只需要扑过去用乾坤葫芦将其收走,再冲向仍未关闭的魔门返回白虎堂,就万事大吉了。 就在他伺机而动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有声嘶哑的啼鸣从西方传来,继而啼鸣声大作,像是蜂群振翅连绵不绝,那声音仔细听起来像是乌鸦的叫声,只不过却高亢尖利了许多,听在耳朵里好像是有人用铁铲挠锅,十分难受。 彭鹰心中一动,以申屠的心性怎么能容忍这么多乌鸦的聒噪?这里面必然有鬼,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应该看看清楚。他左顾右盼了片刻,见没人注意自己,于是展开幻形门的潜行之法,顺着树丛绕了个大圈,向西边摸去。 幻形门的这种潜行之法如同蛇形,整个人贴着草皮,以十根手指和全身肌肉潜行,速度却快逾奔马。即便有人从远处看来,也只能看到草叶轻摆,分不清是风吹还是有人。彭鹰就这样转眼间潜行了十余里,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纵贯南北,极为巨大的沟壑。 大地像是裂开了一条口子,沟壑两岸之间相隔足有数里,南北则不见边际。彭鹰趴在陡峭的悬崖上向下望去,顿时险些被闪瞎了双眼。那沟壑下面竟满满的都是赤色岩浆,好像大河流淌,汹涌激荡。而在岩浆中,却有不计其数的石柱耸立在岩浆之中,就像是一根根竹笋,又好像是一颗颗獠牙。 啼鸣声愈发刺耳,彭鹰这才看清了那些所谓的乌鸦究竟是什么东西。 的确是乌鸦,不过个头却大如鹰隼,而且身上燃烧着金红的火光,那火光极为耀眼,令人难以逼视。数不胜数的火鸦栖息在那些石柱上,冷眼看去几乎和岩浆融为一色,蔚为壮观。那些火鸦扑闪着翅膀,为了争夺石柱上的落足之地而互相厮打,每时每刻都有火鸦嘶哑的惨叫着跌落火海,却又有更多的火鸦从火海中冲天而起,仿佛欲火而生的凤凰直冲上来。 虽然此处炽热无比,但彭鹰心中却不禁生出一股寒意来。这些火鸦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妖?还是申屠的杀手锏? 他勉强镇定下来,张开通天眼向岩浆下方望去,那些火鸦是从火海中孕育而生的,下面必有古怪。 岩浆下方的一幕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就在距离彭鹰不远的北面,岩浆以下数十丈的谷底,有个银甲巨人正坐在一把赤红的石椅之上。在这恐怖的岩浆中,他竟显得怡然自得,赤色长发在岩浆中轻轻飘舞,而在他的面前,却有许许多多的鸟卵堆积如山。 炎正神将!彭鹰顿时屏住了呼吸。 炎正神将并未察觉到彭鹰的到来,他正专注于面前的那些鸟卵,双手每次轻动,就有百枚鸟卵浮了起来燃起熊熊烈火,继而就有百只火鸦钻了出来飞向上方。 彭鹰的呼吸顿时紊乱起来,这些火鸦竟然是出自炎正神将之手,那威力恐怕远比自己想的更加恐怖。而这时炎正神将若有所感,忽然抬起头来向彭鹰的方向望来,彭鹰吓得连忙缩回头去,幸好炎正神将没有通天眼,所以并未发现藏身于悬崖上方的他。 透过岩层再看炎正神将,他已没了疑惑,仍专注的孕育火鸦。彭鹰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怎么办?这恐怕是炎正神将和申屠的阴谋,用来对付的对象十有八九便是左家!自己既然发现了又该怎么办?他想到了九子锁龙桩,又想到了八两半,可即便将这两件法宝加在一起,恐怕也对付不了如此数量的火鸦,更何况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有个炎正神将? 乾坤葫芦里还有些神沙,只是当初在老翁山已经倒出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杯水车薪。 如果此时贸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非但夺不回盘龙山城,恐怕连自己也要葬送在这里。彭鹰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暂不打草惊蛇,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从长计议。他又蛇形而去,直到逃出数里,这才敢加快速度折返回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云紫瞳!? 在彭鹰从炎正神将那里溜回来的时候,花石肩也将荀残之死详详细细的讲完了。 这也是花石肩和彭鹰事先便商量好的,他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给彭鹰夺回盘龙山城的机会。所以花石肩罗嗦了半晌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线索,听得申屠和那十几个魔教长老不禁皱眉。 “算了,不必说了。”申屠淡淡的道:“老花,你不如说你也不知道荀残是怎么死的,不就得了?” 花石肩苦笑点头,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又怕又急,好像揣了几百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彭鹰怎么还没动手?再拖延下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这时那十几个魔教长老中有人开口道:“教主,荀残之死虽然无关痛痒,不过他毕竟是白虎堂堂主,关乎魔教声威,还是该彻查清楚。” 说话的这人不是耄耋老者也不是窈窕少妇,竟然是那个长得如同孩童般的人。众人也频频点头,似乎以他为首,再仔细看这人,却发现他只是状如孩童,不过双鬓已满是华发,眼中也满是沧桑,却让人猜不出他的年纪。 “萧长老说的没错。”申屠点了点头,微笑道:“不过该派谁去好呢?我心中倒有一人,彻查此事非她莫属,只看萧长老是否首肯了。” 申屠是一教之主,修为又高深莫测,但对那小孩模样的萧长老极为客气。萧长老却也不敢托大,点头微笑道:“教主客气了,我这便召她过来。” 说着这个萧长老拿出一枚只有拇指甲大小的银铃来,轻轻一晃,顿时发出细微而清澈的银铃声来。 叮铃铃……随着银铃声,远处的一处仙宫中,有双紫色的双眸慢慢张开,向远山眺望了过去…… 彭鹰径自向盘龙山城摸了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山下,只见山上人影憧憧,却并没人注意到自己。 他摸出了乾坤葫芦,将葫芦口对准了盘龙山城。 无论乾坤葫芦还是储物戒指一类的东西,是无法将生灵收入其中的,所以彭鹰不愁会把那些魔教弟子也都收了进去,等盘龙山城进入乾坤葫芦时他们自然都会被排除在外。 正在他想要动手时,忽然有一道黑色剑光从远方激射而来,似乎是要向申屠那座仙宫赶去,却正好掠过彭鹰的头顶。 来人修为不俗,彭鹰生怕露出马脚,连忙收起乾坤葫芦,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那剑光转瞬间便飞了过去,却忽然又嘎然而止,仙剑上那人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下方彭鹰的背影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 彭鹰发觉那人并没远离,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于是没敢回头,只是装作眺望盘龙山城的模样四处打量。 身后风声微响,那人竟然慢慢的落向地面,彭鹰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八两半已经出现在手中。 “你……是谁?”背后那人冷冷的问道,竟然是个少女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耳熟,令彭鹰有些狐疑。 “我是白虎堂的人,您……”彭鹰企图蒙混过关,满脸堆笑的转过身来,却将八两半背在身后以防不测。 面前,一个黑衣少女默然站立,身子娇小玲珑,仙姿玉色,美的令人窒息。尤其奇特的是,那双眼中竟有一双紫色的瞳孔…… 那熟悉的面孔,还有那紫色的眼眸,瞬间让彭鹰以为自己身在梦中,顿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 云紫瞳!? 她怎么会在东海魔教!?彭鹰顿时呆若木鸡,左家因为蓝笑风和她的失踪乱作一团,谁想她竟然身在东海魔教!她又为何在这里?莫非是有什么秘密的任务么? 他脑中好像塞进了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云紫瞳的目光愈发冰冷凌厉,墨鸦剑忽然指向彭鹰的胸膛,沉声道:“你的脸上有东西,拿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彭鹰更是大吃一惊。 他知道云紫瞳的双眸迥异常人,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不过却不应该能看穿幻面玉皮啊。否则当初宫秀林冒充冷剑心的时候她就应该早有所觉才对。如今她却识破了自己的幻面玉皮,难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彭鹰四处张望了片刻,这才向云紫瞳招了招手,跑进了旁边的树丛。云紫瞳皱了皱眉,但还是冷冷的跟了上去。 飞快的掀起幻面玉皮,彭鹰激动的低声道:“紫瞳,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云紫瞳似乎也大吃一惊,目光闪烁了片刻,忽然低声道:“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彭鹰指着盘龙山城道:“我是为盘龙山城而来,你呢?” “我另有要事。”云紫瞳急切的道:“你快去做你的事,不要连累我。”说着把彭鹰向盘龙山城退去。 彭鹰没丝毫疑惑,在他想来云紫瞳身为玄雀,或许是故意潜入魔教的。只是他此刻心情激荡,却没想起当年云紫瞳曾经落入申屠的手中,既然申屠认识云紫瞳,又谈什么潜入魔教? 他此时也担心坏了云紫瞳的大事,所以毫不犹豫的拿出乾坤葫芦,准备收回盘龙山城。 而在他身后的云紫瞳,双眼中却露出了一丝杀机…… 墨鸦剑忽然划过一道乌光,闪电般刺向了彭鹰的后心! 如果是以前,彭鹰绝对躲不过云紫瞳的偷袭,可他现在的修为已在云紫瞳之上,当感受到背后剑风的同时顿时大为骇异,于是连忙向一旁闪去,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却仍被墨鸦剑在肩膀上割出了一道血口。 “紫瞳!?”彭鹰猛的回头看去,满脸骇然和不信。 “有人闯山!”云紫瞳忽然大声历吼起来,同时猛然展开寒鸦剑意,全力向彭鹰扑去。 这瞬间彭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紫瞳怎么会向自己出手?看她的寒鸦剑意杀机凛凛,竟然真的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难道……她竟然投靠了魔教?这念头一闪而过,彭鹰却打死也不肯相信。他虽然和云紫瞳交往不多,但只那区区几次就足以刻骨铭心。 海底的魔教遗迹中,那旖旎暧昧的一幕好似就是昨日,云紫瞳那动人的模样早已深藏于彭鹰的心底。而即便她当时落入绝境却也从未动摇过。 在藏剑峰上,也是云紫瞳恳求蓝笑风,从而说服家主将自己继续留在左家。 种种往事瞬间掠过,再看如今的云紫瞳,彭鹰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要疯了…… 手中就有八两半,凭彭鹰此刻的修为足以瞬间将云紫瞳轰杀,可他如何能下得了手?他只能四处躲闪,却因为心神激荡而脚步踉跄,有好几次险些葬身在寒鸦剑意之中。 怎么办?云紫瞳已经示警,申屠瞬间及至,难道自己将前功尽弃? 彭鹰正慌乱,却被云紫瞳抓住一个破绽,墨鸦剑猛的刺向他的胸膛。 就在此刻,彭鹰的天灵盖下却忽然亮起两团小小的金芒,就像一对光华璀璨的小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云紫瞳。 云紫瞳顿时如遭重创,如玉般洁白的俏脸上忽然蒙上一层血色的光华,猛的栽倒在地。墨鸦剑也脱手飞出落在地上,云紫瞳却惨叫着捂住脑袋,飞快的逃之夭夭。 彭鹰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惊讶的看着云紫瞳好像中了什么暗算,逃得飞快。他却只能呆呆的看她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追下去查看。 远处那座山上已有数道身影冲天而起,直向盘龙山城飞扑而来。彭鹰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只好狠狠的一跺脚,将乾坤葫芦对准盘龙山城念念有词。 瞬间天摇地动,盘龙山城陡然拔地而起,又遽然变小,闪电般钻进了乾坤葫芦。而山上那些魔教弟子纷纷惊呼着摔落下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平地目瞪口呆。 嗤!一道微响传来,彭鹰扭头望去却顿时悚然而惊。 是申屠的噬魂针!几乎瞬间那尖刺般的恐怖仙器便已近在眼前。 昔日申屠和师父那场恶战,这噬魂针令彭鹰印象极深,此刻再见更是亡魂皆冒,好在手中早就拿好了八两半,连忙全力拍去。 轰!噬魂针和八两半陡然撞击,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劲气四处激荡,将方圆数百丈之内的草木尽皆化作齑粉。许多魔教弟子都被撞到半空,狼哭鬼嚎的飞出好远。 两件顶级仙器同时倒飞了出去,彭鹰一把捞住八两半,根本不敢去看申屠在哪里,瞄准魔门的方向激射而去。 此地距离魔门并不远,以彭鹰的修为几乎转瞬即至,而当他到了魔门时,却发现有个魔教弟子正在试图关闭魔门,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将八两半抛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后脑,顿时砸的血光迸散,而他也瞬间扑入魔门之中,八两半遽然转动,也跟着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同时,申屠率领那十几个魔教长老已赶到了魔门前,有几个魔教长老似乎立功心切,毫不犹豫的向魔门扑去。 “不要追了。”申屠冷冷的道,那几个魔教长老顿时停住,而还有几个魔教弟子却收不住身子,瞬间钻进了魔门。 而在白虎堂中,彭鹰已钻了出来,八两半转瞬即至,他猛然转过身来将八两半砸向魔门,顿时将魔门砸得四分五裂。魔门中的光华顿时支离破碎,那几个魔教弟子还没来得及钻出来,顿时被那虚空碎片切得粉身碎骨,湮灭于异度空间之中。 这瞬间的功夫简直险象环生,彭鹰只要稍慢半步魔门就会关闭,现在想想都不禁后怕。彭鹰默默的看了眼魔门遗迹不禁叹息了声,云紫瞳竟然投靠了魔教,这件事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魔门的炸毁惊动了白虎堂的众人,警钟顿时大作,许多魔教弟子蜂拥而来。彭鹰却浑然不惧,按照以前和师父定下的计划拍碎了一只纸鹤,遽然向山下冲去。 那里就是白虎堂结界的阵眼所在。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报仇雪恨 魔教总堂,申屠望着魔门中荡起一层血色,顿时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毁了白虎堂的魔门。 那几个刚刚还想冲进魔门的长老不禁背后生寒,如果不是申屠提醒的及时,自己也要变成魔门中的那层血色了吧。 远处,那个小孩模样的萧长老拖着云紫瞳瞬间到了申屠身旁。此时的云紫瞳仍是玉面血红,浑浑噩噩的如同傀儡。 申屠看了看云紫瞳不禁一皱眉,道:“她怎么了?” 萧长老面色凝重,沉声道:“也不知道刚才那刺客用了什么手段,几乎杀了她体内的蛊虫。不过好在她的蛊虫是一品神蛊,只要一息尚存很快便能复原,教主无需担心。” 申屠点了点头,又望向魔门沉声道:“那个刺客……我是认得的。” 萧长老等人都是一愣,连忙询问究竟。申屠却只是淡然一笑,道:“这人还真是有趣,我夺了他的九天龙脉,他就算深入龙潭也要再夺回去。果然师父是英雄,徒弟也是好汉啊。” 他说的没头没脑,让萧长老等人更是莫名其妙。申屠又看向云紫瞳,道:“那人是左家人,她和他想必是熟识的,既然遇见了,会不会影响她的记忆?” “不会。”萧长老信心十足的微笑道:“她的一品神蛊已经扭曲了她对前半生的记忆。在她的心里,左家人都是无恶不作的恶人,她最好的朋友反而是她最痛恨的人。这便是蛊毒的奇妙啊。” “南疆蛊毒果然名不虚传。”申屠一笑,忽然指着花石肩淡淡的道:“来啊,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长老瞬间制服了花石肩,把他吓得脸色惨变,大声喊道:“教主,教主!为何抓我啊?我……我一无所知啊。” “一无所知?”申屠飘然来到花石肩面前,居高临下的冷笑道:“老花,想不到我一直以来还是小看了你啊。” “别有洞天就在白虎堂的海域平安的度过了数年,荀残屡次搜剿却一无所获,应该都是有你通风报信吧?” “还有在不灭山时,与你同行的那几人都没能生还,却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你命大,现在才知道你是有贵人相助啊。” “他想夺回九天龙脉,迫不得已找你帮忙,所以才能顺利的到了魔教总堂。”申屠的眼中忽然掠过一道杀机,厉声道:“可你和荀残却是老相识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杀了荀残!?” 申屠的怒吼如同雷鸣,令花石肩顿时面色惨变,下意识的悲声道:“教主,荀残不是我杀的啊……”说到这,花石肩忽然嘎然而止,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岂不是证实了申屠的推测?可话一出口无法挽回,花石肩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申屠冷然一笑,心中再无怀疑,厌恶的挥手道:“暂时把他押入大牢,以后再和他算账。” 花石肩被封住了修为,让人拖死狗似的拖向远方。萧长老看着花石肩远去,这才问道:“教主,荀残已死,花石肩叛变,白虎堂恐怕岌岌可危啊。要不要取道其他总堂,到白虎堂去支援?” “来不及了,等我们到了其他总堂,白虎堂恐怕已经人去楼空了。”申屠摇了摇头。 “那白虎堂……” “算了,区区一座总堂,没了也就没了,我们的大事要紧。”申屠招招手叫来一个魔教弟子,道:“从今往后,魔门紧闭,无论朱雀、玄武和青龙三大总堂有任何事情都绝不许开放,明白了么?” “是!”魔教弟子连忙点头。 申屠望着远方,目光深邃,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萧长老等人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也是一声不吭…… 白虎堂中,警钟持续奏响,成千上万的魔教弟子从四面八方向主峰扑去,大家都看到了彭鹰的身影,顿时大声惊呼起来。 “有人闯山!”惊呼声此起彼伏,有距离山脚近的蜂拥而上拦住彭鹰,可半空中忽然有团乌光纵横驰骋,顿时血光弥散,数十人都被八两半砸成肉泥。 海岛西侧,司寇空带着众多散修冲天而起,一窝蜂似的扑了过来。 他刚刚加入魔教所以立功心切,趁着荀残和花石肩不在,正好表现表现。而另一侧的锦绣门王怀也率众赶来,两人早就暗中较劲,这时更是不甘落后,瞬间将主峰包围。 此时,彭鹰已经窜入了地下。 “什么人闯山?”司寇空拎着仙剑问王怀。 “我怎么知道,还想问你呢。”王怀冷冷的回答,司寇空刚来便位列花石肩之下,却比自己高了半头,这让王怀极为嫉恨。 司寇空冷笑了声,凝视山下道:“这刺客也真够胆大包天的,不过他慌不择路,现在已无处可逃,我们便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他出来。” 王怀撇撇嘴,刚想说话,心中却忽然生出无尽寒意来。 “不好!他是奔着结界阵眼去的!”王怀颤声大吼,司寇空也顿时一惊,大声问:“你说什么?阵眼就在山下?” “是啊!他是要破坏白虎堂的结界!”王怀大声吼道,两人顿时不约而同的向山下冲去。 就在这时,山下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整个白虎堂似乎都颤了三颤,继而笼罩着整个海岛的巨大结界忽然烟消云散。司寇空和王怀顿时停住身子,脸色一片惨白。 山下的山洞中,有个少年冉冉升到半空,目光灼灼的盯着司寇空,冷笑道:“司寇空,好久没见啊。” 司寇空顿时面如土色,下意识的连退了数步。 “你……是你!?”司寇空颤声道,惊骇中难免有几分愧意。不过他已没了回头的余地,顿时狠下心来厉声道:“彭鹰!你好大的胆子!你明知道这里是魔教白虎堂,弟子数以万计,竟然还敢来送死?” 彭鹰冷笑,“送死?未必吧。你欠下的血债,现在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司寇空脸色惨白,向后退了半步,猛的招手道:“给我杀了他!” 半晌没有动静,司寇空回头望去,却见他带来的那八位门主都畏首畏尾,浑身颤抖着不敢上前。他们本就心中有愧,再加上彭鹰修为高深,谁敢自寻死路?司寇空更加无奈,忽然大吼道:“荀残堂主已死,白虎堂现在由我做主!诸位魔教弟子,杀了这刺客!” 相比于散沙似的海外散修,白虎堂中的魔教弟子才是主要战力,他们听了司寇空的呼唤纷纷向彭鹰逼近,转眼间四面八方剑光升腾,气势鼎盛。司寇空这才轻松了许多,看向王怀道:“王堂主,你们锦绣门也该出点力气了。” 王怀心中暗骂,但也只能招呼弟子逼了上去。彭鹰却看着王怀,淡淡的道:“王门主,今日我必血洗白虎堂,奉劝你不要助纣为虐,否则后果自负。” 王怀呆了呆,没来由的心中暗凛。彭鹰虽然只有一人,但却气吞山河,这份自信从何而来?他四处看了看,虽然没看出什么古怪来但还是停住了脚步。锦绣门上下都是墙头草,如今已有了些许风浪,自然要警惕着该向哪边倒去。 司寇空见状勃然大怒,厉声道:“没胆的东西,我们一起上,杀了这小畜生!”他仗着人多飞身向彭鹰扑去,而在他身后的那八个仙门见状也都跟了过去。 忽然,一声如同潮汐般的咆哮从远处响起,继而天摇地动,有一座巨大无比的黑影从远方海下冲天而起,竟然是个遮天蔽日的巨大蚌壳! 别有洞天! 咆哮声中,一头巨大的螃蟹如同山峦般飞掠过来,在其周围光华四射,不计其数的修仙者双眼赤红的疾驰而来。在最前面,左黄虎那雄伟的身影一马当先,手中往生剑轻抖顿时化作漫天死气,寂灭剑意之下剑影纵横,顷刻间不知将多少魔教弟子斩成碎片。 啪啪的声响如雷鸣震耳,水儿从始至终都拍着手,空中血光四射,不计其数的魔教弟子化作肉泥。 杜妙妙带着诸多散修好像银河倾泻冲入魔教弟子之中,所有人胸中满是怒火,下手都异常狠辣,顿时掀起片片腥风血雨。 目睹此情此景,司寇空顿时仿佛失魂落魄了似的愣住,心中满是绝望。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 王怀吓得脸色惨白,招呼了一声,率领所有锦绣门弟子望风而逃。彭鹰则大声招呼,让师父他们放锦绣门一条生路,王怀等人这才平安无事的冲出重围,向远处大海狼奔豕突而去。 锦绣门临阵脱逃,白虎堂的抵抗更显得无力。漫天都是魔教弟子和司寇空的惨叫之声,鲜血染红了天空。 战局完全是一边倒,别有洞天一方有左黄虎、水儿和老螃蟹,而白虎堂根本没人能够匹敌。转眼间司寇空属下的八大仙门门主死了七个,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顾不上礼义廉耻,转头就逃。 杜妙妙却早已盯住了司寇空,见他要逃立刻追了上来。 “老狗,还想跑!”杜妙妙不顾一切的祭起仙剑,以心血喷在剑上,抖手射出。长剑划过一道流光直奔司寇空的后心。司寇空怪叫了声,竭力抵抗,他的修为要比杜妙妙高出一筹,总算拦住了仙剑,继续掉头狂奔。 刚转头,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影迎面走来,那人抬着一条手臂,手中握紧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迎面拍来。 啪!司寇空的大好头颅顿时炸成粉碎,满腔热血直冲天际,无头尸体无力载落,与众多魔教弟子的尸身落在一处,再也难分彼此。 杜妙妙望着那人砸碎了司寇空的脑袋,泪水顿时涌了出来。而那人则默默的走了过来,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妙妙姐,我们继续杀敌。” “嗯!”杜妙妙抹去泪水,用力的点点头,追随着那人的背影再次冲入血腥的战场。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回青龙峰 清空白日,白虎堂却血光冲天,不过半个时辰之后,白虎堂上近万魔教弟子和司寇空修尽数伏诛,用尸横遍野来形容已经略有不足。 半空中,彭鹰默默的低头望去,无奈的叹息了声。 自己何尝想造下如此杀孽,可是为逝去的兄弟报仇雪恨,这也是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 默默唱诵了三遍地藏经,也算是略尽心意。 左黄虎来到他的身旁,淡然道:“小鹰,走吧。” “走!”彭鹰轻叹,毅然转过头去,独自飞向别有洞天。左黄虎在后,近万散修如众星捧月,鱼贯而入。 此役大获全胜,别有洞天的伤亡近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白虎堂的魔教弟子却被尽数剿灭,背叛了别有洞天的司寇空等人也没逃得了天理公断。只是今后何去何从?杜妙妙等人都在等着彭鹰给个答案。 远离了白虎堂,找了处深海隐藏起来,有别有洞天的诸般幻象遮去形迹,即便魔教赶来也绝不可能发现。当初要不是司寇空背叛,别有洞天也不会猝不及防而遭遇重创。 左黄虎、彭鹰和杜妙妙等诸多门主聚在一起,商讨何去何从,却出现了两种迥然不同的意见。 以左黄虎的打算,东海不是久留之地,他早就打算率领众人去北方魔教的遗迹。一年前他就已经着手此事,现在北方魔教的遗迹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能迁移过去。 杜妙妙和几个仙门门主却沉默无语,他们已经习惯了东海,不想再回乌沉国那是非之地。虽然大家现在已亲如一家,但这些仙门多数都有苦衷,乌沉国对他们而言都是伤心之地。 更重要的是别有洞天不能脱离东海,否则迟早毁灭。老螃蟹自然是宁死也不肯离开东海的,他要守护蚌族圣母的遗蜕。 最后还是彭鹰一锤定音。 愿意去无尽山的就随着左黄虎去,愿意留下的就留在别有洞天,由杜妙妙和老螃蟹执掌。 彭鹰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在无尽山有不少基业,余英堂、白雪园,但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那里,如果有师父在附近守护那是再好不过。而别有洞天也决不能舍弃,还要靠大家在海中收集妖晶,才能满足沧海会所需要的货源。 现在别有洞天的所有人对彭鹰都奉若神明,既然他发话了便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于是事情就此盖棺定论,左黄虎带着近半人去无尽山建立仙门,别有洞天则向北潜行,一直逼近极北,在距离魔教朱雀堂足够远的地方找个藏身之地。然后两地通过魔门连通,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实际上却仍不过是推开一扇门,一步便能往来。 水儿还要主持别有洞天,所以暂时不能随彭鹰和左黄虎去无尽山,这让她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彭鹰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心疼,却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的水儿已经与以往不同,自己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了。而有了这份心思,却让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变得有些生疏起来。 一直等到别有洞天从海底潜行到千万里外的极北东海,远处已能见到连绵的冰山,左黄虎这才决定离开别有洞天,赶往无尽山…… 白雪园中的那座凉亭中,有一老一少静静的对弈。 当初,白雪园还叫沧海园的时候,彭鹰和巫隐在此高谈阔论,现在沧海园已经易主,坐在彭鹰对面的则是雄壮威武的左黄虎。 看着师父用那两根粗壮的虎指略显笨拙的捏起一颗棋子,彭鹰有些感到好笑,却又由衷的有种温暖的感觉。 自己的棋艺不佳,可师父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两个臭棋篓子凑在一起,下棋还不如说是摆迷魂阵,但玩的就是很舒心。 他瞥了眼凉亭下方,有两个孩子在青草鲜花间玩的不亦乐乎。那是黄小牛和宝儿,这两个故友重逢之后就再也难以分开,看他们玩的那么天真烂漫,谁又能想到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半人半妖呢? 无尽山中能有白雪园这样的庄园殊为不易,可是自己将沧海园迁移至此的初衷又是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能和师姐朝夕相处。 他出神的向南方远眺,似乎能看到青龙峰那巍峨的身影,也仿佛能看到山上的竹林雅舍中,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左黄虎将棋子抛回了棋罐。 “师父,不继续下棋了么?”彭鹰愣了愣,微笑着问左黄虎道。 “回来已有三天了,你都一直是这么心不在焉的,下棋也是无趣。”左黄虎站了起来,道袍在风中轻抖,踱步走到凉亭边,看着黄小牛和宝儿嬉戏,淡淡的道:“你今天就启程吧。” 彭鹰惊讶的站了起来,“启程?去哪儿?师父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弟子去办么?” “还能去哪儿?你的人虽然在这里,但心却早已飞到青龙峰了吧。桑木宫的叶秋赖在左家不走,你又怎能安心?去吧,去见我大哥还有鱼儿,这里的事情你无需担心。”左黄虎微笑道。 彭鹰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弟子让师父见笑了。其实也不急于这两天,弟子还能再等一等。师父您的伤还未全好,北方魔教那里的海外散修也刚刚安顿下来,更何况我曾答应过鱼儿,再去的时候要带着足以压过桑木宫的聘礼,现在极北金髓再有几天就能炼出万把仙剑,等到时候弟子再去青龙峰也不迟……”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左黄虎回头瞪了彭鹰一眼,“脚生在你自己腿上,想去哪迈步就走就是了,怎么如此瞻前顾后?” “为师的伤不必你来操心。”左黄虎身子轻振,真气顿时炸裂开来,如惊涛骇浪。 “你看,我这伤不是快好的差不多了么?”左黄虎又微笑道:“还有那些海外散修,他们又不是三岁孩子,还用得着你来担心么?难不成你真把他们当成养生堂的孤儿了?” “至于你要拿的聘礼,就由我这个做师父的替你做主吧。你不妨先去青龙峰,等五天之后,为师自然会带着聘礼亲自送去。” 彭鹰听着,心中却顿时满是无尽的感动。 他自幼无父无母,左黄虎便是他至亲的人了,可是师父的性子向来寡淡,很少会操心一些杂事,然而此时此刻,师父却真的像是自家的长辈,将所有事情都大包大揽。彭鹰知道,这对于左黄虎这样的人来讲,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了。 “师父……”他虽然想要感谢左黄虎,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左黄虎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彭鹰,道:“小鹰,有时候就连我这做师父的都有些看不懂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当年我诈死想要试试养生堂中所有孤儿的心性,偏偏就只有你这个老诚木讷的孩子留了下来,我当时还有些不满足。谁想这些年下来,你的表现竟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你对我、对鱼儿,甚至是你的朋友都还是老样子,但对敌人却又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现在看,你这个徒弟我还真没有收错啊。” 他走过来拍了拍彭鹰的肩膀,用罕有的慈祥微笑道:“下聘,这是你一生中的大事,又怎能让你自己一手操办呢?我这个做师父的现在能为你做的已经不多,便让我也尽一尽身为人师的责任吧。” 彭鹰感动的想哭,只能频频点头,却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去吧,直接走,琐碎的事情统统不必在乎,要知道现在鱼儿可没工夫想任何事,她还不知道你已脱困,恐怕日日夜夜都在望眼欲穿啊……” 彭鹰用力的点头,道:“师父,那我们……五天后再见。” 说着,彭鹰直接飞身而起,向无尽总堂的方向飞去。 在半空中回过头来,看着白雪园,彭鹰感到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些年来,他为自己背上了太多的重担,近乎不堪重负。可左黄虎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他心中的沉重。是啊,还有师父在,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就像被家长放了假,允许随便游戏,随便偷懒的孩子,彭鹰径自到了无尽总堂,又取道仙门,转眼到了青龙峰下。 还是那片阡陌,还是那些简陋的农舍,好像再过千百年这里仍会一成不变。那条田间小路两旁的枯木覆盖着薄薄的雪,凡夫俗子谁也不会知道那竟是铁律左家的仙门,一旦开启,便顶天立地。 彭鹰从后山绕了出来,顿时看到在仙门前的阡陌间,有几个人正百无聊赖的呆在那里。 是左菊心、古云天、石中来、罗辛还有吴小海。左菊心蹲在枯木下无聊的画着圈圈,古云天则盘腿坐在他的身旁,其他三个则在阡陌里来回逡巡,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彭鹰虽然纳闷,但也格外开心,于是大步走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颓废的左远清 左菊心第一个若有所觉,猛的抬起头来,顿时欣喜若狂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小师叔!?” 其他人也同时望向彭鹰,立刻欢呼雀跃,争先恐后的跟在左菊心身后扑到了彭鹰面前。大家虽然有辈份差异,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又亲如兄弟,所以没人顾忌礼数,浑无形象的抱住了彭鹰,又笑又叫又跳。 彭鹰也开心的笑着,半晌才道:“你们在这干什么?” “等你啊!”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叫,左菊心拉住彭鹰的胳膊,道:“小师叔,东海总堂和无尽总堂的人早就传来信了,说你已经回了余英堂,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怎么才想着回来啊,可把我们急死了。” 吴小海也大声道:“是啊,桑木宫的人这几个月一直在逼婚呢,我们盼您盼的脖子都快长了,您怎么才来!” 彭鹰看着他们心中不无感动,自己和鱼儿的感情恐怕已经尽人皆知了,但是却未必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不过起码,眼前这几个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罗辛已经打开了仙门,青龙峰那巍峨的雄姿顿时展现,罗辛连连催促道:“小师叔,快上山吧,去见鱼儿。” 彭鹰翘首望向山顶,却忽然有种近乡情却的感觉。 上一次,家主已经发下了狠话,这一次,会不会被家主直接撵下山去? 摆在自己和鱼儿面前有太多的阻碍,桑木宫的威逼利诱,家主的心思和立场,还有最关重要的一点,也是彭鹰最为担心的一点…… 那便是自己的身份。 妖,而且是曾被四皇斩杀的大妖,真的能和鱼儿共结连理么? 左菊心看着彭鹰的脸色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禁轻叹道:“小师叔,你如果还没做好准备,不如先去我们青竹峰坐坐?到时候我请我爹出面带你去家主那里,想必家主不会见责的。” 吴小海有些奇怪的问:“菊心师兄,小师叔要去也该去藏剑峰吧?我师父出面不也是一样么?” 罗辛却似乎猜出了左菊心的想法,连忙捂住吴小海的嘴,点头笑道:“菊心师兄说的没错,小师叔您还是先去青龙峰坐坐吧。走,我们一起去。” 彭鹰看着他们的模样有些奇怪,不过思前想后却也无妨,先去拜访左远清,聊一聊左家近况,再见家主也好有些准备。他这才随着左菊心等人上了天梯,在到了青龙峰顶的时候又转向青竹峰而去。 路上见到了许多左家弟子,大家一眼就认出了彭鹰,无不欢喜若狂,要不是有左菊心护驾,整个青龙峰恐怕早就乱作一团。大家担心家主发现,于是在大乱未起之前匆匆的直接驭剑而行,总算赶到了青竹峰上。 青竹峰还是老样子,四处竹影婆娑,幽静而淡雅,只是在彭鹰感觉里似乎多了几分衰败的景象。左菊心在前面领路,很快便到了左远清的宅院前,远远的,便能听到庭院里传出阵阵叱咤之声。 剑影冲天,枪气沸腾,彭鹰立刻便认出那是左远清的婆娑剑意和左枪的霸王枪意。 这爷俩倒是好兴致,彭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恨不得立刻和远清师兄与左枪相见。 忽然,剑意和枪意嘎然而止,庭院中忽然响起了左远清的怒吼。 “左枪!我不用你让着我!”随着怒吼,忽然一声炸响,有道剑光穿墙而出落在地上,赫然是左远清的仙剑。 彭鹰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印象里,左远清何曾如此暴躁过?他身为左家长子,向来沉着冷静,怎的会对左枪如此疾言厉色?他不禁看向左菊心,以目光询问,左菊心只好苦笑,压低了声音在彭鹰耳畔说道:“小师叔,稍后见了我爹,你千万别看他的腿……” 彭鹰心中一动,这才恍然。 在不灭山时左远清被穷奇斩断了双腿,对于一个修仙者而言,这是极为致命的打击,更何况左远清是左家的一峰之主?想必这段日子以来他过得极为不好,甚至连心性都有了转变。 他不仅叹息了声,黯然摇头。左菊心则又低声道:“小师叔,自从我爹残疾了之后,修为一落千丈,所以心情极为不好。也正是因为如此,家主也对他倍加怜惜,所以我才说稍后让我爹出面去向家主求情,家主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的。”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左菊心是抱了这个心思,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利用家主对远清师兄的这份可怜? 他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左菊心,没说话,迈步走到了大门前。 庭院里一片狼藉,左枪仍好像一杆铁枪一样站在那里,却脸色铁青,呼吸沉重。他低着头,不肯去看面前的父亲,而此时的左远清,却让彭鹰看了也不禁感到有些鼻酸。 只不过一年多没见,左远清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来的左远清是五峰峰主中最为仙风道骨的一个,可是如今,却憔悴的好像个乞丐。 花白的头发蓬乱得好像鸟巢,似乎已经有数月不去梳理了,脸色灰暗,形销骨立,黑瘦得像个猴子。浑身上下只有衣服还算整洁,不过下摆却被截去,露出下身的两根木桩。 只有半尺长的两根木桩被固定在他的胯骨下方,权作双腿。木桩太长则不宜行动,太短则又没效果,所以只能不长不短,却让左远清看起来像是个侏儒,头部只能与左枪的胸膛齐平。 彭鹰呆呆的站在门口忘了进去,看着左远清的模样,心中不禁酸涩。 这时,左远清正叹了口气,勉强平复了暴躁的心情。 “枪儿,前些日子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左枪摇头,“爹,青竹峰的峰主只能是您,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接任。” “放肆!”左远清再次暴跳如雷,一拳将身旁的石桌砸成齑粉,怒吼道:“你看我这副模样,还有什么资格做青竹峰峰主?你要是不肯做,自然有大把的人想做!可这青竹峰是你老子我费尽毕生心血经营起来的,除了你和菊心,我不会交给任何人!你说!你肯还是不肯!” 左枪还是固执的摇头,“爹,您冷静一下。这件事您即便是去问菊心,他也是绝不会同意的。先不说您还在,即便家主要找人取代了您,也绝不会轮到我们兄弟头上。左家还有不少长辈,无论修为和经验都在我们之上,与他们相比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峰之主?” “你!”左远清气得仰天长啸,“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菊心也就罢了,但你的修为已是点山境!目前又是五银判之首,谁敢说你没有资格继承峰主之位?如果你同意了,我立刻去和家主说,家主必然同意,到时候你在前面主持青竹峰,我还能在后面帮衬你一些,这不是很好么?” 这一次左枪没有说话,但还是坚定的摇头,可眼中已有泪水浮现。对于他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儿来讲,流血要比流泪容易太多,这一生,何曾为了什么事而掉下泪来?但是现在他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打死你这畜生!”左远清见状怒不可遏,正想痛打左枪,而这时左菊心已经扑了上来。 猛的抓住左远清的胳膊,左菊心又是痛惜又是无奈,只能强笑着柔声道:“爹,您先别生气,看看谁来了?” “我管他是谁!让我打死这个孽子再说!”左远清双目赤红的还想扑向左枪,这时,有个人默默的走了过来。 “远清师兄……”那人颤声说着,默默的跪倒在左远清面前。 长兄如父,左远清即是师兄,又是鱼儿的大伯,在彭鹰心中他就是长辈,毋庸多言。 左远清顿时如遭雷噬,全身僵直,半晌才慢慢转过头来,等看清了那人,顿时老泪纵横…… “小师弟,你……你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左远清用那两根木桩挪了过来,猛的张开瘦削的双臂,将彭鹰紧紧的拥入怀中。 “师兄,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彭鹰的头藏在左远清的怀中,顿时泣不成声。 两人抱头痛哭,左枪也没料到是彭鹰来了,看着两人的背影,泪水终于不自禁的掉落下来。他身影如枪,早已习惯性的挺拔,可无声的落泪,却显得那般令人酸楚。左菊心也没忍住,众人都默然流泪,庭院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凄然。 哭了半晌,还是左远清最先清醒过来,他抓着彭鹰的肩膀将他轻轻推离,上下打量了几眼颤声道:“好,好,你好端端的,这就好。”他又转头向房中喊:“夫人!你快来,看看谁来了!” 有个瘦削的妇人匆匆赶了出来,看了眼彭鹰,有些茫然的问:“这……是谁啊?” 左远清先是一愣,旋即摇头苦笑道:“看我这记性。小师弟,你在左家住了几年,却只来过青竹峰一次,还没见过你嫂子吧?她不是修仙者,所以平日也从来不下青竹峰,难怪你们从未见过了。” 彭鹰连忙膝行几步跪拜,颤声道:“彭鹰,见过嫂子。” 妇人乱了手脚,连忙将彭鹰拉了起来,眼中带着泪的笑道:“小师弟?我的天啊,远清无时无刻不念叨你,总算让我见到你本人啦,这……你看我这蓬头垢面的,真是失礼。” 左夫人真的并非修仙者,却有种质朴慈祥的气质,想是这一年来因为左远清也心情极差,所以脸色蜡黄。彭鹰看了心酸,连声安慰了几句。左远清又笑道:“夫人,你快去准备些酒菜,小师弟来了,我要和他痛饮!” “好,好。”左夫人连忙笑道:“平日里不让你喝酒,今天就让你喝个够。”说着匆匆跑进了房中。 左远清见状心情大好的笑道:“小师弟,看见没?今天我还是托了你的福呢。”说着挪动木桩,拉着彭鹰的手向房中走去。 左枪和左菊心看着父亲,不禁对视一笑。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开心,于是自己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铁腿 很快左夫人便亲自操办了一桌酒宴,大家团团围坐,言笑晏晏。 左菊心看着时机不错,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左远清听了当即点头,笑道:“小师弟,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跟在我身后,家主是绝不会为难你的。等他老人家的气慢慢消了,你自然就能见到鱼儿,到时候再商量以后的事吧。” “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青龙峰吧?”左远清放下酒杯,有些迫不及待的道。 彭鹰连连摆手,微笑道:“不着急,在去见家主之前,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师兄呢。” “礼物?给我?”左远清指着自己笑道:“小师弟,你不是怕我不帮你吧?” 大家都不禁失笑,左菊心也调侃道:“小师叔,你身为长辈,既然要送礼物可不能落俗套啊。我们这青龙峰一不缺仙器,二不缺灵药,你先说说看你要送的是什么?” 彭鹰瞪了眼左菊心,笑道:“如果真要说嘛,这礼物算是仙器……” 左菊心笑着撇嘴,左远清也笑着摆手道:“小师弟,你的好意师兄就心领了,留着吧,以后给鱼儿做聘礼。”他又看了看自己下身的两截木桩,自嘲道:“更何况凭我现在的模样,还要什么仙器……” 大家顿时沉默下来,气氛略显压抑,彭鹰则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到空旷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两截东西来。 当啷啷的两声响,那两截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大家纷纷望去,顿时都是愕然。 那赫然是两截铁腿。 彭鹰望着铁腿,不由得又想起雷震来,雷震自尽之前将铁腿交给自己就是想给左远清,现在,彭鹰对雷震更是感激。 雷震前辈,你这双铁腿会把一个人拉出深渊啊…… “小师叔,那就是你说的仙器?”左菊心等人凑了过来看,都有些莫名其妙。这铁腿虽然和人腿极为类似,但即便是仙器又如何?放在左远清身上恐怕还是累赘。 左远清也挪了过来,看着铁腿不禁哑然。 以前他也曾做过一双类似的铁腿,只是想显得和平常人一样。可费尽了心计,那双铁腿还是被他亲手砸的稀烂。铁腿样子好看,但僵直难行,还不如自己这对木桩。不过这既然是小师弟的一番心意,自己虽然无奈也不能表露出来。 “好漂亮的铁腿,这就是小师弟送我的礼物?”左远清勉强笑道。 彭鹰点点头,微笑道:“师兄,你试试看?” 左远清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摘下两根木桩坐在地上,笑道:“好,好,那我就试试看。” 彭鹰蹲下来,亲自将铁腿摆在左远清身下,扭动铁腿上面的机括,铁腿上端出现了几缕铁线刺入左远清的断腿处,完全契合。 众人将左远清搀扶起来,让他掌握好平衡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后两步。左远清想要迈步,可铁腿根本不听使唤,他尴尬的一笑,仍赞不绝口的道:“不错,不错,这下算是站得高看得远了。”他只能跳了两步,咚咚作响。 左夫人站在旁边,不忍去看,转头抹泪,其他人也不禁叹息了声,心想小师叔虽然是好心,可还是有些不通世故了。没看左远清夫妇是在强颜欢笑么? 彭鹰则微笑不语,来到左远清面前问道:“师兄,这铁腿的长短粗细还合适吧?” “嗯,合适,就像我以前的那双腿一样。”左远清拍了两下铁腿,笑道。 “那就好。”彭鹰点头蹲下身来,轻轻的在铁腿上分别拍了两掌。这是展阳告诉他的方法,以此法驱动,铁腿才能运转无碍。 左远清忽然一震,感觉似乎有两道血气逆行而下灌入铁腿,而那铁腿忽然发出一抹淡淡的血光,继而又恢复了原貌。他正愕然,彭鹰忽地推了他肩膀一下,用力颇大,左远清顿时向一旁栽去。 大家都顿时吃了一惊,左枪兄弟两个连忙扑过去想要搀扶,谁知左远清踉跄了两下,竟然站直了身子! 所有人顿时呆若木鸡,左菊心的双手还没抓住左远清的胳膊,就那样僵在半空,呆呆的道:“爹……您……您能动了?” 左远清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腿,看了半晌,这才轻轻的尝试着抬起一条腿来。 腿随心动,竟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继而屈膝、晃脚,甚至五个脚趾都活动自如! 左远清惊愕无比的抬头望向彭鹰,眼睛里仿佛燃烧着激动的火焰,忽然,他发出一声长啸,陡然向门外电射而去! 轰!左远清竟然硬生生撞碎了围墙,将自己扔到外面的仙剑捡了回来,继而翻了个跟头跳回庭院。他仍有些不适应这双铁腿,所以脚步有些踉跄,不过他全然不顾,脸色赤红的舞动仙剑,展开了婆娑剑意。 剑意冲天,左远清的身影越转越快,最后化作道道流光魅影,震得虚空乱颤。 所有人站在堂前,呆呆的望着左远清兔起鹘落,每个人都不禁又惊又喜,随即泪流满面,只有彭鹰一人微笑不语,心中已充满了欣慰。 陡然间,左远清停下婆娑剑意,转眼出现在彭鹰的面前。 “小师弟,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左远清看看铁腿又看看彭鹰,脸上的阴霾已被一股勃勃生机所取代。 彭鹰用力的点头,将这铁腿的来历和故事娓娓道来。左远清听的又是激动又是唏嘘,而左夫人更是早已哭成了泪人。 “小师叔,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左枪说着,忽然推金梁倒玉柱般跪倒在地,虽是跪着,但上身仍如枪戟般笔直。彭鹰却顿时吓了一跳,慌乱中竟猛的窜了起来,好像狸猫上树,直接窜到了房顶。 站在琉璃瓦上,彭鹰自己也对自己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说到底,还是因为跪下的是那个左枪。 左枪是何等英雄人物?悟到霸王枪意,就连那个性也如同睥睨八方的霸王一样。这样的左枪跪在自己面前,彭鹰感到既惊诧又难以承受。 “左兄,我也只是慷他人之慨,这铁腿是雷震前辈让我送给远清师兄的,何来救命之恩?” 左枪抬头看着房上的彭鹰,沉声道:“这两双铁腿虽是雷前辈送的,但谁都知道那是看在小师叔你的面子上。一年来,我爹生不如死,而有了这双铁腿便如同重生了一次,难道这不是救命之恩么?小师叔救我父亲一命,也就算是救了我左枪了。” 他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的左远清夫妇也不禁动容。一旁的左菊心也连忙跪在左枪身后,满是感动。 房上的彭鹰无奈苦笑,直接盘腿坐在了琉璃瓦上,摇头道:“远清师兄,你快把左兄拉起来,要不我可就不下去了……” 众人看他耍赖都不禁莞尔,左远清则轻轻的将左枪拖了起来,微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说客气话了。”说着又向房上招手:“小师弟,下来吧,你的这份大礼,我收了。” 大家这才回到屋里,酒菜还未凉,于是继续用餐,可现在的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刚刚还是强颜欢笑的左远清一家,此刻却笑的极为开怀,彭鹰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禁温暖起来。 “小师弟,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我既然收了你这份大礼,家主那边就包在我的身上吧。”左远清拍拍铁腿,豪气干云的大笑道。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我……两忘 当彭鹰走上青竹峰的时候,竹林雅舍中的左鱼儿仍是一无所觉。 距离上一次与彭鹰分离,算算日子已经快有一年了。这让左鱼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余英堂、别有洞天、左家,甚至连乌沉皇室都在寻找彭鹰,可他却始终音讯全无,左鱼儿又被困在青龙峰上,更是无比煎熬。原本左家玄雀最是消息灵便,可惜的是蓝笑风失踪,就连自己的闺中密友云紫瞳也跟着石沉大海,左鱼儿就算是想要托付玄雀们帮忙也是无济于事。 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桑木宫少主叶秋赖在左家不走,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这更让左鱼儿烦得暴跳如雷。 她从未有过如此心力交瘁的感觉,对彭鹰的思念、担忧好像潮水一波又是一波,到了现在几乎如同惊涛骇浪,令她时刻坐立不安。 可这竹林雅舍四周都有结界,即便左鱼儿想要硬闯也根本闯不出去,更何况外面还有爷爷派来的人守着,根本不会让她离开雅舍半步,也不许别人来探视。 最近三天,左鱼儿更是感到心神烦乱,究其原因,是因为那个赖皮缠的叶秋竟然得到家主的首肯,进入结界与左鱼儿毗邻而居,就在竹林雅舍边上搭上了帐篷,竟像是要与自己朝夕相处,直到得到自己的首肯一样。 天下哪有如此臭不要脸的人!? 如果放在以前,左鱼儿早就想方设法逼走叶秋了,论起刁钻古怪,这世上还有谁能超过她左鱼儿?可她也知道左家如今要借助桑木宫的雄厚实力,家主也是无可奈何,自己不能让爷爷难做。 所以她已经将自己关在雅舍中足足三天,头懒得梳,脸懒得洗,更为郁闷的是她最为钟爱的温泉也根本去不成了。 左鱼儿绝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她的贵妃椅上,看着珠帘发呆,而就在这时,却有人掀开了珠帘走了进来。 她眼中掠过一丝厉色,这结界中只有叶秋一人,如果是他冒然闯入,自己说不得就要给他些颜色看看了。 来的却是左心守。 这一年来,左心守变得愈发苍老了。原本仙风道骨的他,此时只能用鸡皮鹤发才能形容。左鱼儿虽然对他始终有些恼意,但看到左心守的模样却顿时心软了下来,连忙起身迎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微笑道:“爷爷,您终于想起来孙女了?” 左心守笑了笑,拍拍她的柔荑带着她做到贵妃椅上,也只有在这里,左心守才能放下左家家主的身份,尽享祖孙之情。 “鱼儿,这段日子苦了你了。”左心守叹息了声,心中不无苦涩。 他何曾见过左鱼儿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她从来都是琼林玉树、灼灼其华,天下间再没有美过她的女孩了。可现在的左鱼儿却鬓发蓬松,朱颜暗淡,虽然是笑着,可白痴都能看出她在强颜欢笑,更何况是左心守? 左鱼儿微笑着摇头,“不苦,倒是爷爷您受苦了。如今天下乱象四起,无论是妖界封印还是魔教,都让爷爷焦头烂额了吧?可惜鱼儿也帮不上您什么忙……” 左心守感动得无以复加。 如果自己不是左家家主,或者左家不是什么铁律仙门,自己又何必如此为难这唯一的孙女!他勉强平复了激动的心绪,叹息道:“鱼儿,爷爷这次来,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说的。” 左鱼儿的心顿时乱了起来,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可又没办法不听。于是只好苦笑道:“爷爷有话就尽管说吧。” 左心守沉吟了片刻,这才柔声道:“鱼儿,爷爷知道你喜欢的是彭鹰……” 祖孙两个同时沉默了下来,左鱼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无影无踪,只是低头无语。左心守凝视着她,叹息着接着说道:“可他是妖啊,人妖殊途,你们又怎么能在一起呢?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但爷爷却能告诉你,如果你硬是要和他在一起,将来是绝不会开心、幸福的啊。” 左鱼儿忽然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说话,左心守却摆摆手,淡淡的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不过还是先听爷爷说完吧。” “铁律左家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这铁律二字可是历代先祖以鲜血和泪水换来的,爷爷决不能允许任何有损左家名誉的事情发生。彭鹰是妖,那便是左家的死敌,你是左家人,这便注定了你们两个有缘无份。” “就像你刚才所说,如今天下乱象四起,左家要承受比以往历代都要严峻的局面,在此时此刻更是决不能走错一步。在上一次佛心会上,我被逼拿出五万斤东海精铁和五百斤元圣液,虽说这是无理之求,可为了天下苍生计,我也只能答应了各大仙门。” “可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仓促间哪里去弄那么多的精铁和元圣液?现在桑木宫却已经带着远远超过我预期的精铁和金银送到山上,我……” 左鱼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左心守。 “爷爷,您这是要把我卖了么?” 左心守老脸顿时苍白,黯然沉默了半晌,苦笑道:“鱼儿,如果你这么说爷爷,爷爷也无话可说……” 祖孙两个再次沉默下来,左鱼儿眼中有泪花涌动,虽然还有更多奚落要说,但看着左心守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爷爷何曾露出过如此无力的表情? 半晌过后,左心守再次叹息了声,苦笑道:“鱼儿,爷爷怎么会想卖了你呢?你这么说真是太让爷爷伤心了……唉,爷爷说实话,桑木宫的实力,还有桑木宫的聘礼的确让爷爷动心,可是,爷爷又何尝不是为你好呢?” “桑木宫是隐世仙门,传承已久,论根基、论实力都在左家之上,叶秋年纪虽小但修为已在点山境,也算是少年俊彦,在爷爷看来他和你也算是天作之合了,总比……总比彭鹰好吧?” “更何况天下恐怕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战,左家自然责无旁贷,到时爷爷恐怕都自顾不暇,如果你嫁入桑木宫,起码爷爷也就不会再担心你的安危……” 左鱼儿忽然凝视着左心守,沉声道:“爷爷,鱼儿生是左家人,死是左家鬼,如果将来真要有场恶战,鱼儿必定身先士卒,绝不会苟且偷生!” “你……”左心守愕然看着左鱼儿脸上的坚毅,慢慢的心中变得焦躁起来。 他猛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鱼儿,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们现在就先抛开祖孙之情。你说你生是左家人,死是左家鬼,那我便让你好好想想,假如你不肯嫁给叶秋,那左家就将失信与天下,到时魔教来犯,左家只能孤身迎敌,或许就是全山覆灭的局面。” “既然已抛开祖孙之情,我也就不再强求,稍后我出去的时候自会毁去结界,你若坚持不嫁,大可以自行下山去找彭鹰,我绝不阻拦。” 说罢左心守拂袖而去,转眼间到了竹林雅舍之外,长袖轻抚,结界顿时烟消云散…… 左鱼儿僵坐在贵妃椅上,望着左心守远去,泪水却默默的泉涌而出。 这还是第一次,左心守对自己疾言厉色,这也是第一次,左鱼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心底仿佛发出清脆的碎响,好似玻璃心,龟裂。 天地变了颜色,或许是……没了颜色。左鱼儿身子微晃,瘫软在贵妃椅上,好似失了魂魄的木偶望着棚顶,任凭泪水恣肆。 这一年,每一日都仿佛度日如年,算起来,恍惚似已过了三百年。可她没等来彭鹰,等来的却是左心守的最后通牒。 究竟是该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还是为了一己私欲而独存?这瞬间左鱼儿芳心寸断,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左鱼儿挣扎着坐了起来,挪到木桌旁,好似行尸走肉般坐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只纸鹤。 虽然明知外面有结界隔绝了讯息,但她每日仍会发几封纸鹤给彭鹰,只希望结界或许会有些松动,让纸鹤传到彭鹰手中。不过所有的纸鹤自然都杳无回音,如今她的储物戒指中只剩下最后三只纸鹤,虽然此时结界也已打开,可她却迟迟不能动笔。 是谁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要论起决心,哪怕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自己也绝不想和彭鹰分离!可自己既不是独守空山,又不是孑然一身,这世间有太多牵绊,岂能尽如人意? 尚未落笔,纸鹤已被泪水浸湿,左鱼儿用柔荑轻按,令纸鹤稍干,这才轻轻落笔。 “等,到何时?你,在何处?……” 湖笔颤抖的厉害,滴落几点墨汁,在微湿的之上氤氲开来。左鱼儿再次泪如泉涌,却写不下去,只能揉作一团抛到一旁。 又拿出一只纸鹤,落笔。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写到最后几字时,字已不成形状,左鱼儿伏案大恸,又将纸鹤揉成一团抛开,如今,却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玉手颤抖,左鱼儿思量再三,终于抹去泪水,脸上露出一丝决意。 “你我……两忘!”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点血迹落在纸上,氤氲成血色的梅花。左鱼儿脸色苍白的看着,呆呆的过了许久。 这是最后一只纸鹤,已别无选择。她惨然一笑,重新将纸鹤叠好,轻轻拍散。 呕心沥血,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左鱼儿默然站起身来,打开珠帘,望着窗外的那座华丽的帐篷。帐篷外,一个古怪的少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仿佛在欣赏天下至美的景色。 惨然一笑,左鱼儿柔声道:“我,真的那么好看?” 少年正是叶秋,不过此时的他与以往大相径庭。他以秘法寄魂与一截树根,费尽千辛万苦逃出了鹰巢,又跋山涉水回了桑木宫,这才侥幸生还。可现在的他肤色青黑,形销骨立,只有三分象人,七分却更像是某个匠人粗枝大叶雕凿成的木偶。尤其当初他挣脱树根时,头顶被拔去一半,现在头上仍有断茬,虽然漆成了黑色,却仍参差不齐,好像怒发冲冠…… “好看,好看极了。”叶秋痴痴的望着左鱼儿,色授魂与的赞叹。 珠帘后的左鱼儿风鬟雾鬓,却有种别样的魅力,哪怕天上仙子落在面前,也会羞于相比吧。 “那好,你随我去爷爷的仙殿……”左鱼儿淡淡一笑,更是令叶秋失魂落魄,就那样随着左鱼儿出了竹林雅舍,向青龙峰顶的仙宫而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重逢 青龙峰上,酒宴正到酣处,左夫人破例让左远清尽情痛饮,此时左远清已经颇有了几分醉意。 “小师弟,我爹,也就是家主的心思希望你能理解。”左远清抓着彭鹰的肩膀,带着酒意苦笑道:“左家很难啊,尤其这几年更难。妖界封印面临着数千年来最为严重的松动,而且魔教又死灰复燃,即便乌沉修仙界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应付,更何况现在那些狗屁倒灶的仙门都是阳奉阴违,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所以……”左远清还要接着说,彭鹰面前忽然亮起一团白光,随即有只脏兮兮的纸鹤翩然落下。 彭鹰随手抓在手心,慢慢展开,脸上的血色却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你我……两忘!” 酒杯啪的跌落在桌上,他也猛的窜了起来,手中信纸瑟瑟发抖。 那纸鹤上的血仍未干,继续晕染,却让他顿时有种痛彻心肺的哀伤。这四个字虽然决然,可彭鹰却绝不相信鱼儿会甘愿与自己分别,这纸上的泪痕、墨迹和血滴都代表着她的决然,瞬间,彭鹰的心猛的抽紧。 他顾不上解释,抓着纸鹤遽然冲出门去,又直接扶摇而上,向青龙峰疾驰。 左远清等人都有些愕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彭鹰的脸色忽然变得如此难看也能猜出必有大事发生。于是左远清第一个飞身追了上去,其他人也连忙擦了擦嘴猛追,远远的,已能看到彭鹰落到了青龙峰顶。 竹林雅舍已人去楼空,彭鹰径自冲了进去,却将珠帘撞得支离破碎,众多水晶噼里啪啦的掉了满地,四处都是碎裂的声响。 结界不见了,师姐又去了哪里?他大声呼喊了两声,却无人回应,却忽然看到了书桌上有两个揉成一团的纸鹤。 展开,看着左鱼儿留下的墨迹,彭鹰顿时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一年未见,自己是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昏睡不醒,那还算好,可师姐却又承受了多少煎熬? 亏自己刚刚还在青竹峰上开怀痛饮! 彭鹰将纸团塞入储物戒指,猛的又窜了出去。纸上墨迹未干,师姐并未远走,他望向远处青龙峰顶的仙殿,心中已猜出她必然是向那里去了。 张开通天眼,果然看到有两个人影走出竹林雅筑,前面的倩影正是朝思暮想的左鱼儿,而后面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赫然正是叶秋! 他还没死!?彭鹰不禁恨得咬牙切齿,顿时向远方追去。 左远清等人已相继赶来,正和彭鹰迎头碰上,左远清连忙问:“小师弟……” “远清师兄随我来!”彭鹰不等他说完,一马当先的向青龙大殿飞去。左远清等人虽然不明究竟,但也只好狂追不舍。 青龙大殿,左心守、左远明、云草翁、历开阳俱在,桑木宫长老何秋鸿就坐在左心守身边。 大殿内,几名左家长老、弟子纷纷低垂着头,满脸不甘之色。 左心守满是褶皱的面颊微微抽动,目光有些不安,沉声道:“鱼儿,你说什么?” 左鱼儿站在台阶下,身旁站着叶秋,周围都是人,可偏偏,她却仿佛是孑然一身,孤独的像是海上的浮萍。 “我说,嫁了。”左鱼儿淡淡的说着,双眸却仿佛掩上一层死气,没了往日的灵性。 除了何秋鸿和叶秋之外,所有人都不忍心多看她一眼,纷纷扭过头去。左心守却默默的看着左鱼儿,白袍轻轻的颤抖,有股酸涩在心底涌现出来,仿佛在侵蚀着四肢百骸。 “你……肯嫁?”左心守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左鱼儿毫不犹豫的点头。 左心守顿感无力,默默的低下头去。这分明是他所期望的结局,可是看着左鱼儿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左心守心中忽然升起了莫大的悔意。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无情了么? 只有何秋鸿击掌笑道:“好!左姑娘果然想通了,这就对了嘛。天下哪里还有像我们少主这般少年有成的了?”他侧头看向左心守,笑道:“家主,从今往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啦。桑木宫的聘礼如今就在山上,您看看是不是该选个良辰吉日,让这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话音落下半晌,没有任何人回应,仙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何秋鸿径自掐指算着,又笑道:“巧了,后天便是良辰吉日,正好大婚。我这就禀告宫主,让他老人家尽快赶来观礼,以庆贺桑木宫与左家成为秦晋之好。” 他一人自说自话也不觉得尴尬,喜滋滋的拿出一封纸鹤正要写,左鱼儿忽然又淡淡的道: “何长老且慢,我虽肯嫁,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先问问爷爷。” 何秋鸿连忙笑道:“左姑娘请说。” 左鱼儿看也不看何秋鸿一眼,淡然道:“我既然嫁了,那从此便不再是左家人了,爷爷,对么?” 左心守被问得一愣,却不得不点点头,苦涩的道:“话是没错,可是……” “那也便是说,待我嫁了之后,无论我做了什么,爷爷也没有理由怪我了,是么?” 左心守呆若木鸡,心中忽然生出无尽寒意,连忙颤声问:“鱼儿,你要做什么?” 左鱼儿惨然一笑,泪水在眼中闪烁,“两天后,便知分晓。” 无论是左心守还是左远明等人,此时已猜出了她的心意。所有人无不骇然失色,左远明第一个站了起来,看看左鱼儿又看看左心守,急得面色赤红。左鱼儿自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她的个性也是他最为清楚。看着她此刻的模样,听着她说出的话,左远明怎么会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两天后的洞房花烛夜,恐怕就是左鱼儿的死期……! 左心守脸上血色褪尽,看着左鱼儿浑身颤抖。在他数百年的寿命中,还从未有过如今这么复杂的心绪。疼惜、自责、懊恼还有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只能呆呆的坐在那里,显得分外无助。 何秋鸿却没听出左鱼儿话中的决然,只是笑道:“左姑娘这么乖巧,家主又怎么会责怪你呢?再者说你嫁给了少主,少主对你肯定也是极好的,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说着他匆匆写好了纸鹤,抖手拍散。 “且慢!”左远明本想阻拦,可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看着纸鹤烟消云散。 “爹!三思啊!”左远明猛的跪在了左心守面前。 “请家主三思!”云草翁、历开阳和几位长老也纷纷跪了一地。大殿内只有左心守和何秋鸿坐着,表情却迥然不同。 沉默,仙殿内充满了令人绝望的沉默,只有两人显得不同旁人。一个自然是何秋鸿,另一个则是叶秋了。当他听到左鱼儿肯嫁的时候,兴奋得几乎飘上了云端,至于左鱼儿又说了什么话他已听不到了,只顾着呆呆的看着身旁的左鱼儿,喜上眉梢。 左心守颤抖的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却是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忽然有道挺拔的身影遽然而入,仿佛流星横空,瞬间出现在左鱼儿的面前。 瞬间,大殿中的其他人似乎已经不复存在。 彭鹰眼中只有左鱼儿,默默的看着她,身子颤抖的异常厉害。 然而左鱼儿却呆呆愣愣,只是痴痴的望着彭鹰,没有反应。 自从她踏入大殿那一刻起,她的魂魄便好似已经死去。失魂落魄中看到了彭鹰,自然而然的以为这是一场梦境。是自己思念太甚?竟在青天白日下出现了幻觉么…… 似乎是心有灵犀,彭鹰瞬间懂得了她的茫然,于是轻轻伸出手去触碰她的面颊。 触手微凉,左鱼儿的身子似乎已没了热度。 “瘦了……”彭鹰颤声低语,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瞬间,左鱼儿浑身巨震,还未露出惊容时,泪水便汹涌而出,润湿了他的手指。 “你……是你……?”左鱼儿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任凭他碰触,却不敢去碰他,仿佛只要一碰他就会转眼消失。 如果这是梦,她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彭鹰叹息了声,轻轻拥她入怀,左鱼儿顿时嚎啕大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浑身剧烈的颤抖。他用力的抱着她,让她感受自己的体温,这才慢慢感受到左鱼儿的身子变得温暖起来。 就在旁边的叶秋却有些恼火了,他没看清彭鹰的容貌,只看他拥着左鱼儿,顿时嫉火中烧。他猛的抓住彭鹰的胳膊,怒道:“你是哪里来的?还不放手!” 彭鹰的身子仿佛铜浇铁铸,纹丝不动。却忽然转过头来,冷冷的瞥了叶秋一眼。 这一眼,险些没吓得叶秋屁滚尿流。 “是你!?”叶秋尖利的叫着,吓得连忙向后窜出好远。何秋鸿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飞身落在叶秋的身边,愕然道:“少主,你认识他?” 叶秋急促的喘息着,凑在何秋鸿耳边讲述了以往经过,何秋鸿顿时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盯了彭鹰一眼,这才低声对叶秋道:“少主,那件事他若不说,我们便也先不急着说。两日后宫主就能赶到,到时候自然要了他的性命替你报仇。” 叶秋只好点头,却再也不敢去骚扰彭鹰和左鱼儿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梳妆 左心守等人则看着彭鹰,都呆若木鸡。左远明第一个喜形于色,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便簇拥在左心守身边,以便家主发怒时好阻拦。 而彭鹰和左鱼儿对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关心,只是相拥而泣,这时,左远清等人也赶了过来。 左远清飞快的跪在左心守面前,颤声道:“家主,如今小师叔已经回来了,鱼儿和他真是两情相悦,恳请家主三思……” 左心守却呆呆的看着左远清的铁腿,同样颤声问:“远清……你……你刚才是怎么过来的?” 左远清唰的跳了起来,在左心守面前踱了两圈,欣喜的道:“是小师叔带来的铁腿,爹,儿子如今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啊!” “真的!?”左远明和云草翁等人顿时喜出望外,纷纷扑到左远清面前端详,几个老兄弟顿时都欢喜得老泪纵横。 左心守脸上也掠过一丝喜色,不过又被沉重所取代。这一来,他便又欠了彭鹰一个人情,可是又怎么去还呢?左心守默默的望了眼已物我两忘的彭鹰、左鱼儿,忽然默默的站了起来,转身向后殿走去。 何秋鸿连忙喊:“家主,大婚的事情怎么办?” 左心守没回头,只能苦笑道:“再议,再议……”说着飞快消失。 堂堂左家家主,竟就这样逃了…… 何秋鸿和叶秋都不禁目瞪口呆,半晌何秋鸿才愤愤的道:“这成何体统?我已给宫主报了喜讯,两日后他老人家便会赶到,还有什么再议的?” 这时,左鱼儿从彭鹰怀中挣脱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白了何秋鸿一眼。 “那是你自作主张,又和爷爷有什么关系?即便桑木宫宫主来了,也只能你自己应对了。” “左姑娘,你刚刚可明明说了要嫁给少主的啊。”何秋鸿不满的道。 “是么?姑奶奶怎么不记得了?”左鱼儿翻了翻白眼,那眼中已没了死气,活泼灵动的恢复了往日光华。说着,她看也不看叶秋和何秋鸿一眼,径自挽住彭鹰的手臂,娇笑道:“我们走。” 彭鹰被左鱼儿拉着走出了仙殿,只来得及向左远明等人点头示意,便飞向了竹林雅舍。 仙殿中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大家纷纷面面相觑,继而都露出了一丝微笑…… 竹林雅舍中,彭鹰和左鱼儿默然对望,眼中只有彼此。 看着左鱼儿已经哭花了的容颜,彭鹰心中满是疼惜,他张开双臂靠了过去想要揽她入怀,谁知,左鱼儿却侧过身去,照他的后脑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一声轻响,却不那么疼,可彭鹰却吓了一跳,捂着脑袋道:“鱼儿,你这是干啥?” “干啥?” 啪!彭鹰脑后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你还敢问干啥?” “快一年了,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你还问我干啥!?” 彭鹰抱头鼠窜,绕道书桌后躲了起来,苦笑道:“你听我解释……” “解释有用的话,还要我们铁律左家干嘛?”左鱼儿蛮横的叫着,雌虎般又扑了上去。捏、掐、扭、打,竹林雅舍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彭鹰虽然狼奔豕突,可心底却满是开心。看着左鱼儿又恢复了往日的脾气,那种感觉哪怕是挨打也是心中暖洋洋的,这便是打情骂俏吧。 可总是挨打毕竟不能说话,他猛的展开鱼龙横行,瞬间便扭住左鱼儿的玉臂,两人同时栽倒在贵妃椅上,彭鹰一个挺身趴在左鱼儿的身上,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牢牢的压住。 肌肤相亲,能感受到鱼儿胸前的坚挺,彭鹰顿时不禁忘情的俯下头去,轻轻的吻住了她的樱唇。 一番刻骨铭心的温柔,唇齿间忽然有股咸意,彭鹰连忙抬起头来,却见左鱼儿已经珠泪滚滚。 “我现在要听你的解释……”左鱼儿抿着微肿的樱唇,楚楚可怜的道。 彭鹰叹息了一声,稍稍侧躺拥她入怀,将以往的经历娓娓道来。他对左鱼儿没有任何隐瞒,将一切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听得左鱼儿半晌没能缓过神来,只是愕然望着彭鹰,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四皇斩妖?你?”左鱼儿呆呆的看着彭鹰,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吓到了?”彭鹰微笑着抚摸她的秀发,“我便是妖,前世还是个大妖,但我就是要娶你,你又肯不肯呢?” 问出这话来,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左鱼儿眼中的惊讶瞬间不见,只是白了他一眼,不满的道:“你这便是求婚了么?未免太草率了吧,你说的聘礼呢?还有那仙门呢?” “五日后便到。”彭鹰微笑道。 “五日么?”左鱼儿有些苦恼的笑道:“你若是早来片刻该多好,我也就不必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桑木宫宫主还有两天就到了,到时该如何是好?” 彭鹰想了想,微笑道:“那就只能禀明我师父,让他老人家提前三日到了。” 左鱼儿点点头,又笑道:“不过你来的还算及时,简直跟算准了似的,难道这就是缘分天定?” 彭鹰笑了笑,拿出那只纸鹤来递给了她:“其实我已来了片刻工夫了,在青竹峰的时候远清师兄请我吃饭,却接到了你这封信,于是就尽快赶来了。” 左鱼儿看也没看,直接将那纸鹤撕成粉碎,忽然凶巴巴的望着他,道:“你说什么?早就到了?我在这里要死要活,你竟然还有心思吃饭!?” 她猛的抓住了彭鹰的耳朵,母老虎似的跳了起来,“你给我起来!你给姑奶奶我起来!” 彭鹰乖乖的爬起来,愁眉苦脸的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啊,我还想请远清师兄在家主面前帮你我求情呢,谁知……” 左鱼儿张牙舞爪的又扑了上来,两人又是一番撕闹,直到气喘吁吁,再看对方衣冠不整的狼狈模样,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左鱼儿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向书桌上看了一眼,忽然惊呼道:“那两个纸团呢?是不是被你收起来了?” 彭鹰拍拍储物戒指,微笑道:“就在这里。” “给我!”左鱼儿噘着红唇道。 “不给。”彭鹰一个健步窜出了竹林雅舍,后面左鱼儿紧跟着也窜了出来,两人又笑又闹,前后追逐了半晌,左鱼儿根本追不上彭鹰,索性一屁股坐在温泉边上,噘嘴不语。 彭鹰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坐在左鱼儿的身边,轻轻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柔声道:“鱼儿,那两封信便留给我做个礼物吧,好么?” “两张揉烂了的破纸而已,算什么礼物?”左鱼儿仍噘着嘴,却轻轻的依偎在彭鹰怀中,牵住了他的手。 “鸿雁传情啊……”彭鹰轻轻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在她耳边细语着。 左鱼儿觉得微痒,不禁缩了缩脖子笑出声来,却忽然又惊叫了声,指着温泉平静的水面喊道:“她……她是谁?” 彭鹰看着水面上映出的左鱼儿,乐不可支的道:“那不就是你么?” “我……我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左鱼儿捂着脸逃也似的进了竹林雅舍。可没片刻工夫,她又拿着梳妆盒跑了回来。 把梳妆盒在彭鹰面前一放,左鱼儿娇蛮的道:“我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你,现在罚你给我梳洗打扮!” 彭鹰笑着点头,牵起她的纤手到了温泉边上。 拢起她颈后的碎发,彭鹰看着那修长的玉颈不禁心旌摇动。他将清澈的泉水掬在手心,轻轻的擦拭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那瞬间,心底的疲惫、烦恼好似随着水花纷纷落下,落入温泉之中,归于平静…… 两人静静的蹲在温泉旁,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响,温暖的不只是那泉水,还有两颗早已密不可分的心灵。 洁面、梳头,彭鹰看了看左鱼儿,停了下来。 “这就完了?”左鱼儿对刚才那温暖的感觉颇为留恋,看了看梳妆盒中的胭脂,道:“还没有涂胭脂呢。” “你不需要。”彭鹰看着玉洁冰清的左鱼儿,从心底发出了赞叹。 “油嘴滑舌。”左鱼儿白了他一眼,但眼中却满是喜色。女为悦己者容,说的不就是现在么?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叶南圣 这两天,左家的气氛较之以往快乐了许多,而在这份快乐中却也隐藏着几分担忧。 快乐的是,彭鹰终于回来了,左鱼儿的婚事也很可能因此作罢。毕竟左鱼儿是左家的心尖,左家上上下下无不将其视为掌上明珠,谁也不想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模样。而彭鹰虽然很可能是个大妖,但对左家却有救命之恩,品行更是高洁,与左鱼儿正是一对。 担忧的是,桑木宫宫主很快便将赶到,到时候恐怕不能善了。 左心守一直借故不出,谁也不见,只传出话来,不准彭鹰住在竹林雅舍。 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惹人口舌,于是彭鹰便住在了藏剑峰,仍在他那间老宅子。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还是会去竹林雅舍与左鱼儿相见,两人耳鬓厮磨,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就这样,两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第二天正午时分,左家仙门大开,左心守终于走出了仙殿,亲自在青龙峰顶恭迎。 万道光华从南方燃起,有一辆黄金巨辇在光华中缓缓驶出。 那黄金巨辇足有十丈高,阔大雄伟,好像个移动的金殿。在巨辇的顶端竖着桑木宫的标志,一根黑色木刺,缠绕着绿色的藤蔓。而在巨辇周围,赫然有数十个的修仙者长袖飘舞,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脚下竟统统没有仙剑,逍遥如仙,赫然都是点山境的修为。 在巨辇之后,剑光如银河倾泻,千余名点山境以下的修仙者脚踩仙剑,整齐的排列着,好像潮水般一波一波的从光华中汹涌而出。 好大的气魄! 彭鹰和左鱼儿站在竹林雅舍中,翘首望着那黄金巨辇在四十五头龙首马身的怪兽牵引下冉冉降落,穿过左家仙门又扶摇直上,飘然落在左心守面前。 两个窈窕女修掀起辇上珠帘,旋即有个老者从中缓步而出。 说是老者,却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来。这人黑发如瀑,在背后打了个结,两鬓垂下两缕长发,直落腰间。脸上却是皱纹堆垒,皮肤干涩坚硬,再加上身上穿着玄色长袍,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截在水底淤泥中埋藏了许久的阴沉木。 尤其特殊的是,这人的双眼十分古怪,就像是两颗圆滚滚的木球塞进了眼眶,转动间有些迟缓生涩。 “他应该就是叶秋的爹,也就是桑木宫宫主叶南圣了。”左鱼儿在彭鹰耳边低声说道。 “叶南圣?”彭鹰心想这人的名字还真是高端大气…… “你别小瞧了他,这人避世已久,传言他或许已经是青云境的修为了呢。”左鱼儿不无忌惮的道。 彭鹰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对修仙者而言,虽然修的是仙,可这世上从未有人见过仙,于是,青云境对于大多数修仙者而言便是仙的境界了。无数修仙者即便天资聪颖,可穷极一生之力也难以达到青云境,即便是左心守和左黄虎也只是在点山境顶峰徘徊,对青云境望洋兴叹。 这个叶南圣如果真是青云境修为,那这南圣的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了。 左鱼儿却冷哼着低声道:“桑木宫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多半是何秋鸿将两天前的事对叶南圣说了,这是来逼宫来啦。” 彭鹰忽然想起自己曾杀过叶秋的事情竟忘了和左鱼儿说了,这才苦笑道:“逼宫是其一,这其二嘛,或许也有我的缘故。”说着他将老翁山上的往事简短的说了一遍,不过为免左鱼儿伤心,他隐瞒了鲍青静的死讯。 左鱼儿听得瞪大了眼睛,忽然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的嘛,都说叶秋是个浊世佳公子,可真见了却是个丑鬼。我本以为他是练了某种桑木宫奇术而变了样子,原来都是因为你这冤家啊。”左鱼儿笑着挽住彭鹰的手臂,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点头道:“干的漂亮,不枉我在盘龙山城对你的一番教导。” 彭鹰无奈的摇头,“你能不能别总拿那段日子说事?” 左鱼儿得意洋洋的摇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来,叫声师父听听?” “你又调戏我……” 青龙峰顶,左心守率领几位峰主迎向叶南圣,拱手微笑道:“叶宫主大驾光临,真让左家蓬荜生辉啊。” 叶南圣面颊轻抖,似笑不笑的向周围看了看,道:“青龙、五峰,如此的左家又怎么能是蓬荜呢?”他这才拱了拱手,带着些倨傲的微笑道:“倒是叶南圣来的仓促,叨扰了。” 左心守微笑侧身,两人并肩走入仙殿。左家与桑木宫之人在两人身后跟着,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也都鱼贯而入。 仙殿中,左心守和叶南圣分别落座,还没等左心守说话,叶南圣便淡淡的道:“左家主,前日听何秋鸿说,今日便是犬子与鱼儿的大婚之日了,可为何青龙峰上没有丝毫喜气呢?” 他应该早已得到何秋鸿的密报,却仍故作不知,语气中颇有问责之意,这让左家人既尴尬又有些懊恼。 左心守有些尴尬的苦笑,“宫主勿怪,也是我疏忽了,这其中有些误会,还请宫主听我解释……” “家主且慢。”叶南圣蛮横的挥手,打断了左心守的话头,“误会?你是说何秋鸿胆敢骗我?”他那双木眼忽然掠过一丝凶光,冷冷的扫视四周,沉声道:“何秋鸿呢?还不给本座滚出来!” 人群中的何秋鸿连忙跑了出来,跪倒在叶南圣面前。 “何秋鸿,你明明说今天就是叶秋和左鱼儿的大婚之日,可左家主却说这其中还有误会,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南圣猛的提高了声音,啪的一掌拍下,顿时将椅子的扶手拍成齑粉。 仙殿内一片死寂,左心守霜眉紧锁,沉默无语。 何秋鸿哭丧着脸,颤声道:“宫主您息怒啊,属下怎么敢欺瞒您呢?前日左鱼儿明明是答应了要嫁给少主的,所以属下才会给您报喜。可是后来又出现了一些事情,左鱼儿悔婚,左家主坐视不理,这其中的缘由属下也就弄不清楚了……” 叶南圣脸色冰冷,忽然拂袖,仙殿内罡风大作,将何秋鸿足足掀飞了数十丈远滚落殿外。 “没用的东西,左家主身为铁律仙门之主,又岂能言而无信?分明是你这蠢货没有弄清真相,巴巴的到我这里请功,看我回去如何处置你!” 仙殿中的所有左家人无不紧皱双眉,谁都能听出叶南圣这是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即便是左心守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叶秋现在何处?”叶南圣望着殿外的何秋鸿大声喝问。 何秋鸿连滚带爬的又折返回来,跪在叶南圣面前颤声道:“回禀宫主,自从左鱼儿悔婚之后,少主便郁郁寡欢,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他抹了抹眼角,那里哪有一点泪水,纯粹是装模作样。 “那个没用的东西,带他来见我!”叶南圣斥退了何秋鸿,又对左心守道:“左家主,何秋鸿虽然愚蠢,不过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不知鱼儿姑娘为何悔婚?莫非是看不上我那孽子么?” 左心守苦笑着摇头,道:“宫主息怒,这件事左家的确有责任,鱼儿自小被我娇惯得脾气不好,还望宫主不要怪她。其实……其实她早已心有所属,所以对这门亲事始终有些排斥……” “笑话,只有家主会娇惯孩子么?”叶南圣冷笑道:“老朽数百岁年纪了,老年才得叶秋这一子,要说娇惯的话家主恐怕比我还有所不及呢。可既然生为我们这种仙门之人,有些事情是不能任由他们的脾性的。就如那凡间的皇子皇孙一样,有哪一个的婚事不是带着目的的?叶秋与左鱼儿的婚事也是如此,为了桑木宫和左家好,家主就应该狠下心来,不能任鱼儿姑娘使小性啊。” 他滔滔不绝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却好像是在斥责左心守一样,左家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即便是左远明这样敦厚的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幸好云草翁城府颇深,站在最前面拦着,这才没让左家人大乱。左心守虽然也有些暗恼,但毕竟心中还有些羞愧,只能摇头苦笑道:“宫主说的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可是……” “可是爷爷也奈何不了我。”仙殿外忽然响起一把铜铃般清脆的声音,左鱼儿揽着彭鹰的胳膊,昂首走入。 叶南圣冷冷的瞥了左鱼儿和彭鹰一眼,眼中凶光一闪而没,不再说话。左心守却瞪了左鱼儿一眼,道:“还不放手,成何体统。” 左鱼儿笑了笑,却仍紧紧的揽着彭鹰,然后向叶南圣微微施礼,微笑道:“叶前辈,左家可不是什么皇室,左家人也自有左家人的为人处世之法,用不着叶前辈您来教导。而左鱼儿也不是什么公主,自然也不必去做那联姻之事。悔婚是我自己的决定,如若叶前辈要见怪,那便怪我一人吧。” 她的话掷地有声,左家人心中解气,桑木宫的人却面色不虞。叶南圣则不动声色,只是瞥了眼彭鹰,眼中凶光更胜。 叶秋险些形神俱灭,又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都是因为他啊。 “左家主,你刚才说鱼儿姑娘心有所属,应该就是这位少年吧,不知他是谁呢?”叶南圣明知故问的道。 左心守不禁苦笑,只好回答道:“他叫彭鹰,是舍弟左心城的弟子。” “哦~彭鹰?”叶南圣故作恍然大悟的道:“我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不是说他是……妖么?” 左家人都不禁默然,彭鹰和左鱼儿之所以不能在一起,这便是最大的障碍,如今叶南圣以此为由询问家主,却不知家主会做何反应。 左心守沉默良久,点了点头,“没错,他应该……是妖。” 叶南圣忽然哈哈大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说应该是妖?莫非左家主连人和妖都分辨不清了么?”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好大声势 左家人顿时怒不可遏,顿时一阵骚乱,左心守却瞪了眼众人,淡淡的回复叶南圣,“当初是因为左家镇山鼎对他生出了反应,所以才会怀疑他是妖,不过究竟他是与不是,我从来也没有确认过。” “那便是家主的不对了。”叶南圣咄咄逼人的冷笑道:“左家身为铁律仙门,妖不是你们的死敌么?左家人中出了妖,而家主又视若无睹,长此以往,这铁律仙门又怎能担当得起这铁律二字?” 话说到如此地步,左心守也有些忍无可忍了,他望向叶南圣,淡淡的道:“叶宫主,左家是否能担得起铁律二字自有天下修仙者品评,还请宫主自重,不要说出这种有损我们两家交情的话来。” 叶南圣冷冷的看着左心守,两大家主的目光仿佛有莫大神威,令仙殿中一片寂静。片刻后,叶南圣忽然哑然失笑,摆手道:“家主未免太较真了,我也只是担心左家的声誉而已嘛,铁律左家名震天下,自然是人尽皆知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远千万里赶来,希望能与家主结为秦晋之好啊。”叶南圣摆摆手道:“来呀,把聘礼拿来。” 有个桑木宫长老飘身到了殿外,拿出个铁盒来,将铁盒轻转,顿时有无数铁块汹涌而出,瞬间在殿前广场上堆积如山。 “这是两万斤东海精铁,加上何秋鸿带来的那八万斤,我给凑了个整数。”叶南圣伸出十根手指,傲然道:“十万斤东海精铁,除了我桑木宫之外,天下还有谁能拿出?” 那个桑木宫长老又拿出一张银票轻轻的放在左心守面前,上面写着五百万两黄金的字样。 “这是五百万两黄金,再加上何秋鸿之前带来的一千万两,共计一千五百万两,足够买全材料,制造千斤元圣液了。”叶南圣微笑着看向左心守,道:“左家主,我知道左家急缺精铁与灵药,这才煞费苦心凑齐了给你送来,还请不吝笑纳。” 这时何秋鸿已经带着叶秋赶了回来,叶秋头上缠着白巾,像是病恹恹的模样。而何秋鸿也将那八万斤东海精铁拿了出来,再加上一千万两金票,统统摆在左心守面前。 这是何等诱惑啊,如果有了这些,左心守便能兑现对各大仙门的承诺。可是他看着左鱼儿,却顿时感到进退两难,难以取舍。 左鱼儿看着左心守,表情也逐渐黯淡下去,她能体会爷爷的为难,如若放在以前,哪怕自己要委身与叶秋,自己或许也义无反顾。可现在有了彭鹰,却让她无法割舍,她长长的叹息了声低下头去,心中乱作一团。 彭鹰轻拍左鱼儿的柔荑,却笑而不语,算算时间,师父他老人家也该来了。 此时的叶南圣仍在夸夸其谈。 “左家主,些许聘礼只是略表心意,只要鱼儿和犬子结为连理,那桑木宫和左家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桑木宫上下近两万人,无不是精锐强干,对左家而言也是个强大的助力,不是么?如今天下将乱,日后必有连场恶战,到时候桑木宫与左家并肩奋战互为倚仗,不是更好?” 左心守只能苦笑点头,叶南圣说的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可事与愿违,前日左鱼儿那死气沉沉的模样仍在脑海,让他如何舍得。 正在左家人纷纷憋闷无比的时候,左心守面前忽然亮起一团白光,有只纸鹤翩然落下。 左心守愣了愣,展开纸鹤一看,上面却只有两个字。 “开门。” 只这简单而又粗暴的两个字,却让左心守猛的跳了起来。老脸抽动,激动万分。叶南圣见状奇怪的问:“左家主,怎么了?” “宫主稍等片刻,舍弟左心城来了!”左心守不等叶南圣说话,匆匆赶出殿外,同时大吼道:“打开仙门!”左家人听到左心城来了无不喜出望外,纷纷追着左心守冲出了仙殿。 彭鹰抓住左鱼儿的纤手,微笑道:“鱼儿,来,看看我带给你的聘礼……”说着,拉着左鱼儿走出门去。 叶南圣皱皱眉,也站起身来,在众多桑木宫长老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青龙峰顶人头攒动,左心守和叶南圣并肩站在天梯尽头向下眺望,此时,仙门已开。 雄壮如山的左黄虎第一个飞了进来,抬头眺望,一眼看到左心守,兄弟两个对望无语,心中百味杂陈。数年未见,他们身上都有了极大变化,但那份兄弟情谊却坚若磐石,哪怕再多的罅隙也早已被岁月填平。左黄虎向左心守点点头,慢悠悠的顺着天梯飘向青龙峰顶。 在其身后,众多别有洞天的修仙者脚踩仙剑鱼贯而入,缓慢而有序,绵绵无尽。 别有洞天分家之后,无尽山以巴修为首,别有洞天则以杜妙妙为首,可是如今,两人竟都来了。别有洞天近万名修仙者排成数列,等到左黄虎已经到了山顶时,后面还源源不断,天梯上的剑光组成一条五彩斑斓的银河,蔚为壮观。 左心守惊愕的望着那壮观的景象,半晌才看向左黄虎,道:“心城,你……这……” “大哥,如今我已改名叫左黄虎了。”左黄虎微笑道,转过身去看着天梯,“你或许还不知道,彭鹰在海外组建了一座别有洞天,这些人便都是别有洞天的修仙者了。” 左心守愣了愣,沉默无语。 巴修和杜妙妙向彭鹰躬身施礼,齐声道:“参见洞主。” 彭鹰暗自苦笑不得,过去将他们搀扶起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是洞主了?还有你们这是干什么?妙妙姐,你不在东海呆着,跑这里干什那么来了?” 杜妙妙笑着低语道:“当然是来给你助威来了,你少说话,等着看就是了,左前辈这次为了你的事可是煞费苦心呢。” 别有洞天倾巢而出,众多海外散修飞了半晌仍不见尽头,青龙峰顶已人满为患,他们就只能在天梯两侧的空地间落下剑光,简直是人山人海。叶南圣一直冷然旁观,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那个彭鹰才多大年纪,怎么会如此受人爱戴?多半是左黄虎在撒谎吧…… 过了半晌,最后一个海外散仙驭剑进了仙门。彭鹰本以为就此打住,谁知在那人身后,竟然又有不少剑光鱼贯而入。 为首的竟然是端木世家家主端木雪堂,在他身后跟着端木青。而在他们后面,诸多端木世家弟子扶摇直上,也是排列成行顺着天梯缓缓上升。 “这又是谁?”左心守更加愕然。 “是江南的端木世家,少主端木青是彭鹰的结拜二哥,这一次也是为了彭鹰而来。”左黄虎淡然道。 彭鹰愕然看着端木雪堂等人上了峰顶,连忙过去问候。端木雪堂微笑着寒暄了两句,就让端木青和彭鹰兄弟见面,自己去见左心守去了。 他看也不看叶南圣一眼,心中记恨叶秋险些灭了端木世家,可桑木宫远比端木世家势大,他也不想招来祸患,索性装作不认识叶南圣,只和左心守见礼。 彭鹰则拉着端木青低声问:“二哥,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端木青笑道:“三弟你不够意思,求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少得了二哥呢?左前辈对我说了此事,我们端木世家自然要来帮你充充场面。” 等端木世家的修仙者鱼贯而入时,从青龙峰顶望下去,山上已是人潮汹涌。而这时,却又有大批的修仙者从仙门涌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不灭山庄的庄主荆义,还有横山门门主晏雪山。 岁寒三友都来了,后面跟着不灭山庄和横山门的弟子,又是数千人之多蜂拥而上。 青龙峰顶的每张嘴巴都长得大大的,自始至终都未曾合拢。这场面却比刚刚叶南圣来时要壮观了太多,从山顶上望下去,万千剑光好像星河逆流,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算停歇下来。而青龙峰上恐怕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大量的人驻足,简直是不计其数。 彭鹰忙的焦头烂额,又和荆义、晏雪山以及岁寒三友见礼,这才苦笑着回到左黄虎身边。 也只有师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竟将自己的事昭告天下,将自己所熟悉的各方势力统统请来。如果换作自己是绝不会好意思的。 叶南圣已双眉紧锁,脸色阴沉的不再说话。左心守也看着彭鹰面露惊异之色。 “心城……不,黄虎,你这是要做什么?”左心守与荆义等诸多门主一一见礼之后,这才对左心守轻声问道。 “大哥,我这次来不是作为左家人来的,而是作为他的师父。”左黄虎笑指彭鹰,道:“他无父无母,所以也只有我这做师父的出面替他求亲了。” 左心守顿时哭笑不得,道:“你是说你要为彭鹰和鱼儿提亲?” 左黄虎点头,左心守只有无奈摇头,拉着他到了叶南圣面前介绍道:“提亲的事暂且不提,黄虎,这就是桑木宫的叶南圣宫主。” 左黄虎望着叶南圣,两人谁也没有动弹。叶南圣自矜身份,可左黄虎却更加倨傲,两人默然注视了半晌,叶南圣忽然一笑,道:“久闻左心城夺舍为妖,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啊。” 左黄虎只是冷笑道:“披着虎皮的人,却比披着人皮的狼好了太多。” 两人眼中都掠过一丝厉色,即便叶南圣是青云境的强者,左黄虎也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左心守见状不好,连忙分别拉住他们两个的胳膊向仙殿走去,道:“来来来,我们去仙殿说话。”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比聘礼? 仙殿中人满为患,来了众多门主,到最后连五峰峰主都没地方可坐,大家分列两旁,脸上都有喜意。 谁能想到,竟有如此多的修仙者甘为彭鹰长途跋涉?单以人数来看,彭鹰这边的修仙者却已经超过了桑木宫了。 叶南圣脸色阴沉,一声不吭,左黄虎则晃动着庞大的身子,将自己塞进木椅,椅子却发出两声脆响,两根把手被挤得断裂开来。 “外面的,就是桑木宫送来的聘礼么?”左黄虎指着殿外的东海精铁问左心守。 叶南圣却冷冷的接口道:“十万斤东海精铁,还有一千五百万两黄金,那就是桑木宫的聘礼,你又要说什么?” 大家都是为亲事而来,自然是针锋相对。左黄虎却只是冷笑,忽地站起身来走出仙殿,腾身而起。 他拿出乾坤葫芦向下倾倒,忽然好像有条黑色长河轰然落下,竟都是漆黑粗大的铁条,落在地上顿时将青砖砸成齑粉,竟连仙殿都为之瑟瑟发抖。那铁条源源不绝,堆的如同小山一般高,与那堆东海精铁似乎不相伯仲。 左心守和叶南圣已走了出来,看着那堆铁山不禁骇然。叶南圣却冷笑道:“这又是什么精铁?看数量倒是不少,可又怎能和东海精铁相提并论?” “是么?”左黄虎冷笑了声,双手轻动,凌空抓起一根东海精铁和一根极北金髓来,忽然迎头相撞。极北金髓安然无恙,但东海精铁竟顿时支离破碎,变成漫天碎片。叶南圣和左心守同时失声惊呼,而左黄虎已经将那极北金髓抛到两人面前。 “叶宫主,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精铁?”左黄虎冷笑道。 那根极北金髓就插在台阶中,左心守和叶南圣走过去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大惊。叶南圣哑口无言,左心守则猛的抬头望向左黄虎,颤声问:“黄虎,这……这莫非是极北金髓?” “没错。”左黄虎笑指两堆铁山,道:“极北金髓本就比东海精铁沉重,所以这两座铁山才会显得相差无几。可东海精铁怎能比得上极北金髓?这里的极北金髓足有二十万斤!统统是彭鹰送给鱼儿的聘礼!” “二十万斤……”即便是左心守那样见多识广的人,听到这个数字也顿时目瞪口呆。 左黄虎又看看四周,忽然沉声道:“除五峰峰主以及长老之外,在场的所有左家弟子,弃剑!” 仙殿外足有近千左家弟子,都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左黄虎的话便是命令,左家弟子绝不敢不从。于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左家弟子纷纷将仙剑抛到了脚下。而左黄虎则向乾坤葫芦一抓,顿时道道黑光呼啸而出,如春雨般向四面八方飞去。 咄,咄咄咄……一把把漆黑长剑分别落在每个左家弟子面前,直插入地面。剑身微颤,发出嗡嗡的震响,好像蜂群振翅般半晌才慢慢停息。 “这些都是以极北金髓铸就的仙剑,算是彭鹰送给你们的礼物吧。”左黄虎淡淡的说道。左家弟子们无不惊喜莫名,纷纷拔出剑来放出真气,顿时剑光汹涌,直冲天穹。这极北金髓极为珍贵,又经过雷震以千机门秘法锤炼,品相远超他们以前的仙剑,这份大礼却太过丰厚了,令每个人都不禁心花怒放。 每人分了一把,还有数以千计的仙剑富裕出来,广场上如同雨后春笋般插满了仙剑,极为惊人。这还是因为彭鹰让左黄虎提前了三天赶来,否则炼制好的仙剑还会更多。 叶南圣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相比于极北金髓,自己的东海精铁简直如同顽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尤其是左家有了这么多极北金髓炼制的上品仙剑,势力便陡然拔高了几分,自己想要以和亲之事驾驭左家的念头就更难实现了。 左黄虎飘然落到左心守面前,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四海钱庄,两千万两金票。” 左心守茫然接过银票,不自禁的看了彭鹰一眼。此时此刻,就算满天神佛都下凡来帮彭鹰求亲,在左心守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惊讶的了。 叶南圣冷哼了声,拂袖走回了仙殿。左心守这才醒悟过来,向左黄虎苦笑了下,让众人再次回到仙殿之中。 外面极北金髓堆积如山,左心守的手中还有两千万两金票,此时彭鹰的聘礼已经远远超过了桑木宫,也同样远远超乎了左心守和叶南圣的想象。金票还算次之,主要是那二十万斤极北金髓太过惊人,即便将桑木宫翻个底掉也绝拿不出那么多家底来。 叶南圣冷冷的看着左黄虎和彭鹰,脸上慢慢涌起一丝诡异的青气,继而真气弥散,身子四周的虚空明灭不休,极为恐怖。 左心守等人不禁大吃一惊,左黄虎却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淡然道:“怎么?叶宫主还要抢亲不成?” 叶南圣一笑,带着丝狞然道:“你此次兴师动众,莫非是以为能压过我桑木宫一头?”他望着巴修、杜妙妙、荆义、晏雪山乃至端木雪堂等人,忽然冷笑道:“可在本座看来,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而他!”叶南圣戟指点向彭鹰,冷笑道:“充其量也只是个乞丐头子!” 看似冷言冷语,可那戟指一点却有道无形之力遽然而去。彭鹰根本猝不及防,只有左黄虎见机的快,猛的也戟指点去,漫天死气纵横,顿时炸出轰然巨响。 整个仙殿轰然巨震,彭鹰面前的虚空顿时支离破碎,周围的人无不如同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他则紧咬牙关,纹丝没动。 在左家,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左黄虎虽然竭力阻挡,但竟然仍无法阻拦叶南圣的指力,眼见着空中掠过一道青色气柱,竟将漫天寂灭剑意撞成粉碎,势如破竹的向彭鹰迎面扑去。 就在此时,后山忽然响起一声佛号,声音如黄钟大吕响彻天地,陡然间,有个清秀的僧人突兀的出现在彭鹰面前。 “叶宫主,手下留情。”僧人淡淡的笑着,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那青色气柱正被他的双掌拍中,顿时好像凭空蒸发了般,瞬间消弭。 这时,仙殿内的众人才来的及有所反应,所有人无不勃然大怒,纷纷挺身而起。荆义冷笑道:“叶宫主,你说我们是乌合之众倒也并无不可,只是你为何要害彭兄弟?他与你无怨无仇,你作为前辈的竟突然下手,真是令人齿寒。” 众人也纷纷喝骂,刚才要不是痴痴大师出手相助,谁又能拦住叶南圣?恐怕现在彭鹰已经不复存在了。 叶南圣根本不去看其他人,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痴痴,脸上第一次有了凝重之色。 他或许狂傲无边,但也知道痴痴的身份,在这佛门第一人的面前即便他叶南圣再自矜身份,也不得不慢慢站起身来。 “痴痴大师,许久未见了,可还安好?” “还好还好。”痴痴微笑着,仿佛根本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彭鹰,点头示意之后坐到了左心守身旁。 左心守和左黄虎兄弟两个都面沉似水,刚才叶南圣贸然出手,以彻底将他们的耐心打碎。即便是左心守此时也怒火中烧。 这里毕竟是左家,任何人也不许在此地草菅人命! 抢在左黄虎的前面,左心守沉声道:“叶宫主,你对刚才之事做何解释?” 他的话甫一出口,仙殿内顿时剑拔弩张。 叶南圣却举重若轻的一笑,摆摆手道:“家主莫怪,我们桑木宫与彭鹰还有个过结,这个稍后再说。”他也不看左心守,径自向痴痴拱手微笑道:“痴痴大师,你来的正好,今天这场僵局恐怕就要拜托大师您来化解了……” 他还待再说,痴痴却一笑打断,“叶宫主不必说了,刚才的事我听得清清楚楚。宫主称在座诸位为乌合之众,可是这可怎么办?老僧这次破关而出,却也和他们一样,是帮着彭鹰来保媒的呢……” 此言一出,仙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所有人都心中畅快,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而叶南圣的脸色则阵青阵白,半晌也没能接上话来。 佛门也是乌合之众么?单只是佛门一个,桑木宫就已不能比拟了。 叶南圣呆愣了半晌,虽然暗中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大师,您这可让叶某为难了。其实这桩婚事叶某也不是一定要促成,只不过……”他看了眼彭鹰,忽然沉声道:“鱼儿姑娘不嫁犬子也无妨,但也不能嫁给一个妖类吧?” 彭鹰心中一冷,暗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却不知家主会做何反应。 痴痴忽然一笑,道:“谁说他是妖了?” 谁也没想到痴痴竟会替彭鹰矢口否认,连左心守兄弟两个都不禁愕然望向痴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叶南圣更是难以置信的笑道:“大师,您是在开玩笑么?彭鹰是妖这件事近乎天下皆知,大师又何必替他隐瞒?” “出家人不打诳语。”痴痴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忽然抖手放出一块巨大的古镜来。 那古铜镜呈椭圆形,高有一丈,四周有诸多经文围绕,镜面有些不那么平整,映出的人影都有些扭曲变形。痴痴指着古铜镜笑道:“不知叶宫主听没听过照妖镜,这照妖镜是佛门之佛器,洞悉本相,无论是人是妖,一照便会现出原形。” “彭鹰,你过来。”痴痴向彭鹰招手,彭鹰也只好走到照妖镜前。 虽然不知道痴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彭鹰已别无选择。稍后被照妖镜一照,要真是化身为龙,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彭鹰孤零零的站在照妖镜前,忽然感到手心温暖,原来是左鱼儿正抓着自己的手并肩站立。他有些愕然的看去,却见左鱼儿笑了笑,柔声道:“无论怎样,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无论怎样,也请你不要离我而去……” 彭鹰心中的不安顿时一扫而空,想起雷震死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更是心潮澎湃。 不离不弃……他牢牢的握住左鱼儿的柔荑,勇敢的向照妖镜看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龙门扇 痴痴大师开始唱诵经文,照妖镜上原本淡淡的经文忽然绽放出璀璨的金光,令人难以逼视。所有人都无比紧张的像照妖镜看去,只见随着照妖镜微颤,彭鹰和左鱼儿的影子在镜中飘摇不定,扭曲颤抖…… 短短的几次呼吸时间,对众人而言却仿佛过去数年。可照妖镜中的彭鹰没有丝毫变化,与左鱼儿一样,仍是人形! 仙殿内顿时掀起阵阵惊喜的欢呼之声,左心守猛的窜了起来,飞身到了照妖镜前。他仔细凝视着照妖镜中的彭鹰,半晌,才激动的问痴痴,“大师,这……这真能证明彭鹰不是妖?” 痴痴含笑点头,四周的左家人更是欢喜雀跃。大家心中虽然仍有怀疑,但这毕竟是每个左家人都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每个人都宁愿相信痴痴大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 左心守似乎也放下了心底的负担,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看着彭鹰和左鱼儿不住点头。 彭鹰和左鱼儿却呆了,尤其彭鹰更是看着痴痴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是妖,痴痴又为何如此帮助自己?佛门弟子不打诳语,更何况痴痴是佛门圣僧?他为自己而说谎,难不成就不怕日后涅磐不能去往极乐世界么? 痴痴则只是看着叶南圣,微笑道:“叶宫主,如今你也看到了,彭鹰是人非妖,那他是否也就有资格与鱼儿共结连理了呢?” “其实,他们都已不是孩子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也不该有太多干涉,不是么?”痴痴也不想让佛门与桑木宫从此树敌,所以缓和了语气规劝。可叶南圣忽然目光一动,淡然笑道:“大师说的没错,叶某受教了。他们已长大成人,彼此之间的恩怨情仇,自然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才好。” 他向叶秋使了个眼色,叶秋虽然看见了,却未能领悟叶南圣的意思,叶南圣不禁冷哼了声,沉声道:“叶秋,你没听痴痴大师说的话么?你和彭鹰之间的那件事,是否也该由你自己和他做个了断了?” 这仙殿中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其中缘故,更多的人都露出困惑的表情。叶秋却目光闪烁,半晌没敢吭声。 他已死在彭鹰手中一次,自知绝非彭鹰的对手,又怎么敢再去送死? 叶南圣却抖手将一枚储物戒指抛了过去,道:“这本来是为父要给你的定情信物,虽然这门婚事已经不作数了,但这东西还是你的,拿着。” 叶秋愕然轻抚储物戒指,随即抓出件东西来。 那似乎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折扇,没有丝毫灵气,象牙的扇骨,扇面却是最普通的宣纸,这样的扇子放在市面上最多值三文钱,却不知叶南圣为何如此宝贝。可叶秋却知道这把折扇的厉害,顿时惊喜得浑身颤抖起来。 “龙……龙门扇!?爹,您……您真的把龙门扇赐给儿子了?”叶秋喜出望外的望着叶南圣,颤声问道。 叶南圣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叶秋一眼,“你和他的私人恩怨,就在此地解决吧。”说着瞥了彭鹰一眼,木眼中掠过一丝乖戾之色。 得了龙门扇,叶秋的腰杆瞬间便硬了起来。他唰的展开折扇,扇面上原来画着一片云海,其中有数十条形态各异的锦鲤,有的在云海中露出头来,有的只隐现鱼鳞,都活灵活现仿佛随时能跃出扇面似的。而在云海四周,赫然画有八座金色的门,占据了八个方位。 虽然这扇面画得不错,可在场诸人也看不出这东西会是个极品仙器,但是既然叶南圣父子如此珍而重之,那也不可小觑。痴痴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颇为不满。叶南圣显然是抓住了痴痴大师话中的把柄,非让彭鹰和叶秋一战,只是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私人恩怨又是指什么意思。 端木雪堂此时觉得自己该是时候站出来解释究竟了,而他刚刚挺身而出叶南圣便冷哼道:“端木家主不必多此一举,叶秋对你家多有得罪,这是我教子无方,桑木宫自然会作出补偿。你我都属于江南仙门,以后还要彼此多多来往,千万不要因为小孩子一时冲动做出的错事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他虽然没将老翁山上的事说出来,但言语间却颇多威胁。端木雪堂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假如自己将叶秋的事和盘托出,左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那也是彻底得罪了桑木宫,恐怕很快就会招来灭门惨祸啊。 这仙殿中知道实情的人无不冷笑,更觉得叶南圣这人真是无耻。彭鹰则不想看到端木雪堂为难,于是走出来淡淡的道:“叶前辈说的没错,这是我和叶秋的私人恩怨,端木家主不必为我担忧。”说着他向端木青使了个眼色,让他拉着端木雪堂,然后转身看向了叶秋。 叶秋也盯着彭鹰,脸上再无一丝怯意,狠狠的说道:“姓彭的,杀身之仇,夺妻之恨!今天我要跟你算个清楚!” 仙殿内响起一阵冷嗤,大家心想这个叶秋也真是够厚颜无耻的,哪个又是他的妻子了?左鱼儿则根本看都不看叶秋一眼,只是担忧的看着彭鹰,不知道他能否应付叶秋。她虽然知道彭鹰已经今非昔比,但是那把龙门扇肯定有古怪,否则叶秋也不会如此信心十足。 彭鹰看着叶秋,老翁山上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鲍青静的死让他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忽然大步向仙殿外走去,沉声道:“你要算,那我们便来算算总账,这里打起来大有不便,随我来吧。” 人群散开,让彭鹰和叶秋前后走到仙殿外面,这时殿前广场上的极北金髓、仙剑乃至东海精铁都被各自收回,留下宽敞的空间足够两人战个痛快。彭鹰走到远处站住,回头望向叶秋,却双手空空,什么仙器也没拿出来。 一年前他或许还要依仗八两半的威力,而现在凭他点山境三品的修为,只需使用鱼龙横行来对付叶秋就绰绰有余了。 叶秋隔着十丈远望着彭鹰,想起往昔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更是怒不可遏。他刚寄魂与树根时,却被鹰隼叼去做了鹰巢。那段日子他日夜与小鹰为伍,那些扁毛畜生非但在他身上磨嘴,竟然还在他脸上屙屎!一直等到那些雏鹰随着老鹰离巢,他这才有机会挣脱逃离,现在想想,这都是拜彭鹰所赐! 怒火几乎将叶秋自身烧成灰烬,他愤怒的咆哮,忽然喷出口鲜血,正喷在龙门扇上。 血光一掠而过,龙门扇忽然有了变化。 那片浩瀚的云海忽然烟波飘渺,起伏不定,而那数十条锦鲤也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摇头摆尾的在云海中穿梭不停。叶秋历吼着狂舞龙门扇,忽然八道金光冲天而起,广场上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天空中忽然金光耀眼。 所有人骇然抬头望去,顿时发现有八座金色仙门从天穹之上轰然落下。转眼间青龙峰顶仿佛掠过八道惊雷,那些金色仙门轰然落在叶秋的四周,将其团团包围,没有半点缝隙。 彭鹰不得不向后急退,总算没被仙门砸中,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刚才那一幕有些似曾相识,那平凡无奇的龙门扇被叶秋喷了口心血,竟瞬间变得如此神妙,这和自己当初发现八两半的时候却十分相似。莫非,这龙门扇也是那个炼器神匠何半斤的遗宝? 叶秋仍在八座黄金仙门中狂舞不休,转眼间,扇面上那数十条锦鲤竟然都跃出了扇面,如鱼归大海,在虚空中欢畅游动。叶秋见状露出一丝喜色,忽然戟指向彭鹰点去,历吼道:“去!” 数十条锦鲤如臂使指,忽然转身向彭鹰冲了过去,而在它们面前还隔着一道黄金仙门。 第一条锦鲤忽然摇头摆尾的腾空而起,从黄金仙门的顶梁之上飞身而过,就在那一刹那,锦鲤忽然发出响彻天地的龙吟,继而竟变成了一条长达数十丈,金光四射的神龙! 龙游长天,青龙峰顶顿时金光四射,龙吟声惊天动地。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终于知道了龙门扇这名字的由来。 鱼跃龙门,这便是龙门扇啊! 转眼间又是几条锦鲤越过龙门,都化作庞然巨龙呼啸着直奔彭鹰而去。彭鹰不过离了数十丈远,第一条巨龙转瞬即至,那血盆大口忽然发出无尽烈焰,向彭鹰猛扑过去。 彭鹰虽然吃惊却不慌乱,先是将九子锁龙桩猛然祭了出去。 这九子锁龙桩彭鹰用了最久,也最是熟悉。在他想来,九子锁龙桩专门克制蛟龙,或许对这鲤鱼化龙也有奇效。广场上顿时竖起一根擎天玉柱,彭鹰落于柱顶长袖轻抖,那九头龙子便相继出现,纷纷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最后一声龙吼炸响时,那第一条鲤鱼化龙果然烟消云散,又变回一条锦鲤飞也似的回到叶秋身旁。然而紧接着更多的鲤鱼化龙相继赶到,排山倒海似的冲向了九子锁龙桩。 宽广的殿前广场上龙吟震天,无论是鲤鱼化龙还是龙生九子,都是天下罕见的异兽,虽然不是实物但也令人惊心动魄。这已经和彭鹰、叶秋的修为无关,纯粹是斗法宝,比的是九子锁龙桩与龙门扇哪个更胜一筹。 左家、桑木宫乃至彭鹰一方的人足有数万,绝大多数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法宝争斗,不禁看得目眩神驰,在心中捏了把冷汗。而不过片刻工夫,叶南圣和桑木宫弟子纷纷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九子锁龙桩虽然强悍,但与龙门扇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春泥剑 鲤鱼化龙几乎层出不穷,即便被九子锁龙桩震成粉碎,但只要回到龙门内绕上一圈便能再次化龙,而龙生九子虽然狂猛,但毕竟是幻象,很快就已变得模模糊糊,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此时的彭鹰已经不得不使用八荒来协助九子锁龙桩击溃鲤鱼化龙,但长此以往显然是不能坚持太久的。 忽然随着一阵嗡嗡的响声,九子锁龙桩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九子陡然消散,擎天玉柱也遽然缩小,自行回了彭鹰的储物戒指。这场法宝对拼,九子锁龙桩算是铩羽而归。 “彭鹰!今天我就要你尝尝肉身被毁之苦!”叶秋狞然大笑,竭力狂舞龙门扇,催动锦鲤不住化龙,让青龙峰顶几乎被巨龙覆盖,难见天日。 彭鹰身形电闪,展开了鱼龙横行法在诸多巨龙之间飞快游走,虽然看似岌岌可危,但实际上却是游刃有余。瞬间,叶秋愕然发现彭鹰竟已出现在龙门前,与自己几乎近在咫尺。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轰!彭鹰双拳紧握,以八荒之力狠狠的砸在正前方的黄金仙门上。顿时青山摇晃,就连两条跟过来的鲤鱼化龙都被炸成齑粉。然而那黄金仙门虽然也剧烈晃动,到最后竟然安然无恙! 叶秋这才镇定下来,得意的狂笑道:“姓彭的,这龙门可是天下最坚固的屏障,只要我在仙门之内你就休想碰到我一根汗毛,你倒是来啊!”他调侃着彭鹰,接着狂舞龙门扇,驱使鲤鱼化龙攻向彭鹰。 四周的人纷纷怒骂叶秋卑鄙无耻,简直就像个缩头乌龟。可叶秋脸皮极厚,对众人的咒骂嗤之以鼻,只是牢牢的站在八座仙门中央,不肯出去半步。 彭鹰见八荒之力也打不开仙门,索性将八两半砸了出去。 这八两半比八荒还要多了五百均,他就不信也砸不开这道龙门! 八两半带着乌光轰然砸去,谁知在距离龙门仅仅还有三寸时,龙门和八两半忽然同时发出一道白光,竟同时向相反的方向飞出数丈。这一下无论是彭鹰还是叶秋都不禁愕然,叶秋险些被龙门撞到,连忙踉踉跄跄的退了几十步,这才惊魂甫定的站住。而彭鹰则收回了八两半仔细端详,却也没发现八两半有任何损伤。 八两半一向所向披靡,今天这是为何? 叶南圣也是一愣,深深的看了眼彭鹰手中的铜砖,忽然恍然大悟。 “哈,本座没猜错的话,你手里的是八两半吧?”叶南圣冷笑道:“想不到你还颇有福缘,能得到何半斤的遗宝。不过何半斤的遗宝可并非只有八两半,我那龙门扇也是何半斤的手笔啊。” “想当年,我家先人苦心搜罗江南十大美酒,都是超过百年的陈酿送到何半斤那里。这才换来这把龙门扇,论起品相,却要比你那粗制滥造的八两半强了太多啦!” “你或许不知道,何半斤的遗宝本来就不能见面,既然见了也斗不起来,这都是何半斤下的禁制啊!”叶南圣哈哈大笑,状甚得意。 彭鹰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刚才的猜测竟是真的。可如此一来就有些难办了,八两半无法接近龙门,但龙门内的锦鲤却仍源源不断的化龙而出,自己不还是无法取得主动? 忽然他心里有了主意,冷笑了声,仍将八两半向龙门狠狠砸去。 白光再现,龙门和八两半再次后退数丈,叶秋此时却已退到了广场边缘,身后便是天梯了。彭鹰则在鲤鱼化龙之中飞速掠动,身影画出淡淡残痕,又驱使八两半向龙门砸去! 漫天都是龙吟之声,却听不见八两半与龙门的撞击声,但每次白光闪烁叶秋都不得不随着龙门向天梯下退去,虽然他想尽力回到青龙峰顶却是无能为力了。很快他便已退下了千级台阶,站在仙殿前的众人则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所有人顿时明白了彭鹰的想法,他这是想要将叶秋一路撵出左家啊! 大家顿时都有些忍俊不禁,虽然这法宝拼斗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但叶秋如果真是被彭鹰逼出左家,以后恐怕也就没脸再来了。 叶南圣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猛的站起身来向广场边缘走去,痴痴和左心守等人担心他对彭鹰不利,于是也连忙跟了上去。 众人站在天梯顶端向下望去,只见彭鹰围着八座龙门团团乱转,每次出手都让叶秋不得不退后数十丈,此时已经进入了云层之中。如此下去叶秋果真就会逼出左家了。人潮也随着他们两个向下走去,逐渐穿过云海,很快便已能看到青龙峰下的左家仙门。 叶南圣面色严峻,嘴角忽然轻轻翕动,而在龙门中的叶秋则忽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他脸色一动,似乎有些踌躇不定,不过耐不住叶南圣的催促,叶秋只好轻抹储物戒指,从中拿出一颗青色药丸来。没等众人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叶秋猛的将药丸塞入口中,浑身忽然冒出一股诡异的青气来。 谁也不知道,那是桑木宫的绝顶灵药桑木丹,数量奇少,能瞬间将修为推高两品,但也对自身有颇大损害。但此时叶南圣和叶秋父子已经没了退路,决不能再让桑木宫在人前受辱了。 随着青气绽放,叶秋的模样更是形如木妖,他猛的咆哮起来,运起生息法再次狂舞龙门扇。那些锦鲤化龙竟变得愈发庞大起来,漫天都是庞大的巨龙盘旋,炽烈的龙息将天梯周围的草木化作飞灰,继而震得土石迸散、虚空尽毁。 在如此恐怖的龙门扇下,即便是彭鹰的鱼龙横行也变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四周的空隙越来越少,几乎都被巨龙填满,彭鹰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游刃有余,只能用八两半攻击巨龙,这也让叶秋终于不再后退,两人就在天梯上僵持起来。 痴痴、左心守和左黄虎等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彭鹰的修为虽然在叶秋之上,可无法攻入龙门也是于事无补。如此下去彭鹰必败,甚至可能被龙门扇重伤。痴痴叹息了声看向叶南圣,道:“叶宫主,虽然不知道彭鹰和叶秋有什么仇怨,不过老僧觉得到此地步也该罢手了,万一两败俱伤……” 叶南圣摆了摆手打断了痴痴的话头,微笑道:“大师此言差矣,刚刚不是您说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不要过多干涉么?怎么?看到彭鹰要吃亏,大师和家主你们便坐不住了?” 痴痴愣了愣,还想说话时左黄虎沉声道:“大师不必多说了,叶宫主说的倒也没错,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不过……”他瞥了眼下方,冷笑道:“龟缩与仙器之中不敢露头,这算什么本事?不如我去收了他们的龙门扇和八两半,再让他们战上一场。” 他刚想行动,忽然一道青光乍现,满山草木齐动,好像千军万马般气势汹汹。所有人愕然看向叶南圣,却见他头顶绽放出强烈的青色光华,木眼也已化作青绿色,极为诡异。 “左黄虎,你这是没把本座放在眼中么?别看这里是你们左家,可是桑木宫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只要你敢动动手指,本座今天就算血溅青龙峰,也要讨个公道!”叶南圣狞然冷笑,左黄虎顿时皱皱眉,未能动弹。 即便他狂放不羁,但是此时也有些忌惮。真要惹怒了叶南圣,今天或许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满山上下能制服叶南圣的或许只有痴痴大师一人,可痴痴是佛门圣僧,一旦传出去必然会说佛门偏袒左家,到时候无论对佛门还是左家都极为不利。 左心守脸色阴沉不定,此时此刻的他早已将和亲之事忘到九霄云外,叶南圣如此咄咄逼人简直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实在是让人恼火。他知道左黄虎是顾忌左家所以才没出手,否则早就和叶南圣大战一场了,他不禁看向左黄虎,心中有了决定。 就算和桑木宫反目成仇也不能让三弟再受委屈,这两百年来,三弟所承受的已经太多了…… 正在左心守准备与叶南圣摊牌时,正在恶战中的彭鹰也察觉到了叶南圣的恐怖真气。他抬头望去,见师父和叶南圣剑拔弩张,顿时明白了究竟。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和叶秋还没分出胜负,山上就已经打起来了。以桑木宫的实力,对左家而言恐怕也是一场浩劫。彭鹰当然不想看到这种结果,于是看向自己的储物戒指,叹息了声。 随手将八两半塞回储物戒指,再摊开手时,手心中已经多了一把漆黑如墨、光可鉴人的长剑。 春泥剑,如非迫不得已,彭鹰并不想使用这把以雷震夫妇肉身为殉的仙剑。 剑身轻鸣,好像这把春泥剑也因为重见天日而欢欣雀跃。剑气无需催动便自行弥漫开来,令彭鹰四周的虚空好像蒸汽沸腾,扭曲不停。而当春泥剑出鞘的瞬间,剑光更是冲天而起,仿佛黑色的闪电横空掠过,顿时吸引了山上众人的目光。 叶南圣呆了呆,木眼死死的盯住春泥剑,满脸的困惑。 他见多识广,尤其对天下仙器极有研究,可无论他如何殚精竭虑的思索,也想不起世上还有春泥剑这样的绝品仙器。痴痴大师等人也不尽愕然,他们这等修为的人自然能一眼看出春泥剑的强悍来,可他们也同样猜不出这春泥剑的来历。 只有左黄虎等人知道其中的典故,心中想着雷震夫妇的往事,也不禁唏嘘。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更胜一筹! 山下,彭鹰忽然腾身而起,无视面前无数恐怖的鲤鱼化龙,轻抖长剑,漫天死气纵横,往生剑意陡然绽放。 望着满山剑意,左黄虎的眉梢不禁微微挑了几下。只有他看得最清楚,彭鹰此时的往生剑意已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死气虽然恐怖,但却有种天道公平的庄重,在往生剑意那奇特的转折之处到来之前,却和自己如今的寂灭剑意有些相似。 可自己的寂灭剑意却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才有所了悟的,彭鹰这一年来又经历了什么呢? 他当然不知道,彭鹰在老翁山听端木崖连续弹奏了三天三夜的听潮曲,从而再次了悟一缕天道,将往生剑意推演的更上层楼。而最为显著的变化,却还要在转折之后。 转眼间,死气忽然一改,变作勃勃生机。这瞬间,青龙峰上数万人都情不自禁的从心底感到一丝欣喜,继而,竟连那些受叶南圣青气所困的满山草木也挣脱了青气的束缚,变得欣欣向荣,生意盎然。 八座龙门中的叶秋,此时却被那瞬间的死生转换所困,顿时浑浑噩噩起来。而那些鲤鱼化龙都是受他指引,于是也都是一愣。 就在这瞬间,春泥剑带着数十丈长的漆黑剑光轰然斩落。 轰!春泥剑正斩在一座黄金龙门的顶梁上,顿时震得金光四射,偌大的青龙峰都在微微颤抖。巨大的声响震得叶秋猛的倒射了出去,撞在身后的龙门上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顿时萎顿于地。 彭鹰也感到春泥剑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震得自己双臂发麻,心中也不禁骇异。 春泥剑本就是以上古之法炼制成的上古神器,再加上自己以八荒之力加持,哪怕面前是一座雄山都应该瞬间粉身碎骨。但此时的春泥剑却仿佛与龙门黏在了一起,竟是不分伯仲的局面。 究竟是神匠何半斤的龙门山厉害,还是雷震夫妇以身殉剑的春泥剑更胜一筹?彭鹰咬紧了牙,无论如何要分个胜负。 忽然龙门扇竟脱离了叶秋的掌握,在半空独自飞舞起来,八座龙门竟然自动汇合到一起,同时抵御春泥剑。那些鲤鱼化龙也变得愈发凶猛灵活,纷纷向春泥剑扑去,竟像是龙门山中隐藏的器灵苏醒了过来,要和春泥剑决一死战似的。 龙门扇竟强得如此离谱!彭鹰顿时骇然失色,连忙试图拉回春泥剑,以免损坏。然而春泥剑竟然好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旋即剑柄上那浑然天成的阴阳太极图竟飞速旋转起来,冥冥中,彭鹰似乎听到春泥剑中发出了欢欣雀跃的呼啸。 就像是无敌的剑客遇到了举世难寻的对手,那份喜悦简直难以言喻。 阴阳太极图旋转到了极致,几乎变作一团灰光,彭鹰骇然发现那灰光中竟然透露出无尽的混沌之力来,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是春泥剑真正的力量源泉。 果然,灰光瞬间笼罩剑身,而彭鹰就感觉双臂一沉,那春泥剑竟变得如同山峦般沉重。四周虚空被它压得支离破碎,几条鲤鱼化龙还未靠近就被撕成了碎片,却再也变不回锦鲤了! 八座龙门上忽然发出嘎嘎的脆响,道道裂纹瞬间出现,继而扩散、龟裂,轰!转眼间,八座龙门竟被春泥剑压得支离破碎,化作漫天金光。 龙门后的龙门扇就在此时也发出一声裂帛声响,宣纸扇面和象牙扇骨炸成了粉碎。 而在龙门扇烟消云散的时候,在遥远的皇城中,却有个锦衣玉带的老者身子一震,吐出一口血痰…… “呸……这又是哪件东西被毁了?”老者挠挠头,不以为意的沉思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丝愕然的表情。 “竟然是龙门扇?”老者呆了半晌,又挠了挠头,困惑的道:“这龙门扇我当初明明很用心了啊,又会毁在谁的手中?用什么毁的呢?” 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却急坏了面前恭候的一个小太监。 “我说何老,您嘀咕些什么呢?这酒菜都快凉了,您倒是快尝尝怎么样啊?要是耽误了陛下用膳的时辰,杂家可担当不起啊。” “知道啦,知道啦,你急什么。”老者这才如梦初醒,捏起玉盏为自己斟了杯美酒,嘬了一口,惬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上好的女儿红……” “您别只顾着喝酒,倒是尝尝菜啊!”小太监翻着白眼一个劲的猛摧。 老者仍是不紧不慢,送菜入口,嘴里虽然咀嚼着,目光却深邃悠远,心里想的都是龙门扇,却觉不出这菜的味道究竟如何了…… 青龙峰上,彭鹰自然是不知道皇城皇宫之中还有位老者神奇的感应到了龙门扇的毁灭,他昂首挺立在叶秋的面前,春泥剑指着他的头颅,目光冰冷逼人。 叶秋浑身抖若筛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可知道面前这彭鹰的狠辣,当初在老翁山,彭鹰根本不容他分辨,一砖头轰碎了自己的肉身,现在难不成也要一剑刺死自己? 爹啊,你可害死我了! 叶南圣也神色大变,正想过去救下叶秋,左黄虎却冷哼道:“叶宫主,怎么?你不让我出手,如今却要自己出手了么?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 叶南圣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也无可奈何,正进退维谷的时候,山下的彭鹰忽然大声道:“叶前辈不必担心,这一次,我不杀他。” 不明真相的人们有些古怪,心想这一次不杀,莫非上一次就杀过?左黄虎等人却心中暗笑,心想彭鹰说话还真够伤人的,专向人的软肋下刀。 叶秋却顾不上什么脸面,顿时如蒙大赦的连连点头道谢。彭鹰则冷笑了声,低声道:“叶秋,我并非不想杀你,只是为了桑木宫和左家的和气,只能放你一马。鲍青静仍是因你而死,这个血仇彭某迟早要报,你要是识相的话,从今往后就别走出桑木宫半步,否则等我再见到你就绝不留情!” 说着,春泥剑横扫,咔嚓一声响,吓得叶秋和叶南圣同时缩了缩脖子。等众人仔细看清了,却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叶秋先前的发型好似怒发冲冠,现在却被彭鹰一剑连根斩去,变成了一个平头造型,平的简直就像一面镜子…… 叶秋被吓得魂飞魄散,两眼一翻就此昏厥了过去。叶南圣脸色铁青的飞身而下,拎住叶秋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又狠狠的瞪了眼彭鹰,头也不回的向空中飞去,去连他那乘华贵的金辇都给忘了。那数以千计的桑木宫长老弟子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各个灰头土脸,只有几个长老还惦记着那金辇,飞到青龙峰鞭策神马走了,转眼间都随着叶南圣出了左家仙门。 何秋鸿是最后一个走的,却又被左心守叫住,将手中那一千五百万两的银票塞到他的手中,笑道:“何长老,回去告诉你们宫主,虽然亲家做不成,但左家和桑木宫仍是亲如一家……” 他说的客套,可谁都能听出这话中的奚落之意,何秋鸿狼狈的点头,连忙落荒而去。 山上众人望着桑木宫的狼狈模样,都觉得心头畅快,纷纷哈哈大笑,端木雪堂父子尤其开心,虽然彭鹰没杀了叶秋,却也让堂堂桑木宫颜面尽失,真是痛快之至。 “各位,请随我回山上一聚。”左心守笑吟吟的在前面引领,带着众人再一次进了青龙大殿。 少了碍眼的叶南圣,仙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自如了许多,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畅谈了半晌仍意犹未尽。可性格最为直爽的巴修却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左家主,既然桑木宫的人走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彭兄弟和左姑娘的婚事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左心守,仙殿内一片肃静。彭鹰和左鱼儿的心也顿时提了起来,两人的手偷偷紧握,却都发现对方的手心中已满是汗水。 左心守看看四周,心里不禁哭笑不得。想不到事到如今,竟似乎只有自己还举棋不定了,在场这么多人都站在彭鹰和鱼儿那边,却让自己变得好像个孤家寡人…… 他之所以不能接受彭鹰,是因为彭鹰是妖,可痴痴却断然否认,这让左心守有些无所适从。以他的机智,自然不会毫无保留的相信痴痴大师,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似乎除了相信痴痴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左心守笑了笑,点头道:“巴门主说的没错,是该说说他们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了。” 仙殿内顿时欢声雷动,却好像要成婚的是他们似的,彭鹰和左鱼儿同时长长的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惊喜欲狂的目光。 终于,家主有首肯的意思了!左鱼儿的泪水顿时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却是喜极而泣。她这一年虽然没有彭鹰过得那般波澜万丈,但受的委屈却要比彭鹰还多,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自然是悲喜交加。 彭鹰轻轻捏了捏她的柔荑,同样激动的几乎难以自持。 左心守看着他们两个,微笑着问:“小鹰,鱼儿,我先问问你们,你们……愿意从此以后相依相守、白头偕老么?” 彭鹰和左鱼儿同时望向左心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两人的声音在仙殿中回荡,顿时掀起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声音传到殿外,那数万左家人、海外散仙、不灭山庄等等仙门的弟子同样欢喜雀跃,欢呼声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传出好远……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婚期 檀木桌上,烛光如豆,映着桌旁的两张面孔,一张鸡皮鹤发,另一张则是凶猛的虎面。 “心城……我们多久没这样秉烛夜谈了?”左心守望着对面的左黄虎,叹息道。 这一次,左黄虎没有纠正自己的名字,他苦笑了下,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老了吧。”左心守苦笑,目光迷离的望向烛光外的黑暗,悠然道:“想当年,我们还年少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个修炼完了就经常这样围坐在桌旁高谈阔论,其实说白了,就是吹牛啊……” 他笑了笑,而左黄虎却默默的垂下头去,半晌才黯然道:“大哥,两百多年了,虽然我一直不肯承认,但其实我觉得二哥之死……我其实也有很大责任……” 左心守摆摆手,“这件事情的真相不是已经弄得水落石出了么?你就不必多说,也不要自责了。”他伸了伸腰,微笑道:“真是的,平白想起那些往事来干什么,或许我们是真的老了吧。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说说彭鹰和鱼儿的事吧。” “心城,你是小鹰的师父,你觉得他的品性,是好,还是坏?”左心守忽然变得郑重其事起来。 左黄虎莞尔笑道:“大哥,你其实是想问他究竟是人是妖吧?我知道你其实也不相信痴痴大师所说的话。” 左心守摇摇头,苦笑道:“信不信痴痴大师这是另外一回事。心城,不怕你笑话,大哥我最近几年真是太累了,累得已经不想再去过多的思考。就小鹰和鱼儿这件事上,我现在只想做鱼儿的爷爷而非左家的家主,只要鱼儿能够快乐,我也就放心了。” “这就对了嘛。”左黄虎微笑道:“左家家主也是人,大哥平白背上那么多重担,迟早是要被累垮的。” “至于你问彭鹰是好是坏,我却能保证,这孩子的品性好的天下难寻。”左黄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左心守深深的望着左黄虎,半晌后点了点头,“好,那就选个良辰吉日,帮他们举行大婚吧。不过最好不要太快,等我将那些极北金髓和金票处理好了,再平均分配给几大仙门之后,再办他们两个的事情也不迟。” 左黄虎点头称善,心中却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终究还是老样子,办事太过瞻前顾后而略失果断。他之所以推迟彭鹰和左鱼儿的婚事,恐怕还是因为心中有些疑虑,不过他肯点头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左黄虎也不想过分强求。 不过即便推迟也不能没个期限,左黄虎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微笑道:“大哥,一个月后的今天也是良辰吉日,不如就在那时举办他们的婚礼吧。有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左心守愣了半晌,最后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你。” …… 两人浅谈细聊,不知不觉已过了许久。左心守的性格本就老成持重,自从当了家主之后更是谨小慎微,每日忙于杂物就已焦头烂额。而左黄虎昔日是玄雀堂主,更是常日都在外忙碌。转眼便是数百年过去,左心守已疲惫不堪、老态龙钟,左黄虎也已转生成妖,心性大变,两个老兄弟已经不知多久没像现在这样掏心掏肺的聊天了,都不禁有些动情。 门外忽然有轻轻敲门,左心守愣了愣,看看窗外天色已近凌晨,却不知道是谁来打扰。 他答应了声,门外那人推门进来,原来是彭鹰。 “小鹰?你怎么来了?过来坐吧。”左心守略显惊讶的向彭鹰招了招手,心中似乎已没了芥蒂。 “谢家主。”彭鹰恭恭敬敬的坐在石凳上,略显尴尬的道:“家主,师父,这么晚来打搅您们真是抱歉……” 左黄虎摆摆手,“少说废话,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 彭鹰略作沉吟,这才将心中的事娓娓道来。 他说的是自己在东海魔教总堂的所见所闻。这段时间以来,那些诡异的火鸦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炎正神将亲手孵化的火鸦,就算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绝非俗物。这或许是东海魔教的杀手锏,用来对付的第一个死敌恐怕就是左家。 谁也不知道魔教什么时候会大举进犯,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尽快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左心守和左黄虎默默的听着,表情逐渐变得分外严峻。他们都知道炎正神将之事,左黄虎更是曾被炎正神将亲手所伤,算起来,即便没有那些火鸦,左家上下也没人是炎正神将的对手。或许只有痴痴大师才能与之一搏了,但也无法判断圣僧是否是半神的对手。 “小鹰,你发现了火鸦这件事,申屠知不知道?”左心守沉声问道。 “应该还不知道。” 左心守点点头,“你说的这件事十分重要,我们要尽快未雨绸缪。三弟,你说该怎么办?” 左黄虎沉吟了片刻,苦笑道:“难啊,现在也只能判断那火鸦是火系妖物,或许只能用水系的仙器才能克制。只不过虽然我们左家也有些水系仙器,但是品相都不算上乘,恐怕对付不了炎正神将孵化出来的火鸦啊。” “是啊,这就难办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四处寻找水系仙器,品相越佳越好……”左心守摇头苦笑,“可据我所知,天下火系仙器居多,这水系的却是很少,即便哪个仙门拥有顶级的水系仙器也是敝帚自珍,又怎么肯借给我们?” “不过还是多亏了小鹰了,这个情报实在是非常及时。”左心守看了看彭鹰,赞赏道。 彭鹰连称不敢,却显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左黄虎见状不禁皱眉道:“小鹰,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事的话尽管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彭鹰只好苦笑着点头,试探着问左心守:“家主,不知您是不是暗中派了云紫瞳去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 左心守愣了愣,“紫瞳?没有啊,她和笑风已经失踪许久了,到现在还音讯全无,怎么?莫非你见过她不成?” 心中一痛,左心守的回复令彭鹰没了最后的期望。他长长的叹息了声,黯然将魔教总堂中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左心守和左黄虎听了却顿时大吃了一惊。 “紫瞳投靠了魔教!?这……这怎么可能?”左心守难以置信的愕然道。但看着彭鹰沉重的表情,却又不容他不相信。 霜眉慢慢皱紧,左心守惊疑不定的望着桌子,半晌才悠然道:“其实,紫瞳的身世的确有些复杂。她其实并不是云家的后人啊……” 左黄虎和彭鹰顿时一惊,左黄虎连忙问:“大哥,你说什么胡话,紫瞳不是云雷的孙女么?” 左心守摇了摇头,“当年云雷去十万大山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抱来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说是在山中捡来的孩子。他见她可怜,所以收留她做了孙女,这件事只有我和少数几位长老知情,所以即便是紫瞳自己都丝毫不知啊。” “不过即便紫瞳不是云雷的骨血,但这孩子的心地却十分善良啊,否则也不可能和鱼儿如此要好。怎么……怎么会投靠魔教?”左心守茫然摇头,似乎还是不肯相信。 彭鹰沉声道:“这件事我总觉得有点古怪,等以后有机会,我看看能不能再去一趟东海魔教总堂探个究竟。” “不行。”左心守斩钉截铁的沉声道:“你已去了一次,而且紫瞳能看破你的幻面玉皮,再去只能是死路一条。这件事就暂时压下,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当彭鹰在左心守房中说话的时候,竹林雅舍中的左鱼儿也是了无睡意。 这两天来对她而言简直可以用波谲云诡、死里逃生才能形容,白天的时候爷爷已有成全自己和彭鹰之意,这让左鱼儿至今仍恍如梦中,飘飘然的 只是佳期将至,自己唯一的闺中密友却不见了踪影,紫瞳,你又去了哪里……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把清晰的声音,却是痴痴大师在后山召唤。 痴痴大师找自己又有什么事?左鱼儿虽然有些迷惑不解,但还是连忙整理好衣衫,匆匆向后山赶去。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萤火虫 后山的那座草堂在夜色下闪烁着蒙蒙的佛光,柴门开着,痴痴趺坐在内,正微笑着看向青草间的左鱼儿。她缓缓走来,如同月夜下的谪仙翩翩施礼,恭恭敬敬的道:“痴痴大师,您唤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鱼儿,你小时的模样老僧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弹指一挥间,你就要嫁为人妇啦。老僧今天叫你来,是想送你一份贺礼的。” “大师,还弹指一挥间呢?转眼已经二十年啦。”左鱼儿顽皮的笑着伸出双手,“大师您是佛门圣僧,既然说要送我贺礼那可不能随便哦。” 痴痴笑了笑,轻轻拂手,左鱼儿的手上便忽然多了样东西。 那是个只有两寸高的瓶子,晶莹通透,瓶口处用黄泥封着,而在瓶子里面只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振翅轻舞,在夜色下,萤火虫发着微弱的绿光,好像翡翠般的光华映绿了左鱼儿的鬓发。 左鱼儿不禁有些奇怪,诧异的道:“大师,您要送我的贺礼就是这个?” “是啊,怎么?觉得不喜欢么?”痴痴微笑道:“老僧记得,当年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在老僧的草堂前看萤火虫飞舞,还总是缠着老僧帮你抓一只呢。” “是啊……”左鱼儿的思绪似乎坠入到当年那懵懂天真的岁月,温柔的笑道:“大师却说出家人不伤蝼蚁,怎么也不肯帮我抓一只。等到我有能力去抓的时候,也觉得它们还是应该在草间飞舞才好看,所以也就放弃了。” “可大师现在为何又抓了个萤火虫给我?”左鱼儿还是困惑不解。 “这可不是老僧抓的。”痴痴笑了笑。 “那又是谁?”左鱼儿愕然问。痴痴则笑着摇头:“你不必问那么多,这萤火虫是别人送你的新婚贺礼,而老僧要送的,却是这个……”说着痴痴再次拂手,左鱼儿的手上却又多了本古册。 “初心经?”左鱼儿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您传给彭鹰的初心经么?为何又要传给我?” “你这话问的,莫非初心经是专门为彭鹰所创不成?” “可是……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大师将初心经传给彭鹰是有你的意图的。”左鱼儿面色变得肃然,望着痴痴道:“大师是担心彭鹰忘了初上左家时的善良、质朴,所以让他不忘初心才传了初心经。可是如今又传给了我,莫非大师有别的什么意图?” 痴痴一笑,“鱼儿,你的小聪明无需用在老僧身上。老僧传你初心经,只是希望你记住现在这份心情,你想想看,你这一生以来什么时候最为开心?” “现在。”左鱼儿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才打消了疑虑,将萤火虫和初心经都揣入怀中,微笑道:“多谢大师。” “嗯,回去吧,在大婚之前,老僧希望你苦学初心经,不要急着和彭鹰亲亲我我哦。” “大师~”左鱼儿俏脸通红,娇嗔了声。 痴痴笑着道:“回去吧,夜风寒冷,不要着凉。” “大师,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左鱼儿注视着痴痴,微笑着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为何白天的时候大师却说了谎呢?那面照妖镜,是假的吧?” “老僧说了谎不假,可是老僧若不是说了谎,桑木宫的叶南圣又怎么能善罢甘休?你和彭鹰又怎么能在一起?你这孩子,真是得了便宜卖乖,不知好歹啊。” “那还要多谢大师成全喽。”左鱼儿笑着道谢,这才告辞离去。 她刚走,草堂中柴门两侧却忽然转出两个人来。其中之一赫然是度厄,而另外一个则是个黑纱蒙面的妇人,她身姿曼妙,长发如瀑,美眸望着左鱼儿的方向露出无比复杂的目光,似是思念、似是激动,却还有浓浓的担忧。 痴痴叹息了声,道:“凝霜,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去见见鱼儿么?如果她见到你,肯定开心的无以复加吧。” 那黑纱蒙面的妇人竟然正是曲凝霜,也是左鱼儿的母亲! 曲凝霜翩然跪倒在痴痴面前,摘下面纱露出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庞,黯然道:“大师,我又何尝不想与鱼儿相见呢?不过距离您所说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了,虽然我已找来了那……萤火虫,但却不知道远华那边怎么样了。如果远华没能即使拿回那件东西,鱼儿……” 她声音颤抖,显得情绪十分激动,痴痴叹息着柔声道:“凝霜,你就不必这么担心了,二十年前老僧不就曾对你所过么?鱼儿虽然注定要有一场大劫,但是身边却有三个福星保护,终究会因祸得福的啊。至于左远华,他应该身在劫中,但是性命应该无恙,你就放心吧。” 曲凝霜这才稍稍镇定了些,“大师当年说的三大福星,我们夫妇算是两个,这第三个……莫非就是彭鹰么?” “到时便知。”痴痴微笑道。 “有彭鹰在鱼儿身边,我也就放心了。”曲凝霜站了起来,向青龙峰顶默默的望了片刻,黯然道:“我还要去尽快寻找远华,希望能在一个月内赶回,大师,帮我照看鱼儿……”说着曲凝霜飞身而出,转眼不见了踪影。 度厄一直默然,直到曲凝霜走得远了这才对痴痴大师道:“祖师,您明明知道左远华如今就被困在南疆魔教,为何不告诉曲前辈呢?” 痴痴摇了摇头,叹息道:“南疆魔教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如果曲凝霜知道了左远华如今身在南疆魔教,恐怕谁也拦不住她。到时候只能坏了大事啊。”他肃然站起身来,望着南方远处,沉声道:“白莲生如今就在南疆魔教,这孩子聪颖机灵,潜伏在那里已有数年了,现在只能盼望他能救出左远华,再找到那件东西了。” 度厄恍然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问道:“祖师,左姑娘一个月后究竟会遭什么劫啊?” 痴痴叹息了声,望着空中那轮圆月,黯然道:“天道混沌,哪里能看的那么清楚?不过老僧所能断定的是,这一次恐怕非只鱼儿,就连整个左家都身在劫中啊……可惜,佛门为了守护妖界封印而无法抽身,这场大劫,却要看左心守自己如何化解了……” 左鱼儿回了竹林雅舍,将装有萤火虫的那只瓶子和初心经摆在了桌上,这两件奇特的贺礼,却让她沉思了半晌。 以她的聪明才智,已隐隐猜出痴痴大师对自己有所隐瞒。只不过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事,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却苦于没有线索而难以揣度了。左鱼儿先翻看了初心经,只看了一遍就将初心经收进了储物戒指。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初心经虽然洋洋洒洒近万字,但此刻已经牢牢的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再看向那萤火虫,左鱼儿却觉得这件礼物最为奇特。她小时最喜欢萤火虫,所以能看出这瓶子中的萤火虫要比普通的大了许多,而且发出的光也纯粹了许多。寻常的萤火虫散发出来的光华略显绿中透黄,可这只萤火虫所发出来的光却纯粹的如同翡翠,绿得令人心旷神怡。 这也算是个奇物了,可是将它关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瓶子里,也实在是可怜。 左鱼儿心中不忍,于是轻轻的打开了封住瓶子的黄泥,让那萤火虫飞了出来。可这萤火虫也不知是被关了太久还是怎么的,竟只是在左鱼儿面前盘旋而不离去。左鱼儿轻轻挥手想要将它轰走,可这小小的萤火虫竟直接落在了左鱼儿的手心上,停了下来。 “你不想走?”左鱼儿愕然望着手心中的萤火虫问道。而就在此时,那萤火虫竟然一头钻进了她的手心! 左鱼儿吓得惊呼了声,连连摆手,可萤火虫已经钻入她的掌心,消失的无影无踪。继而似乎有团绿光顺着手臂直窜上来,一直到了左鱼儿的心口部位又瞬间消失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左鱼儿仔细看自己的掌心,没有丝毫伤口,也不知道那萤火虫是怎么钻入皮肤的。她看了半晌,又以内视之法纵贯全身,而丝毫也没察觉到萤火虫的存在,就像刚才自己见到的只是南柯一梦似的。 这事透着古怪,虽然这萤火虫是别人托痴痴大师送给自己的,但既然经过了痴痴大师的手就应该不是什么毒虫之类的东西,可这萤火虫又是怎么回事?左鱼儿百思不得其解,而正在这时,彭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连忙跳起来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和彭鹰说了,彭鹰也感到奇怪,他捏住左鱼儿的手灌入真气想要搜寻那只萤火虫,可最终也是徒劳无功。两人对视了半晌,彭鹰只好苦笑道:“算了吧,痴痴大师又不会害你,他应该有他的打算。” “也只好如此了。”左鱼儿苦笑道。 彭鹰仍抓着她的柔荑不放,微笑道:“鱼儿,我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猜猜?”彭鹰神秘的笑。 左鱼儿眨眼间便猜了出来,兴奋的道:“是不是爷爷为我们定下婚期了?什么时候?” 彭鹰笑眯眯的竖起一根手指。 “一天之后?这么快?”左鱼儿欣喜的反抓住彭鹰的手。 “你就那么急着要嫁给我么?”彭鹰亲昵的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微笑道:“一个月,一个月后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了啊。” 左鱼儿被他说的俏脸微红,但听了后面的话还是喜不自胜。一个月,自己便是他的妻子了啊。两人猛的拥抱在一起,开心的无以复加。 半晌过后,彭鹰柔声道:“鱼儿,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左鱼儿媚眼如丝的望着彭鹰。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在东海魔教见到了炎正神将在孵化火鸦,刚才我已经把这事告诉了家主和师父。他们两位老人家正在想方设法寻找水系仙器,我想在我们大婚之前下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帮家主找到水系仙器,以便将来应对魔教啊。” 左鱼儿点点头,“你有这份心思当然极好,况且你有通天眼,寻找流落俗世的仙器无人能及。可天下之大,你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不是如同大海捞针么?还是说,你已有了要去的地方?” 彭鹰略显迟疑,试探着说道:“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这几年来巫月娘在整个乌沉国内四处搜集藏宝、死当,而且她也有通天眼,应该已搜集了不少好东西,我是想去皇城一趟,或许能从她那里找到些水系法宝……” “哦?”左鱼儿眯着眼看他,笑得有些令他心惊肉跳。 “哦什么哦,我是说真的,我只是想寻找水系仙器,别的可什么都没有啊。”彭鹰连忙解释。 “我说什么了么?”左鱼儿抿着嘴笑,这才肃然道:“你尽管去吧,这是为了左家好的大事,我又怎么会误会你呢?”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微笑道:“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和我同去的。” “我又何尝不想呢?”左鱼儿柔声道:“可是痴痴大师让我抓紧修炼初心经,他老人家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大婚之前,我恐怕没时间能陪你了……” “我知道。就按痴痴大师说的做吧,来,我们一同修炼初心经,或许我还能给你些指点。”彭鹰拥着左鱼儿向书桌走去。 左鱼儿却挣脱出去,妩媚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什么天色了,你我虽然还有一个月就是夫妻了,但也不能无所顾忌呀。你快回藏剑峰去收拾收拾行礼吧,我自己就能修炼,这初心经还是自己体悟更好一些。” 彭鹰虽然恋恋不舍,但左鱼儿的话却说的一点没错,于是只好再和她温存了片刻,离开了竹林雅舍。 走出好远,彭鹰回头望去,左鱼儿仍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望着自己,温泉的蒸汽飘渺氤氲,让她更是飘然若仙。 得妻如此,夫负何求呢?彭鹰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这才满心欢愉的转身而去。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酒香醉人 皇城,一如往日的繁华,条条大路车水马龙,满是盛世景象。 城南有座集市非常热闹,南来北往的过往客商会在此地出售商品,瓜果梨桃、山珍海味一应俱全。集市横跨了几条大街,商铺数以千计,平日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在整个皇城也算是极为著名的地方。 在巫月娘登基之前,这里还远不是如此繁华的景象,那时天子昏聩,即便在皇城也有许多穷苦百姓。这里在十几年前还满是大大小小的窝棚,于是现在京城的人都喜欢叫这里为草帘房。 因为在此地经商的都是天南海北的客商,所以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慕名而来的游客简直络绎不绝。 在草帘房的角落,一堵红墙前面就围拢了近百人,都望着红墙下的一个地摊赞叹不已。 摊主是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有一头蓬乱短发、浓眉大眼。这年头男人也梳长发,像这种短发倒不多见。尤其稀罕的是,这个穿着土灰色褂子,好像农夫似的汉子竟画得一手好画,如今正拿着一杆碗口粗细的大毛笔挥毫泼墨,笔走龙蛇状甚写意。 只是简单的几笔,地上那张半丈方圆的大型宣纸上便出现了山水轮廓,远山幽静,近水潺潺,极富意境。那汉子又刷刷点点,竟用那把巨大的毛笔在山上画出一个手持纸扇的翩翩公子,那人只有铜钱大小,却眉目清晰,神韵十足,简直堪称神技。 那汉子收了笔,拿了把大蒲扇在纸上轻扇,等到墨迹稍干这才递给面前的主顾。那主顾喜笑颜开的付了十两银子,拿着画走了。 弹指间便赚了十两银子,这汉子也显得喜气洋洋。随手拿出腰间的葫芦,拧开了塞子。 顿时,一股极为诱人的酒香弥漫开来,这四周近百人似乎都在等着这一刻,纷纷深深的吸了口气,顿时露出陶醉的表情来。 汉子轻轻的喝了口酒,似乎只喝了一点点,又小心翼翼的塞上木塞,放回腰间。 周围的都是爱酒如命的人,这半个月来都会凑在这汉子的摊前,为的却不是看他的丹青妙笔,而是为那葫芦中的无名美酒而来。当即有人想要收购,却引来众多人的哄笑,人人都纷纷说你是刚来草帘房的吧?不知道这美酒卖多少钱么? 那人显然是个富商,有些不屑的询问价格。有人当即竖起十根手指,笑道:“十万两黄金,你买是不买?” 那人吓得吐了吐舌头,摇头就走,十万两黄金,让他倾尽家财也未必能够凑到。周围的人也不管他,笑着对那汉子道:“老兄,我们都是同好中人,虽然买不起你的美酒,能不能再打开盖子让咱们闻闻,过过干瘾也好嘛。” 汉子倒是个爽快人,当即又打开塞子,用大蒲扇闪着葫芦嘴,那酒香顿时弥散开来,飘出好远。 人群之后的街对面不知何时停了一乘小轿,此时轿帘开着,有个耄耋老者探出头来,眯着眼嗅着空气中的酒香,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何老,该采办的都已采办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啊。”有个小太监站在轿旁,苦笑道:“您每天都来闻啊闻的,干闻个什么劲儿啊。杂家就不知道那酒有什么好喝的……” “你懂个屁。”何老瞪了小太监一眼,“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才活了几个春秋,怎知酒中滋味。” 小太监躬身笑道,“何老说的对,杂家没什么见识。不过您要是真的喜欢那美酒为何不将它买下来?十万金,您只消再雕两只玉麒麟交给杂家去卖了,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何老唰的撂下轿帘,却叹息了声:“话说的容易,你倒去再找个上好的玉材啊?整天只顾着央我帮你赚钱,却弄不来什么好酒,废物东西,走走走,我们回宫!” 小太监谄笑着招招手,轿夫起轿,带着后面三辆载满食材的马车向皇城方向行去。 轿中,何老仍恋恋不舍的回味着刚才的酒香,却不禁摇头苦笑了下,低声自语道:“区区十万金倒是不足挂齿,可明知是个诱饵,老子又怎能乖乖的上钩呢?可惜了啊……那应该就是极品的阴山猴儿酒吧……老子当年也没有这个口福啊……” 车队越行越远,似乎仍能听到他的一声叹息。 何老走后,就在那汉子背后红墙内有座小楼,那是间酒铺,此时正有几个人坐在窗边的桌上微笑浅谈。 端木青捏住伶俐虫颈后的一撮毛发,不让它扑向窗外,笑道:“死猴子,闻到酒香就受不住,松开了你还不跳进人家的酒葫芦里?没听见人家卖十万金么?” 彭鹰笑道:“二哥,你别把它的毛拔下来,到时候变得跟癞痢一样岂非不美?” 杨癞痢就坐在边上,闻言翻了翻白眼,“鹰师,我招您惹您了?干嘛拐弯抹角的骂我?” 彭鹰笑了笑,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窗下红墙外的那个汉子,微笑道:“不过这酒真是好香,与之相比,我们这杯中之酒却要差了许多啊。” 桌上还有个老者,闻言连忙带着歉意道:“彭掌柜,是老朽照顾不周,如果彭掌柜觉得此地不好,我们不如去皇宫附近吧,我知道一个酒楼专门招待皇亲国戚,那里的美酒要比这里好了很多。” 彭鹰连忙摆手,“王老别多心,我没有那个意思。还有,王老以后不要叫我彭掌柜了,总是有些不妥,如今的四海钱庄还是您来掌舵,所以这掌柜的还是您啊。” “不敢不敢,鄙人能留在四海钱庄已经心满意足,怎能还做掌柜?彭掌柜不要折煞鄙人了。” 在座的是彭鹰、端木青、杨癞痢,那个老者便是四海钱庄的前任掌柜王焕章了。 齐云斋与杨癞痢到了皇城之后很快便接管了四海钱庄,所以如今彭鹰算是当之无愧的四海钱庄掌柜了。这次离开左家的时候,端木青说什么也要一起跟着过来,彭鹰也没多推辞,兄弟两个就来了皇城。他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直接闯入皇宫,所以先到了四海钱庄与王焕章相见,然后便到了这个酒楼。 王焕章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从齐云斋口中知道了彭鹰的一些事情,所以在他面前颇为拘谨,彭鹰屡次想要扭转他的态度都是未果,也是无可奈何。 彭鹰看得出王焕章这人顽固的很,也只好不再强求,转过话题问道:“王老,之前听说您这四海钱庄之所以难以经营,是因为得罪了朝中显贵?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王焕章长长的叹息了声,苦笑道:“彭掌柜的有所不知啊。自从几年前这天字第一号的国贼郑贤伏法之后,朝中权势最大的人便是左丞巫仓了。原本以本朝法度,巫姓人是不能位列朝堂的,可巫仓却硬是从陛下那里要来左丞之位,前些年看似还循规蹈矩,可郑贤死后,这人便暗中将郑贤的势力收归己用,又在朝堂内外结党营私,简直是肆无忌惮啊。” “四海钱庄曾是这皇城内的第一大钱庄,每日流水不下千万金,巫仓开始还不敢动我们,但随着时间长了他却放不下我们这块肥肉,暗中派人要我们缴纳大量的好处费用,这……唉……那些钱几乎占去了我们钱庄每年盈余的一半以上,这还让我们怎么活啊。” 彭鹰等人听了都不禁愕然,杨癞痢道:“当今陛下是个圣明的君主,怎能容忍这么无法无天之人?王老您就没想办法上书控诉么?” “当然有过啊,而且托人连续奏了三本啊。”王焕章苦笑道:“可惜陛下那里杳无回音,反而不知为何让巫仓得到了消息,于是变本加厉的威胁于我,所以……” “所以您才想脱手,卖给我?”彭鹰微笑着接口道。 王焕章老脸通红,“彭掌柜,这其中的龌龊事我之前就已经和齐老说明白了,是齐老说即便是巫仓,您也不放在眼中,所以我才会将四海钱庄托付给您啊。您千万别见怪。” “王老又多心了。”彭鹰微笑道:“等见到当今陛下,我倒要问问她,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么?” 王焕章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彭掌柜好大的口气,齐老只说他和当今万岁交往莫逆,却不知道究竟是何关系。 这时,有一行十余人走上楼来,老少皆有,隐隐护住一个黑纱蒙面的少女的四周,上了楼来也不落座,各自走向各个餐桌,只留下两个老者陪伴着那个少女径自向彭鹰等人走来。 端木青和杨癞痢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少女,彭鹰却不禁苦笑了下,站起身来。 “不是说好了明天我去见你,你怎么却先来找我了?” 少女似乎笑了笑,直接坐在王焕章身旁的位子上,柔声道:“刚处理完一些杂事,想来见你,自然就来了,又何必非等到明天?” 楼上忽然有些杂乱,诸多客人纷纷起身离去,王焕章等人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少女的随从以重金请那些客人离开,却是将整个二楼统统包了下来。 等再没旁人了,那少女这才将黑纱轻轻摘下,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俏脸。 王焕章呆了呆,总觉得这少女似曾相识,他苦思冥想了半晌,忽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离开椅子跪拜在地,颤声道:“草……草民拜见万……万岁。” 那少女,赫然正是巫月娘。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秦天!? “平身吧。”巫月娘淡淡的摆摆手,“你便是王焕章吧,朕知道你。” 王焕章不禁受宠若惊,连连叩首这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却再也不敢坐在巫月娘的身边了。 巫月娘也不看他,只是深深的望着彭鹰,虽然还有许多外人在,但那双翦水双眸中仍然露出了无尽的思念。 一年了,这世上有许多人都在担心彭鹰究竟去了哪里,巫月娘也是一样,论起思念和担忧,她或许并不在左鱼儿之下。可她身为一朝天子,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只有派出国师府的众多散修四处寻找,可是仍是一无所获。 如今,彭鹰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可巫月娘的芳心却又有了几分恨意。 就在一天前,她已得到了线报,彭鹰和左鱼儿的好事将近…… 想当初自己不顾身份,恳求他共赴皇城,可他却断然拒绝,现在他分明已和左鱼儿定了终身,为何还要来见自己?巫月娘在一个时辰之前接到了彭鹰的纸鹤,说他明日要去皇宫见她,让她事先打好招呼。她本来心中有气,不想见他来着,可整整一个时辰她都心神不宁,奏折批的一塌糊涂,这才知道自己心底还是惦念着他,还是无法割舍。 于是她匆匆带着国师府的几个散修赶来见彭鹰,一路上还想着见面时一定要为难他两句,但真见了面,巫月娘却只想知道彭鹰这一年来究竟去了哪里,为何音讯全无…… 贱人,巫月娘自己骂着自己,想她这些年来将整个乌沉国都治理得井井有条,为何在他面前却变得好像个小女人,将所有的计谋巧变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愣了半晌,巫月娘才淡淡的道:“彭鹰,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端木青、杨癞痢和王焕章三人听了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角落的桌子去了。窗前只剩下彭鹰和巫月娘两个对视无语,彭鹰觉得有些尴尬,勉强笑着道:“那个……师妹……最近可好?” 这声师妹险些让巫月娘难以自持,不过她还是竭力镇静下来,微红着双眼摇摇头,“不好。” “呃……”彭鹰接不下去,只能尴尬的苦笑。 “你这一年究竟到哪里去了?让我一番好找。”巫月娘默默的望着彭鹰,眼中有泪水氤氲开来。她绝不想哭,可心思偏偏违背她的想法,总想着这一年来自己的思念和担忧,又想着彭鹰即将完婚,委屈和不甘翻卷沸腾,再也难以控制。 彭鹰心头慌乱,结结巴巴的解释了半晌。他自然不能说出实情,只是谎称自己遇到仇家,被镇压与海底十余月,刚刚脱困而已。 巫月娘将信将疑,低下头去将泪水拭去,再次抬起头来却带了一丝微笑。 “师兄,我得恭喜你啊,听说你就要和鱼儿姐姐成婚了?” 彭鹰一愣,心想巫月娘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的耳目不。他只有苦笑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巫月娘是多希望自己得来的消息不实啊,可现在,彭鹰的肯定让她顿时心如死灰。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来找我就一定有事吧,不妨直说。”巫月娘的声音冷了许多。身为九五至尊,独掌千万里江山,于满朝文武间游刃有余,哪怕心中如同火烧火燎般痛苦,但仍要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她的习惯,多年来也就成了她的性格。 彭鹰呆呆的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许痛楚,迟疑了片刻他还是将此行的目的如实说出。一直等他说完了,巫月娘忽然一笑,道:“师兄,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啊,我这些年费劲辛苦搜罗来的东西又怎么能让你轻易的挑选呢?” 彭鹰连忙道:“我可不是白要,到时候如果真有水系仙器,我会重金求够,如果真是价值连城的上品仙器,我就用极北金髓与你交换,绝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巫月娘看着彭鹰,忽然扑哧一笑,“师兄,你怎么还是如此老实?莫非还真以为我会待价而沽不成?放心吧,你明日就来皇宫,我的藏物你尽可挑选,不过我搜罗来的东西实在太多,有好些我自己都未亲自过目,想要统统看完,没个五六日是不可能的。” “你就做好住在皇宫的准备吧。”巫月娘此时已显得若无其事,拿起酒杯轻饮了一口,皱皱眉,道:“刚才还闻到一抹极好的酒香,难道不是这酒么?” 彭鹰探头向窗下望了眼,那里的人群已逐渐散去,那个汉子正收拾着地摊,看似要离开了。 “是下面传来的酒香,不过那葫芦酒却要卖上十万金呢,好贵。”彭鹰微笑着解释。 “如若真是好酒,十万金倒也可以啊。”巫月娘此时笑得像个纯真的少女,只是片刻时间她就已控制住了情绪,单凭这点已令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了。 彭鹰也不禁轻松了许多,笑道:“你是九五至尊,天下都是你的,自然要什么就有什么。” 巫月娘低着头,把玩着酒杯微笑,“话也不是那么说,有些事情却是强求不来的……” 两人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而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呼声,继而车马嘶鸣,伴随着厉声呵斥的声音越来越近。彭鹰忍不住好奇的向外看了眼,却看见从长街另一头的远处有一行车马正快速驶来。前面有十余个金甲骑士开路,都手持马鞭耀武扬威,遇到躲避不及的行人和马车便挥鞭抽去,口中大声叱骂,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骑士后面跟着一辆红顶马车,金漆雕花十分华丽,车帘开着,有个胖墩墩的官员连声催促着,似乎十分焦急。 彭鹰看着不禁皱眉,道:“这是谁啊?怎么如此跋扈。” 巫月娘向远处望了望,淡淡的道:“礼部侍郎王海,看这架势,应该是要给左丞巫仓的夫人贺寿去吧。” 彭鹰更是愕然:“堂堂礼部侍郎,为了给左丞夫人祝寿就如此焦急么?” 巫月娘一笑,“左丞巫仓在朝野中的地位可非同小可,他夫人的寿辰又有谁敢怠慢?这王海最是懒惰,想是贪睡而误了时辰吧。” 彭鹰瞥了眼远处的王焕章,忍不住问道:“师妹,既然你说起巫仓,那我有句话想要问你。你知不知道他在朝中结党营私,暗中敲诈四海钱庄?” “知道,有关王焕章的三封奏折如今还在我那里放着。”巫月娘微笑道。 “既然你知道,为何又视若无睹?如果任凭这个巫仓继续下去,难保不是下一个郑贤啊。” 巫月娘看着彭鹰微笑,柔声道:“师兄,朝堂之事你并不了解,要知道这水至清则无鱼,如果要满朝文武各个刚正不阿,那简直是绝不可能的。” “这我当然明白,人分善恶,朝臣自然也有忠奸,但他明明是个大奸,你要再无动于衷可是会失了民心啊。” 巫月娘的目光更加温柔,微笑道:“师兄这是在为我着想么?” “呃……不只是你,我也是为王焕章一样的百姓们着想啊。”彭鹰有些尴尬的分辨道。 “放心吧,巫仓之事我心中自然有数,天理昭彰,他必然会走郑贤的后尘。”巫月娘微笑着说着,但却让彭鹰忽然想起了当年的巫月娘,心想这个巫仓恐怕真的命不久矣了。 这时,王海的车队已到了楼下,而冷不防的却忽然有个衣着褴褛的酒鬼醉醺醺的穿街而过,摇摇晃晃的径自向红墙下的那个汉子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好酒,好酒,酒在哪里?给我喝两口,我……有钱。”他打了个醉嗝,拿出几个铜板摇晃着,抬起头不住的嗅着空中残存的酒香。 当他抬起头来的瞬间,彭鹰和巫月娘同时骇然失色。 那人状如乞丐,脸上满是污垢,双目竟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眼珠已被挖去,十分惨烈。而这个双目俱盲的酒鬼竟然是彭鹰和巫月娘都十分熟悉的一个人。 竟然是秦天! “师父!?”巫月娘再沉稳的性子此时也不禁骇然失色,猛的站起身来,彭鹰也是如此,两人望着窗外,正看到几匹铁骑几乎要撞上了秦天,而秦天却恍若未觉…… 人影一闪,彭鹰闪电般出现在秦天的身旁,猛的抓住两匹铁骑的鞍辔,竟轻而易举的将两匹急驰的烈马牢牢的拽住,再也难以动弹。两个骑士没等弄清楚怎么回事便飞射了出去,摔出几丈之外,顿时头破血流。 车队顿时人仰马翻,而秦天却好似一无所知似的只顾着顺着酒香向那汉子走去,很快到了那人面前。 谁也未曾注意,那汉子本已做好了扑向骏马的准备,这时才缓缓放松了如同钢铁般的肌肉,黯然看向了秦天。 “酒……给我酒……”秦天终于摸到了那汉子的胳膊,一个劲的央求。 汉子叹息了声,竟真的摘下葫芦送到秦天唇边,不过也没多喂,只是让他喝了一小口便再次收了回去。 秦天也不理他,只是挣扎着想抓那人腰间的葫芦,可他被那人死死的抓住胳膊,却丝毫也挣扎不开。彭鹰呆呆的在他身后看着,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真气的迹象,只是几年的功夫,秦天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废人,更是个真正的酒鬼。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李问道 那位礼部侍郎王海将胖脸挤出窗外,对彭鹰大吼道:“喂!你干什么的?为何挡住本官的去路!还不给本官让开!” 彭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置若罔闻。 王海并未看到彭鹰刚刚拦住两匹烈马的场面,见彭鹰竟然如此狂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刁民!本官看你是意图谋刺啊!来啊,把他给我拿下,先送进刑部衙门,等本官办完公务回头再去提审!” 彭鹰只是在那里站着,却被冠上意图谋刺的罪名,心中不禁哭笑不得。这种狗官也能混迹朝堂,真是令人耻笑。他冷眼四顾,那些骑士可是亲眼目睹这个少年刚才的壮举,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彭鹰冷笑了声,抬头望向楼上,在那里,巫月娘冷冷的站在窗旁,目光从秦天身上移开落到王海身上,顿时满是杀机。 “王海,上楼见朕。”巫月娘淡淡的说道。 马车中的王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这语调、这嗓音在金銮殿上天天都能听到,可万岁又怎么可能到了草帘房?他连忙将圆滚滚的身子挪出车外,一溜小跑的上了楼。 彭鹰不用看,就知道王海这厮完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冲撞了秦天,这也如同碰触到了真龙天子的逆鳞。 果然,转眼间楼上便传来王海的阵阵惨叫,等再出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抬着出来了。他身上遍体鳞伤,早已昏了过去,顶戴花铃也被摘下,朝服被拔得一干二净,好像个白斩鸡似的又塞回了马车。那些骑士随从都吓得面如土色,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退出好远,这才敢加快速度一溜烟的跑了。 只是一场闹剧,彭鹰没有理会王海的下场,只是望着秦天,有些不知所措。 秦天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他的双眼又是被谁挖去的?这一切都让彭鹰充满了疑问。他刚想过去,却见巫月娘在楼上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他飞身上楼,巫月娘开门见山的便说道:“师兄,师父性格最是要强,要是知道让我看到了他这副模样,恐怕心里非常难受。所以我现在不能见他,还请师兄多多照料师父,这两天我再想办法与师父见面。” 彭鹰想起昔日秦天的性子,也不禁点头赞同,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妥善安置好,再让你们相见。” 巫月娘叹息着看了眼楼下的秦天,又对彭鹰道:“师兄,等师父清醒了之后问问他,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被谁害的,你知道的越详细越好。” 她的语气中充满杀机,彭鹰知道,此时的巫月娘已起了杀念。 等巫月娘走后,彭鹰这才再次到了楼下,来到秦天的身旁。秦天和那汉子仍在纠缠,死缠着要酒喝,那汉子只是不肯,嘴里呼呼嗬嗬的发出焦急而又懊恼的声响,却原来是个哑巴。 “秦前辈?你醒醒,还认得我是谁么?”彭鹰抓着秦天的胳膊轻轻摇晃,可秦天却理都不理他,醉醺醺的仍是要那酒葫芦。那个汉子叹息了声,指着街对面的一座客栈比比划划,彭鹰因为之前和宝儿打过交道,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客栈是秦天和这汉子的落脚之地,那人是在请他上去一叙。 彭鹰点头,向端木青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在酒楼中等候,自己则和那汉子一起将秦天架进了客栈之中。 进了他们两人的房间,迎面便是一股浓郁的酒臭味,两个酒坛子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下,酒洒了一地。那汉子叹息了声,将秦天按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解救丹来塞进他的嘴里,片刻后,秦天的神智果然变得清醒了许多。 彭鹰坐在秦天面前,试探着低声问道:“秦前辈,你清醒了么?记得我的声音么?我是彭鹰啊……” 当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却没注意到那个汉子的脸色忽然一变,深深的看了眼彭鹰,眼中满是惊奇。 秦天也是一呆,愣了半晌忽然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彭鹰的衣襟。 “是你?你真是彭鹰?”秦天显得分外激动,但双手却没有一丝力道,彭鹰更加断定秦天已修为尽失,变成个废人了。 “是啊秦前辈,我是彭鹰,你……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彭鹰不无痛心的叹息着。秦天当年虽然也是重伤未愈,但却仍不失为是个强者,而且为人果决善断,谁能想到几年没见竟然会变得如此狼狈? 彭鹰的通天眼还是他所传授,这些年来受益良多,也算是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于是心中更加痛惜。 “三年了么?差不多三年了吧。”秦天死死的抓着彭鹰的衣领,颤声道:“你还记得你和我的约定么?你找到凝霜了么?” 彭鹰无法回答,他虽然是找到了曲凝霜,但直到现在未曾见上一面。再看秦天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自己将实情说出,又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你没找到是吧?”秦天悲哀的大吼,“我对你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凝霜,我便要追回通天眼!”他激动的乱摸起来,摸到彭鹰的脸,两根指头顿时按在了彭鹰的眼皮上,力道十足。 当年,他们两人的确有这样的约定,可是现在被挖出双眼的却是秦天,真是苍天弄人…… 彭鹰黯然无语,也没有挣扎,以秦天如今的样子,即便真想挖出自己的双眼也没那个能耐。更何况他知道秦天虽然说的狞恶,但实际上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那种事情是绝不会做得出来的。 果然,秦天的双指在彭鹰眼上颤抖了半晌,却又慢慢的收了回去,他颓然坐回椅子,似哭似笑的道:“罢了……罢了……凝霜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凝霜没死,我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资格去与她相认?”他哈哈怪笑着,疯疯癫癫的站起来直奔那两坛跌落在地的酒坛,随手抄起一个狂灌,刚喝了没两口,那个汉子忽然过去在他身上轻拍,秦天顿时昏了过去。 彭鹰却不禁一愣,那汉子的动作快的如同浮光掠影,竟然也是个修仙者。 他看着那人将秦天送到床上,然后又来到了自己面前。 那人坐在了彭鹰的对面,好整以暇的拿出几张纸来摊在桌上,用那只大号毛笔书写起来。 “你就是彭鹰?那个左家的彭鹰?” 彭鹰点点头,拱手为礼道:“我就是彭鹰,不知前辈怎么称呼?又何秦前辈是什么关系呢?” 那人接着书写,“我叫李问道,秦天……是我的师弟。凝霜则也是我的师妹啊。”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这个粗朴的汉子竟然也是古意门的门人,这么来说更是长辈了。他连忙起身恭敬的施礼,客套了几句之后李问道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在纸上书写起来,彭鹰歪着头默默的看着,脸色却陡然变得无比惊讶。 那上面写着,“我知道,凝霜还活着……” 彭鹰猛的抬头望向李问道,眼中满是惊骇。曲凝霜的生死是个秘密,天下间能知道她还活着的人,恐怕只有一类人了。 金领寻仙!? 自从上次度厄与自己说了金领寻仙之事后,彭鹰历经了太多事情,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也是金领寻仙中的一员。现在却陡然想起,心中却不免又震惊又怀疑。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巧事?这个李问道莫非与自己也是同道中人? 李问道看着他的脸色忽然一笑,将毛笔蘸满墨水,轻轻的在衣领上勾了两笔。也不知怎的,明明是黑色的墨汁但落到衣领上却顿时变成了金灿灿的。金领寻仙……彭鹰顿时再无任何怀疑。 他连忙再次起身施礼,苦笑道:“李前辈,原来您也是金……”没等他说完,李问道忽然挥手打断,指了指秦天,似乎不想被他听到。又在纸上写道:“那四个字切记不要挂在嘴边,事关机密,小心为上。” 彭鹰连忙点头道:“晚辈知道了。” 他再次坐下,低声问道:“李前辈,您在草帘房卖画,应该是另有意图吧?” 既然李问道也是古意门人,那便应该也有通天眼。如果他真是为了生计,又何必出来辛苦卖画?以通天眼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了。现在彭鹰知道他是金领寻仙,自然也就能断定他另有谋算。 果然,李问道丝毫没有隐瞒的写道:“没错,我在京城已经混迹了半个多月了,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彭鹰好奇的问道。 度厄曾经对他解释过金领寻仙这四个字的含义,所谓仙,要么是青云境的绝顶强者,不分妖人;要么是绝顶的仙器、灵药。度厄既然说是找人,莫非这皇城中竟然隐藏着一个拥有青云境修为的绝世强者么? 李问道飞快的写了三个大字,看得彭鹰顿时目瞪口呆。 “何……半……斤……” “何半斤!?”彭鹰惊讶的低呼,“他不是千年前的人物么?莫非是青云境的强者,所以才寿元长久?” 李问道摇摇头,继续写道:“何半斤的修为应该还不是青云境,我原本也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可是前段时间我在京城草帘房游历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件东西。”他摸了摸储物戒指,拿出一块乳白色的东西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何半斤 那是座玉麒麟,高半尺,通体乳白,玉色晶莹润泽,似乎有云气在其中氤氲,但从玉质来看已是绝顶。再看雕工则更是巧夺天工,那玉麒麟就像拥有灵性似的,仰首奋蹄做咆哮状,无论彭鹰以什么角度看去,玉麒麟的眼睛都好像在凝视着自己,极具神威。 “好妙的雕工,李前辈,莫非你认为这是何半斤的手笔?”彭鹰猜出了几分,惊讶的问道。 李问道果然点了点头,指了指玉麒麟的基座,又指了指彭鹰的眼睛。 彭鹰会意,连忙张开了通天眼凝神看去。很快,他便发现在玉麒麟的一只足下竟赫然有个小小的“可”字,这玉麒麟和基座明明是一整块美玉雕凿而成的,这个可字又是怎么刻进去的?这让彭鹰迷惑不解。 李问道又写着,“何半斤所炼制的仙器都会暗中刻下自己的印记,这也是当年我有幸见过一件他的仙器时,以通天眼发现的。不过仙器中的名字都是刻了他的全名,何半斤。这件玉器里面虽然只有个可字,但我毕生苦学书画,深知每人的字迹都迥然不同,这个可字,却和当年我见过的何半斤的何字十分相像。” “何,何半斤,取一半的话不就是可字么?”彭鹰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他忽然想起八两半来,连忙将其掏出摆在桌上,并没急着和李问道解释,直接张开通天眼望了进去。 铜砖里面光华耀眼,重重禁制为数众多,彭鹰眯着眼强忍刺痛,果然很快发现在八两半的最中央,也是最内层的禁制上有三个极小的字。 何半斤。他心里一动,再仔细看那个何字的一半,竟然和那玉麒麟中的可字没有丝毫分别。 他猛的抬起头来,只见李问道的双眼中也是波光荡漾,也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两人脸上都是讶色。 “这玉麒麟果然是何半斤的手笔啊。”彭鹰惊讶的说道。 “这是八两半?你是从何而来的?”李问道飞快的写着,表情同样惊讶无比。 彭鹰这才将自己得到八两半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尴尬的笑道:“度厄明明说过,如果找到顶级仙器一定要在令牌上通告大家,可我当时真的是给忘得一干二净……” 李问道摆摆手,写道:“无妨,八两半虽然是何半斤的手笔,但还算不上极为顶级的仙器,你无需发布消息。” 彭鹰这才点头收起了八两半,问道:“李前辈,假如这何半斤真的仍在人世,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啊。他炼器的实力天下无人能及,只要找到了他,几乎就算是找到了个专门出仙器的聚宝盆啊。” 李问道也有些欢喜的点点头,继续写道:“所以我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啊。可惜,想要找到何半斤可没那么容易。” “何半斤的炼器实力确实是天下第一,只不过这份本领却也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在他鼎盛一时的年代,天下有许多仙门、魔门都想将他据为己有,因此始终都有人在四处寻找他。更有甚者,还有人从他那里得到了上品仙器之后,转头便想杀他,从而让自己的仙器变得独一无二。所以何半斤也被吓得不轻,很快便消失匿迹,任谁也无法找到了。” “他能潜藏千年,这份隐忍便不容小觑,我虽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也很难引出何半斤啊。” 李问道叹了口气,从腰间将那酒葫芦摘了下来递到了彭鹰面前。 “我这玉麒麟是在草帘房的当铺里发现的,所以便在这里蹲守,以这阴山猴儿酒的酒香引诱,那何半斤最是贪杯,本以为他会按捺不住而来见我,可是转眼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他还是不肯出现。” 原来如此,彭鹰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面前的酒葫芦,却见李问道已经收回手去,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惊,连忙苦笑道:“李前辈,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问道再次摇头叹息,“我是天前发现的我师弟秦天的,万没想到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似乎是惦记着他那个弟子巫月娘,却又自觉没脸见她,所以终日流连酒肆,醉得一塌糊涂。我既然是他师兄,就决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也就静不下心来去找何半斤了,今天恰巧碰见了你,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寻找何半斤的事就拜托给你吧……” 彭鹰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张,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转念间却又想到何半斤的炼器实力,不禁心中一动。 如果在巫月娘的藏品中也找不到上品水系仙器,或许找到何半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他能帮着自己炼制一个水系仙器,不是一样么?更何况李问道说的入情入理,秦天对自己也有大恩,不能不顾啊。 他这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阴山猴儿酒系在腰间,道:“李前辈放心,晚辈会竭尽全力。” 继而他回头看了看秦天,黯然问道:“秦前辈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模样?李前辈您知道么?” 李问道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肯说,我也没有强问。等到他什么时候平静下来我再问问清楚吧。”说着他掏出一叠纸鹤来与彭鹰交换,以后也方便联络。 “李前辈这就要离开么?”彭鹰苦笑道:“巫月娘刚才也在,她知道秦前辈不想以现在这副模样见她,所以嘱咐晚辈过两天让她与秦前辈相见呢。” “算了吧,秦天不可能在几天内就恢复如初,你代我和月娘那孩子说一声,就说来日方长,以后自有相见的机会。” 彭鹰只好点头,而李问道却忽然移开了桌上的茶盘,铺上一张宣纸,勾画起来。转眼间一个苍老的老者跃然纸上,那老者坐在一块岩石上,白发飘舞,面容古朴,脸盘略显方正,慈眉善目,额头中央有水滴状的红色胎记,极为鲜艳。 彭鹰不明白李问道为何画出这个老者,一只等他画完了,李问道才又拿出一张纸来写道:“这位是我和秦天、凝霜的师父,也是古意门门主雍舒。秦天既然把通天眼传给了你,那么你也算是半个古意门弟子了,门主失踪已有两百余年,我们也找了他许久,但是一无所获。你把这画像拿着,以后如果真的有缘碰见,便对他老人家说,我们师兄妹都很想念他吧……” “是,晚辈记住了。”彭鹰等到墨迹干了,这才仔细的将其卷好放进了储物戒指。 李问道站起身来,将秦天从床上搀扶起来,向彭鹰点了点头,转头就走了。彭鹰一直送出客栈门外,看着他们消失于人海之中,这才叹息了声,再次回到了街对面的酒肆。 端木青等人都询问究竟,彭鹰也没多做解释,敷衍过去之后,只等明日与巫月娘见面…… 次日一早,彭鹰独自一人赶往皇宫,等日上三竿时已经到了皇宫门前。 看看时辰,巫月娘应该还在早朝,他也不急着进去,便在宫门口稍等。没过多久,便有个小太监匆匆赶了出来,一眼见了彭鹰连忙迎了过去微笑道:“敢问,您是彭仙师么?” 彭鹰点头,小太监连忙满脸堆笑的躬身邀请,“陛下已下了早朝,吩咐杂家来此恭候,不想您已经到了,真是失礼,彭仙师快请。” 客气了几句,彭鹰随他走入皇宫,这时忽然有马蹄声响,有个骑士手捧战报一路喊着大捷大捷,与彭鹰擦肩而过直奔金銮宝殿。 小太监见彭鹰有些好奇,于是笑着解释道:“那是从南边来的捷报,自从南疆王李泰广反了之后,巫隐大元帅亲自率军督战,这一年来捷报频传,据说已将李泰广逼回了南疆腹地,杂家估摸着这天下再过三两个月也就太平啦。” 彭鹰听了不住点头,心想巫隐那老狐狸的确非同凡响,只不过一年功夫竟然逼的李泰广的百万雄师节节败退,想来自己当初答应他的承诺也未必用得上了。 既然有捷报传来,巫月娘恐怕还要耽搁点时间,小太监便将彭鹰请入了朝房中等候,过了片刻,巫月娘果然下旨,召见彭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左丞巫仓 泱泱乌沉,数千年的根基,这皇城经过历代明君不断扩张修缮,如今已是极为阔大。彭鹰虽然自小就在皇城中讨生活,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幸走入皇宫,从朝堂中跟着小太监出来,一路上宛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得目眩神驰。 除去皇宫外的那条护城河外,城内竟然还有八条,总计九条护城河宛如九条玉带环绕着皇宫,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每条护城河之间相隔足有百丈,分九个台阶逐阶而上,又有三座九孔桥跨河而过。 九条护城河,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三九二十七座九孔桥,这不过只是皇宫的基座。 贴着左侧的九孔桥一路向上,小太监贴着石桥一侧垂首恭行,彭鹰亦步亦趋的跟着,慢慢的,一座巨大的门出现在面前。 大乌门,门分三脊,正中的朱红大门牢牢紧闭,只开左侧小门,门旁站着两队金盔金甲的卫士,凝神肃立,威武异常。 彭鹰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仰望大乌门,心中不无触动。 一入大乌门,方是人上人。这是民间流传极广的一句话,这大乌门才是皇宫第一道大门,非官莫入。而放在以前,彭鹰做梦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跨过这道在人间被视为仙门般的大乌门。 这时,百官散朝,正从左侧小门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个六旬左右的老者,身着紫金朝服,头戴紫金冠,面色青黑,瘦削高挑,冷眼看这人的面相和螳螂颇为相似,面颊枯瘦狭长,表情冷峻严酷,双眼眯成一线,左顾右盼间如虎视鹰瞵,傲意毕露。在其身后的百官按文武排成两列,即便是一品大员也谨小慎微的距离那老者足有十步之远,不敢靠近,极为恭敬。 小太监远远的见到那老者,慌忙让开道路,侧身垂首。彭鹰也默不作声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等那老者行至面前,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倒,“奴才见过左丞。” 彭鹰这才恍然,不禁多看了那老者几眼,这就是左丞巫仓?看起来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巫仓看都没看那小太监,只是冷冷的瞥了眼彭鹰,似乎对他立而不跪感到有些诧异,也有些恼火。不过他堂堂左丞,又是皇亲国戚,怎能当着百官的面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乡野鄙夫?于是只是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而就在巫仓刚走出没两步的时候,彭鹰额头正中忽然隐约亮起两团绿豆般的光华,瞥了眼巫仓的后脑,继而陡然间消失不见。而不过是差了毫厘间的功夫,巫仓脑后也亮起两团桔黄色的光华,带着一丝阴毒狠辣的目光瞥向彭鹰的天灵,却似乎并未看出什么古怪,于是露出一线困惑的意味,慢慢散去。 这两道细小的目光前后乍现,可彭鹰和巫仓却都毫无察觉,就这样擦肩而过。 一直等百官列队而过,小太监这才起身带着彭鹰走进了大乌门。面前豁然开朗,足有十余亩的巨大白玉广场光滑如镜,正中央一条龙道直通金銮宝殿,彭鹰抬头望去,不禁又是一番心旷神怡。 这传说中的金銮宝殿果然不逊于任何仙宫琼楼,如果按规模算,这金銮殿虽然比不上无尽山中的那座魔殿,但也是人间难见的宏伟建筑。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发出道道金光,好似被神灵祝福的圣地,令人顿生高山仰止之感。根根朱漆龙柱顶天立地,上面无任何龙纹凤雕,却有种古朴庄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同样是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彭鹰仰望上去,见殿门大开,能看到纯金的龙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过龙椅上却空空如也。 到了大殿门前,有个老太监在那里恭候,那老太监已有耄耋之年,老得令彭鹰怀疑是否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跑。而那小太监却吓了一跳,连忙小跑过去跪在那老太监面前,毕恭毕敬的道:“德正老总管,您怎么会在这里?天冷风寒,要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德正老太监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杂家没事,你下去吧,陛下着杂家带彭仙师去后宫一叙。” 小太监呆了呆,“后……后宫?”他下意识的回头瞥了眼彭鹰,心想这位彭仙师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蒙陛下召唤,去那后宫禁地? “管好你的小脑袋瓜子,再敢胡思乱想,杂家就让它和你分家。”德正老太监笑骂,却把那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告辞退下。 等那小太监走了,德正这才与彭鹰拱手见礼,微笑道:“彭仙师,小奴才不懂得规矩,如有冲撞之处还望仙师见谅啊。” 彭鹰连忙回礼口称不敢,他知道这老太监绝非常人,多半是皇宫中的太监总管,同样也是巫月娘极为信赖的心腹。这类顶级的宦官头顶虽然没有官阶,也没品级,但即便是朝中的一品大员也要刮目相看。毕竟是与陛下朝夕相处之人,真要被他们惦记上了,在陛下面前敲打边鼓,便够他们喝几壶的。 德正几十年陪王伴驾,最善揣度人心,一见彭鹰的神色便猜出几分来,于是微笑道:“彭仙师别听刚才那小奴才乱叫,杂家早已不是什么总管了,这些年蒙主圣恩,在宫中颐养天年,好久没出来见过生人啦。不过陛下对彭仙师极为看重,生怕别的奴才怠慢了仙师,这才让老奴亲自恭迎,彭仙师,请吧。” 他越是客气,彭鹰越是觉得此人非同凡响,于是仍恭敬以对,随着德正绕过金銮殿,一路向后宫行去。 这皇宫真是巨大,也幸亏德正虽老但脚步却依然敏捷,就这样仍是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后宫禁地。一路上有不少太监、宫女远远的忘了过来,见是德正引着个年轻人走进了后宫,都显得极为惊诧,他们在皇宫中生活了十几数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实在是咄咄怪事。 进了后宫,更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都说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这是历代君王藏娇之地,自然宛如仙境。不过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派莫名萧瑟的景象,深宫上空随处可见袅袅的青烟,檀香气扑鼻,隐约还有木鱼声和诵经声传来,却似乎有许多人都在此地虔心向佛似的。 彭鹰也不知道什么避讳,正困惑的东张西望时,德正仿佛脑后生了眼睛,头也不回的叹息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先皇驾崩之后,这后宫粉黛便成了可怜之人。近半嫔妃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希望为来世修来几分福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彭鹰连忙收回了目光,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心中却不无叹息。先皇驾崩了许多年了,当年的粉黛如今也鬓生华发了吧,可惜她们都是笼中鸟,虽然享受着人间富贵却再也不能踏出这后宫一步,却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来世了吧。 就这样匆匆而行,又走了许久,却到了后花园了。 皇宫大内的后花园,简直就是一片锦绣山河。山是真山,水是真水,亭台楼阁点缀,景色怡人。这里已是皇宫最深处,自古来都是皇帝一家子享受天伦的所在,寻常人哪能有幸进来?彭鹰却什么也不知道,只顾随着德正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这宅院却与彭鹰这一路上的所见颇为相悖,规模不大,是间跨度不过十丈左右的小院子,四周红墙斑驳,金瓦灰暗,像是许久也未曾修缮过了。而在院中却有颗极大的柏树参天而立,那树之巨大令这间院子却更像个围在树根周围的护墙,几乎占据了大半院子,高达数十丈,树冠遮掩一方天空,与其相比,这院子真是微不足道。 如此富丽堂皇的皇宫内,却有间如此破旧的宅院,的确透着丝古怪。 彭鹰向大门望去,门扇关的紧紧的,上面的石匾上有三个字。 国师园。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龙柏树下 彭鹰心中不禁有丝困惑,这国师园,是否和那国师府有什么关系?正思索的时候,德正却转过身来微笑道:“彭仙师,陛下就在院中等您,这便去吧,老奴就在远处候着,有事吩咐的话尽管招呼。” 德正走了,彭鹰则站在门前,心中却难免有些紧张和尴尬。 紧张的并非因为门内就是当今天子,而是因为这位当今天子偏偏对自己情有独钟。尴尬的是,巫月娘让亲信将自己独自引来这里,又在这心腹之地相见,怎么有种偷情私会的感觉? 愣了片刻,彭鹰还是默默的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吱呀声响中,与院外同样破败的院内展现出来。那株巨大的柏树好似一堵墙就在两丈开外,树根突出地面,好似众多虬龙拱起脊梁。而就在这些粗壮的树根上,却有抹娇嫩的绿色翩翩起舞,就如春风拂过嫩枝,让嫩叶轻摆,恍惚间似有春意与清香扑面而来。 那是巫月娘,头戴百花冠,身穿水绿大氅,只露出绝世容颜与青葱十指,在树根之间翩然舞动。她赤着双足,洁白娇嫩的天足踩在粗糙而灰蒙蒙的树根上,显得愈发洁白而又圆润。 恍惚间,当年在贤王府那一幕似乎再次浮现在眼前。当时的巫月娘还是含苞待放,如今却已是盛放开来。此时她的舞姿浑然天成,仿佛自由自在的精灵起舞,与背后那古朴的古柏相得益彰,更加令彭鹰无法移开双眼。 就这样,一个在门前呆立,一个在树下起舞,也不知过了多久,巫月娘的轻飘飘的向彭鹰走来,长袖在身后如同两道绿云,让她如同天女下凡,默默的来到彭鹰面前。 四目相对,彭鹰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挤出一丝讪笑算是打了招呼。 巫月娘却默默的看着他,半晌之后却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天足,悠然道:“想当年,我在贤王府高歌一首,鱼儿姐姐也是这样赤着一双脚翩翩起舞,那时即便我也是个女子,却也觉得鱼儿姐姐真是天香国色,天下无人能及。不过几年过去,我也长大成人,自认也算是有几分姿色,如今也东施效颦学学鱼儿姐姐,就是想问问你,我……真的比鱼儿姐姐差了好多么?” 她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彭鹰,直把他看得想要掉头开溜。 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这美人还是当今天子?彭鹰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感动,只是感觉造化弄人,自己已和鱼儿情投意合,却只能辜负巫月娘这一份心意了。他苦思半晌,这才苦笑道:“你比之鱼儿,各擅胜场,谁比谁也没差,却要师兄如何说?” 巫月娘默默的望着彭鹰,目光中却没有丝毫喜色。她自然能听出彭鹰的安慰之意,却也能听出他的推辞之心。聪明如她,知道此刻不能继续逼他下去,只好勉强露出一丝苦笑,点头道:“有师兄如此说,也不枉我舞上一场。师兄请进。”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进了门,却还不敢与巫月娘对视,故作惊叹那古柏的巨大,走到树下抬头观望。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随后脚步细碎,巫月娘却是到了自己的身后。 院内静寂无声,彭鹰都能听到两人心跳的声响,于是更加口干舌燥,心乱如麻。他呆呆的抬头望着古柏,没话找话的道:“好……大的柏树。” “柏树?师兄可是看走眼了,这是天下唯一的一棵龙柏,你知道这是谁栽下的么?”巫月娘的声音显得轻快了许多,也让彭鹰稍稍放松了下来。 “谁呀?”他随口问道。 “先祖,巫汉王……” “谁!?”彭鹰愕然回头问道,如果这龙柏真是巫汉王所种,那可真是寿元长久,历经数千年竟然还能活着,简直匪夷所思。 而当他回头的时候,却愕然见巫月娘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彼此几乎颜面相对。巫月娘虽然比他稍矮了半头,却站在树根上,反倒比他高了少许。当他转过头来时,巫月娘却忽然轻轻的捧住了他的面颊,俯身,柔柔的吻了下来…… 脑袋嗡了一声,彭鹰只能看着巫月娘的绝世芳容慢慢靠近,却忘了一切。他虽然能够挣脱开来,却一是怕伤了巫月娘,二是想起刚才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难免存着一丝怜惜。 就这样,只是恍神的功夫,巫月娘那柔软而娇嫩的唇已轻轻的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一瞬,两人同时浑身巨震,彭鹰这才顿时清醒过来,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那娇嫩温香的樱唇。他愕然呆立,望着巫月娘顿感不知所措。而此刻的巫月娘却像是树根上一株孤零零的青草,轻轻颤抖着,脸上珠泪涟涟。 唇间空留那温暖的触觉,随着寒风掠过,却瞬间变得冰凉。 “你……你这是……”彭鹰张口结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巫月娘黯然一笑,任凭泪水瑟瑟落下,颤声道:“容我放肆这最后一次……” 望着这美如天人的巫月娘,彭鹰心中百味杂陈。怜惜自然有,却又不得不狠下心肠,他耽误不起她的青春。 “师妹……”他刚想说话,巫月娘却摆了摆手,拭去泪水强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我说过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肆,所以师兄就不要多说了,好么?” 彭鹰黯然叹息,点了点头。 想起当年,仍是幼年的巫月娘便运筹帷幄,利用左家除去郑贤。在乌山时,还是她将郑贤余孽斩草除根,他仍能记得在巫家祖祠中巫月娘那一番反驳。那是何等坚强又城府深沉的女孩?可此时此刻,在她身上哪里能找到当年的一点影子? 巫月娘擦了擦脸,旋即恢复了镇定,微笑再次绽放,却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她眺望那株龙柏,悠然道:“这株龙柏的确是先祖巫汉王所种,历经数千年岁月,陪伴了不知多少巫家列祖列宗。还记得小时,先皇一有时间就会带我来这里玩耍,一边玩着,一边教我如何成为一代明君。可惜,先皇年迈之后变了心性,也鲜少陪我来此地了。” “这里是我最为私密的地方,即便师父在传我修仙之法时也从未来过。师兄算是第一人。”巫月娘看了眼彭鹰,微笑道:“话说回来,师父还好么?” 彭鹰叹息了声,将秦天与李问道的事情说了遍,巫月娘却并未显得如何惊讶,只是默然点头:“原来那人就是李师伯,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他,他如此做也好,师父能跟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师妹,我们之前说的事……”彭鹰苦笑着看向巫月娘,他在此地如坐针毡,真想尽早了结此行目的。 巫月娘笑了笑,竖起十指,随着长袖落下,彭鹰这才发现在她十指上都带着一枚古朴的戒指。巫月娘微笑道:“我说过,师兄要做好准备,这些年来我收集的东西可是不少,不过我也没那功夫仔细揣摩,究竟有没有师兄所寻之物就要靠你自己寻找了。” 说着她随手摘下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抛给彭鹰,“这第一枚戒指就足够师兄看上半日,自今天起,师兄便在这国师园里用功吧,师妹告辞。” 彭鹰捧着那储物戒指,呆呆的看着巫月娘飘然离去,心中不禁苦笑。 凭他的通天眼,看一件仙器不过是须臾之间,哪怕她的仙器堆积如山又何必如此罗嗦?他知道,巫月娘这是硬留他十日。 苦笑,抖手将储物戒指中的东西洒落一地,足有数百件奇形怪状的器皿堆满一地,大半都有灵气氤氲。彭鹰收摄心神,逐一端详起来。 国师园外,巫月娘飘然到了德正面前,眼中再次有泪水氤氲开来。德正见状叹息了声,柔声道:“陛下,您这又是何苦……” 在德正面前,巫月娘也像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默默的站在那里,肩头微动,泪水淋漓落下,哽咽着道:“德正爷爷,朕……只有十日……朕要让他享尽人间极乐,朕……也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能与左鱼儿一较长短……可是……” “陛下,您是不是也知道彭仙师与国师府那些散修不一样?即便您让他享受十日人间极乐,恐怕他也不会多看您一眼吧?” 巫月娘如遭雷噬,呆立半晌,更是泪流如注。 “是……” 德正黯然长叹,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陛下,放心吧,即便不可为,老奴为了陛下也会让他享尽人间极福。不过老奴也希望陛下能明白,情之一事真是勉强不来啊……” 巫月娘艰难的点头,颤声道:“那便有劳德正爷爷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何无量 御膳房,何老正昏昏欲睡,几位御厨正在忙碌着准备午膳,御膳房内满是香气。 有个小太监匆匆赶来,跑到何老面前喘匀了气,这才道:“何老,刚才可出了件怪事,陛下让杂家接一位彭仙师入宫,中途却换成德正老总管亲迎,却是去了后宫了,您说说这个彭仙师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让陛下将其请入后宫禁地?” 何老被吵没了睡意,翻着白眼瞪着小太监,“我说小郑子,你当我是未卜先知么?那什么仙师是什么来历,陛下又为什么请他入后宫,我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滚滚滚!别打扰我老人家午睡。” 小郑子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何老,杂家其实还有件事要和您说呢,刚才迎那彭仙师入宫时,杂家看到他腰间系着个葫芦,开始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才发现那葫芦就是这些天您经常去草帘房看的那个画师身边的酒葫芦呢。” 何老顿时精神抖擞的跳了起来,颤声问:“你……你没看错?” “哪能看错呢?杂家这些天都跟着您一起去闻酒香去,那酒葫芦长个什么样早就记得结结实实,绝对是那酒葫芦没错。” 何老眼睛转了转,捏着下巴原地踱步了半晌,自语道:“酒葫芦进宫了?莫非被看出了什么破绽?这不可能啊……” “您嘀咕什么呢?”小郑子困惑的问道。 “没什么,你忙你的去,让老夫好好想想。”何老挥挥手,而正在这时,却有个老太监颤巍巍的走进了御膳房。 小郑子和御厨们一见顿时吃了一惊,连忙纷纷跪倒,小郑子满脸堆笑道:“老总管,您差事办完了?”何老也连忙躬身请安,他至多算是御膳房总管,在德正面前自然要奴颜婢膝。 来的正是德正,他淡淡的挥挥手,指点何老道:“老何,你随杂家来一趟。” 御膳房的内间中,何老毕恭毕敬的关上门,等转过身来时却换了一幅嘴脸,刚才的谄笑不翼而飞,满是不耐烦的道:“小德子,天儿这么冷,你小子是嫌命长了?不在自家好好呆着,跑出来见我干什么?” 被人叫成小德子,那还是前朝早期的事了,德正却不以为意,恭敬的躬身行礼,微笑道:“何老,如不是迫不得已,杂家又怎敢来打扰您老人家啊?” “就知道你小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有屁快放。”何老大咧咧的坐下来,为自己斟了茶。 德正凑过来微笑道:“何老,杂家是想何老再次操刀,准备十天的饭食。” “啥?”何老啪的把茶杯一摔,不满的道:“就连陛下都特许我老人家每年只在除夕、端午做两顿饭,你要我准备十天饭食?给谁吃?你么?你要死了?” “岂敢岂敢。”德正连忙谄笑道:“国师园里来了个贵客,陛下要好好招待他十日,杂家想着您宝刀未老,也只有您出手,才能保全陛下的体面嘛。” 何老一听心中便是一动,不用问,国师园里的那个贵客就是小郑子口中的那个彭仙师了。看来陛下的确对他青眼有加,竟然让德正这样的老人为之跑前跑后,还跑来自己这里来央求来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已经答应,但却不能表露的如此明显,于是脸上带着不虞之色,阴沉着脸喝茶不语。 德正知道这个何老脾气颇为古怪,于是只好苦笑道:“何老,即便您不看在陛下面上,也要看在这数十年来老奴为您辛苦操劳的份上出山啊。要不是老奴当年煞费苦心,您又怎能二次进宫,换了个身份依旧主持这御膳房?” “呀?你这是来威胁老夫了?”何老瞪起了眼,德正连忙微笑摆手:“老奴怎敢?只是希望何老念在陛下和老奴的份上,操劳十日。” 何老撇撇嘴,故作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罢了,就给你一个面子……” 国师园中,彭鹰将最后一件仙器塞回储物戒指,无奈的摇头苦笑。 不能否认,巫月娘所收集的这些民间器物的确有不少好东西,其中有大半都是仙器,品相也颇为不俗,不过要么是破损之物,要么是较为常见的火系仙器,彭鹰所寻找的水系仙器根本没有,更别提绝顶的水系仙器了。 不过巫月娘那里有十枚戒指,虽然她说未经筛选,不过彭鹰却断定越往后那戒指中仙器的品相便是越好,他也只能在国师园中继续等下去。这里是后宫禁地,他也不方便出去,只能留在这里枯候,等到日正中天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咄咄的敲门声。 打开门,外面站的是德正和一个老者。老者身材略矮,下身偏瘦,上身却显得有些不合年纪的健硕,面颊微胖,带着一团和气,双目则略显浑浊,看似极为普通。在他手中拎着两个朱漆的食盒,虽然盖子盖得紧紧的,但是一股香气却扑面而来,极为诱人。 “彭仙师,陛下特意吩咐老奴给您送饭来了。”德正微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 德正一笑,轻轻拍手,忽然从远处有数十个宫女鱼贯而来,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东西走入国师园,在彭鹰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有的宫女在龙柏下铺上洁白的毛毯,摆上紫檀描金桌,加以暖炉、香炉、酒壶,然后又默不作声的退去。继而又有一队美貌的羽衣少女和乐师鱼贯而入,到了堂前空旷处,奏响古曲,羽衣轻扬,翩翩起舞。 转眼间,原本破败的国师园内顿时宛如仙境,无论那毛毯、桌椅还是暖炉香炉无不是人间极品,常人一生也难得见上一面,那些少女也都是天香国色,舞姿曼妙绝伦,看得彭鹰目瞪口呆。 德正微笑着拉着彭鹰坐在桌后,让何老展开食盒,顿时香气迷人。 龙井竹荪,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芫爆仔鸽,佛手金卷,等等美味佳肴香气逼人,引得彭鹰垂涎欲滴。他虽然也不是吴下阿蒙,但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更是晕头转向。 “请仙师用膳。”德正微笑。 彭鹰茫然持箸,送菜入口,更是赞不绝口,心想这皇宫大内真是享尽齐人之福,这样的美味在红墙之外去哪里寻去?他正大快朵颐,却发现随德正同来的那老者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十分专注。 “老人家……要不要一起吃?”彭鹰有些尴尬的道。 老者一笑:“仙师,我不过是个厨子,岂敢和仙师同席?” 听到这些天下绝味竟然是出自老者手笔,彭鹰不禁肃然起敬,拱手微笑道:“老先生的厨艺可谓天下一绝,不知如何称呼?” 老者一笑,“老朽何无量……”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皇城乱象 一连数日,彭鹰虽然身居陋室,不过所享用的却是凡人难享的清福,乃至到了后来,巫月娘派人送来的储物戒指他已少了几分期待,倒对何老的美味佳肴更加望穿秋水。而前几日都是德正陪着何老一同来,不过他到底还是年迈体衰,只坚持三日便感染风寒无力奉陪,只让何老一人独来。 开始时何无量只是看着彭鹰用完餐,便告辞离去,到了后来,他索性也蹲在一旁看彭鹰审视那些藏品,在国师园一呆就是一天。再后来,何无量干脆就住在了国师园,除了每日三餐要回御膳房准备膳食之外,几乎和彭鹰朝夕相处。 这几日来,彭鹰倒对这个何老生出了几分好感。这老者平易近人,言辞诙谐,即便面对自己这个陛下的贵客、修仙界的修仙者也是不卑不亢,颇对他的胃口,一来二去,反而成了忘年交。 他在仙器堆中仔细观察,每每有能入他法眼的都要仔细端详半晌,那何老就蹲在树下远远的看着,随着他不住点头,再看彭鹰的目光已多了几分诧异。不过这一切彭鹰自然是一无所知。 当彭鹰在国师园中一边享受人间清福,一边寻找水系仙器时,却并不知道一场风暴正在皇城内蕴酿,这几日,却让巫月娘忙的无暇去国师园看心上人一眼。 御书房内,巫月娘愁眉不展,望着龙书案上厚厚一摞子奏折沉默无语。 龙书案前站着太常寺卿王任王大人,身后站着一群太医署太医,各个望着万岁的脸色,如坐针毡。 这些天来,皇城内出了一件咄咄怪事,万岁面前那些奏折多半都是呈报此事。 端倪在五天前出现,先是城西出了名的花街柳巷出了一桩离奇的命案。有个头牌红姑娘前日晚上还与恩客共赴巫山,到了次日凌晨,却腹胀如鼓,面色青黑,七窍流血而死,险些把那恩客吓得也魂归地府。这事虽然蹊跷,但却自然还到不了巫月娘的御书房,可只过了三个时辰,整条花街柳巷便宛如遭了诅咒,陆续发生三十七桩命案,死状都如那头牌姑娘一样狰狞如鬼。 赶来办案的一班衙役惊恐万状,又被同样惊恐万状的人们团团围住,更是乱作一团。 此事太过蹊跷,惊动了刑部尚书,进而一纸奏折送到巫月娘的面前。巫月娘当即着太常寺配合刑部彻查此事,不过接连派去三位太医,却和刑部的仵作同样束手无策,压根搞不清那些死者因何而死。 人人猜测都是毒药所致,可无论验血还是验骨,都没发现半点毒气。 城西的奇案还未告破,两个时辰后城北、城南、城东竟然接连爆发了数百条人命案,死状千奇百怪,有的双腿骤然枯萎,继而面黄如豆,气绝身亡;有的则浑身如同墨染,口吐白沫而死;更有甚者,草帘房中连续百余人丧生,真个是五内俱焚,由内而外将整个人烧成了黑灰…… 种种离奇的死法不一而足,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病发得极快,通常看似好好的人,不消一柱香的功夫便一命呜呼,即便身旁有亲朋好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者痛苦的死去,却束手无策。 这桩桩命案瞬间传遍全城,顿时令人心惶惶,惊恐畏惧。而太常寺和刑部的奏折也如同雪片般堆满了巫月娘的龙书案,可巫月娘也是束手无策。 接下来这几日,虽然太常寺倾尽全力,巫月娘又令国师府参与进来,但局面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却有愈演愈烈之势。到了如今,非但是全城范围内有近三千多人暴毙,甚至连皇宫之中也有三名太监和两名宫女离奇死去。 堂堂皇城,皇气护持,数千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古怪的迹象,于是坊间传闻肆意流传,都说巫家气运已尽,上苍派下瘟神肆虐皇城,于是家家户户开始悬挂艾草以求自保,可仍是毫无作用,暴毙之事一日多过一日,人人自危。 有些人家开始全家出逃,可这皇城似乎真的受了上苍诅咒,但凡逃出城去的,不超过三里必然全家暴毙,官道上尸横遍野,臭气熏天。 灭国之说更是言之凿凿,满城悲风凄雨,即便那没有暴毙之虞的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反倒吓出了病来。 人人皆有畏死之心,更有那些别有用心之徒造谣生事,于是城内乱象纷呈,好在巫月娘向来有雷霆作风,当即调动城卫军四处镇压,总算稳住民乱。不过她也明白,如果城内局面再恶化下去,到时全城百姓都将与自己为敌,恐怕就再也难以控制乱局了。 巫月娘默默的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却只有一个困惑。 如今的皇城,怎么和之前的含风城一样?莫非又是有人围城? “王任,时至今日,你们太常寺仍是毫无头绪么?”巫月娘声音冰冷的问道。 王任哆嗦了下,连忙屈膝跪倒,“陛下恕罪,臣……臣……仍是毫无头绪,不过却只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这些日子来,臣听国师府的一些散修和仵作私下聊过,说这些暴毙案并非像是被人下毒,反倒像是……中了蛊……” “蛊?”巫月娘心思电转,不禁深以为然,忽然沉声道:“这些天,左丞的病好些了么?” 自从城内怪事频出之后,左丞巫仓便抱病不朝,巫月娘派过太医去他府上,却也看不出个病由来。王任跪在那里回道:“陛下,左丞大人近日来闭门不出,臣也不知道他的病究竟如何了。” 巫月娘点头,提笔疾书片刻,对门外喊道:“门外是何人职守?” 有个小太监连忙跑进来跪在龙书案前,毕恭毕敬的道:“万岁,今儿是奴才小郑子职守。” “好,你这就随王大人走一趟左丞府,替朕问候下左丞大人。”她又看了眼王任:“王任,带上两名最好的太医,无论如何也要弄清左丞病在何处。” “是。”王任和小郑子连忙恭声领命。 看着王任、小郑子乃至众多太医退出御书放,巫月娘无力的靠在龙椅上,长长的叹息了声。 望着国师园的方向,她多想好好陪他这几日,可惜,偏偏碰上她登基以来最为棘手的难关,难道自己与他真的有缘无份?就连上苍都不肯给她最后的一线机会不成…… 发呆半晌,巫月娘又重振精神,拿出一只纸鹤来写了封信,拍散。 事到如今,巫月娘已不必去等王任和小郑子的回话,心中已然有数。皇城已有岌岌可危之像,也只有再次求助与左家了,却不知道这一次左家会否还像当年那般鼎力相助?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金龙蛊 左丞府,巫仓卧室的门窗都被木板钉死,对府内人的说法是左丞大人的病情越来越重,见不得正午时分的阳光,在正午前后的两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探视。 房中却并非一片漆黑,反而却亮如白昼。 宽敞的厅堂内赫然摆满了数以万计的蜡烛,火光耀眼,烟气升腾,正中央有座法台,上面赫然有座黑褐色的巨型铜鼎,足有两人高,两侧鼎耳十分宽大,有个浑身笼罩在灰麻衣下的老妪正坐在鼎耳上,佝偻着身子默默的盯着巨鼎里面,好似木雕泥胎般纹丝不动。 鼎内黑水沸腾,巫仓却脱得赤条条的坐在鼎里,只露出眼耳口鼻静静的打坐。 黑水中,偶尔有条小拇指粗细的黄色小蛇浮出水面,如神龙般崭露头角,旋即又沉入水底,绕着巫仓不住盘旋。这小蛇长不及半尺,但却已初具龙形,头顶鼓起两个小包,好似有龙角将破皮而出,腹也生出四只小爪子,虽然惨白柔弱,但却与龙爪无异。 房中因为那数万只蜡烛而十分炎热,却忽然有阵阴风不知从何而来,陡然吹熄了三枚蜡烛,消失不见。而鼎身中那条黄色小蛇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吼,却像是龙吟般悠远,再浮出水面时,那蛇身上的黄色愈发变得好像金色,而头角、四足也有了些许变化。 鼎耳上的老妪瞥了眼那三枚蜡烛,枯黄的老眼转了转,声音沙哑的冷笑,“又是三百条人命,巫家的气数已经到头了。” 巫仓苦笑睁眼,“老人家,您别忘了我也姓巫,他日等我登基,这乌沉国还是巫家的天下啊。” 老妪瞥了眼巫仓,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婴啼般,从这老妪口中发出实在怪异难听到了极点。 “左丞说的倒是没错,是老身失言了。” 巫仓在心中暗骂,脸上却没露出丝毫异状,只是担忧的问:“老人家,不知您这夺运之法究竟有几成把握?我在左丞府中难不成就真能夺了那小妮子的天下?” 老妪咯咯怪笑,点点头道:“那是自然,须知这夺运之法乃是我南疆魔教的绝世秘法,只要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夺天下也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如今天下妖界封印松动,乱象频生,这便是天时。这夺运大法是在郑贤在世时便着手准备了的,林雪楼带来万千蛊毒早已种在满城百姓体内,怪就怪在他们节外生枝,坏了南疆魔教的大事,反倒让左丞捡了便宜,这便是地利。现在皇城内人心惶惶,都以为巫家气数将尽,这便是人和了。” “左丞占尽了好处,现在金龙蛊已经成形,吸收皇城内百万人的气运,进而夺了皇宫内的龙气,只等你夺了小皇帝的气运。那时金龙蛊便成了真龙附体,你便是真龙天子了。” “那何时动手?” 老妪一笑,沉声道:“随时……” 巫仓被老妪说的眉飞色舞,早早的在心里做起了皇帝梦。 正在这时,门外却有人大声禀报,说太常寺卿王大人和宫中的太监小郑子一并来探病来了,还带来了陛下的诏书,请见左丞巫仓。 巫仓皱了皱眉,问老妪:“老人家,您看……” “看起来那小皇帝终于有所警觉啦,可惜为时已晚。”老妪桀桀奸笑,拂袖走出后门,那成千上万只蜡烛竟忽然动了起来,烛光摇曳,好似无数摇头晃脑的小鬼云集在巨鼎之下,托着那沉重的巨鼎摇摇晃晃的跟在老妪身后。 “见,不过要留下那个小郑子,我们来问问究竟。”老妪怪笑着消失,巫仓连忙咬破舌尖,对准那黄色小蛇的头顶喷出口精血。那小蛇竟陡然腾空而起落在他的头顶,身子遽然缩小,悄无声息的潜入他的头皮,随着头皮一阵怪异的起伏,顿时消失不见。 巫仓飞身跳出巨鼎,看着千万烛光簇拥着巨鼎消失,这才匆忙披上衣服躺在床上,对门外人道:“传他们进来吧。” 很快太常寺卿王任带着小郑子毕恭毕敬的走进房中。 小郑子手捧圣旨走在头里,王任跟在后面刚一进来便捂住了鼻子,“哎呀,好大的烟气。”王任看看房中仍未散去的青烟,苦笑道:“千岁,您身体欠安,平日还是应该多通通风,对您的病情才有好处啊。”巫仓虽然身为左丞,但其身份却也是乌沉国的王爷,朝中百官都以千岁相称,王任自然也不例外。 床上的巫仓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恹恹的苦笑:“本王如何不知?可惜正午阳光太烈,实在是承受不起……”说着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浑然没有刚才生龙活虎的模样。 小郑子也请了安,这才宣读圣意,不过是巫月娘的几声问候,却完全是家书的口吻,只说巫仓是国家栋梁,乌沉不可一日无巫仓,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让王任来探视云云。巫仓心中暗自冷笑,但表面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挣扎着想要起身谢恩却被王任拦下。 “千岁不可激动,您的身体为重啊。”王任说着也不顾巫仓同意与否,伸出两指落在巫仓的手腕上查探脉象。巫仓却也不避讳,目光冷冷的落在王任脸上,任凭他去摸脉。 半晌,王任一头雾水的撤去了手指。 “王大人,看得如何了?本王究竟还有几天活头?”巫仓冷笑着问。 “千岁过虑了……”王任心中苦笑,他原本主管太医署,近些年主持了太常寺,但医术却并未放下。巫仓的脉象实在是他生平仅见,非沉非浮,散到一塌糊涂,按常理说早该一命呜呼了,可他却仍能说话,这还真是咄咄怪事。可他也不能说巫仓随时会死,所以只好讪讪的点头,尴尬的笑着道:“千岁的病应无大碍,臣估摸着再静养几日也就能恢复大半了……” “臣这就去太医署,为千岁下个方子。”王任讪笑着告辞,他哪里有什么办法,自然是急着回去向巫月娘汇报了。 巫仓也心知肚明,点头让王任离开,却向小郑子使了个眼色。 等两人离开之后不久,小郑子却鬼鬼祟祟的折返回来,关上房门,噗通跪倒在巫仓床前。 “千岁,您叫我?” 巫仓翻身坐了起来,脸上再没任何病色,冷冷的看着小郑子道:“小郑子,本王问你,小皇帝近些日子如何?” 小郑子脸色蜡黄,连忙回禀:“千岁,陛下今日忙的焦头烂额,龙书案上的奏折多得批不完啊。”他将近些日子皇宫内院的事情事无巨细的统统说了一遍。巫仓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道:“好,继续如此下去,他日本王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小郑子凄苦的膝行两步到了巫仓面前,颤声道:“千岁,您交代给小郑子的事情,小郑子绝不敢疏忽大意,只是近日来小子头疼欲裂,您的圣药能不能多赐给小子几颗?” 巫仓皱皱眉,这时刚刚那老妪又从后门走了进来,随手抛给小郑子一个瓷瓶,奸笑道:“没胆的小子,还怕殿下骗你不成?这里是十日的解药,够了吧?” 小郑子一见那老妪更是脸色剧变,吓得连连磕头不已,“多谢千岁和老人家,够了够了。” 老妪径自来到小郑子面前,颤巍巍的蹲下来凝视着他的双眼,冷笑道:“你别忘了我们要你做的那件更重要的事,御膳房那老不死的最近可有作品?” 小郑子脸色变了变,似乎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颤抖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指长的紫檀盒子恭恭敬敬的递到老妪面前。 “小人在他身旁呆了数年,他也仅仅做了一件作品,被小子托人卖到草帘房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这些年他始终不再出手,不过这一阵子似乎有些技痒,没事的时候做了这件东西,但仅做了一半,小子琢磨着千岁和您老人家恐怕会感兴趣,所以这次出宫便偷偷带了出来……” 老妪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颗小小的青玉白菜。虽然还没有一指长,也并未最后完成,但是那镶嵌在青玉中的白菜却活灵活现,菜叶层层叠叠,薄如蝉翼,上有两颗小如米粒的苍蝇,竟与青玉浑然一体,显是玉中杂质雕成,其巧夺天工,甚至连身上的细毛都隐约可见,十分惊人。 巫仓和老妪看了半晌,都不禁点头赞叹,老妪挥挥手,道:“你可以走了。”她阴笑了声,好似鬼鸣啾啾。 小郑子如蒙大赦,如飞的跑了。老妪却死死的盯着那青玉白菜,将其从木盒中捏起,在其上轻轻揉搓起来。她的手指如同钢锉,一摸便掉下一层玉灰,只摸了几下那青玉白菜便少了大半,老妪和巫仓都情不自禁的屏气凝神,紧张的盯住那残留的玉石。 在玉石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字迹。 可! “可?”巫仓愣了愣,“不是应该写着何半斤么?莫非老人家您猜错了?” 老妪双目放光的摇头,“应该没错,这可字不就是何字的一半么?我们南疆魔教搜寻何半斤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以前只怀疑他在京城。如果你当初对我说的事情不假,那御膳房中的何无量便必定是何半斤无疑了。” “我怎敢欺瞒老人家您啊?”巫仓笑道:“五十年前,在本王还小的时候最喜欢在御膳房中找吃的,那时候就见过那个何无量,虽然五十年后他换了个身份重进御膳房,但模样改变的却不太大,宫中老人除了德正之外都死的死走的走,所以没人怀疑他的身份,可他却瞒不过本王的这双眼睛。” 老妪点头笑道:“那便更无可疑之处了。何半斤嗜酒如命,这才赖着御膳房不走,而且试问有哪个御厨有如此好的雕工?要知道食雕和玉雕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啊。” “那何无量真的就是何半斤?”巫仓骇然道:“难不成他已是青云境的修为?否则怎能熬过千年岁月?” “未必。”老妪摇头冷笑:“所谓术业有专攻,他何半斤算是千古来绝顶的炼器大家,修为却未必有多么厉害。据说千年前他就被众多仙门追的如同丧家之犬,要真是青云境的修为又何必如此?”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活过这千年岁月的,就等我们将其抓来再问个究竟吧。”老妪冷笑了下,起身道:“千岁继续炼蛊,老身的计划也是时候动手了。” “那便有劳老人家了。”巫仓激动的起身相送,正色道:“他日如果本王荣登大宝,必有重谢。” “千岁即便要谢,也该谢我南疆魔教的教主,老身可不敢居功自傲。”老妪笑嘻嘻的摇头走去,转眼间那些蜡烛又摇摇晃晃的托着巨鼎走了出来,巫仓轻车熟路的跳入鼎内,从天灵盖放出那条黄色小蛇继续那神秘莫测的夺运大法。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恶神 王府后花园,老妪如孤魂野鬼般走入一间雅静的宅院,烈日炎炎之下,正房的大门却关的死死。 这正房中,才有个真正不愿意见到正午阳光之人。 老妪推开门,一线强光落在一张金漆洪桐木桌上,有个模样古怪的少年满脸厌恶的遮住阳光,冷冷的呵斥了声,“关门!” 这人形如槁木,头顶齐平,好像被人拦腰斩断的木桩,赫然竟是桑木宫少主叶秋! 他颐指气使惯了,对那古怪的老妪也是一般口气,老妪却也不恼,笑眯眯的关了门来到叶秋面前,沙哑着声音道:“叶少主,为何火气如此大?” 叶秋皱皱眉,略微调整了下正午时烦躁的心情,柔声道:“楚前辈见谅,晚辈实在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却不知道您对家父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有谱还是没谱?” “有。”老妪斩钉截铁的点头,笑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皇宫御膳房中的那个何无量就是何半斤,叶少主终于可以不必久等下去了。” “真的!?”叶秋欣喜若狂的跳了起来,“你确定?” “绝不会有错。”老妪笑道:“老身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得到了他的一件作品,确认他就是何半斤无疑了。” “好!”叶秋兴奋的向外冲去,老妪伸手拦住笑问:“少主这么急着干嘛去?” “当然是去抓那何无量啦。”叶秋茫然道:“那厮奸猾的很,要是不尽早动手,万一被他发觉了什么苗头岂不前功尽弃?” “少主放心,这皇宫中四处都有我们的眼线,即便他何半斤插上翅膀也难逃出我的掌心。”她又笑道:“少主着急动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能否等到晚上?这青天白日的在皇宫大动干戈,须知国师府的散仙也不是吃素的啊。” 叶秋嗤之以鼻,“区区几个乞丐似的散仙有什么可惧的?家父对何半斤的事极为重视,这次派来阴木堂的五百名绝顶高手听从我的调遣,就算把这皇城杀得血流成河也是不在话下。” “阴木堂刺客的威名老身早有耳闻,不过少主可别忘了叶宫主与我家教主的约定,我们已经找到何半斤的行踪,接下来,该是桑木宫来表达诚意的时候了。” “不就是杀尽国师府散仙么?”叶秋冷笑道:“楚前辈如果一定要今晚才动手,晚辈就绝不让他们再见到明日的朝阳……” “那便有劳少主了。”老妪阴声笑道。 “却不知楚前辈究竟希望我们何时动手?晚辈也好早做准备。” “日暮时分,少主便可动手……” 老妪走出了宅子,又独自一人走到后花园的一片假山之间,左顾右盼了片刻见四周无人,这才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半尺高的阴沉木匣子,摆在面前半人高的假山石上,屈膝跪倒。 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盖上忽然扬起一团灰霾阴光落在那装入棺椁的阴沉木匣上,忽然,木匣的盖子好像一扇被人推开的门,缓缓敞开。 木匣中,有尊恶神木雕意态逍遥的坐在三寸高的木墩上,好似佛祖半跏趺坐,只是却并无半点庄严,反倒透出浓浓的不羁与邪气来。恶神通体漆黑,健硕的上身赤裸着,泛着青铜般的光泽。青面獠牙,目如铜铃,满头赤色长发好像狂猛的雄狮。 那本来只是一尊木雕,然而随着老妪的咒语,那恶神的双眼竟诡异的眨了眨,好似坐的乏了似的伸展四肢,竟站了起来! “参见教主!”老妪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凝重,毕恭毕敬的磕头下去。 恶神一步跨出木匣,在假山石上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发出怪异的声音微笑道:“楚锈,本座交给你做的事,做得如何了?” “正好启禀教主,属下已确定那何无量便是何半斤,也与桑木宫约好,今晚动手,灭掉国师府。”老妪楚锈沉声道。 “嗯。”恶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抬头眺望远方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楚锈小心的抬头看他,试探着问道:“教主,属下心中有两件事疑惑不解,不知该问不该问。” 恶神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低头看她,“你问吧。” “这第一件事,教主数年前便开始布局,在皇城埋下夺运大法,为此还失去了您最钟爱的小徒林雪楼,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如果单单只是想夺了那小皇帝的帝位,对我们南疆魔教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么?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恶神笑了笑,道:“你再问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何半斤是何等重要之人,我们费尽心血才查到他的蛛丝马迹,教主为何又将桑木宫牵扯进来?难不成真要把何半斤拱手相让?属下虽然知道教主已和叶南圣有了默契,不过这份人情是不是太大了些?” “就这两件事么?没有别的疑问了?”恶神微笑道。 楚锈默默的点头。 “这两件事本座可以一并回答。”恶神的目光再次眺望向远方,淡淡的道:“天下之大,能与本座比肩者却屈指可数。细论起来,能让本座有些许忌惮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这其中之一自然就是在左家坐镇的那个老秃驴,另外一个嘛……” “便在这皇城之中啊。” 楚锈顿时悚然而惊,颤声问:“在皇城之中!?区区一座皇城,莫非还有青云境的强者存在不成?是谁?莫非是那何半斤?” 恶神摇摇头,微笑道:“何半斤精于炼器,修行却并不如何出众,本座并未放在心上。” “那您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如今又身在何处?”楚锈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这世上的修仙者哪一个不畏惧青云境的强者?那不啻于仙人般强横的力量,绝对有能力抹杀她与巫仓所经营的一切,除非教主亲临,否则自己根本毫无胜算。可惜面前的恶神只是教主的一缕神识,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面授机宜而已…… “那人的身份,又究竟藏身何处,这一切都是个谜。”恶神目光迷离,似乎坠入了往日的追忆之中。 “数百年前,本座在外历练,曾来过皇城一次。那时本座年轻气盛,心想着盘龙蛊王还缺个鼎炉,而这天下最具龙气者非真龙天子莫属,所以本座直奔皇城,想要掳走当时的皇帝带回南疆。可是,没等本座接近龙书房,便被一团青光笼罩,顿时浑浑噩噩,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已是在皇城之外了。” “那青光中有个人影……”恶神顿了顿,忽然失笑道:“本座有生以来,那还是第一次被人警告,令我毕生不可再靠近皇城,否则必死无疑!” 一股凶光冲天而起,惊得楚锈顿时瑟瑟发抖,那恶神双目赤红如血,怒极反笑,声音如夜枭般刺耳难听,半晌才慢慢平静下来。楚锈连忙颤声问:“教主是数百年前遇到的那人,即便他是青云境的修为恐怕也作古多年了吧?如果这人还活着,属下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小心为上。”恶神淡淡走向木匣,又坐回了木墩,慢慢的合眼。 楚锈见他要走,连忙道:“属下明白教主的意思了,无论是夺运大法还是桑木宫,教主都是想逼出那个人来,可万一那人真的还没死,属下恐怕……” “无需担心。”恶神微笑道:“就像你说的,皇城乱成如此那人还没出现,他或者是死了,或者是离死不远,我们已不必如此担心。他要是不出来还好,真要出来,本座必然一雪当年之辱!” “还有,如果那人自始至终都不出现,那夺运大法照旧,何半斤也不能落在桑木宫的手上……” 恶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此再无声息。楚锈等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阴沉木匣关好放入储物戒指,在阴暗的假山山洞中,沉吟良久。 教主可谓一石三鸟,其一,试探皇城中那神秘强者是否还在;其二,以夺运大法祸乱天下,以便日后的大计;其三,借桑木宫之手得到何半斤。不过说起来容易,这幅重担却牢牢的压在了自己身上,稍有差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楚锈在南疆魔教中地位超然,却远比在北方魔教的那个庞蕴强了太多,这样的重担也非她莫属。 看看天色,楚锈阴声笑了几声,摇摇晃晃的向巫仓的卧室走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金铁之心 皇宫国师园,如今已经到了第八天的光景了,彭鹰将巫月娘送来的第八枚戒指中的仙器看了一遍,累的两眼发花,却仍旧没任何发现。 八天来连续使用通天眼,即便是他的修为也有些疲惫不堪,通天眼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收放自如。 眼中仍荡漾着波光,彭鹰转过身来去看何无量,这老头跟着他看了七八天,现在似乎已经没什么兴趣,正靠在那棵龙柏树下假寐。 彭鹰笑了笑,正想转身去喝口水,眼角余光中却瞥到一丝金色,顿时令他吃了一惊。 悚然回头再看何无量,彭鹰的眼中波光大盛,与波光同样愈发强烈的是浓浓的惊讶,继而心底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令他几乎难以自持。而此时何无量似乎也注意到了彭鹰的目光,忽然睁开眼,两人的目光隔空对视,何无量虽然不动声色,左手拇指却轻轻的压住了无名指上的古铜戒指。 “彭老弟,老哥我这脸上开花了?你盯着我作甚?”何无量摸着脸微笑道。 几天下来,两人已成了忘年交,起码在彭鹰心里是如此,何无量心中究竟做何想法他却不知道了。 彭鹰强压下心底的惊疑,笑了笑走向何无量,道:“何老哥,您倒睡的安稳,我可是饿的前心贴后心了呢。” 何无量愣了愣,抬头看看天,猛拍脑袋跳了起来,“贪睡误事啊,彭老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御膳房准备午饭送过来……” 说着他急匆匆的向外就走,彭鹰却一屁股坐在紫檀桌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打开塞子,酒香四溢,笑道:“何老哥别走,这几天吃的山珍海味都未曾消化,咱们就着早晨剩下的几个小菜尝尝这美酒吧。” 阴山猴儿酒那浓醇的香气弥漫开来,好似磁石牢牢的吸住了何无量。他背着身子深深的吸了几口酒香,脸色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无法抵挡诱惑,阴沉着脸转回身来,坐在了彭鹰对面。 为何无量斟满一杯美酒,为自己则只斟了半盏,彭鹰举杯笑道:“何老哥,兄弟敬您一杯。” 何无量双手抓着膝盖,竭尽全力不为那酒香所惑,苦笑道:“彭老弟,你这酒定是天下极品,我老何可无福消受。” 彭鹰笑了笑,只说这些天拜何无量所赐自己吃遍天下佳肴,区区美酒不成敬意。但何无量无论如何也不肯拿起酒杯,却在桌下仍牢牢的按着那枚普普通通的青铜戒指,严阵以待。 这一葫芦阴山猴儿酒可谓价值连城,彭鹰又怎么可能轻易与人共饮?何无量已猜出自己恐怕露出了什么马脚,甚至或许已被彭鹰知道了身份,这出乎了何无量的意料。 见何无量不肯喝酒,彭鹰心中暗笑,也将酒杯放下微笑道:“何老哥,我们相处数日,怎的忽然如此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未曾问过,何老哥如今寿元几何啦?” 如是问普通老人,问高寿才是常理,可彭鹰开口就问寿元几何,更令何无量猜出他必然看出了什么。 何无量低下头,轻捻酒杯,看青绿的酒在杯壁旋转,淡淡的笑道:“你是如何看出的?” 事到如今何无量反而彻底放松下来,再也按捺不住,捻起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在口腔中品味片刻吞入腹中,顿时好像三伏天饮了杯凉茶,惬意的眉梢都竖了起来。 彭鹰暗笑,拿酒葫芦为他又续了一杯,笑道:“何老,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小子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何无量这次没像刚才那般鲸吞,而是细细的品味美酒,似笑非笑的道:“刚才还叫我何老哥,现在就叫何老了?要说你不明白,我老人家却糊涂了呢。” 如今两人之间仅剩一层窗纸,彭鹰也早已迫不及待,索性一指头点破,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躬身为礼,微笑道:“晚辈,拜见何半斤前辈。” 何无量,或者说是何半斤头也不抬,仍细细的品酒,淡然道:“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彭鹰微笑,“晚辈也是刚刚福至心灵,这才想起无量谐音五两,这五两,可不就是半斤么?” 何半斤斜睨彭鹰,冷笑道:“单从名字就能知道我的身份?别糊弄老子了,讲实话,否则老子没心情与你聒噪。” 彭鹰略微犹豫,终究还是坐了下来,指了指何半斤的心口,微笑道:“实不相瞒,晚辈是从那里确认前辈的身份的……” 何半斤困惑的看看自己的心口,那里没有丝毫破绽,不过他的眉头却瞬间皱紧,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再看彭鹰的双眼时,忽然恍然大悟。他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沉声道:“莫非你和巫月娘那小妮子一样,都是古意门门下?” “只能算半个弟子,不过却会用通天眼。”彭鹰微笑道。 他再次张开通天眼,眼中波光荡漾,情不自禁的又瞥向了何半斤的心口,心脏却不禁狂跳起来。 刚才他便发现了何半斤的秘密,如今仔细去看,更是惊骇莫名。 在何半斤的胸膛内,竟赫然有一颗金色的心脏。仔细看去,那心脏竟不是肉长的,而是一种软金雕凿而成的心脏,表面已被血肉覆盖,如果不是通天眼,即便将何半斤开膛破肚也发现不了任何破绽。那金色的心脏缓慢而坚定的搏动,为全身输送新鲜的血液,竟和人心并无任何区别。 彭鹰也终于知道何半斤为何能挺过千年岁月了,这位炼器巨匠竟然凭借其匪夷所思的手段逆天行事,为自己换了颗心脏!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即便此时的彭鹰已见多识广,仍是不禁心旌摇动。 何半斤被他看得有些恼火,冷哼道:“看什么看,我老人家又不是什么美女,闭上你的通天眼。” 彭鹰这才恍然醒悟,连忙撤去通天眼讪讪的笑道:“晚辈只是太过震惊,有得罪之处还望何老您多多见谅。” “少说废话,你和草帘房那个卖画的汉子是一伙的?” “您说的是李问道,那位也是古意门人,专程来寻访您的,可惜缘铿一面,他与晚辈有些渊源,这才拜托晚辈继续探访……” “你们既然都是古意门人,那应该是发现了我之前技痒做的那件摆件……”何半斤捏着酒杯冷笑,“不过你们费尽周折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彭鹰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何半斤,能看出他已经随时做好了开溜的准备,这老头昔日逃过了天下诸多仙门的搜索,想必对逃跑极为擅长,哪怕是自己恐怕也未必能拦得住他。略微思索,彭鹰索性打算和盘托出,他轻轻的拽开衣襟,露出月白缎的内衣,在内衣的衣领上却有一抹金边,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自从度厄将他引入金领寻仙之后,这还是彭鹰第一次向外人透露身份,他也不想过分招摇,所以只在内衣上缝了道金边。在他想来,何半斤有千年寿元,或许也曾听闻过金领寻仙,真要如此,他就应该知道金领寻仙中的人物都是心系天下,绝无恶意才对。 果然,何半斤一看那金领顿时惊讶的瞪圆了眼,愕然道:“金领寻仙!?” 彭鹰微笑点头,“前辈果然见多识广,我与李问道前辈都是金领……” 他话还没说完,何半斤惋惜的看了看面前的美酒,淡淡的道:“老子平生最怕麻烦,偏偏你还是天下最麻烦的金领寻仙,这阴山猴儿酒……可惜了。” 听了他的话,彭鹰顿时大吃一惊,顿时明白他已有了去意,于是连忙展开鱼龙横行,探手向何半斤抓去。而几乎同时,何半斤始终藏在桌下的左手,也轻轻的按了下那枚古铜戒指。 陡然间有道华光冲天而起,带着摧枯拉朽的气息将何半斤周围一切化作齑粉,彭鹰就感觉一道大力袭来,竟如同断线纸鸢般被炸了出去,幸亏他修为高深,这才勉强站定,再向何半斤看去时,却见满眼金光耀眼,在何半斤脚下竟然绽放出一朵金色莲花,万千花瓣闪电般舒展开来将其团团包裹,最终又化作莲藕般的金梭,唰的钻进了地下。 这何半斤逃得比耗子快多了,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彭鹰急得怪叫着猛扑过去,张开通天眼望向地下,却见方圆百丈之内的地下满是金光耀眼,竟然根本看不清何半斤究竟逃往何方。刚刚被钻出来的地洞也在瞬间崩塌,只留下半人高的一座土坑,还有满地狼藉的碎木。 寒风吹过,吹得彭鹰原本滚烫的心瞬间冰凉。 他刚才是多么欣喜若狂?在巫月娘的藏品中找不到水系仙器,正心乱如麻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何无量就是何半斤!他本想想方设法央求何半斤帮自己打造一件水系仙器,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会拒绝。可是何半斤竟然听都没听就逃之夭夭,让彭鹰满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憋闷的几乎疯狂。 啊!彭鹰懊悔不迭的怒吼,猛的从储物戒指中将春泥剑拿了出来,又狠狠的插入地下。 漆黑剑气如同长龙直入地底,生生砸出十几丈深的洞孔来,他飞身而下,落在洞底四处张望,可现在连那金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半斤更是不见了踪影。彭鹰恨得不住跺脚,最终只能垂头丧气的飞出洞外,一屁股坐在树根上追悔莫及。 何半斤早就是惊弓之鸟,这一走恐怕就未必回来了,自己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令彭鹰如何甘心。 这时院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有个老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颤声道:“怎么了?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 来的却是德正,这些日子他抱病不出,现在看去脸色仍十分难看,任谁都能看出这老者已是油浸灯枯,恐怕没有几年活头了。彭鹰连忙起身,看着被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大洞,苦笑道:“老总管实在抱歉,刚才失手……” 德正皱皱眉,似乎颇为不满,急匆匆的跑到洞前向下张望,对彭鹰毫不理会。 德正向来对彭鹰和颜悦色,如今竟因为他在地上打了个洞而大动肝火,这令彭鹰颇感奇怪,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德正身体不适所以心火颇旺,彭鹰只好不住赔罪,德正脸上的怒气这才慢慢敛去,叹息着抬起头来,苦笑道:“彭仙师莫怪,杂家之前也是疏忽了,没对你说过这国师园可是传自巫汉王时期,算是这皇宫内院中的内院,实在贵不可言,这里的一砖一瓦无不极为重要,彭仙师刚才真是吓了杂家一大跳啊……” 原来如此,彭鹰尴尬的苦笑,再三赔罪,德正摆了摆手微笑道:“彭仙师再这样可要折煞杂家了,杂家这次是奉旨而来,陛下找您去见她呢……”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镇海冰鉴 御书房,彭鹰站在龙书案前,望着几乎埋在奏折中的巫月娘,不禁愕然。 几日没见,巫月娘的气色不知为何变得极为难看,整个人似乎瘦了两圈,面颊凹陷,显得双眼更大了几分。她默默的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额角渗着虚汗,显得有些虚弱。 德正站在角落,望着巫月娘不住叹息,偌大的御书房内,三人都是无语,静得落针可闻。 “你……生病了?”彭鹰终于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巫月娘勉强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椅子道:“我无碍,师兄请坐。” 彭鹰这才坐下,仍打量着巫月娘,目光中有些担忧。巫月娘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丝担忧,终于开心的笑了笑,道:“师兄,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过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罢了,太医署那么多太医,还怕治不好这点小病?” 将信将疑的点头,彭鹰道:“没事就好,你叫我来……” 巫月娘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抖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件东西来。 那是一尊只有三寸高的方形铜鼎,一掌便可托起,通体漆黑如墨,带着奇妙的幽光。鼎身四角都有龙形怪兽,龙首扬起,龙身则匍匐于鼎身上,腰身拱起,可做提手。鼎身上刻有许多蝇头小字,却都是难以读懂的古篆,即便没用通天眼,彭鹰也能断定这绝对是好东西。 他连忙张开通天眼,却又忙不迭的眯上了眼睛,那小小的方鼎竟然散发出万丈毫光,仿佛巫月娘手中托的是一枚小小的太阳,极为耀眼。 好恐怖的灵气!彭鹰的心脏顿时跳成了一团。 他终于逐渐看清了那方鼎的实质,在鼎身中,赫然只有一道禁制! 区区一道禁制,却发出如此恐怖的灵光,那这方鼎的来历便极为惊人了。在这之前彭鹰也只见过一件仙器如此奇特,那便是焚天的焚天剑! 这是个上古绝顶仙器!?彭鹰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从那灵光中他能分辨出有水汽荡漾,由此可知,这还是一件上古水系仙器! 巫月娘站起身来走到彭鹰面前,轻轻的将方鼎送入他的手中,微笑道:“师兄,不要怪罪小妹……在我的藏品中,也只有这件仙器或许能入你的法眼。不过师兄也别急着开心,这仙器也不知历经多少年月,其中那道禁制已经有些破损,如果师兄不能将其修复,恐怕还是无法使出它的全力来……” “小妹虽然略懂上古仙阵,只是对这仙器却束手无策,师兄还是到别处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修复这件镇海冰鉴吧。” 彭鹰茫然接过镇海冰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巫月娘明明知道自己最需要的便是这种绝顶水系仙器,却始终未曾拿出来,分明是想留到最后才交给自己。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巫月娘是想留自己十日,这其中缘由自然也心知肚明。 可为何到了第八日却又急着交给自己? 巫月娘不等他询问,柔声又道:“师兄,我这里再无他物,你也无需继续呆在皇宫之中,这便离开吧,去左家……” 她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声音的颤抖却仍依稀可辨,彭鹰心中莫名的生出浓浓的不安来,担忧的问道:“你这里……莫非发生了什么事么?” “能有什么事?”巫月娘强笑着抓着彭鹰的衣袖将他拖了起来,又将他推向门外:“我知道你归心似箭,鱼儿姐姐还在青龙峰上翘首以待,快回去吧,替小妹问候鱼儿姐姐一声……” 彭鹰已被推出门外,心中却愈发不安,正想回头细问,身后的房门却轰然关闭。他呆呆的看着朱红大门,半晌才苦笑着摇摇头,飞身而去。 御书房内,巫月娘背靠着大门泪如雨下,虽然她竭力不想发出声音来,但那些许的哽咽声却更是令人闻之心碎。德正叹息着走了过来,轻拍她的香肩,柔声道:“陛下,十日还未到,你这又是何苦……” “德正爷爷……”巫月娘身子一软,半坐了下来,她无力的靠着房门,任泪水恣肆,似哭似笑的道:“其实朕知道,他又何尝是贪恋荣华富贵之人呢?哪怕朕将这皇位拱手相让,他恐怕也不屑一顾吧……” “如今皇城大乱将至,朕这身体素来康健,这两天却如病入膏肓,追根究底,巫仓绝脱不了干系。在朕想来,在巫仓背后的应该便是南疆魔教,虽然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不过肯定与南疆魔教最为擅长的蛊毒有关。” “朕自登基以来,这恐怕是最棘手的境况了,即便说是九死一生也毫不过分……” 巫月娘郁郁自语,却将事实说的八九不离十,由此可见她的确聪明绝顶,可在南疆魔教的诡异手段下却是束手无策。 德正则惊愕无比,“陛下,如果真是如此您更不该赶他走啊,您不是说过他修为过人么?如果陛下开口求助,他断然不会拒绝吧?” 巫月娘累眼惺忪的看向德正,颤声道:“德正爷爷,朕心中念着他,又怎能将他拖入绝境……” 德正顿时哑口无言,望着巫月娘不住叹息。巫月娘则低声轻语,仿佛说给德正,却又像是说给自己似的道:“朕之一生,无所不用其极,说是用尸横遍野换来江山稳固也不为过。只是朕现在才明白那些曾被朕利用过的人的心啊……” “人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或是另一个人,或是某件东西……而朕,现在想要保护的……便是他……” 德正不禁动容,蹲下来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陛下,昔日先皇临终之际曾对杂家说过一句话,到了如今,杂家也可以和你说了。” “父皇?”巫月娘愕然问:“他说了什么?” “先皇说,陛下虽有一颗帝王之心,却失于无情,须知王道也如那天道,恩威并重、刚柔并济才是正理。以杂家看来,陛下如今已有领悟,他日必是一代明君啊。” “他日?”巫月娘惨笑道:“朕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未可知呢。” 德正却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正色道:“套用陛下刚才那番话,人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而杂家要保护的,便是陛下。”说着,老太监竟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巫月娘愕然回头望去,只见德正佝偻着身子,脚步蹒跚的向远方走去。 巫月娘不禁苦笑,虽说德正忠心可嘉,但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太监,却又有什么能力保护自己? 她扭头望向彭鹰消失的方向,慢慢张开通天眼,看着彭鹰在虚空中留下的丝丝痕迹,泪水再次不争气的垂落下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援兵至 彭鹰径自飞出了皇宫,却在半空中停住,回头望向那其深如海的皇宫沉吟不语。 巫月娘为何要逼自己离开?究竟她又隐瞒了什么?彭鹰即便想破了脑袋也没想不出半点头绪。 叹息了声,彭鹰只好不去多想,只看着手中的镇海冰鉴皱紧了眉头。 刚才他并未仔细端详,现在细看才发现在镇海冰鉴底部有条细如发丝的裂痕,也正是这条裂痕破坏了镇海冰鉴的禁制,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他自然是没能力去修复这上古仙器,放眼天下,有能力将其恢复如初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可惜!彭鹰跺了跺脚,也不知道何半斤那老滑头究竟溜到哪里去了。 他叹息了声,掉头向草帘房的方向飞去。 巫月娘明显麻烦缠身,以彭鹰的个性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他之所以离开皇宫,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只有自己离开皇宫,何半斤才有可能回去,虽然希望近乎渺茫,但彭鹰此时已别无选择。他小心翼翼的将镇海冰鉴收入储物戒指,身形电闪,转眼间就已到了草帘房。 甫一落地,彭鹰就察觉到了这草帘房中的悲风凄雨,周围的气氛与昔日的含风城极为类似,四处都有披麻戴孝之人,沿街商铺关了十之八九,路上行人寥寥,都步履匆匆,满脸愁苦之色。灵堂随处可见,啼哭声更是不绝于耳,曾经繁华热闹的草帘房已经变得死气沉沉。 彭鹰不禁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在皇宫中不过呆了八日,这草帘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顾上多想,连忙赶往四海钱庄。 四海钱庄在草帘房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座极大的店面,自从被彭鹰收购之后又彻底的修缮了一遍,如今已是富丽堂皇。可现在的四海钱庄却门可罗雀,大门虽然开着,但其中只有个掌柜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四海钱庄的老主人王焕章。 “王老,您这是怎么了?”彭鹰匆匆走了进去。王焕章猛的抬起头来,一见彭鹰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迎上来苦笑道:“掌柜的,您可算回来了。” 还没等彭鹰询问究竟,从里间屋里忽然窜出一团小小的银光,遽然落在柜台上,炸着毛对房里吱吱乱叫,显得又怒又无可奈何,却是那拇指大小的猴子伶俐虫。 “小虫儿别跑!”门帘后响起一把稚嫩的娇笑,继而有个粉嫩嫩的小身子钻了出来,闪电般向伶俐虫扑去。 “宝儿!?”彭鹰顿时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小女孩失声惊呼,他却不知道宝儿怎么会出现在四海钱庄? 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后又钻出个小身子来,好似猎豹似的舒展身子,以不逊于宝儿的速度也扑向了伶俐虫。小男孩笑得没心没肺,竟然是黄小牛。 “小牛!?”彭鹰更加瞪圆了双眼,心想这两个小鬼头怎么会来了皇城?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后又钻出个白胖胖的小男孩来,这小家伙比初生婴儿也大不了多少,嫩藕似的小短腿转的跟风车似的,几乎像是一道白光一掠而过,嘻嘻哈哈的紧跟在黄小牛身后。 “雷……雷焚天!?”彭鹰想要瞪眼,却发现眼睛已经不能再大,忙眨巴两下,茫然看向王焕章道:“王老,他……他满月了么?” “我……我不知道啊。”王焕章无奈苦笑,当他今早刚看到四处乱跑的雷焚天时,却要比彭鹰惊讶多了,险些以为自己见到了妖怪。 三小几乎瞬间冲进房内,又几乎同时听到了彭鹰的呼唤,宝儿陡然停住脚步,黄小牛勉强在其身后止住身子,而风车似的小焚天却再也收势不住,脑袋正撞在黄小牛的屁股上。三个小家伙顿时摔成了滚地葫芦,宝儿和小牛还好,罪魁祸首的小焚天却趴在地上裂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引得宝儿和小牛蛮不好意思,连忙把他扶起来好顿劝。 这时,门帘再次掀动,有几人从中鱼贯而出。 为首的赫然是玄蛛,在他身后则跟着端木青、杨癞痢,还有个倾城倾国的绝美少女。 静雅的少女仪容韶秀,难掩其清绝脱俗,身着雪白的薄纱罗裙。松松地绾起青丝,朴素的斜叉青玉簪子,眸如空灵,唇若樱瓣,纯稚无邪,赫然正是水儿。 “大哥?水儿……你们怎么来了?”彭鹰惊愕的长大了嘴巴…… 四海钱庄后进的宅子里,彭鹰静静的坐在木椅上,双眉紧皱。 刚才从端木青的口中,他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皇城内乱象四起,端木青和杨癞痢在草帘房目睹桩桩惨案,也都有些六神无主。他们有心通知皇宫内的彭鹰,却生怕耽误他的正事,思前想后,还是直接给无尽山的左黄虎写了封信陈述此事,请他老人家定夺。 左黄虎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虽然想亲自赶来皇城,却因为诸多海外散仙刚到无尽山,事务繁多实在分身乏术,这才委托玄蛛过来查看究竟。 之所以玄蛛带着宝儿过来,当然是希望宝儿能像在含风城那次一样救死扶伤,而黄小牛却离不开宝儿,所以硬缠着也跟了过来。 彭鹰瞥了眼赖在水儿怀中的雷焚天,苦笑不得的问:“那这小家伙怎么来了?” 玄蛛苦笑,“本来是没打算带他来的,可是我们刚离开含风城不久,这孩子就跟过来了,没办法,也只能带他一起过来。” 彭鹰不禁乍舌,“大哥你们自然是飞来的,这焚天才多大,莫非长了翅膀?” 玄蛛无奈地摇头,从水儿怀中抱过雷焚天放在地上,拍拍他的小脑袋微笑道:“焚天乖,飞一个让你彭叔叔看看?” 雷焚天那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两条白嫩嫩的小腿忽然急速狂飙,如同弩箭般笔直的向房门冲去。彭鹰、端木青和杨癞痢、王焕章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却见雷焚天一掠而过,陡然撞在了门上…… 轰!厚重的大门顿时四分五裂,却把雷焚天撞得反弹回来,摔了个狗啃食。 呜哇……雷焚天顿时嚎啕大哭,彭鹰等人冷汗直流…… 王焕章脸色铁青的看着大门残片,汗流如瀑。心道乖乖隆滴咚啊,自己这里是钱庄,那大门看似普通,里面可是嵌了层两寸厚的钢板呢,这小孩……真是妖怪。 水儿连忙扑上去将雷焚天抱入怀中,满是怜惜的安抚了片刻,雷焚天这才止住啼声。玄蛛也不住抹汗,苦笑道:“三弟,这孩子的确是会飞的,等以后有机会再让他飞给你看吧。” 彭鹰看雷焚天那模样也觉得心疼,毕竟只有他知道雷焚天的来历,连忙到水儿面前轻抚焚天的面颊。雷焚天感受着彭鹰手掌的温度,却咯咯笑了起来,状甚开心。水儿却瞥了眼彭鹰,目光略显幽怨,似乎埋怨他为何到了现在也不问问自己是如何来的…… “水儿,你不在别有洞天,怎么到这里来了?”彭鹰适时的问道。 水儿却又白了他一眼,不做声的抱着雷焚天坐回原位,她自然是惦念着他而来的,这还用问么?却不知她这番莫名其妙的小情绪是以前绝不曾存在的,看得彭鹰不禁发呆。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又见何半斤 众人再次说起皇城内所发生的桩桩怪事,都觉得这事极有可能和南疆魔教有关,只是苦于不知那些魔头用了什么手段,竟控制了满城百姓。要知道这皇城可不是含风城所能比拟的,真要控制不住局面,将有数以百万计的黎民百姓性命不保,这可是桩天大的事情。 彭鹰沉默无语,听到蛊毒和南疆魔教,自然让他想起了体内的那只盘龙蛊王。 被困在南普陀海下的时候,他能察觉到盘龙蛊王成长的极为快速,曾经还有过心心相印的奇妙感觉。可是等他闲暇时试图与盘龙蛊王建立联系的时候,那家伙却又如老僧入定,没有丝毫反应,让彭鹰也束手无策。 假如盘龙蛊王真的成熟,或许皇城内的危局就将迎刃而解,可惜,事与愿违。 沉思中,彭鹰忽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巫月娘为何提前将自己赶出皇宫,她是不希望自己卷入这场血雨腥风……他不禁摇头叹息了声,巫月娘用心良苦、用情良苦啊…… 于公于私,彭鹰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现在何半斤还不知所踪,如果耽误了时间,恐怕这一生一世都再也见不到那老滑头了。 如何才能将何半斤逼出来呢?彭鹰正苦无良策时,忽然瞥到身旁有团小小的身影,低头看去,原来是伶俐虫蹲在旁边的木桌旁,正垂涎欲滴的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酒葫芦,馋的抓耳挠腮。 心中忽然灵机一动,彭鹰略为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打定了主意。 “二哥,能不能暂时把伶俐虫借给我?”彭鹰对端木青微笑问道…… 皇宫深处国师园,原本空寂无人的院子里忽然落下一道人影,正是彭鹰。 不久前用春泥剑砸出的地洞还在,彭鹰径自坐在树根上,拍了拍肩膀,顿时有道小小的银光从他衣领后钻了出来,蹲在他肩上左顾右盼。 彭鹰也向左右看了看,地上仍是一片狼藉,酒壶、酒杯都已化作齑粉,他略一沉吟,随手将那镇海冰鉴拿了出来,打开盖子,权作酒杯。 将镇海冰鉴放在树根上,摘下阴山猴儿酒的酒葫芦放在旁边,伶俐虫翻着跟头跳了下来,蹲在两者之间馋得抓耳挠腮,好在这小东西极有灵性,在没有得到彭鹰同意的时候是不敢去碰酒葫芦一下的。 压低了声音,彭鹰在伶俐虫耳边低语了几句,伶俐虫连忙不住的点头,吱吱叫了几声。 彭鹰点点头,飞身跳上了龙柏,藏在了高高的树冠之中。 伶俐虫看着彭鹰藏好,这才火烧屁股似的窜到酒葫芦旁,一爪子将其抬起,轻而易举的高举过顶向镇海冰鉴中倾倒。那模样真是好笑,小小的镇海冰鉴原本不高,但还是要比伶俐虫的身子高了一线,这小家伙神力非凡,否则还真没办法把美酒倒入其中。 转眼间镇海冰鉴里装满了阴山猴儿酒,迷人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也不知是不是镇海冰鉴的原因,这阴山猴儿酒的酒香竟然更醇美了许多,即便彭鹰在高高的树冠之中也感到熏人欲醉。 伶俐虫早馋的馋涎直流,直接扛着酒葫芦飞身跳到镇海冰鉴上,低下头狂饮。 这家伙简直是鲸吸牛饮,眨眼间的功夫便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忙不迭的又向其中斟满美酒,接着狂饮。青绿的酒光映的它眉眼皆碧,能看出伶俐虫此时真是欢喜得无以伦比。 彭鹰在树上几乎不忍去看,这猴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就连自己不那么爱酒的人见了,也心疼阴山猴儿酒。如果何半斤真的未曾走远,他应该看不下去才对,否则的话,这阴山猴儿酒也就葬送在伶俐虫的肚皮下了。 这办法虽然有些孤注一掷,但现在形势紧迫,除此之外彭鹰也别无他法。况且他还有一丝侥幸的心里,刚刚何半斤刚走,他便用春泥剑砸出个洞来,以何半斤的修为应该能感受到春泥剑的强悍才对。而对于一生钻研炼器之术的何半斤来说,春泥剑的吸引力恐怕远远在阴山猴儿酒之上。 树上蹲个彭鹰,树下蹲个猴儿,在百丈开外的一座配殿顶上,还蹲着个老头儿。 虽然隔了好远,但阴山猴儿酒的酒香似乎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馋得他口水直流,可那双老眼却牢牢的盯在伶俐虫的身上,目光中的惊讶却多于激动。 老头儿正是何半斤,他本想逃之夭夭,可当彭鹰拿出春泥剑,砸出一条深邃的洞穴时,何半斤却走不了了。 在炼器的领域中,何半斤是当之无愧的巨匠,就如同青云境的强者于修仙界中的地位一样。他自然感应到春泥剑那强悍绝伦的气息来,顿时惊讶莫名。那分明是一把上古神器,但却并非来自上古,莫非当今之世竟然还有人能炼制出如此强悍的仙器不成? 果然如彭鹰所料,这老头对春泥剑的好奇让他根本舍不得远走高飞。 所以何半斤没走,就藏在附近琢磨该如何是好,等了半晌终于等到彭鹰去而复返,谁知,那伶俐虫对何半斤的吸引力却又远远超出了春泥剑! 这乌沉国这个地界,或许只有他才知道伶俐虫的来历了…… 可这神猿为何会跟在那个彭鹰身边? 阴山猴儿酒、上古神器还有那神猿,单凭这三样,即便彭鹰此刻拿鞭子抽他,何半斤也是绝不肯走了。 就在何半斤愣神的片刻工夫,伶俐虫已经好像上了发条似的连干了数盏,那酒葫芦里最多就有两斤阴山猴儿酒,被他牛嚼牡丹似的吞下近半,所余的已经不多。何半斤这才如梦初醒,飞也似的向国师园扑去。 即便彭鹰布置的陷阱早就被他看破,但何半斤此时已没什么别的选择。他反而更担心伶俐虫,不过好在那神猿还未长成,否则的话何半斤还真不敢虎口夺食。 当何半斤身影甫动的时候彭鹰便立刻有所察觉,顿时心花怒放。 果然,这老滑头来了! 转眼间,何半斤飞进了国师园,径自扑到伶俐虫的面前,速度快的如同流光魅影。可到了伶俐虫身后,何半斤却又仿佛生怕激怒了猴子似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抓酒葫芦,慢的又像老牛。 伶俐虫早有察觉,猛的将酒葫芦抱在胸前,扭回头对何半斤呲牙裂嘴。何半斤却吓得脸都白了,忙缩回手去,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他谨慎的转着圈,想绕到伶俐虫前面再抢酒葫芦,而伶俐虫却死死的盯着他,抱着酒葫芦挪着小屁股,始终用身体死死护住阴山猴儿酒,好像一条护食的小狗般发出阵阵低吼。 老头儿绕着树根转着,猴子抱着葫芦也转着,不过一个绕的是大圈,一个则只是挪动屁股,彭鹰呆呆的望着树下的场面,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场面,怎么好像是老驴拉磨? 他本来还犯愁如何留下何半斤,现在却反而不急了,倒想看看何半斤究竟为何会对伶俐虫如此惧怕。 半晌过后,何半斤和伶俐虫都有些不耐烦了。 何半斤猛的抬起头,指着树冠大叫:“彭鹰!你给老子滚下来!” 伶俐虫也仰着小脑袋,对着树冠吱吱乱叫,小爪子指着何半斤怒不可遏,似乎在像彭鹰告状,有个老不休要抢我酒喝……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功亏一篑 彭鹰这才知道自己布置的一切早被何半斤看破,于是讪讪的跳下树来,毕恭毕敬的向何半斤深施一礼,苦笑道:“何老前辈恕罪,晚辈若非如此,真是不知该如何找到前辈了。” “少说废话。”何半斤不满的指着伶俐虫,“你……你把酒给我要回来!” 彭鹰看向伶俐虫,小猴子眼睛眨巴了两下,抱着酒葫芦抓起镇海冰鉴掉头就跑…… “小虫儿!忘了二哥对你说的话了么?”彭鹰哭笑不得的大声喊,伶俐虫的身子这才嘎然而止,不情不愿的折返回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彭鹰。 看他实在可怜,彭鹰不禁心软的与何半斤打商量,酒葫芦里还剩下差不多一斤美酒,反正何半斤素来只喝半斤,不如和伶俐虫平分如何?何半斤和伶俐虫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这才算达成了协议。 老头儿和猴儿对坐,中间摆着镇海冰鉴,还是伶俐虫拿着酒葫芦,你一杯我一盏的痛饮起来。 “嗞……哈……”一杯酒下肚,何半斤顿时浑身舒泰,惬意的呻吟了声,道:“镇海冰鉴配上阴山猴儿酒,冰气震上阴气,真是绝配啊!我老人家当初怎么就没给自己弄个酒杯呢?葡萄美酒夜光杯,也不过如此了吧。” 彭鹰微笑着,“前辈,你认得这镇海冰鉴?” 何半斤只喝了二两,却似乎已有了些许酒意,指着镇海冰鉴上的古篆冷笑道:“我不认得这镇海冰鉴,难道还不认字么?这里明明白白写着镇海冰鉴呢嘛。可惜,好好的一件绝顶仙器,却坏了……” 彭鹰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沉声问:“前辈能修复么?” 何半斤斜睨了彭鹰一眼,没吭声,手里的镇海冰鉴却被早已不耐烦的伶俐虫夺去。两个酒鬼几个回合就将阴山猴儿酒喝得一干二净,彭鹰却早已悄悄的到了何半斤身旁,生怕他占尽了好处便脚底抹油。 “小心眼的小子,放心,何半斤的名字不是白叫的,既然喝了你半斤阴山猴儿酒,自然会答应你一个要求。”何半斤醉眼惺忪的看着彭鹰,嘿然冷笑。 彭鹰心下狂喜,连忙拱手沉声道:“那就请前辈帮我修复这镇海冰鉴吧。” “不可能。”何半斤竟斩钉截铁的拒绝,顿时令彭鹰的心凉了半截。 “为什么?”彭鹰连忙询问究竟。 何半斤将镇海冰鉴托到掌心,沉声道:“这镇海冰鉴是上古之物,巧夺天工,精妙绝伦。这上古之仙器与当世仙器截然不同,夺天地造化,蕴道法自然,里面只有一道法阵,却足抵万道禁制。这种上古仙器本已有了灵性,而有灵性者都受这悠悠天道的制约。镇海冰鉴坏就坏了,这便是它的命。如果老夫替它逆天改命,这报应却是要落在老夫头上,虽不至死,但肯定会没了大半老命……” “更何况即便老子豁出这条老命想要帮你,但这镇海冰鉴也需要天下一等一的水脉锤炼,才有可能恢复如初,仓促间你又让老子去哪里寻找极品水脉去?”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如果何半斤单说水脉,在无尽山中的白雪园中,那水火二脉或许可堪一用。但是他又怎么好意思让何半斤耗尽寿元去帮自己修复镇海冰鉴?雷震夫妇以生命炼成春泥剑,前车可鉴,彭鹰已不想再用别人的生命来成全自己…… 可左家又急需镇海冰鉴,这该如何是好?正在彭鹰左右为难的时候,何半斤忽然冷笑道:“彭小子,你那里分明有一件更厉害的仙器,又何必对这镇海冰鉴耿耿于怀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天下的好仙器总不能都被你自己占了吧?” 彭鹰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何半斤所说的必然是春泥剑,他苦笑着将仙剑拿了出来,道:“前辈所说的是这把春泥剑么?” 何半斤的目光顿时被春泥剑牢牢的吸引,下意识的起身凑近不住的打量,彭鹰索性将春泥剑递到了他的手中。何半斤赞不绝口的翻弄半晌,看着剑柄上那阴阳图,忽然叹息了声。 “以身殉剑,想不到如今还有人知道如此古法,可惜……” 果然不愧是炼器巨匠,只是一眼便看出了这春泥剑的来历,彭鹰却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禁好奇的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以身殉剑有伤天和,而且这剑中自生阴阳,显然是一男一女两人为了此剑共赴黄泉。这仙剑强是强了,不过却戾气太盛,你若是此后始终使用此剑,难免不会受到剑中戾气侵染,最终必然沦为魔道啊。”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问:“前辈可有解决之法?” “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弃之不用。”何半斤冷笑道。 彭鹰呆了呆,凝视春泥剑,虽然他心中对春泥剑仍有一丝芥蒂,可这毕竟是雷震夫妇以命换来的,他又怎么忍心弃之不用?何半斤看着他的脸色,心想就知道你舍不得这上古神器,冷笑道:“这上古神器也跟那小孩子一样,除了要将其生出来,还要养大成人。炼成这把春泥剑的人只知以身殉剑,却不知还有养剑之法,所以炼出来的终究还是一把废剑啊。” “何为养剑之法?” 何半斤不耐的瞪了彭鹰一眼,“说了你也不懂,况且此剑戾气已成,即便使用养剑之法也难以奏效,所以老夫才说它已是一把废剑。”他随手将春泥剑抛给彭鹰,淡淡的道:“这几日来,我已经知道你是在寻找一种上好的水系仙器,我老人家今天喝了你半斤阴山猴儿酒,心情不错,倒是可以考虑给你炼制一件。拿来……” “什么?”彭鹰看着何半斤伸出的手,莫名其妙的问。 何半斤皱眉,“你不知道我老人家的规矩么?虽说我喝了你半斤美酒,但总不能连炼器需要的材料都要我来承担吧?你要炼制上等水系仙器,需用上等水系精铁,东海千阴铁、阴山冰精,这类精铁还可堪一用,你还需帮我找到合适的炼器场所,才能满足你的要求啊。”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他去哪里寻找水系精铁去? 何半斤看彭鹰的表情便已心中有数,于是笑道:“既然你拿不出什么材料来,那老夫也不能白喝了你的阴山猴儿酒。”说着他拿出一件东西来,是个龙形钮印,灵气盎然,极为精美。 “这东西也是出自老夫之手,算是水系仙器中品相颇高的了,拿去。”他随手将龙形钮印抛到彭鹰手中,笑道:“如此一来,你我可两不相欠啦。” 彭鹰连忙张开通天眼低头去看,却不禁皱了皱眉,这龙形钮印中印有许多禁制,灵气极为旺盛,相比于普通仙器而言的确是强了不少。可是与自己手中的八两半相比,这东西还略有不及,更不可能与镇海冰鉴相提并论了。 何半斤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凭这龙形钮印,将来绝对无法应对炎正神将的火鸦啊。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何半斤却看了眼伶俐虫,沉声问道:“彭鹰,老夫最后再问你一件事,这个小猴子……有什么来历?” 彭鹰愣了愣,不明白何半斤为何对伶俐虫如此感兴趣,但还是说了实情。何半斤默不作声的听着,最后不禁叹息了声。 “告诉你那二哥,这伶俐虫的来历非同凡响,希望他能善待与它,日后必定受益良多啊。”何半斤深深的看了眼伶俐虫,摇头叹息着向院外走去。 见他要走,彭鹰连忙追上去拦在何半斤的面前,将龙形钮印递给他,苦笑道:“前辈别走,这东西……我不能要。” 何半斤皱皱眉,冷笑道:“求人办事还挑三拣四?这东西换你半斤阴山猴儿酒可是绰绰有余,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得寸进尺。” 昔日的经历再次浮现于脑海,令何半斤已有了些许怒气。想他千年前飘洋过海来了乌沉国,本想凭着一技之长结交天下修仙者,以求能在乌沉国扎下根来。可是事与愿违,到最后自己这一技之长反而成了祸根,引来诸多仙门围捕,险些令他客死异乡。数百年来他隐姓埋名,心境也慢慢趋于平静,现在却因为彭鹰而再次烦躁起来。 彭鹰苦笑,“前辈勿怪,容晚辈解释……”他已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炎正神将炼制火鸦之事仔细说了一遍,希望何半斤能念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施以援手。何半斤皱眉听着,表情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愕然问道:“竟然真有半神出现?” 彭鹰点点头,恳切的道:“东海魔教居心叵测,又有炎正神将助纣为虐,左家乃至天下苍生都岌岌可危啊,前辈……” 他还想再劝,何半斤却忽然挥手打断,沉声道:“不必再说了,你应该知道我何半斤本来就不是乌沉国的人,什么左家、什么苍生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昔日我何半斤抱着一腔热忱到了乌沉国,还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样的乌沉国,这样的修仙界,我为何要帮?更何况上古半神是什么存在?又岂是我区区一个凡人所能抗衡的了的?” 何半斤忽然拿出一把匕首抵住咽喉,冷冷的道:“彭鹰,我已决心不再管任何闲事,只想平静的了却残生,你若是再逼我,老子就死在你的面前!” 话中毫无转圜余地,彭鹰顿时目瞪口呆。他禀性善良,从来不会强人所难,今天是为了左家而想尽了办法,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束手无策了。何半斤冷笑着扬长而去,彭鹰只能木雕泥塑般望着他的背影,黯然发出一声长叹。 看着手中的镇海冰鉴,彭鹰再次叹息,看来,何半斤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自己只能另想他法。 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近日暮时分,彭鹰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去御书房见见巫月娘,问问她这皇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三百章 夜王 何半斤一路赶回了御膳房,匆匆收拾了行囊走了出来。 回望这隐居了百余年的御膳房,何半斤也只有苦笑。这里对他而言的确是个好所在,任谁都很难想到何半斤会在皇宫中做个御厨。而对自己而言,每日都能品尝天下美酒佳肴也是一件美事,可惜……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他又看向国师园的方向,不禁叹息了声。彭鹰所说的话颇为震撼,上古半神竟然重临凡世,这乌沉国恐怕将永无宁日了。如果自己还是千年前的自己,凭着那满腔热血,或许会全力以赴的帮助彭鹰,可是现在他已心如死灰,只求独善其身,其他的已经无心去理会了。 左家、天下苍生,都去自求多福吧。何半斤狠下心肠,就想钻入地下离去。而这时,却有个小太监迎面赶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问:“何老,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郑子?”何半斤对这侍奉了自己数年的小太监也算颇有感情,于是感慨的道:“我家中有事,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我这次一别或许便再无相见之日,各自保重吧。” 小郑子愣了愣,愕然道:“何老要走?这……这让奴才以后可怎么办啊?”他满脸愁容,强挤下几点眼泪,恋恋不舍。何半斤却没看出什么破绽,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够聪明,只要踏踏实实的干下去,他日也未必不能混个总管当当,放心吧,如有机会,老夫还是会回来看你。” 小郑子忙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何老真要出宫的话,奴才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何老呢。” “什么事?尽管说吧。念在这些年的情份上,老夫必然竭尽全力。”何半斤看着小郑子诚挚的道。这些年来,小郑子在自己身边陪伴,如同忠犬,又对他无怨无求,对何半斤而言,这样的小郑子却比许许多多道貌岸然的修仙者强了太多。 “这里人多眼杂,何老您随我来。”小郑子神神秘秘的扯着他的衣袖,径自向远处一座配殿走去。 到了那配殿院中,里面庭院广阔,种着数十棵苍松翠柏,里面空无一人十分安静。小郑子带着何半斤径自来到庭院中央,不着痕迹的令何半斤站在最粗的一棵柏树下方,这才停住脚步。 “你这小子神神秘秘的,究竟有什么事情?”何半斤笑问。 他背对着柏树,却丝毫也没有察觉出那百年老柏粗糙的树干忽然微微的动了动,有张干枯的面庞悄悄的浮出树干,双眼睁开,赫然是浓绿的色泽,怪异到了极点。 小郑子却将那张怪脸看得一清二楚,目光中掠过一丝畏惧,忽然缓缓向后退去,苦笑道:“何老,奴才这也是被逼无奈,您千万别怪奴才……” “你说什么?”何半斤莫名其妙的道:“谁逼你?” 这时何半斤才发觉有些不妙,小郑子目光中浓浓的都是惧意,却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背后。他心中顿生寒意,连忙回头望去,却正和那张怪脸面面相觑。那怪脸满脸与树皮一色,干枯龟裂,正咧嘴狞笑。 “桑……”何半斤失声惊呼,桑木宫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树中那怪人忽然探出两只手来,各自捏着一张青绿的符咒,闪电般拍上了何半斤的两侧太阳穴。瞬间,两道符咒发出诡异的青芒,而何半斤就如同中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浑身皮肤迅速枯萎,变得也如同那怪人一般,好似一截木桩。 在那瞬间,何半斤只来得及看了小郑子一眼,目光中满是滔天的怒火和愤怒。 千年人生,他遭遇了太多阴谋诡计,直到寿元将近仍颠沛流离。当他巧夺天工,为自己换上一颗黄金心脏时便决心从此心如钢铁,不再为人情世故所困。可本性难移,他还是当年的何半斤,即便肉心变成了铁心,但仍从心底将小郑子视为忘年之交,可谁想到,竟连他也背叛了自己…… “嘿……”何半斤冷笑半声,旋即化作木桩,声息皆无,但那双眼睛却仍死死的盯着小郑子,目光中蕴含的冰冷与怨毒却让小郑子不寒而栗。 阴冷的风在配殿上方轻舞,满园松柏发出瑟瑟声响,忽而,从每棵松柏中都有个灰袍怪人挣脱了树干,迈步而出。 仿佛从鬼门关中踏出的鬼差,道道惨绿色的目光落在小郑子身上,更令他亡魂皆冒。面前树中的那怪人也走了出来,赫然是个身材修长的枯瘦老者,稀疏的灰发,灰黑的长袍,眼中的青绿之色慢慢褪去,变得无比阴鸷。 这人便是桑木宫阴木堂的堂主,叶王。 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即便是左家也有玄雀堂那种在黑暗中行事的存在,不过玄雀二字意味着黑暗中的朱雀,随时绽放光明。而阴木堂却截然相反,完全是黑暗中的毒蝎。 有熟悉桑木宫的人,对叶王的阴狠毒辣极为畏惧,私下里称其为……夜王。 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只有极少人知道阴木堂的存在,因为更多知道内情的人早已成了夜王的剑下游魂。 数十个灰袍怪人悄无声息的簇拥在老者身旁,有人低声问道:“堂主,何半斤既已得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真要帮南疆魔教的那老女人屠灭国师府么?” 叶王冷笑点头,“屠尽国师府,换来何半斤,这是宫主与南疆魔教的约定,我们桑木宫又岂能食言而肥?” “况且,这买卖倒还划算。”叶王望着面前木雕泥塑般的何半斤嘿然冷笑,轻而易举的将其单手举起,轻飘飘的飞向空中。 小郑子见他要走,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老……老人家,奴才已经将何半斤带来此地,能否请您回去和楚老前辈说一声,麻烦她解去奴才体内的蛊毒,好么?” 叶王闻言低头瞥了小郑子一眼,獠牙森森的冷笑,“又何必如此麻烦?” 小郑子先是愕然,旋即看出了叶王眼中的杀意。他顿时亡魂皆冒,颤声道:“那……那便不麻烦老前辈……”没等他说完,却忽然见一道青光鬼魅般浮现在自己面前,竟是一片柏叶,却锋利如刀。 啊!庭院中响起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小郑子半颗头颅被柏叶掀飞,满腔热血冲天而起,尸体轰然栽倒。叶王头也不回的带着何半斤飞向天空,那数十个阴木堂弟子不屑的看了眼小郑子的尸身,也飞身而去。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阴木堂 彭鹰正在皇宫中踽踽独行,前面便是御书房。伶俐虫蹲在他的肩头打着醉嗝,虽然它酒量似海,但阴山猴儿酒在镇海冰鉴中被冰气镇过之后变得极为浓烈,此时竟有了几分醉意。 看着伶俐虫醉眼惺忪的模样,彭鹰心中却满是狐疑。从何半斤口中能够听出这小猴子的来头似乎不小,可惜刚才没有机会向何半斤问个清楚,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追根问底了,何半斤的拒绝令他十分沮丧,而且皇城大乱又显然与南疆魔教有关,更让他心情变得分外沉重。 虽然左家目前的敌人是东海魔教与炎正神将,然而自始至终,南疆魔教却始终没有淡出彭鹰的视线。 先是在贤王府,后又在乌山,乃至到了无尽山的北方魔教,南疆魔教的魔爪似乎已经延伸到乌沉国的每个角落。虽然从未像东海魔教那般大张旗鼓,但是彭鹰却始终认为南疆魔教恐怕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有朝一日必然为祸世间。 这一次,南疆魔教又有什么打算? 正沉思间,远处忽然隐约传来一声惨叫,彭鹰顿时悚然而惊,向着惨叫发出的方向望去。 这是皇宫内院,怎会有人如此惨叫?彭鹰愣了愣,连忙飞身寻声而去。 转眼间到了一座配殿前,彭鹰顿时看到了躺在树林间的小郑子的尸体。四周满是血腥气,隐约还有阴毒的气息氤氲盘旋,彭鹰猛然拔出春泥剑扑到尸体前,张开通天眼向四周观望。 顿时,刚才那一幕幕隐约出现在他的眼前,一群怪人掳走了何半斤又杀了这个小太监,然后竟潜入了树中! 谁会为了一个御厨而如此大费周折?那些怪人必然知道了何半斤的真实身份,而那些怪人又究竟是什么身份?莫非是南疆魔教的?此时彭鹰已经无暇去猜测,无论那些怪人是谁,决不能让何半斤落在他们手中。 将伶俐虫拎了起来,想让它赶紧去通报玄蛛和端木青等人,可伶俐虫醉醺醺的没有精神,彭鹰只好拎着他跑到旁边的一座水缸,里面慢慢的都是冰水,随手将伶俐虫扔了进去,冻得它吱吱乱叫的跳了出来,这才算醒了酒。彭鹰也顾不上伶俐虫不满的尖叫,匆匆说明了究竟,令它赶紧去四海钱庄找人帮忙。 通天眼能看出那些怪人带着何半斤向城东方向走了,于是对伶俐虫指明了方向,自己则腾空而起,流星赶月般追了下去。 伶俐虫望着彭鹰的背影抹了把毛脸,吱吱叫着直奔草帘房,这小猴子虽然不会飞,但翻墙跃房如履平地,好似一道白光骤然消失。 一直向东,出了皇城便有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这里作为巫家历代猎场,树林密布,绵延如海。 密林中,叶秋在几个阴木堂刺客的陪伴下正望着皇城方向翘首以待,而正在这时,半空中有数十道身影飞掠而至,为首的正是叶王。 叶秋顿时喜形于色的迎了上去,看着叶王手中的何半斤问:“叔祖,这就是何半斤?” 叶王点点头,撕去一道符咒,何半斤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血色,虽然身子仍不能动弹,起码能开口说话了。 “桑木宫的人?抓老子来有何贵干?”何半斤淡淡的说道,声音格外的冰冷。 叶秋却笑道:“何老说的哪里话,我们这可不是抓,而是请啊。属下们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何老海涵。” “请?那老子便是客人了?”何半斤转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冷笑道:“这就是桑木宫的待客之道么?” 叶秋连忙摆手,笑道:“快把何老的禁制打开,别唐突了桑木宫的贵客。” 声音落下,却没人动弹,叶王冷冷的看着叶秋,道:“秋儿,何半斤狡猾无比,如果打开了禁制让他逃了,你我该如何向宫主交代?” 叶秋呆了呆,不禁暗中羞恼。叶王与叶南圣算是同辈,所以自己才叫他一声叔祖,可毕竟自己才是桑木宫少主,叶王理应从命于他,可当着何半斤的面叶王却丝毫没给他留任何情面,这让叶秋不禁恼羞成怒。但毕竟叶王凶名在外,即便是自家人叶秋也不敢太过得罪,于是只好讪讪的点头,笑道:“叔祖说的也没错,那就只好暂时委屈何老片刻了。” 何半斤冷笑了下,闭上双眼不再说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他已只有认命。 叶秋看向叶王,问道:“叔祖,国师府那边您要不要亲自督战?” “不必。”叶王冷笑:“其余四百余名阴木堂弟子已经包围了国师府,谅那区区几百名散修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何半斤要紧,我们这就带他回桑木宫。” “也好,那就听叔祖的。”叶秋强压心中的不满,点头赞同。 叶王抓住何半斤的胳膊,正想冲天而起,忽然目光却是一动,头也不回的冷笑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给本座滚出来!” 声音如同雷鸣,满山草木唰然而动,叶秋和数十个阴木堂刺客同时吃了一惊,纷纷回头望去,却发现正有个少年手持漆黑长剑,正默默的走上山来。 如今已日落西山,橘红的火烧云在那少年背后铺展开来,宛如一片血海,余辉在他身子周围勾勒出明亮的光影,静谧而又神秘。叶秋没太看清那人的容貌,等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却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是你!?”叶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半步。 何半斤也张开了眼睛望去,却也是无比惊讶,竟然是他? 叶王这才转过身来看了那少年一眼,若无其事的问叶秋,“秋儿,你认得他?” “认得!即便化成灰我都认得!”叶秋咬牙切齿的道:“他就是彭鹰!” “彭鹰?那个在左家让宫主颜面扫地,又毁了你的龙门扇的那个彭鹰?”叶王愣了愣,不禁深深的看了彭鹰一眼。 何半斤也露出一脸惊容,这才知道,自己的龙门扇竟然是毁在彭鹰的手中。他不禁自嘲的苦笑了下,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天下间能毁掉龙门扇的仙器并不多见,而彭鹰的那把春泥剑绝对是其中之一啊。 他深深的看了眼彭鹰,苦笑道:“姓彭的小子,老子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你又何必如此纠缠?想活命的话,还是尽快逃走吧……” 这些天相识下来,何半斤虽然并未真的将彭鹰视为忘年交,但起码也知道彭鹰为人不坏,所以不禁还是动了爱才之心。他以为彭鹰是有求于自己所以才不得不铤而走险,但他也深知桑木宫阴木堂的厉害,如果彭鹰此时不逃,便永远也逃不了了。 彭鹰却仍缓慢而坚定的走上山来,对周围虎视眈眈的阴木堂刺客视若无睹,笔直来到叶王和叶秋面前不足三丈处,这才站定。 虽然外表镇定,但彭鹰此时的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 他做梦也想不到,掳走何半斤的竟然是桑木宫! 目前皇城乱象丛生,而桑木宫却在此时出现掳走了何半斤,莫非他们和南疆魔教竟然已沆瀣一气?如果真是如此,那对天下正道仙门而言将是当头一棒啊。桑木宫在乌沉修仙界地位超然,甚至还要超过左家半筹,如果连他们都背离了正道,那无疑将是一场浩劫。 想到这彭鹰反而不敢贸然出手,他没理会何半斤,而是将春泥剑倒转,对叶王拱手道:“敢问这位前辈……” 他本想与叶王交涉,然而叶王却显然并没打算与他纠缠,只是对众多阴木堂弟子冷冷挥手,道:“杀了。”那语气,却是将彭鹰当成了无关痛痒的蚊虫,随手便能绞杀似的。 有三个阴木堂刺客同时点头领命,各自手持一把锥形短剑遽然向彭鹰扑了过去。 在叶王看来,虽然彭鹰在青龙峰击败了叶秋,又毁了龙门扇,但那是叶秋不学无术,而自己的阴木堂弟子却是在血雨腥风中历练出来的精锐,论修为即便不如叶秋,但论起实战,叶秋却望尘莫及。有三个阴木堂精锐并肩而上,即便彭鹰有三头六臂也是难逃一死。 三道身影鬼魅般一闪,便已到了彭鹰面前。这三个阴木堂弟子都有近百年寿元,修为最弱的也是攀山境顶峰,算起来,已经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身为左家五银判之一的左菊心还不过是攀山境顶峰,竟然只与阴木堂弟子不相伯仲,由此可见,桑木宫的实力的确非同凡响,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彭鹰面色沉重,心中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叶王明知自己是左家人还要痛下杀手,分明是想杀人灭口,由此可见,桑木宫十有八九已经和南疆魔教狼狈为奸。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挺身而战!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恶战 那三个阴木堂刺客来的极快,令彭鹰几乎没有时间去施展往生剑法,好在他如今已将鱼龙横行修炼得炉火纯青,身体下意识的掠动,如同浮光掠影般横向飘出十余丈,继而双手持剑,横地里轰然扫去。 既非往生剑法,也非飞象剑法,倒像是鱼龙横行配上春泥剑,简单而又粗暴。春泥剑发出欢快的呼啸,喷发出黑龙般的光华狂卷,黑光如昙花一现,旋即血光冲天! 三个阴木堂刺客只能看到一道黑光从胸膛疾掠而过,继而便被漫天鲜血迷住双眼,致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周围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彭鹰那一剑横扫,竟然将三个刺客拦腰斩断,轻松的就像是用镰刀割断了三根杂草,不费吹灰之力。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叶秋和众多阴木堂刺客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何半斤同样目瞪口呆。他虽然知道彭鹰的修为不俗,但是却没料到竟是如此强悍,而且平日看他淳朴善良,怎么动起手来却如此狠辣…… 叶王也皱了皱眉,看着那分成六段的三具尸体不满的冷哼了声,“没用的东西,丢尽了我阴木堂的脸面。” 说着他看看众多阴木堂刺客,狞然道:“还愣着干什么?将他给本座碎尸万段!” “是!”众多阴木堂刺客轰然应是,各自拿出仙剑将彭鹰团团包围,真气沸腾,却都是青绿颜色,好像一片毒瘴笼罩树林,而数十个阴木堂刺客却像鬼魅般隐藏于这毒瘴之中,逐渐消失匿迹。 这种障眼法是阴木堂最为擅长的手段,可对于彭鹰而言,却没有半点用处。 张开通天眼,所有阴木堂刺客的举动顿时映入眼帘,只见他们并不急着进攻,反而各自背靠大树,悄无声息的潜入树干之中。这必然是桑木宫的秘法,用来潜伏暗杀再合适不过,可惜在彭鹰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到了如此生死关头,彭鹰却反而愈发冷静下来,他握紧了春泥剑,看着两个阴木堂刺客藏身于树干之中,然后顺着树根潜入地下,正悄无声息的向自己脚下摸来,但他却没动,心中闪电般的权衡利弊。 瞥了眼叶王,能看出他周身笼罩着极为浓重的青色光华,彭鹰虽然不知叶王的身份但也能看出这人的修为绝对登峰造极,自己绝非他的对手。虽然彭鹰能轻而易举的抓出地下的那两只老鼠,可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惊动叶王,如果引出他亲自动手,自己恐怕胜算不大。 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希望援军能尽快赶到,眼下在皇城中能对付叶王的,恐怕只有大哥玄蛛了。 彭鹰做了决定,于是不再去看脚下逐渐接近的两个阴木堂刺客,而是故作惊慌的左顾右盼,直到那两个刺客已经到了脚下,这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两道剑光忽然冲天而起,直刺彭鹰的小腹,其快如电,如同毒蛇吐信,令人猝不及防。 彭鹰发出一声惊呼,踉跄着后退,虽然躲过了致命的攻击,却被两道剑光在腿上划出两道血槽,鲜血顿时飙射而出。他装的惊骇欲绝,猛然举起春泥剑向下斩去,剑气轰然震动,将地面砸出数丈深的大坑,然而那两个阴木堂刺客一击不中,却早已逃之夭夭。 何半斤叹息了声,闭上了双眼,心想这彭鹰是必死无疑了,怪只怪他自不量力,却和自己无关…… 青气笼罩的树林里,剑光如浮光掠影,众多阴木堂刺客在树木间、地面下神出鬼没,拼尽全力向彭鹰攻去,而彭鹰则满脸骇异之色,疯狂的舞动春泥剑,虽然将一棵棵树木斩成齑粉,但地下还残留着大量树木根系,阴木堂刺客潜入地下更是如鱼得水,防不胜防。 道道鲜血迸射开来,转眼间彭鹰的身上也不知中了多少剑,已经近乎变成了血人。树林中土石冲天,战局极为凶险惨烈,然而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叶王却显得有些不耐起来。 这么多阴木堂刺客围攻一个点山境初品的年轻人,怎么拖了如此之久?他能看出彭鹰虽然脚步踉跄,但是却总是在紧要关头躲开致命的攻击,莫非这少年有神灵庇护?叶王摇了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对叶秋道:“秋儿,这彭鹰迟早都是一死,我们不必在此耽搁,随我回桑木宫吧。” 叶秋却眉飞色舞的盯着战场,摇头道:“叔祖先走,这小子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亲眼看他死在此地,再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啊。” 叶王无所谓的点头,“那你就在此坐镇,杀了这小子之后,国师府那边应该也有了结果,到时你再带着弟子们回去就好。”说着,叶王抓起何半斤冲天而起,向着远处激射而去。 彭鹰眼见着叶王飞身而去,顿时心急如焚。到此他已不必再表演下去,忽然双手拄着春泥剑挺身站立,深深的吸了口气,真气在体内闪电般运转,伤势已好了七八分。 四周的阴木堂刺客却不明白彭鹰为何会突然不动,于是也都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被炸到空中的泥沙、碎叶飘然落下,发出沙沙声响,叶秋隔着几丈距离望着彭鹰,狞笑道:“姓彭的,这就是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终究还是争不过我。等我将你碎尸万段,再去青龙峰娶了左鱼儿,你便在阴曹地府受苦,我却要在桑木宫洞房花烛……” 彭鹰猛然抬头,目光掠过叶秋的面庞,叶秋的聒噪顿时嘎然而止。那目光如刀如剑,却让叶秋从心底升起了无尽的寒意。 “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么?”彭鹰冷冷的道。 叶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不久前的屈辱经历。 “……你要是识相的话,从今往后就别走出桑木宫半步,否则等我再见到你就绝不留情……”青龙峰天梯上,彭鹰手持春泥剑挺立在他的面前,那瞬间叶秋感觉彭鹰的身影竟仿佛和青龙峰一般巍峨庞大。 叶秋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却又顿时感到恼羞成怒。他猛的挺直了腰杆,狰狞的笑道:“兔崽子,死到临头还嘴硬,等我将你万剐陵迟你就知道是谁绝不留情了!” “阴木堂弟子,你们还在等什么!”叶秋怒不可遏的嘶声大吼,那些阴木堂刺客顿时应声而动。 众多刺客中,有个修为已达点山境一品的强者正潜伏在彭鹰正下方,听到叶秋的怒吼顿时竭尽全力的一剑刺向上方。然而,没等他的仙剑破土而出,彭鹰却面无表情的轻拍春泥剑的剑柄,春泥剑顿时入土半尺,闪电般正刺入那刺客的天灵盖。 地下发出沉闷的惨叫,鲜血顿时飙射而出,彭鹰将春泥剑轻提,顿时将那刺客的尸体拽出地面。他看也不看,随手抽离春泥剑,顿时将那人的头颅破成两半,鲜血与脑浆迸射,星星点点落在彭鹰的身上,那一刻,叶秋如见鬼魅。 春泥剑轻转,满山忽然死气沉沉,万千剑形纵横驰骋如同群鲨游弋,往生剑意陡然绽放。 四面八方顿时惨叫连连,半空中那些剑形如有灵性,成群结队的向每个阴木堂弟子的藏身之处轰去。彭鹰的四周顿时土石冲天,如同炸起万点烟花,他仍是看也不看,只顾舞着寂灭剑法,一步步向叶秋逼去。 叶秋早已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本已坐以待毙的彭鹰竟然突然变得如同妖魔,莫非,刚刚他一直都在隐忍不发? 这……这不可能!叶秋却忘了自己同样是点山境的高手,只能颤声惊呼,令那些阴木堂刺客全力扑杀彭鹰。 阴木堂刺客却早已乱作一团,只片刻工夫,竟有近二十个阴木堂刺客葬身在往生剑意之下,而这些人统统都是阴木堂精锐,数十年来双手染满鲜血的刽子手,却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刚刚始终杀不死彭鹰,原来,大家竟都被他蒙在鼓中! 树中、地下,余下三十几名阴木堂刺客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全力扑向彭鹰。他们并非悍不畏死,而是知道此时要是无法守护少主,回到桑木宫也只有死路一条。 彭鹰终于被众多刺客团团包围,而就在此刻,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无声到来。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灭口 漫天死气陡然一变,四处生机盎然,众多刺客忽然感觉一阵茫然,不禁纷纷愕然呆立。而就在这瞬间,春泥剑划过道道乌光,瞬间斩断了大多数刺客的头颅。道道热血冲天而起,好像血色的花朵在彭鹰周围绽放,仿佛别样的彼岸花,冰冷的死亡气息顿时揪紧了叶秋的心脏,令他呆若木鸡。 痛饮鲜血,春泥剑发出阵阵欢鸣,漆黑的剑气满是戾气,令彭鹰的双眼也布满血丝,显得无比恐怖。 他仍只盯着叶秋一人,对硕果仅存的十来个阴木堂刺客视若无睹。那些刺客此时已清醒过来,却也吓得面无人色。他们已再没胆量和彭鹰继续拼斗下去,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四面八方狼奔豕突。 彭鹰却随手掏出了八两半,抖手砸出,顿时将一个刺客砸成肉泥。八两半又闪电般向其他漏网之鱼追去,不过片刻时间,几团血光在远方迸射开来,所有阴木堂刺客竟统统葬身在彭鹰手中。 此时,彭鹰已经到了叶秋面前。 远处,鲜血淋漓的八两半遽然而至,轻飘飘的落在彭鹰手中。叶秋浑身抖若筛糠的看着那八两半,想起往事,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饶……饶命……”叶秋心胆欲裂的哀求,刚才的飞扬跋扈早已不见了踪影。 彭鹰默立在叶秋面前,这才察觉到手心湿润温暖,低头看去原来是八两半上沾满的鲜血已染红了双手。他顿时醒悟过来,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寒意。 何半斤曾说过,春泥剑的戾气迟早会影响自己的心性,莫非,现在便开始了? 他呆了呆,默然将八两半收回储物戒指,飞起一脚正中叶秋的丹田,将其真气封住,随即抓着他的衣领冲天而起。 虚空中残留着叶王和何半斤的痕迹,虽然叶王飞的并不太快,但彭鹰只要稍微耽搁恐怕就无法追上。他只有循着痕迹全力以赴的疾飞,片刻后终于远远的看到了远方空中叶王的背影。 “站住!否则我杀了叶秋!”彭鹰高声大喊,数百丈之外的叶王顿时一愣,皱眉转过身来。 “你还没死?”叶王满脸的狐疑。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数十名阴木堂刺客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彭鹰。叶王向四周望去,怀疑彭鹰是否有帮手,不过最终自然毫无发现。 “叔祖救我!”叶秋此时才反应过来,颤声呼救,可叶王却丝毫不加理会,只是盯着彭鹰,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和好奇。 “倒是本座小瞧了你。”叶王冷笑道:“你想如何?” 彭鹰好像拎小鸡似的提起叶秋,沉声道:“我不想与你为难,只要你放了何老前辈,我便将叶秋奉还,如何?” “好啊,你来拿啊。”叶王答应的极为干脆,同样拎起了何半斤,阴声冷笑。 然而他越是如此,彭鹰越是心惊胆战。面前这老者显然心狠手辣而且修为极高,即便自己与他交换了人质,但如果他杀了个回马枪,自己恐怕还是无法抵挡。他沉默无语,故作思索对策,实际上却是等玄蛛等人到来,只是叶王却当即识破了他的心思。 “等帮手呢?”叶王笑了笑,竟随手将何半斤抛下尘埃。两人距离地面仍有数十丈高,何半斤就像半截木桩似的落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顿时灰头土脸。叶王则对彭鹰冷笑道:“何半斤就在那里,你尽管去带他离开啊。” 彭鹰踌躇了片刻,不知道叶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好在叶秋掌握在自己手中,叶王必然有所顾忌。于是他紧紧的盯着叶王的一举一动,带着叶秋慢慢落向地面,随即来到何半斤的身边。 此地是一片开阔地,只有青草鲜花,何半斤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满脸的尴尬。想他也算是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被人好像垃圾般抛来抛去,真是丢人到了极点。他眼看着彭鹰向自己走来,心中也不禁轻松了许多,毕竟落在彭鹰手里要比落在桑木宫强了太多,彭鹰即是左家人又是金领寻仙,那便绝对是正道中人,起码自己的老命算是保住了。 然而他躺在草丛中,却忽然瞪圆了双眼。 周围的青草足有半人高,在青草之间还有许多几寸高的杂草,就在此时,那些杂草竟统统竖得笔直,好像一根根青绿色的针,锋芒处慢慢移向了彭鹰。 刚才在皇宫中时,叶王便是用一枚柏叶轻而易举的割去了小郑子半颗头颅! “彭鹰小心!”何半斤顿时失声惊呼。 然而他还是晚了,瞬间,方圆百丈的草丛中有不计其数的杂草忽地冲天而起,又在虚空中聚在一起,形成好像倒立的旋风般的形状,呼啸震耳的扑向彭鹰。原本柔弱的杂草此时变得如同锋利的箭矢,破空声震耳欲聋,将虚空搅得支离破碎。 彭鹰顿时骇然失色,连忙高高举起叶秋,怒吼:“你不要他的命了?” 虚空忽然一静,亿万杂草忽然悬浮在空中不再动弹,锋芒处已和叶秋近在咫尺,险象环生。叶秋吓得瞠目结舌,眼睛变成斗鸡眼盯着鼻头前面的杂草,吓出了一身冷汗。 见叶王停手,彭鹰这才松了口气,正想再说话时,却忽然发现叶王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一股强烈的不安忽然浮现在彭鹰心底,几乎下意识的忽然向后急退,直扑何半斤。 当他扑到何半斤面前时,原本静止的杂草忽然再次风起云涌,竟瞬间洞穿了叶秋的身体!叶秋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却连惨叫声都没来的及发出,顿时被杂草刺得千疮百孔,转眼变作一滩肉糜。 彭鹰骇然失色,猛的将手中已成烂肉的叶秋抛开,同时抱住何半斤狼奔豕突。他身形极快,可惜漫天杂草随处都是,仿佛天罗地网笼罩下来根本无处可逃。叶王却似乎并不急着杀死彭鹰,只是飘在半空戟指轻点,仿佛老猫戏鼠似的逼得彭鹰走投无路,脸上则露出狰狞的冷笑。 这时,叶秋化作的那团烂肉中,有丝丝缕缕的绿气飘然而起,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小的人儿,气势汹汹的向叶王飘去。 这一次仍是故伎重演,叶秋仗着桑木宫奇宝凝魂珠镇住元神,来找叶王兴师问罪。小人儿在叶王面前愤怒的比划着,似乎在指责叶王为何不顾自己的生死。叶王却歹毒的笑了笑,随手一招,从叶秋的尸体之中忽然飘起一枚指甲大小的珠子,瞬间落在他两指之间。 叶秋一见那珠子落在叶王手中,又看他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意,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吓得抖若筛糠。 “秋儿,你好福气啊,刚出生便已注定是桑木宫未来的宫主。这凝魂珠何等宝贵,叶南圣却毫不犹豫的令其和你合二为一,想一想,我叶王这么多年为桑木宫出生入死,叶南圣何曾如此对我好过?” 叶王邪笑着,将凝魂珠送到叶秋面前,“可是秋儿,你说如果你死了的话,桑木宫未来的主人会是谁呢?” 叶秋吓得险些元神迸散,连忙跪在虚空中磕头不迭,无声的苦苦哀求。叶王却只是狞笑,忽然一用力,凝魂珠顿时支离破碎! 瞬间,叶秋的元神痛苦的扭曲起来,转眼间化作一缕青烟飘然散去,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叶王则随手将凝魂珠碎片撒向空中,冷冷的一笑,随即低头向彭鹰看去。 此时的彭鹰被困在漫天杂草中动弹不得,抬头正看到叶王诛杀叶秋的元神,顿时心生寒意。 叶王当着自己和何半斤的面杀了叶秋,恐怕接下来就要杀人灭口了!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绝境 “啧啧,可惜啊可惜。”叶王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如同妖魔般冷笑道:“本来只杀你一个就好的,可现在连何半斤都活不成了。怪就怪在你拿叶秋威胁本座,可我叶王又何曾被人要挟过呢?既然被你们看到了这件事,本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果然不出彭鹰所料,叶王的确有了杀念。彭鹰心中狂震,却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道:“杀了何老前辈,你如何向叶南圣交代?” 叶王飘然落下,轻轻的站在一簇杂草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彭鹰和何半斤,狞笑道:“别人当何半斤是个宝,可本座却只当他是个屁。”他摊开手,一根杂草在其掌心载沉载浮,他望着杂草冷冷的笑,“在本座手中,飞花落叶便是法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手中的仙剑品相不错,可又能耐我何?” 忽然,叶王掌心中的杂草陡然消失,再出现时竟已在彭鹰面前。杂草如同钢针锋芒毕露,吓得彭鹰连忙侧头躲闪,却仍被杂草洞穿了肩胛骨,顿时血光冲天。彭鹰闷哼了声,却仍死死的护住何半斤,望着叶王凝神以对。 “看到了么?本座有了亿万法宝,又何必在乎区区一个何半斤?”叶王狂妄的仰天大笑,漫天杂草如同惊涛骇浪般汹涌激荡,好似大军压境般向彭鹰和何半斤逼了过去。 望着铺天盖地的青绿之色,彭鹰死死的咬住了牙关。身后忽然传来何半斤的苦笑,道:“彭老弟,快些逃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彭鹰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沉声道:“晚辈走了,何前辈恐怕也会被他灭口。” 何半斤苦笑摇头,道:“灭我一人的口总比灭了我们两人要好吧?你这家伙怎么如此糊涂,莫非还指望我给你炼制什么仙器么?老夫向来从无虚言,我说过帮不到你那就真的帮不到,你就不必如此执着了……” “前辈放心,晚辈绝不会施恩图报,如果这次我们能侥幸逃脱,前辈便请自便,晚辈绝不阻拦。” 何半斤望着彭鹰的背影有些将信将疑,沉声问道:“你为了救老夫不惜一死,莫非真的别无所求?” “前辈既然并非我乌沉国的人,那晚辈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彭鹰回头淡然一笑,旋即望着几乎迫在眉睫的漫天杂草,悄然展开了往生剑意,当漫天死气铺展开来时,漫天剑形和亿万杂草顿时轰然炸裂开来。 从高空中看下去,漫天青草仿佛波涛汹涌的绿海,而在那草海中央,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继而,万千剑光冲天而起! 漫天都是鬼哭狼嚎之音,铺天盖地的剑形好像烟花绽放,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瞬间,不知有多少杂草被炸成齑粉,浓绿的草海也顿时单薄了许多。叶王凝眉看着,也不禁为彭鹰的修为暗自诧异。这个彭鹰究竟是什么来头,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恐怖的修为,哪怕是天下闻名的左家五银判恐怕也难以与他比肩吧。 如果加以时日,这彭鹰必成心腹大患。叶王眼中杀机四射,双手轻轻挥舞。 目力可及之处,草叶、树叶、枯枝尽皆冲天而起,好像逆天而起的洪流卷上虚空,带着雷鸣般的呼啸铺天盖地而来。 方圆千丈之内化作一片混沌,只能看到叶王站在虚空之中,彭鹰和何半斤却早已被草叶绿海淹没。 混沌中,彭鹰展开横行步法,绕着何半斤闪电般团团乱转,往生剑意推演到了极致,牢牢的护住自己和何半斤。然而虽然他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但叶王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凶人,修为更是到了点山境后期,与其相比彭鹰仍是好像蝼蚁般的存在。 往生剑意演变着生死交替,一次又一次,漫天死气与生气循环往复,却仍无法逼退这无穷无尽的草海,反而被草海逼得剑意逐渐萎缩。终于,有几道漏网之鱼钻进往生剑意,遽然向彭鹰和何半斤射去。彭鹰顿时睚眦欲裂,连忙展开鱼龙横行,分心二用,一手仍狂舞寂灭剑法,另一只手上则闪烁出四点耀眼的金光,轰然向何半斤头顶砸去。 啪啪几声脆响,三根杂草被他轰成碎片,然而他只顾着保护何半斤,射向自己的杂草却再也难以阻挡。 噗噗噗!连续三声闷响,青光从他腰侧激射而过,带起猩红的血光落在何半斤的面前。 “你疯了!”何半斤顿感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颤抖着厉声喊道:“不管你怎么拼命,老子都不会领你的情,滚!给老子滚!” 或许是受到春泥剑戾气的影响,此时的彭鹰也被激起了血性,他随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白牙血口,分外狰狞的一笑,道:“你让老子滚,老子偏不滚!” 吼!草海中,浑身浴血的少年仰天长啸,往生剑意再次强盛起来,将方圆近百丈之内的草海炸成齑粉。然而,这满山草木无穷无尽,只是瞬间便汹涌而至,再次将彭鹰和何半斤完全笼罩。 轰轰烈烈的巨响不绝于耳,叶王居高临下的看着草海,脸上蒙着一层诡异的绿色,阴沉得似乎随时能滴落下来。 方圆数里之内的草木几乎都要消耗一空,那彭鹰怎么还能坚持?莫非真如传说中一样,这人……其实是妖? 草海中,彭鹰却早已成了血人,身上衣服的碎片与血肉黏在一起,几乎难分彼此。他气力近乎枯竭,也无法继续使用鱼龙横行,只能单膝跪倒在何半斤面前,双手交替着使用寂灭剑法,全力拖延时间。 何半斤望着彭鹰的背影,早已枯竭的双眼却已老泪纵横。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终于相信彭鹰并非是另有所图了。他舍命相救,自己若还心存怀疑,岂非猪狗不如? “彭老弟,算老哥求你,快走吧,老哥想方设法也要为你争取一线生机……” 彭鹰仍狂舞春泥剑,无动于衷。 何半斤顿时怒不可遏,嘶声大吼道:“王八蛋!没听到老子的话么?老子千年前就活够了,今天死就死了,一了百了!即便是活下来,老子也不会帮你炼制什么仙器,你给我滚!” 彭鹰头也不回,只冷哼了声,道:“贱人,住嘴!” 何半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啥?” “我说贱人住嘴!”彭鹰猛的扭头看他,狞然道:“你说你活够了,为何还要为自己换了个心脏借以续命?哈,我明白了,你说的是你早已心死了吧?你只想着千年来你受的委屈,以为乌沉国上下没一个好人,所以你与天下为敌,急急如丧家之犬。可天下受尽委屈的人又何止你何半斤一个?老子受的委屈你做梦也想不到,可老子还是要好好的活着!” 彭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波光荡漾,仿佛荡起一层血雾,嘿然道:“你死不死是你的事,如果今日我们侥幸不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两不相欠!” 何半斤何曾被人如此抢白过,顿时瞠目结舌,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感到浑身一冷,继而忽然发现面前一片血红,竟有一条血河在草海下方铺展开来,旋即,他被血光淹没,却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半空中,叶王忽然皱紧了眉头,他同样看到了草海下方出现了血河异象,只是却不明究竟。他连忙挥了挥手,好似拨开云雾,让草海裂开一条缝隙,顿时看到了草海下方的景象。 那是条波澜壮阔的血河,万千冤魂在血河中撕心裂肺的惨嚎,两侧河岸迥然不同,一侧尸山骨海,另一侧却有一座巨大的六道…… 血河上,彭鹰单膝跪在河面上,正默默的抬头望着自己。双眼中仿佛浮着一层血雾,而在额头正中央,却有个棱形甲片闪烁着红芒,冷眼看去,却像是生了三只血眼。 不知为何,叶王心中忽然一紧,这彭鹰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判若两人? 正困惑间,彭鹰却忽然面无表情的冲天而起,如同流星般跃出草海表面,往生剑意铺天盖地,遽然扑向叶王。 漫天草海的呼啸、血河中冤魂的嘶吼、往生剑意的轰鸣,最终仿佛都化作一道雷鸣。 轰!虚空顿时崩塌!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逆转 叶王瞬间醒悟过来,愕然双手急舞,无数草木忽然飞到他的面前,形成足足九道厚达半丈的草墙。然而随着几乎同时发出的九声巨响,春泥剑竟仿佛巨舰破冰而来,瞬间便出现在叶王面前。 这一刻,即便是叶王也不尽亡魂皆冒。他身影陡闪竭力躲避,却仍被春泥剑的剑气割断了左臂长袖,肩膀下方顿时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落下。 叶王呆呆的望着伤口,却记不清自己已有多少年未曾受过伤了,谁想此时此地,竟被一个不过点山境初品的少年击伤,这顿时激起了他的凶性。 “小畜生,这是你自己找死!”叶王狰狞的冷笑,忽然向虚空一抓,顿时抓出一把三尺长,如同草茎般狭长青翠的古怪仙剑来。 彭鹰站在虚空中,那血河异象也冉冉升起,穿过草海落到他的脚下,他冷冷的注视着叶王,淡淡的道:“你不是说飞花落叶都是法宝么?为何却还要使用仙剑呢?” 话中的轻蔑昭然若揭,叶王顿时气得老脸苍白。 “看你死后还能不能如此牙尖嘴厉!”叶王猛然呼啸,遽然扑向彭鹰。 往生剑意陡然绽放,漫天剑形铺天盖地扑向叶王,血河中,万千冤魂也冲天而起,顿时将叶王团团包裹。 然而这仍不能阻挡叶王,混乱中,叶王势如破竹的突出重围,瞬间便出现在彭鹰面前。草茎仙剑毒蛇般直刺彭鹰的胸膛,仿佛跨越了虚空,肉眼根本难以看到。 仓促间,彭鹰如有神助的将春泥剑竖在胸前,草茎仙剑正刺在春泥剑上,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鸣。 两人修为判若云泥,顿时高下立分,彭鹰浑身巨震,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身子顿时爆出一团血污,随即如同断线纸鸢般倒飞了出去。没等他站稳,叶王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狞然历吼道:“死!” 轰!又是一声巨响,彭鹰接着倒退,但即便如此他仍不忘使用往生剑意,就在此时,剑意的转折之处忽然到来。 漫天死气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勃勃生机,叶王正激射过来,却忽然感到元神巨震,瞬间失神。而血河一侧的六道却如有所感,顿时轰然转动,放出五道华光碾压过来。叶王的头顶忽然出现一道灰光,却是他的元神被六道攥住,死死的向畜生道拖去。 叶王这才清醒过来,顿时亡魂皆冒。 好在桑木宫的生息法最是顽强,他全力运转真气,总算收复了元神。没等他惊魂甫定,却忽然见春泥剑已近在眼前。 叶王怪叫了声,连忙侧身躲闪,却又被春泥剑将右臂的长袖隔断,同样留下了一道血槽。此时的叶王赤裸着双臂,胳膊上鲜血淋漓,百年来也从未如此狼狈过。 此时的叶王反而不再大呼小叫,双眼中露出滔天的怒意,凝视着彭鹰忽然嘿然冷笑。 “想不到,你竟能把本座逼到如此地步。” 叶王将草茎仙剑竖立在自己面前,忽然咬破舌尖喷上一口心血,随即松开剑柄。 草茎仙剑忽然发出欢快的清鸣,遽然射向苍穹。忽然,下方的草海也随之逆天而起,瞬间隐入云海。 四周陷入短暂的平静,但彭鹰却能感到有种极为恐怖的威压正在上方酝酿成形,他默然抬头望去,忽然满眼皆是绿色。 草茎仙剑调转剑锋激射下来,在其身后,无尽的草木竟仿佛都化作了草茎仙剑,好像千军万马铺天盖地的压下,瞬间已近在咫尺。 好强的叶王,恐怕与师父也不相伯仲了……这瞬间,彭鹰已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他却凛然不惧,全力舞动春泥剑,黑色剑光如风卷残云,向空中激射而去。 哪怕死,也要死的壮烈! 血河上的彭鹰濒死反击,叶王只是冷冷的看着,却已将他视为一个死物。而在地面上,何半斤绝望的望着半空,却不禁闭上了双眼。 死期将至,不过在临死时却结交了彭鹰这个肝胆相照的忘年交,总算没白活上千年…… 瞬间,草海和往生剑意撞在一处,顿时发出天翻地覆般的巨响,然而往生剑意虽然强悍,但却难敌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草茎仙剑,只稍作挣扎,就被草海将剑意和彭鹰统统淹没…… 血河中血光冲天,六道轰然转动,却似乎都已无法阻止惨剧的发生。 叶王也不禁松了口气,已心血催动草茎仙剑,对他而言也消耗太大,但若不如此也难解他心头大恨。好在彭鹰此刻应该已粉身碎骨。 正在叶王想去再杀了何半斤灭口时,忽然天空传来玉碎般的声响,他愕然望去,却见漫天草海仿佛被无形的利刃隔断,顿时化作无尽草屑,被风一吹,顿时向四面八方散去。 漫天草屑中,有无数丝线般的痕迹纵横飘荡,将其与草剑统统割成齑粉,忽然向自己卷来。 “什么人!”叶王顿时骇然失色,连忙向高空激射而去,而那些无形光线却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将叶王身后的虚空割的支离破碎,追的他团团乱转。 远方空中,忽然有个黑瘦矮小的老僧悄然出现,面色沉凝,目光紧紧的盯着叶王,那无形光线随着他的心念狂追不舍,如臂使指。 血河上,彭鹰顿时松了口气,大笑着道:“大哥,您再晚来半步,就要麻烦您超度兄弟的冤魂了。” 玄蛛看到彭鹰的惨状,脸色更变得无比难看,他仍死死的盯着叶王,慈悲心肠早已化作万千杀念,狠狠的道:“三弟,等大哥杀了这畜生,再跟你赔罪!” 彭鹰一笑,昂首望着虚空中那硕果仅存的草茎仙剑,忽然狠狠一剑斩去。 此时叶王被玄蛛追的团团乱转,却无暇去顾忌草茎仙剑,春泥剑的剑光正斩在草茎仙剑上,这上古神器果然非同凡响,竟瞬间将草茎仙剑斩得支离破碎。而那仙剑浸淫着叶王的心血,仙剑一断,叶王顿时如遭雷噬。 噗的一口鲜血喷射出来,叶王身子巨震,却被玄蛛的蛛丝团团包裹。 叶王吓得魂飞魄散,竭尽全力飞身而去,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挣脱了蛛丝,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忽然又有个白衣少女出现在远方天空。她看了眼彭鹰,脸色顿时铁青,旋即猛的张开双手,向着半空中的叶王狠狠拍落。 轰!好似两座无形巨山对撞,叶王顿时被砸的七荤八素,又喷出口鲜血,掉头就逃。 如果论修为,叶王的确和左黄虎相差无几,即便彭鹰、玄蛛和水儿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叶王屡次遭到重创,草茎仙剑也被春泥剑毁去,此时已被吓破了胆,只求能保住性命。 彭鹰等人也没料到叶王竟二话不说就想跑,等要追去时,却已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此时,地面上不知何时有个小小的身影风车般狂奔而知,两条嫩嫩的小短腿快得令人目不暇给,竟忽然离地而起,如同流星般向叶王追去。彭鹰等人立刻认出了那小家伙,顿时骇然失色。 竟然是雷焚天! 此时雷焚天已飞出数百丈,虽然速度极快,但仍难追上叶王,小家伙懊恼的哇哇大叫,忽然抓出一把赤红小剑,隔着好远向叶王斩去。 瞬间,一道炽烈的火焰从雷焚天头顶直冲霄汉,那赤红小剑也陡然变得十分巨大,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啸喷出一道恐怖的烈焰,好像火龙般划过虚空,狠狠的斩在叶王的后心。 叶王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好像陨石般被砸落尘埃。雷焚天兴冲冲的追了上去,然而没等他赶到,叶王又挣扎着飞身而起,一路喷着鲜血继续逃窜,忽然撞进一棵巨树,不见了踪影。 雷焚天几乎瞬间便到了那巨树前面,一脚将两人合抱的巨树踢得炸裂开来。然而树干中却并无叶王的身影,早已顺着根系逃之夭夭了。雷焚天眨着大眼找了半晌,心中顿时无比委屈郁闷,竟撅起小嘴嚎啕大哭起来。 彭鹰、玄蛛和水儿相继赶到,都看着雷焚天目瞪口呆,玄蛛指着雷焚天,有些结巴的对彭鹰道:“三弟,你……你看到了吧?这小家伙真会飞。” 三人一阵沉默,除了彭鹰知道真相之外,玄蛛和水儿都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雷震和罗无烟夫妇都是人没错吧?怎么会生出雷焚天这个怪胎? 彭鹰深深的看着雷焚天,心中同样无比震惊。这就是上古半妖的实力么?雷焚天此时才多大?如果等他灵智初开之时,又该是何等强悍? 水儿已受不了雷焚天哭的如此伤心,过去将他抱在怀中柔声安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儿本身就是妖,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雷焚天对水儿极为依赖,顿时埋在水儿的怀中,哭的更委屈了。 被雷焚天这一闹,彭鹰的心情也终于和缓下来,血河异象逐渐散去,丹田中的彼岸花也再次被涅磐圣印压制,恢复了正常。 这一来,浑身的伤痛顿时令彭鹰闷哼了声,身子向后倾倒。玄蛛连忙搀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三弟,还追么?” 彭鹰尝试张开通天眼,可惜体内真力枯竭,却再也找不到叶王的蛛丝马迹,于是只好苦笑着摇头道:“追不上了,就让他逃了吧。” 玄蛛看着他的惨状,不禁黯然道:“三弟,大哥来晚了,你……” “大哥别说了。”彭鹰虚弱的打断玄蛛,让他搀着自己到了何半斤面前。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三花九龙蛊 亲手揭去何半斤头上的符咒,又请玄蛛以真力帮助何半斤恢复如初,彭鹰淡淡的笑道:“何老前辈,你没事吧?” 何半斤盘膝坐在地上,看看彭鹰、玄蛛、水儿和雷焚天,茫然点了点头。刚才那一幕都被他看在眼中,不禁无比骇然。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联手将阴木堂堂主逼的落荒而逃,尤其那个婴儿,究竟是啥怪物? 彭鹰看他的确无碍,这才点头道:“刚才晚辈出言无状,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前辈见谅。我们这就要回皇城了,前辈,有缘再见。”说着他示意玄蛛搀自己回城,几人刚想拔地而起,何半斤却忽然跳了起来,叫道:“你真走?” 彭鹰愕然回头道:“怎么?前辈还有什么事么?” “这个……”何半斤老脸上满是尴尬,搓着双手苦笑道:“彭老弟的救命大恩,老夫还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呢。” “前辈无需介怀,晚辈刚才的话虽然鲁莽,但却是实话。”彭鹰深深的看了眼何半斤,微笑道:“皇城恐怕将有大事发生,前辈还是尽快远走高飞吧,从此海阔天高,谁也不会再去打扰,您的身份我也绝不会告诉给任何人。” “告辞,珍重。”彭鹰拱手为礼,向玄蛛点点头,几人同时飞身而去,转眼无影无踪。 何半斤呆呆的望着彭鹰等人消失的方向,半晌不能动弹。四周空寂无人,只有微风拂过,带起草屑土灰飘飘荡荡,与何半斤的心绪一样飘忽不定。 真走了?何半斤在寒风中忽然哆嗦了下,抱住肩膀摇头苦笑,表情忽明忽暗,有些犹豫不决。 半晌,何半斤忽然跺了跺脚,懊恼的低吼:“老子还真是个贱人!”说着轻按手上的古铜戒指,金莲绽放,又化作金梭潜入地下,竟是追着彭鹰向皇城方向去了。 数里之外,皇室猎场已到了尽头,一棵老树下方忽然有个老者钻出地面,忽然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靠在树上坐倒,不住的喘着粗气。 叶王一生也从未如此狼狈过,他长发蓬乱,面色铁青,尤其背后一片焦糊,血肉翻卷。雷焚天那一剑险些要了他这条老命,虽然最终还是逃出生天,但是到了此地已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 他此刻已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彭鹰等人再追上来,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身子却沉重得如同顽石,根本难以动弹。 正在叶王焦急不堪的时候,从南边忽然传来一把嘹亮的歌声。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啧啧,没志气。”那歌声只唱了几句,便自嘲似的笑笑不再继续,而随着脚步沙沙作响,从山林中走出个身材健硕的老者来。 这老者看似年过半百,身材却十分魁梧,比叶王还要高了一头,皮肤黝黑,面如紫玉,留着一绺山羊胡,两道雪白的眉毛。身上穿着朴素的灰袍,头上戴着草帽,在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里面只有三株黄色小花。 原来是个老药农,叶王顿时松了口气,随即目光一动,心中生出一道毒计。 阴木堂有种秘法,也能如同那幻面玉皮一样将人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只不过这种秘法却极为歹毒,是将活人的皮生生扒下来蒙在身上。叶王只在年轻时用过两次,自从修为大成之后便不屑去用了,但是现在为了保命,也只有再忍受一次那种血腥难受的滋味。 “老人家,麻烦过来一下。”叶王靠在树上向老药农招手,勉强作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只是任谁都能看出那笑容的冰冷。 老药农似乎愣了愣,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蹲在叶王的面前上下打量,愕然道:“老兄弟伤得不轻啊,怎么回事?遇见猛兽了么?” 叶王看着老药农,嘿然笑笑,道:“算是吧,老人家,我想向你借件东西,不知可否?” 老药农笑着点头,道:“老兄弟尽管说,不过老哥我身上别无长物,不如把这几根花药给你如何?这草药最适合治疗外伤,对你的伤势应该有大用啊。”说着他将背后的药篓子接下来放在面前,脸上满是淳朴和善的笑容。 叶王却只是盯着老药农,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狰狞,冷笑道:“不必了,我这伤寻常草药根本没用,我要借的东西你身上就有。” “哦?那你究竟要借什么?”老药农奇怪的问道。 “我要借的,就是你身上这张人皮!”叶王忽然发出夜宵般的奸笑,猛然伸手向老药农的脖子抓去。 本以为手到擒来,可叶王的手却偏偏抓了个空,他愕然看着面前,却见老者的脖子就在指尖,刚好躲过了他的一抓。老者的表情也丝毫没变,仍是淳朴和善的笑着,只是如今这份笑容在叶王眼中,却变得无比恐怖。 叶王见多识广,知道自己刚刚绝非是偶然失手,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刚才那一抓即便是点山境的强者也未必能够躲开。 这老药农,究竟是谁!? 老药农笑看叶王,若无其事的问道:“老兄弟真会开玩笑,老哥这身人皮怎么借给你?借了你,你还能还么?” 叶王表情僵硬的摇头,强挤出一丝苦笑道:“恕我有眼不识泰山,老兄请便吧。” 老药农却不肯走了,笑道:“怎么?不借了?” “不借了。”叶王干笑着摇头,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随便落到一座山里,竟也能遇到如此神秘的强者? “你虽然不借我的人皮了,但老哥我说话算数,这药篓子还是要送给你的。”老者拍了拍竹篓,笑眯眯的说道。叶王不禁有些不耐,低头看去,却顿时见到了一幕诡异的景象。 那青翠的小竹篓竟然蠕动了起来,竹条自行抽离开来分成九条,叶王这才愕然发现,那竟然是九条一尺长的青翠小蛇!其中有三条小蛇衔着那三株黄色的小花,与同伴们缓缓的向自己游了过来。 瞬间,叶王心底掠过一个恐怖的念头,顿时惊骇欲绝。 “三……三花九龙蛊!?你……你是……”叶王惊恐的望着面前的老药农,想要逃跑,然而那老药农的目光却好似钉子般将他钉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叶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九条青翠小蛇游上了自己的身体,顿时抖若筛糠。 “饶……饶命……”叶王的声音低哑怪异,表情极为恐惧,竟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老药农仍是浑没形象的蹲在那里,笑道:“叶王,老夫这三花九龙蛊原本是为皇城中一个老朋友准备的,不过现在送给你也并无不可。毕竟三花九龙蛊虽然对你肯定有用,但对我那老朋友可未必好使啊。” 这老药农,竟然知道叶王的身份! “饶命……”叶王根本听不到老药农说了什么,只是绝望的呻吟,而那衔着黄花的三条小蛇已经游到了他的头顶。 小蛇将黄花轻轻放在叶王的天灵盖上,黄花竟忽然在其头上生了根,唰的钻进了他的脑皮。叶王顿时嘶声惨叫起来,而就在这时,那九条小蛇却从他的七窍、心口和肚脐瞬间钻入他的体内…… 瞬间,叶王双目暴突,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痛苦不堪的扬起头想要惨叫,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忽然跌倒在地疯狂的扭曲起来,足足折腾了半晌,叶王忽然静止下来,好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起来吧。”老药农慢慢站起身来,声音忽然变得阴冷。 看似已经没了生气的叶王忽然生龙活虎的跳了起来,竟似乎已恢复如初。只不过他的表情略显呆滞,冰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老药农上下打量着叶王,忽然冷笑道:“活剥人皮?好一个自诩正道的桑木宫,倒比本座更像个魔道。” 叶王仍是一脸冰冷,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走吧,看在你还有些用处,就随本座去趟皇城。”老药农转过身,目光炯炯的望着皇城方向,微笑自语道:“老朋友,本座不远千万里赶来,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才好……” 荒山中,老药农负手独行,叶王在远处亦步亦趋的跟着,却像一条忠实的猎犬……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乌龙卸甲 当彭鹰等人回到皇城时,夕阳已经西下,空中的霞光也慢慢褪去,云层中残留着暗红的色泽,好像鲜血干涸的颜色,显得有些诡异。 彭鹰在玄蛛的搀扶下直接赶往草帘房的四海钱庄,他刚才受的伤不轻,需要宝儿尽快帮他医治。而就在几人刚到了草帘房外围时,远处却有道剑光歪歪扭扭的激射过来,在数十丈之外忽然一头坠落尘埃。 仙剑上有个遍体鳞伤的老者,在地上翻滚了许久,狠狠的撞在一座矮墙上,顿时将厚重的矮墙砸得支离破碎。墙后有一株小树摇摇晃晃,那老者看着那小树却如见鬼魅,挣扎着向远处挪去,然而他已没有任何力气,只挪了两步便瘫软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忽然,从那小树的树下忽然钻出个灰袍怪人,鬼魅般向那老者扑去,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阴木堂刺客! “救人!”彭鹰大声吼道,玄蛛和水儿同时动手,无形蛛丝陡然将那阴木堂刺客团团包裹,而水儿的掌力也在此时轰在那人身上。顿时血肉迸散,那阴木堂刺客根本连彭鹰等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变成了一团肉泥。 彭鹰等人连忙冲过去看那老者,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彭鹰认得,竟是国师府的散仙。 那老者此刻已气若游丝,只艰难的说了句,“国师府……完了……”旋即气绝身亡。彭鹰顿时心中一紧,这才知道阴木堂还有刺客留在皇城,竟然是血洗了国师府! 瞬间,诸多念头在彭鹰脑海中一掠而过,随即顿时悚然大惊。 桑木宫已和南疆魔教狼狈为奸,而阴木堂刺客在今晚血洗国师府,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那南疆魔教肯定也将有大动作。从这些天的乱象看来,南疆魔教应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真要发动那必然将是雷霆一击! 如此想来,巫月娘处境堪虞啊! 彭鹰正沉思时,雷焚天忽然咿呀咿呀的笑了起来,小手指着天空不住比划,彭鹰等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顿时目瞪口呆。 天空中,竟仿佛下起了黑色的雪,令暗红的天空满是阴霾,覆盖了整座皇城。转眼间,黑雪飘然落下,彭鹰随手抓起一片看去,不禁皱紧了眉头。 那并非什么黑色的雪,而是巴掌大小的甲片,状如龙鳞,柔软却又坚韧,表面粗砺不平,却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黑色甲片虽然轻薄,但从高空中落下来也比冰雹沉重了许多,四面八方满是噼里啪啦的脆响,瓦片碎裂的声音、人们吃痛的惊呼,还有鸡鸣狗叫乱成一团,整个皇城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这又是什么异象?彭鹰呆呆的望着半空,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这所谓的黑雪就已停住,但四周的地面上、房顶上都已铺满了一层黑甲。 玄蛛却惊呼了声,脸上满是骇然。 “大哥,你知道什么么?”彭鹰连忙问。 玄蛛也拿着一枚黑色甲片,难掩惊讶的道:“这莫非就是乌龙卸甲?” 听到这四个字,彭鹰忽然也想起一个传说来。昔日他在皇城讨生活的时候,曾听老人们口口相传,说乌沉国的开国皇帝巫汉王其实就是一条黑龙,黑龙便是乌龙,所以才有了巫姓。而巫汉王在缔造了乌沉国之后其实并未死去,而是再次化作乌龙守护整个皇城,以保江山永固。 这自然是黎民百姓为祈求平安臆造出来的神话,彭鹰当初就没当回事,现在要不是玄蛛提起,也早就忘了这个传说。这传说同时也延伸出许多故事来,所谓的乌龙卸甲,便是有些人所谓的末日传说,据说神龙也有寿命,当巫汉王的龙寿将尽时,便是乌沉国的末日。 彭鹰举目四顾,这时有许多百姓都纷纷走出门来,看着满地黑甲惊恐万状。想必他们也都想到了乌龙卸甲的传说。 真的是乌龙卸甲?彭鹰当然不相信这无稽之谈,他料定这都是南疆魔教的鬼把戏,不过效果显然极佳。 南疆魔教果然要有所动作了,彭鹰顿时焦急万分,连忙对玄蛛道:“大哥,带我去皇宫!”又对水儿道:“水儿,你去四海钱庄,叫我三哥和宝儿他们也尽快赶往皇宫,那里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没等玄蛛和水儿说话,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异象,仔细听去,竟是阵阵急促而诡异的笛声。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彭鹰等人悚然看去,只见周围的许多百姓中,赫然有许多人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旋即整个人发出暗红色的光华,胸膛中似乎有火焰熊熊燃烧,继而转眼间竟被烧成焦炭跌倒在地。 劈啪声不绝于耳,那些百姓跌倒在地顿时砸的粉身碎骨,满地都是焦灰,没有丝毫鲜血。 更多的人吓得惊声尖叫,却又发现有人的肚子忽然像是吹气球似的鼓胀起来,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炸裂开来,脓血和五脏六腑淅淅沥沥的砸落满地,顿时腥臭难闻。 “啊!”有些妇孺吓得直接昏了过去,周围的惊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好好一条街道似乎变成了十八层地狱,血气冲天! 彭鹰等人无不骇然失色,目睹如此恐怖的场面,即便是修仙人还是妖都感到心生寒意。彭鹰懊恼的跺跺脚,抓住玄蛛的胳膊催促:“大哥快去皇宫!” 玄蛛这才醒悟过来,带着彭鹰飞身而去,水儿则按之前说的赶向四海钱庄,去找端木青、杨癞痢和宝儿等人。 半空中,彭鹰和玄蛛一边狂飞,一边四下观望,却更感到心胆欲裂。整座繁华的皇城就在这片刻间的功夫似乎已变成了鬼域。昏暗的街道上有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惊慌失措的涌了出来,而在人群中,几乎每一次呼吸都有许多人离奇的死去。 那场面,好像有无形的骤雨落在池塘,激起的却是赤红的血光,满眼都是疯狂的景象,幼儿撕心裂肺的啼哭着,母亲却已化作脓血;健硕的儿子背着老父向药铺狂奔,老父却在背上化作焦炭;路上正掠过彭鹰熟悉的大佛寺,有不计其数的信徒已云集在寺前,然而出来迎接的僧侣却七窍流血而死,血染山门。 彭鹰和玄蛛同时睚眦欲裂,如果这些真的都是南疆魔教所为,那些魔头真该万剐陵迟! 城中忽然出现了成百上千的铁骑,马上骑士举着黑幡大声狂吼着。 “当今天子倒行逆施!以致圣祖震怒,乌龙卸甲!左丞巫仓受天之命,如今正在大乌门前痛责天子!百姓们,要想活命的都去大乌门啊!” 惊慌失措的百姓们现在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很快,皇城中的百万百姓仿佛洪流般汇聚在一起,都直奔皇宫而去。 在半空中目睹了这一切经过,彭鹰的心底更加焦急起来。现在非但是南疆魔教和巫仓,竟连满城百姓都与巫月娘为敌,即便她聪明绝顶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连忙催促玄蛛,两人赶在众多百姓之前,转眼到了皇宫外面。 此时,皇宫外已围满了人,宫门大开,万千百姓直逼大乌门,而在大乌门前,却只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身披明黄袍,秀发略显蓬乱,巫月娘似乎刚从御书房中出来,就那样站在大乌门前,夜风拂过,令她的长袍和秀发轻轻起舞,透着些许孤独和落寞,但那张憔悴的俏脸却自始至终都未曾露出任何怯懦之色,淡淡的,满是威严。 在巫月娘身后远处,众多宫内宦官、卫兵焦急不堪,他们被巫月娘命令不许靠近大乌门半步,然而看着陛下孤身一人面对万千百姓,自然是心惊肉跳。 万千百姓潮水般涌到大乌门前,人群中,吼声不断。 “巫月娘触怒天威!却让我们黎明百姓代为受罪!圣祖乌龙卸甲,这便是天兆!巫月娘,你该退位!”人群中有许多人大声历吼着,这些人其实却是巫仓的爪牙,专为蛊惑人心而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模样。 “退位!退位!”众多百姓却不明究竟,为了求一条活路都嘶声怒吼,声音惊天动地。巫月娘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不能只是退位!巫月娘祸国殃民,该自裁以祭苍天,告慰天下!” “杀了她!”百姓们又随之怒吼,此时前面的百姓距离巫月娘已不足百步,杀气腾腾。 大乌门下,巫月娘平静的望着面前潮水般的人群,仍是没有一丝惧色。她的目光冷冷的掠过不远处那些百姓的面庞,看着他们那一双双充满血丝,好像野兽般的眼睛,忽然淡淡的一笑。 “你们,谁敢杀朕?”风清云淡的一句话,却有莫大威严,声音落入众多百姓耳中,不禁都是一愣。 “是你?敢杀朕?”巫月娘点指走在最前的一个壮汉,那人其实就是巫仓的爪牙,虽然想要点头应是,但看着巫月娘那淡淡的笑容却忽然慌乱了起来,怯懦的停下脚步,不敢言语。 “是你?敢杀朕?”巫月娘又指向壮汉身旁的一个中年汉子,那人却是个普通百姓,却根本不敢与巫月娘对视,颤抖着低下头去。 “那么,是你么!?”巫月娘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凌厉,手指一个五旬老者,那人顿时如遭雷噬,吓得跪倒在地不住摇头。 杂乱的吼叫声很快烟消云散,众多百姓慢慢的停住了脚步,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激动之后他们这才想起,面前那看似柔弱的少女就是这乌沉国的君主,主宰生杀大权,是神祗般的存在,于是心中顿时生出了惧意。 三言两语便令万千百姓止步不前,巫月娘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杀朕,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既然你们不说,朕倒要问问你们,为何要杀朕?” 那个巫仓的爪牙这时才镇定下来,仗着胆子大声道:“你没看到乌龙卸甲么?你倒行逆施,引来圣祖降罪……” “住口!”巫月娘忽然历吼,那中年汉子顿时张口结舌。 巫月娘微微仰着头,遥望东海玉城的方向,冷然道:“巫家先祖世代都是渔民,圣祖巫汉王,诞于前朝末年腊月初三,兄弟姐妹共六人,圣祖位居末位。六兄妹靠着神母王氏拉扯长大,夭折一人。如今,神母之墓仍在玉城,巫家族谱中都有记载。你们说圣祖是乌龙?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弯下腰,建起一枚黑色甲片,冷笑道:“朕知道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不过朕却没想到,朕的百姓竟然也会助纣为虐。” 巫月娘的眼中掠过一丝悲哀,看向面前的百姓,淡然问道:“朕只想问问你们,自朕登基以后,这十几年来,朕何曾倒行逆施过?” 一句话问得万千百姓顿时哑口无言。众人面面相觑,都默默的低下头去。 自巫月娘登基以来,虽然为了皇位而用了不少铁血手段,但是对于天下苍生而言巫月娘却绝对是一代明主。她免去了不少先皇时期留下的苛捐杂税,举贤任能,政令通达,举国上下一扫颓废之气,百废具兴,欣欣向荣,到了近几年,已有了夜不闭户的盛世气象。 这样的皇帝,何曾对百姓们倒行逆施过? 四周鸦雀无声,不少巫仓的爪牙虽然想挽回局面,但他们的呼喊声却廖不可闻,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呼风唤雨。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逼宫 此时,彭鹰和玄蛛已悄无声息的赶到了大乌门后的金銮宝殿之上,巫月娘刚刚那几句问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有些敬佩。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巫月娘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真有帝王气概。 玄蛛扶着彭鹰坐在屋脊上,此时的彭鹰虽然已经凭自己的力量恢复了少许,但是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等到宝儿尽快赶来。 彭鹰四处看了看,指着距离大乌门最近的一座配殿道:“大哥,你去那里,离巫月娘近一些,如果有什么变化也好出手相救。” “那你呢?”玄蛛皱皱眉,现在彭鹰仍是遍体鳞伤,如果自己走了又有谁能保护彭鹰? “我没事,大哥尽管放心。”彭鹰微笑着催促,玄蛛没有办法,只好悄然飞到那座配殿顶上严阵以待。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车马嘶鸣的声音,由大队金盔金甲的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为首的骑士大声喊道:“左丞千岁驾到!” 百姓们被逼得让开一条道路,那马车在众多骑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在人群中,车马金光粼粼,极具威严。 巫仓终于来了,彭鹰眯着眼睛盯着那辆马车,张开了通天眼。 此时他的真气已恢复少许,所以能朦朦胧胧的看到马车内的景象。里面坐的果然正是巫仓,可是在巫仓背后却还坐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两人正喁喁细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忽然,空中那始终未曾停息的笛声忽然变得愈发急促起来,随着笛声,在大乌门前的众多百姓中顿时响起了阵阵惨嚎。 血光四射,只是瞬间竟有近百人爆体而亡,而更多的人却露出了怪相,或身体漆黑、或腹胀如斗,似乎都已岌岌可危。无数百姓吓得狼哭鬼嚎,大乌门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巫仓的马车却停了下来,车帘掀起,头戴紫金冠的巫仓叹息着走了出来。 他仰望苍天,故作悲天悯人的模样,屈膝跪倒双手合十,大声喊道:“黎民百姓又有何罪?圣祖!求您悲天悯人,饶过这满城百姓吧!如果您一定要鲜血祭拜苍天,那就夺了我巫仓的命吧,巫仓死不足惜!” “求您开恩!”巫仓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撞得头破血流。 忽然,空中的笛声骤然消失,许多百姓身上的怪相也迅速消失不见,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人们惊喜绝伦的互相看着,顿时欣喜若狂的欢呼起来。 这时,任谁都认为巫仓才是苍天选中的真命天子,如果不是他,此地恐怕早已血流成河。这时皇宫外已有更多百姓云集过来,目睹此情此景也纷纷跪倒,对巫仓感激涕零。 民心所向,巫仓心中虽然狂喜,但却仍故意做出一副慈悲模样,慢慢站起身来。 千万百姓跪拜,巫仓独自起身,仿佛一览众山小,终于体味到万人之上,独掌天下的滋味。他冷冷的看了眼大乌门前的巫月娘,如今只要除掉那个小妮子,自己便真的是万人之上,再也不是一人之下了。 他迈步向大乌门走去,目光却好似毒蛇死死的盯在巫月娘身上,嘴角勾勒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金銮宝殿上,彭鹰向远处的玄蛛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巫仓的马车,玄蛛顿时会意的点了点头。 巫仓不可惧,可怕的却是马车中始终未曾露面的老妪,以通天眼望去,整辆马车都被老妪散发出来的黑气包裹,十分恐怖。 彭鹰在林雪楼、假诸葛玉、庞蕴身上都曾感受到过那种充满邪恶的黑气,无疑,那老妪就是南疆魔教的魔头,或许也是这次皇城大乱的始作俑者。 有玄蛛盯住那老妪,彭鹰稍感放心,目光落在巫仓的身上,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能看到在巫仓的头顶有道隐约可见的金光,那金光开始还不强烈,只是随着千万百姓的歌功颂德之声,那金光愈发充实凝炼,最终赫然化作一道龙形金光,在巫仓头顶盘旋飞舞。而反观巫月娘,她的气息和神色却愈发衰败下来,仿佛病入膏肓,身子微微摇晃。 彭鹰不知道,这正是南疆魔教的夺运大法,巫仓体内的金龙蛊是荒古异种,颇具龙气,此时民心都向着巫仓,气运集与一身,令金龙蛊愈发强盛,竟将巫月娘的真龙命运逐渐压制,用不了多久,巫仓就真的成了真龙天子,而巫月娘则会形神俱灭。 说起来玄之又玄,可天地造化就是如此,南疆魔教的蛊毒包罗万象,这金龙蛊仅次于盘龙蛊王,天下也只有这一只而已。 彭鹰的通天眼还不够火候,看不出巫月娘的气运已逐渐衰败,只以为她是不是也中了什么蛊毒?可他对南疆蛊毒也是一知半解,却束手无策了。 而正在彭鹰紧张的盯着巫仓头顶那愈发庞大的金色龙气时,忽然感到头疼欲裂,脑海深处似乎有道灵识忽然苏醒,有种极大的欢喜油然而生,竟让彭鹰的灵海汹涌澎湃,不能自已。 这欢喜是由何而来?彭鹰顿时骇然失色,想起了天灵盖下那只蛰伏已久的盘龙蛊王! 他自己看不到,此时此刻在他的天灵盖下陡然亮起两团绿豆般的光华,带着狰狞之色仰望苍穹。继而,彭鹰的头皮忽然扭曲起来,隐约能看到有条两寸长的龙形扭曲盘旋,忽然又迅速消失。 彭鹰猜得没错,这盘龙蛊王受到金龙蛊的刺激,却在此时彻底苏醒过来!然而这对彭鹰而言却绝非好事,因为盘龙蛊王在苏醒的瞬间却不是急着去吞噬金龙蛊,而是打上了彭鹰的主意…… 南疆魔教的蛊毒成千上万,盘龙蛊王却是其中当之无愧的至尊,它缘自上古,超凡入圣,自然不能屈尊与一个凡人体内,受他人所制。所以当它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夺取眼下这具肉身,让彭鹰成为它的傀儡。 也算彭鹰倒霉,他此刻重伤未愈,空有强横的修为却完全无法抵御盘龙蛊王,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池,任凭盘龙蛊王予取予求。 盘龙蛊王如长龙入海,势如破竹的从彭鹰的天灵感向他的丹田气海游去,一旦被它占据了丹田气海,彭鹰就将彻底被它所控,生不如死。 彭鹰与盘龙蛊王心意相通,顿时感受到了它的杀意,不禁骇然失色。他连忙调用仅存的真气全力阻挡,然而他的真气所剩无几,只是略作抵抗便溃不成军,眼看着盘龙蛊王已经接近了自己的丹田。 彭鹰在心底狂骂庞涵,那老秃驴还说将盘龙蛊王送给自己是件好事,可现在自己就要被被它害死了! 正在彭鹰生死悬于一发之际,在他的面前忽然有个小女孩从瓦片中冒出头来,笑吟吟的跳了出来。 “宝儿救我!”彭鹰仿佛捞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低声嘶吼。 宝儿吓了一跳,连忙吐出妖晶落在彭鹰身上,全力帮他疗伤。九叶仙的灵力的确厉害,妖晶只是在彭鹰身上饶了两圈,彭鹰身上的伤便已好的七七八八。彭鹰也顾不上多说什么,闷哼了声全力抵御盘龙蛊王,这瞬间,盘龙蛊王已从丹田气海上方冒出头来,赫然是颗龙首,通体雪白,没有鳞甲,头顶生着八只龙角,极为狰狞恐怖。 千钧一发,彭鹰额头正中和丹田下方的两点龙鳞同时亮起,丹田气海内的真气如同惊涛骇浪般逆天而起,带着摧枯拉朽版的气势迎头撞向盘龙蛊王,顿时将其逼出丹田气海。 彭鹰能感受到盘龙蛊王的灵觉中产生了极大的愤怒,它无法抵御彭鹰的真气,被一路逼回了天灵盖,再也无法下潜。 总算压制住了盘龙蛊王,彭鹰不禁松了口气,但也惊出一身冷汗,刚刚要不是宝儿及时赶到,自己恐怕已沦为盘龙蛊王的傀儡,真是险象环生。他心中满是怒意,也顾不上盘龙蛊王能不能听懂自己所说的话,狠狠的自语道:“畜生,我也算救你一命,你竟恩将仇报?如果你还敢不老实,我绝不饶你!” 盘龙蛊王没有回应,但是灵觉中却能感受到他的冷漠和不屑,彭鹰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的意思是说这一次算你命大,下一次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忽然彭鹰的脑袋又疼得好像要炸裂开来,有团白色灵光忽然挤出他的天灵盖,在虚空中扭曲盘绕,最终竟变成一个只有一寸多高的小人儿。那小人儿通体雪白,仿佛冰雕玉琢,只是模样有些恐怖,光秃的头顶长着八根龙角,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森森獠牙。 彭鹰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小人儿,知道这家伙就是盘龙蛊王,却不知这次在打什么鬼主意。 盘龙蛊王盯着他狞然冷笑,忽然转过身去,向大乌门激射而去。 “你要做什么?”彭鹰低吼,而盘龙蛊王却置若罔闻,瞬间便出现在人群上方。 他在那里疾言厉色,却把宝儿吓得够呛,她左顾右盼了半晌,憋着小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你是和我说话么?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宝儿别说话。”彭鹰站起身来,面色严峻的将宝儿拉到自己身后。双眼死死的盯着盘龙蛊王,看他作何打算。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彭鹰这一生都再难忘怀。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噬蛊 盘龙蛊王并没直奔金龙蛊冲去,它瞬间出现在千万百姓的头顶,欢欣雀跃的四处乱窜。而四面八方成千上万的百姓都没察觉到它的存在,只有巫仓头顶的金色龙气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陡然沉入巫仓的脑内,蛰伏不动。 忽然,盘龙蛊王停在半空中,小小的身子忽然一晃,竟化身千万,无数白色小人烟花般炸裂开来,分头向每个普通百姓的头顶飞去。 瞬间,每人的头顶都落了一个盘龙蛊王,那白色小人儿咧着大嘴嘿嘿狞笑,不约而同的一头钻进了人们的脑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无数盘龙蛊王又钻了出来,手中却都抓着一道灵光,有的像是毒蝎、有的像是毒蛇,有的则是奇形怪状的毒虫,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竟然是成千上万的蛊虫,被盘龙蛊王抓出灵力,即便肉身还留在人们体内却已是一团死肉。 彭鹰呆呆的望着满天盘龙蛊王,还有那各种各样诡异恐怖的蛊虫,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恶寒,不禁目瞪口呆。而那无数盘龙蛊王却齐刷刷的向彭鹰看来,狞笑着将无数蛊虫囫囵吞枣般吸入腹中,无数道绿色眸光忽然变得强烈无比,就像璀璨的群星闪耀,却无比狰狞。 这一切只有彭鹰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巫仓还是马车中的楚锈都一无所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呼吸间的功夫,满城百姓体内的蛊虫竟然都被盘龙蛊王吞入腹中。 转眼间,盘龙蛊王又汇聚成一个小人儿,只不过体积却变大了三倍,五官轮廓也变得愈发清晰。它仍死死的盯着彭鹰,却忽然一闪,顿时出现在巫仓头顶。 巫仓丝毫没有察觉,此时他正得意洋洋的站在大乌门下,与巫月娘隔了只有半丈,不住冷笑。 巫月娘脸色灰败,身子摇摇欲坠,却仍硬撑着冷笑道:“怎么?左丞的病好了么?” 巫仓的老脸不红不白,狞笑着低声道:“月娘,你气数已尽,如果还能识大体,皇叔劝你就在此地将皇位禅让与我,念在你我都是巫家之人,皇叔会饶你不死,如何?” “皇叔?你心里又何曾将朕视为亲人了?如果朕真将皇位禅让给你,你又真能饶过朕的性命么?” “当然,君子无戏言,只要你肯禅让,皇叔绝不会赶尽杀绝。”巫仓满脸的得意,在他看来,巫月娘已别无选择。 巫月娘却深吸了口气,傲然冷笑道:“这江山本来就是巫家的江山,只不过,像你这种狼心狗肺、丧心病狂之辈却根本没资格去继承朕的皇位。你若是有胆便在此杀了朕,背着弑君之名坐你的皇帝去吧。” 话音铿锵有力,将巫仓说得面红耳赤,他狞恶的望着巫月娘,道:“弑君又能怎样?等本王登基,倒要看看谁还敢提起弑君二字。这个江山,本王还坐定了!” “来人!将巫月娘给本王拿……啊!”巫仓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抱着脑袋嘶声惨叫起来,声音凄惨绝伦,吓得身后一群亲信骇然失色。所有人都不知道巫仓究竟怎么了,只有在金銮殿上的彭鹰目睹了一切。 盘龙蛊王一头钻进了巫仓的天灵盖,直奔金龙蛊而去。 金龙蛊的本体是条小小的黄蛇,盘踞在巫仓的脑中严阵以待。虽然金龙蛊远不是盘龙蛊王的对手,但它毕竟也是上古异种,自然不能束手待毙。当盘龙蛊王冲向金龙蛊时,金龙蛊忽然舒展开身子,猛的将盘龙蛊王缠住,两个奇蛊便将巫仓的脑袋当成了战场,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殊死搏斗。 只是瞬间的功夫,巫仓的脑袋便被金龙蛊绞成了浆糊,虽然从外面看上去毫发无伤,但却已死的不能再死。他的尸体猛的跌倒在地不住的抽搐,很快,鲜血和脑浆顺着双眼、鼻孔、嘴巴乃至耳孔喷涌而出,状极惨厉。 这一幕诡异到了极点,巫仓身后的亲信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马车中的楚锈也不禁吃了一惊,终于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巫月娘也惊骇莫名,低头看着巫仓的脸,却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竟然有条蚯蚓似的黄色小蛇惊慌失措的从他的左眼钻了出来,又一头钻进了他的右眼,好像在疯狂的逃窜。眨眼间,小蛇在巫仓的七窍之间流窜数次,快的几乎连成了一条黄线,巫仓的脸部随之不住扭曲,鲜血和脑浆随着小蛇汹涌而出,更加诡异到了极点。 没等巫月娘张开通天眼看个究竟,那黄色小蛇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尾巴,嗖的一下被拽进了巫仓的脑袋。随即,巫仓终于停止了抽搐,彻底一命呜呼。 彭鹰在金銮殿上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盘龙蛊王正从金龙蛊的头上抓出一道灵光,然后塞进嘴里大快朵颐,转眼间盘龙蛊王的身子又膨胀了一倍,变成了五寸高的小人儿,却愈发狰狞可怖。 而当他看着盘龙蛊王时,巫仓脑袋里的盘龙蛊王也在死死的盯着他,目光中满是怨毒。 它吞噬了金龙蛊乃至成千上万的蛊虫,灵力凭空翻了几倍,变得更加恐怖。彭鹰的心底顿时生出无尽的寒意,知道盘龙蛊王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自己,于是连忙全神戒备。 果然,盘龙蛊王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就在彭鹰眼前。 那双绿豆似的小眼死死的盯着彭鹰,忽然裂开那张恐怖的大嘴,狰狞的笑了起来。虽然它笑得无声无息,但彭鹰却不禁心惊肉跳,却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再阻挡盘龙蛊王了。 盘龙蛊王极具灵性,似乎看出了彭鹰眼中的恐惧,于是笑得更加开心,在空中迈着方步,一步步踱向彭鹰的天灵。 彭鹰知道自己就算逃也绝逃不过一道灵识,于是只好严阵以待,打定主意即便是死也决不能沦为行尸走肉。 忽然,彭鹰察觉到盘龙蛊王的步伐似乎变得异常缓慢,小小的腿缓缓的曲起,慢慢的落下,好像个鬼鬼祟祟的木偶,而四周吵杂的声响也变得沉闷起来,好像自己处在深水之中,听什么都不那么真切…… 此情此景,彭鹰却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你来了?”彭鹰顿时松了口气,望着正前方的虚空微笑道。而在那里却只有盘龙蛊王,并没有任何人影。 不过在彭鹰话音未落时,却真的有个黑衣男孩鬼魅般浮现在虚空之中,头上生着独角,俊俏的脸上带着微笑…… “嗯,来啦。”蛟祖的声音中满是欢喜,就像是顽皮的弟弟终于赶回来吃一顿晚饭,有些讪讪,有些亲昵,还有些期待。 盘龙蛊王似乎是吃了一惊,它与蛟祖都是神识,立刻感到自己背后有个古怪的存在。可当它回头去看的时候,动作却慢的滑稽可笑,就像那颗小脑袋有千斤重,脸上惊讶的表情也像是宣纸上的墨迹,慢慢的渲染开来。 噗!蛟祖忽然一把抓住盘龙蛊王细细的脖子,将它拎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蛟祖指着盘龙蛊王的鼻子。 盘龙蛊王终于恢复了活动能力,却开始玩了命的摇头,再没刚才那狰狞暴戾的模样。它灵性极高,立刻知道面前这小男孩绝非自己所能招惹的,于是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妄图蒙混过关。 然而无论它怎么装傻卖萌却也瞒不过蛟祖的双眼,他嘿嘿的笑着,用两只捏住盘龙蛊王的一根龙角,轻轻捏成粉碎。 “小虫子,歪主意打到我大哥的头上,谁给你的胆子?” 虽然只是神识,但蛟祖带给盘龙蛊王的伤害却更严重,龙角被毁,盘龙蛊王顿时痛苦不堪,但它却不敢有丝毫反抗,苦着脸不住的点头作揖。蛟祖却不搭理他的哀求,又若无其事的捏碎了它的另一根龙角,笑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我那心存仁厚的大哥还不知会不会遭了你的毒手呢。” 盘龙蛊王这才被激怒了,它疯狂的挣扎着,然而蛟祖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执着的数着盘龙蛊王的龙角,转眼间,已被他捏碎了五根。 盘龙蛊王从愤怒变成了绝望,那灵觉中的恐惧和委屈让彭鹰感同身受,他看着蛟祖仍执着的捏着龙角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伸手阻止道:“算了,别拔了,再拔就秃了……” 蛟祖这才停了下来,将盘龙蛊王抬到自己眼前,表情忽然变得极其阴冷。 “虫子,你认得我是谁么?” 盘龙蛊王呆了呆,仔细的端详着蛟祖的面庞,半晌,小身子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弄出了浓浓的惧意。 它既然叫做盘龙蛊王,本身自然拥有部分龙力,蛟祖虽是蛟族之祖,但蛟龙本是一脉相承,身上那熟悉而神圣的气息顿时让盘龙蛊王醒悟过来。它这才真正的臣服,向蛟祖不住的点头表示恭敬。 蛟祖冷笑,又将盘龙蛊王送到彭鹰的面前,“你既然认得我,难道就不认得他么?” 彭鹰和盘龙蛊王面面相觑,彭鹰淡淡的笑着,盘龙蛊王却满脸的困惑。蛟祖一笑,竟直接将盘龙蛊王塞进了彭鹰的小腹,他们都是神识,自然哪里都能去得。而当盘龙蛊王出现在彭鹰的丹田气海时,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株彼岸花……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蛊王认祖 盘龙蛊王眨了眨小眼睛,却弄不明白蛟祖为何要让自己来观赏这株不知是花还是草的东西,而这时蛟祖却松开了手,转眼间也化作和盘龙蛊王同样的大小,和它并肩站在了彼岸花前。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彼岸花的一片花叶上,蛟祖眼中忽然放出耀眼的光华,妖气轰然炸裂。随即,花叶上的涅磐圣印晃了晃,有一枚小小的卍字忽然烟消云散。 有股恐怖的妖气顿时从彼岸花中汹涌而出,不过只是昙花一现便再次被涅磐圣印压制,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瞬间的妖气绽放,却让盘龙蛊王顿时呆若木鸡。 从那妖气中,它察觉到了一股极为亲切又极为神圣的气息,瞬间,它已隐约猜到了彭鹰的来历。 不到一个时辰以前,彭鹰在城外与叶王恶战时,彼岸花也曾盛开过。可那时的盘龙蛊王仍像个初生的婴儿,只是懵懵懂懂,然而现在它吞噬了金龙蛊和众多蛊虫已经近乎成熟,再感受到这抹妖气顿时恍然大悟。 盘龙蛊王忽然跪倒在丹田气海之上,向着上方不住的磕头,小脸上竟泪水恣肆,激动莫名。彭鹰正以内视之法看着他们两个,顿时能感受到盘龙蛊王心底那无比的激动、欣喜,还有无尽的尊敬。 连这小家伙都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么?彭鹰不禁又是吃惊又是有些感动。可惜他现在仍只是能感应到盘龙蛊王的情绪,却无法对话,否则的话还真想找机会和这家伙好好问个究竟。 蛟祖将盘龙蛊王拽了起来,与它勾肩搭背的指着彼岸花嘀咕了几句,彭鹰什么也没能听见,却见盘龙蛊王郑重其事的用力点头,忽然不见了踪影。 泥丸宫中一阵晃动,盘龙蛊王原来已回到自己的肉身,正小心翼翼的再次向丹田气海潜来。 彭鹰顿时大吃一惊,以为盘龙蛊王贼心不死,正想反制的时候蛟祖却飘出了他的体外,在耳边微笑道:“放心,从今往后,这小家伙宁肯自己去死也绝不会伤你半点。让它去吧,它这样做是我的安排……” “为什么?”彭鹰愕然问。 蛟祖神秘的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大哥莫非信不过我么?” 彭鹰没言语,在这世上,他最相信的无外乎几个,其中就有蛟祖。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彭鹰还是紧盯着盘龙蛊王的一举一动,见它小心的在经脉中穿行,仿佛生怕伤了自己,片刻后才终于到了自己的丹田气海。 一条八角白龙在丹田气海中畅游,摇头摆尾的到了彼岸花下,然后扭动身躯缠住了彼岸花,随即寂然不动。 彭鹰看得莫名其妙,问蛟祖道:“它这是在做什么?” 蛟祖仍是摇头,笑道:“大哥就不必管它了,眼下你可没那么多的时间。” 彭鹰顿时惊醒,现在虽然巫仓已死,满城百姓的蛊毒也被盘龙蛊王吞噬,然而南疆魔教和阴木堂众多刺客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巫月娘和整个皇城的命运仍是岌岌可危啊。他连忙向大乌门下看去,见巫月娘仍愕然望着死去的巫仓,马车上的老妪脸上的惊容刚刚褪去,老脸上正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狰狞之色。 被蛟祖的妖力所控,虽然彭鹰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但在外界而言却仍只是一瞬。 “你能帮我么?”彭鹰看向蛟祖。如果有蛟祖相助,彭鹰就不必有任何担心了。 可蛟祖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哥,我现在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再帮你恐怕就很难再出来了。不过你放心,这巫家的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毁于一旦的,能帮你的另有人在……”说着,蛟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皇宫深处,旋即微笑着陡然消失。 四周顿时恢复了正常,马车上的楚锈发出夜宵般的狞笑,忽然历吼道:“动手!” 巫仓已死,夺运大法功亏一篑,而金龙蛊至今仍未出来,显然也遭遇不测。楚锈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皇城之乱,教主虽然有诸多目的,但最为主要的还是要逼出那个青云境的神秘强者,如今事事不顺,要是连那强者都逼不出来,即便楚锈在南疆魔教地位高崇,但也难逃一死。 瞬间,楚锈鬼魅般向大乌门扑了过去。 教主曾说过,当初他正是想要将乌沉皇帝掳走时才惊动了那神秘强者,现在只有击杀巫月娘,或许才能逼得那神秘强者抛头露面了。 楚锈的修为几乎与叶王不相伯仲,只是动念,几乎就已到了巫月娘面前。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巫月娘顿时如见鬼魅,然而想要躲闪却已迟了,只能看着那老妪张开鸡爪般的手,狞笑着向自己胸膛抓来。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么?正在巫月娘无比绝望的时刻,不远处的配殿上忽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转眼间面前忽然多了一个黑瘦矮小的老僧。 轰!老僧翻掌与楚锈的爪子狠狠撞在一起,顿时好像炸起一道响雷,铺天盖地的劲气竟瞬间将大乌门炸成齑粉,巫月娘好像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了数十丈,而远处那些黎民百姓也惊呼着倒飞了出去,顿时躺倒了一地。 楚锈的修为原本比玄蛛还要强了一线,不过事发突然,刚刚她未尽全力,顿时被玄蛛拍出好远。玄蛛虽然是以有心算无心但仍闷哼了声,向后退了十余步,一直退到巫月娘的面前才勉强站住。 “你……是黄虎!?”巫月娘看着玄蛛的背影颤声问道。当初在北方魔教解救彭鹰的时候,巫月娘虽然和玄蛛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当时玄蛛并未透露身份,巫月娘自然无从得知。不过刚刚听到玄蛛的那声虎吼巫月娘却顿时醒悟过来,那声虎吼却实在是太熟悉了。 玄蛛回头望了她一眼,脸色微微抽动。他虽然已经虔心向佛,然而当初的事情却仍历历在目。要不是巫月娘,他恐怕还是和妻子与小牛在豆腐坊过他的太平日子,可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不过玄蛛心中已没了恨意,只是点点头,微笑道:“陛下别来无恙,老僧如今名叫玄蛛……” 巫月娘身子微颤,长长的叹息了声,默默的躬身为礼,“我对天下问心无愧,但对大师却愧疚良多,大师,受我一礼……” 玄蛛双手合十还礼,微笑道:“陛下失小节而全大义,天下民心所向,仍是一代明君,有些往事就不必介怀了。” 正说话时,半空中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咆哮,“老秃驴,你敢坏老身的大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怒吼声,漫天顿时响起嘶嘶怪响,玄蛛和巫月娘同时抬头望去,却见楚锈正漂浮在半空之中,满头灰白杂发忽然迎风见长,瞬间竟变成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仔细看去才看清那乌云中的发丝竟然统统都是细小的毒蛇,各自吐着猩红的蛇信忽然激射过来。 瞬间天昏地暗,腥臭气熏人欲呕,玄蛛却丝毫也不惊慌,单手伸向前方,掌心中忽然亮起一团白色光华,好像一团毛线团团乱转,旋即,道道蛛丝般细小的白线冲天而起,迎向了那不计其数的毒蛇。 无论是楚锈还是玄蛛,使用的都并非仙器,然而正是这种本命仙法才尤其恐怖。天空中黑白两种色泽的光华好像万箭齐发,破空声极其刺耳,令无数百姓纷纷掩耳惨嚎,而转眼间,毒蛇和蛛丝相撞,轰鸣声更加惊天动地,震得远处的金銮宝殿都在瑟瑟发抖。 两个点山境上品的绝顶高手对决,弹指间就能将大乌门方圆百丈之内夷为平地,玄蛛生怕伤害到无辜百姓,于是忽然飞向高空,与楚锈展开了殊死搏斗。只见半空黑云涌动、白光四射,虚空忽明忽暗,劲气纵横驰骋,将众多百姓撞得东倒西歪。 楚锈没料到皇城中竟有个如此棘手的老和尚,虽然仍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她生怕巫月娘跑了,于是大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动手杀了小皇帝!”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有数百条身影如同鹰隼般腾空而起,他们虽然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但却都是修为强悍的散修,各自拿出仙剑向巫月娘猛扑了过来。 巫月娘皱皱眉,顿时认出了为首的几个。 这些人都曾是国师府的散修,也都是郑贤的余孽,他们昔日锦衣玉食,但自从巫月娘剿灭了郑贤党羽之后便苦不堪言。所以他们自然恨极了巫月娘,这次投奔巫仓,就是想要借助巫仓和南疆魔教的力量,重新夺回往日的荣华富贵。 面对如此多穷凶极恶的散修,巫月娘只能叹息了声,黯然苦笑。 从开始到现在,国师府那边就没有任何动静,巫月娘就知道自己所豢养的那群散修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如今的皇城中,还有谁能帮助自己呢? 她抬头望向玄蛛,见此时玄蛛已经落在了下风,楚锈的黑发化作亿万毒蛇遮天蔽日,而玄蛛的蛛丝所发出的白光已经逐渐黯淡下去。 巫月娘的心里忽然一动,下意识的向周围看去。她知道彭鹰和玄蛛关系匪浅,玄蛛在此,莫非彭鹰也在? 这时,几个修为颇高的散修已扑到巫月娘面前,其中有个瘦削的老者狞然道:“狗皇帝,去死!”说着一剑向巫月娘的胸膛狠狠的刺了过去,剑光耀眼,剑锋涌出略显驳杂的剑气,杀气腾腾。 巫月娘此时仍十分虚弱,根本无力躲闪,正以为必死无疑时,忽然有道黑光电闪雷鸣般从身后激射而来,瞬间将那老者的剑气撞得粉碎,又摧枯拉朽般将老者从头至胯斩成两片,剑光仍势如破竹直奔远处,又将两个猝不及防的散修斩得粉身碎骨,这才停息。 面前血迹斑斑,巫月娘却顿时泪湿了双眼,猛然回头望去,正看到有个少年拎着一把漆黑长剑默默的走了过来。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乱战 最后一片火烧云在金銮宝殿的琉璃瓦上渲染出血样的光彩,令这历经数千年岁月的宝殿散发出庄严而又神秘的气息,冥冥中,似乎有无数巫家历代帝王的英灵苏醒了过来,目视着已化为残垣断壁的大乌门,幽然叹息。 在宝殿的阴影和云霞的光彩中走来的少年,出手如此果决暴戾,散修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不禁投鼠忌器,纷纷停住了剑光。 巫月娘则默默的看着他,刚刚身临绝境也未曾流出来的泪水却顿时汹涌而出。 直到他来到她的面前,巫月娘才笑了笑,柔声道:“你……怎么没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笑容却是如此欣慰,这一刻,即便处境依然险恶,但巫月娘的心却满满的全是这人的身影,什么江山、什么帝位,统统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彭鹰叹息了声,“你又何必要我走呢?昔日在玉祠的时候我就曾说过,只要你是个好皇帝,做的是有益天下的好事,我就会鼎力相助,无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一代明君,自然就不能袖手旁观……” 听了彭鹰的话,巫月娘的身子却剧烈的晃了晃,惨然笑道:“明君?天下?这么说,你之所以来,为的却不是我,而是这天下苍生么?” 彭鹰愣了愣,心里顿时乱作一团。 自己不顾一切的回来救她,真的只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能没有巫月娘这个好皇帝么?这瞬间,种种回忆好像走马灯似的在彭鹰心底掠过,即便是他也不能否认,自己和巫月娘之间的感情,恐怕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深深的呼吸,又长长的吐出,勉强平复了心底烦乱的思绪,然后默默的看了眼巫月娘,沉默的向面前那数以百计的散修走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彭鹰虽然孤身一人,但那正义凛然的气势却令诸多散修心生寒意。他们下意识的退后几步面面相觑,却不敢再退了。 这些散修虽然都是乌合之众,能为了荣华富贵而凝聚在一起,当然也能为了保命而背信弃义,可是他们却都知道南疆魔教的邪恶,深恐自己身上也有蛊毒,所以当然不敢临阵脱逃。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仗着人多势众,不约而同的发出阵阵怒吼向彭鹰猛扑过去。 顷刻间仿佛山峦倾颓,数百散修同时发动了攻击,剑光铺天盖地,真气直冲天穹,而就在这瞬间,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掌声。继而人群中忽然坍塌了一片,十几个散修顿时被砸成满地血泥,场面异常血腥。 包括彭鹰在内的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去,顿时看到有个怀抱婴儿的少女正漂浮在半空之中,少女姿容盖世,雪白衣袂轻轻飘舞,恍如谪仙。 “水儿,去助我大哥一臂之力,这里有我。”彭鹰柔声说着,扬起了春泥剑。 漫天死气弥漫,往生剑意带着肆虐的杀机充满苍穹。半空中的水儿点点头,又深深的看了眼巫月娘,这才向高空射去。而这时她怀中的雷焚天却不安分的挣扎起来,忽然脱开水儿的怀抱,好像石块般向地面砸了下去。 水儿吃了一惊,连忙低头去看,却见雷焚天已拿出了焚天剑,小小的身子顿时淹没在炽烈的火焰中,杀气腾腾的扑向了诸多散修。只是眨眼间的功夫,焚天剑卷起火龙般的烈焰,将三个散修烧成了焦炭,顿时敌群顿时一阵大乱。 好个焚天,水儿这才略微放心,又看到彭鹰已向焚天扑去,这才遽然向楚锈扑去。 半空中的掌声仿佛雷声轰鸣,无形的蚌壳好像两座雄伟的山峰纵横激荡,顿时分散了楚锈的精力。有水儿帮助,玄蛛总算可以松了口气,两人齐心合力,逐渐将战局扭转了过来。 地面上,剑光冲天,数百散修虽然人多势众,但只有五六个高手的修为在点山境一品上下,根本不是彭鹰的对手。再加上还有雷焚天这个小怪物纵横驰骋,更是乱作一团。转眼间就有二十余人被焚天剑斩成焦炭,更多的人则被往生剑意送入地府,而正在诸多散修陷入绝境的时候,又有几道剑光遽然赶来。 端木青和杨癞痢各自踩着仙剑飞身赶来,没等他们出手,两个小小的身影便争先恐后的扑入敌群。 赫然是黄小牛和伶俐虫! 黄小牛就已今非昔比,自从在北方魔教险些丧命之后,他体内的妖血被庞蕴唤醒,变成了最为接近半妖的存在,虽然他只是在左家修炼过一些粗浅的入门仙法,然而修为竟在短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现在已有了攀山境中品的实力,简直骇人听闻。他手里拿着一把锃亮的仙剑,却是这次赶来皇城之前从余英堂中偷来的。 伶俐虫空着两手,速度却快得几乎难以看到,只是一闪就落在一个散修的头顶,猴爪猛的抓进那人的头骨,竟硬是将那倒霉蛋的脑袋撕成了两半。鲜血冲天而起,伶俐虫则向黄小牛发出得意的笑声,又向下一个散修脑袋上扑去。 黄小牛自然不服,可他的修为虽然已经算高,但诸多散修里也有许多人的修为与他不相伯仲,又不能像伶俐虫那样专挑弱者下手,于是顿时被几个散修团团包围而陷入苦战。正在他郁闷懊恼的时候,有个散修的脚下却忽然有双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脚腕,旋即宝儿从地下冒出头来,向黄小牛嫣然一笑。 黄小牛顿时大喜过望,一剑斩下那散修的头颅。 伶俐虫鬼魅般四处游荡,黄小牛和宝儿却结成了搭档,散修们算是倒了霉,好像枯萎的稻草被斩得东倒西歪。更恐怖的则是焚天,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却好像杀神附体,小短腿风车似的转动着,发出嗡嗡的呼啸,到现在已经斩杀了数十人了。 端木青和杨癞痢也加入了战团,更是奠定了胜局。 彭鹰则清闲了下来,收起春泥剑为四小压阵,他要时刻注意着空中和地面的两个战场,哪里稍有变化也好及时应对。 半空中,楚锈烦闷到了极点。 本以为诸事皆顺,金龙蛊已近化龙,国师府也被桑木宫剿灭。谁知到了最后关头非但夺运大法失败,竟然还有这么多古里古怪的家伙跑出来坏事。眼看着众多散修已经伤亡过半,楚锈心中暗骂那些散修真是没用的东西,于是忽然仰天长啸,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远处的皇宫宫墙上忽然鬼魅般出现了数百个鬼魅的身影,衣着打扮与中原人物的宽衣长袖迥然不同,灰色麻衣长可及膝,长裤紧窄,大半张脸都缠着灰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双眸。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支木笛,呜呜咽咽的吹奏起来。 这些都是南疆魔教的教众,也是楚锈的嫡系。在楚锈想来,当木笛声响起,满城百姓都将被笛声所制,到时候蜂拥而上,看彭鹰这些人该如何是好。然而她却做梦也想不到,那些黎民百姓体内的蛊虫都已被盘龙蛊王杀死了…… 楚锈一边与玄蛛和水儿纠缠,一边等着坐看好戏。可是笛声响起了片刻,万千百姓仍是没有丝毫异状,只是吓得争先恐后的逃窜。楚锈顿时骇然失色,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虽然万千百姓没受影响,但是南疆魔教却并非只是在百姓们身上下了蛊毒…… 忽然,漫天鸟鸣啾啾,城内四处犬吠不断,竟然有不计其数的飞禽走兽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半空中有无穷无尽的鸟雀乌云般的用来,地面上的百姓正向远处逃窜,却有数不胜数的家犬野狗、猪马牛羊狂奔而来。整个皇城顿时大乱,夜空下鸟鸣惨烈,犬马嘶鸣,人们惊慌失措的惨叫着,仿佛以为末日来临。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南疆教主 彭鹰皱眉望着这一切,忽然飞身而起,径自向宫墙冲去。 脑海中念头一动,丹田气海里的盘龙蛊王的龙首上方忽然冲出一道灵光,小小的雪白小人儿从肚脐中怪笑着钻了出来,陡然射向苍穹。 往生剑意冲天而起,漫天死气笼罩住十几个南疆魔教教徒,顿时血光迸射,十几颗头颅冲天而起。春泥剑发出嘶哑的欢鸣,戾气铺天盖地,吓得众多魔头魂飞魄散。彭鹰的双目中略微呈现出诡异的血色,落在宫墙上展开寂灭剑法狂奔,在其身后留下了诸多魔头的残肢断臂,仿佛一条血路。 半空中,盘龙蛊王忽然停住,陡然晃动身子再次化作千万,一半扑向了半空中的鸟雀,另一半则欢呼着向地面扑去。 万千小人儿落在飞禽走兽的头顶,如法炮制的拽出蛊虫的灵光吞噬,只是转眼间的功夫,不知有多少蛊虫被盘龙蛊王吞噬。鸟兽们仿佛如梦初醒,茫然看看四周顿时受到了惊吓,飞禽掉头飞去,走兽们则随着人群向远处逃窜。 地上一阵人仰马翻,虽然有人在这大乱中被践踏而死,但是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惨剧,相比于全城皆丧,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此时宫墙上的南疆魔教教众已所剩无几,彭鹰的往生剑意所向披靡,剑光只是一转,最后几个魔头也被斩杀。不过片刻间的功夫,足有近两百名魔教教众授首,彭鹰的暴戾已初露端倪,这自然是受到春泥剑的影响,彭鹰虽然心知肚明,可惜现在情势紧迫必须全力以赴,除了使用春泥剑已别无办法。 漫天的盘龙蛊王似乎意犹未尽,仍试图去追杀漏网之鱼,可万千小人儿忽然同时一震,似乎面露惊恐之色,旋即迅速还原成一体,瞬间钻回了彭鹰的丹田气海。 盘龙蛊王的恐惧令彭鹰不禁一愣,冥冥中,他似乎也有所感应,不自觉的向城东的方向望去,却没见到任何人影。 是谁让盘龙蛊王如见蛇蝎?彭鹰心中忽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这时,半空中传来楚锈怒不可遏的嘶吼。 身为南疆魔教中位高权重的长老,楚锈这一生还从未遭遇如此挫折。虽然她不知道这满城蛊毒为何失去了作用,但是到了如此地步她已没了退路。 掌心一转,有团刺猬般的光华陡然出现。此物名为赤阳针,是楚锈潜心修炼三百年才得到的本命魔器。她咬破舌尖喷上一口心血,看不清形状的赤阳针忽然蒙上一层血色,陡然大放光华。 只要楚锈心念一转,赤阳针便将化作亿万毒针,即便杀不死那老秃驴和少女也能杀死万千百姓,她要让这皇城血流成河!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道乌光激射而来,赫然是块砖头似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赤阳针。顿时轰然一声巨响,即便是楚锈这样的修为也被炸得凌空飞去,而赤阳针也已化作漫天齑粉。 青砖栽落,被一个少年轻轻握在手中。他低头望去,却不禁叹息了声。 那青砖自然是八两半,虽然彭鹰用它将赤阳针砸成粉碎,但八两半本身也已伤痕累累,四角都有残缺,成了废物。彭鹰惋惜的摇摇头,将八两半放入储物戒指,手持春泥剑望向了楚锈。 玄蛛和水儿站在他的两旁,三人站在一起,让楚锈顿时知道大势已去。 看看四周,南疆魔教教徒全军覆没,巫仓手下的那群散修也所剩无几,自己却成了孤家寡人。楚锈顿时灰心丧气,狠狠的瞪了眼彭鹰等人,转身飞射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南疆魔教是回不去了,不过天下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地?楚锈随便选了个方向逃窜,却正飞向了东方。 千丈外有座恢弘壮观、金碧辉煌的钟楼,楚锈瞬间便到了钟楼前,忽然有道剑光气冲斗牛,狠狠的向楚锈刺去。 楚锈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连忙竭力躲闪,总算让过那道剑光而停在了钟楼前。 “谁!”楚锈色厉内荏的大吼,刚才那道剑光气势绝伦,显然其主人的修为还要比自己强了半筹。 钟楼的飞檐上,忽然有个老者鬼魅般的浮现出来,楚锈一见却顿时瞪圆了老眼。 “叶王!?你什么意思?为何拦住老身?” 老者赫然竟是叶王,他面色阴冷,对楚锈的质问无动于衷,好像木雕泥塑般站在飞檐上,真气好像烈焰般汹涌滔天。 楚锈见叶王不说话,心里也不尽七上八下。她虽然不知道叶王究竟有什么意图,不过还好她能确定叶王绝非是彭鹰等人的同伙。于是她强压下心底的怒火换上一副微笑,道:“叶老弟,多亏你的阴木堂剿灭了国师府,南疆魔教会始终记着你的好处,现在情势紧迫,你我先尽快离开再共商大计,如何?” 叶王仍是沉默不言,正在楚锈几乎要忍耐不住的时候,钟楼上那口数千斤重的铜钟下,赫然有个老药农凭空出现在那里。 “楚锈,你这是要去哪里?”老者背负着双手,好像闲聊家常般淡然自若。 楚锈却顿时如见鬼魅,老脸扭曲了半晌,终于无力的落在钟楼红墙上屈膝跪倒。 “教主……”她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地,却已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俯视着楚锈,摇头叹息了声,“楚锈,你可曾记得你离开总堂的时候,在本座面前可是立下过军令状的。如今大事未成,你又要逃去哪里?” 楚锈抖成了一团,呆了半晌才颤声辩解道:“教……教主赎罪,属下并非想逃……只是……只是计划出了些变化,属下想离开皇城后再卷土重来……”她结结巴巴的说了半晌,又再次沉默无语。她知道面前这老者是何等睿智之人,自己的辩解在其面前是如此苍白,已没必要再说下去。 “你也觉得牵强么?”老者淡淡一笑,“本座交给你的事,你一件也没能办到。如今只剩下你自己一人,又说什么卷土重来?” “其实本座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你只要将事情讲述清楚也就没事了。可惜,你在功亏一篑之后却不想着回南疆魔教,而是向东逃来,分明是想畏罪潜逃,这样的人,本座留你何用?”老者冷冷的望着楚锈,淡然道:“你该如何做,不用本座罗嗦了吧?” 楚锈顿时如遭雷噬,猛的抬头看向老者泪流满面的颤声道:“教主,教主饶命啊!” 老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笑道:“不必罗嗦了,莫非,你还想要本座亲自动手么?” 楚锈顿时绝望,浑身抖若筛糠。她知道老者的手段,如果真由他来动手那才叫生不如死。她颤抖了半晌,忽然撕心裂肺的仰天哀嚎,怪啸声中,一颗大好头颅忽然炸成粉碎,无头尸体从红墙上滚落尘埃,顿时一命呜呼。 谈笑间逼得一个点山境上品强者自绝与面前,老者却懒得去多看一眼,只是望着皇宫方向,淡然一笑。 那口巨大的铜钟忽然绷断了锁链漂浮在老者面前,顶部炸裂开来,变成了硕大的喇叭。老者咳嗽了声,微笑道:“老朋友,我来看你了……” 看似轻言细语,但声音却如黄钟大吕响彻天地,声音在那口铜钟里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更透出无尽的威仪。 铜钟前方,有成百上千的百姓顷刻间被声浪炸成了肉泥,长街上顿时鲜血淋漓,墙上、房上的琉璃瓦好像波浪般起伏,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彭鹰等人虽然在千丈之外但仍感到一股难以匹敌的声浪扑面而来,竟被逼得不住后退,耳中嗡嗡巨响,瞬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众人顿时骇然失色,远望着钟楼方向呆若木鸡。 虽然大家从未见过那老者,不过他能令楚锈自觉与面前,便能猜出几分了。 莫非,那老者就是南疆魔教的教主!? 彭鹰却比其他人更加能确定老者的身份。能令盘龙蛊王如此畏惧地,恐怕也只有南疆魔教的教主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这老者的修为绝对是青云境,恐怕也只有痴痴大师能相提并论。与他相比,叶王都已没了什么存在感。在如此恐怖的强敌面前,众人其实和满城百姓没什么区别,都是蝼蚁。 难道今天真是大家的死期?彭鹰向周围看去,见玄蛛等人脸上都有惊恐之色,修为相对较弱的端木青、杨癞痢和黄小牛等人已被刚才的声波震得七窍流血,看似神情恍惚,已无力再战。 此时彭鹰真是非常希望蛟祖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他刚刚离去,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回来。想起他临走前所说的话,彭鹰心中不禁暗自苦笑。蛟祖应该也没料到南疆魔教的教主会大驾光临吧?这样的绝世凶人出现,皇城中怎么可能有人能帮助自己? 当彭鹰心乱如麻的时候,钟楼上那口铜钟陡然炸成粉碎,老者默默的环顾四周,微笑道:“老朋友,莫非你真的死了?那可真就太过无趣了……”说着他看了看叶王,道:“去吧,杀了那小皇帝。” 叶王当即点头,飘然向皇宫飞去。老者则迈下钟楼,轻松的好像迈下一个台阶,旋即来到长街之上。 四处都是刚刚被炸死的尸体,有半具尸体靠在残垣断壁间,老者信步走到尸体前,随手抓裂他的天灵盖,从中抓出一条蚯蚓般细小的青蛇来。 这蛊虫已被盘龙蛊王吞了灵力,死的不能再死。老者看了看蛇蛊的尸体,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皇城中的蛊虫数以百万,能顷刻间将其屠杀干净的除了自己,还有谁呢? 老者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盘龙蛊王身上。南疆魔教费尽千年之力仍未能让盘龙蛊王灵智初开,老者心比天高,绝不相信还有人的炼蛊之法能够强过他的南疆魔教。 由此一来,老者却更相信城中那青云境的强者并未死去了,也只有他或许才有此莫大神威,杀尽所有蛊虫。 这时,叶王已接近了大乌门。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鱼儿来了 大乌门前,百姓们已经逃的一个不剩,四处一片空旷,彭鹰等人望着半空中逐渐逼近的叶王,严阵以待。 叶王的恐怖稍早就曾见识过,如果不全力以赴,不用南疆魔教的那教主动手,众人便将死无葬身之地。彭鹰紧紧的握着春泥剑,忽然想起一个悚人的可能,连忙张开通天眼向四处望去,顿时暗自叫苦。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皇城四周都载有参天巨树,地面下盘根错节,而此时此刻赫然有数百诡秘的身影在地下随着叶王潜伏过来,没露出任何生息。 赫然是阴木堂刺客! 皇城中仍有数百阴木堂刺客,他们剿灭了国师府之后,竟又得到叶王的命令而潜入了皇宫! 彭鹰深知阴木堂刺客的厉害,自己有通天眼还能应付,但是对其他人而言则是灭顶之灾。 此时有几个阴木堂刺客已接近了巫月娘,局面岌岌可危。彭鹰顿时汗毛皆立,猛的将九子锁龙桩祭起,轰然落在巫月娘面前。 “师妹,小心地下!”彭鹰厉声大吼,同时对水儿急声道:“水儿去帮巫月娘!” “大哥,雷焚天!随我去战叶王!”彭鹰历吼,仗剑直奔叶王。玄蛛如影随形跟上,而地面上忽然火光冲天,雷焚天仗着焚天剑也扑上空中。 吼!九子锁龙桩的九头龙子这才忽然昂首咆哮,将四周的地面炸得支离破碎,几个阴木堂刺客猝不及防,顿时化作齑粉。而水儿也及时赶到,飞身落在巫月娘的面前。 “水儿姐姐,小心脚下!”巫月娘此时已经警醒,张开通天眼大声提醒。 水儿毫不犹豫的一掌拍下,地面顿时凹陷下去,坑底顿时有团血色氤氲开来。巫月娘不断的指点方向,水儿则全力出手,顷刻间砸了不知多少掌下去,巫月娘身子周围一片狼藉,凹凸不平的地面下赫然满是一片片的血迹,转眼间已有三十几个阴木堂刺客葬身地底。 半空中,彭鹰、玄蛛和雷焚天也对上了叶王。 虽然叶王刚刚被大家重创,然而这一次却截然不同。叶王的修为本来就登峰造极,要不是之前彭鹰等人屡次有惊人之举,他也不会败得如此惨烈。现在他被三花九龙蛊所困,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和困惑,修为自然显得比刚才还要高出少许。 轰!剑气铺天盖地,轻而易举的将彭鹰和玄蛛避开,连焚天也被炸得冲向半空,而叶王则根本不看他们三个,按照老者的吩咐径自向巫月娘扑了过去。 彭鹰飞出数十丈外,见状顿时睚眦欲裂的大吼:“水儿小心!” 水儿骇然抬头望去,正看到叶王激射而来,她毫不犹豫的张开双手向前合拢,半空中两只巨大的蚌壳隐约可见,将水儿和巫月娘牢牢的护住。而就在这瞬间,叶王的剑气正轰然刺来。 天地间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虽然水儿的蚌壳坚不可摧,但是叶王的修为实在太高,水儿又猝不及防,竟被叶王顿时轰开了屏障。 水儿和巫月娘同时惊呼了声,被狂猛的气浪卷的冲天而起。叶王则对巫月娘势在必得,遽然向她扑了过去。 彭鹰等人骇然失色,纷纷不顾性命的扑了上来,先是玄蛛以蛛丝布下天罗地网笼罩天地,雷焚天则举起焚天剑呀呀大叫着斩向叶王的后心。天空中又亮起一道黑色光华,彭鹰直接用上了最为简单粗暴的飞象剑法,直奔叶王。 轰隆隆的巨响持续响起,虽然被他们三个联手攻击,叶王却只是速度稍缓,仍是扑向巫月娘。眼看着巫月娘就要葬身在叶王剑下的时候,一侧的配殿上忽然响起一声长啸,旋即虚空中忽然幻化出无穷无尽的枪影,好像骤雨般激射而起向叶王刺去。 又有两道剑光荡起,令虚空顿时紊乱起来,漫天婆娑剑影,发出百鸟争鸣般的呼啸,将虚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霸王枪意和婆娑剑意!? 彭鹰顿时又惊又喜的望去,果然看到那间配殿盯上忽然出现了三个人。竟真的是左远清、左枪和左菊心父子三人! 他们怎么来了?没等彭鹰反应过来,忽然又有个高挑曼妙的身影横空而至,悍不畏死的在叶王剑下抢出巫月娘,抱着她向皇宫深处迅速飞去。 鱼儿!?彭鹰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她不是在青龙峰上修炼初心经么?怎么会在此地? “傻小子别愣着!你未过门的老婆可要呜呼哀哉啦!”左鱼儿一边狼奔豕突,一边头也不回的怪叫,彭鹰顿时哭笑不得。 “小师弟!一起动手!”左远清忽然冲了过来,一双铁腿硬是将那配殿踩得土崩瓦解,声势极为骇人。左枪、左菊心兄弟也骤然扑来加入战团。彭鹰、玄蛛、水儿、左远清父子三人共同战住叶王,这才算勉强敌住叶王和诸多阴木堂刺客,让左鱼儿平安的带着巫月娘逃出生天。 “所有人不得恋战,退往后宫!”左鱼儿揽住巫月娘纤细的腰肢站在金銮宝殿上大声喊道。 “啧,小万岁,您这腰够细。”左鱼儿小手向下一溜,又拍了拍巫月娘的翘臀,笑道:“细腰丰臀,妖孽的身材啊。” 本来左鱼儿的出现令巫月娘的心情错综复杂,可被她如此一说顿时哭笑不得。她叹息着摇了摇头,道:“鱼儿姐姐,你莫非就不害怕么?” “怕,怕得要死咧。”左鱼儿蹙眉望向远处钟楼下的那个老者,苦笑道:“可那有什么办法?那小子身在皇城,我怎能放心得下。” 巫月娘苦涩的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言语。 左鱼儿一来,彭鹰精神大振。虽说左鱼儿的修为还不如自己,但师姐绝顶聪明,有她运筹帷幄,自己就只顾拼命就好。他全力以赴的展开往生剑意,与玄蛛接下叶王大半攻击,同时大声招呼端木青等人快退。 四处轰鸣声不断,金銮宝殿都在瑟瑟发抖,左鱼儿带着巫月娘飞身向后宫飞去,其他人且战且退,片刻时间之后已到了后宫深处。 面前一片狼藉,富丽堂皇的皇宫被真气肆虐的不像样子,好像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殿堂倾颓无数。彭鹰和玄蛛再加上左远清与叶王恶战,心中却没有丝毫底气。 谁也不知道左鱼儿究竟有什么打算,即便退出了皇宫又能怎样?一个叶王就已如此棘手,如果南疆魔教的那个老魔头出手可就万事休矣了。 真是担心什么便来什么,远远的,金銮宝殿的顶上出现了那老者的身影,他站在屋脊上眺望过来,目光冰冷,顿时令众人心底生寒。 这时彭鹰才发现,大家已经退到了国师园的大门前,那株龙柏庞大的身躯就在身后,好似擎天玉柱,撑起一方苍穹。 左鱼儿径自抱着巫月娘进了国师园,随即飞身落在龙柏的一根枝桠上招呼了声,让所有人赶快撤进国师园。 在左枪、左菊心的保护下,早已精疲力竭的端木青等人都逃入园中。左鱼儿则望着远处金銮宝殿上的老者目光闪烁,忽然大声喊道:“老魔头,我有话说!” 声音嘹亮,清晰的传到金銮殿上,老者淡然一笑,道:“叶王退下。” 叶王毫不犹豫的抽身而退,又令众多阴木堂刺客停止攻击,纷乱的战场顿时肃静下来。 左鱼儿稍稍松了口气,看到彭鹰等人仍在园外,便柔声道:“你们也都进国师园去吧。” 彭鹰不知道左鱼儿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仍是毫不犹豫的与玄蛛等人退入园中。 此时月华初上,所有人云集于国师园内,只有左鱼儿孤身一人站在龙柏枝桠末端,夜风拂过长裙,飘然若仙。彭鹰抬头望她,默不作声的飞身而起落在她的身后,虽然他不知左鱼儿有什么打算,但在此险境之中他却不能容忍她受到半点威胁。 左鱼儿察觉到他的到来,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仿佛百花绽放,露出万种风情。 彭鹰也颔首微笑,万语千言仿佛都在这一笑之中。 龙柏下,巫月娘抬头望着彭鹰和左鱼儿,顿感浑身无力,跌坐在树根之上。如果说十天前她还抱有一线希望,但是此时此刻看到他们脸上那无惧无怨的笑容,那线希望也已烟消云散。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黄老 远方金銮殿上,老者淡淡的笑着,柔声道:“左家有个天下闻名的丫头,莫非就是你么?” “天下闻名?”左鱼儿望着他眨眨眼,点头笑道:“那应该就是我了。” 彭鹰听了不禁失笑,心想鱼儿还真是大言不惭。不过这大话从鱼儿口中说出来却丝毫也不招人厌,反而觉得她愈发可爱动人。 虽然隔了千丈远,但左鱼儿的话却清晰无误的落入老者的耳中,他也不禁一笑,道:“左鱼儿?” 左鱼儿恭敬施礼,“见过前辈,不过前辈知道晚辈的名字,晚辈却还不知道前辈您的名字呢?” 老者笑了笑,目光略显怅然的望着虚空,悠然道:“时间太久,本座都快记不清昔日的名字了,你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晚辈可不敢无礼,前辈起码也要赐下姓氏吧,百善孝为先,前辈总不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吧?” 彭鹰听得心惊肉跳,偷偷的扯了扯左鱼儿的袖子,心想师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真要激怒了那老者,别说区区国师园,就算是青龙峰也未必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老者的脸上果然掠起一道凶光,但旋即又哈哈大笑道:“左家丫头果然名不虚传,数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如此和我说话的人呢。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本座姓黄。” “黄前辈。”左鱼儿若无其事的拱手施礼,微笑着看了看老者身上的装束,道:“前辈一副药农打扮,不如晚辈就叫您……黄药师吧?” “黄药师?”老者眨眨眼,困惑的道:“这名字听起来挺熟,好像有人用过,还是不必了吧。” “那叫老黄?” “好你个小丫头,拐弯抹角的骂我是条老狗么?” “晚辈可不敢。”左鱼儿微笑道:“那就将老黄掉过来,叫您一声黄老吧。” 黄老点头,赞道:“这个称呼还算不错。” “黄老,晚辈久仰您的大名,今天总算能一睹您老的庐山真面目,真是……” “算了吧丫头。”黄老笑着摆手,“本座与你说话,是看在你还算讨人喜欢的份上。你若是也如此俗气,本座也就没什么话好与你讲了。但你分明不是俗人,却硬是要讲俗话,那就应该是另有所图。说说看,你这丫头故意拖延时间,又是为何?” 金銮殿上,黄老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划空而至,仿佛能撕裂一切的虚伪与迷雾,让左鱼儿的滔滔不绝嘎然而止。 “嘿嘿,晚辈就知道我这些雕虫小技在您老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左鱼儿看似毫无机心的笑着,“不过晚辈又为何要拖延时间呢?这天下虽大,但又有几人能放在黄老您的眼中?不妨猜猜看,晚辈是在等谁?” 黄老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小丫头的嘴是真甜,先把本座捧上了天,然后要把本座困在五里雾中么?” “不过本座还是要猜猜看。”黄老的目光向南方望去,目光深邃。 “诚然如你所说,这个天下能令本座忌惮的人屈指可数,能与你相识的,应该只有青龙峰后山的那个老和尚了吧。” “你是在等痴痴?”黄老陡然转头看向左鱼儿,目光好像有雷霆万钧之力,令彭鹰下意识的挺身而出拦在左鱼儿面前,严阵以待。 左鱼儿微笑着将彭鹰拉回自己身后,表情没露出丝毫破绽,只是神秘的微笑道:“如果晚辈等的真是痴痴大师,前辈……怕么?” “怕?”黄老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似乎都要流了出来,“本座是说这天下有几个能被本座视为对手的老家伙,可本座却从未说过怕啊?这个世上能令本座害怕的,或许只有这老天了吧……” 黄老虽然说得傲气凛然,但目光却始终紧紧的盯在左鱼儿脸上。他何尝不担心痴痴真的会出现在皇城?单只一个痴痴或许真的不足以令他害怕,但是这皇城中可还有个不知生死的家伙,黄老真正忌惮的却是他。 如果痴痴真的来了,再加上皇城中那个强者,恐怕就连自己也只能望风而逃。黄老极力的想在左鱼儿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这小妮子始终笑得好似没有心肝,竟然连他这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小丫头加以时日,或许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啊,不知为何,黄老的心底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杀意。 远处的龙柏上,彭鹰浑身汗毛顿时竖立起来,双目冷冷的凝视远方的黄老,浓烈的杀气同样弥散开来。黄老若有所觉,不禁看了眼左鱼儿背后的彭鹰,莞尔一笑。 在他看来,像彭鹰这样的年轻人虽然修为颇高,但却有勇无谋,反而不会放在他的眼中。 不过如果他知道彭鹰的体内竟然有盘龙蛊王,恐怕就不会有如此的想法了…… 左鱼儿同样察觉到了黄老对自己起了杀意,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却仍若无其事。她笑着看向黄老,点头道:“是晚辈唐突了,黄老您执掌南疆魔教,威震南疆十万大山,又怎么会怕什么人呢?不过晚辈实话实说,我等的……还真就是痴痴大师。” 彭鹰顿时大喜过望,如果痴痴大师真的及时赶到,那这场死局就将迎刃而解。而黄老却皱皱眉,冷笑道:“小丫头真会大言不惭,本座的行踪根本没人知道,痴痴又怎会无缘无故的下山?他在青龙峰镇压妖界封印,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 “您说的都没错,可痴痴大师偏偏就是来了啊。”左鱼儿无可奈何的笑道:“您说您的行踪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您起码已经离开南疆魔教了吧?难道您就那么确定南疆魔教中没有我们左家的眼线么?您不在南疆魔教,而皇城又连续有数以百计的黎民百姓死于蛊毒之下,您的行踪不是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么?” “可笑之至。”黄老冷笑道:“就算魔教中有你们左家的奸细,就算痴痴那老和尚来了,那他现在又在哪里?为何不来见我?” 左鱼儿苦笑着摇头道:“谁说不是呢?晚辈也真是搞不懂痴痴大师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老人家本来是与我们一起来的,但是到了城外却说死也不肯进来。他如今就在城南外三里处等着,却要我们赶来送死……” 黄老哭笑不得的道:“小丫头,你这番谎话未免也有太多破绽了吧?痴痴那老和尚自诩佛门第一僧,素来叫嚣着慈悲为怀,又怎么能见死不救?本座看你分明是胡说八道,是想拿着痴痴来威胁本座吧?” 左鱼儿无奈的摇头,“黄老您刚才就说过,您根本就不怕痴痴大师,晚辈又何必拿他老人家来威胁您呢?不过痴痴大师在我们赴死前还说了句话,让我告诉给您。” “他说什么?”黄老冷笑着问,心中根本不相信左鱼儿的胡言乱语。 “他说,这皇城自然有他人守护,您老也是为那人而来。痴痴大师虽然慈悲为怀,但是也不能越俎代庖,而他这次来也只是想见老友一面,并非专门为了对付黄老您啊。” 听到左鱼儿如此说,黄老的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这世上知道皇城中还有个青云境的强者的人屈指可数,自己知道,痴痴当然也知道,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说出这个秘密,这其中自有避讳。他不相信痴痴会随意将那人的存在透露给左鱼儿,但这小丫头又是如何知道的? 黄老的心底有些混乱,不禁又想起另一种可能。 如果左鱼儿说的是真的呢?痴痴真的来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似乎也能说的通。 如今东海魔教作乱,天下乱象丛生,再加上数年来妖界封印日渐松动,痴痴想必也急得火烧眉毛。但痴痴也知道南疆魔教要比东海魔教更加势力庞大,所以当务之急却是要解决自己这个心腹大患。 痴痴之所以不肯进城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等自己与皇城里那个老家伙恶斗一场之后好坐收渔翁之利。而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必然难逃一死。 越想越是担忧,但黄老心底仍是有七八分不信,他冷冷的望向左鱼儿,沉声道:“小丫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皇城里那人如果不肯帮你,那一切也都是枉然。在痴痴赶来之前,本座仍足以将你们统统杀死,你信是不信?” “信!”左鱼儿猛点头,苦笑道:“黄老的修为早就是青云境了吧?我们这些人还不都和蝼蚁一样?只不过痴痴大师还对晚辈说了一句话……” “他还说了什么?你能不能一口气说个明白!”黄老有些懊恼,快没了耐心。 左鱼儿一脸无辜的苦笑,“痴痴大师是对晚辈说的啊,又不是让晚辈说给您听的。您这么吓唬一个小女孩,有意思么?” 黄老哭笑不得的摇头,放缓了语气道:“好好,那你说说,他对你说了什么?” 左鱼儿一笑,看了看背后道:“他说我们如果有命来到这座国师园,便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金銮殿上的黄老忽然沉默了下来,虽然隔了好远,但左鱼儿仍能发现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她心中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但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仍是一副灿烂的笑容,面对那绝顶老魔。 半晌,黄老这才深深的看向国师园,沉声道:“如此说来,那人如今就在这座国师园么?” “没错。”左鱼儿回头望了眼国师园,然后又回头看向黄老,微笑道:“要不要帮您带声好呢?” 长袖下的双拳下意识的握紧,黄老深深的望着国师园,沉声道:“叫他出来见我。” 左鱼儿点点头,回头装模作样的问了句,然后转回头来苦笑道:“他老人家似乎是不想见您呢,怎么办?” 黄老冷笑,“那本座就去见他。” 左鱼儿连忙摆手:“黄老别冲动,我看他老人家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不如您给我片刻时间,让我去游说游说他老人家?或许他心情一好就肯见您了呢?” 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黄老冷笑道:“小丫头,本座可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不过如果这是你的缓兵之计,那一刻钟之后本座就会让你和你的同伴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去吧,不要让本座改了主意。”黄老径自坐在了金銮殿的宝顶上,低眉敛目,好似入定了似的。 左鱼儿的心这才算稍定,转过身去向彭鹰使了个眼色,两人飘然落下。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推测 园中的巫月娘、玄蛛、水儿等一群人连忙围了上来,正想问个究竟,左鱼儿却用力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出一张符咒拍散。顿时有道白光笼罩在众人头顶,阻隔了声音。 “大家先别问,听我说。”虽然有这音障,但左鱼儿仍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远处的黄老听到。彭鹰等人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是默默的点头。 左鱼儿叹息了声,拉着巫月娘坐在树根上,然后看了看水儿,又把水儿也拽到身边坐下。 三个天姿国色的少女坐在那里,简直如同一副至美的图画,可彭鹰看着却有些局促不安,目光游离不定,总觉得左鱼儿看着自己的目光有那么一丝捉狭。 大家围着树根席地而坐,竟是左菊心最先按捺不住,苦笑道:“鱼儿,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彭鹰有些愕然,他们可是一起来的啊,莫非连左远清父子三个都不知道鱼儿的心思么? 左鱼儿瞪了眼左菊心,道:“不是告诉你别问,先听我说么?” “好,好,我不说,你说。” 左鱼儿看着周围那双双困惑中带有期待的目光,苦笑了下,道:“我刚才所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 彭鹰愕然道:“都是假的?那么说痴痴大师没来?你说的国师园里有个强者,也不存在?” “痴痴大师的确没来,但国师园中究竟是否有个强者,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左鱼儿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听我说……” 她看向了巫月娘,道:“上午的时候,左家就接到了你的求援,家主极为重视,本来已安排云师伯和大伯、二伯一同来皇城查个究竟,不过却被痴痴大师拦了下来。痴痴大师和家主密谈了片刻,再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家主就撤销了命令,同时不许任何左家弟子靠近皇城半步了。” 巫月娘皱皱眉,有些不满的道:“莫非皇城数百条人命,也不放在左家主的眼中么?” “你先别急着生气。”左鱼儿微笑道:“我从两位伯父那里得知消息之后就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于是私自去后山求见痴痴大师。他老人家本来什么也不想说,但耐不过我苦苦纠缠,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彭鹰等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 左鱼儿抬头看了看那株龙柏,苦笑道:“他老人家说,皇宫内有座国师园,国师园内有株龙柏,只要龙柏还在,皇城可保平安……” 所有人都抬头看树,满心莫名其妙,那不过是一棵老柏树,怎能保皇城平安?彭鹰和巫月娘都张开通天眼细看,但除了感觉这龙柏的生命力极为旺盛之外,并没发觉树干中有什么古怪。 彭鹰苦笑着看向左鱼儿,“痴痴大师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左鱼儿看向彭鹰,澄澈的双眸中泛着睿智的光彩,道:“原本我也是一头雾水,但现在却能猜出个八九分了。” “左家是铁律仙门,痴痴大师是佛门圣僧,既然知道皇城中出了那么多桩血案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应该是因为皇城中自有他人守护,无需他们操心。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国师园中。” 大家不约而同的左顾右盼,而这国师园中除了大家之外没有半个鬼影,又哪来的什么人? 左鱼儿却看着彭鹰继续道:“家主虽然不许任何人下山,但是我和两位伯父都知道你就在皇城之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我和大伯他们私自下山,留下二伯在青龙峰应对,偷偷的到了皇城。” “刚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老妪在黄老面前自裁,当时我就怀疑这个黄老就是南疆魔教的教主,于是我又有了些疑惑。” “如果他真是南疆魔教教主,又为何亲自来了皇城呢?要知道南疆魔教数百年来韬光隐晦,教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之所以来到皇城,必然有极为重要的目的。”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杀了皇帝,谋夺巫家的天下么?”左鱼儿看向巫月娘,微笑道:“恕我无礼,如果单单是想杀你,恐怕还用不着黄老这样的青云境强者亲自出马。”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左鱼儿说的不无道理,彭鹰忽然想起一个可能,看看周围都是自己人便沉声道:“鱼儿,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千年前名震天下的炼器巨匠何半斤就在皇宫内,黄老莫非是为了他而来的?” 除了玄蛛和水儿之外,其余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尤其以巫月娘为甚,她愕然道:“何半斤?在皇宫内?这怎么可能?” 彭鹰苦笑,“何半斤就是何无量,已经在御膳房藏身了许多年了。” “……”巫月娘彻底无语,她自然知道御膳房中的首领名为何无量,但却做梦也想不到那竟然就是何半斤! 左鱼儿虽然也显得非常吃惊,但还是摇了摇头道:“如果只为了抓一个何半斤,更加不用黄老亲自动手了。南疆魔教最擅长的是什么?是蛊毒啊,何半斤只是精通炼器,又怎能逃过南疆魔教的魔爪?” 彭鹰点点头,不禁困惑的问:“那黄老来皇城又是为何……”说到这他忽然眼睛一亮,想起刚才左鱼儿和黄老的对话,连忙道:“你是说他也是为了皇城中的那个强者而来?” 左鱼儿用力的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所以我刚刚赌了一把,按照我的猜测试探黄老的口风,幸好被我赌中。”左鱼儿沉声道:“这国师园中肯定有个人,而且是个足以令痴痴大师和黄老都极为敬畏的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禁心旌摇动,能让佛门圣僧和南疆魔教教主敬畏的人,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家下意识的再次环顾四周,仍是没见任何异常,不禁又有些困惑。不过如果这人真是青云境强者,那只要他不愿意出现,那就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 左鱼儿仍继续说。 “基于这个假设,那一切的一切就都能说的通了。” “其实无论是痴痴大师还是黄老,他们的目的都是一个。那就是逼出这个潜藏已久的青云境强者!” 左鱼儿眸光流彩,看着巫月娘微笑道:“还记得贤王府的事么?那时也是你向左家求援,但痴痴大师却并未阻止我们左家来帮你解围。那便说明在暗中守护皇城的那个神秘人不到生死关头,是绝不会出手相助的。而痴痴大师也不想用这种手段将他逼出来。” “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了。魔教作乱、妖界封印松动,痴痴大师压力倍增,急需有人帮助。所以他才狠下心不许左家插手皇城之事,目的自然是逼出那人。” “再说黄老,他身为南疆魔教教主,为何要不远千万里赶来皇城,逼出一个隐居的强人呢?”左鱼儿沉声道:“在我想来,现在东海魔教虽然最为猖獗,但南疆魔教同样是心腹大患。有朝一日南疆魔教必然会北上,到时候,皇城也是他们北上的必经之路。” “黄老那人能隐忍百年,必然是城府极深、谨小慎微之人,他既然知道皇城中有个青云境强者,自然要事先探个究竟,看这人是否仍在人间。” “现在我能断定的是,国师园中肯定有个人,但这人现在是否仍然健在却是个谜了。而且这人应该非正非邪,所以才让痴痴大师和黄老如此费尽心机。” 左鱼儿言尽于此,但心里却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痴痴大师之所以不肯来,或许真是猜到了黄老有可能会抵达皇城,到时候如果黄老和那神秘人起了冲突,那人也就必然和正道仙门同仇敌忾。左鱼儿觉得痴痴大师如果真有此想法,未免有失他佛门圣僧的体面,所以并未说出这个猜测。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背水一战 自皇城大乱,南疆魔教与巫仓狼狈为奸,桑木宫灭了国师府,后来南疆魔教教主竟然亲临皇城,这本是一团乱麻,却被左鱼儿抽丝剥茧,慢慢的理清了脉络。大家心底都不禁敬佩这个无论容貌和心智都登峰造极的少女,其中彭鹰自然尤其骄傲,望着左鱼儿不住点头。 巫月娘满心的苦涩,一则是为皇城的命运担心,二则却是感到左鱼儿竟如此聪明绝顶,连向来自负的自己也不禁从心底折服。 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吧……她瞥了眼面前的彭鹰,心中长叹。 彭鹰却并未察觉到巫月娘幽怨的目光,只是看着左鱼儿道:“鱼儿,虽然你应该已经猜出了真相,可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他看了看四周,苦笑道:“你说的那人,究竟在哪里啊?” “是啊,他究竟还在不在国师园,或者说……他是否还活在世上?”左鱼儿苦笑了下,道:“黄老只给了一刻钟的时间,如果那人过了时辰还不出现,我们可就要有灭顶之灾了啊。” 大家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仍身处绝境,这才纷纷四处寻找。可国师园巴掌大的地方,哪怕把砖缝都找了个遍,除了蚂蚁之外再无活物。彭鹰和巫月娘则张开了通天眼向地下寻找,可地下数丈之内都是盘根错节的龙柏树根,哪里有那个所谓的强者?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就算左鱼儿聪明绝顶,也没什么咒儿念了。 算算时间已经快到了一刻钟,大限将至,每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绝望之色。彭鹰收起了通天眼默默的来到左鱼儿的身边,轻轻的抓起她的柔荑 “你明知这里是龙潭虎穴,又何必赶来送死……”他长长的叹息,声音颤抖。多少年来无数次的历经生死,彭鹰已不再畏惧死亡,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绝不能死,只因为需要自己守护的人和自己一样身处险境。 虽然外面的强敌几乎不可战胜,但是彭鹰心底还有一线期待。包括左鱼儿在内的所有人都担心那强者是否死去,但是彭鹰却并不担心,只因为蛟祖也说了和左鱼儿类似的话,而他既然在如此紧要关头不来帮助自己,那便证明那人绝对没死! 现在的问题是,那人究竟会不会出手相助? 左鱼儿轻轻的反握住彭鹰的手,笑盈盈的道:“说什么傻话,既然知道你在龙潭虎穴中,我又怎能不来?” 温暖的话好像春风吹皱了秋水,彭鹰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默默点头,已无需再多说些什么。左鱼儿却又微笑道:“这或许也是我的劫数,不过却是个桃花劫啊。” 彭鹰顿时啼笑皆非,瞪了眼她,苦笑:“你弄颠倒了吧?有桃花劫的不该是男人么?” 左鱼儿猛点头,瞥了眼巫月娘和水儿,低声笑道:“你小子还知道啊,姑奶奶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好事?非但招惹了个美若天仙的小妖女,竟连当今万岁都招惹上了,还真是红颜祸水……” 原本深情似海的气氛被她弄得支离破碎,彭鹰满脸通红的苦笑,低声道:“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了?我和她们……真的没什么的。” 不远处,巫月娘和水儿的脸色都是一黯,虽然彭鹰已竭力压低了声音,但是她们两个都是有修为的人又怎么能听不到?两人虽然都故作无事,但却都不着痕迹的向远处退去,极为落寞。 左鱼儿在彭鹰肋下软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低声道:“你才不要胡说八道,女人的心可伤不得。” 正说话时,远处金銮殿上忽然传来黄老那雄浑高亢的声音。 “时辰已到,小丫头,还不出来见本座?” 彭鹰心中顿时一紧,牢牢的握住左鱼儿的柔荑不肯松开,左鱼儿却轻拍他的手背,莞尔道:“是祸躲不过,该面对的自然要去面对,别担心,就算今天真是一场死局,总算我们这里人多,即便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说着,她轻轻挣开彭鹰的手,飞身上了龙柏。 “黄老,实在是不好意思,晚辈苦劝了那位前辈半晌,可他老人家就是不肯见您,晚辈也没辙了呢。”左鱼儿笑盈盈的赔礼道歉,仍是那样的风清云淡、镇定自若。 黄老却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左鱼儿点头道:“好一个聪明刁钻的左鱼儿,本座险些被你糊弄了呢。那人没在国师园吧?或者他早已死了?否则本座已到了门前,他又怎么可能避而不见?” “黄老要是如此想,晚辈也没别的办法……”左鱼儿还想再说,可是这时,国师园的木门忽然被人打开,有个纤细的倩影孤独的走了出来。 竟然是巫月娘,左鱼儿顿时止住了话头,愕然看向下方。 巫月娘遥望着金銮殿,淡淡的道:“黄老,你要杀朕,无外乎是想逼出那人。朕现在就送上这条性命,如何?不过还请黄老放过朕的这些朋友。” 黄老深深的看了眼巫月娘,微笑道:“都说当今天子虽然年纪幼小但却不失为一代明君,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你们现在都已是本座的囊中之物,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本座谈条件?” 巫月娘一笑,“杀了朕,对黄老而言是小事一桩。不过杀了鱼儿姐姐和玄蛛大师,你便同时与左家和佛门结下了血仇,其中得失,黄老你可自行揣摩,朕……已无力去管。”说着,她忽然拽出一把短剑,狠狠的向胸膛刺去。 国师园内顿时惊呼一片,几个人同时扑了出来,不过龙柏上的左鱼儿反应最快,在巫月娘的话还没有说完时就已扑下树来,猛的一把攥住巫月娘的手臂。 “你这丫头,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苦笑着制住巫月娘,将其拦腰抱起向国师园内扑去。 彭鹰等人也冲了出来严阵以待,左鱼儿看了眼彭鹰,苦笑道:“没办法了,准备拼命……” 果然,远处的黄老哈哈大笑了起来。之前他或许还有一丝疑惑,但巫月娘自愿送上性命,那便证明那个令他忌惮的强者绝没在国师园中!但是巫月娘终究没死,他还不能最后确认那人是否已经死了,只有杀了巫月娘之后,才能做出最后的判断。 “叶王,杀了他们。”黄老厉声吼道,顿时仿佛唤醒了地狱中的妖魔。 国师园周围满是苍松翠柏,叶王率领着数百阴木堂刺客如同鬼魅般从树干中浮现出来,向国师园步步逼近。 彭鹰看看四周,玄蛛、左远清父子、端木青、杨癞痢、黄小牛、宝儿、伶俐虫都在,水儿抱着雷焚天站在最后。所有人都脸色凝重的权利催动真气,绽放出最为耀眼的光华。 此时的他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到了最后,却只能苦笑着说了句。 “我很抱歉……” 这些人都是因为自己赶来皇城,如今却又很可能因为自己而死,这让彭鹰感到万分内疚。 玄蛛却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弟。” 左远清则向玄蛛摇了摇头,笑得无惧无怨,“大师说的还不够贴切,我们……都是家人。” 所有人都不禁赞同的点头,顿时激情澎湃。 这些人里,有玄蛛、水儿和宝儿这样的妖,也有左远清父子和杨癞痢这样的人,还有说不清是人还是妖的彭鹰和雷焚天。形形色色的、来历不同的人汇聚在一起,却情比金坚,胜似家人,哪怕面对着生死抉择,但心里却都没有任何彷徨。 生又何哀,死又何惧?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彭鹰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他动容的点点头,颤声笑道:“没错,我们都是家人。” 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左枪忽然露出万千杀意,狞然道:“杀我家人者,我便杀其全家!” 轰!霸王枪意轰然绽放,如万箭齐发直射苍穹,左枪竟抢在所有人的头里,狠狠的向叶王扑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插枝,护国 瞬间,剑光四起,彭鹰等人都跟在了左枪身后,冲向了叶王和众多阴木堂刺客。 恶战爆发,顿时真气沸腾,剑气呼啸刺耳,震得苍穹瑟瑟发抖。这些人中有许多人都是点山境的修为,在乌沉修仙界中也足以名震一方,但是如今都云集在小小的一座国师园前舍命相斗,这已是百年难遇的一场恶战。 叶王已全力以赴,非但拿出另一把草茎仙剑,更是唤来无数草叶枯枝纵横激荡,半空中草海沉浮,遮掩一方天空。而左远清父子的婆娑剑意、霸王枪意则在草海中纵横驰骋,炸得漫天草屑飞扬。还有玄蛛放出无形蛛丝,形成天罗地网阻住叶王,寸步不让。 到了如此地步,水儿也放开了雷焚天,这小家伙直奔叶王冲去,焚天剑扬起冲天烈焰,隐约似有龙吟之声传来。 有这些人敌住叶王,彭鹰则展开了往生剑意,专心应对那些阴木堂刺客。水儿、端木青、杨癞痢和黄小牛、宝儿、伶俐虫也扑了上来。 阴木堂刺客虽然人多势众,但在彭鹰等人的狂轰乱炸下也不尽亡魂皆冒,许多刺客不约而同的顺着树根潜入地下意图偷袭,可他们在彭鹰的通天眼下却无所遁形。往生剑意陡然化作勃勃生机,令众多刺客顿时魂魄飘摇,而顷刻间黑色剑光如同狂风骤雨般刺入地下,顿时将数十个阴木堂刺客绞成肉泥。 金銮殿上,黄老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他虽然能看出彭鹰等人的修为不俗,却没料到他们竟如此悍不畏死。长此下去,叶王或许还好,但阴木堂刺客恐怕会全军覆没。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桑木宫弟子的死活,但是叶王已被自己的三花九龙蛊所制,整个阴木堂也就都尽在自己掌握,如果统统死在这里未免有些可惜。 黄老冷冷的瞥了眼彭鹰,正是这个少年杀了最多的阴木堂刺客,只要杀了他,便万事大吉。 心念只是一闪,瞬间,金銮殿上的黄老顿时杳然无踪。 彭鹰正全力以赴的扑杀阴木堂刺客,忽然感到眼前多了个人影,定睛一看顿时亡魂皆冒。 竟然是黄老!? 下意识的,彭鹰将春泥剑竖在面前,单手撑住剑身。就在这瞬间,黄老轻抖长袖,整个虚空陡然坍塌,气劲如同东海深处的漩涡,轰然撞来。 虽然黄老未尽全力,但这轻描淡写的拂袖却恐怖至此,令彭鹰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即便他已全力防备,但当那恐怖的气劲迎面而来时却顿时感到仿佛有座巨山猛的撞了过来,浑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顿时狂喷了口鲜血,骤然被撞飞了出去。 身旁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水儿愤怒的扑了上来,拦在彭鹰的面前张开了双手。 两道巨大的蚌壳形状顶天立地,好像两扇大门将黄老拒之门外。 黄老看了看面前的巨大蚌壳,忽然淡淡一笑,抬起右手曲起中指,轻轻的向前方弹去。 轰!仿佛九天神雷轰然炸响,这轻描淡写的一弹指竟将那两道巨大的蚌壳形状炸得粉身碎骨,一道神龙般的光华遽然而去,正撞在水儿身上。水儿顿时嘶声哀嚎,雪白的长裙下血光飞溅,落在罗裙上仿佛绽放出万朵猩红刺目的梅花,娇柔的身子流星般倒飞了出去。 “水儿!”不远处,刚刚勉强停下的彭鹰惊呼着,扑上去将水儿的娇躯抱在怀中。 黄老的巨力仍未散去,怀中的水儿仿佛山峦般沉重,彭鹰顿时如遭雷噬,再次狂喷鲜血,两人抱在一起好像陨石般向国师园撞去。顿时将木门撞得粉碎,又势如破竹的撞向龙柏,彭鹰整个人竟已被嵌入龙柏之中。 巨大的龙柏剧烈摇晃,树叶沙沙落下,但竟然并未倾倒。树根下血迹殷殷,水儿已昏了过去,但幸亏有彭鹰做肉盾,性命无碍。 左鱼儿和巫月娘惊呼着扑了过去,从龙柏中将彭鹰挖了出来。 虽然彭鹰体内有前世的龙形清气保护,肉身坚逾钢铁,但是此时也已遍体鳞伤、昏昏沉沉。他承受了黄老的大半攻击,此时没有粉身碎骨已算万幸了。 左鱼儿和巫月娘见他还活着,这才纷纷松了口气,但是眼中却都已有了泪水。左鱼儿手忙脚乱的掏出元圣液灌入彭鹰的口中,饶她智计百出,但此刻竟忘了找宝儿帮忙,好在彭鹰筋骨强硬,有了元圣液滋润,总算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看向国师园外,却见玄蛛等人已乱了阵脚。黄老虽然不屑继续出手,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威胁,大家被他分了心神,状况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只有雷焚天还不懂的畏惧,仗着焚天剑的强横猛攻叶王。这也引起了黄老的注意,他打量着雷焚天,神情颇为诧异。 即便是他也猜不出雷焚天的来历,如此小的一个婴儿,即便从娘胎就开始修炼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恐怖的修为?他心念一动,瞬间便出现在雷焚天的面前。 龙柏下的彭鹰见状顿时睚眦欲裂,嘶声怒吼道:“焚天小心!” 正在这时,巫月娘却忽然浑身颤抖的大喊起来。 “地下有人来了!” 喊声惊动了所有人,无论是彭鹰等人,还是黄老都大吃一惊。 地下是谁来了?莫非是那个神秘的强者!? 顷刻间,彭鹰面前的地面忽然龟裂开来,有道金光冲天而起,竟是个金梭钻出了地面,旋即那金梭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好像金色的莲花绽放开来。花瓣散开,仿佛万千金鳞向黄老、叶王乃至众多阴木堂刺客狂卷而去。 漫天都是震耳欲聋的破空声,金鳞撕碎虚空,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叶王和阴木堂刺客逼退,黄老则只是皱皱眉,轻轻挥手,绝大多数金鳞顿时倒射回国师园中。 彭鹰没料到来的不是那神秘强者而竟然是何半斤,虽然心中满是遗憾,但总算何半斤替大家解了燃眉之急,他连忙大喊,让所有人进入国师园中。而何半斤将怀中那老者放在龙柏树下,面色凝重的单手指点,漫天纷乱的金鳞忽然汇聚过来,噼噼啪啪的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金碗将国师园团团围住,正中央只有龙柏透顶而出。 纷乱的轰鸣声嘎然而止,金碗下,仿佛另一方世界。 彭鹰在左鱼儿的搀扶下勉强坐起,看着何半斤苦笑道:“何前辈,你怎么来了?” 何半斤薅着头发,懊恼的道:“老子怎么知道?早知道跟你们回来也是一死,老子也就不回来了。” 彭鹰不禁哑然苦笑,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何半斤带来的老者,却不禁一愣。 这时巫月娘已扑到那老者面前,惊呼道:“德爷爷,您……您怎么了?” 那老者,赫然是大内老总管,德正! 德正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老脸满是灰蒙蒙的死气,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只是双手却死死的将一个青铜匣子抱在怀中,十指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彭鹰困惑的看向何半斤,不知他为何要把德正带来此地。何半斤则苦笑道:“我本来是想回到皇城找你,但却又不知道你身在何方,所以想回到国师园再看看你还在不在这里。但是进了皇宫之后,路上却遇到了德正。他早已病入膏肓,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但还是挣扎着向后宫方向爬行。我与他也算是老相识,所以想问问他有什么临终遗愿,他只求我带他来国师园,然后就昏了过去,看他的样子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巫月娘哭道:“德爷爷从小看我长大,彭鹰,能不能救救他?” 彭鹰点点头,招呼宝儿赶快施救,宝儿点头吐出妖晶,在德正身上滚了三圈,小脸露出一丝愁容。 “他命力已尽,我也只能将他唤醒,但还是救不活他。” 果然,宝儿的话音刚落,德正的身子就轻轻一震,然后慢慢张开了浑浊的老眼。 “陛……下……”德正看着梨花带雨的巫月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却已无力做到。巫月娘连忙亲手将他搀扶着坐起,看着他苍老的容颜不禁悲从中来。 “奴才已经不行了……”德正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病态的嫣红,所有人看在眼里都不禁叹息,这显然是回光返照,用不了多久德正就会一命呜呼。 巫月娘哭着摇头,颤声道:“没事的,德爷爷您不会死的,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德正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竟挣扎着站了起来,他颤巍巍的看着巫月娘,又看看那株巨大的龙柏,微笑道:“陛下,生老病死,这是人之常情。德爷爷已经太老了,老得已经不能在守护陛下,不过在奴才临死之前却能做一件事,必能救陛下逃出生天。” 大家茫然看着德正,心想这老人恐怕是病的糊涂了。在场有众多点山境强者都束手无策,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宦官,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开眼下的死结? 德正在众多怀疑的目光中走到龙柏树下,极力张开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树上寻找着什么,半晌,他似乎松了口气,回头看看四周,微笑道:“哪位能帮老朽一个忙?” 彭鹰本想挣扎站起,玄蛛却按下他的肩膀,自己走到了德正面前。德正一笑,抬头看着龙柏道:“大师,麻烦你送我上去。” 玄蛛默不作声的双手撑住德正的腋下,拖着他冉冉升空。德正说慢点慢点,仔细的查看龙柏那粗壮的树干,终于在三丈高的时候点点头,微笑道:“就是这里了,大师帮忙把这树皮揭去吧。” 龙柏那粗糙的树皮忽然化作飞灰,被玄蛛以蛛丝震碎,露出了光滑的树干。大家抬着头凝神看去,这才发现那树干上赫然有四个小字。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被何人刻上去的,已经几乎难以辨认出来。 “插枝,护国。”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传说中的强者 四个莫名其妙的小字,令所有人更是一头雾水。旋即发现在那四个小子下面还有个小洞,不过也只有半寸深,看起来平平无奇。 德正颤抖着打开了怀中的青铜匣子,从中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只是一截只有两寸长的枯枝,看似已经枯萎,顶端只有孤零零的一枚绿叶,也已露出了灰白的颜色。德正却极为小心的捏着枯枝插入了小洞,好像那枯枝有千斤重量,分外的谨慎。 将枯枝插入树洞后,并无异状出现。德正又从青铜匣子里拿出个玉瓶,随手将青铜匣子撇了下来。 古朴的玉瓶荡漾着碧绿的光华,宽腹窄颈,模样有些奇特。众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顿时吓了一跳。原来是何半斤惊呼出声,不顾他人错愕的目光飞身而起来到了德正身边。 “小德子,这……这瓶子你是从何而来的?”何半斤的身子抖若筛糠,目光紧紧的盯着那玉瓶,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德正已濒临死亡,早已听不到何半斤在说些什么,自顾自的将玉瓶倒转,将里面所剩不多的几滴纯净的液体滴在枯枝上。顿时,那枯枝竟在瞬间变得生气勃勃,枝干挺拔起来,那枚唯一的叶子也变得娇嫩欲滴,仿佛嫩芽重获新生。 德正也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顿时气绝身亡,那枚玉瓶也失手跌落。 何半斤在半空将玉瓶抓住,颤声自语道:“碧海玉瓶,玄阴灵液……”说着,他艰难的转过头去,望着面前那顶天立地的龙柏,顿时老泪纵横。 “莫非,您老竟然就在这里么……?” 树下传来巫月娘的恸哭之声,玄蛛叹息着将德正的尸体送到她的面前,黯然退后。彭鹰等人虽然也不禁惋惜,但却更在意德正拼死也要送来的那株枯枝究竟有什么神奇,大家抬头看向龙柏树上的那只嫩芽,等了半晌也没什么异状出现,不禁心中暗叹。 插枝护国,不知是哪代巫家帝王刻下的字迹,或许被人以为真有其事。但是即便枯木逢春也敌不过外面的黄老,大家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彭鹰打量着周围,何半斤的金碗虽然罩住了整个国师园,然而恐怕也挡不住黄老。等到金碗被击破之时恐怕就是大家的死期到了。他心中无奈,暗想难道这次蛟祖竟是失算了?国师园内的强者恐怕早已不复存在了吧。 他默默的看向左鱼儿,她正在巫月娘身旁轻声安慰,似乎是察觉到了彭鹰的目光,微笑着回望了过来。 那双澄澈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有似海的深情。她樱唇翕动,无声的说了几个字,彭鹰看得清清楚楚。 “在天愿做连理枝,在地愿为比翼鸟……” 彭鹰还以温柔的微笑,点了点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挺身站了起来。 死便死了!但即便是死,也要先她一步而去,这个女人的生命,要由自己来守护! 金碗外,传来了黄老的冷笑。 “何半斤,本以为你已逃之夭夭,谁想到你竟自投罗网,真是大妙。不过就凭你这仙器难不成就能阻住本座么?你能护住地上,不知能不能护住地下呢?” 黄老的话顿时令彭鹰悚然大惊,顿时响起来外面还有叶王和一众阴木堂刺客,他们可是能顺着龙柏根系直接进来!他连忙全力张开通天眼向地下望去,果然看到在龙柏那巨大的树根中,赫然有数以百计的阴木堂刺客正飞快潜来,最快的已接近了玄蛛的脚下。 “大哥小心!”彭鹰声嘶力竭的大吼。 而这同时,玄蛛却也惊骇的瞪圆了眼,如见鬼魅的指向彭鹰背后大喊,“三弟小心!” 彭鹰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顿时骇然睁大了双眼。 龙柏树干上,赫然浮现出一张阴沉的老脸,草茎仙剑的半截剑身已经露了出来,赫然竟是叶王! 叶王竟先一步赶到了,而好死不死的,彭鹰与龙柏不过只有半丈之遥! 只是瞬间的功夫,叶王的胸膛已经摆脱了龙柏,只要电光石火的瞬间就能结果了彭鹰的性命。他的修为本就远超彭鹰,再加上彭鹰此刻身负重伤,根本是避无可避。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顿时骇然失色,然而即便是玄蛛这样修为的人也来不及赶去援助了,大家心底顿时一片惨然,断定下一瞬彭鹰必然血溅五步…… 然而就在这瞬间,那株巨大的龙柏竟然轻轻的抖了抖,旋即异象陡升! 叶王此时刚刚挣出腹部,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随即半截身子仿佛被人拦腰斩断,一头载落地面。他的下半截身子还残留在龙柏之中,五脏六腑淅淅沥沥的洒满一地,热血在寒风中发出腾腾热浪,惨烈到了极致。 旋即,地面下赫然也传来一叠声的惨嚎,继而归于平静。不过很快却有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甚至浸湿了大家的鞋底。所有人顿时骇然失色,惊慌的看着四周,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彭鹰目瞪口呆的盯着地下,看到就在刚刚那瞬间,龙柏的无数树根竟好像巨蟒般苏醒了过来,轻轻蠕动便将根系中那数百阴木堂刺客碾成了肉泥,蔓延都是残肢断臂和大量的鲜血,这片方圆不足数十丈的国师园地下已宛如修罗杀场,也成了整个阴木堂的坟墓。 强横的叶王和数百阴木堂刺客,竟在眨眼般的瞬间全军覆灭! 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金碗外的黄老也有些惊疑不定,皱眉望着那座金碗,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听到那阵惨嚎,究竟是谁发出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冷冷的走到金碗前,单手按住金光四射的表面,猛然发力。 轰!即便是何半斤的压箱法宝也抵不住黄老的全力一按。顷刻间金碗化作齑粉,露出了国师园中的众人。 看着叶王嵌在龙柏中的残躯,黄老心中忽然一冷,默默的站在国师园大门外,止步不前。 能在瞬间灭杀了叶王等人的存在,毋庸置疑,必然是自己最为顾虑的人出现了…… 彭鹰等人已顾不上去看黄老,纷纷只是望着龙柏暗自猜测,莫非那个始终未曾出现的强者,竟是个龙柏树妖么?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阵清风拂过,龙柏树上那不计其数的树叶忽然纷纷落下,好像一场绿色的雪。 万千树叶在半空中飘飘荡荡,迅速的枯萎,每个绿叶中都荡起一丝绿气,飘飘荡荡的涌向了那株德正插上去的嫩芽。 绿气中,何半斤仍呆若木鸡的飘在嫩芽前,忽然放声大哭跪在虚空之中。 哭声中,漫天绿气已融入那枚嫩叶之中,那片嫩叶本就娇嫩欲滴,被绿气浸染变得更加翠绿,好像浑然天成的翡翠精雕细琢,沉甸甸的脱离了嫩枝飘然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枚小小的嫩叶吸引,四周落针可闻,就连黄老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嫩叶随着微风在空中飘舞,似乎踯躅了片刻,然后轻轻的落在已经死去的德正身上,又稍稍一动,不偏不倚的贴在他的两眼之间,旋即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德正的尸体忽然诡异的动了动,然后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决战紫禁之巅 仍是那双老眼,但浑浊之气却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深潭般的清澈,又仿佛是宇宙般的深邃。随着一声长叹,德正竟轻轻的站了起来,看似游刃有余,哪里还有丝毫病态。 而当德正张开双眼的瞬间,门外的黄老忽然遽然身退,陡然间已落在远处的金銮殿上,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国师园内,谁也没去看黄老,都只是紧张的盯着德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半空中的何半斤却忽然落了下来,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德正面前痛哭流涕。 “老圣主,真的是您么?” 德正看了眼何半斤,目光中有些茫然,柔声道:“你,是谁?” 何半斤老泪纵横的抬起头来,颤声道:“老圣主,我是何家的子孙,先祖名为何元辰啊。” “元辰……”德正的老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色彩,愣了半晌才叹息了声,将何半斤搀扶起来柔声道:“原来是元辰的子孙,你叫什么名字?” 何半斤泪流满面的点头道:“晚辈名叫何赤炉,不过自从晚辈千年前飘洋过海来乌沉国之后,就改名叫何半斤了。” 德正点头微笑,“何半斤?倒是个好名字,好孩子,我们的家事稍后再说,容我去见见那位老朋友吧。” 说着,德正忽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远在金銮宝殿之上。 黄老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德正,虽然故作镇定,但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心思,透出几分紧张。虽然面前这人已换了一幅模样,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一如数百年前。这让他想起了永生难忘的那天傍晚,就是那天晚上,心比天高的自己却遭遇了平生仅有的一次惨败。而正是那场惨败让他道心失守,在长达数十年的岁月里,修为止步不前。 然而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但黄老对面前这人的恐惧却并未稍减,反而如同滴水石穿,在心底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南疆魔教数百年蛰伏不动,虽然有厚积薄发的意图,但面前这老者又何尝不是原因之一呢? 不过此时的黄老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黄老,修为日渐精进,已是世间难觅的青云境强者。即便面对着被他视为平生对手的人,也不能输了气势。 他淡淡的笑了笑,望着德正道:“老朋友,数百年没见,你还好么?” 德正无奈的笑了笑,柔声道:“你看我这副模样,还能好到哪去呢?” 黄老望着德正,目光中隐含杀机,却仍显得若无其事的微笑道:“老友,你以元神进入这个老太监体内,莫非是你的肉身已毁?” 德正望着黄老,睿智而又慈祥的点头笑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人生早已走到尽头,要不是还记着当年对某人的一个承诺,就连这元神恐怕都已魂飞魄散。我知道你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现在你已看到了我,接下来要作何打算呢?” 黄老的心难以遏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判断的果然没错,这绝世强者早已寿元枯竭而死,但却凭着某种神奇的仙法保住了部分元神。虽然他夺舍了德正的尸体复生,但是修为肯定不如往前,自己并非没有胜算。 想到能将这根插在自己心底的钉子永远拔去,黄老的心底变得无比炽热。他默默的盯着德正没有说话,然而眼中的杀意却愈发凛然,德正看着,不禁摇头苦笑。 “朋友,记得你我当初相见的时候我就曾提醒过你,希望你永世不要踏进皇城半步,说是劝说也好,说是警告也好,你都不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德正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挺起了脊梁。 那瞬间,原本老态龙钟的德正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仿佛枯木逢春,竟仿佛如同那株龙柏一样顶天立地。德正整个人年轻了许多,那张老脸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红光四射,那双老眼更加生机勃勃,好像鸿蒙除开,有万丈毫光绽放开来。 顷刻间,金銮殿上质地极佳的琉璃瓦瞬间化作齑粉,形成金灰色的阴霾笼罩一方天空。虚空在阴霾中支离破碎,旋即又恢复如初,如此循环往复,好像东海深处的暗流,激荡不休。 虽然隔了好远,但国师园内的众人同时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那非只是肉身上的感受,竟似乎连心灵都能压制,令人生出臣服之心。彭鹰等人尽皆骇然,顿时知道如今的德正就是左鱼儿所推断出来的那个绝世强者。 可是,他又究竟是谁?为何会将元神依附于龙柏树上? 所有人都向何半斤看了过去,听他刚才所说的话似乎是清楚那人的身份,可此时的何半斤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跪在地上望着远方的德正老泪纵横。 彭鹰心底忽然掠过一丝明悟,何半斤是千年前飘洋过海而来,莫非,那个德正也并不是乌沉大陆上的人么? 这时,金銮殿上的黄老也不甘示弱,全力以赴的放出了他惊天动地的真气。 从他的七窍中忽然涌出浓黑的气息,如同长蛇起舞,直冲天际,七道黑气瞬间变得遮天盖地,隐约竟是七条数百丈长的黑龙。龙尾仍在黄老的七窍中,龙首却已大如小山,绿莹莹的龙睛透出无尽的凶光凝视着德正,竟仿佛都有灵性。 德正默默的注视着那七个巨大的龙首,不禁赞叹道:“我昔日来到此地的时候,也曾见过有人修炼这种蛊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玄龙蛊吧。不过当初那人只练成了六窍,最难的口中龙尚未炼成。你却将玄龙蛊修炼至大成,殊为不易啊。” 黄老皱皱眉,难掩脸上惊骇之色,沉声道:“据我所知,将玄龙蛊修成六窍的只有六千年前的一位魔教老祖,我这玄龙蛊术便是得自他的遗传。不过那位老祖已经作古数千年,你怎么可能见过?” 德正叹息了声,摇头苦笑道:“沧海桑田,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望向黄老,柔声道:“看来你我今日必有一战,但这皇宫中还有数千无辜之人,不好伤了他们的性命,老友,随我来吧。” 说着,德正忽然飘身而起,下一瞬,已远在千丈以上的高空。 黄老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狠了狠心也猛的冲天而起。在其脚下的金銮殿经不住他的一踩,却顿时土崩瓦解。漫天灰尘冲天而起,这历经数千年也安然无恙的金銮宝殿化作了残垣断壁,半空中的德正不禁摇头叹息,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黄老无奈的道:“死物何罪,你又何必如此呢?” “哼哼,记得当年,我便是再次败在你的手下,今日我要将与那晚有关的一切统统抹杀。非但是那座金銮宝殿,就算是你,还有那个小皇帝,统统要死!”黄老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眼中透出病态的光芒,嘶哑着声音狞笑道。 吼!七条数百丈长的黑龙同时昂首咆哮,声音如同神雷炸响,竟震得整个皇城瑟瑟发抖。国师园内众人纷纷掩耳不跌,不禁骇然失色。就连修为高深的大家都如此难熬,皇宫中却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这龙吟下被生生震死。 德正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忽然轻轻的一拂袖,在两人下方忽然有道波光荡漾开来,瞬间绵延数里,隔绝了一方天空。继而沉声道:“你下手如此狠毒,莫非就不怕日后魂归地府,受尽油锅刀山之苦么?” 黄老仰天长笑,狞然道:“你忘了么?本座的南疆魔教素已蛊毒闻名天下,死在蛊毒之下的人何止百万?什么幽冥地府之说,本座早已不在乎了,都是些以讹传讹之人编来吓人的而已。” “反倒是你,稍后下了幽冥地府好好的尝尝滋味去吧!”黄老历吼,那七条黑龙忽然脱离了他的七窍,遽然扑向了德正。 瞬间,黑龙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座皇宫,龙吟依旧震耳,但被半空那道波光拦下大半,已不会再伤人性命。但即便如此那龙吟也如同雷鸣一般,顷刻间黑龙们已逼近了德正。 德正的身影挺拔的如同松柏,轻轻的挥动长袖,面前忽然出现一道弧形光华,足有百丈高,蔚为壮观。七条黑龙纷纷撞在那弧形光华之上,顿时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轰鸣,恐怖的气息四散而去,好像大海之水溃散开来,震得方圆数里之内虚空尽碎。 彭鹰等人抬头望着天空,顿时呆若木鸡。 非只是那片虚空已支离破碎,竟连更高处的空中,那厚重的云层竟也被撕扯开来,好像有两只大手奋力撕扯,露出无比巨大的一个圆洞,露出了苍穹中的颗颗繁星和一轮皎洁的明月。 而反观德正和黄老,两人却都毫发无伤。 这就是青云境的强者么?彭鹰看得不禁心旌摇动。这些年来,他的修为一路凯歌高奏,势如破竹的到了点山境。这对旁人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即便是他自己在心底未免也有些得意。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高空中的德正和黄老,这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样的人类,简直拥有和半神相近的实力,自己与他们相比就如同萤火比之皓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玄龙蛊与赤练冲 这时,黄老的攻击变得愈发凌厉起来,七条黑龙竟再次膨胀了两倍,足有千丈长,遮天盖地的扑向德正。虚空几乎来不及复原,令那方天空始终如同天地初开是的混沌,连德正和黄老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然而在玄龙蛊的攻击下,德正竟仍岿然不动,面前那道看似脆弱的波光竟坚若磐石,也膨胀了两倍,更加顶天立地。 他们刚刚竟然还都未曾使出全力,到了此刻,所有人的脑袋都已经一片空白,目光再也离不开那惊人的战场。 混沌中,德正与黄老隔着百丈远,身子都从未移动分毫,但只是弹指拂袖却已有毁天灭地的威能,黄老催动玄龙蛊一番狂轰乱炸却未能破开德正的防御,相比之下已略显稍逊一筹。这让黄老有些恼羞成怒,他冷冷的摊开双手,从长袖中游出两条三尺长的赤练蛇来,这两条赤练蛇显得极为怪异,蛇鳞好像烧红的烙铁般散发着滚滚热浪,并不住的开阖颤抖,发出如同蝉鸣般刺耳的声响。两条蛇甫一出来,忽然从腹下张开两张肉翼飞向空中。 黄老望着德正冷笑了声,戟指点去,有道黑光涌现,将两条赤练蛇包裹在其中。黑光中传来呱的两声惨嚎,当黑光散去时,那两条赤练蛇赫然膨胀了数十倍,忽然互相咬住对方的尾巴,弓起蛇身,竟围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焰环。 “老友,这是本座在这一百年间修炼成的一个小玩意,名为赤练冲,请你品评品评。”黄老再次戟指点去,那两条首尾相连的赤练蛇忽然猛烈旋转起来,带着滚滚的火光骤然扑向了德正。 赤练冲瞬间撞上了德正面前的屏障,锋利的蛇鳞好像万把钢刀随着蛇身疯狂的旋转,顿时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那水波似的弧形光华终于荡起道道涟漪,很快,正中央被赤练冲撕开了一道缝隙,继而支离破碎。 呱!赤练冲怪笑着继续向德正扑去,眨眼间,已与德正不过咫尺之遥。 德正淡然一笑,只是张开嘴,轻轻的吹了口气。 狂风骤起,赤练冲上的烈焰顿时烟消云散,两条赤练蛇呱呱的啼鸣着互相松开对方的尾巴,倒飞了出去。身上坚硬炽热的蛇鳞好像蒲公英的种子飞散,露出血红的蛇身,又被那罡风吹得血肉模糊,乃至最后化作漫天血雨。 这一幕异常惊人,德正轻松得像是随意吹灭了一支蜡烛,而那身长足有一丈的赤练蛇竟被吹得化作齑粉。 彭鹰等人更是无比骇异,要知道那赤练冲可是南疆魔教教主用了百年时间炼制出来的,黄老虽然说是小玩意,但谁敢相信?这样的赤练冲,足以毁灭一座仙门,可在德正面前却败得如此惨烈,由此可见这人的修为该有多么恐怖。 彭鹰不禁暗自赞叹,都说一入青云境,便如陆地飞仙,看德正和黄老这等青云境强者存在,自己果然就像是个凡夫俗子一般。 此时的黄老也有些愕然,狠狠的盯着德正,冷笑道:“是本座眼拙了,老友的修为看起来似乎更胜当年呢。” 德正一笑,淡淡的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我都已是青云境的修为自然都知道这个道理,你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不许我芝麻开花节节高么?” “哈哈!说得好!不过本座就是不死心!”黄老厉声狞笑,再次催动玄龙蛊向德正攻去。 这一次,德正没再展开那水波状的屏障,而是张开一只手,猛然向空中抓去。而他的表情,也首次露出了凝重肃杀之色。 随着他一抬手,半空中忽然幻化出一张铺天盖地,足有百丈方圆的巨手,一头黑龙正猛扑过来,巨大的头颅竟也没有那只巨手庞大。忽然那巨手一把死死的攥住黑龙,猛力的一捏,掌心中顿时传来刺耳的尖叫,黑龙的龙首顿时被抓成粉碎,有团黑光似乎想挣脱巨手的掌握,却根本难逃落网,最终也烟消云散。 七只玄龙蛊都是黄老费尽心血炼制而成,如今却被德正轻轻松松捏碎了一个顿时怒不可遏,他猛然历吼,其余六条黑龙呼啸着又扑了上去。 德正这一次伸出了两只手,半空中两只巨手上遮天,下盖地,猛然将六条黑龙的龙首同时握在双手之中。 巨手中,玄龙蛊发出阵阵恐惧的悲鸣,而正在这时彭鹰的脑海里忽然有股灵识躁动不已,似乎极为兴奋又有些畏惧。那是盘龙蛊王的灵识,彭鹰知道他畏惧黄老而蛰伏起来,不知此刻又为何如此激动不安。 忽然,盘龙蛊王似乎下了狠心,灵识陡然冲出了彭鹰的天灵盖。 彭鹰连忙张开通天眼,只见盘龙蛊王化作的那个大嘴男孩已经鬼鬼祟祟的赶到了高空中的两只大手之中。而这时,六只玄龙蛊的龙首已被德正抓成粉碎,六道灵识纷纷飞出,却正遇见盘龙蛊王迎面而来。盘龙蛊王兴奋的张开血盆大口,只一口就将六只玄龙蛊的灵识吞入腹中。 而当盘龙蛊王志得意满的打着饱嗝时,却骇然意识到自己就在德正的两只巨手之间,那两只巨手中仿佛有神秘伟力,令盘龙蛊王的灵识也剧烈颤抖起来。它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却根本无力逃出,只能怪自己贪嘴,闭目等死。 德正却在此刻停了下来,慧眼瞄了眼虚空,淡然一笑。 盘龙蛊王如蒙大赦,没命的逃回彭鹰的身体,蛰伏在丹田气海的彼岸花上再也不动了。他一口气吞了六只玄龙蛊,却要比吃了金龙蛊更加滋补,就像是两饮了六坛美酒,顿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彭鹰也不尽为它捏了把冷汗,见它平安回来又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真是异类,为了食物不顾性命。彭鹰却不知道,对于刚刚苏醒的盘龙蛊王而言,品阶只稍逊它一筹的玄龙蛊是何等珍贵,如果不是德正杀死了全部七只玄龙蛊,尚未成熟的盘龙蛊王打死也不敢面对玄龙蛊。但有次大好良机,它自然不能错过了。 黄老虽然对盘龙蛊王更加熟悉,然而却并未察觉到盘龙蛊王的存在,德正刚刚将玄龙蛊抓成粉碎的同时,黄老顿时如遭雷噬,身子猛的颤抖了下,从七窍中缓缓的流出几道漆黑如墨的黑血来。他怪叫了声,再也没了继续纠缠下的勇气,身影忽然一动,再出现时已在数里外的虚空,再一晃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半空中的德正却并未追赶,只是淡淡的道:“老友,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再敢来皇城胡作非为,我非但要灭杀了你,还要将你的南疆魔教夷为平地,望你自重。” 声音虽然平淡柔和,但却如同滚滚雷音传出好远,满城百万百姓听得一清二楚,都以为天神下凡,纷纷向空中望去。黄老则并无回音,此时他已远去数十里,早已逃出了皇城。 众人仰望天空,看着虚空复原,看着云朵恢复原状,而德正仍默默的望着黄老消失的方向,一如那株参天的龙柏般,仿佛擎住了天。 死里逃生的喜悦油然而生,这一刻,再无视生死的人也难免欣喜若狂。大家低下头来面面相觑,几个男人猛的拥抱在一起。 不用再多说些什么,每个人都知道经过这一战之后,大家的心都已聚在一起,任谁也无法分割开来。 这一切都拜德正所赐,大家抬起头再次向天空看去,却顿时骇然失色。 半空中,德正忽然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挺拔的身影再次萎顿下去,好像枯叶般坠落尘埃。 数道身影同时飞身而去,最终还是玄蛛先一步赶到,在半空抱住德正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落到了国师园中。 “前辈,你怎么样了?”众人纷纷担心的围拢过来。 “老圣主!”何半斤无比紧张的推开大家,跪倒在德正面前惊呼着。 德正的脸色就像刚才那样灰败,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死去。不过他却轻轻的坐了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柔和的笑道:“无妨,只是耗用了太多的真力,有些力竭罢了。” 众人将信将疑,看他的脸色却似乎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德正则望着城南方向,微笑道:“我那位老友性子太急了些,要是他肯稍等片刻,便能知道我已是强弩之末了。” 一抹殷红在他脸上掠过,似乎精神好了些许。他刚刚力敌黄老,虽然看似轻而易举,但实际上却已过度的压榨了自己的潜力,要不是他修为天下罕见就早已挺不过去了。 巫月娘默默的望着德正,表情错综复杂,她知道德正其实已经死去,现在那副躯壳之中的是另一个强大的灵魂,只是那明明是德正爷爷的身体,看着他怎能不让她想起德正,心中的悲哀顿时如同潮水般激荡不休。 似乎看出了巫月娘的心思,德正柔声道:“孩子,你就是巫家当今的皇帝,巫月娘吧?” “是。”巫月娘默默的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氤氲。这声音,已不再是德正。 “在我夺舍的瞬间,得到了德正残留的一丝记忆。”德正黯然道:“他全部的心思只是要保护你,如今我总算是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他若地下有灵应该也会感到欣慰了。你无需如此悲伤。” 巫月娘身子一震,忽然想起德正从御书房中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 “人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而杂家要保护的,便是陛下……” 德正的声音言犹在耳,但此刻却已阴阳两隔,巫月娘顿时悲从中来,泪水汹涌而出。 “德正”叹息了声,望着巫月娘柔声道:“人之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德正之死可谓忠肝义胆,那便死的其所。” “人总有一死,像德正死的这般轰轰烈烈,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啊。”老者的目光游离到远处,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怅然叹息。 大家看他出神都不敢打扰,静了片刻,人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左鱼儿低声问道:“老前辈,能不能请教,您是……?” 德正笑了笑,对何半斤道:“半斤,不如就先由你来说吧……”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桑泽州的木无双 “这个世界广褒无垠,乌沉国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北方无尽山以北、南方十万大山以南、西方幽冥谷以西是否还有别的国度我不能妄言。但是,东海以东,却有座幅员辽阔的桑泽州,就是十个乌沉国都及不上她的一半……桑泽州上修仙者众多,且多有修为高深者,无论炼器、炼丹等等术法也超出了乌沉修仙界。而在桑泽州中不计其数的仙门里,有三大家族的名声极为显赫。” “木家便是其中之一,传承悠远,家学渊源,并在六千多年以前出现了一位惊艳绝世的家主,名为木无双。他三甲子之内便突破了点山境,成为一代青云境强者……” 何半斤正吐沫横飞的说着,“德正”却苦笑着摆了摆手,拦住了他的话头。 “算了算了,半斤,你还是不要说了。我这张老脸都臊得通红……” 他向周围看了看,微笑道:“我,就是木无双。” 大家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听他亲口承认也都不禁暗自叫娘。人的寿元毕竟有限,即便是青云境的修仙者是否真能活过六千年,这谁也不能确认,因为谁也没见过!更何况这为木无双老者和何半斤竟然是从东海天堑的另一面飘洋过海而来的,这更是前所未有的奇闻。大家面面相觑了半晌,都无法掩饰脸上的惊容。 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个惊骇的念头,这木无双老者六千年前就已经是青云境的修为,那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个甲子过去,他的修为又到了何种地步? 难不成他已超凡入圣,成了仙人一流?否则又怎能活过六千年岁月。 德正,现在应该叫木无双的老者笑了笑,“你们以为我是仙?” “难道您不是么?”黄小牛忍不住问道。 木无双莞尔摇头,“孩子,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仙,恐怕谁也不知道。即便是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正的仙却从未见过。” 黄小牛有些懊恼,“老爷爷,连您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物都修不成仙,那这天下的修仙者还修炼个什么劲儿啊。” 木无双慈祥的把黄小牛拽到面前,握着他的小手微笑道:“凡间的武者通常会问他们的徒弟一个问题。他们会问,你习武是为了什么啊?一般年轻气盛的徒弟会说要锄强扶弱,但武师通常都会说,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修身养性。其实,修仙和习武都是相同的道理。” “修仙,修的不是强横的仙法符咒,修得该是这里……”木无双指着黄小牛的心窝,微笑道:“这颗道心才是修仙者最该修炼的。道心通达,能感悟自然,体悟天道,逍遥自在、无忧无愁,那便是仙了啊。” 这位绝世强者所说的话虽然粗浅,但在彭鹰等人听来却都不禁暗自赞叹。尤其彭鹰感慨颇深,他正是一开始就修炼了抱朴篇和初心经,这才能让心境始终坚如磐石,从而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虽然听木无双讲修仙是种享受,但是此时却还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左鱼儿恭敬的轻声问道:“木老,那您为何要飘洋过海来到乌沉国,又为何会在这国师园中呢?” “说来话长……我这人最喜猎奇,自从修为跨入青云境后,便开始对桑泽州以外的世界无比向往。于是终于有一天我做出了决定,让出了家主之位,然后孤身一人赶往了西海深处。” “桑泽州的西海天堑,也就是乌沉国的东海天堑了。”木无双忽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当年那凶险万分的一段经历,最终苦笑道:“这天堑果然是非同凡响,即便我已是青云境的修为,但是要不是命大恐怕也根本出不来。也就是这个草率的决定,让我从此再也不能回到故乡了。” “虽然九死一生,但我终究还是到了乌沉国,来到了一个和桑泽州迥然不同的修仙界。”木无双终于露出一丝飞扬的神采,“我畅游乌沉国,四处寻找强者论道比试,无论正邪,对我而言其实并无分别。” “不过,当有人知道了我是从桑泽州而来的时候,我的麻烦终于来了。无论正邪两道,都开始极力的拉拢我,在借助我的实力的同时,也希望知道该如何穿越那东海天堑。我婉拒了几次之后,便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叹息了声,对那场所谓的杀身之祸没有详细解释,而是看了看巫月娘,微笑道:“在我重伤垂危之际,在东海乌山之中遇到了一个渔民少年,现在看起来,你和他真是有几分相像。” “那少年是……”巫月娘心中狂跳,已经隐约猜出了答案。 “就是你们巫家的先祖,巫汉王,那时,他只有十八岁。” 彭鹰等人顿时心驰神往。 在这乌沉国的天下,无论是在俗世还是修仙界,巫汉王都可谓大名鼎鼎。他白手起家,壮年时就已征服了千万里江山,开辟出乌沉国长达数千年的统治。这样的人在俗世几乎已被神话,而在修仙界,因为他的年代太过久远,就连修仙者们也都将其视为神祗般的存在。 而木无双竟然亲眼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千古帝王…… “巫汉王将我从乌山背到家里,悉心照料了大半个月的光景,但是我的伤实在太重,仅靠凡间的草药已经不可能复原。不过我们木家有种秘法,名为拖命法。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找来一株寿元极长的树木,将自己的肉身融入其中,通过那树木的生命来延长自己的寿元。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如果不用拖命法恐怕必死无疑,所以恳求巫汉王帮我去找一株古树。” “谁知巫汉王当即就点头说他知道在乌山深处有座沟壑,里面长着一株龙柏。这种龙柏极为罕见,寿元通常长达万年,巫汉王所发现的那株龙柏应该已有四千年的寿命,正是壮年,是拖命法的不二之选。” “不过那龙柏所在之处极为凶险,非但山势险恶,而且多有豺狼虎豹,甚至还有妖兽出没。巫汉王开始不肯,但经不过我再三恳求,这才说只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他便拼死带我过去。” “我当然要听他说的是什么条件,可听完了之后,却不禁啼笑皆非。” 左鱼儿眨眨眼,微笑道:“木前辈,难不成巫汉王是请您帮他镇守江山?” “猜得没错。”木无双微笑点头。 巫月娘却困惑的说道:“不过先祖十八岁的时候,应该还未起事呢啊?” “就是说啊。”木无双苦笑,“想想看,一个十八岁的渔家少年,却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说什么不久的将来他必然起兵西伐,亲率铁骑踏遍整座大陆,缔造一个空前绝后的帝国,到时候希望我能在有生之年帮他镇守江山。你们说说看,如果换成你们的话,会相信他所说的话么?” “不信。”每个人都摇头,也都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任谁都不会相信,可偏偏木无双碰到了巫汉王,也只能算他倒霉了。应该就是这个承诺让木无双不得不困守在皇宫国师园内,一过便是六千年。算起来,巫汉王还真是做了个太划算的买卖。 木无双无奈的笑着说道:“是啊,当时的我也根本没有相信。不过心想着活命要紧,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称霸天下,到时候再找个别的办法报答他的恩情就好,于是,我也就同意了。” “后面的事,不用说你们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吧。巫汉王亲自送我去了乌山,让我以拖命法进入龙柏中求存,二十年后,当我的伤已近乎痊愈的时候,他却率领着千军万马出现在我面前,当着万千人的面封我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那时我真的曾想过掉头就跑……” “这一晃……便是六千年啊……我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屡次救皇城与水火之中。然而,我终究不是与天地同寿的仙人,在三千年前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不过我凭借着拖命法,一次次的苟延残喘,乃至不知多久前,我见到了刚才那南疆魔教的魔头。他意图掳走当时的皇帝,被我赶走之后,我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木无双怅然叹息,默默的望着东方良久不语。六千年,即便他是青云境的强者,也即便他为了求生而再三使用拖命法,可到了现在,他真的已是大限将至,而那株老龙柏也到了风烛残年。 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灰败的颜色,也猜出木无双恐怕已命不长久。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三个同乡 每个人都不禁动容,为这木无双的信义而感到衷心倾佩。这老者的心灵究竟该有多么强大,才能在巫汉王作古之后,仍然信守承诺长达六千年。不过既然他说数百年前已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却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呢? 左鱼儿柔声说道:“木前辈,您是将修为寄托于龙柏之中,又将元神寄存在那枚嫩芽里,直到皇城再次出现危机的时候,您才会以现在这种方式出现,对么?” 点点头,木无双赞赏的看着左鱼儿,微笑道:“小姑娘说的没错。” “想必是当时的皇帝将那嫩枝和您从桑泽州带来的玄阴灵液妥善的保存起来,然后将此秘密告知了心腹,一代代传下来,巫月娘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但是德正却知道,所以才唤醒了您。”左鱼儿已经理清了脉络,但又叹息道: “但前辈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即便您在三千年就离开皇宫,相信巫汉王泉下有灵的话也不会见怪吧。” “我在皇城数千年,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我已累了,也老了,那么多年来守着皇城也早已有了感情,所以,我哪里也没有去。” 巫月娘走了过来,向木无双毕恭毕敬的施礼,说道:“木老对巫家的大恩大德,巫月娘无以为报。只能说您为皇宫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从现在开始,您可以不必再遵守与先祖巫汉王的承诺,可以离开皇宫,当然也可以留下,我会让您享尽人间清福。” 没等木无双说话,何半斤便忍不住说道:“是啊老圣主,您为巫家已经做了太多了,现在不如就跟晚辈回去,我们一起回桑泽州吧。” “对了,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跨越天堑的?”木无双眼睛亮了亮,看着何半斤。 何半斤老脸一红,嗫嚅了半晌才说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原来桑泽州的木家距离东海最近,何半斤则属于木家的家臣。他痴心与祖传的炼器之法,年轻时已成一代翘楚,有一次他炼制了一件颇为得意的仙器,于是到桑泽州的西海深处试验,谁知走的远了些,竟到了西海深处妖魔密布的险地。何半斤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却越逃越远,已深入到天堑深处。 那里虚空常年支离破碎,罡风、阴风鬼哭狼嚎,还有极为恐怖的妖魔窥伺。何半斤吓得要死,将本来要试验的仙器催动到了极致,直到仙器也承受不住天堑的力量炸成粉碎。而就在那时,虚空中却被炸开一道缝隙,有股巨大的引力将何半斤拖拽进去,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乌沉国的东海了…… 这事说来离奇,不过对修仙界而言也并非绝无仅有。何半斤的仙器想必品级极高,在炸裂开来的时候灵气陡然爆炸,足以将虚空撕开一道裂口,就像人界与妖界之间的封印一般,虚空错乱,让何半斤安然度过了东海天堑。 不过这种巧合却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难怪何半斤这千年来都从未尝试过穿越东海天堑,因为他早已吓破了胆。 听了他的描述,木无双笑着说你既然没有办法穿过东海天堑,那还谈什么回家?何半斤辩解说我不行但您行啊,您六千年前就能凭借自身力量穿过天堑,如今应该也可以一试吧。等到回了木家,有大把的时间和大量的灵药,还能延长老圣主的寿元。 木无双摆手,柔和的笑道:“孩子,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等这一丝元神耗尽之后就是我的死期,又怎能穿越东海天堑呢?” 何半斤顿时泪流满面,大家也都唉声叹气。只有木无双若无其事,反而露出一丝微笑,道:“死亡,对我而言反而是超脱,所以大家不必伤感,更何况这一丝元神也足以拖上半年时间,不是马上就会死的。” 他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掠过,忽然笑了笑,道: “有趣,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呢?” 木无双打量着水儿,此时她已苏醒过来,但身上的伤仍未痊愈,不过有宝儿在,复原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儿。 “蚌族,真是很罕见的族类。”木无双脱口就说出了水儿的真身,又微笑道:“当年我从东海天堑逃出来时,在东海深处也曾见过蚌族的人,那时蚌族有族人数百,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水儿脸色惨然,低着头道:“据我所知,应该就我自己一人了吧。” 木无双愣了愣,摇头说这似乎不太可能,蚌族寿元之久是天下闻名的,东海幅员辽阔,或许在其他什么地方还有蚌族的族人。他答应水儿为她画一幅图,标注出当年他遇到那群蚌族人的位置,以后有机会的话水儿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后代是否还生活在那片海域。 然后木无双又看向雷焚天,表情却慢慢变得茫然起来,愣了半晌他才苦笑道:“奇哉怪也,这娃娃是什么来历?明明是个人,为何竟有如此强烈的妖气?莫非……” “竟是半妖!?”木无双一言中地,令彭鹰心中格外钦佩。 木无双将雷焚天抱在怀中审视了半晌,小焚天刚才也是真打得累了,直接在木无双怀里打起了瞌睡。木无双笑笑,最终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只好抱着雷焚天,又向伶俐虫望去。 眉梢一动,木无双显得有些激动。刚刚解释清楚了一切,他却早已忍不住想要问问这伶俐虫的来历了。 他摊开右手,口中发出几声细微的叫声,仿佛猴子的啼叫,伶俐虫忽然一愣,旋即欢喜的抓耳挠腮,嗖的落到木无双的掌心吱吱乱叫,好像遇到了知己般兴奋。木无双默默的听着,脸上忽而露出喜色,忽而又掠过一丝悲哀,到了最后,他轻轻拍拍伶俐虫的小脑袋,又看向端木青道:“端木公子,我有个请求,能不能在我离开人世之前让这伶俐虫陪在我的身边?” 端木青和伶俐虫都愣了愣,对视了片刻,伶俐虫忽然不顾木无双,飞身扑回到端木青的背后。木无双也不意外,只是微笑着望着端木青。 最终,端木青还是拎着伶俐虫颈后的毫毛将它塞到木无双的手中。 “虫儿,你与木前辈有缘,那就是你的福分,你就在这里陪陪他老人家吧,好么?”端木青蹲在伶俐虫面前温柔的劝说着。伶俐虫看看他又看看木无双那和蔼的目光,最终只好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还留下了两点猴泪。 木无双微笑道:“端木公子放心,这伶俐虫其实也是桑泽州的物种,与我渊源极深,它与我在一起绝对有益无害,等它再回到你的身边时,必然会成为你一大助力。” “多谢前辈。”端木青感恩戴德的跪倒磕头。像这种绝世强人所说的话谁也不会有所怀疑,伶俐虫的来历对端木世家而言也是个谜,现在才知道它竟然也是从桑泽州而来。如果能让伶俐虫留在木无双的身边修炼,当然是再好不过。 这时木无双已经显得颇为疲倦,柔声道:“各位,能不能让我们三个老乡在一起单独聊聊呢?” 大家连忙点头,纷纷鱼贯而出,巫月娘最后走出大门,回头望着园中的木无双、何半斤和伶俐虫,说道:“前辈自便,我会令人送来一日三餐,除非您同意,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说着,默默离开。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红线 这场皇城大乱终于告一段落,巫月娘的身体也很快好转,但却一头钻进御书房出不来了。这段时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来处理,皇城中死伤了数千人,虽然善后之事异常繁杂,但自然有户部和太常寺去处理。令她最为头疼的则是巫仓死后,该如何处置巫仓的党羽。 巫仓死的太过仓促,就连他的党羽也都措手不及。而在这种关头,稍有疏忽皇城内便会再次大祸临头。不过这时巫月娘展现了她的雷霆手段,从国师园离开之后,只两天之内,皇城内外风起云涌,文武百官落马无数,贪赃枉法者、营私舞弊者、朋比为奸者,证据确凿,统统难逃巫月娘的天罗地网。巫仓的党羽这才知道,巫月娘其实早已对巫仓了如指掌,如今正好将巫仓嫡系连根拔起。 不过巫月娘也并没做的太绝,有些墙头草似的角色还是留了下来,只是稍做警告,也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这两天内道道奏折雪片般飘进御书房,又雪片般飘了出去,整个皇城的上空再次笼罩了一层腥风血雨,不过这一次,众多百姓却都拍手称善。 死的,都是巫仓嫡系,平日仗着巫仓权势熏天而为非作歹,如今午门外挂了几排狗官人头,令人看了直呼痛快。 这天清晨,巫月娘将最后一个折子阅完,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两天内,她圈斩了两名一品大员,三名封疆大吏,四十六名二品至五品的官员,其余小官小吏更是死了无数。这在乌沉皇室的历史中是最为血腥的一场,却是出自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皇帝之手,再过千年,也不知道后世之人会如何评说。 虽已到了清晨,但房内仍略显昏暗,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道。巫月娘到了窗前,打开窗,清晨的光好像欢腾的潮水涌了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檀香顺着光线氤氲着扑向窗外,像是去迎接那轮刚刚升起的太阳,巫月娘在烟气间望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象,却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一天,她本来已经等了好久,郑贤、巫仓死去之后,朝内阴霾尽散,还她朗朗乾坤。而这对她而言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扫清了障碍夯实了基础,接下来的则是要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可是,看着乌沉国如同窗外朝阳那般欣欣向荣,但巫月娘的心情却始终也开心不起来。 “唉,你可算开窗了,让我进去暖和暖和。”窗外忽然响起一把美妙的声音,然后一个美妙的身影翻窗而入,抱着肩哆嗦着蹲在了暖炉前。 巫月娘呆了呆,看着那人的美好的背影愣了半晌,忽然感到有些冷,拢紧了雪白的貂绒披肩,走过去也蹲在了那人身边。 “鱼儿姐姐,你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翻窗进入御书房的人呢。”巫月娘也学着左鱼儿的样子,将身子缩成一团,张开小手贴近暖炉取暖。 左鱼儿揉了揉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瞪了眼巫月娘,埋怨道:“还不是怕打扰了你,姑奶奶在窗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呢。这天儿真冷……” 巫月娘笑了笑,没言语。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和自己说话了,朝中百官尽为男性,只有后宫中才有女人,但那都是先皇的嫔妃,也都是长辈。所以她对左鱼儿这种好像姐姐埋怨妹妹的说话方式感到有些新鲜,也有些感动。 两个绝代芳华的少女蹲在暖炉前半晌,左鱼儿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双眸望向巫月娘,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鱼儿姐姐笑什么?”巫月娘不知为何有些窘迫。 “我今天就要启程回左家了,临走之前特意来看看你。”左鱼儿深深的望着巫月娘,微笑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巫月娘呆了呆,眼角眉梢扬起一丝哀怨,苦笑道:“鱼儿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么?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她顾左右而言他,但其实却很清楚左鱼儿来找自己,除了彭鹰不会有第二个理由。可她又想自己说些什么?莫非是来向她和彭鹰的婚约,要自己死了这条心么? 那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堂堂乌沉国一朝天子,执掌天下千千万黎民百姓生杀大权,自己怎能为了一个男人而失了体面? 巫月娘扬起了小脸,略带苍白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倔强和冰冷之意,这种表情在朝堂之上会被百官当作君威,而在左鱼儿面前,却让她顿时忍俊不禁,噗哈哈的笑得花枝招展。 皇帝哑口无言,勉强维持的尊严顿时土崩瓦解,无奈又困惑的道:“鱼儿姐姐,你又笑什么?” 左鱼儿笑吟吟的握住巫月娘的纤手,硬拽她坐在地上,两人促膝面对,暖炉中的光在两人之间闪烁着,映的那两张俏脸更加艳光四射。 “傻妹妹,在姐姐面前还要拿出一副九五至尊的模样么?摆给我看?姐姐我会吃你那一套么?”左鱼儿笑眯眯的望着巫月娘,调侃道。巫月娘摇摇头,哭笑不得,事实证明,她真是不吃自己这一套。 “我今天的确要走了,但是在临走之前却有几句话想要问你,你听我讲。” “第一句话,你是怎么喜欢上彭鹰那傻小子的?” 巫月娘呆住,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个女孩子面前脸红得连炉火都掩盖不住。她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在左鱼儿那执着的目光下败下阵来,苦笑道:“鱼儿姐姐,我是喜欢彭鹰,可彭鹰却并不喜欢我,所以姐姐你不要误会。” “我问的是你又不是他,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不能对我说么?” 左鱼儿咄咄逼人,巫月娘尴尬的叹息了声,终于有些无奈的敞开了心扉…… 在玉祠中,一番激辩,他痛揍了她,又给了她一封纸鹤。从那时起,巫月娘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彭鹰的影子,以后种种过往,在青龙峰下、不灭山上、含风城中,那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就在昨天,说起来通畅无碍,丝毫没有涩滞之处。巫月娘轻声细语,似乎已经忘了左鱼儿实际上还是个外人,更算是自己的情敌,就这样娓娓道来,直到说到了现在。 声音停住,巫月娘复杂的情绪似乎也终于宣泄了许多,这才微笑着看向左鱼儿,小小的反击道:“鱼儿姐姐,他是你的师叔,可我却是他的师妹,算起辈份鱼儿姐姐可要小我一辈呢。” “你少做梦。”左鱼儿翻了翻白眼,无视了巫月娘的揶揄,微笑着问:“第二句话,你究竟有多喜欢他?如果要你放弃这乌沉国的江山,你也肯么?” 巫月娘愣了愣,默默的看了左鱼儿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道:“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有资格继承我的皇位的巫家人,我肯。” 她说的斩钉截铁,却让左鱼儿也不禁有些意外。她深深的看着巫月娘的双眼,看得出她现在极为真挚,于是心里也不尽感动。左鱼儿曾与巫月娘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她将江山看得如何重要,而现在,似乎彭鹰对她而言,起码已经不逊于江山社稷了。 巫月娘则苦笑了下,道:“鱼儿姐姐,你现在又何必来问这些呢?我知道你和师兄的婚礼很快就要举行了吧,妹妹在这里要恭喜你们了,虽然你们大婚之日我恐怕无法亲自到场,但是妹妹会奉上丰厚的贺礼略表心意的。” “贺礼你就留下来吧,权当以后我送来给你的聘礼如何?” “聘礼?”巫月娘心中忽然一动,顿时紧张了起来。 左鱼儿笑笑,仍抓着巫月娘的柔荑道:“我要问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等姐姐我和彭鹰大婚之后,那我也就是正室大妇了,也就有资格为夫君下聘迎娶小妾,却不知道我们的万岁吾皇,肯不肯屈尊下嫁呢?” 巫月娘顿时目瞪口呆,心想这左鱼儿未免也太儿戏了,她这么说,彭鹰知道么?她家里人又知道么?更何况现在她是说要自己做妾?堂堂九五至尊做妾?巫月娘冷冷的看着左鱼儿,用力的说道:“我愿意!……” ……三个字一出口,连左鱼儿都无语了。 说完这话巫月娘立刻把脑袋插进双臂之间,抬不起头来,左鱼儿却笑得花枝招展,宠溺的揉乱了巫月娘的秀发,微笑道:“傻妹妹,你肯嫁那傻小子已经算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姐姐怎么会让你做妾,如果他日你真能舍弃江山,便来青龙峰吧,我们效法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如何?” 巫月娘嘤咛了声,只能默默点头,却羞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左鱼儿替巫月娘拉了拉肩上的貂绒披肩,然后拉着她的小手站了起来。 “妹妹,这件事你不要着急,等姐姐名正言顺的来皇城见你就行了。” “可是鱼儿姐姐……这事情师兄他知道么?” “他知不知道又能如何?”左鱼儿瞥着小嘴,傲视巫月娘,“莫非你还看不出,我们这个家,日后谁说了算么?” “当然是鱼儿姐姐。”巫月娘笑弯了腰,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动人的光彩。 “哼哼,算你识趣。”左鱼儿仍从窗户跳了出去,头也不回的笑道:“傻妹妹,保重。”话音未落,她已仙踪飘渺。 巫月娘呆呆的望着左鱼儿消失的方向愣了半晌,直到朝阳的光华变得耀眼,这才如梦初醒。她轻轻吐出一口白气,躲在那团氤氲的白气之后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青玉簪 四海钱庄中,水儿正在为雷焚天裹着襁褓,这傻孩子死活不干,哭着喊着把襁褓踢到一旁。 水儿无奈的看着旁边的彭鹰,今天她和玄蛛等人就要回含风城去了,她可不想雷焚天仍光着膀子四处乱窜。 彭鹰也只有苦笑,劝水儿不必去管雷焚天这傻小子,这家伙就是个火孩儿,浑身热力十足,根本用不上什么襁褓。水儿只好苦笑着点头,任由雷焚天偷偷溜出门去,找黄小牛和宝儿去玩了。 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水儿默默的看着彭鹰,半晌才柔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彭鹰有些尴尬,他之所以要留下来,是要看看何半斤会不会改变初衷,为自己打造一件顶级的水系仙器。然而如果他仍是束手无策的话,恐怕自己短期内就无法回含风城了,因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便到了自己和左鱼儿的大婚之日。 水儿很快便恍然大悟,尴尬的笑道:“哦,我忘了,你和鱼儿的大婚之日将近了吧……恭喜……恭喜你们了。”她默默的转过身去,那瞬间,彭鹰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抹晶亮的颜色掠过。 心,顿时一痛。 正在彭鹰心乱如麻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左鱼儿带着一阵凉风走了进来,指着彭鹰的的鼻子,道:“你,出去。” 彭鹰呆了呆,苦笑道:“鱼儿,你要干嘛?” “我有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要对水儿姑娘说,怎么?你还要听听?”左鱼儿眼中露出威胁的目光,吓得彭鹰连忙点头,走出门又将大门关上。 出了门的彭鹰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下意识的将耳朵贴在门上,正想听听里面在说些什么。左鱼儿却忽然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盯着彭鹰满是讪笑的脸庞咬牙道:“要不要进来听?” “不了不了,你们聊。”彭鹰干咳了声,倒背着双手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同时心中暗叹,自己这辈子莫非真要做那传说中的妻管严了? 房内只剩下了水儿和左鱼儿。 水儿背着身子装作收拾行囊,但略显僵硬的娇躯,还有稍稍竖起的耳朵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左鱼儿,她很在意自己要说些什么。 左鱼儿有些头疼的挠挠头,道:“水儿,论年纪你比我大了好多,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水儿姐姐?可我一直都更喜欢叫别人妹妹的……” “以蚌族的年龄看,我的年纪还小。”水儿转过身来,微微施礼,“鱼儿姐姐,受妹妹一拜。” 左鱼儿顿时喜笑颜开的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也拉着她的柔荑坐在床上。她上下端详着水儿的柔美容颜,半晌忽然叹息了声,瞪了眼彭鹰离开的方向,笑骂道:“这小子的艳福还真是不浅……” 水儿小脸一红,低头不语。 左鱼儿这次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水儿,我们以前见的不多,第一次是在青龙峰,你冒死来救彭鹰。第二次是在北方魔教总堂,你还是为了救彭鹰,挡下淼正神将的千军万马。所以,我只当你是喜欢他,爱他的,有朝一日,如果我能为你做主,让你嫁给他为妻的话,你愿意么?” 水儿猛的抬起头来,浑身颤抖难以自持,半晌之后才颤声问道:“鱼儿姐姐,可……彭鹰他喜欢的是你,要娶的也是你啊……” 左鱼儿连忙摆手,“你别会错了意,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可是比你先遇到的彭鹰,嘿嘿,所以我先嫁,然后是你,最后嘛……才轮到那个小皇帝呢。” 水儿呆愣半晌,忽然扑哧一笑,带着风情万种的道:“鱼儿姐姐,天下还有你这样的人么?还没过门,就想着给彭鹰找三妻四妾了?” 左鱼儿则欣赏着水儿的美态,赞赏道:“水儿妹妹,你的神智是越来越成熟了呢,难怪开始思春了。” “鱼儿姐姐~”水儿罕见的娇嗔。 左鱼儿笑着摆手,“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记住我说的这句话,将来,我一定会让它变成现实。” 她起身要走,水儿相送,到了门口时终于忍不住问道:“鱼儿姐姐,你真的……不介意么?” “说不介意,你信么?”左鱼儿回头微笑道。 “那你为何……”水儿不解的问道。 “因为在我们几个人中,能有足够的生命,陪伴他时间更久的那个人……非你莫属啊。”左鱼儿的眼中有一丝悲哀一掠而过。 时间,对她而言才是最为介意的东西。她是人而他是妖,寿元相差悬殊。除非她修炼到青云境,否则很难做到厮守一生。真等到生离死别的那一天,能有水儿陪伴在他的身旁,自己也能瞑目。 晦气,左鱼儿低骂了声,问水儿道:“水儿妹妹,以后要是有什么驻颜之法,千万想着姐姐……” 大爱无私,水儿望着左鱼儿,心中浓浓的满是感动。 “那巫月娘呢?姐姐为何要去找她?”水儿柔声问,这一次却连鱼儿两个字都舍去,直接叫起了姐姐。 “小皇帝却是和你我都大为不同。”左鱼儿微笑道:“她帝王心性,如果确信自己与彭鹰绝无可能,总有一天会彻底断了牵绊。而以她的计谋巧变,在日后未必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这样的结局是我不想见到的。” “所以我今天去问了她的心思。”左鱼儿看着水儿微笑点头,“我很满意,当然对你也是一样的满意。” 水儿温柔的点头,微笑。她虽然痴长千余岁,但是在左鱼儿的面前却觉得自己好像心智未开的懵懂女孩,不过好在她能感受到左鱼儿对自己是真心诚意,那便不用再去多想些什么。 “一切都听姐姐安排。”水儿含羞施礼,却被左鱼儿在俏脸上揩了把油,哈哈而去。 远处大街上,彭鹰蔫头耷脑的坐在花坛的边缘上,手里拿着一朵小花,正一枚一枚的掰着花瓣。 “妻管严……不是妻管严……妻管严……不是妻管严……” 左鱼儿笑眯眯的凑了过去,柔声问:“干什么呢哪?” “没……没干什么。”彭鹰看着左鱼儿的小脸,脑子一乱,忘了数到哪了。 左鱼儿捏过那“残花”,在手里打着转,“不是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么?” 彭鹰心里打鼓,忽然挺身而起,沉声道:“鱼儿,你马上就要走了吧,真舍不得,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办完事赶回青龙峰去见你。” 左鱼儿斜睨着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再也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傻小子。”她轻轻挽住彭鹰的胳膊,走在草帘房被磨的光滑如镜的石板路上,沐浴着清晨的阳光,默默的走向远方。 虽然还是清晨,不过草帘房从来都是皇城中最先苏醒的地方,四处餐馆、粥铺都已营业,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彭鹰和左鱼儿就这样慢慢的在人群中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但却自有一种惬意和温馨在心头。 像俗世情侣一样,游逛在这闹市街上,对他们两个自幼便开始修仙的少年来说,感觉真是不错。 “你在找水儿之前,是不是还去找巫月娘了?你找她们做什么?”走了半晌,彭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左鱼儿白了彭鹰一眼,似乎感到有些凉意,将身子依偎得更紧了些,柔声道:“她们的事暂且不说了,但我们的事你可千万记得。还有十几天便是一月之期,无论如何你可不要忘了回山啊……” 说着,即便是素来爽朗的左鱼儿都难抑羞意,轻轻的低下头去。彭鹰则握紧了她的柔荑,微笑道:“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会尽快回青龙峰去见你的。” “那就好。”左鱼儿笑吟吟的,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噘着红唇道:“我想起来了,你甚至还没有求过婚,也没送我定情信物呢。” 彭鹰愕然苦笑:“求婚么?没求过么?不过定情信物的话,我拿来的那么多聘礼不算数么?” “当然不算数,那些极北金髓和金银财宝,最后又不会落入我的腰包。”左鱼儿盯着彭鹰,道:“我不管,你现在就要给我一件定情信物。” 彭鹰苦笑着翻弄自己的储物戒指,里面除了仙器、妖晶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用来做定情信物似乎有些不好。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左鱼儿却拉着他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摊。 摊子上摆的都是些女红、配饰一类的东西,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便宜货。里面看起来最华丽的一枚青玉簪看起来也最多能买上一两银子,雕工拙劣的很。 左鱼儿却兴冲冲的将那玉簪拿了起来,递到彭鹰面前。 “哪,你把它买下来,送给我做定情信物吧。” 彭鹰呆了呆,不理摊贩喋喋不休的献殷勤,拉着左鱼儿退后两步苦笑道:“鱼儿,这东西作为定情信物未免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左鱼儿指着玉簪顶端的萤火虫,微笑道:“我喜欢这装饰,所以就买它了,还不快掏钱?” 没办法,彭鹰只好拿出一两银子买下了这粗制滥造的玉簪。不过左鱼儿看起来似乎真是从心底喜欢,放在手里看了半晌,又插在发间试了试,最后却是塞回到了彭鹰的手里。 “拿着,带着它回山找我,我要你为我盘头……”左鱼儿轻轻的踮起脚尖,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暖暖阳光之中,在彭鹰唇上落下轻轻一吻。继而飞身而起,径自消失在半空之中。 四周都是又惊又羡的目光,彭鹰却只能望着左鱼儿消失的方向发呆,心中已被浓浓的爱意填满……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霹雳金刚 左鱼儿和左远清父子三人走了,紧接着走的是玄蛛、水儿等人。端木青本来舍不得彭鹰和伶俐虫,但他已离开端木世家太久,也该回去探望探望。于是皇城内只剩下了彭鹰和杨癞痢。 还有半个月就是彭鹰和左鱼儿的大喜之日,这让彭鹰归心似箭,他本想尽早去国师园中找何半斤问个明白,不过也不想打扰他们三个,一直隐忍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清晨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进了皇宫,他一路长驱直入,径自到了国师园前。路上没人阻拦,现在皇宫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知道这少年是陛下的师兄…… 彭鹰站在国师园崭新的朱漆大门前,能听到园内传来呼啸刺耳的破空声,好像什么人挥舞着大棒,呼呼作响。 轻轻深吸了口气,彭鹰走过去刚想敲打门环,木门便已打开,何半斤笑眯眯的探头出来。 “彭兄弟,老圣主早知道你来了,进来吧。” 彭鹰微笑着点点头,随何半斤走入国师园中,看到木无双正坐在树根上,背靠着龙柏微笑颔首。而在国师园内并不宽敞的空间内,一团小小的白影正轮着一根棒子上下翻腾,速度快得像是一道白光忽隐忽现,绕着龙柏团团乱转。 那赫然是伶俐虫,挥舞的棒子其实不过是根绣花针…… 彭鹰看得眼花缭乱,也不尽暗自吃惊。 伶俐虫的双爪就足以生撕虎豹,所以平日里也从未见它用过什么兵器,现在看它将棍法用的风生水起,应该是木无双的传授吧。不过这伶俐虫的身子实在是太小了点,要是能再大些,凭着这种疯魔似的棍法足以令人闻风丧胆啊。 “这小猴儿现在还太小,而且以前不知修炼之法,长得也慢了些。不过从现在起,再过三两年的功夫它应该就会成长许多,到时候就并非是现在的模样喽。”木无双望着彭鹰,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微笑道。 彭鹰连忙拱手为礼,木无双点头微笑,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正在这时,伶俐虫似乎耍得开心,猛的翻着跟头跳到半空,又举起绣花针猛的砸向地面上的一块青石。轰的一声响,青石自然被伶俐虫的怪力砸成齑粉,但那根绣花针也同样支离破碎。 伶俐虫眨着眼睛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烦躁的直薅头发,这些天被它砸碎的绣花针足有好几斤了,就是没有和手的东西。 它忽然窜向了何半斤,跳上他的肩膀伸出小爪子吱吱乱叫。何半斤无奈的苦笑,也不敢把它拽下来,只是不住的解释,“我的小祖宗啊,你让我上哪里去给你弄棍子去啊?这里是皇宫,又不是铁匠铺啊……” 伶俐虫懊恼的叫着,不再薅自己的头发,转而去拔何半斤的胡子,把老头疼的嗷嗷乱叫。木无双看着他们两个,就像是看着两个顽皮的孩子,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彭鹰看着他们三个,心底不知不觉充满了感动。 同是天涯沦落人,无论是青云境强者还是炼器巨匠,甚至是旷世奇兽,他们三个的命运都即可敬又可怜。木无双和何半斤都被当成了海外的异类,被天下修仙者围追堵截,如同丧家之犬。伶俐虫还好些,能受到端木世家的照顾,不过谁又知道它以前遭遇了什么呢? 他站起身来,到何半斤面前捏起伶俐虫颈后的毫毛,将它拎了起来。 何半斤吓得只缩脖子,他可知道这猴子的厉害,它现在虽然还算弱小,但是将来成熟之后可是难以想象的强大。这彭鹰真是胆大的可以,就不怕这猴子记仇么? 伶俐虫被彭鹰捏住,却蔫头耷脑的并不挣扎。它极通灵性,知道彭鹰是主人的兄弟,对自己也是极好,所以无论彭鹰怎样对它都不会发怒。彭鹰则将它掉转过来,看着它可怜巴巴的猴脸,笑问道:“虫儿,没有趁手的兵器?” 伶俐虫苦着脸点头,眼中却顿时露出一丝期盼的光彩来。这家伙精得很,似乎已经猜出了什么。 彭鹰笑了笑,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根小小的棍子来,上面白光氤氲,隐约有龙生九子的浮雕。 赫然是九子锁龙桩! 这九子锁龙桩大小自如变化,彭鹰心念一转,将九子锁龙桩变得如同绣花针大小,随手递给了伶俐虫。 猴子顿时心花怒放。 当初在老翁山端木世家,彭鹰出手解围的时候,伶俐虫是见过九子锁龙桩的。此时见彭鹰竟然要将这东西送给自己,顿时欢喜得抓耳挠腮。它生怕彭鹰反悔,连忙将九子锁龙桩抓过里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 彭鹰笑了笑,将九子锁龙桩的使用之法给伶俐虫说了一遍,他知道伶俐虫能听懂人言,至于它能不能掌握九子锁龙桩的用法,有木无双在,彭鹰也不必担心。 木无双和何半斤默默的看着彭鹰,表情都有些异样。 他们都能看出九子锁龙桩是一件品相极佳的仙器,在乌沉国而言,绝对算是一流的绝顶仙器。彭鹰却毫不犹豫的给了伶俐虫,未免也太慷慨了一些。 伶俐虫已经翻着跟头跳落地面,举起九子锁龙桩砰砰乱砸,这仙器本来不是这种用法,但苦于落在伶俐虫的手中,也只能变成了夯地的铁锤。转眼间地面就被伶俐虫砸出个大洞,它仍觉得不够痛快,跳进洞里继续乱砸,地面瑟瑟发抖,连那龙柏都摇摇晃晃,彭鹰向地下望去,这么会儿的功夫伶俐虫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砸到多深的地下去了。 彭鹰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才再次回到木无双的身边坐下。木无双看着他微笑道:“孩子,你的那个仙器品相不俗,对你而言应该也颇为珍贵吧。这份大礼实在太珍贵了,不如你还是收回,等日后我自然会帮它弄一把趁手的兵器。” “不必了,前辈。”彭鹰微笑道:“那虫儿和我二哥端木青情同手足,当然和我也是如同兄弟一般。我的那九子锁龙桩虽然确实珍贵,但相比较而言还是伶俐虫更需要它,不是么?” 木无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家都看着地面上那个大洞,看伶俐虫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半晌后,彭鹰忍不住问道:“木前辈,这伶俐虫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嗯……说来话长。在我们桑泽州辽阔的土地上,有种极为罕见的神猿,名为金刚神猿。这种神猿血脉源于上古,当年就已极为稀少。据我所知,金刚神猿都天赋异禀,有的力大无穷、有的善用五行之力,而在其中却有一种最为罕见也最为强大的金刚神猿,能驾驭雷霆闪电,世人称其为雷霆金刚。” “这伶俐虫,应该就是一只雷霆金刚了,却不知道它小小年纪为何会出现在乌沉国呢?”木无双慈祥的看着伶俐虫,却让彭鹰大吃一惊。 能被木无双如此赞许,这伶俐虫的来历真不寻常啊。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痴痴的拜访 伶俐虫此时窜了出来,挥舞九子锁龙桩大呼小叫,状甚开心。看着它那副开心的模样,彭鹰和木无双、何半斤都不禁莞尔。 “小鹰,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木无双微笑道。彭鹰连忙说不介意,木无数这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半斤已经把之前的事情说给我听了。他说要不是你,他已被抓去桑木宫了,这件事我还要多谢你。” “前辈别客气,上次的事是适逢其会,桑木宫心怀叵测,换作旁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你不要这么客气才对。你所做的事可没那么简单。”木无双笑笑,转头看向何半斤道:“半斤,小鹰既然已经来了,你就和他说说你的决定吧。” 何半斤微笑着点点头,看向彭鹰诚恳的道:“彭兄弟,之前的事真是要谢谢你了。我何半斤自从到了乌沉国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被我拒绝了之后还会拼死救我的人。所谓投桃报李,我何半斤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你的心愿。” 听到这彭鹰顿时心花怒放,正想拱手道谢,何半斤却苦笑着挥挥手,道:“彭兄弟先别急,我虽然说会全力以赴,但是你要的水系仙器是用来对付半神的,那可就不能等闲视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为好。” “把那镇海冰鉴再拿来给我看看。”何半斤伸出手,彭鹰连忙拿出镇海冰鉴递了过去。 何半斤这次非常仔细的端详着,还拿去给木无双看看,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何半斤这才对彭鹰道:“彭兄弟,这镇海冰鉴的确是上古仙器,用来对付半神的火鸦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是这东西损坏的颇为严重,即便是我想要修复也颇为困难,需要水火两种灵脉……” “这个前辈放心,我在无尽山中有座宅子,那里就有水火两种灵脉,晚辈那把春泥剑就是在那里炼制而成的。不过我记得何前辈上次说过,修补这镇海冰鉴是要拼上您的性命的,难道您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何半斤摇头,苦笑道:“我说过,这种上古仙器自有命数,我要是出手相救便是逆天之举,肯定是要遭天谴的。” “那可如何是好,晚辈怎么忍心……” “我可不会为了还你人情而拼了这条老命。”何半斤笑着,道:“其实还有种办法,就是由我来尝试修复其中的禁制,然后再将镇海冰鉴送到东海深处,受水汽滋润,短则两月,长则半年,镇海冰鉴或许就能自行复原。” 彭鹰略为思索,心想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总不能强人所难,让何半斤拿命去修复镇海冰鉴。不过好在两月至半年的时间也不算长,在修仙者的心里,那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于是彭鹰当即道谢,写了封纸鹤叫杨癞痢赶快入宫。又请个在国师园外伺候的小太监把杨癞痢带到这里,然后嘱托杨癞痢带何半斤去白雪园找展阳,请他们务必全力配合何半斤,尽快修复镇海冰鉴。他这样做也存了个私心,展阳师从雷震,炼器的水准已经算是不俗,如果再能受到何半斤的点拨很可能就会成为一代炼器大师,无论对他还是自己都极有好处。 何半斤没想到彭鹰如此干脆利落,看着彭鹰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立刻动身似的,于是连忙苦笑着说自己还舍不得老圣主,现在天色还早,不如等到下午再动身。彭鹰也不能强求,只好点头同意,然后和杨癞痢一起告辞离去。 彭鹰和杨癞痢走后,木无双抬头看着在龙柏树上乱蹦的伶俐虫,忽然戟指点去,有道温暖的白光将其罩住,猴子顿时浑身酥软,掉头摔下树来。木无双伸手接住,轻轻将它放在树根上,拿起一枚枯叶盖在它的身上,莞尔一笑。 “老圣主,您这是?”何半斤不禁奇怪的问道。 木无双摆摆手,微笑着看向大门的方向,淡然道:“老友,别来无恙……” 空空如也的大门前,忽然有多多天花纷繁落下,三丈以内花团锦簇、檀香迷人。从中,有个清秀的僧人一步踏出,面带恬淡微笑来到了木无双的面前。 来的竟是痴痴的神识! “木前辈尽管叫小僧痴痴即可,当不起老友二字。” 即便是如今乌沉国佛门第一僧,但痴痴在木无双面前也显得持礼甚恭。 “闻道无先后,你已入了青云境,自然当得起我以老友视之。”木无双笑了笑,指着面前的树根道:“请坐。” 痴痴轻飘飘的盘膝坐在树根上,背后佛光氤氲,脚下自有莲台绽放开来。何半斤看了却不禁冷哼了声,也不去看痴痴,扭头给伶俐虫盖被子,也就是那枚枯叶。 “何施主,莫非还在生佛门的气么?”痴痴看着何半斤的后脑勺,微笑着问道。 “我哪敢?”何半斤的话中明显有赌气的意思。木无双笑问为何,何半斤这才冷笑道:“我本来以为佛门大开方便之门,所以千年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曾去佛门求助,不过却被这小和尚拒之门外。我倒想问问,佛门这方便之门难道还分人么?” 痴痴笑着摇头,柔声道:“何施主且莫见怪,佛门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当年的事,小僧向你赔罪了。”说着深施一礼。以痴痴大师的身份能说出道歉的话来已经极为可贵,即便是何半斤心里再闹别扭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好哼哼两声,算是解开了芥蒂。 木无双笑问:“老友在青龙峰镇压妖界封印,不是应该抽不开身么?为何要来见我这将死之人。” 痴痴仔细的看了看木无双,最终叹息了声,“木前辈如此修为高深的人,竟也逃不过天地轮回,小僧本来还抱着一丝期望而来,如今看……” “如今看的确活不长久了,是么?”木无双看着痴痴微笑,“老友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念在我时日无多的份上,老友后面的话就请不要多说,让我和半斤叙叙旧,了却残生也好。” 两人间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静,痴痴大师最终长叹了声,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道:“木前辈,小僧这次的确是有心逼出前辈,只是没曾想会落到这个地步。早知如此,小僧宁可与南疆魔教的那个老魔头斗上一番,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怪你。”木无双微笑道:“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六千年前,我被一个承诺困于此地,这一困就是数千年。其实几百年前我就该离开人世,只是放心不下这座皇城,所以才留下这最后一线元神。在那之后我其实一直都在沉睡,无论是现在醒来,还是千年之后再醒来,其实对我而言并无区别。” “所以你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便应该知道我已无力再去干涉任何事情。我帮不了佛门,也挡不住魔教。”木无双拍着背后的龙柏,“我与它双心同体,在它根系范围之内我还能苟延残喘,离开了它,我一时三刻便会死去。” “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完最后一程吧。”他深深的望着痴痴,语气在平淡中有种哀求之意,听得旁边的何半斤顿时潸然泪下。 痴痴也黯然长叹,默默的站起身来,招了招手。 国师园大门开启,又有个少年僧人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木无双丝毫没觉得诧异,微笑着看着那少年僧人,赞不绝口的道:“佛门果然底蕴深厚,这位小师父年纪不大,却已将轮转功修满了六道,令人佩服,佩服啊。” “度厄拜见木前辈。”少年僧人在龙柏前跪倒,双手托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铁函,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木无双面前。 木无双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打开铁函,见里面有只白玉莲座,朵朵莲叶正慢慢绽放开来,露出一枚指甲大小的雪白珠子。这珠子形状并不规则,冷眼看像是小小的一块鹅卵石。只不过表面却始终有层雪白的雾气氤氲,好像佛光挥之不散,极为神妙。木无双原本还不动声色,但一看到那雪白珠子,却顿时愕然惊呼。 “这……这是哪位大德的舍利子?” “先师大觉,泥丸宫中诞出的慧觉舍利。”痴痴双手合十向慧觉舍利施礼,恭敬地回答道。 木无双双手托着铁函,叹息道:“大觉禅师已作古了么?记得当年他带着你来皇城找我的时候,修为便已登峰造极,我本以为大觉禅师是这我所见过最具大智慧,也是最有可能飞升成仙的人,没想到……” 他和痴痴都摇头叹息了半晌,然后忽然醒悟过来,将慧觉舍利小心的递给度厄,“如此贵重的佛宝,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度厄不肯接,膝行到了痴痴之后。 “前辈,慧觉舍利并非给你,而是要赞借给你。”痴痴微笑道:“您可知道慧觉舍利有何妙用?” 木无双摇头表示不知。 “先师坐化之时,遗下佛身舍利近三万枚,这慧觉舍利是其中最具佛性的一个。先师之前便曾预言过这枚舍利的诞生,并留下一句谶言。”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谶言 “什么谶言?”木无双颇感兴趣的问道。 痴痴望着木无双,一字一句的柔声道:“西来之木,东去之魂,以吾为舟,落叶归根。” 国师园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木无双默默的望着痴痴,目光难掩一丝激动,而何半斤更加心神激荡,终于忍不住问道:“痴痴,你把话说清楚,大觉禅师这句谶言中所谓的西来之木,指的真是我家老圣主么?” 痴痴肃然点头,却没说话。 大觉禅师的这句谶言如果别人听了固然一头雾水,不过在此时此刻,木无双和何半斤怎么可能听不出其中含义? 所谓西来之木,指的是从桑泽州向西而来的木无双,东去之魂,则说的是木无双注定要客死异乡,不过魂灵却能东去桑泽。以吾为舟,当然是指木无双的魂魄可以寄存与慧觉舍利之中,保持不毁,直至到了桑泽州,才能落叶归根。 木无双被困在乌沉国六千年,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往回归故土。于是他再也难以沉默下去,站起身来向痴痴行了一礼,沉声问道:“敢问老友,即便他日我的魂灵能托付于这慧觉舍利,那谁又能带着慧觉舍利赶往桑泽州呢?难不成……是你么?” 痴痴微笑着摇头,稽首回礼道:“小僧虽然跳出三界外,但却真是俗务缠身。更何况乌沉国如今危机四伏,小僧有生之年恐怕都难以离开半步。更何况,东海深处凶险异常,就算小僧有心送前辈归去,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木无双有些失望,苦笑道:“在这乌沉国中,要是连痴痴大师你都无能为力,那我还谈什么落叶归根?” “不然。”痴痴微笑摇头,“能送您回去的人,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木无双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眼何半斤,何半斤连忙把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他才是真正的有心无力啊。 忽然木无双心中灵光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他遥望门外,愕然道:“难道,你说的竟是他?” “没错。”痴痴微笑道:“这孩子的身世有些复杂,不过究其内心还是古道热肠。小僧敢断言,用不了多久这孩子就能够拥有穿越东海天堑的实力,到时候,木前辈就能回到阔别已久的桑泽州了。” 木无双沉吟良久,这才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痴痴大师指点。” “不敢。”痴痴微笑着再次向木无双和何半斤施礼,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走了?你还没把话说清楚啊。”何半斤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对着虚空大声咆哮起来。 木无双拦住何半斤,然后面带和蔼之色的对度厄道:“度厄小师父,能不能麻烦你去找一下彭鹰那孩子?让他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我这里一趟吧。” “小僧遵命。”度厄毕恭毕敬的施礼,然后飞身而去。 度厄离去之后,木无双便看着慧觉舍利默然出神,何半斤等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轻声问道:“老圣主,痴痴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能送您回桑泽州的,是那个彭鹰么?” “是吧。”木无双微笑道。 “这……这怎么可能?彭鹰那孩子虽然已经是万年罕见的天才,但修为毕竟只是点山境初品,要想穿越东海天堑起码要有老圣主那样的修为,难不成还要等个几百上千年不成?我看痴痴那老和尚恐怕是没安好心啊。” 木无双这才看向何半斤,微笑道:“半斤,你或许是被一些恶人吓怕了,但却不能以偏概全啊。痴痴是佛门圣僧,怎么可能心怀歹意。更何况如果他说的如果是别人,或许我还要再多思量思量,但他说的偏偏是那个彭鹰,我现在倒有八九分相信了。” “老圣主为何如此说呢?” 木无双望着远处,微笑道:“那孩子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东西。当日我和南疆魔教教主对决之时,明明白白的看到有道灵光吞噬了玄龙蛊,又回到那孩子的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南疆魔教的至宝,盘龙蛊王。” “盘龙蛊王是上古异种,能将它收服的人,绝非普通人那么简单。起码与龙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痴痴大师如此说,我便愈发相信他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了。” 木无双抬头望向龙柏树,那原本已经光秃秃的树干上,已经有些树叶再次生长出来,生命力真是极为旺盛。他随手一招,就有一片嫩叶飘飘荡荡的落在他的手心。 呼…… 木无双对着那树叶长长的喷出一口真气,仿佛口吐白龙,带着极为强横的力量灌入树叶之中。眨眼间,树叶变得如同碧玉般青翠欲滴,就像德正插下的那条枯枝上,长出的那枚青叶一样。 而木无双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极为难看,整个人也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仿佛随时都能死去。 何半斤顿时骇然失色,带着哭音跪倒在木无双的面前颤声道:“老圣主,您……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半斤,难道……你不想回家么?”木无双变得极为虚弱,声音也变得沙哑而断断续续,“让我……休息两个时辰……等那孩子来的时候,再叫醒我吧……” 说着,木无双沉沉睡去,国师园中传来何半斤呜呜咽咽的哭声,半晌也无法停止。 彭鹰又一次来到了国师园,站在大门外感到有些奇怪。 两个时辰之前,度厄竟然找到了草帘房四海钱庄,说了木无双要见彭鹰之后便转身离开,竟没给彭鹰叙旧的机会。 度厄走的行色匆匆,让彭鹰更加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痴痴大师的关系。或许真的如同左鱼儿所说,在皇城大乱这件事上,痴痴大师应该自始至终都是有他自己的算计。而度厄应该也是觉得在自己有难的时候没能现身帮忙而心中有愧,所以才走的如此匆忙吧。 他心中其实并没在意,只是有些奇怪自己刚刚离开国师园,为何木无双又要找回自己? 当他推开大门时,却不禁大吃了一惊。 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木无双默默的依靠在龙柏树下,闭着眼好像沉睡了过去。然而只是两个时辰没见,木无双竟然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脸上皱纹堆垒,头发似乎也稀疏了许多,好像一截枯木,更像是个死人。 何半斤无力的坐在树根上,双手抱着脑袋显得沉痛万分,这让彭鹰的心更是一沉。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东去之约 “木前辈,您怎么了?”彭鹰飞快的来到木无双面前急声问道,木无双这才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你来啦。”木无双和蔼的笑着,想要坐起来,身子却虚弱的晃了晃,险些栽倒。 彭鹰连忙扑过去搀扶住他,焦急的问道:“木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您稍等片刻,我去把宝儿叫来,让她给您看看。” 说着他刚想走,却被木无双一把抓住了胳膊。 木无双微笑道:“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你不必紧张。”他拍了拍身旁的树根,示意彭鹰坐下。彭鹰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的面孔,觉得他似乎真的并没有性命之忧之后,这才默默的坐了下来。 龙柏树下,寿元长达六千年的木无双和蔼的看着才二十几岁的彭鹰,半晌过后,才微笑着问道:“孩子,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假如,我说的只是假如。”木无双的声音略有些颤抖,郑重其事的问道:“假如有朝一日你的修为已经不弱于我,又假如到那个时候,我的魂灵仍能留存在这天地之间,你愿不愿意为我冒险,把我的魂灵送回桑泽州,让我魂归故土呢?” 彭鹰愣了愣,苦笑道:“前辈不要开玩笑了,您的修为功参造化,在乌沉国几乎无人能敌,晚辈自问资质浅薄,怎么敢于您相提并论。” “不要客套。只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木无双正色道。 彭鹰有些错愕,但看着木无双的目光,表情也终于变得肃穆起来。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稍思索了片刻。 他已经明白,木无双并不是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更像是要自己一个承诺。而他也已经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因为木无双的救命之恩,就张口答应他的请求。毕竟东海天堑是天地间极为凶险的屏障,就连木无双这样的强人在侥幸度过了东海天堑之后就再也难以回到故土。假如自己真有木无双的修为,真能帮木无双完成愿望么? 彭鹰有些害怕,怕的不是东海天堑的凶险,而是怕和木无双一样,永远困在桑泽州无法回来。 如果他是孤身一人,他早已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木无双的请求。可是现在他已有了未婚妻子,还有师恩没能报答。左家上下,朋友众多,别有洞天,更是以他为主,他又能抛得下么? 正如一个人,少年时不懂得害怕,那是没有牵挂,而到了中年,却顾忌颇多,那是因为有了诸多牵绊。 木无双看彭鹰低头沉思,却反而露出一丝欣赏的目光。如果彭鹰真的一口答应,恐怕木无双还要再多考虑考虑,毕竟一个少年的承诺未必能拿得准。可彭鹰如此深思熟虑,这才是老成持重,稍后他所说的才是值得信赖和期待的答案啊。 何半斤也抬头看着彭鹰,目光中满是期盼,说起回家,他和木无双是同样的心思,那片故土让他魂牵梦绕,简直夜夜难眠。 半晌过后,彭鹰的目光慢慢变得专注下来。他已有了决断。 他害怕,是因为他没有把握,不过彭鹰素来没做过没把握的事情。他的答案,也让木无双有些意外。 “木前辈,我愿意送您魂归故土。不过我会在修为强过您的时候去完成您的心愿,因为我还要回来,回左家青龙峰,那里才是我的故土。” 龙柏的阴影下,彭鹰的目光却一如那阳光般耀眼强烈,木无双默默的看着他,苍老的脸上慢慢的绽放出极为开怀的笑容。 何半斤却有些不以为然,皱眉道:“彭兄弟,年轻人有些傲气是好的,不过也不要大言不惭。老圣主是何等的修为,在你有生之年能否跨越青云境还未可知,竟然还敢说要超过老圣主?” 彭鹰微笑着看向何半斤,柔声道:“何前辈,这是我现在所能给出最合理的答案。如果前辈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说我会竭尽所能超越木前辈,而我自己也相信,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他的确有这个信心,这信心来源于太多方面,有他前世的关系、有蛟祖的关系,还有他对自己性格的了解。 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彭鹰就绝不会回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让他的修为在几年内暴增到点山境,这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 何半斤原本还想奚落彭鹰,可看着他的目光,到了嗓子眼的话却不知不觉的咽了下去,他也惊讶的发现,这彭鹰并非是信口开河了。 “那以后,就全仗小友帮助了。”木无双忽然强撑着站起身来,竟向彭鹰深施一礼。 彭鹰大惊,连忙起身闪开,搀住木无双的胳膊苦笑道:“木前辈折煞晚辈了,前辈对晚辈有救命之恩,晚辈刚刚没有立刻答应已经颇为汗颜,哪里还当得起前辈的一礼。” 木无双微笑,“当得起,当得起,等日后小友真的去了东海天堑,就知道我这一礼实在是太轻了些。” 他说的自然是东海天堑的凶险,但彭鹰已下了决定,便不那么恐惧,只是笑了笑,搀扶着木无双重新坐下。 木无双这才从怀中掏出刚刚那枚绿叶,珍而重之的递给了彭鹰。 “小友,木某身无长物,这个东西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这里面包含着我所剩无几的真力,日后一旦你身陷绝境,可将其吞食,三个时辰之内,这些真力不会消散,或许能救你一命啊。” 彭鹰是看过木无双如何凭借一片绿叶起死回生的,一见那绿叶顿时骇然失色。他断定这绿叶中包含着木无双的真力,而他此刻显得如此虚弱恐怕也是由此而来。他哪里肯收,连忙摇头道:“前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晚辈答应您的事绝对不会反悔……” “不是怕你反悔。”木无双硬将绿叶塞到彭鹰手中,微笑道:“我大限将至,即便留下这些真元也难以延寿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赠与你,请一定收下。” 彭鹰无法推辞,只好再三感谢,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入储物戒指之中。他知道,这绿叶真到了生死危机时刻或许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这份大礼可谓极为珍贵。 木无双这才欣慰的点点头,又对何半斤道:“半斤啊,你也就不要在这里磨蹭了,这就随小鹰离开吧,尽快帮他弄好镇海冰鉴。”他深深的看了眼何半斤,目光中似乎有些深意。 何半斤顿时了然,老圣主这是要自己和彭鹰打好关系,有朝一日彭鹰真的能东渡大海,或许也能将自己带去桑泽州。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彭兄弟,既然如此,那你就带我去你所说的水火双脉吧,我来看看能否修复镇海冰鉴。” 彭鹰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同意,向木无双告辞之后,这才带着何半斤离开了国师园……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日月炉 临行前,彭鹰向巫月娘告辞,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些尴尬,只是出乎他的意料,巫月娘却只是温柔的微笑,脸上似乎有些羞意,这让他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过他此刻已经归心似箭,没心思去猜测巫月娘的心理,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即告辞。 离开皇城一路向北,很快,彭鹰便带着何半斤来到了无尽山中。 白雪园前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虽然有大半极北金髓被左黄虎带去左家做了聘礼,但是留下来的依然很多。雷震夫妇已经逝去,如今率领众人继续操劳的则是展阳,一段时间没见,展阳的脸上已经没了往昔的稚气,变得沉稳刚毅,颇有大匠之风。 彭鹰的到来引起了轰动,展阳惊喜的迎了过来就要跪倒,彭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微笑道:“不必多礼,展阳,我给你带来一位大能啊,你要拜见的该是他老人家才对。” 他指着何半斤,却没提起他的身份。展阳看着彭鹰身后的这个五短身材的老头有些奇怪,但鹰师的话他不敢不听,于是跪倒在地对何半斤磕了三个响头,道:“晚辈展阳,拜见老前辈。” 何半斤翻了翻白眼,没理展阳和彭鹰。他自然知道彭鹰的小心思,这个展阳显然颇有些炼器的功底,彭鹰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够指点指点这个年轻人。不过何半斤此刻已经没了心思,面前那两座水火难容的山峰早已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的天,想不到乌沉国中竟然会有这种水火双脉?这……这是日月炉啊。” 何半斤好像见到了世间难寻的美酒,眉飞色舞的向双峰之间的河流走去。 展阳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皱眉看着何半斤的背影低声问彭鹰,“鹰师,这老头究竟是谁啊?” 彭鹰神秘的一笑,道:“稍后你就知道了,可不要惊掉了下巴啊。”他拉着展阳跟在了何半斤的身后。三人走过极北金髓矿石堆积而成的石堆,火脉山下那一座座高耸的熔炉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彭鹰注意观察这何半斤的表情,却见他皱了皱眉,有些懊恼的低声咒骂了句:“真是暴殄天物。”然后气哼哼的拂袖前行。 很快,三人到了两山之间的河畔,身旁就是雷震夫妇的衣冠冢,面前则是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流。 “前辈,何为日月炉?”彭鹰轻声问道。 “日为火,月为水,水火同炉,可转阴阳、掉日月、化混沌,是为日月炉。”何半斤难掩激动的说道:“在桑泽州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有一种天地奇炉名为日月炉,不过也只是在古籍中有过记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他转过身来,指着火脉山下那些熔炉懊恼的道:“也不知是那个半吊子二百五,竟然只认得日炉,却将月炉弃之不顾。那些矿石应该是极北金髓吧?真是浪费了。” 听到何半斤辱及雷震,展阳顿时怒目圆睁。他刚想喝骂却被彭鹰拦住,见彭鹰向自己摇了摇头,这才强压火气闷头不语。 “如果是前辈的话,又该如何炼制那些极北金髓呢?”彭鹰微笑着问道。 何半斤向四面八方看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双臂画出一个范围,笑道:“这方圆百丈之内才是日月炉的核心,在此地建起日月熔炉,效果要比那些熔炉强过何止百倍!” 这时,展阳再也忍耐不住了。 在方圆百丈之内建起熔炉,那势必要迁走雷震夫妇的衣冠冢,他又怎能同意? “这位老前辈,方圆百丈的熔炉?要那么大有用么?况且你说的头头是道,可晚辈怎么就听不明白?什么水火同炉,什么日月炉。就算凡间的铁匠都知道五行中,只有火才能克金,熔炉当然要以火脉为主,关水脉什么事?” 何半斤瞥了展阳一眼,本来没想和这毛头小子争辩,不过看到彭鹰殷切的目光终于还是心中一软。 “你以五行之说炼器自然无可厚非,不过要知道炼器之法千变万化,你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何半斤冷冷的道:“天地未开之际本是一片混沌,不分八极,五行未出,然而混沌初开之后却孕育万物,所以那才是造物之根本。上古神器就是出于混沌,自成灵性之后才由匠师冶炼成型,所占的功劳不过只有一成而已。这日月炉就能将水火化为混沌,金材在日月炉中如同在天地初开时孕育成长,一旦有了灵性,炼制出来的仙器纵然比不上远古神器,但也差不了多远了。” 展阳顿时讶然失色,他毕竟是千机门弟子,对于炼器一道是绝对的内行,何半斤所说的虽然玄之又玄,但展阳却深以为然。他默默的看着何半斤,拱手道:“还没请问前辈该如何称呼?” “何半斤。” 这个名字对于天下的炼器者而言,无异于神祗。当这三个字甫一出口,展阳顿时浑身巨震,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听过我的名字?那就应该知道我不是胡说八道了吧?”何半斤冷笑道。 彭鹰苦笑着抓着何半斤的胳膊,指着雷震夫妇的衣冠冢道:“何前辈,您别怪展阳冒犯,看到这衣冠冢了么?这里面就埋葬着我曾对您说过的雷震夫妇啊。而这个年轻人名叫展阳,正是雷兄的徒弟……” 何半斤这才愣了愣,深深的看了眼衣冠冢前的墓碑,摇头叹息了一声。 “原来如此,那就是老朽刚才太过冒犯了。”何半斤来到墓前,面色肃然的深深施礼。他曾听彭鹰说过,正是雷震夫妇以身殉剑才得来了春泥剑,虽然他对这种方法不敢苟同,但是这种精神却让他极为敬佩。 这一下,何半斤和展阳之间紧张的气氛算是迎刃而解。彭鹰向展阳说明了经过,展阳这才知道何半斤是为了修复镇海冰鉴而来。两人商量了片刻,只好将雷震夫妇的衣冠冢迁移至远处,让开百丈的空地来修建日月熔炉。 没想到何半斤的手笔极大,竟要用极北金髓来建造日月熔炉,用他的话来讲极北金髓虽然珍贵,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不至于浪费了日月炉的灵性。展阳虽然肉疼,但也只好带领大家将炼好的极北金髓统统搬到这里,又在何半斤的指导下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真正开始建造日月炉的时候,何半斤将所有人统统赶了出去,包括彭鹰也不例外,却只留下了展阳。 彭鹰自然是无所谓,他知道何半斤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初衷,于是兴冲冲的离开,先去北方魔教那里见过了左黄虎,然后回到了含风城中的余英堂。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吉服 一连两天,彭鹰每天都去白雪园前眺望日月炉的建造情况,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日月炉却是建在了地下。何半斤和展阳两个先让人将河流拦腰截断,又挖出巨大的深坑,然后又借助火脉的力量将极北金髓融化成铁水,接下来就都是他们两个在地下忙碌,任谁也不能看到详情。 虽说彭鹰可以用通天眼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何半斤既然搞得如此神秘,他也不好冒失,只是每天在白雪园前大声问询,何半斤开始还会回应说快了快了,但是很快何半斤已经懒得回应。 第三天傍晚时,彭鹰再也忍耐不住,张开通天眼远远的望去,却惊讶的发现在两山之间的地下,赫然已经出现了一座漆黑的熔炉。 那熔炉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巨大,高仅有两丈,形状也有些不算规则,冷眼看去倒像是泥捏的葫芦。不过在葫芦下却有成百上千根铁管刺入地下,向四面八方延伸,好像树根般盘根错节。 铁管靠近火脉的一侧赤红如火,另一侧则蒙着冰霜,看起来颇为奇妙。 通天眼透过日月炉,能看到葫芦状的日月炉底部充斥着灰色的光华,如火如荼,透过葫芦腰直冲上部。而镇海冰鉴正漂浮在日月炉顶部,在灰光中载沉载浮。 何半斤和展阳满头大汗的站在日月炉顶部两侧,透过葫芦口盯着里面的镇海冰鉴,显得无比专注。 彭鹰终于松了口气,看起来一切进展的应该还算顺利,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自己还要带着镇海冰鉴去一趟东海深处,按何半斤所说,起码要两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令其恢复如初。 可是如此一来,自己和鱼儿的大婚之日恐怕也不得不要推迟了。 彭鹰有些沮丧,但是炎正神将的火鸦如同利剑悬与头顶,镇海冰鉴一日没有修复,彭鹰心底便一日不得安生。虽然去东海深处彻底修复镇海冰鉴这件事并非只有彭鹰一人能够做到,但是一时之间,彭鹰也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更何况彭鹰之前刚刚答应了木无双,日后要送他的魂魄去桑泽州,那还不如趁此机会去一趟东海深处,也可以探探究竟。 看来要回一趟青龙峰,找鱼儿商量商量此事了。 彭鹰回到了余英堂,找到玄蛛等人说了自己的决定,就在他打算立刻动身的时候,水儿却默默的牵着他的衣袖,拽着他走入厢房之中。 房间中的木桌上摆着两个精美的楠木盒子,水儿走过去将盒盖翻起,蒙蒙的珠光顿时弥散开来。 “彭鹰,这是我送给你和鱼儿姐姐的新婚贺礼,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不要嫌弃。”水儿微笑着,那张白玉无瑕的俏脸上露出温柔而又羞涩的表情。 楠木盒子里是两件大红吉服,彭鹰惊讶的低头看去,这两件吉服的造型都极为美妙,更加珍贵的是在胸部以上和袖口处都缝上了许许多多银片。他认得这银片其实是东海深处一种叫做银甲梭鱼的鳞片,这种妖鱼极为罕见也极难捕捉,彭鹰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 银甲梭鱼的鳞片极为柔韧,又薄如蝉翼,同时又散发着珍珠般的光华,如果放在正午阳光之下,更是会幻化出五彩斑斓的彩光。所以一枚鳞片便价值千金,这两件吉服上的鳞片加起来数以千计,简直是价值连城。 “水儿,你……”彭鹰惊愕的看着水儿,这才注意到水儿的手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显然这两件吉服是刚刚完成的,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宝儿治好自己手上针扎出来的伤痕。 “不要和我客气了,你和鱼儿姐姐的婚期虽然怕是要延后了,但总归需要这两件东西。”水儿拿起楠木盒子递给彭鹰,柔声道:“我知道鱼儿姐姐什么都不缺,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彭鹰只好再三道谢,将两件吉服放入储物戒指,然后便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无论是水儿还是巫月娘,这两位倾城倾国的女孩都对自己青眼有加,不过彭鹰却一直都在逃避。但是,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个明白,否则非但自己于心不忍,更是会耽误她们的大好青春。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出口,水儿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上满是赧然,硬将彭鹰推出厢房,然后把彭鹰关在了门外。 “快走吧,快去……快回。”门内响起水儿温柔的声音,然后便寂静无声。 彭鹰看着紧闭的房门发了半晌呆,不禁困惑的挠了挠脑袋。 在皇城告别巫月娘的时候,她的表情似乎和水儿毫无分别。她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了?彭鹰想了半晌也没能想清楚。 当彭鹰再次来到青龙峰的时候,所受的待遇已经与往日截然不同。 上一次在青龙峰顶,痴痴大师以照妖镜证明了彭鹰是人非妖,而彭鹰又大展神威,逼走了桑木宫的叶南圣父子。家主左心守心思转变,准许彭鹰和左鱼儿成亲,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左家上下,令所有人都分外开心。 仙门外当值的两个左家弟子一见是彭鹰来了,顿时惊喜无比,一个迎上来亲热的喊着小师叔,另一个则打开仙门,敲响了迎客金锣。 转眼间的功夫,山上剑光四起,好些个左家弟子直接驭剑飞了下来,迎接彭鹰上山。这其中有左枪、左菊心兄弟,也有古云天、石中来、上官颖、罗辛等等熟人。大家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彭鹰顺着天梯走向青龙峰顶,一时让彭鹰有些受宠若惊。 “小师叔,听菊心师兄说皇城中有个青云境的绝世强人啊,他老人家真的那么厉害?比我们家主如何?比痴痴大师如何?” 有不少人七嘴八舌的问起皇城大乱的内幕,彭鹰瞥了眼左菊心,那家伙依旧是满脸笑眯眯的模样,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木无双的存在已经不再是个秘密,非只是左家,就连皇城中的老百姓都听到了木无双对黄老那最后一句警告。所以左菊心也并不算是大嘴巴,毕竟让大家知道在皇城中还有一位足以震慑南疆魔教的强者,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说那些干什么?还有十几天就是鱼儿和小师叔的大喜之日了。我现在最想问的是以后要叫鱼儿什么?还叫师妹有些不妥当了吧,是不是该叫小婶婶了?哈哈哈。”有人调侃着,顿时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彭鹰也不禁莞尔,仔细一想,这辈分的确也是有够乱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又见望云台 简单的答对了几句,彭鹰却没说木无双已经时日无多。就这样人群越聚越多,到最后天梯上已经容纳不下,成百上千人拉拉杂杂,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才到了青龙峰顶。 出乎彭鹰意料的是,左心守竟然亲自在青龙大殿前等候,在他老人家的身后,左远清、左远明和云草翁、历开阳都在那里。五峰峰主只缺了金阴子一个,他在东海总堂坐镇,已经好久没有回山了。 彭鹰惊讶的连走几步,跪倒在左心守面前,苦笑道:“怎敢劳家主亲自出迎。” 左心守笑了笑,轻轻拂袖,隔空将彭鹰扶了起来,柔声道:“算不上什么出迎,只是看你这么半晌还没上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而已。”他瞥了眼面前乌乌泱泱的人群,笑骂道:“你们都闲的没事干么?还不给我散开。” 众多左家弟子嬉笑着一哄而散,彭鹰这才随着左心守和五峰峰主走进了青龙大殿。 “小鹰,我已经听鱼儿说起了,你找到了水系仙器?”左心守刚坐在椅子上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些天来,炎正神将的火鸦同样让他如芒在背,如果彭鹰真的能找到克制炎正神将的仙器,对左家而言实在是件大好事。 彭鹰点点头,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遍,然后苦笑道:“家主,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延迟我和鱼儿的婚礼,等我去东海深处彻底修复了镇海冰鉴,到时候再举行婚礼不迟,可好?” 左心守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能去自然是再好不过,我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还是要问问鱼儿的意见。我这个孙女啊,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嫁人了呢。” 左远清等人都不禁莞尔,云草翁微笑道:“家主,您这话要是被鱼儿听到恐怕又要不依了呢。” 左心守老怀畅慰的大笑,挥挥手道:“远明,带小鹰去藏剑峰见鱼儿吧。” 藏剑峰?鱼儿为什么会去那里? 彭鹰随着左远明到了藏剑峰时,才知道原来左鱼儿自从回山之后就去了藏剑峰后山,住在望云台上那间彭鹰曾经结庐而居的草堂里。每天和彭鹰当年一样观望云海,体悟初心经。 站在后山的山林中,彭鹰和左远明远望那间草堂。 门开着,左鱼儿背对着他们侧躺在草席上,单手拄着香腮望着浩瀚的云海。寒风吹过,她身上的白裙如波浪般起伏,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身姿。彭鹰和左远明已经站了一刻钟的时间,但左鱼儿却始终没有动弹,躺在破旧的草席上却像是斜倚在贵妃椅上一般慵懒自然,那迷人的美态,令彭鹰觉得自己就算在这里站上三年五载也绝不会有腻烦的一天。 望着草堂旁的那块岩石,上面还有左远明亲手雕刻出来的道法自然四个大字,彭鹰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也和左鱼儿一样在这里独看云海,一看便是三年,那时的自己恐怕绝不会想到会有如今的成就吧。 不过他却相信,以左鱼儿的天份,绝对不需要太久就应该能悟到初心经的真谛。 “鱼儿其实和你一样的执着,自从她回来以后便进了草堂,一脸好些天是一模一样的姿势,连口水也没喝啊。”左远明微笑道:“我们一直没敢打扰,但是你来了,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左远明正想呼唤左鱼儿,彭鹰却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微笑道:“师兄,就不要打扰鱼儿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正是在关键时刻啊。” “那怎么办?你不是要和她说推迟婚礼的事情么?”左远明有些为难的道。 “不必了。”彭鹰微笑摇头,“其实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以鱼儿的心性,是绝不会为了我们两人的婚礼而耽误了左家的大事的。” 说着,彭鹰将水儿为左鱼儿准备的吉服拿了出来。 “师兄,这是鱼儿的吉服,等她悟道之后再帮我转交给她,然后替我说声抱歉吧……” 左远明点点头,深深的看了眼彭鹰,道:“小师弟,你这就要走了么?” “嗯。” “好吧。”左远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东海深处危机四伏,你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强求。” 彭鹰心中一热,用力的点点头,旋即告辞了左远明,独自下山而去。 谁也没料到彭鹰走的如此仓促,所以相比于上山的万人簇拥,下山的时候只有左远明、左远清父子三人相送,直送出了仙门这才作罢。 当彭鹰回到白雪园时,总算看到了何半斤和展阳从地下钻了出来。 这几天来,展阳对何半斤已经心悦诚服,跟在何半斤身后毕恭毕敬,好像个刚入门的小学徒。何半斤则捧着镇海冰鉴得意洋洋的送到了彭鹰面前,笑道:“本以为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能修复镇海冰鉴,幸好有日月炉,只几天的功夫便大功告成。拿去看看吧,幸不辱命。” 彭鹰连忙接过镇海冰鉴,翻过来一看,下面那条细小的裂缝果然不见了,再张开通天眼查看里面的禁制,果然也已恢复如初,绽放出极为耀眼的光华。 果然不愧是绝顶的水系仙器,只是托在手心就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冰寒气息,这让彭鹰几乎怀疑镇海冰鉴已经彻底复原。 何半斤当头棒喝道:“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东海深处你是一定要去走上一趟的。” “可我看它已经很好了啊。”彭鹰苦笑道。他真是希望不用去东海深处,那样的话他还来得及去和左鱼儿完婚啊。 “我来打个比方。”何半斤指着镇海冰鉴道:“它就像是一口水缸,原本装满了水,但却被打破了一个洞,水都流走了。虽然我现在把洞补上了,但是水缸中的水还是回不来,所以你要去东海深处找一处灵气极胜的地方,才能让它恢复如初。” “你要知道你要对付的是半神,可不能有任何侥幸的心理啊。” 何半斤语重心长的话语令彭鹰警醒过来,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镇海冰鉴恭敬的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提醒,我这就起身赶往东海深处。” 他刚想离开,忽然想起一事,连忙从储物戒指中将八两半拿了出来递给何半斤,微笑道:“前辈,你还认得此物么?” 想不到何半斤却似乎早已忘了八两半了,看了半晌才恍然道:“这是八两半啊,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彭鹰微笑着将经过讲述了一遍,何半斤这才微笑道:“看来我和你还真是有缘,竟然被你连续毁去两件作品。”他掂了掂八两半,道:“当年炼制这东西的时候,其实我并未如何上心。扔了也罢。” 彭鹰连忙拦着,笑道:“千万别,这八两半我已经用的十分趁手,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请前辈帮我修好?” “我还要尽快回皇城去陪伴老圣主呢。”何半斤撇了撇嘴,又道:“也罢,就再多停留几日,帮你修好了八两半,再指点指点这个笨小子,总算我没白来这一趟。” 彭鹰顿时大喜,向展阳使了个眼色,展阳顿时机灵的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我可不是要收你为徒。”何半斤翻了翻白眼冷哼道。 展阳却抬起头来斩钉截铁的道:“晚辈也不是要拜您为师,有生之年,晚辈只有一个师父,他老人家姓雷名震。” 两个脾气都有些古怪的家伙好像斗鸡似的对视了半晌,忽然又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都不理彭鹰,勾肩搭背的向白雪园深处走去。 “展小子,你说你这里有百年陈酿?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老头每次只能喝半斤,真是无趣。” “谁说的,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 彭鹰看着两人消失,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莫非这就是搞艺术的?咳……随他们去吧。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重组霸下堂 临去东海深处,彭鹰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他身上本来有九子锁龙桩和八两半、春泥剑三件仙器,现在九子锁龙桩给了伶俐鬼,八两半正在何半斤手里修复,所能使用的也只有春泥剑而已。他只准备了两件衣裳,然后告辞了玄蛛等人,直接赶往北方魔教。 那里,如今已经改名成为别有洞天——霸下堂了。 所谓霸下,又名赑屃,龙生九子之一,正是龙首龟背之像,与北方魔教那座雄山形象相仿,由此得名。 自从左黄虎将一半海外散仙带到这里之后,霸下堂每天都有极大的变化,如今,九天龙脉已经被左黄虎从盘龙山城上扒了下来,转移至北方魔教那座龙首龟背的巨山之上。世间罕见的雄山搭配上举世难逢的九天龙脉更加相得益彰,整个无尽堂中的灵气异常充沛,就连彭鹰都流连忘返。相比之下,无尽堂中那鳞次栉比的座座仙宫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彭鹰步入雄山之巅那座重新翻建好的仙宫时,却发现师父的身旁还坐着几个客人,而且还都是熟人。 不灭山庄的荆义坐在左黄虎身边,另一边则坐着横山门门主晏雪山,下首坐着岁寒三友。宝儿依偎在老大怂人的怀里,正兴致盎然的薅着他的胡子。 “小鹰,你来的正好。”左黄虎指了指荆义旁边的椅子,道:“坐下,为师有事要和你说。” 彭鹰先和荆义、晏雪山等人见礼,这才毕恭毕敬的坐好,微笑着问:“师父,几位前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左黄虎淡淡的一笑,对荆义和晏雪山道:“两位门主,我刚才已经说了,别有洞天真正的主人是小鹰,所以你们的事情还是和他去谈吧,好在你们都是朋友,有些话也不必顾忌。” 荆义和晏雪山微笑颔首,年纪较长的荆义微笑着对彭鹰颔首道:“彭兄弟,老哥这次厚颜而来,是想问问,能不能把不灭山庄也迁移至此?”旁边的晏雪山也不住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彭鹰顿时一愣,晏雪山的期待倒还有情可原,毕竟横山门人少势弱,想要加入别有洞天求个安稳也并不出人意料。可是不灭山庄在整个乌沉修仙界的地位也可谓举足轻重,山上弟子近万,为何要迁移至此? 荆义微笑着继续说道:“这要求的确有些突兀了,不过彭兄弟应该能体会我们的苦衷。不灭山庄如今的状况已经远不如当年,因为穷奇和炎正神将的关系,不灭山已经濒临坍塌,山下灵脉也遭受重创,灵气日渐消散。你知道灵脉是修仙之根本,如果不灭山灵气不再,不灭山庄的万千弟子日后该如何修炼?” “所以我才厚颜找上门来,就是希望左前辈能够接纳我们,准许我们不灭山庄弟子在霸下堂中修炼。”荆义的表情慢慢变得肃然,恳切的道:“我父亲对门下弟子亏欠太多,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门下弟子终生遗憾。如果彭兄弟准许我们在此修炼,我荆义愿意当即解散不灭山庄,所有不灭山庄弟子都加入别有洞天,我荆义也唯你马首是瞻。” 说着,荆义竟站起身来,深深的施了一礼。 彭鹰慌忙扑过去搀住荆义,苦笑道:“荆前辈,您可千万不要如此,晚辈承受不起。” “那你是答应了?”荆义惊喜的道。 “当然,不过晚辈有两个条件,前辈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别怪晚辈翻脸不认人了。”彭鹰微笑道。 荆义身后还站着两个不灭山庄的长老,闻言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庄主都已经同意解散不灭山庄,你还要提什么条件?亏的庄主当日力排众议,率众赶来北方魔教驰援,这彭鹰想不到竟是个白眼狼。 “彭兄弟请说。”荆义的表情却丝毫没变,尽显大将之风。 彭鹰竖起一根手指,沉声道:“这第一个条件,前辈再也不许提及解散不灭山庄的事情,别有洞天也不会接受任何不灭山庄的弟子。但我敢保证,所有的海外散仙都将对不灭山庄弟子视如兄弟。” 荆义顿时动容,“彭兄弟你……” “还有第二个条件。”彭鹰又竖起一根手指,微笑道:“前辈尽可以将门下弟子带到此处,我会让海外散仙帮忙准备住所,但是我要请前辈做这个霸下堂的堂主,帮晚辈管理整个霸下堂,如何?” 荆义顿时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连忙摇头道:“彭兄弟你别开老哥玩笑,霸下堂有左前辈坐镇,哪里轮得到我来指手画脚。” 他下意识的回头瞥了眼左黄虎,却见左黄虎早已闭上了双眼做入定状,不过此刻仍在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表情。 彭鹰则微笑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原本已经闭关了许久,全力突破青云境。可惜上次北方魔教的事情逼得他老人家不得不出关,我这个做弟子的问心有愧啊。所谓能者多劳,前辈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这霸下堂就拜托前辈执掌,我师父也就能安心闭关修炼了。” 荆义这才知道彭鹰所说的竟都是肺腑之言,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那两个本来还心怀愤恨的不灭山庄长老也都呆若木鸡,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愤怒,都恨不得对彭鹰跪拜道谢了。 “前辈,我就要去东海深处了,短则两月,长则半年才能回来,这霸下堂,拜托了。”彭鹰用力的握了握荆义的手,沉声道。 荆义的老眼顿时有些湿润了,他用力的点点头,肃然道:“彭兄弟,既然你如此看得起我,老哥便绝不会有负你的重托。放心吧,虽然你不许不灭山庄加入别有洞天,但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脸上也都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晏雪山则有些着急,他的处境毕竟有些尴尬。不灭山庄势力庞大,彭鹰自然十分重视,可横山门已今非昔比,远祖的风光不再,让他在此地有些自惭形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彭鹰却已来到他的面前。 “晏前辈,您是不是也想将横山门迁来霸下堂?” “呃……是啊,没错。”晏雪山索性横下了心,苦笑道:“横山门的山门灵脉早已枯竭,所以多年来徒众稀少,修为也难以提高。目前在整个无尽山周围,霸下堂的九天龙脉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才冒昧登门,还请彭兄弟见谅。” “晏前辈是想壮大横山门么?”彭鹰微笑着问道。 晏雪山皱了皱眉,虽说他知道彭鹰应该并无恶意,但这句话仍是刺中了他的软肋。 “是啊,横山门昔日在北方仙门中的地位首屈一指,到了我这一代却凋零到如此地步,门人不过数百,真是愧对列为门主的在天之灵。”晏雪山有些黯然的站起身来,拱手道:“还望彭兄弟大开方便之门,让晏某能重振山门雄威。” “那晏前辈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只要晏某能够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晏雪山斩钉截铁的道。 彭鹰点点头,对门外招呼了声,“去把巴修叫来。”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东去 门外有人答应了声,很快便将巴修叫了过来。巴修一见彭鹰顿时大喜过望,兴冲冲的过来抓住彭鹰的手笑道:“鹰师,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可让我想死你了。” “我刚到,这不就把你叫来了?”彭鹰笑道:“你怎么也和癞痢他们一起叫起鹰师来了?”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响亮嘛,也能表现我对你的尊重啊。”巴修向彭鹰挤了挤眼,开怀大笑起来。 经过这么多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彭鹰和别有洞天中的海外散修已经亲如一家。杜妙妙和他情如姐弟,巴修同样对他好像亲兄弟般亲切,那份感情已经血浓于水。彭鹰拉住巴修的胳膊,沉声道:“巴兄,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只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唐突。” 巴修瞪了瞪眼,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是不是有谁得罪你了?告诉我是谁,老子揍得他满地找牙!” 彭鹰哭笑不得,摆摆手道:“哪里有那么多人得罪我,我是想问问,你的霜火门是你一手创建起来的吧?改个名字怎么样?” “是我一手创造起来的啊,你也知道霜火门里鱼龙混杂,都是和我意气相投的一群家伙聚起来图个热闹而已。你要改什么名字?你尽管说,我告诉他们就好。”巴修毫不犹豫的道。 晏雪山在一旁听着,忽然低下头去,心里如同擂鼓般跳个不停。他已经猜到了彭鹰的意图,只不过这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巴修会不会当场拒绝。 “恐怕也不是改名那么简单。”彭鹰指着身旁的晏雪山道:“晏门主你也认识,横山门的鱼龙百变法你也见识过。我是想做个中间人,让你们霜火门的徒众转投入横山门的门下,不过如此一来你恐怕最多也只能做个副门主了,你肯么?” 巴修顿时愣住,愕然望向了晏雪山。这时晏雪山也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巴修,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半晌两人都没言语,彭鹰则有些进退两难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冒失了?晏雪山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不禁暗自苦笑。 是啊,彭兄弟虽然是好意,但是真是有些唐突了。他知道自从海天门司寇空背叛之后,别有洞天只剩下了杜妙妙和巴修这两大势力。而在霸下堂中主要以巴修的势力为主,霜火门下数千弟子,算起来几乎已经和不灭山庄不相上下,这么庞大的势力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正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巴修忽然问晏雪山道:“晏兄,你愿意么?” 晏雪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反问道:“我当然愿意,巴兄那你愿意么?” “我当然愿意啊!”巴修嗷的一嗓子吓了彭鹰和晏雪山一跳。就见巴修扑过去抓住晏雪山的手不住摇晃,大笑道:“晏兄,你是不知道啊,要不是那群兔崽子硬把我推举出来,这劳什子门主我早就不想干下去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加入横山门,我举双手赞成。” 晏雪山被他搞得有些呆愣,半晌才苦笑道:“巴兄,那霜火门中数千徒众又愿不愿意加入横山门啊?” “当然愿意啊!”巴修不住点头,叹息道:“晏兄或许不知道,海外散修之所以退避海外都有些自己的苦衷。霜火门中虽然鱼龙混杂,但是经历了数十年时间下来,那些真正的大奸大恶之辈都已被我杀了或者逐出仙门了。留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坏人,他们的出身都不是很好,能加入传承了数千年的横山门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多数都是五大三粗的粗人,对你们横山门的鱼龙百变法早已垂涎三尺了,不信你出去大喊一声谁愿意加入横山门,那帮兔崽子肯定一股脑的都跑过来投靠您了。” 晏雪山看着巴修真挚的表情这才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顿时喜出望外。彭鹰也松了口气,微笑着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们决定了。以后霜火门便解散,门下徒众全部加入横山门,晏前辈仍做门主,巴修是副门主,你们两个共同恢复横山门往日的荣光吧。” 巴修哈哈大笑着点头,晏雪山却顿时流下了两行英雄泪。他一生孤傲,今天还是有生以来在人前低头,却想不到会收获如此巨大的惊喜。眼看着横山门大兴在即,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荆义过来微笑着贺喜,晏雪山这才讪讪的擦去泪水,不住还礼。经过彭鹰的三言两语,霸下堂非但收获了不灭山庄和横山门这两大助力,更让左黄虎从繁杂的俗物中解脱出来,可以专心修炼以待突破青云境。而霸下堂平添了这么多外人,日后也由荆义和晏雪山分别治理,两大势力共同在九天灵脉下修炼,一则能团结一致,二则也能良性竞争,实在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这一下皆大欢喜,彭鹰又和荆义、晏雪山盘桓了片刻,这才随着左黄虎上了养生堂。 “你这就要动身了?”左黄虎坐在蒲团上,沉声问道。 彭鹰点头回答道:“弟子刚去了青龙峰,已经将婚期推迟了,想在回来之后再大婚不迟。” 左黄虎点点头,“这件事大哥已经和我说了,儿女私情,我们这些老人也不会过多干涉。不过你此去东海深处一定要小心谨慎,那里大妖众多,以你的修为也绝不可大意……” “要不然,还是为师随你去一趟吧。”左黄虎说着似乎还是不放心,直接站起身来,抓起了摆在身边的往生剑。 彭鹰连忙拦着,苦笑道:“师父,您老就不要长途跋涉了。” 左黄虎瞪起了眼,道:“怎么?嫌为师老了?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要不要和为师较量一番?” “我哪敢?”彭鹰吓得连忙摆手,苦笑道:“弟子会随机应变,绝不会轻涉险境的。师父您要坐镇霸下堂,怎能轻易离开?更何况弟子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果在这期间东海魔教有什么风吹草动,师父也能率领霸下堂驰援左家,有您在,弟子才能安心离开啊。” 听彭鹰如此说左黄虎才默然点头,终于放下往生剑盘膝而坐。 他闭上双眼开始修炼,最后说了句:“为师只给你半年时间,如果半年之内你还没有回来,就不必回来了。” 彭鹰微笑应是,心中却不禁温暖。左黄虎虽然说的严厉,但话语中满是对自己的担心,在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师父和左鱼儿是最为担心自己的了。 辞别师父和霸下堂中的众人,彭鹰直接通过魔门跨越虚空,顷刻间便到了东海中的别有洞天。 那里还有杜妙妙等大批海外散修,一见彭鹰从魔门出来顿时大喜过望。大家将彭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要不是彭鹰真的急着离开,说什么也要留他住上几天。当杜妙妙知道彭鹰要去东海深处的时候不免有些担心,极力要求与彭鹰同去,不过彭鹰知道杜妙妙的修为虽然也算颇高,但是恐怕也帮不上自己什么忙,别有洞天仍时刻会遭到来自东海魔教北方朱雀堂的威胁,杜妙妙身为别有洞天的首领决不能轻易离开。 就这样,彭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劝住杜妙妙,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别有洞天向东飞去。 这才是海阔天空,茫茫东海一望无际,风平浪静,宽广的令人心胸舒畅。彭鹰刚出了海面,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水响,似乎有人追了上来。 是杜妙妙么?彭鹰回头望去,却顿时愕然。 来的的确是个女人,却不是杜妙妙,而是一袭白衣胜雪,绝美芳容如画的水儿。 “水儿!?你怎么来了?”彭鹰不禁愕然的问道。 水儿飘然来到彭鹰面前,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从你去霸下堂,我就一路跟着来了啊。” 彭鹰苦笑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 水儿温柔的一笑,丝毫没有避讳的柔声道:“我当然是担心你……” 彭鹰半晌无语,苦笑着摇头道:“水儿,没什么可担心的,你这么一走,雷焚天那小家伙恐怕要闹翻天吧?你还是回去吧,我此去会谨慎小心,争取尽快赶回去。” “放心,焚天有青儿带着,不会有事的。你要去的是东海深处,而我相信,再也没有比我更适合随你同去的人了。你别忘了,这东海本来就是我的家啊。”水儿望着彭鹰,见他似乎还有些犹豫,这才轻叹了声,道:“你不必多想,我也并不是只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此去东海深处,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事?”彭鹰不解的问道。 “木无双前辈曾说过,他当初跨越东海天堑的时候曾经见过蚌妖一族。那都是我的族人,如果他们如今还有后人留在世上的话,那我就一定要找到他们。”水儿说的十分坚定,而这个理由也让彭鹰无法拒绝。 他能体会水儿的心里,她被困在魔教许久,出困之后才知道蚌族圣母已经逝去,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水儿都落落寡欢。她本以为这世上只剩下自己这一个蚌妖,那份孤独的感觉实难承受,可木无双却说还有另一族蚌妖存在,水儿当然喜出望外,想要去寻找族人也是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彭鹰也只好带上水儿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巨鳄 一路向东,东海深处就在眼前。 天空昏暗、乌云密布,广阔的海面漆黑如墨,波涛险恶,这里虽然还算是东海天堑的边缘地带,但是就已经透出几分凶险来。彭鹰放缓了速度,步步为营的继续深入。 木无双曾经给水儿指点过蚌族所在的位置,但是那片区域距离此地仍有千里之遥,方圆数百里,想要找到喜欢藏身海底的蚌族谈何容易。 不过彭鹰这次到东海深处也并无目的,只是听何半斤说,东海天堑越往深处越接近上古景象,水性灵气也就越是充沛。于是他也就让水儿带路继续深入,如果能找到蚌族那就再好不过,正好一举两得。 东海深处的海妖虽然众多,但多数都在水下,所以在开始的时候还算平安无事,不过只是深入两百里之后,海面上也变得不太平起来。 不时有长达十丈的怪鱼跃出水面,张开更加庞大的膜翼扑向两人,而且一出来便是一群。不过几乎不用彭鹰出手,水儿就啪啪几掌拍碎了几条怪鱼,其他的顿时望风而逃。而这时半空中又有一大片乌云激射而来,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数以万计身长逾丈的怪鸟,瘦骨嶙峋,修长的颈子没有羽毛,通体赤红。 这些怪鸟却要比那些怪鱼难缠了数倍,水儿自己应付不来,彭鹰这才拔出春泥剑展开往生剑意,两人合力之下这才将怪鸟群杀得望风而逃。然而,这也不过仅仅只是开端而已。 接下来简直是寸步难移,越来越多,体型也越来越庞大的怪鱼跃出水面,半空中各种各样的怪鸟蜂拥而至,仿佛无穷无尽般压了过来。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杀的苍穹染血、海面漂尸,以前半天功夫便能横掠千里,现在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却仅仅深入了不足两百里,而且还精疲力竭,水儿甚至还受了一点轻伤。 彭鹰不禁有些灰心丧气,想起自己对木无双的承诺,更是有些赧然。 据木无双所说,他是穿越了东海天堑之后才见到的蚌妖一族,那便说明这里其实远远还算不上真正的东海天堑。起码再深入八百里,到了蚌妖一族的生活地带之后,再向东去才是木无双口中所谓的东海天堑,然而现在看来,自己恐怕连蚌妖的驻地都未必能够抵达了。 虽然有些灰心,但彭鹰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水儿在没找到蚌族之前更是不可能回头,两人咬紧了牙关竭尽全力的前行,终于在五日之后又勉强前行八百里,到了真正的东海深处。 到了这里,非但海妖愈发多种多样而且更加强横绝伦,就连天象都变得极为险恶。 海面上无风起浪,浪高都在十丈以上,好像一座座丘陵此起彼伏,呼啸声震耳欲聋。刚猛的海风好像无数巨大的铁锤乱砸,体积稍小的海妖刚刚冲出海面就被吹的无影无踪,彭鹰和水儿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保持一路前行,但也早已筋疲力尽,后继乏力了。 这天清晨,彭鹰和水儿终于远远的看到有座小山浮与海面,那还是他们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陆地,两人实在是疲倦极了,趁着刚杀退了一波海妖的空隙连忙飞落到那座小山的山巅暂歇。 这小山粗砺不平,山下还有两个硕大的山洞,有种奇怪的恶臭弥散开来,但彭鹰和水儿已经无力去理会,只是略略躺了片刻,然后又盘膝坐起调理气息,以图尽快恢复体力。 忽然两人同时张开了眼睛对看了一眼,脸上都有些惊惧。 就在刚刚,他们明明察到这小山似乎动了动,虽然几乎微不可辨,但却瞒不过他们的感觉。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的大海深达数十里,这小山看起来虽小,但在水面下的山体必然难以想象的巨大,又能有什么样的力量撼动这座不次于青龙峰的巨山? 就在这时,山下的那两个巨大的山洞中忽然喷出两道白气,发出闷雷般的声响,随即整个小山竟然猛的窜向高空。 两人顿时骇然失色,连忙飞退数百丈定睛望去,旋即顿时目瞪口呆。 海面上掀起了百丈高的惊天海浪,那小山哪里还是什么小山,竟然是一头海妖的鼻子,而那两个巨大的山洞竟只是它的鼻孔!转眼间那庞大的海妖带着冲天的黑气跃出海面,显出长达数里,如同山峦般巨大的恐怖身躯。 那竟然是一条庞大无比的鳄鱼,巨大的头颅如同山峰,随着两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这巨物慢慢的张开了许久未曾张开的双眼。 绿光惨烈,好像火焰般灼烧着彭鹰和水儿的双眼,这巨鳄甫一出现,方圆十里之内的海妖顿时望风而逃。 吼!巨鳄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但又像只是打了个哈欠。 “人类……?我已经记不得多久没见过这么稀奇的存在了。”巨鳄稍稍抬起了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彭鹰,目光又落在水儿身上,眼中忽然露出了冲天的怒火。 “蚌族?你们竟然还敢出来?”巨鳄身上弥漫出火焰般的黑气,恐怖的威压遮云蔽日,异常恐怖。 “不对啊,怎么看你这么眼生?”巨鳄又仔细的看了看水儿,困惑的道:“看你已经成年,起码也在千岁以上了吧?可我以前却从未见过你啊。莫非……这世上还有别的蚌族?” 虽然此刻万分危急,但水儿也不尽无比激动,她颤声问:“你是说,这附近还有别的蚌族?” “有,当然有。”巨鳄的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他打量着水儿,忽然发出洪亮的狂笑,道:“不如我送你去见他们如何?” 水儿刚想答应,却被彭鹰拦住,他看出这巨鳄绝对心怀叵测,于是沉声道:“不敢有劳大驾,你只要告诉我们蚌族身在何处,我们自己找过去就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么?”巨鳄拽了一句词,哈哈狂笑着探出巨大的爪子,瞬间跨越虚空抓向了水儿。 “水儿小心!”彭鹰咬咬牙,猛然展开春泥剑轰然砸了下去。 面对如此巨物,就算彭鹰闭着眼睛都能斩中,顿时轰隆一声巨响,春泥剑正斩在巨鳄的爪子上。 这巨鳄本事极大,如果以人类修仙者而言,它的实力等同于点山境六品左右,远超彭鹰。不过它在此处海域称王称霸了不知多少年,早已不知畏惧为何物,面对彭鹰这蝼蚁般的小人儿更加不放在眼里,所以根本没有退避,任凭春泥剑斩中。 在它想来,自己浑身坚逾钢铁,彭鹰这一剑绝对无法伤它分毫,然而却注定失算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海中激战 轰!春泥剑带起长达数百丈的黑色剑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盘古巨斧狠狠的斩在巨鳄的爪子正中。坚硬无比的爪子顿时皮开肉绽,一条十余丈长的伤口狰狞的撕裂开来,碎肉和鲜血铺天盖地。 巨鳄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历吼,骇然缩回爪子在面前舔舐,目光死死的盯着彭鹰,满是难以置信的眼神。 很快,这家伙爪子上的伤口竟然完全愈合,它狰狞的望着彭鹰,狞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家伙还有些棘手,倒是我小看你们了啊。多少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能伤到我的人!” “去死!”巨鳄愤怒的咆哮,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口黑气。那黑气如龙似蛟,瞬间横跨虚空扑到彭鹰面前。那瞬间,彭鹰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从那黑气中能感受到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力,连忙抓起水儿冲天而起,瞬间掠过百丈虚空,惊险绝伦的躲过了黑气。 然而,巨鳄的爪子竟再次追了上来,这一刻已近在咫尺。 彭鹰悚然而惊,连忙展开寂灭剑法,往生剑意顿时绽放开来。 漫天死气沉沉,无数巨鲸般的剑气纵横驰骋,将巨鳄的身上划出道道白痕,然而此时的巨鳄已经有了准备,运足妖气护住全身,在万千剑形下竟毫发无伤。 眼看着巨爪就要抓中彭鹰,水儿猛扑了上来张开双臂,忽然合拢,虚空中顿时出现两座顶天立地的蚌壳,将彭鹰和自己包裹在其中。那是蚌族圣母的力量,曾经帮助水儿拦住了淼正神将和诸多神兵。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塌地陷,劲气四处激荡,震得海面上掀起数百丈的滔天巨浪。水儿和彭鹰固然飞退出千丈之外,而巨鳄也没能抓破蚌壳,也被震得一晃。 巨鳄有些错愕的看着水儿,愣了半晌才问道:“这蚌壳是你的么?怎么如此巨大?” 水儿此刻却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蚌族圣母的力量不是无穷无尽,在北方魔教时她舍生忘死的拦住淼正神将,那时候就已经消耗了近半圣母之力,如今又遇到了这巨鳄,恐怕再有几次重击,蚌族圣母留给她的力量就将消耗一空。 彭鹰知道这巨鳄不可力敌,于是拉着水儿就想逃跑,然而那巨鳄却是不肯,怪吼着瞬间扑至,张开一双小山般的爪子疯狂的撕扯着巨大的蚌壳。转眼间,蚌族圣母的蚌壳光华黯淡了下去,随时都有支离破碎的可能。 忽然蚌壳散去,却并没有碎裂,而是水儿再也承受不住而终于昏迷了过去。她娇柔的身子沉甸甸的载向海面,彭鹰连忙一把捞住,却见水儿的表情异常痛苦,俏脸上七窍流血,面色铁青。 心中忽然好像被一只巨手狠狠的攥住,彭鹰猛的抬头望向巨鳄,眼中露出滔天的怒火。 忽然,巨鳄庞大的爪子再次砸下,虚空为之碎裂,彭鹰根本难以呼吸。他历吼着举起春泥剑反抗,却好像螳臂当车,被巨鳄向苍蝇般拍飞了出去。而他也再也抓不住水儿的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儿白色的长裙在漆黑的海面上只是一闪,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冥冥中,好像心弦断裂,巨大的痛苦令彭鹰发出如丧考妣的怒吼。 水儿对自己的心意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不过他却始终若即若离。彭鹰本来还想坦诚心迹,让水儿断了这份心思,然而此时此刻彭鹰忽然明白,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水儿在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她已经身负重伤又昏迷了过去,落在水里焉能活命?那海下可有不计其数的海妖,稍稍耽搁片刻就足以令水儿尸骨无存! 彭鹰毫不犹豫的扎向海面,然而他甫一动作,巨鳄那山峦般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哪里去?”巨鳄的语气饱含揶揄,他对那个蚌妖已经没了兴趣,这个人类刚刚伤了自己,那就要让他用生命来偿还。 “滚!”巨鳄的话音未落,忽然听到那小小的人类发出惊雷般的怒吼,忽然一剑斩了下来。 巨鳄嘿然怪笑,正想继续调侃这愚蠢的人类,忽然眼前异象陡生。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条铺天盖地的巨大血河,那血河倾斜向下,河面血浪呼啸震耳,声势竟与下面的海浪不相上下。血河一侧血花盛开,尸山骨海,另一侧则是漆黑如墨,有一座巨大无比的轰隆隆的旋转着,发出六道耀眼的光华。 而那人类少年如有神助,额头正中忽然出现一片菱形光华,如同张开了第三只眼睛似的,令它也不禁心底生寒。 春泥剑带起百丈长的巨大黑光,好像擎天玉柱碾压下来,正砸在巨鳄的头顶。 轰隆一声巨响,即便巨鳄的身躯庞大到难以想象,但还是硬生生下挫了百丈,脑袋上裂开了一道血口。巨鳄被砸得晕头转向,正要怒吼着反扑时,忽然漫天死气陡然转变,勃勃生机取而代之,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瞬间到来。 巨鳄好象是中了定身法般愣了愣,转眼间脑袋上又被彭鹰连斩三剑,更加皮开肉绽。而这时六道之上的光华忽然横跨千丈激射而至,好像一张巨大的手掌抓向巨鳄的头顶。转瞬间,有团灰光被六道彩光抓了出来,隐约正是巨鳄的形状,正惊恐万状的剧烈挣扎。 这巨鳄却不懂得如何斩去自己的灵光,如此一来只要稍等片刻它的魂灵就将被拖入六道之中,转投畜生道去了。 这真是飞来横祸,巨鳄惊恐万状的嚎叫着,却仍难阻止魂灵出窍。而正在这时海面上忽然波涛汹涌,有数以百计的庞大身躯呼啸而出,疯狂的扑向彭鹰。 那赫然竟都是一样的鳄妖,身躯虽然比不上彭鹰面前的这条巨鳄,但身躯也都普遍在数十丈以上。令彭鹰尤其吃惊的是,在最后面的一头较小的鳄妖头顶竟赫然有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水儿! “放……放开我,否则那蚌妖必死无疑!”面前的巨鳄色厉内荏的哀嚎着,众多鳄妖已经冲了过来,虎视眈眈的将彭鹰团团包围。 彭鹰冷冷的望着巨鳄,毫不犹豫的收起了春泥剑。心念转动间,六道彩光忽然散去,巨鳄的魂灵这才回归肉身。 巨鳄长长的松了口气,正怒不可遏的想要咆哮,却忽然噤若寒蝉。 面前的少年明明微不足道,但是此时此刻的他站在血河之上,万千冤魂在其身旁此起彼伏,尤其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更是发出仿佛君临天下的威仪,顿时令巨鳄满腹的话语停在了嗓子眼,然后又咕咚一声吞回了肚子。 巨鳄下意识的退后千丈之远,留下数以百计的子孙围住彭鹰,这才稍稍有了些底气。 “都说人类狡诈多智,可我看你也不外如是嘛。”巨鳄狞笑道:“如果我是你刚才就绝不会收手。难道你以为我还会放过那个蚌妖么?” 它狞然望向水儿,眼中凶光四射,心中琢磨着该吃了这蚌妖还是将她活活捏死。而正在这时,彭鹰却冷冷的道:“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必然让你万劫不复。” 话音十分平淡,却令巨鳄心中忽然打了个突。它略显尴尬的看向彭鹰,目光略微闪烁,然后露出一脸狰狞的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活得成么?”说着它冷哼了声,作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冷冷的道:“杀了他!” 怪吼声此起彼伏,数百条鳄妖如获圣旨,争先恐后的向彭鹰扑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巨兽! 相比于巨鳄,这些鳄妖的修为就显然不登大雅之堂了。虽然鳄妖数量众多,但是当春泥剑的剑光冲天而起时,瞬间就有十几头鳄妖葬身在往生剑意之下,数道灵魂自行跨过血河直奔六道轮回,巨轮轻转,直接将魂灵送入了畜生道。 惨嚎声不绝于耳,半空中鳄妖的尸体好像一座座山峰砸入海面,砸的海面滔天而起,转眼间变成一片血色汪洋。巨大的六道疯狂旋转,吞噬了一只又一只鳄妖的魂灵,六道彩光愈发的强盛起来。 眼看着子孙后代葬身与那人类剑下,巨鳄再也难以忍受下去了,虽然它仍然有些畏惧那六道轮转,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鳄妖葬身在那漆黑的仙剑之下。忽然它张开血盆大口突出道道黑气,远远的轰了过来。 这一来,彭鹰顿时捉襟见肘。 他一路赶来本来就精疲力竭,战到现在已经是压榨出了最后一丝潜力,那数以百计的鳄妖就已令他筋疲力尽,哪里还能挡住巨鳄的黑光?彭鹰咬紧了牙关,拼尽全力张开了通天眼,又展开横行法,在黑光中左右穿梭,竭力坚持。 慢慢的,彭鹰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随时都能昏厥过去,而那时便是自己的死期。他虽然不惧生死,但是却不甘心让水儿也步自己后尘,所以仍在全力支撑,但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再难坚持了。 巨鳄的怪笑传来,似乎还在调侃着什么,只是彭鹰已经听不清楚,心中满是绝望。 忽然,一声巨大的轰鸣陡然炸响,就像是九天惊雷的轰鸣,震得彭鹰更是一阵眩晕。巨鳄也在愤怒的咆哮,发出一叠声晦涩难明的咆哮,仿佛是在咒骂着什么。身旁那些鳄妖也都瞬间消失,向后面猛扑了过去。 危局忽然接触,彭鹰顿时感到浑身乏力,黑暗袭来,在彻底昏厥过去之前,他隐约看到了极为惊心动魄的一幕。 远处海面似乎拔高了一层,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好像山峦般争相浮出水面。巨鳄和鳄妖们转身扑去,却见那些庞然大物忽然竖起数百丈高的蚌壳忽然砸落,虚空瞬间碎裂,海面上掀起千丈高的巨大浪涛将一切淹没,顷刻间巨浪扑到面前,重重的将他拍飞,而就在那瞬间彭鹰也顿时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彭鹰昏昏沉沉的苏醒过来的时候,却顿时被一股恶臭熏得险些又昏了过去。他捏着鼻子坐了起来左顾右盼,却愕然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像是浸泡在一片湖泊之中,那腥臭的味道正是从周围的液体中发出来的。 他连忙张开通天眼仔细再看,旋即顿时目瞪口呆。 四面八方都是暗红色的,只在远处有个巨大的圆洞,不时有大量的海水和巨大的海妖血肉模糊的滚落进来。而周围赫然都是猩红的血水,有许多海妖的尸体在水面载沉载浮,有的已近乎全部腐烂,散发出来的尸臭味简直堪比剧毒。 终于,彭鹰恍然大悟。 自己竟然是被某种海妖吞到肚子里了? 他忽然一惊,低头看了看手中仍紧紧的握着春泥剑,这才松了口气。 愣了半晌,彭鹰才挣扎着爬上一具还算新鲜的海妖的尸体,屏住呼吸运转真气,将伤势恢复了六七成。他此刻最为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水儿,但是仔细回想了片刻之后,他又稍稍放心了一些。 在自己昏迷之前,明明看到有众多蚌妖在巨鳄身后现身,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蚌族圣母的力量,这才出手救下了水儿。而这些蚌妖应该就是木无双所说的那支蚌妖族群吧。 那些蚌妖的实力看起来十分强悍,即便不是那巨鳄的对手但也足以自保。水儿如果真的被他们救了出去就应该是平安无事了。但彭鹰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于是废了些功夫将自己的修为恢复如初,然后拎起春泥剑飞向了远处的洞口。 这海妖也不知有多么庞大,反正彭鹰在它的食道中飞行仍觉得分外宽敞,他强忍着恶臭终于来到那海妖的口腔,顿时看到一根根巨大无比的獠牙严丝合缝的合拢着。他没打算凿碎这家伙的脑袋冲出去,毕竟如果这家伙是一个和巨鳄同样恐怖的海妖可就坏了。他耐心的等候,果然没多久,这海妖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只足有数十丈长的大黑鱼吞入口中。 彭鹰连忙闪过那猛烈挣扎的黑鱼,正想趁机逃出生天的时候却一眼看到了外面,顿时毛骨悚然的停住了身子。 正前方,一个恐怖的黑影呼啸而来,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吞噬过来。虽然距离不算近,但彭鹰仍如同管中窥豹,根本看不清这更加庞大的家伙是个什么东西,竟再次眼前一黑,被那家伙将这海妖连同自己都吞入腹中。 这海妖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被那更大的家伙一口咬住但仍在剧烈的挣扎着,然而它却根本不是对手,忽然有几根巨大无比的獠牙咬破了它的头颅,顿时将它的脑袋嚼得稀烂。彭鹰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张开通天眼使出浑身解数这才侥幸躲过了那几根利齿,然后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真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自己啊。彭鹰暗骂自己怎么如此倒霉,没出狼窝又入虎穴。 好在他修为尽复,春泥剑也没丢,这才废了好大的力气钻破了这海妖的尸体,出来一看果然是另一个胃部。他低头看去,脚下的海妖是一头长达数里的海鳗,通体坚硬如铁,但头部却已经是一团肉泥。这么巨大的还要在另一个海妖的胃部,却显得分外渺小,足以想见这无意中吞了彭鹰的海妖该是何等庞大。 恐怕就连那巨鳄在这家伙面前,也只是绵羊与巨象的分别吧。 到此,彭鹰已经不再奢望能凭自己的力量逃出去了。这海妖如此庞大又如此凶恶,显然要比那巨鳄更加恐怖,论起修为恐怕已经是点山境顶峰了吧。这样的一头顶级大妖想灭掉自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还是谨慎小心些才好。 可是如此一来,自己恐怕会离水儿越来越远,想要找到那蚌族的驻地也就难上加难了。 他黯然了半晌,也只有接受了这见鬼的命运,索性就在那海鳗的尸体之上盘膝打坐,干脆修炼了起来。 这也就是彭鹰,换作旁人恐怕早已崩溃,可他的心志却如同钢铁般坚定,屏气凝神的入定,再也不受任何困扰。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青帝 这巨妖很少进食,游动又十分平稳,几乎给人一种静止的感觉。黑暗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彭鹰的身子忽然腾地飞了起来,他却是不由自主,而是这巨妖似乎在剧烈的扭动似的。他能看到巨妖的胃部在猛烈的痉挛,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彭鹰飘在半空满脸愕然,这巨妖已经如此恐怖,那又是什么东西能让它如此畏惧? 没等他多想,忽然一声巨大的悲鸣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彭鹰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顶忽然有个巨大的黑影一掠而过,将这巨妖的胃部撕成粉碎,大量的海水掺杂着血水汹涌而入。 那黑影如同倒立的圆锥,虽然惊鸿一瞥,但彭鹰却感觉那竟像是鹰爪,却更感到惊骇欲绝了。 彭鹰顿时被冲了出去,在血海中不知翻滚了多少圈,这才勉强站住。他强自镇定下来张开通天眼望去,却在无穷无尽的血水和残肢烂肉之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难以形容彭鹰此刻的心情,他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只能瞪圆了双眼长大了嘴巴,任凭腌臜的血水灌入口中…… 那巨大的黑影是一个如同山峰般庞大的头颅,头顶有两根峥嵘龙角,面孔上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几根绵延千丈的龙须在激荡的海水中飘舞着,看起来却那么的悠闲自如。而这巨物的脸上已经眇了一目,只剩下一只赤金色的独目淡淡的瞥了彭鹰一眼。 那一眼,看到的似乎只是一团空气。巨物平和的转过身,悠然而去,血水中划过巨大无比的身躯,青色鳞片闪烁着点点光华,瞬间消散。 竟是一条龙,一条活生生的神龙! 彭鹰仍目瞪口呆的飘在血水之中,好像失魂落魄了一般。他却并非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真龙而惊骇莫名,只是此时此刻,有种极为酸涩复杂的心绪填满了胸膛,让他恨不能仰天长嚎。 噗噜噜,彭鹰的一声吼被血水淹没,只吐出一连串的气泡。 他这才清醒过来,放出真气逼开一片海水,仍默默的看着那条真龙消失的方向,不知何时,泪水已不由自主的流淌出来。 “青帝……” 仿佛在幽冥谷那座龙城中,彭鹰不由自主的呼喊出焚天的名字,这一次,他也是一样情不自禁的自语,这个名字在陌生中却有透着血脉相连般的浓情。 忽然,有道恐怖的力量好像利刃般扑来,轻而易举的撞碎了彭鹰周围的真气,将他掀飞了出去。彭鹰顿时如遭重创,就感觉四肢百骸仿佛要断裂开来似的痛苦难当。他连忙镇定下来,张开通天眼四处观望,顿时骇然失色。 这片海域上不见海面、下不见海底,也不知有多辽阔深邃,四周暗流激荡,到处都有自然孕育而成的规则之力纵横驰骋。刚刚将他掀飞的就是一道暗流,而且较弱,要是被远处那种横亘数十里的巨大暗流撞中,彭鹰必死无疑。 他顿时骇然失色,忽然明白自己恐怕是被那巨妖带进了真正的东海天堑了!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死去的那巨妖的庐山真面目,那赫然是一头奇形海妖,蛇颈而鳄身,身长要比那巨鳄还要大上数倍,几乎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论起体积,这巨妖比刚才那巨龙还要庞大,但却在那巨龙面前却如同砧板之鱼,没有任何还手余地。 转眼间,这巨妖的尸体便被海底的规则之力割得支离破碎,彭鹰拼尽了全力四处躲闪,然而很快便难以支撑。他并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接二连三被巨妖吞入腹中,却是一个比一个强大,所生活的海域也是越来越接近东海天堑,到了此处,再往前便是木无双拼命才闯过来的东海天堑,而这里其实还算是天堑的边缘。但即便如此,以他的修为仍然难以支撑下去,随时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生死存亡之际,忽然有个庞大的黑影平静的游来,赫然又是那头青色巨龙。 巨龙意态悠闲的在远处划过,慢慢的绕着彭鹰游了一圈,那庞大的龙躯形成环形围住一方海域,那汹涌激荡的规则之力便统统被拦在了外面,再也难以靠近彭鹰。 彭鹰早已精疲力竭,只能漂浮在海水之中默默的望着青色巨龙,心思如海水般激荡难平。 他虽然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青色巨龙,但有了焚天的经验,此时已经知道这青色巨龙必然和自己的前世极为熟悉,或许也是和焚天一样的存在吧。因为此刻自己的心情与当日见到焚天时是那样类似…… 这巨龙的动作极为舒缓,看在彭鹰眼里却不禁涌出无尽的悲哀。 他忽然知道,这巨龙并非刻意如此迟缓,只是他已经老的不能再老,大限将至了。 巨龙展现出了真面目,彭鹰这才发现他非但眇了一目,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鳞片脱落了近半,裸露在外的肉身满是伤疤。他缓缓的转过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彭鹰,用饱含沧桑的龙目默默的注视了彭鹰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一个硕大的气泡从他口中喷出,将彭鹰套入其中。 “好一个命大的人类,看你命不该绝,我就送你离开此地吧。”巨龙的声音在海水中回荡,随着龙躯轻摆,飞速向西方游去。 彭鹰挣扎着站起身来,隔着气泡望着巨龙那张苍老的面孔,不由自主的柔声道:“你……是青帝,对么?” 龙躯嘎然而止,巨龙猛的低下头来,那只独目中顿时露出疯狂的杀意。 瞬间,彭鹰好像被冰封在万载冰山之下,浑身冰寒,再也难以说出一个字来。 “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巨龙嘶哑的怒吼着,刚才的平和早已烟消云散,那模样就像是彻底疯了一般,令彭鹰顿时心生寒意。 “我是九阴啊……”彭鹰多想说出这句话,可惜,他说不出来。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那四大神皇的后人对不对?他们杀了君上还不肯罢休,就连君上的遗体也不肯放过!?畜生,畜生!你们都不得好死!”巨龙疯狂的咆哮着,龙躯包裹下的海水忽然好像沸腾了似的,恐怖的力量碾压着彭鹰的身体,他顿时狂喷了几口鲜血萎顿下来,表情一片惨然。 难不成,自己竟要死在他的手中?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十六根红烛 恍惚间,他看到青帝那巨大的头颅低了下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以他的修为,吹口气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了吧,他却要用咬的,该是四大神皇恨入骨髓了吧。彭鹰不禁绝望的苦笑,准备迎接这荒谬而又悲惨的命运。 忽然,熟悉的一幕陡然出现。青帝的血盆大口变得无比缓慢,而四周剧烈激荡的海水也变得好像一锅被慢慢搅动的汤汁,粘稠而柔和。 彭鹰在心底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算真正的放下心来。 青帝眼中掠过一丝讶色,忽然冷哼了声,那奇妙的一幕顿时好像气泡般碎裂开来。这时,那黑衣男孩刚刚在彭鹰面前显出身影,却被青帝这一声冷哼险些吹散,他连忙摆手叫骂道:“该死的青帝,老子出来一趟不容易,你轻点。” 巨大的龙首在三丈上空停住,又屏住了呼吸。顿了数息,巨龙的身影忽然烟消云散,有个身着青袍,乱发飘摇的耄耋老翁颤巍巍的出现在彭鹰面前。 “你来了……”老翁同样是遍体鳞伤,但声音却还算洪亮。他向蛟祖微微颔首示意,又冷冷的瞥了彭鹰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杀念。 蛟祖默默的看着他们两个,半晌才发出一声长叹,苦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青帝,你还记得几年前我来找你的那一次么?”蛟祖深深的望着青帝,放柔了声音问道。 “当然记得,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青帝指了指自己的独目,淡淡的道。 蛟祖点了点头,又看向彭鹰,微笑道:“大哥,你刚才想说什么?不妨现在说说看吧。” 青帝却顿时睁大了独目,看看蛟祖又看看彭鹰,被蛟祖那声大哥叫得心跳加速。 彭鹰深吸了口气,深深的望着青帝,颤声道:“青帝,我是……九阴啊……” 青帝顿时如遭雷噬,呆若木鸡的看着彭鹰,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呆了许久,仿佛木雕泥塑般僵硬不动,半晌才猛的摇头,颤声道:“不可能……这……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君上……” 他的话音忽然嘎然而止,因为蛟祖轻轻的点了点彭鹰的天灵。血河异象顿时绽放开来,那无穷无尽的彼岸花、那光华万丈的六道轮转,这一切的一切在青帝而言都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深入骨髓,熟悉到朝思暮想了千万年…… “君上……”青帝颤抖着双膝跪倒,就像当初的焚天一样五体投地,那只独目中慢慢的流出猩红的血泪…… 彭鹰也泪流满面,过去抓住青帝的双臂,用尽全力将他拖了起来。 “莫非,这是做梦么?”青帝的身子要比彭鹰高上近倍,但他太过苍老,腰杆佝偻的只能与彭鹰平视。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蛟祖这才叹息着走了过来,轻拍青帝的肩膀,柔声道:“你太老了,不要太过激动。我大哥还未恢复往日的记忆,我劝你也不要提及往事了,让大哥慢慢自己去回想就好。” 蛟祖的身影忽然闪了闪,变得若隐若现。 “唉,这里的规则之力实在太过厉害,我的神识恐怕不能持久。”蛟祖看向彭鹰,柔声道:“大哥,既然你们两个已经相认,你在此地也就安全了,改日再……” 话没说完,蛟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彭鹰叹息了声,他知道蛟祖能够出现在此地恐怕费尽了周折,这里已经是东海天堑,以肉身出现这此都已难以坚持,更何况是神识? “君上……”青帝神色复杂的轻唤,“您真的不记得当年之事了么?” 彭鹰苦笑点头,“完全记不得了,只是在看到四皇斩妖……你应该不知道还有块四皇斩妖图吧?反正我应该是看到了当初四皇与我为敌时的一些场面……至于其他的我就完全记不得了。” “哦……”青帝叹息了声,他有千言万语要和彭鹰去说,然而蛟祖说的清楚,君上的命运还是要操控在他自己手中为好,自己不能干涉。 彭鹰见他有些郁郁寡欢,心中也有些难受,于是故作开怀的道:“青帝,你算是我遇见的第三个故友,除了蛟祖之外,还有一个人你应该也是熟识的,猜猜看是谁?” 青帝眨眨眼,微笑道:“君上,昔日您座下的龙王何止数十?这要我去哪里猜去?” 彭鹰呆了呆,心想自己前世真的那么风光?愣了片刻,他这才微笑道:“是焚天啊,他如今已经转世为人,我们时刻都能相见。” “是他么?”青帝又惊又喜的道:“这家伙还真找到了您啊,我不如他……” “君上,请随我来。”青帝轻轻抓起彭鹰的衣袖,眼前忽然波谲云诡,转眼间已经到了更深的海底。 这里暗无天日,但对于青帝和拥有通天眼的彭鹰而言却并无障碍,彭鹰四处眺望,却顿时目瞪口呆。 目光所及之处竟满是山峰般巨大的龙骨,就像当日他在无尽山深处见到的景象一样,只不过这里的龙骨也不知有多少,几乎像是一座巨大的森林,绵延到无尽深处。 “这……这都是我的遗骨?”彭鹰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心脏跳成了一团,激动得难以自持。 “是啊。”青帝有些得意的点点头,道:“我虽然没焚天那么好运,能转世为人继续侍奉君上。但我却总算是为君上做了一些实事。” “几年前,蛟祖将我从沉睡中唤醒,对我说君上您在今世便能苏醒,让我尽力搜集您的遗体。”青帝看着周围的龙骨,叹息道:“当初四大神皇将君上的遗体割成一百零八块,扔到天南地北,并封印了大量神兵看守。这几年来,我在东海深处四处逡巡,总算让我找到十六段,虽然对您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总算帮君上您省了不少力气。” 彭鹰顿时不禁动容。 青帝说的轻松,但彭鹰却是见识过神兵的恐怖的。昔日在无尽山中,他九死一生才得到了一段龙骨,而青帝虽然实力强悍,但是接连摧毁十六座仙宫,却不知道要战胜多少神兵神将。他看着青帝身上的伤痕和那只独目,终于知道他究竟为何会搞得如此狼狈不堪了…… “多……”他本想说多谢,可谢字没等出口又被他吞回腹中。青帝对自己的情谊已经不能用谢字回应,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改口微笑道:“的确是省了不少力气,这件事我要回去对焚天说说。” 青帝顿时喜形于色,笑着点头道:“没错没错,君上一定要说给焚天听,让他看看我青帝是如何做的。” 那瞬间,青帝仿佛返老还童,恢复了上古时和焚天嬉笑怒骂的岁月。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青帝枯干瘦弱的掌心中赫然出现了一只长长的木匣。打开匣子,里面竖立着十六根红烛。 “君上,请……” 彭鹰点了点头,鼓足一口气从头吹到尾,十六根红烛依次燃烧,橘红的光华飘向远方。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东海天堑的仙宫 忽然天摇地动,不计其数的龙骨剧烈的摇晃起来,随着山峦倾颓般的巨响,众多龙骨顿时支离破碎,从四面八方有十六股龙形清气升腾而起,又争先恐后的向彭鹰扑了过来,瞬间依次扑入他的体内。 恐怖的力量不再是清凉的感觉,却像是炽烈的岩浆灼烤着彭鹰的经脉,那瞬间彭鹰几乎怀疑自己会不会被龙形真气撑得爆体而亡,所幸身旁有青帝。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彭鹰的天灵盖上,独目中忽然绽放出淡金色的光华,随即有道道柔和的灵气灌入彭鹰的体内,顿时令他好受了许多。 不过那十六段龙骨的龙形真气就连青帝都不那么容易镇压,转眼间又卷土重来,将彭鹰拖入痛苦的深渊。 青帝倾尽全力,身子瑟瑟发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出了片片青色鳞甲。 如此循环往复,彭鹰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城,在破坏与重生中涅磐。 彭鹰知道,这龙形清气并不是混沌之力,也不能炼化成自己的真气。这就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能巩固自己的肉身。当初他连续吸收了一段龙骨和龙首的龙形清气之后肉身便已十分强悍,这次一口气吞了十六道龙形清气,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十六道龙形真气慢慢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而这时的彭鹰也感到了万分疲倦。 昏昏沉沉之间,他听到青帝叹息了声,在耳畔轻声道:“君上,属下现在也只能帮您做最后一件事情了。” 他的声音异常虚弱,显然帮助彭鹰炼化十六道龙形清气已经耗尽了他的妖力。 彭鹰浑浑噩噩的无法做出反应,随即感到青帝似乎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飞快的向远处掠去。过了片刻,面前似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阴影,那阴影显得十分规则,虽然彭鹰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出,那竟然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海下仙宫! 青帝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竟似乎对这仙宫有些惧意,继而,他将彭鹰放在一块岩石下方,自己默默的向仙宫走了过去。 瞬间,仙宫绽放出万丈毫光,里面警钟大作,似乎在警告着青帝不要靠近。四面八方有万千雪白光柱冲天而起,将海底深处的那些规则之力统统撞成粉碎,虚空乱作一团。 青帝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随即现出真身。 横亘百里的庞大身躯再次展现,然后狠狠的一头撞向了那无数雪白光柱。 轰然巨响,好像天塌地陷一般,海底淤泥如同迷雾般扬起,瞬间将青帝和仙宫笼罩。彭鹰也被抛了起来,一直冲到千丈以上这才停了下来。他的神智忽然清醒过来,心中顿时满是骇然。 连忙张开通天眼向下望去,只见淤泥之中,青帝好像疯了似的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撞在那巨大的雪白光柱上,直撞得血肉模糊、龙鳞飞散也不肯罢休。彭鹰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惊怒交加的大吼:“青帝,你做什么!” 吼!巨大的龙吟响起,青帝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的撞在光柱上,那坚固无比的白色光柱终于支离破碎,随即整个仙宫周围的光柱统统土崩瓦解。而青帝也轰然砸落在海底,再也无法动弹。 彭鹰悲愤欲绝的扑到青帝面前,这才发现青帝的龙角已经撞得粉碎,那仅有的一只独目都已经撞得脱离了眼眶,鲜血染满面庞。 “你……你疯了!?”彭鹰的泪水汹涌而出,心中满是不解,还有无尽的不甘。 青帝已经无力再化作人形,他只能听着彭鹰的声音,艰难的转过头来,颤声道:“君……上……,这仙宫是远古神皇的……仙宫。即便在我们那个时代,这仙宫的主人也是……登峰造极的人物……” “不过这人身份不详,是个与世无争的强者。”青帝说话变得流畅了许多,但彭鹰却反而心中一沉,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君上,我已无力送你离开东海天堑了。但凭你现在的修为,注定无法生还。属下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您送入这座仙宫,这里有仙阵护持,规则之力也不能伤害到您。等有朝一日您完全吸收了那十六段龙躯,您的修为和肉身就应该能勉强离开此地……” 青帝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下,狂喷出大量的血水,其中竟然还有许多猩红的内脏碎片。 他已不能继续再说下去,但仙宫周围的白色光柱又有复原的迹象,青帝焦急的喷出一口气,硬是将彭鹰吹进了白色光柱之中。就在这瞬间的功夫,仙宫结界恢复如初,将彭鹰和青帝阻隔开来。 彭鹰疯了似的想要冲出来,可那结界却无比坚固,根本无法冲出。他只能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帝变得奄奄一息,却束手无策。 啊!彭鹰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嚎。这时,血河异象铺展开来,那血河并不受仙宫结界的影响,好像纽带贯穿在彭鹰和青帝之间。而正在这时,从上古以来便存活至今的老龙青帝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血河岸边的彼岸花旁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健硕,俊朗英挺,美髯垂在胸前,依稀能分辨出,这人竟然正是青帝!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不过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动容的向彭鹰一笑,五体投地的跪伏于地,磕了三个响头。 “君上,焚天能做到的,青帝也能做到。”他傲然站起身来,大步踏过血河,径自直奔六道轮回而去…… 直到青帝消失,彭鹰这才如梦方醒。他呆呆的望着六道轮转,顿感浑身无力,跌坐在坚实而又洁净的地面之上。 青帝虽然的确是逝去了,却给彭鹰留下了一线希望,焚天能转生成人,青帝应该也能做到吧,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 漆黑的海底,那座如同山峰般庞大的仙宫归于寂静,外界的规则之力仍纷繁杂乱,但却丝毫也影响不到彭鹰,让他仿佛置身于另一方世界。 呆坐了半晌,彭鹰这才重振旗鼓,站起身来回头望去。 那是一座极为古老的仙宫,造型与现世的风格迥然不同。仙宫呈四方形,简简单单,形如巨印,通体漆黑如墨。下面没有基座,孤孤单单的坐落在一片开阔地上。方圆十里之内,地面凸凹不平,仔细看去那原来都是些山川、沟壑、河流的形状,竟是一片微缩的世界。 这是上古神皇的仙宫么? 自然而然的,彭鹰的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怒气,想起在四皇斩妖图前看到的那幕景象,又想起刚刚青帝撞死在自己面前,那瞬间,他恨不得拆散了面前这座仙宫,将这仙宫中的一切都化作齑粉! 冷哼了声,彭鹰拂袖向仙宫走去。 噹…… 仙宫中忽然飘来一声清越的钟声,忽然,彭鹰面前出现了众多异象。 无穷无尽的山峦忽然出现,彭鹰好像忽然置身于上古世界,再也看不到那座仙宫。 暗红色的天空中,云朵像是一滩滩干涸的血迹,天空下,无数崇山峻岭此起彼伏,都是那么的庞大,最矮小的也要比青龙峰庞大了许多。巨大的沟壑深不可测,凛冽的罡风在里面穿梭,发出的呼啸就像是恶魔的低吼。 山川河流之间,随处可见庞大的巨妖,有一头赤红如火的猛虎忽然发现了彭鹰,顿时怒吼着扑了过来。 这是幻象还是真实?彭鹰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还在东海天堑的海底,怎么转眼间就来到这荒古之地? 然而如果这是幻象,那猛虎怎么如此逼真?彭鹰不敢大意的抓出春泥剑,轰然斩去!顿时一声巨大的轰鸣,那猛虎被他一剑斩飞了出去,却毫发无伤的爬起来冷冷的瞥了彭鹰一眼,掉头而去。 彭鹰的手心发麻,心中更是充满了骇然。 这……难道是真的?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张皇飞仙 就算他想破了头颅,都无法理解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座仙宫的幻象太过逼真,还是自己真的被送到了上古时代?正在他苦思而不得其解的时候,周围又有数头更加恐怖的巨妖咆哮着扑了上来,妖气震得天地摇晃,实力起码都在点山境顶级以上,彭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逃。 昏暗的天空下,险恶的丛林中,彭鹰好像惊弓之鸟似的逃窜,在这片恐怖的大地上,他就像是个蝼蚁般的存在,除了那些无处不在的巨妖之外,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还有地下冲天而起的热流都要更加恐怖,稍不留神他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彭鹰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之后,心境彻底失衡,内心深处的凶性被激发出来,整个人仿佛化作了野兽。他凭借敏锐的直觉躲避那些强大的巨妖,转而又去猎杀弱于自己的妖兽作为一日三餐,很快,他仿佛已经忘了一切,再也不去猜测眼前的景象是幻象还是真实,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 某一次,他为躲避一头巨妖而藏入一片竹林,屏住呼吸直到那巨妖远去,这才浑身瘫软的躺在竹林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头顶,一棵棵修竹微微摇晃着,竹影婆娑。这一幕似曾相识,让彭鹰冰冷的目光有了些许动摇。他茫然爬了起来,呆呆的像竹林深处走去,走了好远,面前出现了一片温泉,雪白的蒸汽在半空中氤氲着,像是一层薄纱载沉载浮。 那瞬间,彭鹰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幕模模糊糊的景象。 自己像是曾经去过类似的一片竹林,那里也有一片温泉……彭鹰的身子忽然僵住,呆呆的望着温泉深处,仿佛看到了有个肌肤胜雪的佳人正在向自己微笑。那瞬间,好像有道闪电掠过脑海,他终于暂时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究竟发生了什么?彭鹰抓紧这一线生机飞快的思考着。 这里绝非真实,自己也绝不可能被送到上古时代,那么就是说这里都是幻象,都是那仙宫从中作祟!他连忙运起了初心经和抱朴篇,来源于佛家与初古道藏的绝顶心法牢牢的护住他的本心,顿时令心境如珠圆玉润,纤尘不染。 眼前的景象稍显模糊,但却仍固执的不肯散去,但彭鹰却已胸有成竹,他洒然微笑,长袖飘扬的直接踏上了温泉。脚下赫然有坚实的感觉,那温泉果然是幻象,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一步踏出,远处山峦忽然尽数倾颓,不计其数的巨妖发出无声的咆哮化作齑粉,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之际,彭鹰抬头向前方望去,那座仙宫,已近在眼前。 在近处看,这仙宫愈发庞大得惊人,站在那高达百丈的石门前,彭鹰仿佛像是一颗尘埃。他昂首望着石门,此刻已心如止水,再没有青帝刚刚逝去时的恐怖。 在这恬淡而朴素的心境中,那巨大的石门忽然自行开启,竟没发出任何声息。 出乎他的意料,这巨大的仙宫之中竟然异常空旷,放眼望去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就像是一座被遗弃的仙宫,带着孤独寂寞的气息。彭鹰默默的看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感,抬头向上方望去。 半空中赫然漂浮着一张图画,只是三尺高的一张纸,却好像铜铁浇铸般岿然不动。在图画前漂浮着三个铁盒,围绕着那图画缓缓旋转。这四件东西相比于庞大的仙宫显得太过渺小,要不是彭鹰有通天眼,在这漆黑的仙宫中恐怕也难以发现它们。 彭鹰飞身而起,来到那图画面前。 图画上墨迹清晰,画着一幕上古的场景。 画面下方是一座悬崖峭壁,不计其数的人类跪伏于地,向着天空膜拜,人们的表情或激动、或悲痛、或羡慕、或嫉恨,不一而足。而画面的上方则是厚重的云层,在云层中央,有团白光绽放开来,像是开启了一道大门,万丈毫光照耀天地。 悬崖外的虚空中有个身着道袍,乱发飞扬的人飞向云层中那团白光,他正回头望着悬崖上的那些人类,表情似乎有些依恋,似乎还有些忐忑不安。 瞬间,彭鹰顿时感到一阵血脉沸腾。 他看到了图画上方的几个大字。 张皇飞仙图。 虽然他对这所谓的张皇毫无印象,但是这飞仙二字可让他惊骇莫名。 世间真的有仙么?千古以来都无定论。即便是半神、半妖、神皇,虽然都是上古时代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却都算不上仙。这图画中描述的事情如果是真实的,那这个张皇究竟是不是真的破虚成仙?还是人们缅怀张皇,而凭空臆测出来的美好愿望? 他仔细的端详着张皇飞仙图,慢慢的感觉那位张皇的表情似乎另有蹊跷,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无法说出来,只是用手点指悬崖峭壁。彭鹰顺势看去,仔细辨认之后才忽然发现,在峭壁之上,赫然还有极小的四个字,那应该是张皇以指力隔空刻在峭壁之上的。 那四个字对彭鹰而言竟是无比熟悉。 道……法……自……然! 彭鹰顿时悚然而惊,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什么。他迫不及待的转头看向那三只铁箱,随手抓住一个打开,里面摆着一本书册,赫然正是初古道藏抱朴篇。 这是真正的原本么?彭鹰激动的抓着抱朴篇,又打开第二个铁箱,果然,正是初古道藏上清篇! 看着那第三只铁箱,彭鹰的心情如同惊涛骇浪般激动,轻轻的打开,里面也有一本书册,上面有一行大字。 “初古道藏……金身篇。” 世上的修仙之法成千上万,追根溯源,却都是蜕变与上古有数的几种古法,在这其中,世人相信大半的功法都来源于一种古法,那便是初古道藏。 虽说抱朴篇流传颇广,但是自上清篇以后,初古道藏剩下的三篇举世难寻。彭鹰机缘巧合拿到了完整的上清篇已经算是福缘深厚,没想到在这东海天堑之中竟然能找到初古道藏第三篇,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是否又是一种幻象了。 他再三催动初心经和抱朴篇,这才确认手中的书册果然是初古道藏第三篇没错。 抱朴篇修炼心境,上清篇虽然已有了功法,但仍偏重心境。所谓道法自然,这心境的修炼才是初古道藏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不过这第三篇的金身篇却顾名思义,已经纯粹是功法的修炼了,偏重的应该是肉身。 不过初古道藏不是共有四篇么?彭鹰四处寻找了半晌,连那张皇飞仙图的背面都找了一遍,但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难道初古道藏只有三篇?彭鹰有些困惑不解。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初古道藏,金身篇! 图画中的那位张皇所修炼的应该就是最本源的初古道藏,既然他已经准备破虚成仙,那便证明他应该已经将初古道藏修炼到了极致。那这里应该还有第四篇初古道藏才对啊。彭鹰苦思了半晌仍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怀疑或许是传言有误,这初古道藏其实只有三篇而已吧。 他小心翼翼的抓着三本初古道藏落回地面,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出去了,正如青帝所说,以自己的修为只要出了这座仙宫就必死无疑,现在也只能尽快提升修为才能逃出生天。打定主意之后,他并没有急不可待的去看金身篇,而是先从抱朴篇看起,想看看这真正的初古道藏与自己所修炼的有没有什么区别。 他逐字逐句的看着,抱朴篇与眼下在世上流传的并无区别。于是再展开上清篇,果然分了两部分,半部功法,半部琴谱,与自己修炼的也毫无二致。彭鹰这才算松了口气,自己没有走弯路,有这两篇功法作为基础,应该可以开始修炼金身篇了。 彭鹰仍是没急着打开金身篇,而是拿出了镇海冰鉴。 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这里已经是东海最深处,即便是何半斤也绝不会料到彭鹰竟能将镇海冰鉴带到真正的东海天堑。这里的灵气极为充沛,几乎与上古时毫无差别,千万年来受海水滋养,灵气更加粘稠的像是无形的液体。彭鹰将镇海冰鉴就放在身边,让它自行吸收灵气,直到看着镇海冰鉴上出现一层蒙蒙的水光,这才放心去打开了金身篇。 耗费了半天时间,彭鹰将整篇金身篇牢牢的记入脑海,然后默默的将初古道藏三篇功法仔细收好,开始闭目冥想。 这初古道藏金身篇是极为浩大繁复的功法,与抱朴篇、上清篇截然不同。不过初古道藏这三篇功法自成体系,有前两篇作基础,金身篇中那些繁复的修炼之法便变得顺理成章,对彭鹰而言,如同水到渠成。 金身篇建立与上清篇的基础之上,正如名字所说的那样,修炼的是肉身。在篇首处就有提及,飞仙之路,贵在心境,心境通达之后便可飞升。只不过想要飞升成仙那便势必要破碎虚空,也就是逆天之举。需要极为强横的肉身,方可在苍天震怒之下苟存,其实,这金身篇是要为日后的破虚而夯实基础。 通篇初古道藏,绝不是与人敌对、打斗拼命的功法,而是以天为师、以天为友,乃至以天为敌! 彭鹰的双眼忽然张开,深吸了口气,开始按照金身篇的功法修炼了起来。 在这仙宫中修炼,对彭鹰而言真是受益匪浅。他当初夺取了穷奇的力量,修为急速窜升,就是因为穷奇的力量是上古的混沌之力,对于他修炼初古道藏极为有益。而在这东海天堑之中,四周的灵气都源自上古,统统都是混沌之力,任凭彭鹰取用也绝不会枯竭。 仙宫中不知昼夜,彭鹰近乎辟谷,全力以赴的修炼了无数个大周天,忽然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一抹兴奋的光华。 就在刚刚,他竟感觉到体内那些龙形清气竟从蛰伏状态苏醒了过来,随着金身篇缓缓汇入丹田气海,与自身真气融为一体。 从最开始,这龙形清气便和彭鹰自身的真气泾渭分明,从来不会融合。这种来自彭鹰前世的力量只是巩固他的肉身,却和金身篇不谋而合。几个大周天下来,彭鹰丹田内的气海产生了异变,气海膨胀了数倍,变得波涛汹涌,颜色也变成了淡金色,仿佛一座金海。 丹田内的那株彼岸花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花茎上盘绕的盘龙蛊王却若有所感,彭鹰能感受到它的欢欣鼓舞,似乎对自己也更加尊敬并且感恩戴德了。 从这之后,龙形清气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堤坝,却被金身篇冲刷的层层剥离,最终汇入滚滚洪流之中,逐渐被彭鹰吸收。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彭鹰就能感觉自己的修为有了极大的进步,那种突飞猛进的感觉简直前所未有,酣畅淋漓到了极点。 某一天,彭鹰终于张开了双眼,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赤金色,旋即消失无踪。此时此刻,他即便不用通天眼也能看清这仙宫中的一切,黑暗已经阻隔不了他的视线,只抬头看一眼,就能看清百丈高空中那张皇飞仙图上的细节,仿佛近在咫尺的端详一样。 这座仙宫,对彭鹰而言也显得不是那么巨大了。 所有的龙形清气被他炼化了八成,而彭鹰的修为赫然连升数级,直接到了点山境六品顶峰,距离七品境界不过一步之遥。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速度,要知道修仙之路到了点山境便是举步维艰,登上一品起码需要十年乃至百年的努力,可彭鹰竟一股脑的横跨数品,这在乌沉修仙界而言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金身篇本来是极难修炼的功法,不过彭鹰有龙形清气帮助,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这种奇快的速度恐怕就连当年的那位张皇也难以企及。 彭鹰喜不自胜,站起身来活动下四肢,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强盛得如同蛟龙。他低头看了眼镇海冰鉴,这段时间积累下来,镇海冰鉴中已经积攒了许多碧蓝的液体,还有三分之一就能功德圆满了。 看来还要稍等几天,彭鹰开始在仙宫中四处逡巡起来。 他要找的是走出仙宫的办法,虽然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大为提升,但是仍然无法和青帝相提并论。就连青帝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打开仙宫结界,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希望硬闯出去。彭鹰有些忐忑的找了半晌,却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让他慢慢变得焦急起来,如果真的找不到出去的方法,难不成自己要留在此地一直修炼到青云境才能出去? 恐怕就连青云境的强者也未必能硬闯出去吧。 找了半晌仍然一无所获,彭鹰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来的时候听到的那种奇特的钟声来。 那钟声或许才是出去的关键,彭鹰顿时兴奋起来,连忙飞身出了大门。 他飞向仙宫顶端,果然在最高处发现了一口半人高的铜钟。铜钟锈迹斑驳,旁边的铜架上还摆着撞钟锤,彭鹰将其拿起小心翼翼的敲在铜钟上,顿时一阵清越的钟声响起,但仙宫四周却并没任何变化。 彭鹰却并不惊讶,这仙宫的结界在没有受到外力攻击的时候并不会显露真迹,或许现在结界已经解除了也未可知。他飞身向远处飞去,那里还有青帝的尸体躺在海底泥沙之中,好像一座死寂的山脉。 来到青帝面前,彭鹰小心翼翼的一步踏出,果然让他走出了结界,到了青帝面前。 看着那巨大的龙尸,彭鹰叹息了一声。此刻青帝的尸体已经千疮百孔,几乎被海底的规则之力割成碎片。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青帝死无全尸,彭鹰拿出身上的乾坤葫芦,瞬间将青帝的尸体收入其中。但他也没打算将青帝带回乌沉国,他毕竟是水中巨龙,在这东海深处生活了千万年,这里才是他的家园。 就让他在此入土为安吧,彭鹰拔出春泥剑,轰然斩落。 恐怖的剑气砸入海底,顿时激起数百丈高的泥沙。似乎被剑气激怒,海底的规则之力忽然暴增数倍,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汹涌而来。彭鹰咬紧了牙,张开通天眼看去。顿时看清在海底深处有无数纵横交错的光华潜藏在暗流之中,遮盖了一方天地。 他顿生豪气,心想不如趁此机会试试自己的初古道藏金身篇,于是并没退避,而是继续用春泥剑砸向海底。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海底凹陷了百丈,但仍不足以埋葬庞大的青帝。而这时,无数的规则之力也已经汹涌而至,有道暗流正狠狠的撞在彭鹰身上,顿时发出天翻地覆般的巨大轰鸣。 彭鹰浑身巨震,但却好像山峦般岿然不动,那猛烈的暗流忽然支离破碎,其中的规则之力竟然化为飞灰。只不过彭鹰也不是毫发无伤,这一记重击让他胸口憋闷,险些喷出一口血来,但即便如此彭鹰仍然感到万分兴奋,恨不得仰天长啸。 那可是东海天堑的规则之力,虽然这力量或许比不上东海天堑深处的那种伟力,但对点山境的修仙者而言仍然有致命的威胁。但彭鹰以点山境七品的力量竟能硬扛住这样的重击,足以证明此刻他肉身的坚韧程度已经远超想象。 这下彭鹰更是胸有成竹,他展开往生剑意,就在这海底深处与那无穷无尽的规则之力展开了一番恶斗。海底深处轰轰烈烈的巨响,瞬间变得浑浊不堪,再也看不到彭鹰的踪影。 半晌,彭鹰这才略显狼狈的窜回仙宫,再次敲响铜钟,仙宫周围顿时有无数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将狂暴的规则之力完全阻隔。 彭鹰松了口气,回到仙宫中继续修炼。 接下来的三天,彭鹰每天都出去为青帝挖掘坟墓,同时与规则之力舍命相搏,自上古以后,他或许还是第一个敢于在天堑旁修炼的修仙者,不过这样一来,他的修为愈发突飞猛进,金身篇也日趋成熟。 终于,彭鹰在仙宫外挖出了数十里深的一条海沟,然后将青帝的尸体掩埋。 而到了此时,彭鹰体内的龙形清气已经尽数炼化,修为也已突破了点山境六品,赫然达到了点山境七品!镇海冰鉴中也已经盛满了碧蓝的灵液,通体散发出冰寒刺骨的气息,彻底恢复如初。 现在,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乌沉告急! 东海深处,彭鹰张开通天眼追寻着那若有若无的踪迹向西方游去。 好在他在仙宫中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似乎并没过了太久,所以还能找到自己当初来时留下的线索。从青帝,再到那蛇颈鳄身的巨妖,再到那巨大的海鳝,彭鹰一路向西,很快便找到了当初与水儿分开的那片水域。 海下还依稀残留着巨鳄一族和蚌族恶战的痕迹,彭鹰仔细辨认,顿时发现水儿果然是被那些蚌妖救走,并向南方逃去。 他跟着踪迹追出了好远,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条巨大无比的海沟,在海沟之中赫然有一只巨大的蚌壳横亘其中。那蚌壳简直就是第二个别有洞天,巨大到难以想象。彭鹰凝神看去,发觉这蚌壳也已经没了生机,应该也是和蚌族圣母一样的蚌族巨妖留下的遗体,被蚌族留下来做了洞府。 那些蚌妖保护着水儿进了蚌壳,将巨鳄一族拒之门外,那巨鳄暴跳如雷担忧束手无策,最终也只能怏怏而去。 彭鹰总算松了口气,知道水儿应该是安然无恙了。 他正想过去,忽然面前一连亮起几道光华,起码有十几封纸鹤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彭鹰愣了愣,放出真气逼开海水,然后依次展开了纸鹤。 第一封纸鹤便来自师父左黄虎,上面只简单的写了四个字。 “魔教,来犯……” 彭鹰顿时大惊,连忙展开第二封纸鹤,竟是来自与左家家主左心守。 “前日,东海魔教自东海来犯,金阴子坐镇东海总堂全力抗击,左家全力支援,目前状况尚好。不过半神炎正神将从未露面,令我如芒在背,不知镇海冰鉴如何了?盼复。” 东海魔教真的在自己离开的关头动手了?彭鹰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连忙又展开第三封纸鹤,是左远明的。 “小师弟,东海魔教入侵半月,东海总堂以东已尽成焦土,百姓伤亡无数。如今,我与大哥已经带着藏剑峰和青竹峰弟子赶至东海总堂,与金阴子全力迎敌。局面岌岌可危,不知你那里状况如何?” 彭鹰焦急的将其他纸鹤统统展开,里面还有左黄虎的,也有左菊心、端木青乃至玄蛛等人的书信。 这些纸鹤并不是同一时间书写而成,只不过彭鹰之前被困在东海天堑,那里距离乌沉国太过遥远,所以就连纸鹤都不能送达。等彭鹰到了这里,所有纸鹤才一股脑的出现,但是距离东海魔教入侵也不知过了多久。 好在东海总堂那里还在坚持,师父也已经率领霸下堂的人南下,赶往东海总堂支援,又有乌沉修仙界的一些仙门在左心守的号召下云集东海岸,形成坚固的防线阻住了东海魔教,局面仍算稳定。 最后一封是左鱼儿的,上面却什么也没有提及,只写了四个大字。 “等你回来……” 彭鹰握紧了双拳,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纸鹤统统拍散,然后拿出一叠纸鹤,迅速的回复,逐一拍散。在写给左鱼儿的纸鹤中,他只写了两个字。 “马上。” 他已急不可耐,于是飞快的向前方那巨大的蚌壳扑了过去。 那巨大的蚌壳中有着青山秀水,琼楼玉宇,宛如另一片天地。 千万年来,这族蚌妖孤独的生活在东海深处,与世隔绝,凭借着蚌妖独有的坚忍和幻化之能,将族群延续至今。虽然整个蚌族不过有百余个蚌妖,但在方圆数百里之内,除了那鳄族之外已经没有海妖能对他们产生威胁。 在一座青山之上的仙宫中,水儿默默的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大红吉服,表情落寞而又阴沉。 木桌上刻着几道痕迹,那是她被带到此地之后,每天都要做下的记号。 自从与彭鹰分开,到现在,竟然只过去了八天。但对水儿来说这八天却几乎是度日如年。 与同族的重逢本来应该是一件大好事,但却反而让她愈发的憋闷、懊恼。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支蚌族的少主竟然对自己一见钟情,硬要与自己成亲。虽然自己再三委婉的拒绝,但仍是无法打消那家伙的决定,乃至几天前她疾言厉色的咆哮了半天,最后换来的却是更强硬的对待,桌上的吉服,就是这那蚌族少主亲手送来的。 水儿也给彭鹰和左鱼儿准备过吉服,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了一套给自己,可这自然不是她所期盼的。 就在现在,那百余个蚌族正在外面载歌载舞,半个时辰之后那少主就要和自己拜堂成亲。 怎么办?凭水儿的修为,想要杀出这洞府却绝无可能。 不过水儿却也不打算委曲求全,这个世界上,她这一生中,只有一个男人能嫁,如果最终不能如愿,水儿宁愿孤老一生。 她拿出一把匕首放在那身吉服旁,然后闭上了眼睛,平静的等待着。 很快,有个俊朗的白衣少年推开了仙宫大门,醉眼惺忪的晃了进来。这人便是蚌族的少主,名叫元胜。 身为蚌族少主,这个元胜的品行其实颇为质朴,绝没有人世间那些蝇营狗苟的念想。在他千余年的寿命中原本从来不知愁是何味,但是这几天来却让他愁肠九转,所以刚刚罕见的多喝了几杯,现在却有几分醉意了。 “水儿,你怎么还没换上吉服?”元胜醉醺醺的过来,微笑道。 水儿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道:“元大哥,我之前已经对你说的清清楚楚,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是绝不可能嫁给你的。” 元胜憋了许久的怒火忽然再也按捺不住,他猛的咆哮道:“什么心上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彭鹰么?他可是个人类,但你却是个蚌妖,人妖殊途,你们又怎能在一起?你明明说过你孤零零一个人,那我们这支蚌族恐怕就是你最后的同类了。试问在全族之中,还有比我更配得上你的么?” 水儿这才张开了双眼,默默的望着元胜,柔声道:“元大哥,没听过大爱无疆么?谁说只有同族才能真心相爱呢?说起这个爱字,元大哥千年来独守在这洞府之中,自然难以体会其中滋味。” “我来问你,你有过为了一个人,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到他受到一点伤害么?” “我再问你,如果你真心的爱一个人,而那人却要与别人在一起,你会不会默默的为他祝福,甚至为他做上嫁衣?”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逼我嫁给你了。”水儿叹息着,再次闭上了双眼。 元胜却怒极反笑,讥讽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为了种族延续,你就应该和我在一起,这才是身为蚌妖的责任!”他指着水儿的鼻子,冷笑道:“听你说的痛快,但那个彭鹰不是还要去迎娶别人?亏你还不要脸的为他准备嫁衣,真是丢尽了蚌妖的尊严。人类有句话叫流水无意落花无情,还有句话叫剃头挑子一头热,说的都是你这样的蠢货!” “你这么爱他,他知道么?而如果他知道,他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哈哈哈!”元胜猛的拿起吉服扔到水儿身上,历吼道:“穿上!我们这就拜堂成亲!” 水儿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丝毫换上吉服的意思。 元胜死死的握紧拳头,望着水儿那惨白而又绝美的面庞,忽然冷笑着逼近,道:“你这是要逼我帮你换衣服么?我倒并不介意……” 忽然,水儿拿起桌上的匕首抵住咽喉,睁开美眸定定的看着元胜,平静的道:“元大哥,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你!”元胜顿时停住,脸上的肌肉跳成一团,显得极为震怒,但又无可奈何。 门外一阵吵杂,几个蚌妖嘻嘻哈哈的拿着酒壶正要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目瞪口呆。而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虽然遥远,但却清晰无误的传遍了整座洞府。 “水儿,我来了!” 叮当,匕首忽然跌落,水儿猛的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交加的表情。那袭吉服无力的跌落在地,却被水儿踩到了脚下。 元胜的表情顿时一片铁青,伸手拦住想要冲出去的水儿,冷笑道:“外面的就是彭鹰?” 水儿看着元胜点点头,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外面。 “哈哈,好,我就看看那个让你魂牵梦绕、宁死不屈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他一把抓住水儿的皓腕,强横的妖力顿时令水儿动弹不得,然后强拉着水儿向外飞去。 “好哇,有来抢亲的了?弟兄们,去帮少主!”门外那几个醉醺醺的蚌妖张牙舞爪的跟在了后面,飞快的到了洞府边缘。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蚌族 彭鹰漂浮在蚌壳外的海水中静静的等待,很快,那巨大的蚌壳发出沉闷的巨响,缓缓开启。 正前方,有个少年拉着水儿的胳膊停在蚌壳之内,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而水儿虽然露出了激动的表情,但是却丝毫也没有动弹。在他们身后,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蚌妖拎着酒壶酒杯虎视眈眈,表情不善。 彭鹰有些狐疑,不过能看到水儿安然无恙还是终于放下心来,微笑着迎了过去,拱手道:“我叫秦鹰,是水儿的朋友……” 没等他说完,那少年忽然指着彭鹰冷哼道:“蚌族圣地,不是你这等凡夫俗子所能进来的,还不给我站住!” 彭鹰愕然停住,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尴尬。 元胜望着彭鹰,见这少年的俊朗竟丝毫也不逊于自己,而且眉宇间自然有种威仪,那种神态却并不是可以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真正经历了腥风血雨,自然而然形成的威严。他心里一沉,旋即从心底又生出一股浓浓的嫉恨,冷笑道:“我知道你叫彭鹰,也是水儿的朋友。不过你还是不能进来,今天是我和水儿大婚之日,全族同庆,并不欢迎外人。你现在已经知道水儿平安无事了,就立刻离开此地吧。” 彭鹰顿时无比错愕的看向了水儿,却见她的目光中满是焦急,却仍是一声不吭,于是顿时明白应该是那少年制住了水儿。 “你是谁?”彭鹰冷冷的问道,语气中难以遏制的升起一丝怒气。 “我是蚌族少主,元胜!” 元胜冷笑道:“怎么?不想走么?难不成你还想强求一杯喜酒?” 彭鹰没有理会,默默的看向水儿,柔声道:“水儿,你是心甘情愿的要嫁给他么?” 水儿仍是沉默无语,彭鹰不知为何,却也不希望听到水儿的回答。 自己不是一度发愁该如何委婉的拒绝水儿么?如果水儿真的和这个元胜成亲,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可是为何听到那元胜的话,自己的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呢…… 彭鹰在心中苦笑,暗想自己真是不堪,已经要和鱼儿成亲,却还潜意识的不想水儿离开自己的身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为何说起来容易,自己却无法做到呢…… 这时,元胜忽然冷笑道:“水儿不说话,那便是默许了。滚吧,我们蚌族不欢迎你。”说着,巨大的蚌壳轰然合拢,彻底隔绝了彭鹰和水儿,而这时元胜才松开了水儿的手。 “你是个混蛋!”水儿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压制不住怒火了,她怒吼着,飞身扑向蚌壳。然而这里可不是别有洞天,水儿根本别想出去,元胜看着她拼命的试图打开洞府,不禁冷笑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了,这座洞府,就连那巨鳄一族都无法打开,你又如何能够做到?那个彭鹰恐怕此时已经走了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洞府外响起彭鹰的声音,虽然隔着厚重的蚌壳,但却像是在耳畔般那么清晰。 “水儿,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勉强你。” 轰!随着话音落下,洞府外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继而一阵天摇地动,元胜和几个蚌妖的身子剧烈摇晃,表情顿时满是骇然。 这洞府是何等的巨大,那彭鹰又是怎样一个变态,竟能凭一击之力撼动整个洞府!?正错愕的时候,第二次轰鸣接踵而至,这一次却更加猛烈,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远处几座小山瞬间崩碎,洞府四处响起蚌妖们的惊呼,转眼间,有个耄耋老者带着百余个蚌妖蜂拥而至。 “元胜,是什么人攻击洞府?”那老者正是这支蚌族的族长,名为元阳。 元胜的酒意已醒了几分,连忙躬身道:“爹,是个叫彭鹰的家伙,他……他是水儿的朋友。” 元阳皱了皱眉,看了眼激动的水儿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他叹息了声,道:“元胜,强扭的瓜不甜,水儿毕竟是我们的族人,你不要做的太过分。” “爹!”元胜大声道:“难道您要看着孩儿孤独终老么?我这一生非水儿不娶!” 元阳摇头叹息,不再言语。 他已太老了,而如今的蚌族要想延续下去,就要靠元胜了。元胜算是蚌族中的天才,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实力深厚,近乎人类的点山境五品。在如今的蚌族之中,的确没有女性蚌族能配得上元胜,然而天上掉下来个水儿,无论姿容还是修为都是绝顶之选,这让元阳也极为欢喜。 所以他才任由元胜去追求水儿,哪怕有些勉强,但元阳也相信元胜必然能俘获水儿的芳心。 “好吧,那就暂时不要开启洞府,外面那人闹够了、闹累了,也就会离开了吧。”元阳叹息了声,转身想要带着众多蚌妖散去。 轰!洞府外,第三次巨响好像九天神雷般轰然炸响,整个洞府竟剧烈的摇晃起来,紧接着竟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包括元阳元胜在内,所有蚌妖统统骇然抬头望去,竟发现这洞府上空幻化出来的苍穹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纹,却像是随时都会崩碎开来。 这巨大的蚌壳洞府已经守护了这支蚌族数千年之久,连蚌族的死敌鳄族都束手无策,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人类少年的剑下濒临毁灭? “打开洞府!”元阳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大声呼唤。 蚌壳发出阵阵轰鸣,再次缓缓的开启开来。水儿第一个冲出洞府,向着那个手持春泥剑,满脸杀气的少年扑去。 轻轻的揽入怀中,彭鹰长长的叹息,柔声道:“水儿,委屈你了……” 此刻的水儿却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的摇头,任凭泪水恣意留下,胸中却慢慢的都是激动和兴奋。刚刚那片刻时间,她是多么担心彭鹰会转头而去,如果真是那样,她恐怕真的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可是他真的没走,而且为了自己不惜与蚌族为敌,竟险些毁了这蚌壳洞府。 总算,自己的坚持没有落到空处…… 这时,众多蚌妖在元阳元胜的带领下汹涌而出,都是满脸的愤怒。这座洞府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但是却被彭鹰破坏成如此模样,当然难以容忍。元胜早已怒不可遏,猛的扑向彭鹰,历吼道:“放开水儿,老子要拍死你这畜生!” 彭鹰轻轻的拍了拍水儿的香肩,将她推到了身后远处。水儿本不想走,可却发现自己已难以抗拒彭鹰的真力,只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拖着自己,瞬间便到了百丈之外。 她顿时骇然失色,心想自己和彭鹰分离不过几天时间,他的修为怎么有了如此惊人的变化,竟似乎已超越了自己。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强势 元胜见彭鹰推开了水儿也就再没什么顾忌,怒吼着张开双臂,海水顿时波涛汹涌,形成两只巨大的蚌壳形状狠狠的砸向了彭鹰。以他堪比点山境五品的修为,这一击虽然未尽全力,但是也足以将小山拍成齑粉。 他虽然恨极了彭鹰,但是毕竟不是什么恶人,下手终究留了几分余地。 然而元胜却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曾在东海天堑边缘独力抵抗过规则之力,这看似凌厉的一击对他而言却根本不放在眼中。彭鹰纹丝没动,只是傲然漂浮在那里,任凭那两道蚌壳状的力量轰然砸中,然后,竟然毫发无伤! 巨响声犹在耳,众多蚌妖看着彭鹰顿时目瞪口呆,元胜同样骇然失色,呆看了彭鹰半晌,表情这才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酒醉早已醒了,元胜挺起胸膛,冰冷的望着彭鹰冷笑,“看不出,你还真有几分本事,不过刚才我也没用全力,这一次你够胆就同样不要躲闪!”说着,元胜缓缓的张开双臂,恐怖的妖气顿时弥散开来,在他左右两侧幻化出两道更为庞大的蚌壳形状。那蚌壳通体青灰色,高达数百丈,仿佛元胜的真身般巨大无比。 随着双手轻动,那山峰般的蚌壳也随之缓缓碾压过来,如同雷鸣般的巨响中,忽然闪电般狠狠的撞在一处。 轰!距离较近的水儿和众多蚌妖都被汹涌的海水和劲气撞得倒飞了出去。元胜这一击已经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谁都认为彭鹰绝对不可能再像上次那般游刃有余了。 然而,当海水归于平静的时刻,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呆呆的望着那片海域,脑海一片空白。 彭鹰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身子周围有一层淡淡的金光微微荡漾,竟再一次硬扛了下来! 元胜失魂落魄的望着彭鹰,更是呆若木鸡。这瞬间,他所有的自负、狂傲和对彭鹰的不屑统统不翼而飞,在妖族的世界中,弱肉强食才是王道,与彭鹰相比,自己显然是软弱的一方,而这样一来,元胜也失去了与彭鹰争夺水儿的资格。 彭鹰远远的望着元胜,冷笑道:“我硬接了你两次攻击,现在也该轮到你接我一次了吧?” 瞬间,彭鹰忽然举起右臂,隔空向元胜轰去。拳头上绽放出四点光华万丈的金光,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扑向元胜。瞬间,所有蚌妖顿时骇然失色,只看到一道拳风好像金色的蛟龙横跨十余丈海水,瞬间到了元胜面前。 元胜早已没了战意,竟丝毫也没设防,而在他身后的元阳则亡魂皆冒,猛的将元胜拽到身后,同时瞬间现出真身。 足有数里高的巨大蚌壳竖立在元胜面前,表面粗砺不平极为坚韧。而在元阳化作原形的瞬间,彭鹰的拳风已呼啸而至,正中元阳的肉身。 轰!元阳庞大的身躯如同流星般向后射去,连带这元阳和众多蚌妖统统被狠狠的砸进了蚌壳洞府。巨大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涌进洞府,势如破竹的摧毁了数座小山、十余座仙宫,这才平息下来。 一片狼藉之中,元胜这才清醒过来,惊慌的呼唤着元阳,而众多蚌妖则将他们父子团团围住,惊恐万状的望着彭鹰,严阵以待。 半晌,元阳才苏醒过来重新化作人形,似乎并未负伤,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彭鹰,我跟你拼了!”元胜见父亲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顿时怒吼着要和彭鹰拼命。元阳却忽然抓住他的胳膊,硬把他拽了回来。 “孽畜,给我安分些!”元阳制住元胜,这才苦笑着向洞府外的彭鹰拱手道:“多谢你手下留情,犬子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你看在我们当初救过水儿的情份上,网开一面吧。” “爹,您……!”元胜听着不对,刚想怒吼,元阳却回头狠狠的扇了他一记耳光,历吼道:“孽障!人家明明只需一击就能将你我父子杀死,却为什么没那么做?还不是看在水儿面上,你再敢多说一句,我杀了你这畜生!” 元阳拿出了族长的威严,顿时令元胜噤若寒蝉。彭鹰则叹息了声,远远的道:“老前辈,不是晚辈忘恩负义,您们救出水儿这份大恩,彭鹰来日一定报答。可您那儿子却未免太过蛮横跋扈,竟硬逼着水儿嫁给他为妻,所以晚辈刚才才会有些冒犯,还望族长海涵。” 他拱了拱手,道:“晚辈与水儿还有要事,就不多打扰了,有缘他日再见。” 说着,彭鹰拉起水儿的柔荑向远方射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海水之中。 元胜呆呆的目送着水儿离开,却见她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上自己一眼,这才真正的灰心丧气,黯然苦笑。 元阳看了看儿子,叹息了声,想要劝说几句。而这时远处忽然有个蚌妖急急忙忙的飞了过来,扑到元阳面前结结巴巴的颤声道:“族……族长,大事不好啦,鳄……鳄族来了!” “什么!?”元阳顿时骇然失色,抬头看看蚌壳洞府那濒临破碎的穹顶,顿时心如死灰…… 彭鹰拉着水儿的柔荑径自向西赶去,路上感觉水儿似乎一直在偷偷盯着自己,他有些慌乱,却又不敢去看她,只能闷头赶路。 “你为什么不看我?”水儿忽然微笑着问。 “呃……你脸上长花了?有什么好看的。”彭鹰咳嗽了声,沉声道:“我刚刚得到了消息,东海魔教已经开始侵入乌沉国了,现在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我们要尽快赶回去才好。” “真的!?”水儿也忘了戏弄彭鹰,惊呼着问道。 彭鹰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忽然若有所觉的停下身来。水儿愕然问:“怎么了?不是要尽快赶回乌沉国么?” 彭鹰看了看来时的方向,然后苦笑着对水儿道:“怎么办?那支蚌族应该是遇到麻烦了,我刚刚察觉到了那巨鳄的妖气。” “鳄族?”水儿大吃了一惊,顿时焦急的道:“那蚌族的洞府还没来得及修复,这……”她忽然止住话头,有些左右为难的看了眼彭鹰,欲言又止。 元胜虽然可恶,然而那支蚌族毕竟救过自己,又恐怕是这世上最后的一支族人,水儿自然不想见死不救。然而彭鹰刚和蚌族起了冲突,而蚌族的对手正是那凶神恶煞的巨鳄,她却不知道此时彭鹰已经不会再把那巨鳄放在眼中,只以为彭鹰虽然修为大增,但恐怕也不一定是那巨鳄的对手,如果让他回去帮蚌族拼命,实在是强人所难。 彭鹰看着水儿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微笑道:“水儿,他们毕竟是你的同族,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走吧,我们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说着,抓起水儿的胳膊,飞快的向原路激射而去。 海水中,水儿望着彭鹰坚毅的面庞,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以德报怨 当他们两个回到蚌族洞府的时候,眼前赫然满是数以千计的巨鳄。鳄族正疯狂的攻击着蚌族洞府,最前面,那巨鳄庞大的身影竟然已经将洞府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正怪笑着扑向元阳和元胜父子。 所有蚌族统统现出了真身,围成一团负隅顽抗。然而失去了洞府的保护,即便他们的蚌壳再坚硬也抵挡不了多久。元阳的修为只比元胜强过一成,仍远远不是巨鳄的对手。父子两个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眼看着就要落败而亡了。 “哈哈!你们蚌族也有今天!”巨鳄狞笑道:“我们两族多少年的血海深仇,今天就要做个了断了!” 元胜悲愤欲绝的怒吼道:“我们蚌族与世无争,什么时候和你们鳄族有过血海深仇,倒是你们屡次想要赶尽杀绝,不就是想杀了我们取出蜃珠么?不必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巨鳄嘿然狞笑,道:“小兔崽子,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老祖我先取了你的蜃珠!” 他嗷嗷怪叫着扑向了元胜,近处的元阳见状顿时舍生忘死的拦在元胜面前,硬抗下了巨鳄的一双巨爪。可是元阳已经垂垂老矣,根本不是巨鳄的对手。轰然巨响中,他的蚌壳竟被巨鳄抓出两个血洞露出猩红的血肉,元阳怪叫了声,顿时沉甸甸的坠入海底。 “爹!”元胜泣血狂呼,不顾一切的追向元阳。而巨鳄则狞笑着紧追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元胜的庞大身躯。 蚌妖们远远的看着族长负伤,少主身陷绝境,纷纷都发出阵阵悲鸣,但是,却已无力阻止惨剧的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刚发出的时候还在数里之外,然而只是一瞬,却竟然已经出现在洞府之中。紧接着,无论是鳄妖还是蚌妖都察觉到有道金光激射而至,瞬间出现在巨鳄和元胜之间。 “是你!?”巨鳄顿时大吃一惊,瞬间看清了面前那小小的人类。 他有些惊惧,下意识的向周围看了一眼,生怕那恐怖的六道彩光再次出现。巨鳄自然什么都没有看到,正松了口气想要将彭鹰碎尸万段的时候,眼前忽然掠过了一道顶天立地的黑光。 那赫然是春泥剑的剑光,只是一闪,竟已洞穿了巨鳄的头颅。 那瞬间,巨鳄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他愕然望着彭鹰,狞笑道:“人类,你要给我瘙痒么?你……” 话没说完,巨鳄这才感到头疼欲裂,无尽的鲜血从头顶汹涌而下,眼前顿时一片血红。 “你……你做了什么!?”巨鳄疯狂的咆哮着。 “你要取蚌族的蜃珠,我要做的,自然是要取出你的妖晶。”彭鹰冷冷的道,身形忽然电转,手持春泥剑绕着巨鳄的头颅碾压了一圈,旋即,一道粗壮的血柱顿时冲天而起! 数以百计的鳄妖顿时鸦雀无声,眼睁睁的看着老祖的半颗头颅竟然被那渺小的人类硬生生切割开来,猩红的鲜血和雪白的脑浆在海水中飘荡,好像云雾般扩散开来,那一幕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巨鳄的惨嚎惊天动地,但很快便归于寂静。庞大的尸体轰然落向下方,险些将元阳元胜父子砸成肉泥。彭鹰面无表情的落在巨鳄的尸体上问元胜,“你知道这巨鳄的妖晶这何处么?” 元胜如见鬼魅的看着彭鹰,连忙化作人形,指着巨鳄腹部的某个位置颤声道:“就……就在那里。” 彭鹰点点头,飞身而去,用春泥剑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一颗磨盘大小的巨大妖晶剜了出来。这妖晶通体青灰,妖气极为强盛,彭鹰托着妖晶飞到半空,目光冰冷的落在众多鳄妖身上,正在鳄族个个噤若寒蝉的时候,彭鹰忽然厉声怒吼道:“还不给我,滚!” 舌绽惊雷,震得众多鳄妖顿时望风而逃,转眼间蚌族洞府外已没有一条鳄妖,终于归于平静。 彭鹰随手将巨鳄的妖晶塞入储物戒指,回头望去,水儿正站在元阳的真身前,满脸焦急。彭鹰飞身赶了过去,只见元阳勉强挣扎了片刻,艰难的再次化作人形,但是胸口却有两个硕大的血洞,显然伤得极重。 “多……谢……”元阳望着彭鹰颤声说道,旋即顿时昏死了过去。 “爹!”元胜悲呼着扑到元阳身上,痛不欲生。 水儿黯然叹息了声,默默的看向了彭鹰。他当然知道水儿在想着什么,于是柔声道:“水儿,这里的洞府已经破损,蚌族留在此地也不再安全了。你不如带他们去别有洞天,然后找宝儿来救老族长吧。他老人家的伤虽然极重,但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救了。” 元胜听到了彭鹰的话顿时跳了起来,激动的抓住彭鹰的手道:“你……你说的是真的?我爹他真的有救?” 彭鹰点了点头,道:“不过要快,决不能耽误时间。” 元胜可怜巴巴的看向水儿,脸上满是乞怜之色。水儿叹息了声,纤手轻轻抓住彭鹰的胳膊,幽幽的问道:“那你怎么办?是要去与东海魔教为敌么?” “没错,左家危在旦夕,我必须立刻赶去。”彭鹰微笑着拍拍水儿的柔荑,柔声道:“不必担心我,你快带着老族长他们去别有洞天吧。” 说着,彭鹰向元胜点头示意,忽然飞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笔直的向西方飞去。 “水儿,我……”元胜见彭鹰和水儿不计前嫌,心中不禁满是懊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元大哥,我们毕竟是同族,不如以后我们就以兄妹相称吧,好么?”水儿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芥蒂,纯纯的微笑道。 “嗯。”元胜对水儿最后一丝绮念也随着那丝微笑烟消云散,重重的点了点头,弯腰抱起了自己的父亲递给了水儿,沉声道:“那就请水儿妹妹帮我照顾我爹,尽全力救他一命吧。” 水儿愕然问:“怎么?元大哥不与我同行?” 元胜望向彭鹰消失的方向,沉声道:“彭兄不计前嫌,救我们蚌族于水火之中,元胜虽然不才,但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帮一帮他。”他看向水儿,微笑道:“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彭鹰,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说着,元胜已经遽然而去,追向了彭鹰……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黑云压城 浩瀚的东海上空,彭鹰如同浮光掠影般向西激射,此时的他已经冲出了东海深处,可以在海面上尽情狂飞,但是这东海实在太过广阔,哪怕是他也不能立刻赶到别有洞天。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来自师父的纸鹤。 东海总堂,竟然失守了! 这消息令彭鹰险些一头栽入海中。 魔教虽然实力雄厚,但左家却也不是易于之辈,况且师父已经率领霸下堂南下驰援,又怎么会败得如此惨烈? 他连忙停了下来,仔细去看师父发来的长信。 自东海魔教入侵以来,左家、霸下堂还有其他三五个仙门的修仙者总共有数万修仙者云集于东海总堂,与东海魔教浴血搏杀,倒也没让魔教占到丝毫便宜。只不过炎正神将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这让左心守和左黄虎一直忧心忡忡。在鏖战数日之后,左心守决定联合更多的仙门给东海魔教迎头重击,将这些魔头赶回东海。 然而,当初曾经在佛心会上言笑晏晏的众多仙门竟统统选择了明哲保身! 所谓的玄门正宗,在此天下大乱的时刻竟然无一挺身而出。甚至当左心守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将极北金髓和自己的亲笔信送到各大仙门之后,仍难换来他们的帮助。 偌大的乌沉国,却只有左家顽强的抵抗着东海魔教的入侵,这让左心守一度愤怒的险些砸碎了青龙大殿。 这样的一盘散沙,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 彭鹰却并不感到意外,当初的佛心会上,他就知道所谓的玄天剑宗、三清剑派和凌云阁都是些自私自利之辈,除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否则绝不会主动出手。 令彭鹰怀疑的是,为何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佛门仍然无动于衷? 而更可疑的还是炎正神将为何始终未曾出现?东海魔教始终将这最后的杀手锏留到最后,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抱着种种疑惑,彭鹰继续读信,却顿时大吃一惊。 左黄虎在书信的最后面,终于道明了为何东海总堂会在几天之内忽然失守。 罪魁祸首竟不是炎正神将,而是在几天前,竟然有不计其数的东海海妖登上了陆地,帮助东海魔教以摧枯拉朽之势撕破了左家的防线,将东海总堂夷为平地。危难之际,左黄虎抢下了东海总堂的仙门,率领修仙者们且战且退,总算稳住了阵脚。但魔教在海妖的帮助下仍是占据了主动,东海沿岸长达数千里的海岸线上天怒人怨,包括玉城在内的众多沿海大成都已人去楼空,数以千万计的难民向西逃窜,左心守不得不分出不少精力和人手去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这样一来,战局更加岌岌可危。 看完了左黄虎的长信,彭鹰更加心急如焚,恨不得眼前立刻出现一座仙门,立刻出现在左黄虎的面前。然而现在最快返回乌沉国的途径仍然是别有洞天的魔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忽然,有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彭鹰心中。 他停了下来,目视西方极目远眺,正前方应该就是魔教的青龙堂,而过了青龙堂便是东海魔教的腹地了。 东海魔教此刻已倾巢而出,守卫必然空虚,自己又要不要趁虚而入呢? 这想法简直惊世骇俗,彭鹰下意识的暗骂自己简直是疯了。不过这想法一旦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他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狠下了心,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中满是坚定之色的望着正西方,狠狠的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拼了!” 彭鹰猛然提速,身子划过一道淡金色的光华,仿佛浮光掠影般遽然向西飞去…… 暗红的天空下,灼热的罡风呼啸掠过,卷起赤红色大地上的沙粒尘土,像是海浪般汹涌激荡。大地上有一条巨大无比的沟壑,熊熊的烈焰冲天而起,就像是有无数凶魔在沟壑中吐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苍穹。 沟壑东侧,赫然有一只庞大的军队整装待发,近万名身着火红盔甲的士兵沉默无语,罡风刮过,就像是一片燃烧着的火海,气焰熏天。 仔细看去,这些士兵裸露在外的面孔、双手竟然都干枯得好像僵尸,身材也远比常人强壮高大,赫然都是神兵! 远处的东方,有个身着蓝色麻衣,有着一头耀眼的银白长发的俊美少年漫步而来。他有着俊美到略显邪魅的面庞,目光深邃,竟然正是东海魔教教主,申屠。 转眼间,申屠已横跨千丈,在那支神兵面前停住脚步。 “你来了……”那巨大的沟壑中,忽然传来一把沉稳厚重的声音,语气虽然柔和,声音却极为宏亮,响彻了天空。 “是,拜见炎正神将。”申屠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倒在地,隔着众多神兵向沟壑中施礼。 “让他过来。”沟壑中的声音冉冉升起,忽然仿佛火山爆发,有不计其数的火光冲天而起,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遮住苍穹。申屠抬头望去,虽然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仍不禁有些心旌摇动。 那竟然是无穷无尽的火鸦,展开赤红的翅膀展翅翱翔,半空中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火鸦盘旋着,发出轰轰烈烈的巨响,那灼热的气浪竟然令申屠都有种如针刺般的灼烧感。 面前的神兵如同潮水般向两旁退去,就在申屠的正前方,有个火红的人影从沟壑中慢慢浮现出来,一步踏上悬崖,缓步走到申屠面前。 炎正神将! 此时的炎正神将已经和彭鹰当初所见到的截然不同。养精蓄锐了许久之后,他已彻底恢复了上古时的力量。 身着火光四射的赤红盔甲,头顶上的红缨也如同火焰般烈烈飞舞,他的五官竟生的极为俊朗,与申屠也不相上下,只是身材却太过高大,于常人迥异,更像是一尊神祗。 “你那边的事做得怎么样了?”炎正神将淡淡的问,虽然他已经尽力做出一副和善的表情,但语气中的冰冷仍然难以掩饰。对他这样的半神而言,即便面前这个少年身为魔教教主,但也无疑于蝼蚁一般。 面对一个蝼蚁,炎正神将觉得自己这样的对待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申屠不敢怠慢,仍跪在地上沉声道:“左家东海总堂已被摧毁,左家修仙者,还有所谓霸下堂的一群人正在逐步后退。我已经听说,左家家主左心守号召天下仙门共赴东海,但却没有一个仙门买账。现在,左心守已经令云草翁率领药王岭弟子赶赴战场,恐怕过不了多久左心守自己也要亲自出征了。” “嗯……”炎正神将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方,有些不耐的道:“不过是一个左家,你是不是太过谨小慎微了?” 申屠抬起头来,沉声道:“神将,左家是乌沉修仙界的领袖,数百年来底蕴极深,不容小觑啊。这一战,我们务求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左家,令乌沉修仙界群龙无首,那天下便唾手可得。神将不妨多等两日,等到左家自乱阵脚,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 “不必再说了。”炎正神将挥手打断了申屠的话头,沉声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帮你剿灭那个左家吧。” 申屠愣了愣,但还是没敢阻拦,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要仰仗神将的神威了。不过还请神将多加小心,在左家的青龙峰上还有个佛门的老和尚,名为痴痴,他的修为已经在青云境,是个强敌啊。” “青云境么?”炎正神将冷冷的望向空中那无尽的火鸦,忽然狂笑道:“只要他不是青云境巅峰,就绝不是我的敌手!” 他昂首向前走去,只一步,竟已在千丈之外。 天上,无数火鸦好像铺天盖地的火云遮住他的头顶,地上,万名神兵风卷残云般呼啸而去,那瞬间,申屠也不禁心神激荡。 望着炎正神将的背影,申屠默默的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激动的目光。他知道在炎正神将的帮助下,自己很快就能恢复东海魔教往日的荣光,稍加时日,自己的东海魔教就将凌驾于南疆魔教之上,成为魔道正宗。而在那之后,他还有太多的报复要去实现,等到最后,炎正神将也会对自己俯首称臣,这个天下,注定要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风起云涌! 深深的吸了口气,将万丈雄心隐藏起来,申屠随手拍散了一只纸鹤,然后飞快的追了上去。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好大的手笔! 东海深处,东海魔教的东方青龙堂坐落在一座巨大的海岛之上,岛上魔宫密布,只是偌大的东海堂中,却只有一个人影孤零零的漂浮在半空之中。 彭鹰眉头紧锁的左顾右盼,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魔教教徒的踪影,整个东海堂似乎已经被魔教抛弃,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海岛。 即便东海魔教倾巢而出,但总该留下几个弟子守家吧? 他也没时间去细想,于是废了些力气找到了东海堂的魔门,准备穿过魔门直达魔教总堂。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座魔门竟然已经被摧毁,根本不能使用了。这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申屠看起来应该不是那种会做出破釜沉舟之事的人啊? 但既然魔门已毁,他也只好自己飞去魔教总堂,好在他估摸着青龙堂距离魔教总堂最多也只有五六千里,凭自己现在的修为,不消半日功夫就能赶到。 彭鹰拼尽全力的疾飞,横跨茫茫东海,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前方果然发现一座如同大陆般巨大的岛屿。从远处看,那一抹漆黑的海岸线极为险恶,却不知道有多少魔教弟子仍留在岛上。 他正犹豫着该如何潜入魔教总堂,忽然发现远处的海面一阵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他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飞入海底暂避。透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向那里看去,却见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飞出了海面,而在他的身后赫然跟着数以千计的各种海妖,仿佛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向总堂方向游去。 那些海妖虽然并非东海深处那些极为恐怖的巨妖,但是却也都身长数十丈,再加上数量众多,妖气极为旺盛。 彭鹰皱了皱眉,总觉得那老者似乎有些眼熟,很快便忽然记了起来。自己当初随着花石肩进入魔教总堂的时候,在申屠身边有十几个陌生的魔教长老,这老者就是其中之一。 正想着,远处忽然又有骚动,有个窈窕少妇和那老者一样带着数以千计的海妖浮出海面,双方汇合到一处,遮掩了大片海面。 左黄虎的信中曾经提到,东海总堂之所以失守,是因为有不计其数的海妖为虎作伥,想来这老者和少妇应该正在召唤海妖,去乌沉国兴风作浪。彭鹰凝神看向那些海妖,却发现里面有许多妖物本身就是天敌,但如今却规规矩矩、浑浑噩噩的凑在一起,显得极为古怪。 他忽然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能让这些海妖俯首称臣的,应该只有南疆魔教的蛊毒了吧!那白发老者和美艳少妇或许根本就不是东海魔教的魔头,而是南疆魔教的人才对。 如此一来,一切顿时顺理成章起来。 申屠即便雄才大略,但东海魔教复兴不过数载,怎么可能在乌沉国掀起如此的腥风血雨?彭鹰本以为东海魔教背后只有炎正神将作祟,现在看来,南疆魔教同样居功甚伟啊! 人们一直以为东海魔教和南疆魔教都想成为魔教正宗,所以彼此互相忌讳,但是如果仔细去想,申屠想要振兴东海魔教单凭自己的力量很难做到,于是乎,取得炎正神将和南疆魔教的支持,简直是势在必行。 想到这彭鹰不禁心旌摇动,如果东海和南疆两大魔教真的沆瀣一气,那对乌沉修仙界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他急需验证自己的猜测,而想要弄清那些海妖究竟是否是被蛊虫所致,就一定需要盘龙蛊王帮忙了。 好在自从皇城之后,盘龙蛊王对彭鹰近乎惟命是从,只是动念间,眼前便出现了那个阔口男孩,瞬间在那些海妖头顶逡巡了一圈,又回到彭鹰面前,不住的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申屠的身后,果然有南疆魔教那位黄老的影子…… 盘龙蛊王显得有些兴奋,这么多蛊虫让他馋得垂涎欲滴,但彭鹰却不打算打草惊蛇,盘龙蛊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敢违背彭鹰的意愿,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归彭鹰的丹田,蛰伏不动。 白发老者和那少妇并未察觉彭鹰的存在,而彭鹰则大胆的混进了那些海妖之中,随着他们直奔魔教总堂。海妖被蛊毒所制,神智恍惚,所以对彭鹰这个异类丝毫没有反应,就这样,竟让彭鹰瞒天过海,直接登上了那座无边无际的海岛。 两个魔头大摇大摆的直奔总堂腹地而去,那些海妖虽然对陆地极不适应,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彭鹰没了海水遮掩也就不敢继续招摇过市,甫一上岸就找了一块巨石躲闪起来。 等海妖们越走越远,彭鹰才小心翼翼的跳到巨石顶端向四周窥探。 这里毕竟是魔教总堂,申屠就是再大胆,也不可能不顾前车之鉴,必然会留下大量的魔教教徒看家护院。彭鹰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目力所及之处,除了远方那两个魔头和众多海妖之外,四周竟然和青龙堂一样空空如也,远处的几个魔宫中没有丝毫人影,寂静的有些可怕。 冥冥中,彭鹰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兆。这场面太过诡异了,堂堂魔教总堂,又怎能空无一人,只留下南疆魔教的两个魔头? 这不详的感觉究竟来自何方?彭鹰皱着眉坐在岩石上仔细思考,总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个极为重要的线索。 忽然,彭鹰如遭雷噬,满脸骇然的抬头望向苍穹,那碧蓝的天空如洗,没有半点白云,而他又看着座海岛,只见四面八方满是青山秀水,青草遍地,满眼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他猛的醒悟过来,机灵一下鱼跃而起,望着西方骇然失色。 终于,他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了。 想当初他从白虎堂跨越魔门直接到了魔教总堂,那里可绝不是眼前这副景象。那里的天空明显是暗红色的,大地也是一片赤红,现在想想那片广阔的大地怎么可能会是在海上? 难道东海魔教的总堂竟然没在东海? 这又怎么可能?他亲手覆灭了白虎堂,两个时辰之前又亲眼目睹过青龙堂,魔教的四大分堂都在东海,这绝对是事实。 想到这,彭鹰忽然顿感茅塞顿开,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那样的天空,那样的大地,令他自然而然的想起当年去幽冥谷寻找左鱼儿和云紫瞳的往事。真正的东海魔教总堂竟然是在幽冥谷!?如此一来,那申屠在东海设立了四大分堂就应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申屠竟然会跳出常理,只在东海设立四座分堂,却将总堂设立在南辕北辙的西方天堑幽冥谷!彭鹰当初也是先入为主,以至于即便看到了那片奇诡的天地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而且申屠这座疑阵布置得天衣无缝,就连四大分堂中的魔教教徒都毫无察觉,甚至连白虎堂副堂主花石肩都被蒙到了鼓里。 好大的手笔! 彭鹰的心顿时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紧,几乎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申屠的阴谋被他一层一层的剥离开来,逐渐看到了真相。他将总堂设立在幽冥谷,却又从东海发动攻击,给左家一种东海魔教会从东面入侵的假象。如此一来,非但左家东海总堂、红石峰、青竹峰、藏剑峰的弟子统统云集于东海岸,就连师父左黄虎也率领霸下堂的修仙者齐聚东部。这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等到左家精锐尽出,恐怕申屠就会从西面突然出现在,全力攻下左家! 声东击西,好狠毒的申屠啊! 而炎正神将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也能得到很好的解释了,作为东海魔教的杀手锏,他一定会带着火鸦和神兵突然出现在青龙峰,到那时,左家的覆灭之日也就到了。 这时候彭鹰的心念如同闪电般快速,他瞬间想到了左家西方总堂,幽冥总堂! 炎正神将想要突袭左家,最佳的选择就是端了幽冥总堂,再由仙门直接出现在青龙峰下,恐怕家主做梦也想不到敌人会从西方突然出现,必然猝不及防。 想到这彭鹰再也无法冷静下去,连忙疾书一封纸鹤,发给左心守示警。 然而当他拍散了纸鹤,那纸鹤竟然只是一闪,旋即忽然剧烈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紧接着,远处警钟大作,整个海岛上顿时响起无数凄厉的嚎叫之声,远处,不计其数的海妖蜂拥而来,为首的赫然是那白发老者和美艳的少妇。 彭鹰心中一沉,暗骂申屠还真是算无遗策。他显然是担心有人潜入海岛,发现他的毒计,所以早就用结界护住了整个海岛,不许任何消息往来。现在自己已经打草惊蛇,剩下来的似乎只有两个选择…… 以普通人的判断,这时应该尽快逃走,离开这座海岛之后再发信示警。然而彭鹰却非常人,他所选择的却是另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那便是勇往直前的扑向前方! 逃走虽然不难,但是自己想要赶往青龙峰救援恐怕要耗费许多时日,到那时炎正神将早已带着神兵杀上青龙峰了。而这么一来,自己费尽心血修复好的镇海冰鉴也就派不上用场。更有甚者,或许因为自己的延误,会让左家就此毁于一旦。 彭鹰自然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惨剧,他知道虽然这座海岛是座空城,但在这海岛上必然有座魔门,否则那些海妖是如何抵达乌沉国的?只要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找到魔门,就能瞬间抵达乌沉国的东海岸,到那时自然能向左家示警,也能找到师父,一起去青龙峰驰援。 这才是一举两得之策!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争分夺秒 到了现在彭鹰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心念转动,面前再次出现了盘龙蛊王化作的那个阔口男孩。而盘龙蛊王也瞬间知道了彭鹰的心意。 诡异的小脸上绽放出狰狞的微笑,瞬间出现在高空,又化身千万,如同骤雨般四处飞散。转眼间,每个海妖的脑袋顶上都落了一个雪白的小人儿,唧唧奸笑着探手抓入海妖的脑壳,拽出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蛊虫灵光来。 彭鹰并没理会盘龙蛊王如何肆虐,他知道盘龙蛊王是这世上最强的蛊虫,即便那些海妖数量庞大,但已不足为虑。他眼中只有那老少两个魔头,只有抓住他们逼问出魔门的位置才能尽快赶往乌沉国。 他猛然拔出春泥剑,瞬间直奔那两个魔头而去。 就如彭鹰所想的那样,这一老一少两个魔头正是南疆魔教的长老,受黄老所托,配合申屠东山再起。这段时间以来,这两人在东海之中四处寻觅海妖,再用蛊虫将其制服,送到乌沉国之后由其他南疆魔教长老率领着围攻左家修仙者。 他们都是点山境五六品的修为,却要在这东海做这种苦力般的事情,早已有些不耐烦了。没想到正无聊的时候却有人送上门来,顿时令他们兴奋难耐,心想总算能开开杀戒,不必终日拿那些海妖开刀解闷了。 那老者的修为较高,在点山境六品左右,与彭鹰在深海遇到的那巨鳄不相上下。他看着彭鹰飞射而来,嘿嘿冷笑着拔出仙剑,对身旁那美艳少妇挤了挤眼睛,笑道:“妹妹,这小子就让给老哥我啦。” 美艳少妇却看着彭鹰那英俊的面庞有些难以自持,摇头道:“不行,这小子交给我,小妹这些日子可难熬的紧呢。” 老者不满的道:“妹妹,哥哥我伺候你还不够么?这小白脸有什么好……” “哥哥当然好,但偶尔尝尝鲜也不错嘛。”少妇妩媚的白了老者一眼,顿时让他浑身酥软,不再争辩了。 彭鹰扑过来的时候,那两人的污言秽语却听的清清楚楚,他心中暗骂,忽然展开寂灭剑法,往生剑意顿时绽放开来。 当那森森死意纵贯苍穹的时候,老者和少妇顿时骇然失色。他们都察觉到那少年的修为无比强横,竟让他们瞬间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然而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彭鹰的春泥剑已经划过一道乌芒,横跨百丈虚空,狠狠的向那老者斩去。 老者顿时亡魂皆冒,正想举剑抵抗的时候,往生剑意忽然一转,勃勃生机油然而生,令那老者顿时心神恍惚。而就在这瞬间,春泥剑已遽然斩落,竟将那老者从头至胯斩成两段,鲜血和内脏淅淅沥沥的落向下方,又溅了那少妇一身。 少妇顿时尖叫了起来,吓得俏脸惨白,而此时彭鹰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春泥剑猛然落在她的肩上,漆黑的剑、雪白的肩、猩红的血,却是那样醒目。 “饶……饶命……”少妇吓得抖若筛糠,再也生不出一点战意。 彭鹰冷冷的问:“魔门在哪里?” 少妇这时已稍稍镇定下来,看着四周不计其数的海妖,顿时感到稍稍多了几分底气。她妩媚的瞥了彭鹰一眼,娇笑道:“小兄弟,你说什么魔门啊?我怎么听不明白。这里没有魔门,只有女人,不如你放下剑,我们好好聊聊?” 彭鹰直欲作呕,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不要胡说八道,快告诉我魔门在哪,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少妇的表情渐冷,淡淡的道:“年轻人,这里的海妖不计其数,杀了我,你又能活么?你还是不要不识时务,只要你放下剑,一切好说……” “是么?”彭鹰冷笑道:“那你倒看看,那些海妖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绝大多数海妖的蛊虫已经都被盘龙蛊王吞噬,海妖们顿时如梦初醒,茫然看向四周,却忽然发现竟然有许多天敌就在周围,于是顿时一阵愤怒的咆哮,许多海妖当即疯狂的厮杀起来,四面八方顿时一片大乱。 “这……这是怎么回事?”少妇愕然看着四周,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说!魔门在哪里!”彭鹰焦急的怒吼,春泥剑在少妇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令那少妇顿时浑身巨震。她脸色阵青阵白了半晌,却最终冷冷的摇了摇头,狞笑道:“你尽管杀了我吧,别想从我口中知道魔门所在。” 彭鹰顿时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少妇未必真有这个胆量视死如归,而是南疆魔教本来就恶毒阴邪,她身上必然有本命蛊,要是背叛了魔教再被黄老知道必然生不如死。这可让彭鹰犯了难,如果这少妇宁死不屈,这海岛如此巨大,自己又不知道魔门使用之法,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在这时,盘龙蛊王已经吞噬了所有蛊虫,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看他的身体似乎又膨胀了少许,显然是又有长进。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把微弱而沙哑的声音。 “君上……交……给我……” 盘龙蛊王竟然能说话了! 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彭鹰却瞬间明白了盘龙蛊王的意思。他只好点点头,任凭盘龙蛊王狞笑着钻入那美艳少妇的天灵盖。 少妇本来一脸狞厉,但当盘龙蛊王钻入她的身体时却顿时露出极为惊恐痛苦的表情。她的身子忽然佝偻起来,并剧烈的挣扎,要不是彭鹰及时将春泥剑撤回,险些被她自己抹了脖子。 转眼间,少妇忽然不再挣扎,身子僵了僵,又恢复了原状。只不过那双美眸却已不再灵动,有种诡异的光。 彭鹰知道,是盘龙蛊王占据了这少妇的身子,于是问道:“你能找到魔门么?” “君上随我来。”少妇仍是妩媚的笑着,只是笑容有些恐怖,然后转身向海岛深处飞去,彭鹰连忙跟上,片刻后,到了两座山峰之间。 那里果然有一座漆黑的魔门,盘龙蛊王在魔门上点了几下,大门内顿时荡起层层涟漪状的水纹。 “君上请。”少妇侧身相让,忽然从七窍中窜出几道鲜血,尸体载落尘埃。盘龙蛊王再次出现,笑眯眯的钻入彭鹰的丹田。 彭鹰一头钻进了魔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魔门,陷阱 乌山,太庙。 这座雄踞于东海岸的雄山自古受巫家荫庇,山上庙宇密布,一直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山下尸横遍野,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海妖的尸体,也有一些仙门弟子和左家弟子战死沙场。 自从东海总堂被攻破之后,左黄虎做主,带着仙门转到乌山之巅继续御敌。 原本以左黄虎的修为,再加上玄蛛、荆义和左家几位峰主,这些人的修为已经无比雄厚,哪怕是东海魔教倾巢而出也未必会落得如此狼狈。只不过一则东海魔教自申屠以下,还有十来个魔头修为极为恐怖,同样不容小觑。二则几天前大量的海妖蜂拥而至,四处出击造成生灵涂炭,这才让左黄虎等人不得不分兵救援,闹得左支右绌,不得不放弃东海总堂而转移到乌山这里继续抗敌。 乌山一峰独立,易守难攻,又方便左黄虎四处出击劫杀海妖,算的上是绝佳的宝地。 这些天来左黄虎等人真是疲于奔命,最远的竟长途跋涉千余里,虽然杀了不计其数的海妖,但也让东海防线的众多修仙者疲惫不堪。东海魔教的青龙堂、朱雀堂、玄武堂等众多魔头都在乌山附近,带着大量海妖屡次骚扰,虽然都被左黄虎亲自率队击退,但左家和霸下堂同样伤亡惨重。 左黄虎站在乌山绝顶之上眺望着远方,那里的丘陵山林之间隐藏着不计其数的海妖,数量竟似乎比以前更加庞大了。 “三师叔,您去休息休息吧,魔教刚被我们击退,一两个时辰之内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了。”云草翁走上绝顶,柔声劝道。 他刚刚带着药王岭弟子赶到战场就开始救治伤员,却因此消耗了极大的真元,比任何人都更加疲惫。 左黄虎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草翁,要休息的人不是你么?快回去睡一觉吧,看你那张脸,快比我还老了……” 云草翁看着左黄虎那张虎脸,忽然有些忍俊不禁。他能感到三叔祖自从重生成妖之后似乎变了个人,倒比以前和蔼可亲多了。 “我没事,师叔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才更要休息。” “不必争了,我们两个谁也没心思休息,不是么?”左黄虎摇了摇头,目光再次看向远处的魔教阵营,忽然沉声道:“草翁,你不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对么?” 云草翁来到左黄虎身边也看向远方,默默的点头,道:“申屠不见了。” “嗯……”左黄虎点了点头,道:“申屠身为教主,在这种时候怎么会反而没了动静?而且这次东海魔教虽然来势汹汹,但我总觉得他们除了海妖之外,似乎并没想象的那样胸有成足,更何况,那个炎正神将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师叔怀疑这其中有诈?” 左黄虎叹息了一声,道:“希望是我多虑了吧,或许那炎正神将不会出现?”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云草翁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师叔,听说小师弟正从东海赶回来?” 果然如云草翁所料,提起了彭鹰,左黄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点了点头,道:“这小子说镇海冰鉴已经恢复,如果他真能及时赶到,即便是炎正神将出现,我们也不是束手无策了。” 正说话间,山下忽然有道剑光飞射而来,原来是左远明带这一个遍体鳞伤的黑衣人赶了过来。 “是玄雀堂的人?”左黄虎皱了皱眉,连忙和云草翁迎了过去。 “三叔,云天回来了。”左远明搀扶着那黑衣人来到左黄虎面前,那人正是玄雀堂的玄雀,和彭鹰相熟的古云天。他身上满是惨厉的伤口,鲜血染红了黑袍,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云草翁连忙拿出元圣液喂他服下,又以真气催动药力,半晌之后,古云天终于艰难的清醒过来。 “三叔祖……”古云天一见是左黄虎顿时激动万分,颤声道:“云天幸不辱命,我……我找到魔门所在了。” 左黄虎等人顿时大喜过望,他们早就察觉魔教必然有一道魔门,否则海妖不可能如此源源不断的送来大陆。只是他们却始终找不到魔门所在,这才令玄雀堂中的众多玄雀四处寻觅。可惜玄雀堂主蓝笑风和最强的玄雀云紫瞳下落不明,几天下来仍是一无所获。 听古云天说终于找到了魔门,左黄虎顿时再也按捺不住,连忙追问究竟。 “魔门就在东南方三百余里处,那里有座湖泊,魔门竟是在水里,所以极难发现。”古云天指着东南方一口气的说道。 “干得好,你还能坚持么?”左黄虎沉声问道。 古云天用力点头,狠狠的道:“我两个师弟都被魔教杀死,我立刻带三叔祖过去,不能让他们白死啊。” 左黄虎当即点头,令荆义和云草翁留下来守山,自己则带着玄蛛、左远清、左远明等等一众强者,共计五六百名精锐径自向东南方激射而去。 三百多里的路程转瞬即至,当左黄虎等众多修仙者赶到的时候,果然发现在群山之中有一座方圆十余里的湖泊,湖水漆黑,显然这湖泊深度惊人。在湖泊四周的山林中,有数以千计的庞大海妖,密密麻麻的极为恐怖。在湖泊上方则有许多魔教弟子,似乎正想将魔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那些魔教弟子也立刻发现了左黄虎等人,顿时一阵慌乱,多数人驱赶众多海妖迎了上来,留下部分人继续转移魔门。很快,有一座巨大的黑色魔门从湖水中冉冉升起,左黄虎身后有个左家弟子见状惊喜的大吼:“三叔祖,是魔门!” 左远明和左远清等人也大喜过望,正要冲过去摧毁魔门的时候,左黄虎忽然大手一挥,沉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三叔,怎么了?”左远明愕然问道。现在只要摧毁魔门,就能令斩断魔教运送海妖的路线,实在是至关重要。 “似乎有什么不对。”左黄虎望着那深邃的湖泊,沉声道:“那湖泊里好像有古怪,不能轻举妄动。” 古云天忽然扑了上来,抓住左黄虎的胳膊悲声道:“三叔祖,不能放过他们啊,我的两个师弟死的太惨,您要替他们报仇雪恨啊!”他涕泪纵横,看得人们不禁黯然,然而左黄虎却忽然虎目远睁,猛的发出一声虎吼,狠狠的将古云天推飞了出去。 “三叔!” “三叔祖!”周围的左家弟子纷纷骇然失色,不知道左黄虎为何发怒。左黄虎则冷哼了声,唰的撕掉右手长袖,众人愕然发现左黄虎的胳膊竟然变得漆黑如墨,刚刚古云天抓住的地方更是留下一只紫黑色的手印,顺着五指指尖,有五团小小的东西藏在皮肤下,闪电般向左黄虎的肩膀冲去。 左黄虎满脸狰狞,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咬向了自己的大臂,顿时血光四射,险些将整条胳膊都撕扯下来。但他还是慢了一步,那五团东西的速度极快,已经越过他的肩膀,瞬间消失。 雄壮的身子忽然一震,左黄虎脸上掠过痛苦之色,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岌岌可危 左远明等人顿时反应过来,惊骇莫名的扑过去先将古云天制住,古云天却丝毫也没挣扎,只是咯咯的笑着,那张原本憨厚的面孔竟满是狰狞。 “古云天,你干了什么!”左远清怒不可遏的历吼,恨不得一剑将其斩杀。而左黄虎却闭着眼淡淡的道:“算了,他应该是中了南疆魔教的蛊毒,制住他就好,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左远清一拳将古云天砸晕了过去,连忙和左远明扑到左黄虎面前,焦急的问道:“三叔,您怎么样?难道……” “嗯,有五只蛊虫已经攻入我的心脉。”左黄虎波澜不惊的道:“看起来我们是落入魔教的圈套了,你们千万小心,暂时我应该无暇顾及你们了。” 众人不禁心胆欲裂,而正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传来阵阵狂笑,有数人从周围的山峰上现出身来得意洋洋的望着众多左家弟子,赫然都是彭鹰当初在魔教总堂见过的那些魔头。 “左心城,料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今日此时就是你的死期吧?”几个魔头中,有个肥硕的胖子笑眯眯的说道,拿出腰间的一只木笛,对周围笑道:“诸位,我们这次将左家老三杀了,可算是大功一件,还不动手?” 说着,这胖子便将木笛凑在唇边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其他七八个魔教长老都阴恻恻的笑着,同样拿出木笛吹响,那诡异而刺耳的笛声顿时响彻了天地。 忽然,那片漆黑的湖泊无风自动,不计其数的黑影从中蜂拥而出,赫然都是蚊蚋般大小的蛊虫,形形色色,风卷残云般向左家弟子扑去。那胖子忙里偷闲的调侃道:“原本还想请君入瓮,想不到你还算有几分眼力,竟然没有入水,要不是我们早就留了后手恐怕还难以得逞呢。” 笛声中,左黄虎剧烈的颤抖起来,虽然强自忍耐,但却难以遏制的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玄蛛和左远清等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玄蛛大吼了声:“先打碎他们的木笛再说!”忽然放出蛛丝,向那个胖子扑了过去。 左远清、左远明和众多左家弟子也四散而去,不顾魔教弟子和那些海妖,只冲向那几个魔教长老。然而魔教却早有准备,非但有数千海妖,还有那么多蛊虫无孔不入,除了玄蛛等有限的三五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接近那几个魔头。 恶战展开,顿时仿佛天翻地覆。修仙者的怒吼声、海妖的嚎叫声还有蛊虫那刺耳的尖叫响做一团,不时有修仙者被蛊虫趁虚而入侵入身体,瞬间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转眼间已经有二三十人战死沙场,左黄虎虽然没动,但脸色却已铁青。 玄蛛扑向了那胖魔头,然而那老胖子却也不是凡夫俗子,修为竟和玄蛛不相上下,两人斗得轰轰烈烈,旗鼓相当。左远清兄弟两个也缠住了两个魔头,但是即便如此还有几个魔教长老不住的吹响木笛,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全力击杀左黄虎,那便如同斩断了左家的一条手臂。 耳听着陆续有左家弟子惨死,左黄虎忽然猛的张开了双眼。 吼!惊天动地的虎吼震得虚空乱颤,距离较近的几只海妖瞬间炸成漫天血泥,左黄虎忽然一步踏出,往生剑出鞘。 天空瞬间黯淡下来,漫漫死气如愁云惨雾笼罩苍穹,无数剑形仿佛巨舰呼啸刺耳,竟然瞬间便斩杀了两个魔教长老,血光冲天! “撑住!他强运真力,正是蛊虫入侵的时机!”和玄蛛恶战的那胖长老厉声大声历吼着,猛的逼退玄蛛,又疯狂的吹动木笛。 笛声并未停顿,反而愈发急促响亮,左黄虎正迈出第二步,却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下,双眼中赫然流出两道血泪。 “好!蛊虫入脑了!”有个魔头喜形于色的大吼,忽然有道剑形掠过,将他的脑袋削成两半,话音嘎然而止。 左黄虎轻抖往生剑,寂灭剑意愈发强盛,却没扑向那些魔教长老,而是直奔那片湖泊而去。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在临死之前务必要摧毁那座魔门,这才能死得其所。 “三叔!”左远清等人悲愤交加的怒吼着,他们都明白了左黄虎的决意,然而却束手无策。 笛声大作,又有个魔教长老欢呼道:“蛊虫入心了!” “继续,占了他的丹田!”胖长老狞笑着大叫,与疯狂扑来的玄蛛战作一团。 左黄虎剧烈的颤抖着,又迈了一步,正前方百丈之外,便是那座魔门了。他举起往生剑,却感觉平时如臂使指的仙剑竟如同山峦般沉重,而双臂已经逐渐没了知觉。 吼!又是一声虎吼,左黄虎眼中满是疯狂的杀机,猛然举起往生剑向下斩落! 四周的笛声变得无比急促,忽然有人大叫道:“好了!蛊虫侵入丹田!这老东西必死无疑了!” 随着话音,往生剑忽然僵在半空,百余张长的剑气陡然消散,而漫天的寂灭剑意也瞬间烟消云散。胖长老哈哈狂笑道:“左心城,你终究还是不能毁坏那座魔门,去死吧!” 往生剑脱手而出,无力的落向下方,四面八方传来左远清等人的悲呼声,但左黄虎却已有些听不清楚了。 视线逐渐模糊,左黄虎默默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座魔门,漆黑的鲜血从七窍中缓缓淌出。这一刻,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似乎自己回到了那座盘龙山城,正坐在养生堂中的木椅上,看着门外那些玩耍的孤儿。 活了数百年,原来那短短十年的时间才是自己最怀念、最快乐的时光啊。他又喷出一口黑血,却露出淡淡的笑容。 死,并不可怕,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只是可惜,临死之前却不能和最亲近的人告别了。 大哥,鱼儿,还有……小鹰…… 他无力的载落,却在恍恍惚惚间仿佛看到有个人影穿过了那座门,飞也似的扑向了自己。那瞬间,左心城忽然想起了往事,当自己装作病入膏肓的时刻,整座山只有彭鹰留了下来,每天都像这样急匆匆的推门而入,端着热腾腾的豆腐脑说:“您看,新鲜出炉的豆腐脑,趁热吃吧……” 那原来是自己在最快乐的时光中,最欣慰的瞬间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仙门被毁!? 恍惚间,左黄虎忽然感到身子一顿,竟被那人抱在怀中,然后便听到他急声的呼唤,左黄虎茫然望着那人,心想难道这竟不是幻觉?但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已无能为力了。 左黄虎忽然感觉到有股奇怪的力量钻进脑袋,继而脑袋剧痛、心脏跳作一团,最终丹田翻天覆地般搅动起来。 转眼间,左黄虎忽然感觉自己竟然恢复如初了!他猛然张大了双眼望着面前那人,只见他正紧张的望着自己,那张脸只是少了些稚气,却和当年在盘龙山城时一模一样。 “小鹰!?” 彭鹰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恶狠狠的道:“师父,谁把您老人家弄成这副模样的?” 左黄虎哭笑不得,也恶狠狠的道:“废话,自己不会去看?” 彭鹰有些讪讪,转头四顾顿时眉头紧锁,沉声道:“不要放过他们,先杀了那些蛊虫。” 左黄虎有些愕然,看看周围空无一人,不禁狐疑的问道:“你和谁说话呢?” 他却看不到有个无形的阔口男孩欢快的点头领命,再次化作千万,急匆匆的直奔漫天蛊虫去了。 彭鹰笑而不答,看向远处那些目瞪口呆的魔教长老,沉声道:“师父,这些畜生都是南疆魔教的魔头,决不能放过一个。” 左黄虎点头,冷笑道:“那是自然!” 师徒两个同时冲天而起,左黄虎单手一招,往生剑遽然飞射而回,而彭鹰则拔出春泥剑,同时展开了寂灭剑法。 “三弟!”玄蛛的欢呼声这才响起,而左远清兄弟也大声欢呼着招呼小师弟,都是兴奋到了极致。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所有人倾尽全力,直扑那些魔教长老。 瞬间局势逆转,剩下的六七个魔教长老虽然修为强悍,但在左黄虎面前却完全不是对手。那胖长老脸色扭曲的想要逃跑,却被玄蛛死死的缠住,又被左黄虎赶来,第一个斩成漫天血肉。其他几个魔头顿时望风而逃,却被彭鹰斩杀了两个,还有三个在仓皇逃窜的时候,却被盘龙蛊王趁虚而入,夺了本命蛊,当即殒命。 也是活该他们倒霉,这些魔头都有本命蛊,按理说应该都能察觉到盘龙蛊王的恶意,但是他们只顾着逃窜却并没意识到本命蛊的恐惧,这才让盘龙蛊王轻而易举的杀了三个点山境强人,开心的竟手舞足蹈起来。 这场恶战盘龙蛊王真是居功至伟,非但吃了湖泊中的蛊虫,又将海妖体内的蛊虫连根拔起,彭鹰已经授意他不能留海妖活命,所以数千海妖竟在瞬间尸横遍野,看得众多左家弟子如见鬼魅。而少了蛊虫和海妖的威胁,剩下的魔教弟子根本不是左家弟子的对手,在左黄虎和彭鹰师徒的率领下,只不过片刻间的功夫便将此地的魔教弟子斩杀干净,湖泊被鲜血染红,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残肢断臂,极为血腥…… 等一切归于平静,左黄虎这才拉住彭鹰,上下打量了片刻,这才皱眉道:“小鹰,你怎么从魔门中出来了?难不成你竟敢去了东海魔教?” 彭鹰咬牙点头,沉声道:“师父,我正有要事禀报……” 他将一切和盘托出,听得左黄虎顿时骇然失色。 “你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要尽快告诉家主,让他老人家尽快防范啊。”彭鹰急声道。 左黄虎脸色铁青的望了眼西方,用力点头道:“好,我这就写信通知大哥,你去把那魔门毁了。” 彭鹰点点头,仗剑直奔魔门而去。那魔门刚刚在混乱中被魔教弟子抛到了湖畔的山脚下,彭鹰举起春泥剑正想将其斩成两半,忽然看到魔门波光荡漾,竟好像有什么人要从里面出来一样。 自己来的时候,魔教总堂应该已经没人了啊,彭鹰不禁狐疑,握紧了春泥剑指向魔门,要是从里面钻出什么魔头或者海妖,他一剑就能将其洞穿。 有个人影忽然从魔门中扑了出来,险些撞上春泥剑,瞬间吓得脸色苍白。 彭鹰却忽然愣住,连忙撤回春泥剑,愕然道:“怎么是你?” 那人连连拍着自己的小心脏,苦笑道:“彭兄,你可吓死我了,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就是我吧?” 彭鹰哭笑不得的摇头,道:“元兄,你怎么会跟来?” 面前的是个英俊的少年,竟然是蚌族少主元胜!可彭鹰明明让水儿带他去别有洞天了,怎么会跟着自己来到了乌沉国?元胜则笑道:“我这叫知恩图报,你来拼命,我来帮忙,如此而已。” 彭鹰瞠目结舌,也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只有摇头苦笑道:“就你一个人吧?后面没人了?我可要斩碎魔门了。” “没人了。”元胜不禁后怕的道:“还好我出现的及时,要是稍晚片刻,我就要随着魔门烟消云散了。” 彭鹰一笑,挥动春泥剑将魔门斩得支离破碎。远处的左家弟子看着都不禁松了口气,摧毁了魔门东海魔教也就没了依仗,大海沿岸的祸患终于也快要到头了。 回到乌山,彭鹰急不可耐的想要赶往青龙峰,虽然左黄虎已经将纸鹤传到左家,但镇海冰鉴还在彭鹰身上,一日不到青龙峰便一日不得安心。左黄虎当然是想和彭鹰一同回去,不过东海岸还有为数不少的海妖和魔教弟子,他如果走了这里便没了主心骨,这也让他左右为难。 彭鹰知道师父的难处,于是自告奋勇去绞杀那些海妖,虽然就连左黄虎都不知道彭鹰怎么能视海妖如无物,但还是点头同意。巫山周围就聚集了大部分的海妖,彭鹰在左黄虎等人的陪同下直逼魔教阵营,隔着数里之外放出盘龙蛊王,任他大快朵颐。 眼看着大片大片的海妖好像割麦般倒下,左黄虎等人不禁骇然失色,暗想如果彭鹰早些天就能赶回来,那大家也就不必战得如此辛苦了。 等杀尽了海妖,留下的魔教弟子已阵脚大乱,暂时没了战意。彭鹰等人再次回到乌山,打开东海总堂的仙门,准备前往左家。按照左黄虎的决定,自己只带着彭鹰和左远明的藏剑峰弟子赶回左家,其余人仍要留在乌山上抵御魔教教徒,大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于是纷纷领命。 当仙门开启的时候,彭鹰迫不及待的第一个冲了进去,元胜紧随其后,两人瞬间消失在仙门之中。 左远明正要跟上,左黄虎却忽然脸色大变,猛的抓住左远明的胳膊历吼道:“别动!”那声音却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令左远明等人吓了一跳。 左黄虎向来处变不惊,即便之前在魔教的陷阱之中濒临死亡,他也没有现在这般紧张过。左远明连忙问:“三叔,怎么……”他话音未落,仙门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仙门中荡漾的光华忽然消散,有股狂躁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烈焰般竟将左远明和左黄虎都撞飞了出去! 所有人骇然望着仙门,顿时知道左黄虎为何那么紧张了。 能将左黄虎撞飞的力量,必然是仙门内的异度空间发生了爆炸,然而东海总堂的仙门安然无恙,那便证明是青龙峰山下的那座仙门……被人摧毁了! 所有人顿时毛骨悚然,彭鹰和元胜刚刚进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平安抵达,如果没有的话…… 每个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再也不敢仔细去想。 左黄虎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狰狞,忽然闷不作声的向西方飞去,左远明等人连忙紧追。大家都是一个心思,哪怕为时已晚也要尽快赶往青龙峰,一则看看彭鹰究竟是否平安,二则……恐怕左家如今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当断不断 青龙峰上,那座竹林雅舍。 热气蒸腾的温泉中,两具美妙的娇躯躺在泉水之中,默默的望着天。其中之一自然是左鱼儿,而另外的一个却已不是云紫瞳,而是药王岭的上官颖。 “颖儿,你说紫瞳这丫头究竟跑去了哪里呢?”左鱼儿怅然自语,她至今仍不知道云紫瞳竟是身在魔教,彭鹰也是怕她担心,所以从未提及。 上官颖叹息了声,“放心吧,我们三个从小长大,虽然你们两个更加亲近,但你对她的了解却未必比我强过多少。”她撩了撩水面,柔声道:“论起机智,天下间或许很少有人能与你相提并论。但要论起坚忍,却也很少人能比得上紫瞳。我相信,即便她真的身处险境也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左鱼儿斜睨着上官颖,半晌才笑道:“小颖儿,我怎么听出一股子酸气来,怎么?怪姐姐这段时间没疼爱你么?”她将上官颖揽入怀中,胡乱摸了几把,上官颖却不像云紫瞳那般习惯,哭笑不得的将她推开,瞪眼道:“今天本来是你大喜的日子,要不是小师叔有事要做你都已经嫁为人妇了,怎么还这么乱来。” “嗯嗯,更酸了。”左鱼儿笑眯眯的道:“小颖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姐姐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要不要再替我家相公纳个二房?” 上官颖懊恼的推了她一把,道:“愈发胡言乱语了,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都已经忘了,你还拿来取笑我?” 左鱼儿笑眯眯的看了她半晌,忽然柔声道:“颖儿,说起你的事,我想问你,你还记得白莲生大哥么?” 白莲生,昔日的药王岭弟子,五银冠之一,排名还在左枪之上,只不过已经失踪了数年。上官颖愣了愣,苦笑着点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白师兄对我如同亲妹妹似的,我又怎能忘记?” “亲妹妹啊……”左鱼儿似乎也想起了往事,莞尔道:“当年我与冷师兄在藏剑峰时,倒和你与白师兄有些类似。只不过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我这个妹妹喜欢师兄,你那位师兄却暗暗喜欢你这个妹妹啊……” 上官颖呆了呆,笑道:“你这家伙找我来就是想戏弄我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左鱼儿笑了笑,柔声道:“颖儿,我并没有开玩笑,这件事,其实紫瞳也看得清清楚楚。”上官颖更加愕然,半晌之后才摇头道:“这怎么可能,白师兄失踪之前我……我还很小……” “还小什么?普通人在你那个年纪都能嫁人了。”左鱼儿微笑道:“你从小就最爱黏在白师兄身边,那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你能懂么?反正我们都能看出,在白师兄失踪之前,他看你的目光已经有些变化了。” “不能吧……”上官颖忽然俏脸飞鸿的慢慢滑入池水,半晌也不肯出来。左鱼儿微笑着看着她,然后起身穿上内衣,想了想,又笑眯眯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正是水儿为她准备的吉服。 穿上大红吉服,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左鱼儿更加艳光四射。的确,以她的个性似乎更加适合穿着热情如火的吉服,那片片银甲梭鱼的鳞片迎着波光粼粼的水光散发出瑰丽的光泽,如洛神般美丽,令人难以逼视。 已经浮出水面的上官颖也看得呆了半晌,终于醒悟过来调侃道:“不是说小师叔很快就会赶回来了么?到时候你不就能嫁人了?着什么急。” 左鱼儿瞪了她一眼,苦笑道:“我也只是苦中作乐好么?如今三叔祖他们正在东海沿线浴血奋战,爷爷他却说什么也不让我过去,你说我在青龙峰还能做些什么?”她摊了摊手,蹲在地上不住的摇头。 上官颖也穿好衣服走出温泉,柔声劝道:“家主不也是为了你好么,东海岸有三叔祖坐镇,你去了又能怎样?” 左鱼儿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草,半晌才幽幽的道:“可是我这几天为何如此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总是想不通。” “什么地方不对?” “我们都是见过那个申屠的,他当初险些将青龙峰夷为平地,在不灭山庄的时候更是他从中作祟,才让金阳子师伯和赤风师兄战死。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怎么会一味的在东海岸猛攻?这完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啊。” 上官颖愣了愣,有些迟疑的道:“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吧,东海魔教有海妖相助,所以才会信心十足,否则他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会瞒天过海,直接来攻击我们左家青龙峰?” 左鱼儿脸色一黯,苦笑了下没有说话,但心中却颇以为然,虽然她想不通其中关键,但总感觉申屠意不在东海,或许真的另有所图。 这时,竹林外忽然传来左菊心的声音,大声道:“鱼儿,快来,家主说有事发生!大家都已过去了!” 左鱼儿忽然心中一紧,猛的拉起上官颖飞奔了出去。 青龙大殿中,左心守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五峰峰主中只有千兵山的历开阳坐在身旁,在座的还几位左家长老,却是许久未曾抛头露面过了。左鱼儿和左菊心、上官颖飞奔而入,这才看到左枪和许多本家、五峰弟子都已到了,每个人都神色茫然,显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差不多都到了吧,开阳,把你三师叔这封信念念吧。”左心守沉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表情分外凝重。 历开阳点点头站起身来,拿出左黄虎发来的纸盒,沉声念了起来。信中内容就是彭鹰的那番判断,历开阳很快念完,整个青龙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不可能吧?东南西北四大魔教一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东海魔教又怎么可能会在幽冥谷?这不是自坏规矩?”有个耄耋之年的左家长老愕然道。 “我看也是,心城这封信究竟可不可靠,会不会并非是他亲手发出来的?魔教在东海岸闹得天翻地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青龙峰?”另一个左家长老也不住点头。 左心守其实也有些不信,听那两个老师兄弟说了,表情也舒缓了少许。这时青龙大殿中忽然响起左鱼儿那清脆的声音,大声道:“爷爷,几位师祖,我却认为三叔祖这封信极有可能是真的,这就能解释申屠为何如此鲁莽出兵,也能解释炎正神将为何从未出现了啊!” 左心守看向左鱼儿,柔声道:“鱼儿,我也知道心城不会危言耸听,不过这消息来自小鹰的判断,他年纪还轻,或许有些紧张过度了吧。你两位师祖说的也没错,如今东海岸闹得那么厉害,魔教主力应该就在那里没错,他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左鱼儿愕然看向左心守,心中不禁一沉。 爷爷真是老了,如果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一厢情愿的话来。如今的他总习惯于向好处思考,却不再愿意居安思危了。看现在的形势,恐怕彭鹰拼命送来的消息或许会不了了之,如果真是如此,那左家恐怕真将大难临头了。 “爷爷,申屠分明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啊!如今我们左家的精锐也多半都在东海岸,正给了魔教和炎正神将可趁之机!”左鱼儿扑到左心守面前,焦急的道:“爷爷快给幽冥总堂的周文发一封纸鹤,看看他那里怎么样了?” 左心守皱皱眉,但耐不过左鱼儿的再三要求,这才拿出纸鹤写好了拍散。 时间飞快的流逝,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但周文却并未回复。这时,即便是那几位苍老的左家长老也有些坐立难安了,周文向来谨慎,家主亲自发的信是绝不可能这么久也不回复的。 难道真如彭鹰所说,魔教和炎正神将会从幽冥总堂借道仙门,直接杀到青龙峰下? 仍穿着大红吉服的左鱼儿飞身就向大殿外射去,左心守连忙大喊:“鱼儿,你干什么去!” “我去毁了山下的仙门!”左鱼儿大声道。 “你疯了!?”左心守愕然跳起,大声道:“毁了仙门便如同断了青龙峰与四大总堂的联系,万一东海岸那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爷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左鱼儿回头看向左心守,沉声道:“在这件事上,孙女绝对相信彭鹰的判断……” 说着话,左鱼儿已经下了天梯,上官颖和左枪左菊心都跟了下去,左心守望着他们的背影呆了片刻,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触动。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或许……左家的未来就要落在那些年轻人的肩上了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神兵压境 西方幽冥总堂,向来温文尔雅的周文面目狰狞的躺在残垣断壁之间,半个身子几乎已经化作焦炭,模样异常惨厉。周围尸横遍野,数以百计的幽冥总堂弟子尽数阵亡,那一具具僵尸般的神兵阴冷的站在尸山血海之间,好像无数凶神恶煞的修罗。 “你们……不得好……死!”周文如丧考妣般凄厉的嚎叫着,双眼中赫然流下了猩红的血泪。 “我,永世不灭,何谈生死?”炎正神将昂首站在周文面前,用神祗俯视蝼蚁般的目光望着周文,随即冷哼了声,周文顿时化作飞灰。 远处,那个长得好像孩童似的萧长老飞快的赶来,在其身后还跟这个娇小得如同扇坠般可人的身影。 竟是云紫瞳。 申屠远远的招手,微笑道:“萧长老,你终于来了。” 萧长老点点头,有些心惊胆战的向炎正神将施礼,苦笑道:“拜见神将和教主,我以为还要过两日才会发动总攻,所以来晚了些,还请见谅。” 炎正神将皱了皱眉,看了眼萧长老身后的云紫瞳,道:“你们还带着这女人干嘛?为何还不杀了?” 申屠连忙微笑着解释道:“神将,这女人原本是想偷偷送上青龙峰作为内应,但没想到却被彭鹰撞见,所以也就没什么大用了。不过我知道左家有座法阵名为五行乾坤阵,颇为棘手,但是她却对这阵法最为熟悉不过。这几年左家举行青龙试,都是由她做假想敌袭击左家,所以这女人应该有破解之法,不如留她一条性命,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炎正神将冷冷的瞥了申屠一眼,淡淡的道:“申教主还真是算无遗策啊,不知是不是把本座也算了进去?” “岂敢……”申屠连忙躬身,顿时心生寒意。 “哈哈,随口说说而已,申教主不要见怪。”炎正神将淡淡的一笑,对萧长老道:“那就让那女人打开仙门吧。” 萧长老连忙点头,示意云紫瞳去打开幽冥总堂的仙门。然而云紫瞳虽然向仙门迈出了脚步,但身子却在瑟瑟发抖,她茫然看着周围的尸山血海,目光闪烁个不停,表情也慢慢变得痛苦不堪起来。 忽然她抱着脑袋尖叫不止,状及痛苦。萧长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看炎正神将的脸色,尴尬的解释道:“自从上次遇见彭鹰之后,这女人就有些古怪,不过无妨,我立刻让她开启仙门。”这才飞快的吹响木笛,很快,云紫瞳开始慢慢变得平静下来。而这时申屠已经到了仙门前,轻车熟路的打开仙门,微笑道:“昔日我伪装成一个左家弟子在左家潜伏许久,打开仙门早已轻车熟路了,神将请……” 炎正神将冷然一笑,昂首踏出一步,那魁梧高大的身影已消失于粼粼波光之中。 在其身后,那万名神兵如同炽热的岩浆滚滚而入,旁若无人,丝毫没将申屠和那萧长老放在眼中。他们早就是一个个死物,天下间除了炎正神将之外不会再受任何人的差遣,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万名神兵就如同万名修为极高的死士,更加凶猛强悍…… 青龙峰下,左鱼儿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山下仙门,又向前面那座山峰冲去,想去摧毁山后那座传送仙门。 只有将那仙门毁去,才能避免魔教与炎正神将突袭青龙峰,这一点,她和彭鹰不谋而合。 上官颖和左枪、左菊心兄弟两个跟在她的身后,四个人距离那山峰还有数百丈的时候,忽然看到山后猛的绽放出一团赤红的光华,就好象有一轮大日要从山后升起,在山峰的边缘勾勒出迷人而瑰丽的赤金色光环。 左鱼儿忽然带着,如同木雕泥塑般愣在当场。其他三人也愕然停在她的身边,上官颖颤声问:“鱼儿,那……那是什么?” “晚了……”左鱼儿的声音在颤抖着,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她咬了咬牙,沉声道:“回去!” 几个人飞速退回到天梯下方,左鱼儿猛的推了左枪和左菊心一把,道:“快,五行乾坤阵!” 左枪兄弟肃然点头,全力向青龙峰上飞去。而这时,左鱼儿和上官颖已经能看到在远处山峰之后,有团赤红的火光冉冉升起,最终落在那山峰顶端,散去火光露出真容。 那是个如同神祗般的巨人,身着瑰丽的火红盔甲,英俊的面庞冰冷无情,那双更加冰冷的眼睛正默默的盯着他们几个。而紧接着,从山峰两侧好像涌出了两道岩浆,渐渐汇拢成一支威武雄壮的军队,同样是身材魁梧高大,气势如同火焰般沸腾。 半空中传来阵阵振翅声响,原本声音还不大,但转眼间便好像惊涛骇浪般震耳欲聋。那赫然是不计其数的火鸦逆天而起,如同火云般横亘长空,令天地之间只剩下赤红之色,仿佛炼狱一般。 “炎正神将。”左鱼儿盯着山峰上的那个巨人,面色凝重的自语。上官颖也神色骇然,但却没退后半步。她们虽然自知绝非炎正神将的对手,但在五行乾坤阵打开之前,谁也绝没打算离开这里半步。 炎正神将只是瞥了眼左鱼儿她们两个,然后便不再去看,他抬头望着巍峨的青龙峰忽然一笑,戟指点去,漫天火鸦顿时如臂使指,带着风卷残云的气势遽然向青龙峰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上忽然警钟大作,紧接着药王岭、千兵山等五峰之上忽然有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形成五根顶天立地的擎天玉柱,将青龙峰团团护住。左鱼儿和上官颖正站在青龙峰第一级台阶之上,身前忽然出现一道瑰丽的光华,被五行乾坤阵的结界护住。 轰隆隆!随着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不计其数的火鸦正撞在五行乾坤阵上,有许多火鸦顿时化作一团火光,但是转眼间却又恢复原状,毫发无伤。火鸦们疯狂的撞击着五行乾坤阵,那巨大的轰鸣震碎了虚空,令天空中的五峰也随之剧烈颤抖。随即从青龙峰和五峰之上有数以千计的剑光腾空而起,纷纷赶来。 左心守出现在青龙峰顶,脸色苍白的望着山下的景象,五行乾坤阵已推开了山腰上的云层,让他能看到阵外那山峰上的炎正神将。那瞬间,左心守忽然摇摇欲坠。 绝非是怕,而是懊悔。 如果自己不那么优柔寡断,在接到左黄虎的示警之后立刻毁了传送仙门,也不会把左家推到如此险境吧。他默默的抬起手,看着好像树皮般苍老枯干的手背,忽然暗自苦笑。 自己的确是老了,老的非但是这具身体,甚至连当初的雄心壮志、果决明断都已老去。他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左家长老,那几位耄耋老者满脸惭色,却不敢再去和左心守对视了。 左心守笑了笑,柔声道:“师兄师弟,我们是真老了,可是为了左家,我们却不能丧气啊。”说着,他那只苍老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把雪白短剑,光耀青龙峰顶,赫然是彭鹰在佛心会时砸剑蒙来的那把量天尺。 几位左家长老同时点头,面色激动的各自拔出仙剑,顿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此时此刻,山下那群神兵之后又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东海魔教教主申屠,身旁的则是那个孩童般的萧长老,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远处天梯下的左鱼儿等人一眼便看到那人,顿时露出无比骇然之色。 “紫瞳!?”左鱼儿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向前走去,却被面前的五行乾坤阵拦住,寸步难进。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鱼儿,紫瞳 不计其数的火鸦像是无数的火流星带着极为恐怖的力量撞击着五行乾坤阵,天地都在颤抖。 申屠大声对山上的炎正神将道:“神将,萧长老说这个女人有办法打开五行乾坤阵,不如让她试试?” 炎正神将淡淡的点了点头,双眼却自始至终都望着青龙峰后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萧长老连忙拿出一根木笛横在唇边吹响,笛声中,云紫瞳剧烈的颤抖了下,脸上顿时露出茫然之色。 呛!墨鸦剑出鞘,云紫瞳默默的向青龙峰走去,她身上还穿着玄雀的玄袍,黑衣黑发在炽烈的罡风中乱舞,那万名神兵成了背景,令此刻的云紫瞳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冤魂,冰冷而阴森。 五行乾坤阵内,左鱼儿等人看着熟悉的云紫瞳,却又感到那么陌生。左鱼儿的泪水在眼眶中氤氲,看着云紫瞳的模样已猜出了几分。 紫瞳绝不会投靠魔教,应该是中了南疆魔教的蛊毒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大家看着云紫瞳似慢实快的来到五行乾坤阵前,然后慢慢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小块印章,那是块五色玉石,散发着蒙蒙的彩光。 左鱼儿和上官颖顿时大惊失色! 五行乾坤阵是左家的守山仙阵,有五枚五行乾坤镜组成,一旦全力催动,无论阵内阵外都无法穿行。然而在一些左家核心弟子手中都会有那样一块五彩玉石,可以在五行乾坤阵上打开不大不小的缺口,以便出入。 云紫瞳手中的五色玉石便能打开五行乾坤阵! 左鱼儿看着云紫瞳拿着五色玉石向结界按来,虽然明知她是被蛊毒所制,但心中仍忽然有股怒火升腾起来。她猛的扑了上去,双手撑在法阵之上历吼道:“紫瞳,你给姑奶奶醒醒,看看我是谁!” 云紫瞳的动作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但是在萧长老笛声的催促下还是继续拿着五色玉石按了下来。 “云紫瞳!我是鱼儿啊!你要毁了左家么!?”左鱼儿撕心裂肺的悲呼,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鱼儿……左家…… 云紫瞳忽然如遭雷噬,整个人如同筛糠似的剧烈颤抖起来。她的表情忽而茫然、忽而狰狞,那双曾经深邃美丽的双眸睁得极大,竟将眼角撑得破裂开来,流下两道猩红的血泪。 啊!云紫瞳忽然痛苦的抱着脑袋嘶鸣起来,那惨叫声如丧考妣,令人听了不禁心底生寒。 左鱼儿隔着结界看着这世上最好的闺友,却好似感同身受,顿时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转眼间,云紫瞳却忽然抬起头,表情虽然依旧痛苦,但那双眼睛却似乎有了些许清醒。 她默默的看着左鱼儿,忽然颤抖着笑道:“傻鱼儿,你哭起来好难看……”她又低头去看手中的五色玉石,想要用力将其捏成粉碎,然而萧长老似乎也察觉到不好,笛声变得急促起来,瞬间令云紫瞳的双手没了半点力量。 云紫瞳竟嘿嘿的笑了起来,好像举起一座巨山,缓缓的将那五色玉石塞入口中。紧接着嘎嘣嘎嘣的一阵响,竟是被云紫瞳硬生生咬成了粉碎。坚硬的玉石碎片割得她满口鲜血淋漓,更加形如鬼魅。 口腔中传来的剧痛令云紫瞳瞬间又清醒了少许,手臂也多了几分力量,她噗的吐出口中碎石,猛然抬起墨鸦剑,竟毅然决然的抹向了自己雪白的颈子。 那瞬间,无论是左鱼儿还是萧长老,乃至数以千计的左家弟子,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 “紫瞳!”左鱼儿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再也顾不了一切,忽然从怀中也掏出一块五色玉石猛的按在结界上,五行乾坤阵顿时裂开一道门一样的缺口,左鱼儿飞身便扑了出去。 眼看着法阵敞开缺口,远处的萧长老顿时喜形于色,他猛的咬破舌尖,以心血催动木笛,那低声顿时高亢了数十倍,吵杂刺耳,好像无数蝉鸣蛙叫,令他身边的申屠也不禁感到心头烦闷,连忙运起真气护住心脉。 云紫瞳忽然浑身巨震,脑中如翻江倒海,疼痛难当。她虽然竭力抵抗,奈何南疆魔教种入她脑中的蛊虫实在极为厉害,只是转瞬间,她便再次被蛊虫所制,浑身忽然绽放出一团黑气,极为阴森恐怖。 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忽然扬起丝丝血气,云紫瞳猛的抬头望去,就在正前方,左鱼儿正飞射而来。 “杀了她!杀了她!”好像有数万个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轰轰隆隆的好像惊涛骇浪,云紫瞳猛的冷哼了声,墨鸦剑忽然划过一道乌光,遽然向左鱼儿胸口处刺去。 “鱼儿小心!”青龙峰上顿时响起无数惊呼,然而,左鱼儿和云紫瞳相距不过咫尺之遥,墨鸦剑又快得如同闪电,左鱼儿却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及了。 然而青龙峰上那些惊呼却令云紫瞳又是一呆,竟凭着无以伦比的坚忍,硬是在狂乱中找回了一丝灵智。 恍惚间,她看到了面前那身着大红吉服,如同盛放的花朵般美丽的左鱼儿。而自己的墨鸦剑却已抵住她的胸膛,转瞬间就会将她洞穿。 云紫瞳的喉咙中忽然发出艰涩的呻吟,忽然张开嘴,露出鲜血淋漓的白牙,猛的咬了下去。 她宁愿自己死,却也不希望鱼儿死在自己手上。 噗!忽然血光迸散,墨鸦剑还是刺中了左鱼儿的胸膛,而云紫瞳的口中也冲出一股血箭,两人的娇躯都是一僵,继而又像两朵枯萎的花,顿时萎顿于地。 瞬间,有两道身影各自从左鱼儿和云紫瞳身后扑了过去。萧长老一把捏住云紫瞳的双颊,随手撒入一粒药丸,然后看也不看猛的将她抛向身后远处。而在左鱼儿身后扑来的则是离她最近的上官颖,她一把揽住左鱼儿的娇躯向后就跑,然而那萧长老却立功心切,猛的抖动长袖,挥出一道金色的光华,直奔上官颖的后心。 上官颖的修为相比萧长老实在差了太远,虽然能感到身后恶风不善但是却已难以躲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个如莲花般清秀柔弱的少女却毫不犹豫的做了决断,竟猛的将左鱼儿抛进了五行乾坤阵,然后转过身来,勇敢的面对着那道奇怪的金光。 瞬间,那金光一头钻进了她的胸膛,竟是一条半尺长的金色小蛇,瞬间不见了踪影。 上官颖浑身巨震,却看也不看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属于她自己的那块五色玉石,猛的按在身后的五行乾坤阵上,顿时将那缺口彻底封死,而她,却留在了法阵之外……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上官颖…… 萧长老绝没料到这少女竟然如此刚烈,顿时无比懊恼的狞笑了声,道:“小丫头,这是你自己找死!” 说着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口哨,上官颖娇柔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变成了赤金色,继而整个人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但上官颖却一声没吭,只是死死的盯着萧长老,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碎尸万段,两人就那样对视着,很快上官颖便瘫软在地,身子不住的扭曲颤抖,最终忽然如遭雷噬般挺起胸膛,噗的爆出猩红的鲜血。 好像有一朵昙花在她的胸膛绽放开来,只是一闪,便化作漫天血滴,上官颖沉甸甸的摔落在地,顿时一命呜呼…… 五行乾坤阵内,已经扑过来的众多左家弟子顿时发出杜鹃泣血般的悲呼,左枪浑身颤抖着站在结界内,霸王枪疯狂颤抖,如同龙吟虎啸般的鸣叫着,左菊心则抱着左鱼儿坐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的发不出声来。 “颖……儿……”左菊心怀中的左鱼儿竟然睁着眼,将上官颖临死前那惨烈的一幕完全看在眼中。她胸口鲜血淋漓,但是云紫瞳刚刚那一剑却正刺中了吉服上的银甲梭鱼鳞片,那鳞片极为坚韧,虽然还是不能完全阻挡墨鸦剑,但终究还是扛住了致命的攻击,再加上云紫瞳以生命为代价撤回了五分真力,这才让左鱼儿死里逃生。 然而这一刻,左鱼儿却宁愿是自己死了,而不是无辜的上官颖…… 噗!悲愤交加之下,左鱼儿不禁狂喷了一口鲜血,神情愈发萎顿,脸色也愈发惨白。这时,左心守来到她的身边,给她喂下一颗灵药,叹息道:“鱼儿,爷爷对不起你,上官颖不会白死,爷爷一定会让魔教付出代价。” 他忽然踏出一步,拿着五色玉石随手打开五行乾坤阵,下一瞬,竟已出现在萧长老的面前。 左心守一句话也没说,单手轻转量天尺,忽然有朵朵白云突兀的出现在半空,继而七颗璀璨的光芒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在云层中忽隐忽现。虚空顿时发出支离破碎的轰鸣,吓得萧长老魂飞魄散。 这次南疆魔教支援申屠的十余名长老中以萧长老为首,修为自然也是超凡脱俗,但是相比于拥有点山境十品巅峰修为的左家家主而言,萧长老还是差了几分火候,他眼看着左心守动了杀意顿时感到浑身汗毛竖起,连忙抓出一把伞状的奇怪魔器,陡然祭起。 漆黑的巨伞迎风狂涨,遮掩住萧长老的头顶。而这时,左心守已经将量天尺压了下来,顿时天摇地动,七团光华从白云中遽然落下,流星般砸了下来。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颗流星带着恐怖的力量接二连三的砸中那只巨伞,巨大的力量震得青龙峰都为之颤抖起来。而左心守却纹丝没动,只是冷冷的望着伞下的萧长老,表情有些狰狞。 量天尺是左家开山鼻祖左文麟的绝世仙器,虽然比上古神器稍逊但也相差无几。这样的仙器落在左家家主的手中,威力自然惊世骇俗。顷刻间,那巨伞已经被砸得支离破碎,最后一刻摇光星洞穿了巨伞猛扑向萧长老,虽然还未砸中,但却令萧长老面色惨白,仿佛有座雄山撞向胸口,竟连躲闪都难以做到了。 恐怖的力量压的他连连狂喷鲜血,正当他无比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个蓝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面色凝重的拔出一把钢锥般的短剑,全力刺向摇光星。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然炸裂开来,巨大的气浪将萧长老整个掀飞了出去,摔出数百丈开外,半晌都没能爬起来。而当灰尘散去之后,五行乾坤阵前的大地已经凹陷出一个方圆百丈的深坑,左心守和那个蓝衣少年隔着深坑对峙,脸色都无比凝重。 “申屠。”左心守冷冷的道。 “家主。”申屠勉强一笑,却有股血气涌上面颊。他勉强压下胸口的烦闷之气,心中却不禁骇然。 虽然他和左心守都是点山境顶级的修为,然而真正全力交手的时候申屠才发现,左心守身为左家家主果然非同凡响,刚才那全力一击,如果自己不是在量天尺力量将尽的时候才出现,恐怕此刻已经落败了。 而面对如此强敌,申屠自然不会以身犯险,他笑了笑,忽然向后退去,瞬间便到了萧长老身边。 “萧长老,你怎么样了?”申屠将萧长老搀扶起来,微笑着问道。 “无妨。”萧长老脸色铁青的苦笑,虽然嘴硬,但实则已经受了重伤,继而萌生了退意。他向申屠点点头,道:“萧某没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愧对申教主,这就带着那女人回南疆魔教去了。我们教主叮嘱过我,那女人将来还有大用,决不能死。” 说着他也不顾申屠同意与否,抱起云紫瞳转身看向身后,虽然他可以直接离开此地,但是却不敢不和炎正神将打个招呼。 “神将,小人告辞了。”萧长老望着峰顶的炎正神将躬身施礼,然而等了半晌却没等来任何回应。他心底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却见山上的炎正神将仍带着那一丝神秘的微笑望着青龙峰后山的方向,自始至终竟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申屠也觉得有些诧异,仔细端详了半晌,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讶色。 这时,五行乾坤阵后的一个左家弟子忽然惊呼了声,惊恐万状的颤声大吼道:“家主,您看药王岭下!” 左心守和左家弟子们纷纷向远处望去,却顿时瞪圆了双眼,继而有一股恶寒从心底生气,都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数里外的药王岭下,五行乾坤镜之水镜那巨大的光柱下方不知何时竟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已经将五行乾坤阵的结界烧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门户大开! 所有人都不禁毛骨悚然,究竟是谁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洞穿了五行乾坤阵? 左心守浑身冰凉,忽然若有所悟的看向远处山峰上的炎正神将,却见炎正神将的身影忽然一晃,随即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竟然只是炎正神将的幻象!瞬间,左心守感到眼前一黑,手中的量天尺险些跌落在地。 药王岭上忽然传来雷鸣般的笑声,道:“什么五行乾坤阵,如此雕虫小技怎能拦得住本座?就不要贻笑大方了!” 话音未落,药王岭上陡然响起一声轰鸣,随即好像又传来水镜碎裂的脆响,紧接着那巨大的水镜光柱瞬间消失。 有道火光只是一闪便横跨虚空,瞬间又落在千兵山上,又是一声巨响,金镜破碎,光柱散去。就这样不过是几次呼吸间的功夫,五峰上的五行乾坤镜转眼间都化作齑粉。 五行乾坤阵,瞬间土崩瓦解! 早已严阵以待的神兵们忽然风卷残云般扑了上来,好像赤红的洪流,瞬间直逼青龙峰。左心守顿时历吼道: “左家弟子,迎敌!” 数千左家弟子同时应诺,毫不犹豫的拔出仙剑扑向了神兵。青龙峰下剑光升腾、火光冲天,顿时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左心守则表情冰冷的望着青龙峰上的那道火光,忽然飞身而起扑了过去。 天梯顶端,炎正神将现出身影,看着急扑过来的左心守却只是一笑,然后转过身,径自向后山射去。漫天火鸦好像火云般蜂拥而去,如影随形。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青龙峰后山 山脚下,申屠和萧长老望着乱作一团的左家,半晌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萧长老打破了沉默,苦笑道:“好厉害的炎正神将,这就是上古半神的力量吧。申教主能得到炎正神将相助,振兴东海魔教指日可待啊。” 申屠只能尴尬的苦笑,炎正神将虽然厉害,然而却如同一把双刃剑,不知何时就能伤到自己。他也越来越感受到炎正神将根本不可能被自己所用,归根究底,自己只能算是炎正神将的工具,一把暂时还有用处的工具而已。 剿灭左家,是他为了一雪东海魔教当年之耻而谋划了许久的大计,然而到了此刻,炎正神将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他为什么要去青龙峰后山?这里面必有古怪。 萧长老看申屠陷入沉思,便默不作声的带着云紫瞳走了,在他想来这次左家注定在劫难逃,而自己也完成了教主的命令,可以回去复命了。 直到萧长老走后,申屠这才从莫名的懊恼中挣脱出来,转身向山后走去。 左家遭袭必然四处求援,只要毁了山后那座传送仙门就切断了左家最后一条生路。他虽然对炎正神将有些不满,但此时此刻消灭左家还是最关紧要的事,这一次决不能再让左家起死回生。 绕过山,申屠瞬间到了那座仙门前,毫不犹豫的举起噬魂针猛的刺了下去。 叮的一声脆响,仙门顿时龟裂开来,然而就在此时,仙门内忽然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冲了出来,几乎和申屠撞了个满怀。而仙门也在此刻支离破碎,化作一堆碎石。 申屠皱了皱眉,飞身飘远,等看清了那两个人的容貌时却顿时一愣,其中有个少年竟然是再熟悉不过的熟人了。 “申屠!?”那少年也是满脸愕然,忽然拔出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严阵以待。 “彭鹰。”申屠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却不禁感到有些别扭。虽然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必将彭鹰视为威胁,然而也正是这个少年当初坏了自己的好事,要不是他,自己已经用九阳神火引将左家夷为平地了。 彭鹰回头看了眼,身后只有元胜跟着,那座仙门已经彻底损毁,看来师父他们已经不可能及时赶到。 山后传来阵阵轰鸣,彭鹰的心也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却不知道家主是否做好了准备,鱼儿他们是否安然无恙。种种担忧令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忽然转身向山后冲去。 申屠冷哼了声,扬起噬魂针急追而去。忽然那另一个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狠狠的道:“回去!” 面前忽然幻化出一道巨大无比的蚌壳形状,好像山峦般拦住了申屠的去路。申屠却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去,真气怒放,竟瞬间将那蚌壳形状炸得支离破碎,猛烈的剑气将那少年撞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入山峰之中。 申屠看也没看那少年一眼,紧追着彭鹰飞去。 元胜灰头土脸的从碎石间爬了出来,呸呸的吐了几口吐沫看着申屠的背影,懊恼的道:“妈蛋,人类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好在元胜的修为虽然不及申屠,但天生的钢筋铁骨,于是毫发无伤的飞身而起,玩命的向青龙峰方向追了过去。 青龙峰后山仍旧是一片平静,前山的恶战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并没影响到那座草堂的安宁。然而忽然间有团火光遽然落下,正落在草堂前的草地上,熊熊烈火铺展开来,顿时将青草烧成飞灰,令大地变为一片焦土。 清朗的天空瞬间变得灼热如火,不计其数的火鸦遮天蔽日的笼罩住苍穹,那一双双晶莹璀璨的小眼冰冷的凝视着草堂,仿佛那里面有着令它们垂涎欲滴的食物,几乎迫不及待的要冲了下去。 焦土上的火焰之中,炎正神将缓步向草堂走去,微笑道:“想不到,上古的仙门竟然还能延续至今,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传承么?” 草堂那扇柴门缓缓打开,痴痴仍是那副清秀的模样,风清云淡的走了出来。 “人,没有永恒的生命,唯有传承能够永恒,而这,也是半神半妖也难以比肩的超凡之处啊。”痴痴双手合十,镇定自若的道。 炎正神将却并未反驳,点点头道:“上古人类的确接连出了几个足以和神皇比肩的大人物。不过……如果你们人类所谓的传承真的如此厉害,试问现在还有能够称为神皇的人么?” 痴痴笑了笑,摇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如今的乌沉国,恐怕还没有人能位列神皇之境。” “说的倒是实话。”炎正神将忽然哈哈狂笑,沉声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此地了。念在上古时半神与你们佛门曾经并肩对付过半妖的份上,本座饶你一条性命。” 痴痴却摇了摇头,叹息道:“上古之事就不必再提了,贫僧在此苦守数百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离开的。” 炎正神将狰狞的笑着,身子周围烈焰翻卷,如同火神般威风凛凛,沉声道:“本座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既然你执迷不悟,可就不要怪本座不念旧情了。” “阿弥陀佛。”痴痴唱了声佛号,却牢牢的站在草堂前,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忽然有团氤氲的金光在他脑后浮现,好像一轮佛光散发出圣洁的光华,顿时令痴痴仿佛降世佛陀,凛然生威。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长啸,有道白光电闪而至,紧接着空中飘过道道白云,有七颗璀璨的星光如同巨星般轰然砸落,虚空顿时被碾成粉碎,气势无比雄浑。 炎正神将的脑袋忽然怪异的拧向了背后,望着虚空中的星体嘿然冷笑,随即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吐出一口烈焰,顿时化作滔天火海将那七颗星体烧成灰烬,又势如破竹的向远处那手持短剑的老者激射而去。 左心守面对着那铺天盖地的火海却顿时感到心中一阵冰凉。 当初在不灭山庄的时候炎正神将还没有恢复鼎盛时的力量,那时左心守或左黄虎还有一战之力,然而此时此刻,左心守在炎正神将面前却无异于蝼蚁。这便是人类与半神的差别,即便堂堂的左家家主也是一样。 眼看着左心守就要被火海淹没,忽然有个身影拦在火海前,单手指向前方叱咤了声,“咄!” 顿时有道金光绽放开来,仿佛一面金色的巨墙拦住火海,金光中赫然都是磨盘大小的卍字,飞快的旋转,发出万丈豪光。 赫然是痴痴,在这紧要关头替左心守拦下了致命的一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火鸦的真用途 不过即便是号称佛门第一人的痴痴,竟然也难以抵挡炎正神将的力量。那道金光转眼间便支离破碎,火海又风卷残云般席卷而来。痴痴面色凝重的接连点了三指,退了三十丈,这才勉强将火海拦下,但额角却已留下了热汗,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炎正神将不屑的冷笑,脑袋又诡异的扭了回去,望着草堂露出贪婪的表情,用手一指,漫天火鸦忽然如同万千箭矢般激射而下。 轰!草堂顿时化作齑粉,不计其数的火鸦在灰烬和烟雾中挤成一团。火鸦越聚越多,火团也越来越大,旋即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虚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烧毁,顿时发出阵阵刺耳的裂帛声,继而火团四周涌出阵阵黑气,瞬间蔓延开来遮掩了一方天空。 火鸦的振翅声愈发激烈,火团忽然变成了巨大的火环,迅速扩展开来。虚空就像是一张纸,被火焰灼烧出一个巨大的孔洞,而随着火鸦的振翅声迅速扩大,那孔洞后顿时出现了另一方世界。 那是片诡异的天地,阴沉的天空下赤地万里,荒芜的雄山如同荒古巨兽带着冲天的戾气,而在那天地之间赫然有不计其数庞大恐怖的身影正潮水般涌来,半空中巨大的怪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大地上,足有百丈高的怪兽瞬间便横跨数里虚空,都向着那孔洞扑来。 瞬间,痴痴和左心守都不禁毛骨悚然,终于知道炎正神将为何要炼制那些火鸦了。 痴痴之所以在青龙峰后山苦守数百年,正是因为这里有整个乌沉国最大的一个妖界封印缺口,只有他坐镇,才能固守妖界封印,然而此时此刻,炎正神将竟是要打开妖界封印,令那些恐怖至极的妖族再次出现在人间。 “炎正神将,你身为半神不是该和妖族为敌么?为何要破坏妖界封印!”痴痴再也难以守住心境,瞬间出现在那巨大的火环前厉声质问。 炎正神将则笑道:“妖界封印本来就是我们半神一族所设,那么由本座打开,又有何不可呢?”他得意的看着痴痴,微笑道:“不必如此紧张,目前为止,我还没打算彻底打开妖界封印,只是我已饿了千万年,总该吃点饭吧?” “吃饭?”痴痴望着炎正神将那只逐渐长大的血盆大口,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吼!有只翼展足有数十丈的鹰隼忽然冲出了火环,猩红的鹰眼狞厉的窥探四周,紧接着,又是十几头形状各异的怪鸟扑了出来,发出种种尖利的啼叫,恐怖的妖气顿时绽放开来。 忽然,它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的向炎正神将看去。这些妖兽虽然不可能见过炎正神将,但却敏锐的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极为恐怖的气息。仿佛遇到了天敌,鹰隼和那些怪鸟四散而去,望风而逃。 炎正神将望着那些妖族忽然露出贪婪的狞笑,双手向虚空中抓去,那些怪鸟顿时如遭雷噬,旋即发出阵阵悲鸣,脑壳瞬间炸裂开来,血水和脑浆冲天而起,又汇聚成一团,直奔炎正神将而来。 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将那腌臜血腥的东西吞入腹中,炎正神将周围的烈焰忽然熊熊燃烧起来。 “再来,再来!”他如饮醇酿,醺然欲醉,极为亢奋的大吼道:“今日,我炎正神将终于要成为一代炎正神王!” 不计其数的妖族从孔洞中涌出了出来,即便看到炎正神将之后都魂飞魄散,但奈何后面有大量妖兽堵住退路,只能被炎正神将好像割麦般杀了一茬又一茬,转眼间火环前尸横遍野,也不知被炎正神将吞了多少妖兽的脑髓。 火鸦仍在急速扩散,妖界封印的缺口还在飞快的扩大,更庞大也更恐怖的妖族正在蜂拥而至,此情此景简直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疯狂得场面让左心守看了都不禁心惊肉跳,抓着量天尺呆若木鸡。 痴痴面色凝重,也不顾炎正神将的威胁,就那样盘膝坐在草堂的灰烬之上默默的唱诵起经文来。 唱诵声引来天花乱坠,又化作道道金光试图弥补妖界封印的缺口,然而修补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火鸦破坏的速度,那巨大的光环已经无比巨大,开始有五六十丈高的庞然大物挤入了人间。 炎正神将肆无忌惮的屠杀着送上门来的妖族,在其脚下,妖尸如山,而尸山之上的炎正神将显然又庞大了许多,浑身赤红的火焰开始有了些变化,带着些湛蓝的色泽,散出的热浪却愈发灼热逼人。 “神王,我要成为神王!”炎正神将疯狂的大笑着,直接探手抓向妖界中一头还没挤出来的百丈妖兽,脑髓顿时扑了出来落入他的血盆大口。 左心守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却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已束手无策。无论是炎正神将还是妖族,对左家而言都是灭顶之灾,而现在炎正神将却在疯狂的屠杀着妖兽,似乎自己也不该去阻拦才对。然而他也知道如果炎正神将真的变成了神王,那时候左家还是难逃灭亡…… 不过很快左心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猛然咬破舌尖,在量天尺上喷上一口心血,旋即狠狠的向炎正神将背后斩去。 七颗巨大的星光遽然砸落,却比以前强大了太多,左心守以心血催动量天尺,这已经如同拼命。 “滚!”炎正神将忽然扭头看来,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赤光,竟将那七颗星光统统炸得粉碎。紧接着炎正神将猛然挥手,就像驱赶餐盘上的苍蝇,卷起一道恐怖的火焰撞向了左心守。 虚空瞬间塌陷,没等左心守有任何反应,那灼热的如同岩浆般的火焰顿时横跨虚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左心守顿时亡魂皆冒,将量天尺双手握住,猛然放出无尽白气,好像云层竖立起来拦在面前。 量天尺,北极七星为矛,白云为盾,攻守兼备。 然而这神奇的量天尺在炎正神将面前也毫无作用,火焰轻而易举的洞穿了白云,顿时将左心守撞飞了出去。 左心守发出一声惨呼,瞬间被撞出千丈之外,身子将青龙峰后山犁出一道数十丈长的沟壑,最终躺在碎石泥土之间。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万根钢针穿刺,疼的几乎昏了过去,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难道,左家今日真的注定难逃一劫?左心守望着远处炎正神将疯狂的模样,又看看面色如土,竭力弥补妖界封印的痴痴,顿时万念俱灰。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生死存亡 青龙峰前山,千兵山峰主历开阳和几位左家长老率领数千左家弟子拼命抵抗那些恐怖的神兵,战况激烈到了极点。 那些神兵的修为最高的已有点山境,最弱的也是攀山境中等,而且都悍不畏死,杀气冲天。而如今的左家,五峰中的药王岭、青竹峰、藏剑峰和红石峰都在东海岸,只有千兵山和本家弟子坐镇,实力不足四成,虽然几位长老的修为登峰造极,但是却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扭转局面。 左家,竟彻底落在了下风。 数千弟子在历开阳等人的率领下且战且退,神兵们则大兵压境,将他们一步步逼上青龙峰。天梯已经被鲜血染红,要不是有几位长老左右冲杀恐怕左家弟子的伤亡将多上数倍。 左鱼儿和左枪、左菊心聚在一起,背靠着背稳扎稳打,虽然他们三个修为都算不俗,但是面对那些恐怖的神兵却仍有些力不从心。要不是左枪的霸王枪意威猛绝伦,左鱼儿和左菊心恐怕也难以坚持多久。 左鱼儿展开朱雀剑法,如同狂风骤雨般洒下道道剑芒,但她身上还有剑伤,此刻仍血流如注,就感觉真气消耗的极为快速,恐怕很快便无力再战了。但她还担心冲向后山的左心守,于是心绪不宁,好几次都险些被神兵手中的赤红长剑斩中,顿时险象环生。 “鱼儿,静心!”左枪大吼道:“相信爷爷,他老人家肯定没事的!” “嗯。”左鱼儿用力的点点头,但心情却怎能平静的下来? 上官颖为自己惨死,云紫瞳则生死不明,炎正神将不知抱着什么目的去了青龙峰后山,而爷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只能寄希望与痴痴大师,但是……左鱼儿曾经亲眼目睹过炎正神将的恐怖,恐怕痴痴大师也未必能扭转乾坤啊。 正在这时,神兵中忽然传来一声喑哑的嘶鸣,有个身材格外庞大的神兵呼啸而至,如同荒古巨人般挥动一杆巨大的长枪,猛然刺向了左鱼儿等人。 火光冲天!那一枪震得虚空碎裂,竟将左枪的霸王枪意瞬间炸成粉碎,紧接着又震散了左菊心的婆娑剑意,又势如破竹的直奔左鱼儿而去。 左枪和左菊心同时骇然惊呼,然而却已束手无策。这神兵的修为显然已在点山境中品,即便他们三个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巨枪的枪尖已逼近左鱼儿的胸膛,左枪和左菊心顿时不禁眼前一黑,以为左鱼儿必死无疑。 左鱼儿咬紧了牙关,竭力展开朱雀剑法抵抗,然而她的忘情剑意根本无法抵抗那神兵的攻势,眼看着巨枪近在咫尺,心中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终究还是要死了么? 今日本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谁能想到却变成了自己的死期?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任何惧意,只有无尽的不甘和怜惜。不甘的是自己到死也没能再看彭鹰一眼,怜惜的是自己死去之后剩下彭鹰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必然会痛不欲生吧…… 正在左鱼儿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那穷凶极恶的神兵忽然浑身巨震,紧接着忽然有一截漆黑的剑尖无声无息的洞穿了他的胸膛,带着一道夭矫如龙的黑芒陡然掠过苍穹。 那截剑身怎么如此熟悉?左鱼儿猛然长大了双眼,忽然看到那神兵猛的如同流星般被撞飞了出去。在其身后紧跟着一道金光,竟将那神兵庞大的身躯撞得支离破碎,盔甲四溅、血肉迸散,顿时化作漫天残肢断臂! 那人竟将这神兵撞得支离破碎! 金光将神兵撞碎之后已飞出数十丈,忽然无视了惯性陡然停止,旋即又如同陨星般倒射回来,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轰然落在众多神兵之中。直到此刻,左鱼儿和左枪等人都没能看清那人的容颜,只能看到一道漆黑的剑光扬起,顿时漫天死气沉沉,半空中响起鬼哭狼嚎般的巨响,无数剑形轰然转动,发出雷鸣般的呼啸。 “寂灭剑意!?”左菊心下意识的吼道。 左鱼儿却嫣然微笑,柔声道:“三哥,你傻了么?那……分明是往生剑意啊。” “死!”那金光中陡然发出愤怒的咆哮,往生剑意陡然轰鸣,无数剑形在神兵中纵横驰骋,有几个修为较弱的神兵顿时被绞成碎片。继而那漆黑的剑光扬起更加恐怖的黑芒,只是一转,又将十几个巨大的神兵拦腰斩断。 密密麻麻的神兵中忽然出现一处真空的地带,等那金光散去,顿时现出一个俊朗的少年,他手持春泥剑,目露杀机,那一刻竟如同战神般威风凛凛。 “小师叔!?”无论是左枪、左菊心还是四周的左家弟子,纷纷欣喜若狂的大叫起来。 往生剑意的转折处陡然到来,漫天死气化作勃勃生机,虽然那些神兵都是死物,但此时也忽然愣了愣。而彭鹰猛然扬起春泥剑全力一扫,黑光顿时画出一道漆黑的光弧,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斩杀了数十名神兵,又将百丈外的神兵撞得连连后退,顿时开辟出更大的一片真空地带来。 左菊心兴奋得欢呼雀跃,满头黑发都炸了起来,叫道:“小师叔,你来的正好!” 彭鹰这才回过头来向左菊心等人一笑,旋即目光却落在左鱼儿的身上,两人的目光隔空纠缠在一起,都不禁会心的一笑。 忽然,左鱼儿脸上露出极为惊骇的表情,指着彭鹰身后大喊道:“小心!” 其他人此刻也顿时看到,在彭鹰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个蓝衣少年鬼魅般赶到,正拿着一把钢锥般的短剑狠狠的刺向彭鹰的后心。那赫然正是东海魔教教主,申屠! 这一刻,所有人无不魂飞魄散。他们都知道申屠的修为早已在点山境顶峰,与左黄虎、左心守几乎不相伯仲。即便小师叔的修为大有长进,但显然也不是申屠的对手,此时此刻,小师叔似乎已决无活命的可能。 彭鹰咬着牙扭头望去,果然看到申屠已近在咫尺,噬魂针的锋芒不过就在三尺之外,就算自己使用横行法也绝对无法躲开了。他索性横下心,勉强扭过身子,以肩膀硬扛噬魂针,几乎是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噬魂针正刺在彭鹰的肩膀上,顿时将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左鱼儿险些吓昏了过去,却死死的盯着彭鹰的身影,满脸的绝望。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木无双的真元 申屠一击得逞,脸上却并无得色,只是叹息了声,道:“假日时日,你或许是我最忌惮的对手,不过现在……”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满脸错愕的望向百丈开外。被他一剑刺飞的彭鹰忽然在半空停了下来,只是身子微晃,却毫发未伤!那一刻申屠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揉了揉眼睛,却见彭鹰正揉了揉肩膀,然后狠狠的盯住自己露出一丝冷笑。 看着这一幕,申屠心中满是荒谬的感觉。就算自己刺中的是左心守、左黄虎那样的强者,应该也能让他们身负重伤,怎能像彭鹰那样浑若无事?难不成是噬魂针出了什么问题?他低头望去,却更是一呆。 噬魂针果然出了状况,原本锋利无比的剑尖竟然断了一小截! 难道彭鹰身上穿了什么仙器?申屠呆呆的看着彭鹰,半晌都没能缓过神来。 他当然不知道彭鹰已经今非昔比,在东海深处炼化了十六段龙骨之后,他的肉身便已经无比坚韧,然后又在张皇仙宫中得到初古道藏金身篇,肉身更是坚固到难以想象。此时的彭鹰虽然修为仍在点山境七品,但是肉身却已近乎金刚不坏,除非申屠全力刺中他的要害部位,否则很难再伤到彭鹰了。 不过彭鹰也并不好受,虽然肉身无恙,但申屠的修为毕竟强过自己一大截,噬魂针的剑气还是侵入了他的体内,令五脏六腑一阵翻腾。这样的重击他也承受不了几次,否则到最后虽然肉身不坏,但恐怕内脏已支离破碎,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彭鹰快速的运转真气,平复了翻江倒海般的五脏六腑,然后一抹储物戒指,手心中已多了一枚青翠欲滴的柏叶。 木无双曾对他说过,这柏叶中蕴含着他的部分真元,虽然只能延续三个时辰的时间,但已足够! 而现在左家危在旦夕,彭鹰已别无选择,于是毫不犹豫的将柏叶吞入口中,嚼烂。 当柏叶被彭鹰吞入腹中之后,顿时有股沛然巨力如同浩瀚的洪流涌入了丹田气海,那力量是如此巨大,即便是彭鹰也不禁浑身颤抖,他连忙闭上眼睛运起金身篇,全力催动那股力量转为真元。 顿时,彭鹰身上散发出极为恐怖的金光,好像大日初升,光耀青龙峰! 申屠茫然望着彭鹰不知吞服了什么东西,随即整个人散发出极强的威压,那瞬间他也想不通彭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但他却知道如果自己此刻还不出手恐怕就再无机会了。 忽然发出一声长啸,申屠鬼魅般消失,转瞬间已经出现在彭鹰面前,噬魂针电闪雷鸣般刺向彭鹰的咽喉,他不相信这一击仍会徒劳无功。 轰!从彭鹰身体中忽然再次绽放出道道金芒,恐怖的力量如同惊涛骇浪般向四面八方推去。申屠骇然失色,竟身不由己的被推向远处,根本难以匹敌那巨大的力量。紧接着,彭鹰忽然张开了双眼。 那瞬间申屠忽然感到浑身冰冷,感觉彭鹰仿佛变了个人,那双眼睛中掠过道道赤金色的光华,极为恐怖。 彭鹰凝视着申屠,能感到体内真气无比充沛,浑身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力量。仿佛举手投足间便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就是木无双的力量么?虽然只有一部分,竟然如此恐怖。 他却不知道,木无双虽然说这柏叶中只有他的部分力量,但实则却是将毕生真力毫不保留的统统注入其中。这力量虽然不能长久,但却能令彭鹰在三个时辰之内拥有与木无双接近的实力,那已经是接近青云境中品的力量。 动念间,春泥剑发出清越的欢鸣,彭鹰忽然已经出现在申屠的面前,风清云淡的一剑刺去,没有丝毫烟火气,却顿时洞穿了虚空,令申屠避无可避。 申屠虽然亡魂皆冒,但他毕竟非同常人,早在彭鹰张开双眼的时候就已有了退意。他全力舞动噬魂针,同时向后飞退。然而即便如此仍难逃过那漆黑的春泥剑,他骇然闪躲,却仍被春泥剑洞穿了肩胛骨,顿时血肉模糊。 他惨叫着亡命逃窜,瞬间头也不回逃出数里,生怕彭鹰要置他于死地。 然而彭鹰却并没追赶,而是回头望向了青龙峰后山的方向。 此刻的他实力超凡,顿时察觉到青龙峰后山有股极大的威胁,那赫然是炎正神将的气息,似乎还有大量的妖气弥漫,可他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左鱼儿等人抬头望着彭鹰一剑击退申屠,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左鱼儿便醒悟过来,大声喊道:“快去后山!炎正神将和爷爷都在那里!” 彭鹰点点头,对左鱼儿柔声道:“你小心些。”随即遽然消失,转眼间已出现在青龙峰后山。 眼前全然是一幕地狱般的景象,无数巨大的妖兽尸横遍野,脑袋炸得支离破碎,脑浆骨髓不翼而飞。而那间草堂已经化为灰烬,痴痴大师盘膝坐在那里唱诵经文,而在他的头顶虚空之中,赫然有个巨大的火环正在慢慢扩大,无数火鸦正在撕扯着妖界封印,放出不计其数的巨型妖兽。 在火环前,妖族的尸体堆积成山,有个浑身赤红的怪人站在尸山之上手舞足蹈,如同妖魔般将妖族的脑袋撕裂,又将脑髓吞入腹中。 炎正神将! 彭鹰皱了皱眉,他能察觉到此刻的炎正神将已经有了些许不同,身子周围赤红色的烈焰有大半已经变成了湛蓝色,热度却要比以前强了许多。 他顿时醒悟过来,炎正神将费尽心血炼制的火鸦却并非是要攻击左家,而竟然是为了要撕开妖界封印,从中放出大量的妖族作为他的血食。就像炎正神将在不灭山吞吃四凶之一的穷奇一样,他正在用这种方式向更强的境界飞快的蜕变着。 远处似乎有人在挣扎着,彭鹰定睛看去顿时大吃一惊,那赫然正是左心守。 此时的左心守浑身焦黑,满头白发烧得一干二净,浑身如同焦炭,显得极为狼狈。彭鹰连忙赶了过去将他搀扶起来,急声道:“家主,您怎么样了?” 左心守伤得不轻,眼神迷离的盯着彭鹰半晌才醒悟过来,他猛的抓住彭鹰的肩膀,指着远处的火环颤声道:“快……快阻止炎正神将,这里的妖界封印最为薄弱,如果真的破裂开来,妖族就将重现人间,那……那就都完了啊。” 彭鹰点点头,拿出一瓶元圣液灌入左心守的口中,然后沉声道:“家主放心,我这就去了。” 他安置好左心守,这才看向炎正神将。 虽然他此刻暂时拥有接近木无双的力量,但是面对炎正神将依然要格外谨慎。那毕竟是半神,更何况他已吞噬了太多妖族,实力恐怕已在青云境之上。所以彭鹰并不打算直接和炎正神将对决,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无数火鸦的身上。 要想阻止炎正神将再上层楼,就一定要将那些火鸦置于死地。 彭鹰摸了下储物戒指,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鼎状仙器,里面蕴含着蓝色的灵液,散发出极为冰寒的气息。 镇海冰鉴,能不能制服那些火鸦就指望它了。 他运起了初古道藏抱朴篇,真气潜于丹田,悄无声息的向火环走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力挽狂澜 巨大的火环竖立在天地间,一面是人间,另一面则是充斥着万千妖魔的妖界,痴痴大师独自趺坐在两界之间,头顶天花乱坠,宝相庄严。他已竭尽全力,然而却仍难遏制妖界的持续损毁,这短短片刻间的功夫,痴痴赫然已经从一个清秀的少年僧人变得垂垂老矣,两道霜眉垂落在地,脸上皱纹堆垒,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以一人之力抵抗妖界的力量,凭借的已经不仅仅是他的修为,更多的却全靠他万古不变的坚持,然而到了如此地步,就连那份坚持也已经开始动摇了。 忽然,痴痴佛心一动,默默的张开双眼向前方望去,赫然看到有个少年悄无声息的绕过那座妖兽尸山,向着自己走来。尸山上的炎正神将仍在疯狂的吞噬着妖兽的脑髓,却毫无察觉。 痴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点头,旋即又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彭鹰屏气凝神的来到痴痴面前不远处,将镇海冰鉴放在地上,轻轻一指点了上去。 轰!万道华光绽放,那镇海冰鉴竟瞬间变大了数倍,如同一只巨鼎,湛蓝的灵液好像烟花般四射而去,瞬间笼罩了整个苍穹。 不愧是上古仙器,镇海冰鉴如有灵性,漫天的湛蓝灵液散发出刺骨冰寒,忽然化作无数头角峥嵘的长龙,呼啸着扑向了漫天火鸦。一瞬间,周围原本无比灼热的气息忽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寒意。 那些火鸦虽然近乎不死不灭,但是水火不容,这镇海冰鉴的确就是它们的克星。漫天顿时响起阵阵嗤嗤的锐响,转眼间便有大半火鸦被水龙淹没,瞬间灰飞烟灭。妖界封印的缺口顿时一顿,就此不再扩张,而随着痴痴愈发急促的唱诵声又开始慢慢缩小起来。 尸山上的炎正神将这才惊醒过来,猛然低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彭鹰。 此时的炎正神将已经不是刚刚那俊朗高大的模样,身形膨胀了近倍,浑身血气沸腾,恐怖的肉身撑破了大半盔甲,裸露在外的肌肤恐怖的起伏着,好像有许多巨蟒在身体中翻卷。那磨盘大小的面庞更是狰狞得如同妖魔,显得极为恐怖。 “又是你!?”炎正神将愤怒的咆哮惊天动地,忽然划出一道火光,遽然出现在彭鹰面前。 一拳轰来,虚空尽碎,几乎完全变成蓝色的火焰仿佛能焚尽天地。 彭鹰并没有躲闪,他无论如何也要拦下炎正神将的这一击,以争取时间让镇海冰鉴将所有的火鸦浇灭。他将双臂竖在胸前,全力运起金身篇硬抗,紧接着便感到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轰然袭来。 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彻云霄,整个青龙峰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方圆千丈之内土石冲天,无论是彭鹰、镇海冰鉴、痴痴还是远处的左心守,都随着那碎石泥土飞上半空。 彭鹰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胸膛无比烦闷,顿时狂喷出一口鲜血。炎正神将实在太过恐怖,就连此刻的彭鹰仍然是难以阻挡。 不过正因为彭鹰拼命的拦下炎正神将的一击,镇海冰鉴终于将最后一只火鸦熄灭。痴痴在半空勉强停住,再次全力封印妖界,随着道道金光耀眼的卍字雪花般落下,虚空中那巨大的妖界缺口飞快的缩小,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痴痴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真元,一头载落尘埃而昏厥了过去。 当碎石和泥土纷纷落下的时候,炎正神将站在巨大的土坑中央,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虚空愤怒的发出一声长啸。他猛的转头看向彭鹰,恶狠狠的道:“只差一点,我就要变为炎正神王!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他庞大的身影冉冉升起,居高临下的望着虚弱的彭鹰,狞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我正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吃了你,恐怕要比我吃了整个妖界的妖兽更要有用。” 炎正神将抹了抹嘴角的血肉,露出无比贪婪之色向彭鹰伸出手去,狞然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又有哪个半神不想活吃了你呢?想不到却便宜了我,这一次,我恐怕要直接变成炎正神帝了!” 彭鹰望着炎正神将伸过来的那只巨手,想要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顿时不禁万念俱灰。 忽然,远方有个人影飞速赶来,张开双手幻化出顶天立地的蚌壳形状拦在彭鹰面前。那张英俊的面孔上满是决然,没有丝毫怯懦的表情。赫然正是蚌妖元胜。 “元兄!”彭鹰惊讶的大呼。元胜怎么可能是炎正神将的对手! “你快逃!”元胜根本不知道彭鹰已经无法动弹,只是大声咆哮着。他虽然知道自己绝非炎正神将的对手,然而为了报答彭鹰的救命之恩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舍己救人。 瞬间,炎正神将的那只巨手跨越虚空按在了蚌壳之上,紧接着便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元胜顿时如遭雷噬,猛的喷出一道猩红的鲜血。 元胜完了……这瞬间,彭鹰满心的都是绝望。 然而正在此时,四周的一切景物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元胜喷出的那道鲜血仿佛凝固在半空,缓缓勾出一道彩虹般的形状落向下方。而在虚空中,彭鹰能清晰的看到那巨大的蚌壳形状慢慢龟裂开来,速度是如此之慢,几乎肉眼可辨。 他的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狂喜,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虚空,果然看到一个黑衣男孩翩然而来,轻飘飘的站在了元胜的肩膀上。 蛟祖在彭鹰面前永远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回头看了看炎正神将,吁了口气道:“好在这家伙还没变成神王,否则我们兄弟两个也只好逃命去了。” “什么是神王?”彭鹰愕然问。 “都是上古时一群无聊的半神和人类弄出来的称谓而已。”蛟祖狠狠的冷笑,“比神将强一些的是神王,然后是神帝,最强的叫神皇。哼哼,他们自立天庭,将天下视为囊中之物,他们的意愿也当作天道,其实,都他妈的是一群沽名钓誉的豺狼虎豹而已。” “看到了么?他靠着吞噬妖族而得到更强的力量,不是和豺狼虎豹没什么分别么?”蛟祖看着彭鹰微笑道:“其实半神半妖都以对方为食,从上古时就吃来吃去,从本质上而言都是一丘之貉而已。” “大哥,要不要吃了炎正神将?”蛟祖突出猩红的舌头,狠厉的笑道。 “不吃。”彭鹰毫不犹豫的摇头,胃肠一顿蠕动,直欲作呕。 “嗯,你的口味一直没变,偏淡。”蛟祖笑呵呵的取笑着,忽然一头钻进了元胜的脑袋。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那一抹猩红,花叶相见! 元胜忽然转过头来,那双变成了赤金色的双眼中满是熟悉的笑意,柔声道:“大哥,我来帮你拦住炎正神将,你带着镇海冰鉴快去前山吧。炎正神将带来的神兵不是那些左家弟子能够对付得了的,而这镇海冰鉴却正好能克制他们。” “我本来不想让你和人类走的太近,毕竟当初杀了你的那四大神皇之中就有人类,但是,我现在放弃了……”蛟祖微笑道:“你既然想像个人类那样活着,那便去吧……” “你……”彭鹰浑身颤抖着,胸中的热流澎湃激荡,不禁担忧的道:“你能对付得了炎正神将么?” 蛟祖拍拍胸膛,道:“这个蚌妖是我的族裔,用他这具肉身或许能发挥出我半成实力,我勉力一试。” “去吧,去晚了可不要后悔。”蛟祖轻轻一推彭鹰,那奇妙的世界忽然粉碎,万物恢复原状,远方顿时传来炎正神将的怒吼。 “蛟祖!你这是自寻死路!” 蛟祖望向炎正神将,狞笑道:“小兔崽子,要是老子肉身在此,就算你变成神帝又能如何?老子一手就能捏死十个!” 吼!两人同时发出如同荒古巨龙般的咆哮,陡然向对方激射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彭鹰顿时被炸飞了出去。等他勉强站稳身子,却见半空中蛟祖和炎正神将已疯狂的厮杀在一处。 自上古以后,这恐怕是第一次半神和半妖之争,那惊天动地的场面令彭鹰骇然不已。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连忙拿起镇海冰鉴将痴痴和左心守夹起,向前山赶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自己用镇海冰鉴重创神兵之后就赶回来,与蛟祖一起奋战! 彭鹰将痴痴和左心守放在了青龙大殿,然后飞身赶往山下。 此时,战况愈发惨烈。左家弟子仍然无法抵挡神兵,如今已经退到了半山腰。满山喊杀声震耳欲聋,剑光四起,血光飞散,左家的几位太上长老已经有一人陨落,两人重伤,对左家而言,这还是自仙门初创以来最为惨重的一场恶战。 腥风血雨中,左鱼儿那一袭大红吉服显得尤为醒目,她在神兵间兔起鹘落,然而即便她的剑法与剑意都非同凡响,但神兵战力惊人,仍然让她的状况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 在她的身旁,左枪浑身上下蒙着一层厚厚的血浆,手中长枪已经断成两节,但他却一手拿着一个仍疯狂扑杀,那凶猛的模样几乎要比神兵更加悍不畏死。 左菊心同样浑身浴血,无形的婆娑剑意逼退了一拨又一拨神兵,还有一只猩红的小家伙吱吱乱叫着扑向接近左菊心的敌人。那是左菊心的雪貂,是一头极为罕见的灵兽,原本这雪貂通体雪白,但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所有人都已杀红了眼,为了保护左家,没有一个左家弟子临阵脱逃。这便是铁律左家,哪怕身陷绝境也绝不言败! 彭鹰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望着神兵后方那一具具已经没有人形的尸体,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手中的春泥剑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不住的发出喑哑的长鸣。 噗!彭鹰咬破了舌尖,一道血箭喷在镇海冰鉴上,顿时令那上古仙器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华。 镇海冰鉴自行脱离了彭鹰的手掌,陡然变得足有数十丈高遽然飞向苍穹。旋即有无数道夭矫的湛蓝水龙咆哮着争相涌出,本来已被战火染红的天空顿时阴沉下来,冰凉的雨水淋漓落下,忽然变成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整个青龙峰顿时一片风雨飘摇。 无数水龙呼啸着俯冲下来,落在那些神兵的头顶,顿时溅起腾腾蒸汽,神兵们虽然没有生命,但却仿佛濒死的野兽痛苦的挣扎着,发出喑哑而怪异的嘶鸣。 战场中,无数神兵身上的烈焰骤然熄灭,虽然仍未丧命,但战力却已骤减。千兵山峰主历开阳见状顿时大喜过望,怒吼着率先发动了反攻。所有左家弟子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却不肯放弃如此宝贵的反击机会,于是喊杀声再次震耳欲聋,转眼间扭转了颓势,将神兵逼得节节败退。 一道金光陡然落在神兵中,黑色剑光绽放出万道光华,只是闪烁间的功夫便有数十个神兵粉身碎骨。左菊心望着那剑光,瑟瑟发抖的怒吼:“小师叔来了!杀死这些狗娘养的!” “杀!” 满山响起同一声怒吼,数千道剑光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华,如同一道道冲天而起的烈焰,瞬间将神兵淹没…… 转眼间的功夫,万名神兵仅剩下区区几百名,愤怒的左家弟子四处追杀,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统统铲除。彭鹰这才收了春泥剑,单手轻招,将镇海冰鉴收入储物戒指之中。 他默默的抬起头来,数百级台阶之上,正站着一团烈火般的左鱼儿。她的身上一片血红,已分不清哪里是吉服,哪里是血水。 这瞬间,纷乱的战场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虽然相隔百丈,但却仿佛呼吸可闻。 左鱼儿的脸上慢慢绽放出动人的微笑,随手抛开仙剑,张开双臂向彭鹰扑了过来…… 就在此时,忽然有道人影陨石般砸了下来,瞬间砸在天梯旁的森林里,不知撞碎了多少参天古树,也不知撞碎了多少坚固的岩石,翻翻滚滚的滚出近千丈的距离,这才一头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狠狠的嵌入其中。 竟是元胜,不,现在是蛟祖! 彭鹰顿时骇然失色,猛然抬头望向青龙峰顶,却见有个雄壮的巨人昂首站在天梯顶端,那双邪恶的赤色双眸正凝视着自己,露出疯狂的杀意。 心中忽然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彭鹰对正扑向自己的左鱼儿疯狂的大吼道:“鱼儿,躲开!” 左鱼儿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头望去。顿时也看到峰顶的炎正神将,而此时,炎正神将则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猛的伸手一指,顿时有一道赤红的光华遽然射出。 仿佛是一把数里长的赤色长矛,瞬间刺破了虚空扑向了彭鹰。 那一刻,火焰枪已与左鱼儿近在咫尺,距离彭鹰也不过数丈,转瞬即至。而左鱼儿则知道,以炎正神将的力量,即便彭鹰现在修为大增也是无法抵挡,这道火焰,转眼间就能要了彭鹰的性命。 那瞬间,左鱼儿忽然横掠了数尺。 在那无坚不摧的烈焰前,左鱼儿像一片娇嫩而嫣红的花瓣,用身体拦在那道火焰和彭鹰之间。 “不!”彭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不顾一切的扑向左鱼儿,瞬间到了她的面前。 噗!一声闷响,那道赤色的光华瞬间洞穿了左鱼儿的胸膛,又狠狠的撞在彭鹰的肩膀上,顿时将他撞飞了出去。 仿佛时间凝固。 彭鹰死死的瞪圆了双眼,看着面前那火红的娇躯猛的一震,随即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无力的栽倒在天梯之上。大量的鲜血顿时从左鱼儿的胸膛中汹涌而出,顺着天梯的石阶涔涔留下…… 那鲜血的颜色是如此猩红,竟映的彭鹰双眼充满了血色。 世上的一切已没了别的颜色,只有那团血红在彭鹰眼前铺展开来,他再也看不到炎正神将,也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方,只是呆呆的望着扑倒在天梯上的左鱼儿,魂魄似乎已不复存在。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皇城,在那熙熙攘攘的街上,看着左鱼儿递给自己一把普普通通的青玉簪,带着一贯的笑。 “拿着,带着它回山找我,我要你为我盘头……” 他浑浑噩噩的看着她的发,那原本如同瀑布般的乌发在血水中浸泡着,一丝一缕,已没了往日的光泽。 这不可能,这是一场噩梦! 彭鹰猛的发出如丧考妣的哀嚎,仿佛濒死的野兽,惨不忍闻。惨嚎声中,他被那道火焰枪狠狠的撞在一块岩石上,顿时将其撞得粉身碎骨,却有两个人滚了出来,一个自然是他自己,另一个却是蛟祖。 他们两个同时撞入一块岩石,再出来时,却都如同行尸走肉。 “大哥……”蛟祖勉强挣扎着望向彭鹰,目光中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彭鹰佝偻着躺在泥土之中,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苍穹,眼中却满是疯狂的怒火,忽然间,一道血河陡然铺展开来。 丹田深处的彼岸花抖了抖,赤红的花朵缓缓绽放,而那一枚枚绿意盎然的叶子则迅速枯萎。然而这一次却与往日与众不同,忽然,始终盘在彼岸花上的盘龙蛊王放出灰色的光华,无数灵识落在每一片花叶上,死死的抱住。 那些花叶竟然不再枯萎,再次变得绿意盎然! 彼岸花,花不见叶,叶不见花。但这一定论却在盘龙蛊王的固守下彻底打破。 花,叶,相见! 彭鹰的双眼中猛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无以伦比的妖气惊涛骇浪般炸裂开来,变成无数蛟龙般的金光搅乱了虚空。 冥冥中,似乎有惊天动地的龙吟响起,震得青龙峰瑟瑟发抖。 天梯上,原本气焰熏天的炎正神将忽然呆若木鸡,庞大的身躯仿佛矮了三分,满脸骇然之色。 不知何时,彭鹰已站了起来,满头乱发如同火焰般乱舞,如妖如魔。随即默默的望着蛟祖,目光似乎有探寻之意。 蛟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但眼中却流出了滚滚热泪。 “大哥,我当初就说过,这盘龙蛊王我另有安排。”蛟祖又哭又笑的道:“当初,佛门的秃驴将你的妖性封印与彼岸花中,从此你的人性便如同那花叶,而妖性则如同花朵。人性、妖性彼此永不能相见,你也就永远无法变成昔日的你了。” “可如今你的体内却有两个灵识,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盘龙蛊王了。” 蛟祖深深的凝视着彭鹰,继续微笑着说道:“现在,盘龙蛊王守住了你的人性,与你的妖性合二为一。大哥……” “好久不见。”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龙皇之怒! 青龙峰上,数千左家弟子面色惨白,他们已无暇去顾忌那数百个漏网之鱼的神兵,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茫然失措。 浩瀚无边的血河铺天盖地,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偌大的青龙峰乃至五峰都如同血海中漂浮的小岛,显得不如往日那般巍峨巨大。四面八方,已看不到别的东西,只看到血河的一侧满是尸山骨海,一望无际的彼岸花争相开放,花开荼蘼,红得耀眼。 血河另一侧则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一座顶天立地的六道轮转发出道道彩光,仿佛孔雀开屏,令天际五彩斑斓,瑰丽万分。 整个世界充斥着鬼哭狼嚎的怪响,令人心头烦闷,魂不守舍。 彭鹰静静的看着蛟祖,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闭上双眼。他知道蛟祖已经尽力,神识已回到妖界之中。这一次蛟祖舍命帮助自己,回去之后恐怕又是一番磨难,下一次再见到他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了。 转过头去,彭鹰看也没看炎正神将一眼,直接走向了左鱼儿的尸体。 远处,数百个硕果仅存的神兵不知畏惧为何物,呼啸着扑了过来。然而彭鹰头也没回,只见六道轮转轰然转动,从那些神兵体内拽出道道灰光,随意扔进了畜生道。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神兵尽数摔倒,仿佛焦炭般跌成数段。 彭鹰来到左鱼儿面前,轻轻的将她抱起,顺着天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炎正神将居高临下的望着彭鹰,脸上惊疑不定,踌躇了半晌,他眼中忽然划过一道厉色,狠声道:“龙皇,不要虚张声势了,如今的你不过稍稍恢复了少许,与我一战,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彭鹰淡淡的抬起头来,冰冷的看了炎正神将一眼,顿时令他心中凛然,话音嘎然而止。 默默的将左鱼儿放在天梯旁干爽的草地上,替她理了理杂乱的长发,彭鹰的泪水顿时滚滚落下,那泪水中已成了粉红色,全是血泪。 远处,许多左家弟子看着他们两个顿时嚎啕大哭。左菊心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干呕,脸上早已涕泪纵横。左枪的腰肢虽然仍如同枪杆般挺直,但却在微微的晃动着,仿佛随时都能栽倒,那双曾睥睨四方的眼睛已没了神色。 虽然所有人都想扑过去看看左鱼儿,但是看着彭鹰替她深情的梳理乱发,却没人舍得去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痛断肝肠。 炎正神将见彭鹰没搭理自己,虽然有种立刻逃离此地的冲动,但是心中有个魔鬼却不住的蛊惑着自己。那是龙皇,那是四大神皇联手才杀死的龙皇!如果自己能吃了他,或许能直接跨越神王境界而成为神帝! 在这个半神半妖早已陨落的世界,神帝便是神祗! 他压不住心底的贪婪,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彭鹰自顾自的帮左鱼儿理好了长发,却不忍去看她胸前的伤口,旋即站起身来,又一步一步踏上天梯,向炎正神将走了过去。在他身后,一道道坚硬的石阶无声的化作齑粉,淡淡的灰尘慢慢扬起。 炎正神将低头望着他,狞笑道:“这是人类所谓的爱么?但你分明是个半妖,况且是堂堂的龙皇,竟也被这无聊的情感困扰,真是自甘堕……” “住口!” 龙吟般的怒吼响彻天地,震得炎正神将脸色大变,剩下的话顿时吞入腹中。他骇然望向彭鹰,却见他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双赤金色的双眼凝视着自己,目光冰冷无情,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死物。 炎正神将顿时吓得亡魂皆冒,下意识的一拳轰出,砸向彭鹰的胸膛。 四道耀眼的金光忽然绽放开来,炎正神将有目如盲,忽然感觉自己的拳头痛入骨髓,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彭鹰单手抓住炎正神将的手臂,五指赫然已深深的嵌入手掌之中,四颗八荒的力量到了极致,就算一座小山都能轻易抓得粉碎。他冷哼了声,竟猛的将炎正神将硕大的身躯抡了起来,忽地向天空抛去,顿时将他抛到了万丈高空。 炎正神将一阵天旋地转,等醒悟过来时再低头看去,青龙峰已不见了踪影,面前只有那条波澜壮阔的血河,还有血河上那个黑发乱舞,如同妖魔般的少年。 吼!炎正神将惊恐交加的怒吼道:“龙皇,你杀不了我!” 他猛的张开双手,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瞬间恢复原状,顷刻间漫天火云四起,瞬间笼住一方虚空,旋即火云中有无数巨大的火莲绽放开来,花瓣向下,忽然射出万道火光,如同一场狂暴的流星雨砸向火海。 方圆十里之内,烈焰焚天,竟将虚空烧出巨大的孔洞。恐怖的风带着炽热的气息席卷向上,竟将青龙峰上的草木土石卷到空中。左枪眼看着左鱼儿的身子也漂浮起来,连忙扑过去将她抱住,所有人仰望苍穹,都不禁被炎正神将恐怖的力量惊得目瞪口呆。 世人将青云境的修仙者视为神祗,然而那炎正神将此时的力量近乎能毁灭一方天地,却不知是否已超出青云境了。 天梯上,有个老僧颤抖着走出了青龙大殿,正是痴痴。 他抬头望着天空的血河、火光,黯然叹息了声,旋即张开手,放出道道佛光护住青龙峰,满山上下这才平静了许多。 这是他唯一能为左家做的了。 半空中,炎正神将昂首站在烈火之中,意气风发。他吞噬了众多妖兽,虽然因为彭鹰而功亏一篑未能达到神王境界,但却已是最强的神将。此刻的他几乎以为自己就是火中的神者,在这个世界中绝没有人能与自己抗衡,哪怕是龙皇,也是不行! 烧吧,将龙皇活活烧死!只要留下脑髓,自己就将踏入神帝境界! 炎正神将兴奋的望着面前的火海,忽然目光一凝,赫然看到有个人形在滚滚烈焰中缓步而来。那人手中拿着一把漆黑的长剑,那漆黑的颜色在满天火焰中显得是那样醒目、刺眼。 竟是彭鹰! 怎么可能!?炎正神将顿时魂飞魄散的瞪圆了怪眼,随即从那对巨眼中猛然射出道近乎湛蓝色的火光。转瞬间,火光正射在彭鹰的额头,猛的绽放出冲天的烈焰。 那一眼,炎正神将确信足以将青龙峰拦腰折断。 然而彭鹰却只是微微顿了顿,仍面色冰冷的向炎正神将走去。那道火光只是让他的乱发更加蓬乱,恐怖的妖气随着乱发忽然如同火山爆发般炸裂开来。 春泥剑忽然扬起,又猛然斩落,顿时有道数百丈长的巨大剑形幻化出来,如同一面锋利的墙,遽然斩落。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杀了她! 炎正神将怒吼着,张开巨大的手掌抓向剑光,意图将其抓成粉碎。然而,他忽然感到一股剧痛袭来,紧接着眼前血光迸散,那道漆黑的剑光竟势如破竹的斩断了他的三根手指,径自斩向了自己的腰间。 一团烈火轰然绽放,炎正神将淹没在烈火之中,转瞬间他已出现在百丈开外,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那一剑之威。他疼痛难忍的怒吼,手上骨肉翻涌,那三根手指竟瞬间恢复如初。 恢复原状之后,炎正神将正想寻找彭鹰的踪影,却顿时毛骨悚然。 面前,彭鹰仍默默的走向自己,令炎正神将顿时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自己刚刚根本没有横掠百丈,根本就是原地没动似的。 无尽的寒意好像冰冷的海水吞噬了炎正神将,他惊恐交加的怒吼,疯狂的再次横掠百丈。然而彭鹰忽然一闪,忽然再次出现在炎正神将面前,缓慢而冰冷的走来。 炎正神将忽然痛苦的发现,如今的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似乎已无法逃过彭鹰手中的屠刀。 无论他进攻、后退,乃至最后亡魂皆冒的想要逃跑,彭鹰总会在他的正前方,一步步的走进,直到炎正神将魂飞魄散,仿佛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彭鹰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杀了她……” 彭鹰悲哀的低语,忽然一剑扬起,炎正神将的左臂顿时轰然炸成粉碎。炎正神将痛苦的嘶吼,拼命的试图将左臂恢复原状,然而彭鹰仍是着了魔般自语:“你杀了她……”又是一剑,将炎正神将的右臂斩断。 炎正神将痛苦的嘶吼着,断臂处血肉翻滚,想要复原却没那么容易。 “你杀了她……我即便杀了你,她就能起死回生么?”彭鹰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一剑刺出,炎正神将的右腿顿时脱离了躯干。 此时的炎正神将早已吓得涕泪横流,他恨不得彭鹰能一剑杀了自己,总强过现在如此痛苦。他开始感到后悔,后悔刚刚为什么会杀了那个本来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女人,想不到正是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却唤醒了龙皇,令自己置于万丈深渊。 “对……你……你杀了我……她也不能起死回生,饶过我……我愿效忠于你,我对你有用……”炎正神将终于崩溃,结结巴巴的求饶,那张狰狞的面孔上如今满是谄笑,有种说不出的可憎和可笑。 “你?效忠于我?”彭鹰忽然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怪笑道:“我就算养一条狗,也比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强过万倍!” 忽然,血河一侧的六道轮转轰然转动,六道彩光形成一只斑驳的巨手猛然按向炎正神将的头顶。随即有道灰光从炎正神将头顶挣扎着被拽了出来,隐约能看出正是炎正神将的模样,被六道彩光拽向血河彼岸。 “不!龙皇饶命!龙皇饶命!”炎正神将魂飞魄散的悲呼,但彭鹰却面色如铁,丝毫不予理会。炎正神将拼命的想要和上次一样斩断头顶的魂灵,然而他如今只剩下一条腿,双臂还未复原,根本无能为力。 正在这时,彭鹰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忽然浑身僵硬,露出无比惊喜的表情。六道轮转也随之凝固,彩光顿时消失。炎正神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逃命机会,于是他闷不作声的掉头就跑,瞬间已飞出千丈之外,回头望去,彭鹰却仍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并没有追上来。 炎正神将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苍穹中,彭鹰激动万分的慢慢低下头去,张开通天眼,透过血河看向下方。 青龙峰上,左枪正欣喜若狂的大吼:“鱼儿没死,鱼儿还没死啊!” ………… 彭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亲眼目睹了炎正神将的烈焰枪洞穿了左鱼儿的左胸,除非鱼儿和金阴子一样,心脏生在了右边,否则怎么可能活命? 他在半空摇摇欲坠,浑浑噩噩的冲向青龙峰,瞬间,第一个落在左枪的身边。 左枪抱着左鱼儿,挺拔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惊喜欲狂的看着彭鹰。 彭鹰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低头望去,顿时看到了左鱼儿胸前那惨厉的血洞。 那瞬间,彭鹰的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左鱼儿前胸的血洞贯穿了后背,隐约能看到她的心脏也被洞穿了一个窟窿,业已停止了起伏…… 他猛的抬头看向左枪,胸中不禁满是怒气。左鱼儿明明已经死了,他为何要说她还活着?炎正神将因此而逃走,自己也没能为左鱼儿报仇雪恨,即便他与左枪惺惺相惜,但是此时此刻却恨不得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小师叔,你仔细看。”左枪看出了彭鹰的怒火,却丝毫不以为意,又哭又笑的示意彭鹰仔细看左鱼儿的伤口。 彭鹰却知道左枪这人从来不会胡闹,心中不禁又生出一线期望来。他狠下心低头细看,却顿时目瞪口呆。 仔细看时才发现,在左鱼儿破损的心脏之中,似乎有一丝微弱的绿光隐约散发出来,过了半晌,那绿光忽然起伏了下,而左鱼儿的心脏竟然也随之搏动了一次…… 那轻轻的一次搏动却让彭鹰猛的跳了起来,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的往事来。 当初他要离山寻找水系仙器,临行前去竹林雅舍与左鱼儿告别。左鱼儿曾说过,痴痴大师交给她一只萤火虫,而那只萤火虫却诡异的进入了她的心脏,就此不知所踪。当时他们两个都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出于对痴痴大师绝对的信任,也就不再多加理会。 那道绿光,莫非就是那只萤火虫? 想到这件事,彭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向青龙峰顶望去,而这时,苍老的痴痴大师已翩然落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师……救救鱼儿啊……”此时,血河异象未散,彭鹰直接跪倒在血河之上,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 痴痴大师叹息了声,径自到了左鱼儿的身边,仔细审视。周围数以千计的左家弟子统统屏气凝神,惴惴不安的看着痴痴大师的脸色,彭鹰则根本不敢去看,只是低头站在痴痴大师的身后,好象是等待宣判的罪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彭鹰已经快紧张得坚持不住的时候,痴痴大师对左枪点点头,道:“放鱼儿下来。” 左枪连忙将左鱼儿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退出几步心怀忐忑的看着。痴痴大师则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左鱼儿的额头,随即一道金光闪过,只见左鱼儿心脏中的那抹绿光强盛了几分,开始不住的搏动起来。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盘头,暂别 砰砰的心跳声清晰入耳,彭鹰再也按捺不住,猛的扑到了左鱼儿的身边。 左鱼儿那张带有一丝痛苦之色的俏脸忽然动了动,旋即,张开了那双美丽的双眸。 “鱼儿!”左枪等人惊喜欲狂的大叫,而彭鹰却根本发不出声来,只是轻轻的抓住左鱼儿的柔荑,轻轻的贴上自己的面颊,泪流满面。 左鱼儿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仍显得异常的虚弱,她急促的呼吸了几次,美眸这才有了焦距,她深深的望着身边的彭鹰,艰难的笑道:“傻小子……哭……什么?”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彭鹰哭得像个孩子。 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彭鹰自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可此时此刻,周围数千左家弟子没人会看轻了他。见他哭的如此狼狈,其他人也不尽垂泪不已,有些女弟子更是哭的稀里哗啦,暗想如果自己是鱼儿,有这样一个男人陪在身边,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活了。 左鱼儿勉强抬起了头,看着身上已经腌臜不堪的吉服,不禁蹙了蹙眉,懊恼道:“弄脏了……可惜了水儿的心意。” “没事,没事,我去洗,回头我就去洗得干干净净。”彭鹰抹着眼泪微笑着:“鱼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左鱼儿妩媚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当然……” 她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片猩红的血气,旋即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溅了彭鹰一脸。彭鹰骇然失色,也不顾脸上血腥味扑鼻,死死的抓住左鱼儿的手颤声道:“鱼儿,你……你怎么了?” 周围的左枪等人也都大惊失色,他们本以为有痴痴大师出手,鱼儿必然会起死回生,然而看左鱼儿此刻的脸色却是那样的苍白,仿佛已是回光返照,转眼间就会香消玉殒似的。左菊心猛的扑到左鱼儿的身边低头看她的心脏,却见那抹绿色又变得微薄,而心跳也逐渐趋于缓慢。 “痴痴大师,您快看看啊,鱼儿……鱼儿好像不行了。”左菊心膝行到痴痴大师面前,哀声恳求道。 然而痴痴大师却长长的叹息了声,默默的摇了摇头,不再出手,也不再说话。 左鱼儿目光有些迷离的只望着彭鹰一人,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傻小子……我……应该是不行了,原谅我……” 彭鹰好像行尸走肉般跪在那里,仿佛灵魂已不复存在,只是不住的摇头,任凭泪水掺杂着左鱼儿的鲜血涔涔落下。他泪眼惺忪的望向了痴痴,却见痴痴也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目光中似乎有着什么,但彭鹰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痴痴再次叹息,低头望着彭鹰柔声道:“小鹰,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救活了你的师父么?” 一句话顿时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彭鹰浑身巨震! 他茫然望着痴痴,又看向左鱼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自己有三次机会帮人重生,师父那一次便是第一次机会。彭鹰用往生剑刺入了左心城的咽喉,这才有了如今的左黄虎。 蛟祖虽然说过,这三次机会其实是以彭鹰自身的性命为代价才能逆天换命。如果彭鹰用了第三次机会,他必死无疑。这只是第二次,彭鹰为了救活左鱼儿当然不会有丝毫犹豫,然而他也只能救下左鱼儿的灵魂,她的肉身却是无能为力了…… 更何况,要自己亲手夺去鱼儿的性命,又是在本来应是大喜之日的今天,对彭鹰而言实在是太过痛苦。 “大师,没有别的选择么?”彭鹰颤声问,真希望痴痴还有别的办法能令左鱼儿绝处逢生。 痴痴摇摇头,直接打消了彭鹰的奢望。 左枪和左菊心等人听得莫名其妙,但也听出彭鹰似乎有办法能让左鱼儿起死回生。于是左菊心颤声问道:“小师叔,您真的能救活鱼儿么?” 彭鹰无法回答,只是低头望着左鱼儿,目光中满是挣扎。 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虽然他更想救回一个完完整整的鱼儿,但是此刻却只能先救她的魂魄,毕竟那才是真正的鱼儿,哪怕日后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也没有办法。 痴痴大师看出了他的心意,于是示意左枪左菊心等人后退,给彭鹰和左鱼儿留下了独自的空间。 彭鹰深情的抚摸着左鱼儿的秀发,柔声道:“鱼儿,你还记得我师父当初重生成妖的事么?” 左鱼儿点点头,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微笑道:“你想说什么……” 当初因为这件事,彭鹰被押入青龙大牢,虽然最后左黄虎成功重生,但师徒两个也就此离开了左家。从那以后,彭鹰和左黄虎对此事讳莫如深,旁人也没再问起,而现在,彭鹰则将所有的一切说了出来,说给左鱼儿听,仿佛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直到最后,左鱼儿这才恍然道:“难怪你当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病死,那你现在……是想用去第二次机会么?”她此时说话已流利了许多,脸上有种病态的红晕,却是真的回光返照了。 彭鹰看着她的模样,坚定的点点头。 左鱼儿深深的看着彭鹰,半晌才柔声道:“假如我以后也和三叔祖一样重生,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你还会喜欢我,爱我么?” 彭鹰没说话,仍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左鱼儿微笑:“那便好吧,虽然你这样的决定会让你受一番苦楚,不过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恐怕更会生不如死……而且,我也是一样,如果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离去,即便在九泉之下,我也会痛不欲生吧……” “算我自私吧,就用你那第二次机会,来杀了我,再让我与你相伴……” 左鱼儿深深的望着彭鹰,悲伤而又无助的笑着。 彭鹰流着泪点头,握紧了春泥剑。 “等等。”左鱼儿忽然微笑道:“在你杀了我之前,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别说一件事,哪怕一万件,也行。”彭鹰颤声道。 左鱼儿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虚弱得难以做到,彭鹰连忙揽住她的香肩,将她抱入怀中。 “帮我盘头。”左鱼儿艰难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那只青玉簪,微笑道:“还记得在皇城的时候我说过么?到大喜之日,你要为我盘头。我要立刻成为你彭鹰的妻子……” 彭鹰颤抖着手接过青玉簪,在左鱼儿的背后泪如雨下。他轻轻理了理左鱼儿的秀发,手心湿漉漉的,拿起一看满是鲜血……他心中更是惨然,只好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颤抖着替左鱼儿盘起了长发。 胡乱的将青玉簪插入发髻中,左鱼儿那修长美丽的玉颈便显露出来,别有一番诱人的美丽。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左鱼儿柔声说着,头也不回的道:“相公……动手吧。” 彭鹰心中大恸,握紧了春泥剑看着左鱼儿的背影,却迟迟也没能下手。这时痴痴走了过来,叹息道:“小鹰,鱼儿已经快撑不住了,尽快决定。”说着他指了指左鱼儿的心脏,道:“刺向这里,不要完全破坏心脏,或许……老僧还能想办法保住鱼儿的肉身。” 痴痴的话令彭鹰和左鱼儿同时大喜若狂,左鱼儿忍不住催促道:“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动手啊。” 彭鹰终于狠下了心,慢慢的举起春泥剑,瞄准了左鱼儿的心脏,忽然闭上眼,猛的刺了下去。 噗!锋利的春泥剑正刺中了左鱼儿的心脏,那瞬间,有道魂光从左鱼儿头顶飘起,又飘飘忽忽的落入彭鹰的丹田气海,进入彼岸花的花瓣之中去了。 左鱼儿的身子一软,顿时栽倒在彭鹰的怀中,再也没了生机。 周围的左枪等人见状却不明究竟,眼看着彭鹰竟然一剑刺死了左鱼儿顿时惊骇欲绝。左枪厉声怒吼:“彭鹰,你干什么!”旋即一拳向彭鹰砸来,拳风呼啸,却忽然被痴痴大师拂袖驱散。他转身将左鱼儿从彭鹰的怀中抱了过来,苦笑道:“小鹰,你还是暂时离开一下较好,鱼儿的事情我会帮你解释。” 彭鹰一剑刺死了左鱼儿,虽然知道自己是为了救她但仍然感到痛不欲生,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他深深的看了眼痴痴怀中的左鱼儿,然后遽然飞向天空。 鱼儿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彭鹰要找炎正神将那个罪魁祸首讨回公道,决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张开通天眼,天空中顿时出现了炎正神将逃离时留下的痕迹,彭鹰正想急追下去却忽然感到下方传来一阵寒意,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去,却发现在青龙峰顶的青龙大殿前,有个狼狈模样的老者正恶狠狠的抬头看着自己。 竟然是左家家主,左心守。 左心守伤的极重,被彭鹰带到青龙大殿后,直到此刻才勉强出来,而当他急不可待的看向青龙峰下的时候,却正看到彭鹰一剑刺死了左鱼儿。 那一幕,令左心守险些当即昏厥了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痛苦与愤怒让左心守恨不得把彭鹰撕成粉碎!但他此刻重伤未愈,只能死死的盯着彭鹰,眼中的怨怒好像冲天的烈火,能将那苍穹烧成灰烬。 彭鹰呆了呆,心中顿时满是黯然。他虽然想去解释,但却又急于去找炎正神将报仇雪恨,心想着痴痴大师会为自己做主,于是狠下心不再去看左心守,拼尽全力追着炎正神将消失的方向激射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杀! 幽冥谷,魔教总堂。 偌大的魔教总堂此时已空无一人,魔教主力仍在东海沿线,而万名神兵也在左家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座空城独守在漫天黄沙之中。 忽然有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半空,有个身材格外庞大的家伙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险些坠落地面。另一个蓝衣少年连忙抓住他的身子,苦笑道:“神将,你没事吧?” 这两人赫然正是炎正神将和申屠。 在左家战败后,炎正神将夺命狂奔,早就等着远处的申屠便与之汇合,然后一路逃回了幽冥谷。 幽冥谷中的那条巨大的沟壑中有充足的火系灵气,对于遭受重创的炎正神将而言至关重要。此时的炎正神将仍只有一条腿,这一路上他全力以赴的狂奔,生怕彭鹰追了上来,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疗伤。 “带我去那沟壑。”炎正神将恶狠狠的说道,他现在急于恢复肉身,然后再找一处彭鹰绝对无法找到的地方暂避锋芒。这一次虽然他惨败而归,神兵们也全军覆没,但是他毕竟吞噬了许多妖兽,神力大涨,用不了几年他就能晋级神王境界。到那个时候,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彭鹰! 申屠点点头,将炎正神将送入那座沟壑,按他的要求将其抛入岩浆之中。 看着那炽热的岩浆,申屠狠狠的咬了咬牙。 他已经有些忍受不住炎正神将对他的颐指气使,但是为了东海魔教复兴大计,申屠也只有忍辱负重。毕竟向南疆魔教求助无疑与与虎谋皮,炎正神将才是他最大的依靠,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陨落。 些许耻辱就当作是老天对自己的磨练吧,总有一天,自己要站在万人之上,哪怕是炎正神将也要跪在自己的脚下。 申屠默然回头,望向左家的方向,心中又升起无尽的恨意。 又是那个彭鹰坏了自己的好事!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把这前后两笔帐统统算个清楚! 忽然,申屠的眼睛猛的睁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此时此刻的天边忽然变成了一片血红,有一道血河瞬间划破苍穹横亘东西,继而,从血河上飞来一个少年,瞬间便到了百丈之外的虚空。 “彭鹰!?”申屠骇然失色的惊呼起来,刚才的雄心壮志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心的恐惧。 彭鹰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申屠,心中的恨意油然而生。 这次左家遭遇大劫,归根究底,申屠和炎正神将都是罪魁祸首。要不是申屠,炎正神将也不会从长眠中苏醒,要不是申屠,自己或许也不必亲手刺死了鱼儿。 “申教主,你我也算是有缘啊。”彭鹰阴恻恻的冷笑着,冰冷的杀气顿时令申屠不寒而栗。 “是啊,真是有缘。”申屠强压下心底的紧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于是他默默的拿出了噬魂针,严阵以待。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是彭鹰的对手,但是他本来就是不世出的天才,无论修为还是智计都是世间罕见,即便面临如此绝境也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 彭鹰冷冷的望着申屠,叹息道:“我师父曾对我说过,你申屠是个天才,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乌沉修仙界的心腹大患。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一语成谶,左家险些毁在你的手里。可惜今日我必要杀你,只是在你临死之前想要问你一句,你既然身为人类为何要和半神狼狈为奸?魔教在东海残杀多少黎民百姓,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么?” 申屠的脸皮不住抽动,忽然厉声笑道:“我们年纪相仿,不要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话来问我。你说我与半神狼狈为奸,又说我残杀百姓。但那也都是你们这些自诩为正道中人所逼的!你可知道,当初的东海魔教教主便是我的祖父!” “两百年前,左家带着几大仙门深入东海,灭了整个东海魔教。爷爷身负重伤,最终逃到了南疆魔教,在那里仰人鼻息,苟延残喘了数十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我父母也和他老人家一样,在南疆魔教教主的控制下小心翼翼的活了百余年,甚至生下了我之后还要将我送给教主,虽说教主待我还算不错,但我却知道,我其实不过是个质子!” “我忍辱负重,不惜付出一切的代价,甚至连父母都被我踩在脚下利用,为的就是今日!但是这一切,却又都败坏在你的手中!”申屠脸色铁青的狂笑,历吼道:“彭鹰,你要杀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他忽然咬破了舌尖,以心血喷在噬魂针上,然后猛然将其向彭鹰射去。 申屠本身的修为就极为强横,再濒死反噬,那噬魂针上顿时涌现出极为恐怖的黑气,瞬间便扑到彭鹰面前。彭鹰却冷哼了声并未动用春泥剑,只是伸出另一只手,绽放出四点金光,猛然攥住了噬魂针。 轰!虚空巨震,噬魂针竟被彭鹰抓得粉碎,而当黑气散去时,彭鹰却发现申屠竟然已经远在千丈之外,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空中只留下他的大吼:“神将,彭鹰来了!” 看着申屠的背影,彭鹰虽然不禁哭笑不得,却又不禁有些钦佩。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申屠如此年轻却又如此懂得隐忍,真像师父所说的那样,他日必成大患。 他这才举起春泥剑,忽然一剑刺去,顿时有一道毁天灭地般的剑气骤然射出,如同蛟龙探爪,瞬间横跨千丈虚空到了申屠背后。 申屠虽然没回头,但仍能感觉极强的杀气遽然袭来,他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头也不回的拼命向旁边闪躲,虽然总算躲过了致命的要害,但仍被春泥剑的剑光削中肩膀,竟将整条左臂炸得血肉横飞。 他顿时闷哼了声,却知道自己此时命悬一线,于是又提起了真气全力逃窜,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彭鹰虽然想追上去将他杀了,但是就在此时却有个魁梧的身躯从深邃的沟壑中呼啸而出,面色狰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炎正神将! 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炎正神将的两条手臂和一条腿赫然几乎已经恢复了原状。 “龙皇!”炎正神将愤怒的咆哮道:“你竟想赶尽杀绝!?” 再看到炎正神将,彭鹰心中的愤怒、委屈顿时如同火山喷发般爆裂开来。他昂首怒吼,猛然一剑刺去,春泥剑顿时发出雷鸣般的咆哮,轰然斩向了炎正神将。 他此刻虽然稳稳的压住炎正神将一头,但是这其中有彼岸花的力量,同时也有木无双的真元助阵。但木无双的真元只能持续三个时辰,而他追到幽冥谷也用去了大半时间,所以彭鹰务求尽快斩杀炎正神将,以为左鱼儿报仇雪恨。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受难的花石肩 炎正神将也知道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只能全力应战。于是,在这座空旷的魔教总堂上方顿时展开了一场无比恐怖的恶战,上古的半神遇上上古的半妖,双方都是强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几乎瞬间便将魔教总堂中的诸多魔殿夷为平地,连天象都受到影响,风起云涌,黄沙漫天。 半神的怒吼像是野兽般刺耳,然而炎正神将终究不是彭鹰的对手,那双刚刚复原的手臂再次被斩成肉泥,就连双腿也被齐根斩断,顿时载落尘埃。 轰!炎正神将将沟壑边缘的悬崖撞得支离破碎,整个人躺在碎石之间痛苦的挣扎,却已无力站起了。 彭鹰遽然落下,挺身站在炎正神将的面前,春泥剑轻动,抵住他的咽喉,然后忽然一愣。 已成人棍的炎正神将可怜兮兮的躺在碎石间,硕大的脑袋被撞出几个血洞,鲜血滚滚流出。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却忽然让彭鹰有种垂涎欲滴的贪欲,他呆呆的望着炎正神将的头颅,竟有种冲动想要把他的脑袋撕裂开来,然后大快朵颐。 炎正神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看着彭鹰脸上露出的贪婪却不禁嘿嘿狞笑起来。 “龙皇,想吃了本座么?来啊,尽情的享用吧,半神半妖本来就是以对方为食的,不是么?”他的声音充满蛊惑,表情却狰狞无比。彭鹰忽然心神狂震,想起了蛟祖离开前所说的话,原来,那都是真的…… 半神的脑髓,对身为半妖的自己有极大的诱惑,然而自己如果真的忍受不住这种贪念而吃了炎正神将,自己那身为人的一部分,还能存在么? “龙皇,你还在犹豫什么?”炎正神将狞笑道:“莫非,你还在贪恋着以后还能和人类和睦相处么?你根本不是人,而是半妖,而且是半妖中的龙皇啊!” “人妖殊途,这是天理。你心爱的女人为何会离你而去?难道完全是因为我这个凶手么?”他恶狠狠的诅咒道:“其实归根究底,不正是你带给她死亡的厄运么?你受诸神的诅咒,日后必然不得好死!在你身边的人,与你相爱的人,无不会因你而死!” 彭鹰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然而心底却被炎正神将的这番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火红的身影拦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拦下炎正神将的火焰枪。那一幕惨厉的景象,令彭鹰不堪回首。 如果鱼儿没有与自己相识,或许,这一切也不会发生吧,难道,这真是自己带给她的厄运?又或许,人与妖真的不应该在一起,是自己的执着引来了苍天的诅咒? 彭鹰的心动摇了,而炎正神将统统看在眼里,他狞笑着继续说道:“你现在所遭遇的只是开始,杀了我,还会有别的半神苏醒,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到了,你的下场也注定和前世一样,被神皇斩杀,再将你碎尸万段!如果我是你,就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等死!这样,你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因你而死了。” 炎正神将的声音嘎然而止,却是春泥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咽喉,又长驱直入刺入他的脑海,只是一转,那颗硕大的头颅便炸得支离破碎…… 六道巨轮轰然转动,抓起炎正神将的魂灵直接抛入了畜生道,管他将来会投胎成猪狗牛羊,彭鹰也毫不在乎。 脑海中忽然波涛汹涌,那是炎正神将的记忆灌入脑海,但炎正神将的神识极强,瞬间炸成碎片,搅得彭鹰脑袋剧痛,好在他此刻拥有的力量登峰造极,脑海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再无波涛。不过炎正神将的记忆却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一丝丝贪婪、狰狞、残暴的气息,随即荡然无存。 彭鹰闭上眼,不敢去看那满地的脑髓,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将那些恶心的东西吞入腹中。然而炎正神将虽然死了,但他死前所说的那番恶言却仍令彭鹰的心情难以平复,他忽然疯了似的举起春泥剑将炎正神将碎尸万段,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远处,趴在悬崖边上疯狂的怒吼起来。 怒吼声响彻了天空,半晌,彭鹰才稍稍平复了少许,他沉默了半晌,这才展开内视之法看向丹田深处…… 丹田的那株彼岸花犹自盛开,在鲜红的花瓣之间,左鱼儿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好像个没了灵魂的木偶。 彭鹰再也不忍去看,散去内视之法,飞身而起,准备离开这片令他无比厌恶的土地。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依稀听到似乎有人在不住的呼唤,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是在喊着救命。那声音竟有些耳熟,他愣了愣,转过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很快,在远处一座魔宫的残垣断壁间,找到了一个洞口。 那似乎是一座地牢,里面满是熏人的恶臭,但那求救的声音却愈发响亮起来,应该就在地牢之中。 彭鹰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钻入洞中。 地牢不大,只有几间囚室,在最深处的囚室里似乎有个人被捆在铁架上,正不住的呼唤着。彭鹰连忙冲了过去,抬眼一看,心中不禁一阵惨然。 那铁架上捆着个矮胖的老者,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像是一头被扒了皮的猪,只能苟延残喘。满是横肉的脸上同样伤痕累累,那双眼睛赫然已经成了两个血洞,鲜血早已干涸。 这人彭鹰竟然认得,赫然正是……花石肩。 “你……你是谁?”花石肩看不到面前的彭鹰,只能侧着头听着,胆战心惊的询问。自从上次他带着彭鹰来到魔教总堂,最后败露,彭鹰虽然逃了,但花石肩却被押入了地牢受尽折磨。 申屠对于叛徒的惩罚极为凶残,他不肯让花石肩轻易死去,要让他每日受尽苦楚,要不是花石肩天生就有极强的求生欲望,恐怕他早已死了。 刚刚彭鹰和炎正神将的一番恶战将魔教总堂夷为平地,这地牢上的魔宫也土崩瓦解,花石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大声求助,算他命好,竟等来了彭鹰。 彭鹰望着花石肩,原本已经稍稍平复的心情再次激荡不休。 这个老魔头,却也是因为自己而招来了厄运啊……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劫后青龙峰 他走过去将花石肩解了下来,又拿出元圣液敷在他的身上。花石肩只是颤抖着不敢说话,直到元圣液的药效散开,他这才感到好受了些,于是颤声问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我……我叫花石肩,不知恩人是……?” 花石肩已是惊弓之鸟,深恐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这个一声不吭的恩人竟是正道中人,那就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魔教长老,免不了要撒谎蒙混过关了。 他正心怀忐忑的等待着,却听那人叹息了声,然后柔声道:“花石肩,是我连累了你……” 花石肩顿时如遭雷噬,半晌都没能醒过神来。忽然,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向着彭鹰,竟仿佛透出了无比怨毒的目光。彭鹰只能黯然摇头,花石肩落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自己,说不愧疚那是自欺欺人。 半晌,花石肩脸上狰狞的表情却慢慢散去,只剩下一片冷然。 “是你……”他惨笑着,“在这之前,我每受一天的苦楚,就在心底咒骂你千遍,恨不得吞你骨噬你皮肉。然而那又能怎么样呢?这天下能记得我花石肩,又救我活命的,想来想去竟然只有你……” “谢了。”花石肩笑了笑,但那笑容中却仿佛没了灵魂。 彭鹰知道花石肩这段时间必定是生不如死,于是叹息道:“花石肩,是我欠你的,我以后也会报答你。现在魔教总堂已毁,炎正神将已死,申屠和他的东海魔教短期内也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以后?”花石肩惨笑道:“我还有以后么?天下修仙者视我为邪门歪道,魔教却又视我为离经叛道,我还能去哪里?随便找个地方,苟延残喘的了此残生吧。” 彭鹰也束手无策,沉吟了半晌这才柔声道:“既然你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和我在一起吧,你觉得怎样?” 花石肩愣了半晌,苦笑道:“你这是怜悯我么?” 彭鹰摇摇头,叹息道:“你可以当我是在赎罪。” 花石肩再次沉默了下去,彭鹰看着他拿不定主意便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仔细考虑考虑,我还有事急着去半。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自己去含风城的余英堂吧,说是我说的,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他又看着花石肩那双空洞的眼眶,不无担忧的问:“你自己能行么?” 话语中的担忧十分真诚,顿时令花石肩本已古井无波的面皮微微一动,他冷冷的道:“别看我瞎了,但是要找到你说的余英堂还是不成问题。” “那就好。”彭鹰抓住花石肩的胳膊站起身,道:“我只能送你离开幽冥谷,接下来你是否要去含风城,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花石肩终于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当彭鹰再次回到青龙峰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后。木无双的真元早已散去,彼岸花也已凋零,此时的他仍是点山境的修为,从幽冥谷赶过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花石肩自行离去了,彭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含风城,他已无暇顾忌,此时此刻他最想的就是看看左鱼儿,去找痴痴大师验证一下,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办法保住鱼儿的肉身。 青龙峰仍是一片狼藉,自山脚下蔓延到千丈以上,满眼都是一片焦糊,战死的左家弟子已经被收敛,而神兵的尸体则在山脚下堆积如山。四面八方陆续有左家弟子赶回,那是分布天下的左家仙判闻讯赶回,但看到的只是一片焦土。 神兵的尸山旁,左远清赫然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左枪兄弟站在他的身后,正指使人烧毁那些神兵的尸体。 彭鹰远远的看到了左远清,便知道师父应该已经从东海岸赶了过来,心中顿时升起无尽的委屈,如果昨日师父也在,那该多好。 左远清也看到了彭鹰,神色顿时一变,立刻带着左枪兄弟迎了上来。 几个人见面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左枪冷冷的望着彭鹰,面色有些难看。左菊心本想呼唤彭鹰,但看了乃兄的表情,那一声小师叔还是默默的吞入腹中。他们两个都亲眼目睹了彭鹰亲手刺死左鱼儿,虽然在那之后痴痴将左黄虎重生的真相公布于众,但是那一幕景象仍然是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尤其是将左鱼儿视为掌上明珠的左枪,到现在仍难以释怀。 终究是左远清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苦笑道:“小师弟,你追到炎正神将了?” 彭鹰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黯然道:“是,炎正神将已死,申屠也被我打成重伤,但却被他逃了。” “好,好……”左远清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气氛正再次变得尴尬的时候,左枪忽然走到左远清的身前,冷冷的凝视着彭鹰的双眼,沉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能让鱼儿起死回生?” 那声音冰冷,与往日相比,彭鹰能察觉出左枪与自己之间已多了几分隔阂。他心中长叹,但还是用力的点点头,坚定的道:“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鱼儿苏醒过来,就像当初对师父他老人家一样。” “那就好。”左枪点了点头,深深的盯着彭鹰的双眼沉声道:“记住你今天的话,假如你不能实现你的承诺,我左枪对天发誓,绝不让你独活!”他冷哼了声转身而去,也不顾左远清和左菊心,很快消失在青龙峰上。 左远清看着左枪的背影叹息了下,对彭鹰苦笑道:“小师弟,你别怪左枪,这孩子的个性有些偏执,而且对鱼儿视如同胞妹妹一般,昨天的事……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彭鹰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我明白的,远清师兄不必多说了,鱼儿……现在在哪?” “随我来吧,家主和三叔还有痴痴大师,如今都在青龙大殿等你回来。”左远清叹息着,带着彭鹰向青龙大殿走去。 这一路上,不知多少左家弟子遥遥观望,表情都是晦涩难明。 算上昨日那次,彭鹰已经先后两次将左家拯救于水火之中,绝大多数左家弟子自然是对他感恩戴德。然而也正是因为昨天那场恶战,左家弟子对彭鹰的感情也愈发错综复杂起来。 一则,彭鹰恶战炎正神将,那双赤金色的双眸和恐怖的妖气证明了他的身份,是妖,而非人。二则,彭鹰亲手刺死了左鱼儿,虽然痴痴大师亲口说了左黄虎的事情,但大家仍难免将信将疑。毕竟痴痴大师当初用照妖镜遮掩了彭鹰的真实身份,这让左家弟子们对他的可信度也暗中打了折扣。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左家传承 面对这样的彭鹰,多数左家弟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除了一些和他真的交往莫逆的人之外,更多的人则选择了沉默。那些敢于走上来与彭鹰见礼的,便有风尘仆仆刚赶回来的藏剑峰弟子,也有石中来等一些人。 “小师叔……”石中来看着彭鹰,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忽然跪倒道:“小师叔,您杀了炎正神将么?” “嗯,杀了。”彭鹰连忙过去将石中来扶了起来。 “那就太好了。”石中来抹着眼泪,哭道:“小师叔,还有一个人您一定要杀。” “谁?”彭鹰愣了愣。 石中来忽然嚎啕大哭,道:“小师叔,您还不知道……上官颖她……她死了吧?” 彭鹰顿时脸色剧变,猛的抓住石中来道:“上官颖死了?怎么回事?”他昨天出现的时候炎正神将已经身在青龙峰后山,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茫然不知,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顿时骇然失色。 等石中来结结巴巴的把经过描述完,彭鹰的身子晃了晃,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当年的往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出现在脑海,那时自己为了救师父重生而身染重病,而正是上官颖不避嫌疑,与自己朝夕相处,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知道上官颖对自己有情,而正因为如此,听到了这个噩耗让他更加悲哀。 这一世,他已没机会去报答上官颖对自己的情谊了。 石中来口中所说的那个像孩子般的魔教长老,让彭鹰顿时想起当时去魔教总堂时见到的那个家伙。现在想想,那人必定是南疆魔教的长老无疑。他闭着眼回想着那人的容貌,将其死死的记在心里,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他碎尸万段,以祭上官颖在天之灵! “还有,古云天应该是中了南疆魔教的蛊毒,小师叔,您也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啊。”石中来又接着说道,却被左远清瞪了眼,道:“没看你小师叔脸色那么难看么?古云天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这件事稍后再说。” 石中来怯怯的点头,彭鹰这才如梦初醒,向石中来问明了古云天如今所在何处。石中来说三叔祖担心古云天仍被蛊毒所制,所以把他关进了青龙大牢。彭鹰当即说稍后就去看看,石中来也就放心的离去了。 等彭鹰随着左远清来到青龙大殿,只见四周都挤满了左家弟子,多数都是仓促赶回来看左鱼儿一眼的,大家看到彭鹰来了都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通路,默不作声的看着彭鹰一路走了进去,目光都是十分复杂。 到了大殿门口,彭鹰忽然感到阵阵冰寒气息弥散开来,仔细看去,原来在大殿正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石床。石床通体青黑,好像浸泡在万丈深潭之下千万年的磐石,散发出刺骨的寒意。而在石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左鱼儿。 身上的吉服已经换下,彭鹰仓促间替她盘好的发也被解开,黑发如瀑般散落在石床上,俏脸微红。 那瞬间,彭鹰几乎以为左鱼儿还活着,他下意识的向前抢了两步,随即又默默的停了下来。他看到家主左心守失魂落魄的坐在他那把椅子上,正用一种阴鸷的目光盯着自己,师父左黄虎和痴痴大师都在,坐在左心守的两侧,目光虽然柔和,但表情一样的沉重。 他如梦初醒,默默的停住了脚步。 左黄虎叹息了声站起身来,挥手示意,让左远清带着大殿内的其他人离开,又将大殿的大门关闭,石床周围就只剩下彭鹰和左黄虎他们三人。 “小鹰,你回来了。”左黄虎来到彭鹰的身边,上下看了看他,又问:“替鱼儿报仇了么?” “报了……”彭鹰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左黄虎抓着彭鹰的胳膊来到石床旁,道:“这是寒冰床,本来是家中修炼一种功法所用的仙器,现在用来存放鱼儿的尸体,可保证她的肉身半年之内不腐。” 彭鹰点点头,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左心守忽然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却不是和彭鹰说的。 “痴痴大师,你一定要等彭鹰回来才说明究竟,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左心守的声音低哑而冰冷,令彭鹰不禁颤抖了下,默默的低下头去。 痴痴大师点点头,起身来到石床旁,看着左鱼儿柔声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算定鱼儿有此一劫了……” 其他三人同时一惊,左心守猛的盯住痴痴,有些着了魔似的冷笑道:“你已算定鱼儿有此一劫?为何不早和我说?” “唉……家主勿怪。”痴痴大师叹息了声,继续说道:“这是鱼儿的劫数,我说与不说,她都难逃今日的宿命。更何况天机不可泄露,这其中的因果渊源,直到今日,我也终于能说出来了。” “家主,你还记得鱼儿的名字是如何来的么?”痴痴问左心守道。左心守一愣,皱眉道:“是我问你,你来替她取的。” 痴痴点点头,道:“当时我也只是看出鱼儿日后会有一劫,恐怕要香消玉殒,而她最忌的便是火啊。”他苦笑了下:“所以我才为她取名鱼儿,就是指望以水克火,替她消灾祛邪。可惜,她终究还是死在炎正神将的火焰枪下。” “家主又记得鱼儿的父母为何而失踪么?” “我怎么知道,这是左家最大的谜团!”左心守猛的站了起来,怒道:“痴痴大师,说话能不能不要如此拐弯抹角?鱼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能不能真的救她活过来,就直说吧!” 此刻的左心守仿佛已变成另一副模样,苍老的面庞不住颤抖,脸上满是恨意,但自始至终都不肯去看彭鹰一眼。 “左远华与曲凝霜夫妇,其实早就知道了鱼儿将会有此一劫,于是接受了我的安排去早做准备去了。”痴痴只好加快了语速,说道:“当初,我认为鱼儿要想在遭劫后起死回生,必须要有三个条件。第一,鱼儿的灵魂需要有寄托之所;第二,她的肉身也要保证不坏;第三,鱼儿必须天赋异禀,才能化险为夷。” “所以我让左远华夫妇去寻两样东西,一个是魔教中的魔器,名为护身珠,只要鱼儿含在口中,可保证她的肉身不坏。第二个,便是这个东西了。”痴痴指着左鱼儿胸前的伤口,彭鹰等人探头看去,能看到白衣下有阵阵绿光散发出来,彭鹰知道那就是那个萤火虫了。 “那是什么?”左心守皱眉问道。 “这,是你们左家的传承。”痴痴沉声说道,却令左心守等人一脸茫然。 “什么传承?”左心守沉声问。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忘情丹 “这就牵扯到千古前的秘闻了。”痴痴叹息道:“早在上古时,人类中也有可以和半神比肩的存在,他们足以和半神中的神皇相提并论,乃至于到了现在,人们已错把他们也当作了半神。这些人类的强者之中有个女人,名为左螢,她就是你们左家的先祖啊。” “自人类与半神联手将妖族封印之后,半神与人类也有过一场天翻地覆的恶战,有许多人类强者和半神相继陨落,而左螢也在其中,据佛门古典中记载,左螢陨落的地点就在无尽山。” “千年前,开创了左家仙门的左文麟为何赶往无尽山?其实他寻找的就是左家的传承啊。” “左文麟就是个天赋异禀之人,如果被他找到了左螢的传承,左家如今必然要更加强大。”痴痴叹息道:“左远华夫妇为了救鱼儿,先去了东海魔教尝试寻找护身珠,却遭遇魔教长老的围追劫杀,两人拼命逃出之后便分道扬镳,左远华去南疆魔教继续寻找护身珠,而曲凝霜则去了无尽山寻找左螢的传承。” “他们一去便是数年,这期间,曲凝霜被困在不灭山庄,而左远华则被困在了南疆魔教的十万大山。要不是彭鹰,恐怕曲凝霜早已死了。” 左心守和左黄虎都是一惊,左黄虎连忙问彭鹰究竟。彭鹰这才将曲凝霜的事情娓娓道来,这件事他埋在心里已久,今天总算能说个清楚,顿感胸中郁结之气稍稍舒缓了少许。 听到左远华和曲凝霜竟然没死,左心守和左黄虎都不禁愁容稍缓,这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左心守看着左鱼儿胸前的绿光,道:“这么说,曲凝霜成功了?” 痴痴点点头,道:“其实是曲凝霜早就发现了左文麟留下的线索,所以在脱困之后才顺利的找到了左螢的传承。那是一只萤火虫,其实并非活物,只是左螢的意志不死而留下的一丝神力。如果这次鱼儿大难不死,日后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左心守深深的看着痴痴,沉声道:“你刚才说过鱼儿想要起死回生必须满足三个条件,这第一点已经满足,护身珠我也可以不计代价的找来,那第三点呢?鱼儿她……算是天赋异禀么?” “自然是了,否则我又何必让左远华夫妇如此拼命?”痴痴说道:“要知道上古神皇的传承并非所有人都能继承,只有血脉相连,又天资纵横者才有这个资格。而鱼儿便是千古罕见的特殊体质,与左螢一样,都是玄女身啊。” “所以这个天下能继承左螢传承的,非鱼儿莫属。”痴痴叹息道:“如果曲凝霜没被抓入不灭山庄,或许她早些年就能赶回来了,而如果真是那样,左螢的传承自然就能守住鱼儿的魂魄,等我们拿到护身珠,她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啊。” 他又看向了彭鹰,道:“虽然那萤火虫没能保住鱼儿的魂魄,不过还好有小鹰在,他取代了萤火虫护住了鱼儿的灵魂,现在,我们只要找到护身珠,鱼儿便能清醒过来了。” 左心守、左黄虎和彭鹰听得不禁动容,纷纷看着左鱼儿出神。痴痴所说的一切超乎了每个人的想象,这需要时间才能消化。 彭鹰紧张的心情却瞬间松弛了许多,他相信痴痴大师不会欺骗自己,现在只要找到护身珠,鱼儿必然能起死回生。但他还有些疑惑,试探着问:“大师,除了护身珠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保住鱼儿的肉身么?例如,木无双前辈的拖命法?” 痴痴摇摇头,“拖命法虽然能保住肉身,但是没有灵魂的鱼儿却不能使用,这世上除了护身珠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我去一趟南疆魔教。”彭鹰和左黄虎异口同声的说道。 痴痴一笑,摇头道:“其实大可不必,曲凝霜已经去了,而且在南疆魔教中还有人接应,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彭鹰摇摇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南疆魔教一趟。”他看向左黄虎,道:“师父,您知道我有幻面玉皮,我不会乱来。但您还是不要去了,现在的左家……”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看了眼左心守,左黄虎顿时恍然。 左心守性情有些变化,在此危难关头,左黄虎的确不益离开左家。 “好吧,你要去便去,不过要一切小心,不能添乱啊。”左黄虎叮嘱道。 痴痴大师也只好点头,“你既然一定要去那便去吧,南疆魔教那边的人我会打个招呼,与你里应外合。” 这件事就此决定下来,而沉默了许久的左心守忽然沉声道:“痴痴大师,三弟,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对彭鹰说。” 痴痴大师和左黄虎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先后离开了青龙大殿,留下左心守和彭鹰独处一室。左黄虎离开前向彭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多多体谅左心守的心情,彭鹰自然默默的点头。 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左心守却并未急着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寒冰床上的左鱼儿,半晌连动都没动。彭鹰好像泥胎般呆立在那里,却逐渐感到了一丝不详的预兆,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你能为了鱼儿去南疆魔教,也不枉鱼儿喜欢你一回。”左心守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着彭鹰,旋即张开手,彭鹰这才看到原来他手里早就握着一枚青色的丹药,因为握得久了,上面已有了些许汗水。 “家主,这是……?”彭鹰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不禁艰涩的吞了口吐沫,暗想难不成这是什么毒药? “这不是给你的,而是给鱼儿的。”左心守冷冷的道:“这丹药名为忘情丹,是我早年游历天下时偶然得来的。吃了它,鱼儿会忘了与你有关的一切……” 彭鹰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家主……您这是……”他颤抖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其实我一直都反对你和鱼儿在一起,即便痴痴大师说你是人,我也知道那是他打了诳语。”左心守的声音格外的冰冷,道:“鱼儿将来会不会得到左家的传承其实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要她能活着,变回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鱼儿就好。但是因为你的缘故,鱼儿即便是能起死回生恐怕也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你们人妖殊途,注定不可能让她幸福。”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左鱼儿,就等鱼儿得救的那天,亲手喂她服下这颗忘情丹吧。”左心守硬把忘情丹塞入彭鹰的手中,老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悲哀,道:“算我求你……”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南疆 彭鹰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了青龙大殿,手中握着那颗忘情丹。石中来早就等在殿外,看他出来便拉着他走向后山去救古云天。彭鹰一路恍恍惚惚的跟着,直到走进了青龙大殿来到古云天的面前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直到石中来用力推了推他,这才让他如梦初醒。 “小师叔,您怎么了?”石中来有些担忧的问道。 彭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没心思去解释什么,手中那颗忘情丹让他肝肠寸断,而左心守的那番话却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炎正神将临死前的那番诅咒。 真的,不能和鱼儿在一起了么? 古云天在囚室中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嘶鸣,南疆魔教的蛊虫令他忽而清醒忽而糊涂,痛苦万分。但对彭鹰而言,恢复古云天的神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动念间的功夫,盘龙蛊王已经将古云天的蛊毒拔除。 他也无心与石中来和古云天寒暄,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又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离开了青龙大牢,乃至离开了青龙峰。 这一路上,许多人都看着彭鹰离开,左菊心还想去和他说说话,彭鹰只是不理,就这样一路向南而去。 左黄虎和痴痴站在青龙峰顶目送彭鹰离开,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 他们虽然没去听左心守对彭鹰说了什么,但是也能猜出其中的大概。 痴痴大师看着左黄虎,道:“小鹰……没事吧?” “没事。”左黄虎摇了摇头,傲然道:“他是我的弟子,而我左黄虎的弟子,不会就此意志消沉。” 他转过身直奔青龙大殿,冷冷的道:“我这个大哥,看来已经老糊涂了……” ――――――――――――――――――――――― 天空乌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丝毫没有打破山谷间的静腻。这里四处都是数十丈高的参天巨树,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一棵接着一棵,中间生着绿墙似的藤蔓和杂草,几乎没有一点间隙。 与北方的无尽山相比,南疆的十万大山显得生机勃勃,但却并不意味着这里比无尽山来的安全,同样是天堑,这座南方天堑一样是危机四伏,茂密的丛林中到处都有凶猛的妖兽,就连那些巨大的树木也随时可能露出獠牙锯齿,露出狰容。 山谷间的小溪旁,好像野人一样的彭鹰坐在岩石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具尸体。 那尸体的身材与他相仿,是个年近五旬的半百老者,那双原本凶光四射的灰色眸子已经了无生气,咽喉处被一剑封喉,而这人的表情却满是茫然,显然是死的稀里糊涂。 在尸体旁的胸口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清秀的字迹。 “这人叫陈五,是个哑巴。” 彭鹰默默的抬起头来向山谷远处望去,数里之外,山谷被一层云雾笼罩,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他张开通天眼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在那云雾间,赫然有着不计其数的魔宫,而那里,就是自己此行的终点。 南疆魔教! 从左家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开始的时候,彭鹰还能凭借盘龙蛊王那一丝模糊的记忆逐渐摸索着寻找南疆魔教。不过当初庞涵带着盘龙蛊王离开的时候它还灵智未开,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好在彭鹰没有偏离太多,在深入了十万大山十日之后,他开始用通天眼找到了一些魔教弟子出入的踪迹,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但是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个难题。该如何进入南疆魔教呢? 就在他犯难的时候,他的左家令牌却传来了留给他的信息。 “不要鲁莽,明日午后,去魔教东北二十里外的小溪旁——白莲生。” 彭鹰终于知道痴痴所说的在南疆魔教的内应是谁了。 竟然是五银判中的白莲生! 于是他按照白莲生所说,在这天午后到了此处,这具尸体已经躺在了那里。 他知道这是白莲生为自己准备的另一个身份,这个叫陈五的应该是南疆魔教中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色,而且还是个哑巴。白莲生算是煞费苦心,让彭鹰扮成一个哑巴,这也避免了彭鹰多说多错,也就更安全了几分。 彭鹰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尸体上,然后起身,拿出许久未用的幻面玉皮敷在了陈五的脸上。转眼间,他已变成了陈五,又换上陈五的衣服,然后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大步向南疆魔教走去。 片刻后,他已深入那片云雾之中,南疆魔教当然有结界守护,但白莲生早有准备,在他留下的那张纸条旁就摆着一块令牌,凭着那块令牌,彭鹰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结界,直接进入到南疆魔教之中。 这南疆魔教,却要比彭鹰所见过的任何仙门和东海魔教总堂都要大了数倍。 与十万大山的阴暗潮湿相比,这里竟然青空如洗,暖洋洋的气息拂面而来,满是沁脾的青草香气。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青山起伏,一座座古老而又巍峨的魔宫坐落在青山秀水之间,风铃随着微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四处都能看到南疆魔教的弟子,不过与彭鹰所见过的东海魔教和北方魔教不同,这里的魔教弟子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有的是花甲老者,有的则是总角孩童,俨然像是和乐融融的一个国度,却不像是魔教。 掺杂在魔教弟子之中,彭鹰根本不会担心自己会被别人怀疑,这里的人太多了,而且鲜少有人交谈,所有人都显得有些阴沉,这或许是南疆魔教弟子多数都修炼了蛊术有关。 彭鹰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感到背后似乎始终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故作若无其事的停了下来,猛然回头,立刻看到在身后不远处有个丑陋的男人正在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那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身子佝偻着,双手下垂,左肩后鼓起个瘤子,脸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看上去倒像是一只丑陋的猩猩。 彭鹰向周围看了看,确认那怪人看得就是自己,心中不禁一动。 这人是谁?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还是……他就是白莲生?只是他曾听人说起过,白莲生是左家首屈一指的美男子,而眼前这个怪人却丑的不能再丑,看起来应该不是一个人,但却也不能排除白莲生为了混入魔教而自毁形象这种可能性。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怪人 他勉强笑了笑,转身就走。如果那人是白莲生,他就会想办法与自己相认。但如果他不是,那彭鹰就要将他引到没人的地方,想办法弄清他为何要跟着自己。 然而他刚走两步,身后那怪人便冷哼道:“陈五,见了本座胆敢不打招呼?本座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么?” 彭鹰顿时愣住,心中飞快的思索起来。这人不是白莲生?那他又是谁?他既然自称本座,应该是魔教中颇有些地位的人物。而且他和陈五相熟,甚至交代给陈五去做什么事情。但彭鹰却对此一无所知,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他只好转过身来尴尬的笑着,比比划划的做出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手势,装成一个哑巴。 怪人满脸的不耐,走过来摆摆手道:“别跟我比比划划,除了萧长老之外谁能看懂你这乱七八糟的手语?看你这副德行,本座交代你的事情没能做到吧?看萧长老如何罚你,跟我来。” 说着,怪人一把抓住彭鹰的胳膊,拽着他向远处走去。 彭鹰没敢挣扎,只能任凭那怪人拉着一路前行,怪人的步伐快逾奔马,片刻过后便带着彭鹰来到了一座魔宫前方。 魔宫前有两个魔教弟子守护,见到那怪人来了连忙谄笑道:“历长老,您来啦。” “嗯,萧长老在么?”这个历长老大剌剌的问道。 “在,在,萧长老就等着您来呢。”有个守卫推开魔宫大门,又对陈五打了个招呼道:“陈五,你小子昨晚跑哪里去了?” 彭鹰笑呵呵的摆手,那守卫也没有丝毫怀疑,任凭历长老拉着彭鹰走入魔宫之中。 进了魔宫之后,历长老轻车熟路的带着彭鹰穿过走廊,直接进入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里,还没进门彭鹰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不禁有些狐疑。可当他随着历长老走进门去,看到那屋子里的主人时,他忽然低下头去,竭力掩饰眼中露出的阵阵杀意。 在房中的一张大床上正坐着个孩童似的老者,竟然就是那个他曾在东海魔教总堂见过的魔教长老! 原来他就是萧长老,彭鹰死死的握紧了拳头。他这次来南疆魔教非只是寻找护身珠这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这个萧长老,替上官颖报仇! 萧长老显得病恹恹的,他之前在左家时被左心守重创,当时还未感到怎样,但是回来之后才发觉自己的伤竟极为严重,连南疆魔教的疗伤圣药都无能为力。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找教中的历长老求助,这位历长老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医术却是无人能及,这些年来在南疆魔教声名鹊起,十分受教主器重。 “萧文,不是我历云不帮你,实在是你这个奴才不管用,我明明告诉他去帮你找一株草药,他却到现在也没能找来,所以你要是伤重而死可别怪我。”历长老一进门便嚷嚷着,把彭鹰推到了萧长老的床前。 萧长老,也就是历云口中的萧文张开了眼,微笑道:“历长老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是我的奴才不管用,我怎么会怪到你老弟的头上?”说着他狠狠的瞪了眼彭鹰,冷笑道:“陈五,历长老交代你的事关乎我的生死,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怠慢?” 彭鹰故作惊慌的摆手,嘴里嗬嗬的发着声响,心中却在权衡着自己能否同时将萧文和历云置于死地而不被外面的守卫发现。他偷偷的张开通天眼,却顿时感到心中一凉。 萧文的周围笼罩着浓重的黑气,能够看出这人的修为极为强悍,恐怕已接近点山境顶峰,凭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取胜,更何况还有那个历云在旁边虎视眈眈? 萧文并没察觉到任何破绽,看着彭鹰那副惊慌的模样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下床,狠狠的看着彭鹰,狞然道:“养你这样一个废才有什么用?还不如杀了痛快!”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短刀,猛然指向了彭鹰的胸膛。 彭鹰身子颤了颤,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不过好在萧文并没真的想要杀他,短刀停在他的胸前,恶狠狠的道:“限你一日之内找到历长老要的草药,否则本座就把你这废物碎尸万段!” 历云不知何时站到了萧文的身后,目光阴冷的望着彭鹰,忽然冷笑道:“萧长老,在杀他之前……” “总该弄清他究竟是谁吧?” 彭鹰和萧文同时一愣,萧文固然是一头雾水,而彭鹰却顿时毛骨悚然。那瞬间他几乎要忍不住拔出春泥剑拼命,然而一则自己不是萧文的对手,二则萧文的短刀离自己近在咫尺,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肉身能否禁得住如此近距离的一击,所以他最终还是勉强压下心底的冲动,故意做出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愕然望向那个历云。 “历长老,你说的什么意思?”萧文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这不就是陈五么?还能是谁?” 历云狠狠的盯着彭鹰,目光如毒蛇般阴毒,狞笑道:“萧长老真是伤得不轻,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所谓的陈五身上……已经没有本命蛊了么?” 萧文愣了愣,旋即皱眉看向彭鹰,表情有些狐疑的道:“没有本命蛊了?这不可能吧?” 彭鹰的表情慢慢僵住,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马上就要败露,不过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危局?他的心思飞快的运转着,却半晌都没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稍后一旦大动干戈,自己即便能利用金身篇躲过致命的一击,但肯定会陷入一场恶战。到时候恐怕就会打草惊蛇,自己身陷险境倒不可怕,怕的是没办法找到护身珠,那样一来,鱼儿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历云紧接着说道:“萧长老,这陈五的本命蛊不正是您那只本命蛊的子孙后代么?想要一探究竟,你只需动念间便能做到,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不成?” 萧文看他说的煞有其事,心里也不禁产生了怀疑,他目光阴毒的打量着彭鹰,忽然眼睛一动,露出丝丝诡异的光华。 彭鹰还张着通天眼,顿时看到从萧文的天灵盖上浮起一道灵光,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瞬间扑入了自己的脑海。那必然是萧文的本命蛊,是来查看历云所说的是否属实的。然而这时彭鹰反而大喜过望,没做丝毫抵抗,任凭那灵光在脑海中逡巡一圈,然后带着一丝狐疑直奔丹田气海。 这萧文是自讨苦吃,他的本命蛊虽然也算是极品,但是他又怎能知道在彭鹰的丹田气海中还有个极品中的极品,盘龙蛊王!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终见白莲生 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瞬间到了丹田气海,阴毒的小眼睛东张西望,瞬间便看到了彼岸花,然后便看到了那只盘绕在彼岸花上,头顶生着八根龙角的银色龙躯。 那瞬间,小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想钻出彭鹰的身体逃窜,然而就在那时,盘龙蛊王忽然睁开了赤金色的小眼睛,狞笑着离开彼岸花,向那小蛇游来。 小蛇浑身抖若筛糠,但却好像吓呆了似的不敢动弹,任凭盘龙蛊王游到面前,然后张开嘴,一口便将那小蛇吞服腹中! 本命蛊对南疆魔教弟子而言无异于第二条生命,如果低级的魔教弟子被盘龙蛊王吞了本命蛊早已一命呜呼。但萧文修为惊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不过当那小蛇被盘龙蛊王吞噬的瞬间,萧文仍是如遭雷噬,脸上露出无比骇然的神色。而彭鹰顿时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活命机会,于是猛的从储物戒指中摸出春泥剑,准备一剑刺死萧文,再全力搏杀那个历云。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截青色的剑尖猛的从萧文的胸膛钻了出来,像是毒蛇般无声无息,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近乎黑色的血液顿时喷涌出来。 彭鹰和萧文同时一呆,彭鹰停住了春泥剑,而萧文则露出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剑尖,然后艰难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看向身后的历云,厉声道:“历……云……为何……杀我!?” 彭鹰也茫然向历云望去,却见此刻的历云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慢慢的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身躯,肩膀后的瘤子也瞬间消失,转眼间变成个身材修长,丰神俊逸的男人,虽然那张脸上仍是伤痕累累,但那双眼睛却变得清澈迷人。 只是那双眼睛中此刻流出的却是滔天的怒火,仿佛仅凭目光就能将萧文烧成焦炭。 “萧文,还记的你在左家仙门外杀的那个女孩么?她叫上官颖,她还那么年轻,却被你……”那人的眼中依稀有些泪光,但旋即又瞬间消失,狠狠的道:“我恨不得把你扒皮拆骨,这样杀了你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萧文眼中露出无尽骇然和恐惧之色,颤声道:“你……你不是历云?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永远也无法知道,我要让你做个冤死鬼,最好永世不得超生!”那人狞厉的笑着,忽然扭动那只青色的长剑,顿时将萧文的心脏搅得支离破碎,萧文顿时一命呜呼,没等尸体栽倒,历云忽然抓住了他的头发,又一剑削下了他的项上人头。 他拎着鲜血淋漓的头颅,默默的看向了彭鹰,那张丑陋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师叔?你终于来了……” 现在,彭鹰终于恍然大悟,连忙将春泥剑收起,扑过去抓住历云的手,激动的道:“你是白莲生?” 历云,也就是五银判之一的白莲生点了点头,双手捧起萧文的头颅递到彭鹰面前,苦笑道:“小师叔,等你回左家的时候,就拿着这个畜生的人头去帮我祭拜一下小师妹吧。替我跟他说,师兄没用,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帮她报仇雪恨了。” 彭鹰呆呆的望着白莲生那悲哀莫名的目光,心中顿时有些了然。这又是一个伤心人啊…… 他叹息着点点头,撕下萧文的外衣将他的头颅包裹起来,然后塞入储物戒指。而这短短的时间内,白莲生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帮着彭鹰将萧文的尸体处理掉,又将地上的鲜血擦干,然后才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莲生,你刚刚可是把我吓得不轻,你要杀萧文,为何不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早做准备啊。”彭鹰苦笑道。 白莲生淡然笑道:“萧文的修为已经在点山境九品,即便我们两个合谋,想要杀了他又谈何容易?我没告诉小师叔真相,就是希望小师叔能在萧文面前露出一些破绽,让萧文开始怀疑你,然后我再劝他用本命蛊试探,而如此一来,你体内的那只盘龙蛊王必然会吃了他的本命蛊,萧文也必然慌张。这样我就能偷偷下手,一击毙命了。” 彭鹰愕然问:“你知道盘龙蛊王在我的体内?” 白莲生莞尔笑道:“盘龙蛊王是庞涵交给你的,后来他将此事如实告诉了玄提大师,玄提大师自然会禀告给痴痴大师。如此一来,我当然也就知道了。” 彭鹰恍然大悟,看着白莲生不禁又敬又佩,这人能在南疆魔教潜伏许久果然拥有超乎常人的心智。从自己到了南疆魔教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白莲生的谋划顺利进行,如今非但顺利进入了南疆魔教,更是替上官颖报了血仇,简直容易得超乎想象。 他在左家时就曾听过,白莲生与当初的冷剑心是一时瑜亮,比左枪还要更胜一筹,如今看来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彭鹰点点头,微笑道:“莲生算无遗策,我佩服的很啊。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护身珠有下落么?” “有,但是我却很难取到。”白莲生沉声道:“护身珠就在南疆魔教的腹地,那里有一处名为五毒潭的地方,是南疆魔教豢养蛊虫的所在,里面的蛊虫简直不计其数。在五毒潭中央有座小岛,上面有数座魔宫,护身珠就在一座名为藏珠阁的魔宫里面,小师叔稍后去把护身珠偷来,然后尽快离开此地去救鱼儿师妹吧。” 彭鹰苦笑道:“以你的修为和智计尚且难以做到,难道我就能轻而易举的得手?莲生太高看我了吧。” “对我来说的确很难,但对小师叔而言却可以说是探囊取物一般啊。”白莲生微笑道:“那五毒潭是南疆魔教最凶险的所在,蛊虫不计其数,别人当然休想进去。可小师叔却有盘龙蛊王帮忙啊,想要进五毒潭还不易如反掌?” 彭鹰恍然大悟,微笑道:“如此说来倒还可以尝试尝试。”他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听痴痴大师说,鱼儿的父亲左远华师兄如今被困在南疆魔教,而她的母亲曲凝霜也来南疆魔教寻找护身珠来了,他们两个又该怎么办?” 白莲生脸色一黯,摇头叹息道:“他们两个的事就有些难办了。半月前,左家遭袭和鱼儿的事我和曲凝霜前辈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我本来让曲凝霜前辈不要轻举妄动,但她毕竟还是太过担心鱼儿,所以铤而走险,自己摸进了南疆魔教,谁知……” 他黯然道:“曲前辈此刻已和远华师叔一样身陷囹圄,如今就在五毒潭的那座小岛下。” 彭鹰心中一沉,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在取得护身珠之后再将他们两人也都救出来吧。” “不可。”白莲生却当即摇头道:“小师叔只能去藏珠阁取出护身珠,却绝不能靠近小岛正中央的那座最大的魔宫,那里才是最最凶险的地方,如果小师叔冒然去了必死无疑啊。” 彭鹰愣了愣,道:“那座魔宫有什么玄机么?”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有神王? “玄机倒没有什么,只不过……那里面应该有个人。”白莲生肃然说着,然后又补充道:“更准确地说,那里面或许有个……半神。” “半神!?”彭鹰顿时蹙紧了眉头。 传闻魔教就是半神所创,东海魔教能唤醒炎正神将,南疆魔教就极有可能也能唤醒半神,只是那五毒岛上的半神又是谁呢?他看向白莲生,白莲生则苦笑道:“五毒潭别人休想进去,只有教主和少数几位长老才能有权进去,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半神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通过我这些年来的追查摸索,我怀疑那魔宫里的半神……应该是个神王!” 彭鹰更是悚然大惊,一个炎正神将就几乎将左家夷为平地,如果南疆魔教中真的有个神王,那可就太过恐怖了。 “据我猜测,魔教教主之所以将半神置于五毒潭中,应该是和那些蛊虫有关。据庞涵说过,蛊虫也是妖类,在其吞吐日月灵气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混沌灵气。那么多蛊虫日积月累,所以五毒潭中的混沌灵气格外充沛,也就极为适合唤醒那个半神。”白莲生静静的望着彭鹰,沉声道:“小师叔,你也知道神王的恐怖,所以你去了五毒潭之后,除了拿到护身珠之外,还要做另一件事。那就是尽可能多的将五毒潭中的蛊虫杀死,这样才能尽量延缓半神的苏醒,也能让我们早做准备啊。” 彭鹰沉声道:“那也只是延缓而已,如果那半神仍未苏醒,或许我可以让他永远也不必醒来……” 白莲生连忙摆手,沉声道:“那半神虽然还没彻底苏醒,但是已经算是半梦半醒之间,单只是神念就已不可小觑,所以小师叔千万不能如此鲁莽,只求找到护身珠,再尽力杀死蛊虫就好。” 彭鹰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鲁莽之辈,杀死炎正神将靠的是木无双和自己前世的力量,而现在的自己别说对付神王,就算炎正神将起死回生都能随手灭杀自己。鱼儿的生命要紧,自己也只能如白莲生所说的那样尽力而为。 白莲生看着彭鹰的表情,知道他不会意气用事这才放下心来。他微笑道:“小师叔,你刚才把萧文的脑袋收起的太快,现在还是再拿出来吧。想要进五毒潭,用萧文的身份是再好不过了,他就是有权进入五毒潭的长老之一啊。” 彭鹰恍然,这才又把萧文的脑袋拿了出来,揭下幻面玉皮敷在他的脸上,转眼间变成了他的模样。 “脸是天衣无缝了,不过这身材……”白莲生看看彭鹰,不禁摇了摇头。萧文长得如同孩童,哪里有彭鹰这么高大。 彭鹰笑了笑,身子遽然缩小,转眼间衣服变得十分肥大,而整个人也变得和萧文一模一样。白莲生击掌笑道:“幻形门的易容之法果然神奇,却要比我用真气硬伪装出来的模样容易多了。” 彭鹰看着白莲生那张丑陋的面庞,叹息道:“你的脸……”传闻中的白莲生是个翩翩浊世的俊美公子,怎么可能如此丑陋?他脸上的那些伤疤显然都是货真价实的。 白莲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淡然笑道:“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无所谓了。”说着他跑去旁边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萧文的衣服给彭鹰穿上,又让彭鹰模仿着萧文的声音说了几句话,片刻后,即便是白莲生都不禁目瞪口呆。 彭鹰,伪装的简直是绝了。 而彭鹰也暗自佩服白莲生,刚刚还觉得他算无遗策,现在看来简直是运筹帷幄啊。他带自己来见萧文,亲耳听萧文说话,也就是便于自己现在模仿萧文,接下来再以萧文的身份去五毒潭找护身珠、杀蛊虫,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对了莲生,你知不知道云紫瞳如今也在南疆魔教?”彭鹰沉声问道。 白莲生点了点头,叹息道:“紫瞳的事我知道了,她被蛊虫所困,险些酿下了大祸。不过自从萧文带她回来之后,紫瞳便下落不明了。我曾对萧文试探着问过,他说紫瞳是被教主带走了,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就连萧文也不清楚。” 彭鹰叹息了声,他本想看看能否救出云紫瞳,然而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大可能了。 “小师叔放心,有我在,紫瞳和远华师叔、曲前辈他们不会出事,我在药王岭练出的一身医术对南疆魔教而言颇有用处,只要我想办法,他们的性命可保。”白莲生微笑道。 “那就辛苦你了。”彭鹰诚挚的道谢。白莲生说的轻描淡写,但他孤身一人潜藏在南疆魔教中,这其中的凶险自然不言而喻。 彭鹰和白莲生大摇大摆的走出魔宫大门,那两个魔教弟子见是“萧长老”出来了连忙行礼。白莲生忽然出手,瞬间便扭断了他们两个的脖子,将尸体随手塞入储物戒指,又变得若无其事。 虽然是左家弟子,但这白莲生出手却极为狠辣,彭鹰虽然有些动容,但也知道白莲生想在魔教中生存下去就不能留下任何破绽。这两个守卫看着他和陈五进去,但陈五却不知所踪,日后必然生疑。 杀了两个守卫,再也没人知道这魔宫中发生了什么,白莲生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白莲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与彭鹰并肩走向山下,带着彭鹰走出很远,面前却出现了一座魔门。 “小师叔,稍后你一旦得手之后就立刻离开,绝对不可恋战。魔教教主修为绝顶,稍有耽搁你就性命难保啊。”白莲生又拿出块令牌塞到彭鹰手中,道:“拿这块令牌按在魔门上,魔门瞬间就会打开,你进去之后立刻就能抵达东海岸,到时候一定要立刻回头毁了魔门,到那时才算大功告成啊。” “我知道了,多谢。”彭鹰点点头,这白莲生将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让彭鹰轻松了许多。 两人转了个弯,向远处走去。白莲生故意走的很慢,以便彭鹰能记住回来的路线,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之久,空气中忽然有种难闻的恶臭,开始时还觉得尚可,但仔细一闻却顿时令人头晕欲呕,胸膛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盘龙蛊王的灵识在彭鹰的脑海里欢欣雀跃,似乎还有一丝紧张。彭鹰知道,五毒潭应该就在前方了。 面前有几座青山围成了一圈,从半山腰往上都被五彩斑斓的瘴气笼罩,正前方有唯一的通路能从两山之间穿入,山脚下则有两座魔宫牢牢的守住唯一的通道,隐约能看到有许多魔教弟子走动。 白莲生停了下来,指着前方沉声道:“小师叔,那里面便是五毒潭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有麻烦的话就绝不要逞强,出来之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彭鹰点点头,深深的看了白莲生一眼,低声道:“保重。”说着,大步流星的向五毒潭走去。 如果事情进展的顺利,他和白莲生也就到此分别,那声保重说的真心真意,白莲生听得有些动容,默默的看着彭鹰的背影,半晌才转身而去,找一处隐蔽的地点藏了起来。 这时,彭鹰已经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山脚下那两座魔宫之间。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五毒潭 “萧长老?您老怎么来了?”有个年近中年的魔教弟子远远的打着招呼,嬉笑着凑了上来。这人显然是看守五毒潭的首领,修为也算不俗。彭鹰张开通天眼看了眼,判定他起码有攀山境顶峰的修为,虽然微不足道,但彭鹰也当然不敢硬闯进去。 “怎么?本座来五毒潭,还要你小子同意?”彭鹰大剌剌的冷哼,摆出萧长老的气势,顿时令那首领缩了缩脖子。 “看您老说的,属下哪敢啊?”那魔教弟子谄笑着,却并未让开道路,只是讪讪的望着萧长老,巴结道:“萧长老,您回来之后属下还没来得及去看您,也实在是看守五毒潭而走不开啊,您别见怪,这个……”他似乎有些尴尬,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苦笑着低声问道:“萧长老,属下前些时间请您帮忙的那件事……不知……” 彭鹰顿时暗叫不好,这人原来对萧长老有所求,但自己却哪里知道他求的是些什么?他冷笑道:“你那点小事以后再说,本座还有公干,还不让开?” 谁知那人竟仿佛铁了心一定要问个究竟,忽然跪在彭鹰的面前,哀声道:“萧长老,您可一定要救救属下啊,属下的身家性命都在您手中握着,您也答应了回来之后会帮属下解决此事,现在属下时日无多,还请萧长老一定要出手相助啊。” 彭鹰皱了皱眉,正想着该如何处置这个麻烦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想起一把沙哑的声音。 “君上……这人……的本命蛊……奄奄一息,应该是……要求您救活他的本命蛊,否则他也……必死无疑。” 是盘龙蛊王的声音,彭鹰顿时茅塞顿开,他拍了拍那人的脑袋,笑道:“放心吧,你的本命蛊本座有办法救活,明日午后,你到本座那里去一趟,自然万事大吉。” 那人这才惊喜交加,忙不迭的磕头谢恩,然后恭恭敬敬的起身,亲自送彭鹰进了五毒潭。 远处的白莲生看得清清楚楚,直到那人把彭鹰送到魔宫之后依依惜别,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总算化险为夷了。 彭鹰独自走入群山之间,回头看看身后没人,也算是稍稍放松了些,他向四周望去,顿时看到一幕幕极为恐怖恶心的景象。 这五毒潭其实十分巨大,群山围成了一个巨碗的形状,山坡舒缓的向中央延伸,在最中央果然有一片漆黑如墨的深潭。周围方圆数里范围之内,没有任何草木,只有无数五彩斑斓的毒虫不安分的爬行着,冷眼看去,就像是一片厚重的苔藓在缓缓蠕动,发出类似蝉鸣般的声响。 在那些不计其数的蛊虫中,有毒蛇、毒蝎、蜈蚣、蚊蚋,也有许许多多彭鹰也叫不出名字来的古怪东西。整个山间的盆地完全被蛊虫覆盖,而在那座深潭中尤为恐怖,难以计数的水蛭、毒虫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令深潭的水面无风自动,就像是一锅粘稠的汤汁,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 这就是五毒潭了啊,彭鹰心中不禁一阵恶寒。这么多的蛊虫要是到了中原,也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他定了定神,向五毒潭中看去。果然在深潭中央有座小岛拔地而起,高出水面数十丈,顶端已经隐入那片五彩斑斓的瘴气之中。隐约能看到上面似乎有几座大大小小的魔宫,护身珠应该藏在其中。 现在最关紧要的还是要找到护身珠,于是彭鹰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飘然而起,转瞬间已掠过虚空,到了那座五毒岛上。 四周有几座魔宫,而在瘴气包围之下,彭鹰能依稀看到在远处有一座最为巨大的魔宫,仿佛荒古巨兽盘踞在那里,有种极为阴森的力量环绕着。那里就是白莲生所说的那座魔宫吧,彭鹰唯恐惊动里面的半神,于是不敢多看,开始寻找所谓的藏珠阁。 很快,彭鹰便发现了一座三层魔宫,大殿门口的匾额上正写着藏珠阁三个大字。 彭鹰连忙走了过去,轻轻的推了推,大门竟只是虚掩着,顿时静静的开启了一条缝隙。他心中大喜,悄悄的摸了进去,只见魔宫里面空旷无人,这才放松了少许。 这里毕竟是南疆魔教的心腹之地,又有亿万蛊虫守护,所以魔教自然不会担心有人会闯了进来,疏于防范也是在所难免。 这却给了彭鹰可趁之机,他东张西望,却发现这第一层的魔宫空无一物,只好继续向上,直到爬上第三层魔宫,却仍然空空如也。彭鹰顿时焦躁不安起来,难道白莲生的情报有误,护身珠根本不在这座魔宫之中。 他正想张开通天眼仔细观察,然而就在此时,楼下竟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彭鹰顿时亡魂皆冒,能进入五毒潭的必然是魔教中位高权重的人物,修为肯定不俗,况且听声音似乎有两个人一起走了进来,却将彭鹰堵在了楼上插翅难飞。他连忙看向四周,发现在角落里有个玉石屏风,于是忙不迭的跑过去藏在屏风之后,又运起了抱朴篇隐藏真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是直奔彭鹰这里来了。 旋即,彭鹰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申屠,炎正神将已死,你的计划算是前功尽弃。那些东海魔教弟子又何必回到东海?你就不怕左家报复,灭了你辛辛苦苦才重建起来的东海魔教么?” 那声音赫然正是曾经在皇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老,也就是南疆魔教的教主! 而另一个人竟也是熟人,是申屠? 两大魔教教主亲至,彭鹰顿时叫苦不迭,连忙蜷缩起身子,唯恐被他们发现。黄老的可是青云境的强者,只要自己稍有疏忽便会被他发现,到时候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丹田内的盘龙蛊王也噤若寒蝉,显然也对黄老极为畏惧。他的灵识非但将自身隐藏起来,连带着将彭鹰丹田气海的真气也统统藏得好好的,这一下彭鹰更是如同隐形了似的,除非黄老刻意寻找,否则万难发现。 不过彭鹰仍有些担心,自己刚刚伪装成萧长老进入五毒潭,要是被黄老他们知道,或许因为看不到萧文而会心中生疑啊。 好在彭鹰算是白担心了,黄老想要进入五毒潭又何必从山间通道走来?整个南疆魔教中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从空中直接进入五毒潭,却并不知道在他之前还有人早已到了。 转眼间,脚步声到了楼上。彭鹰透过屏风的间隙小心翼翼的向外窥探,果然看到黄老和申屠一前一后走了上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还魂珠 申屠左边的衣袖空空如也,背上却背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青铜箱子,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黄老之后,显得极为恭谨,正开口说道:“教主,东海魔教的众多弟子伤亡惨重,只能暂时退到东海暂时休整。我正想请示教主,再过些时日,我就带着东海魔教弟子赶来投奔,还望教主接纳。” 黄老回头瞥了申屠一眼,淡淡的笑道:“真的?我可没有要吞掉东海魔教的意思。” “岂敢。天下魔教本是一家,更何况申屠能有如今的成就都是仗着教主栽培,落叶归根,只有回到南疆魔教我才能真的安心啊。”申屠毕恭毕敬的回复道。黄老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就连彭鹰都能听出这两人在勾心斗角,黄老想要吞了东海魔教,申屠自然是不甘心,只是能拖一时是一时,真的会不会来投靠南疆魔教还未可知呢。 “把那东西放下吧。”黄老走到楼上的中央位置站住,对申屠说道。申屠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背后的青铜箱子放了下来,顿时发出沉重的响声。 “教主,这箱子里面究竟是什么?”原来申屠自己都不知道那青铜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黄老一笑,道:“你这次回来是想搬救兵吧?可是上次支援你的那几位魔教长老损失惨重,只有萧文自己逃了回来,要想我再派人帮你,可让我有些为难了。” 申屠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但还是躬身行礼道:“是弟子让教主为难了,不过教主既然有难处那弟子也绝不强求。” 黄老笑着摆手,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教中不可能再派人帮你,但是我却可以借你一件宝物,有了此宝,不啻于炎正神将啊。” 申屠顿时喜形于色,下意识的看向那青铜箱子道:“莫非,这里面就是您所说的宝物?” 黄老神秘的笑了笑,轻拍那青铜箱子,箱子的四壁顿时裂开,轰然倒下,顿时显露出里面的东西来。然而令申屠和彭鹰同时吃了一惊的是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宝物,竟然是个人! 那是个极为诡异的人,看起来像是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但浑身上下却覆盖了一层尺长的红毛,看起来极为诡异。那双眼睛中开阖间也满是冰冷的杀意,露出像野兽般嗜血的光华。 彭鹰顿时浑身巨震,想起来当日在无尽山深处发现的那座魔宫,还有那些浑身上下生满红毛,极为恐怖的僵尸。那其中就有左家的开山祖师,左文麟!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这种怪人?而这又怎么可能是黄老口中宝物? 彭鹰正大惑不解,申屠已经将他的疑惑问了出来,“教主,这……这就是您说的宝物?” 黄老摇摇头,然后轻飘飘的浮到空中,直到贴近了魔宫的穹顶,又在一块青砖上轻轻点了两下,魔宫穹顶正中的青砖忽然涌动起来,露出上面的一间狭小的密室。黄老随手从里面拿出一只玉盒来,随即回到了申屠面前。 打开玉盒,里面顿时有股红光氤氲开来,黄老随即从玉盒中拿出一颗碗口大小的赤红色明珠来,微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宝物,名为还魂珠,正是那位神王传给我的。” 五毒岛中央魔宫中的半神果然是个神王,彭鹰心中暗凛,默默的看向了那颗奇妙的血红明珠。 黄老见申屠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拿着那还魂珠走向那浑身红毛的老者。道:“千万年来,乌沉修仙界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修仙者四处寻找半神或者半妖留下的遗迹。他们本以为会发现上古的法宝神器,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都是噩梦啊。” “半神留下的遗迹怎么可能轻易允许外人进去?那里面统统设有禁制,只要有人进去,就会变成他这副模样,变成千古不变的行尸走肉。”黄老指着面前的红毛老者冷笑道:“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修仙者了,不过修为却极为强大,应该是点山境顶峰。” 申屠顿时不禁动容,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什么,颤声问道:“莫非,用这还魂珠能唤醒这人?” “孺子可教也。”黄老微笑道:“我已在这人身上种下了蛊毒,只要将还魂珠在他身上一滚,他就将恢复如初并为我所用。申屠,你说这还魂珠是不是天下最强的法宝呢?” 他哈哈大笑着,拿着还魂珠在那红毛老者身上滚了滚,果然,老者身上的红毛顿时化作灰烬,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 那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有一张马脸,表情有些险恶,但目光却仍有些茫然,那是被黄老下了蛊毒所致。黄老将这老者推到申屠面前,笑道:“有这人相助,虽然远比不上炎正神将,但要是有数十上百个呢?要知道这四大天堑之中都有半神的遗迹,也有许多这样的亡命之徒啊。” 申屠顿时喜形于色,贪婪的盯着还魂珠,微笑道:“多谢教主大恩,有了这还魂珠,东海魔教必然重振声威,到时候弟子一定会报答教主您的大恩大德。”他双手伸向黄老,本想接过还魂珠,谁知黄老却缩回手去,微笑道:“别着急,要想控制这些修为强大的红毛怪物,我必须要炼制一些上等的蛊虫。这需要一些时日,在这段时间里,你还是把东海魔教弟子带来南疆吧,毕竟日后你要自己拿着还魂珠去四大天堑中寻找,留下那些弟子在东海,我也着实不放心啊。” 申屠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缩回手去。 无论是申屠还是彭鹰,心中都冷笑了下。他们都看穿了黄老打得好算盘。拿还魂珠来蛊惑申屠,让他尽快将东海魔教并入南疆魔教,而即便申屠找来了那些红毛怪人也需要黄老的蛊虫控制,其实申屠忙到最后却都是为南疆魔教做了嫁衣。 虽然心中暗骂,但申屠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赞同,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自然谁也不知道。 黄老仍是那副慈祥的模样,笑眯眯的又将还魂珠放进穹顶上的密室中,然后回到申屠面前,柔声道:“申屠,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也知道天下魔教是一家的道理,所以你也不要胡思乱想。要知道我的年纪也大了,这天下的魔教日后还不是要交给你来掌管么?” “走吧,随我去选几只蛊虫。”黄老亲密的揽着申屠的肩膀,就这样离开了。 也是活该黄老他们倒霉,原本只要他们小心些,就完全能发现彭鹰的存在。然而黄老却做梦也没想到卧榻旁竟有他人酣睡,而且竟将这前后的经过统统看入了眼中。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逃脱 直到黄老和申屠走后,彭鹰又等了半晌,很快听到大殿外有人破空而去,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抬头望着魔宫的穹顶,彭鹰脸上难掩喜色。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也不必在张开通天眼,飞身落到穹顶下方,学着黄老在青砖上轻点两下,那间密室顿时显露出来。 彭鹰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两只玉盒。 两只玉盒上还贴心的写着字,一个是还魂珠,另一个赫然正是护身珠! 这藏珠阁还真是名副其实,这两颗珠子都是旷世奇宝,如今却落入彭鹰囊中。他强压住心底的狂喜,先打开还魂珠的盒子看了看,小心的揣入储物戒指。然后打开另一个玉盒,里面顿时露出一颗龙眼大小的雪白珠子,散发出浓郁的白气,极为美妙。 这就是护身珠了啊,彭鹰顿时欣喜若狂。看了半晌,他这才将护身珠仔细收好,再向四周看去已经是空空如也。为两个珠子建一座魔宫虽然有些夸张,但要知道了这两颗珠子的价值,便会觉得理所应当了。 偷偷的离开了藏珠阁,彭鹰站在五毒岛边缘看向四周。蛊虫浩瀚如海,也不知盘龙蛊王能在短时间内吞噬多少。 白莲生说神王以蛊虫吞吐出来的混沌灵气为食,所以如果蛊虫大量死亡势必会惊动神王。在那之前,自己一定要脱身才行。 “盘龙,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但绝不可贪多,否则我可不会管你。”彭鹰在脑海中告诫。 “知道了,君上。”盘龙蛊王似乎有些不甘,但更多的则是无比的兴奋。 对它而言,面前的可是一场绝顶的饕餮盛宴! “一!” 阔口男孩遽然出现,瞬间化身千万扑入五毒潭中。 “二!” 山谷间顿时传来蛊虫濒死的惨嚎,如同山呼海啸,震耳欲聋。盘龙蛊王的化身已遍布四面八方,小小的阔口男孩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仿佛覆盖了整座山谷。 “三!” 彭鹰忽然感到有股极恐怖的力量从背后升起,仿佛烈焰灼烤着脊背,竟似乎连魂魄都要被它撕成碎片。他骇然回头望去,却没有一个人影,随即他又张开通天眼望向远处那座巨大的魔宫。于是顿时看到了一幕极为恐怖的景象。 魔宫最上层,有个金盔金甲的神像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那神像足有十丈高,面容古朴,好像上古神祗,虽然只是张开了一只眼睛,但那赤红色的独眼却顿时放出万丈光华,洞穿了虚空落在彭鹰的身上,旋即绽放出无尽的杀意。 神王! 彭鹰不禁亡魂皆冒,好在盘龙蛊王此时已打着饱嗝憨态可掬的回到了丹田气海,彭鹰连忙掉头就跑。 恍惚间,他忽然感到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冒着风险回头又瞥了一眼。却发现在那神王的脚下赫然有个娇小的身影盘膝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没发出一点声息。 竟然是云紫瞳!?她怎么会在那座魔殿之中? 彭鹰虽然无比错愕,但是却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去救出云紫瞳,还有魔宫下的左远华夫妇,都只能靠白莲生自己去想办法了。他狠下心转过头,继续亡命逃窜。 背后那恐怖的威压如影随形,不过好在神王尚未完全苏醒,虽然神识惊人,但也只能目送他离开。直到彭鹰钻出青山,隐约间仿佛听到背后传来滔天的恨意,那是神王的愤怒吧,彭鹰知道自己算是把这神王得罪惨了。 转眼间冲出了五毒潭,两座魔宫中有不少魔教弟子都在惊讶的望向彭鹰。刚才那个首领飞到半空愕然问:“萧长老,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他说完,彭鹰一拳便轰了过去,顿时将那人击成粉碎,漫天血肉迸散。他势如破竹的冲出了山谷,向远处撇去,只见白莲生正在隐蔽处向自己微笑拱手,嘴唇蠕动着,默默的说了两个字。 “珍重。” 彭鹰颔首微笑示意,继续狂飞,瞬间便到了那座魔门的面前。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萧文,你做什么!?”随着咆哮,有道极恐怖的气息从后方激射而来,好像滔天怒潮,瞬间就能将彭鹰吞没。 是黄老!彭鹰知道自己如果稍有犹豫就注定无法逃脱了,别说黄老,此刻就算是申屠也能置自己于死地。于是他头也不敢回的扑到魔门前,拿出白莲生给他的令牌按在魔门上,魔门间顿时波光荡漾,彭鹰毫不犹豫的一头钻了进去。 黄老的怒吼声响起,紧接着有股沛然巨力猛的扑到彭鹰的背后,顿时令他如遭重创,却也让他顿时消失在魔门之中。 远处有两个人影遽然赶到,黄老已经察觉到五毒潭出了事,正怒不可遏的想追下去,申屠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他会毁了魔门,教主小心。” 果然,魔门的水波陡然颤抖,旋即炸成了飞灰。黄老皱了皱眉,强忍怒火看向申屠,道:“你为何如此确认?” 申屠面色阴狠的看着魔门,冷笑道:“那人的气息我认得,他绝非萧长老,应该是左家的那个彭鹰。之前曾有一次,他就在我眼前穿越魔门逃之夭夭,也是像现在那样毁坏了魔门,害我损失了许多弟子。” “那个彭鹰?”黄老面色一凝,冷冷的看着魔门半晌,这才愤愤的向五毒潭赶去。很快,青山中传来黄老愤怒的咆哮,申屠也连忙跟了过去,却顿时目瞪口呆。 五龙潭中,不计其数的蛊虫竟已惨死,只留下寥寥几只苟延残喘,深潭表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蛊虫尸体,深黑色的脓血散发出更加扑鼻的恶臭。 即便是黄老那样的城府,看着数百年心血毁于一旦也险些气得吐血,而申屠却是一愣,骇然惊呼道:“还魂珠!” 黄老大惊,与申屠几乎同时到了藏珠阁前,直接从三层破窗而入,又打开穹顶查看,两人同时目瞪口呆。 吼!五毒潭中,再次响起黄老无比怨怒的咆哮,令四面八方闻声赶来的魔教弟子顿时骇然失色。 教主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死别,生离 东海沿岸,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彭鹰挣扎着坐了起来。 面前是一堆残垣断壁,那是彭鹰拼命斩碎的魔门。 黄老那一击太过恐怖,如果放在一个月前彭鹰必死无疑。然而他吸收了青帝给他的十六段龙骨,又修炼了金身篇,肉身坚韧的如同荒古猛兽,这才能侥幸生还。 不过他还是遭了重创,靠着元圣液勉强恢复了少许,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起身赶往左家。 这一路上,彭鹰看着四周的景象不禁黯然失色。自东海魔教入侵以后,又有大量海妖登上陆地,东海沿岸方圆数千里范围内几乎尽成焦土。虽然现在东海魔教已经退去,但是仍随处能见到黎明百姓的尸体,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海妖横尸荒野,许多城市已经成了残垣断壁,即便在高空中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焦臭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恶臭。 只是一个东海魔教和一个炎正神将就掀起了如此腥风血雨,如果日后更加强大的南疆魔教北上,再加上那个神秘的神王,也不知这个乌沉国会不会就此消亡。 彭鹰心情沉重的一路飞行,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已经能看到左家的那片山峦。 左家仙门已经关闭,从外界看不到青龙峰。然而彭鹰张开通天眼却能看到那熟悉的山峰,心中忽然满是悲凉。 为何每一次自己回到青龙峰,心情都会如此迥然不同?他飘身落在外界的一座山上,抬着头默默的望向青龙峰顶,多想能看到那座熟悉的竹林雅舍,也多想能看到寒冰床上的左鱼儿。 虽然他顺利的带回了护身珠,左鱼儿可保无恙,然而临行前左心守对他的那番话言犹在耳,让他迟迟也不愿回到青龙峰上。 他知道,当鱼儿苏醒的时候,也就到了分离的时刻…… 心中有不甘,有懊恼,甚至还有无尽的愤怒!那无尽烦乱的思绪令他恨不得仰天长啸,不过他自始至终仍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尊雕像。 直到入夜,彭鹰才默默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鹤来,上面的泪痕似乎仍未干涸。 “你我,两忘……” 不知何时,彭鹰的泪水已落了下来,落在纸上,与昔日的泪痕重叠、融合,再也不分彼此。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出,仿佛做了生死决断,将那纸鹤珍而重之的放回储物戒指。随即迈步走下山峰,叩响了仙门。 ………… 青龙大殿中灯火通明,仍是只有左心守、左黄虎、痴痴和彭鹰他们四人在,其他左家弟子已被左心守拒之门外。 寒冰床上躺着左鱼儿,面容安详得好像沉沉睡去,要不是胸口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根本看不出那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痴痴大师恢复了往昔清秀的模样,手中持着那颗得来不易的护身珠,正轻轻的放在左鱼儿的胸前。 其他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盯着痴痴的一举一动。 只见护身珠发出丝丝缕缕的光华,竟飞快的修复了左鱼儿受损的心脏,紧接着连那惨厉的血洞都飞快愈合。痴痴这才松了口气,对彭鹰微笑道:“成了,现在只需拿出鱼儿的魂魄,她很快便能起死回生。” 彭鹰不自禁的颤抖着,默默的来到痴痴面前。痴痴在他的丹田处轻点了一指,说了声:“涅磐圣印,散!” 彼岸花顿时绽放,而这一次,盘龙蛊王并未守护花叶,任凭花叶凋残。血河异象绽放开来,延伸出青龙大殿,顿时引来外面众多左家弟子的阵阵惊呼,然而在青龙大殿内,每个人都只顾着看痴痴大师如何救活左鱼儿,对血河异象根本视若无睹。 痴痴显得格外凝重,单手轻轻的按在彭鹰的丹田上方,悬停片刻,再拿起的时候手心中已多了一个灰蒙蒙的小人儿,赫然正是左鱼儿的魂魄。彭鹰等人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盯着痴痴将左鱼儿的魂魄轻轻的按入她的体内,然后双手悬浮于她的上空,放出道道温暖的佛光。 半晌过去,痴痴的额角已冒出一层热汗,彭鹰等人更加紧张得几乎难以呼吸。又苦苦等了半晌,痴痴终于松了口气,缩回手擦擦脸上的汗水,微笑道:“好了,鱼儿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不超过十日就能醒转过来。” “要十天那么久?”左心守紧张的问道。 痴痴微笑道:“当初左黄虎转生成妖用了半年,这次是因为有护身珠在才会缩短为十日,否则恐怕还会更久啊。” 左心守知道痴痴是在替彭鹰说话,不过脸上却没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点点头,道:“大师辛苦了,后山的草堂已经修好,照顾鱼儿的事就交给我吧。”他又看向左黄虎,道:“三弟这几日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然后就回霸下堂吧,这次东海魔教入侵一事,你要替我谢谢霸下堂那些同道的鼎力相助。” 他绝口不提彭鹰,令左黄虎有些着恼,要不是彭鹰不住的向他使眼色早就大发雷霆了。他冷哼了声,拂袖而去,痴痴也只好摇头叹息,与左黄虎前后离开了青龙大殿。 再次,彭鹰和左心守共处一室。 大殿中静了半晌,彭鹰嗫嚅着,终究说不出一句话来。 左心守坐在寒冰床前,拉着左鱼儿冰冷的小手,忽然淡淡的道:“我知道,三弟怪我不近人情,可是他离开已久,怎能知道鱼儿在我心中究竟有多重要。”他的声音略微颤抖,显然有些动情,彭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家主真的苍老了许多,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者守候着垂死的孙女,竟有些可怜。 左心守仍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让鱼儿吃下忘情丹对你不公平,但这却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虽然你或许会痛苦一段时间,但起码鱼儿会快快乐乐的,和以前一样。”说到这左心守才转过头来望着彭鹰,颤声道:“你的未来注定坎坷,如果你真心喜欢鱼儿的话,就应该懂得放手,不是么?” 彭鹰已无话可说,虽然心中愤懑的几乎晕倒,但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苦涩的道:“我……知道。” 左心守叹息着站起来走向大殿外,道:“这十天,你就好好的陪着鱼儿吧,至于她醒来之后你要不要给她服下忘情丹由你自行决定。我老了,也不知道此举究竟是对是错,或许很多人会恨我,但我也别无选择。如果你为了私欲而反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拂袖而去,只留下彭鹰自己呆呆的站在寒冰床前。 “你如此说了,难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彭鹰很想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看着左心守那萧瑟的背影,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大殿们开启复又合拢,响声散去之后,大殿内归于一片沉寂。 彭鹰默默的望着左鱼儿愣了半晌,这才拽过一把椅子来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抓住她冰冷的柔荑,黯然叹息。 “鱼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山下喊我,我却莫名其妙?”彭鹰轻柔的说着,从开始在盘龙山城说起,事无巨细,都说的清清楚楚。那一幕一幕如今竟是如此的鲜活,根本不必思索便能脱口而出。他已沉浸在往事之中,虽然知道左鱼儿不可能听到,但是却仍罗罗嗦嗦的说个没完。 大殿中,烛光摇曳,彭鹰的声音始终未曾停下,随着那烛光高低起伏,慢慢的变得哽咽起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复生,忘情 十日后,仍是那四个人,仍是那一具尸体。 彭鹰脸色惨白,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寒冰床前,看着痴痴翻看左鱼儿的眼皮,然后点点头道:“不出一刻钟的时间鱼儿就会醒了。” 时间流逝,忽然左鱼儿的身子震了震,胸口竟果然微微起伏起来,那双闭了许久的双眼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醒来。此时,左心守忽然看向了彭鹰,目光中似乎有催促之意。 左黄虎早已知道这其中的事,见状忍不住冷哼了声,对彭鹰说道:“小鹰,这件事你自己做主,不必考虑良多,有什么事师父都会为你扛着!” 左心守的身子抖了抖,但最终还是没去看左黄虎,只盯着彭鹰,目光已有些冰寒。 彭鹰苦笑了下,颤抖着手拿出忘情丹。左黄虎顿时一瞪眼,冷哼道:“小兔崽子,别那么没出息,你真的想好了?” “师父……”彭鹰险些掉下泪来,颤声道:“这一次,您就让我做主吧。” 左黄虎仍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彭鹰的表情,最终还是发出一声长叹,转过身不再去看他。 彭鹰则看向了左心守,颤声道:“家主,我会给鱼儿吃下忘情丹,不过我也希望家主能答应我留在左家半年,直到鱼儿彻底复原之后,我自然会安安静静的离开,以后绝不踏入左家半步。” 左心守愣了愣,究其内心,他自然是不希望彭鹰继续留在左家,不过看着左鱼儿随时可能张开的双眼,还有左黄虎那愤怒的目光,左心守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彭鹰不再去看左心守,默默的来到寒冰床前。 轻轻的捏开左鱼儿的樱桃小口,彭鹰拿着忘情丹,手却抖的不成样子,好几次,忘情丹几乎滚落下来。左心守皱皱眉,忍不住过去帮他捏住左鱼儿的面颊,彭鹰这才双手攥着忘情丹,最终一闭眼,将其塞入左鱼儿的口中。 只不过这瞬间的功夫,他已是心如死灰。 旋即,左鱼儿那双翦水双眸忽然睁开,茫然的看看四周,一眼便看到了彭鹰。 那双曾经深情款款的眸子里,如今有的只是茫然。她呆呆的看着彭鹰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忽然簇起秀眉,道:“你是谁,离我这么近干嘛?” 彭鹰呆了呆,惨笑着缩回手去。 按左鱼儿的性子,接下来还想再揶揄这个陌生的少年几句,但是看着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左鱼儿却不知为何感到心中一阵抽痛,到了嘴边的调侃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深深的看了眼彭鹰,然后忽然被左心守抱入怀中。 “鱼儿,你总算醒了……”堂堂的左家家主,竟已老泪纵横。 “爷爷,您哭什么啊?”左鱼儿惊慌的轻拍左心守的后背,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推开左心守愕然问:“爷爷,我记得魔教和炎正神将来攻击左家,而且……”她忽然想起了死去的上官颖,眼眶顿时红了,颤声问:“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后面的事都牵扯到彭鹰,却已被忘情丹统统抹杀,左心守只是胡扯了几句,安抚住左鱼儿之后微笑道:“鱼儿不要胡思乱想了,你重伤刚愈,暂时就去药王岭修养些日子吧,我已经让你云师伯准备好了宅院。” 说着,左心守亲自搀着左鱼儿下了寒冰床,拉着她走向了大殿外。 左鱼儿频频回首,满脸狐疑的望着孤零零的彭鹰,低声问左心守道:“爷爷,那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左心守忽然有些羞愧,没有回头的苦笑道:“算是我们左家的一个恩人吧。” “恩人?”左鱼儿莫名其妙的再次看向彭鹰,却已被左心守拽出了大门,直奔药王岭去了。 大殿中,左黄虎也冷哼着拂袖而去,只剩下痴痴和彭鹰。 “小鹰。”痴痴来到彭鹰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左家主在这件事上的确有愧于你,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记恨他,毕竟……” “不会。”彭鹰苦笑着看着痴痴,道:“佛门不是讲缘法么?我只当鱼儿遇见我,是一场恶缘吧。” 痴痴愣了愣,却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彭鹰看着痴痴,苦涩的笑道:“大师,上官颖,现在葬在何处……?” 青龙峰后山,那片被炎正神将烧毁的焦土已经被除去,无数妖尸也不见了踪影。空旷而光秃秃的地面上竖立着数以百计的坟茔,一座座墓碑上刻着在神兵入侵时战死的左家弟子,彭鹰孤身一人站在坟地中央,望着面前的墓碑已发呆了半晌。 上官颖,就在那抔黄土之下。 昔日的种种令彭鹰几乎难以自拔,他不敢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的、羞涩的,又是那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他抚摸着崭新的墓碑,叹息了声,然后将萧文的头颅拿了出来,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上官师妹,你如果在天有灵就安息吧,你的白师兄已经替你报了血仇。”他一屁股坐在墓碑前,望着那墓碑,久久没动。 一夜过去,彭鹰仍呆呆的坐在墓碑前,身上已沾满了露水。 左心守虽然同意了自己留在左家半年,但自己又能去哪里呢?真的去看鱼儿?彭鹰却是不敢,不是怕左心守,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而失控了。 忽然,左黄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随手抛下一大堆东西,赫然是数十个酒葫芦。 “看你这副德行。”左黄虎冷笑道:“都说酒能浇愁,你就在这里喝酒喝到死算了,我这就要下山回霸下堂了,这里实在让我憋气,看见你更憋气。”他转身而去,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冷笑道:“你要是不知道该去哪里的话,就留在这里帮这些左家的英灵扫墓吧,总比你无所事事、半死不活要强得多。” 左黄虎飞身而去,只留下彭鹰茫然无语。 他看着面前那堆酒葫芦,忽然有大醉一场的冲动。随手打开一个仰头就灌,顿时感觉一股辛辣的味道顺着咽喉滚滚而下,浑身顿时如同被火烧了似的灼热。好烈的酒,就像师父的脾气一样。 彭鹰苦笑了下,继续狂饮,转眼间已连干了三个葫芦,若是以前他早已醉得人事不醒,但现在却只是感到头疼欲裂,竟没丝毫醉意。 这就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吧?彭鹰苦笑了下,张开双臂,躺在了泛着泥土香的地上。 此刻,弯月悬于树梢头,满天星辉点点,彭鹰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的看着苍穹了,却觉得不知为何会感到今天的银河竟然如此清晰,仿佛光带横亘夜空,那光辉与皎洁的弯月相比竟然也毫不逊色……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后山的扫墓人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个月。左家已恢复了昔日的模样,青龙峰的焦土上种满了修竹,山风吹过,竹影婆娑,像是一片青翠的海洋。 半年前,炎正神将留给左家的伤痛虽然看似已经淡去,但每个左家弟子都清楚,左家已经大不如前。在那场恶战中,左家的精锐弟子伤亡惨重,一名太上长老陨落,两名太上长老重伤,尤为令人担心的,却是老家主。 左心守的性格大变,变得比以往阴鸷了许多,他经常把自己关在青龙大殿里,而左家的诸多事宜则交给了左远清代为处理。 虽然左远清已经尽心尽力,但以他的资历却很难压制乌沉修仙界的诸多仙门门主,以至于左家仙判在秉公办案的时候遇到颇多阻碍,长此以往,铁律仙门这个名号恐怕将会名存实亡。 现状虽然有些让人沮丧,但还是有值得令人开心的事,左鱼儿的身体恢复的极快,这位左家娇女的欢声笑语,总算能让大家心里感到一丝欣慰。 这天,从药王岭中有个彩衣少女好像粉蝶般向青龙峰飞去,在后面有个黑发少年跟着,正焦急的喊着:“鱼儿,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爷爷不准你离开药王岭啊。” 那少女正是左鱼儿,而身后的少年则是左菊心。 “三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左鱼儿已经落在青龙峰上,张开手转了一圈,彩裙好像盛放的花朵,映衬得她更加娇艳如花。 左菊心苦笑着落在她的面前,道:“你别逞强,云师伯都说了起码还要三五个月你的伤才能彻底复原,快随我回去吧,要是让爷爷看到了肯定会责骂我的。” “怕什么,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的竹林雅筑而已。还有,我已经好久没泡过温泉了,三哥总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吧?”左鱼儿笑着,径自向她那座竹林雅舍跑去。 左菊心拿她没辙,只能追在后面苦劝,左鱼儿却已一头钻进了竹林,大叫道:“你别进来啊,我脱衣服了……我进温泉了!” 水声响起,左菊心只能站在竹林外无奈的摇头。 谁知过了半晌,竹林中再没任何声响,左菊心有些担忧的大声问了两声,却也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吃了一惊,连忙冲进竹林,却见左鱼儿根本没在温泉之中,而那间竹林雅舍里也空无一人。 左菊心顿时紧张了起来,望着青龙峰后山的方向咬咬牙,连忙追了过去。 刚越过青龙峰顶,左菊心便远远的看到左鱼儿站在一棵松树下,默默的望着山下出神。他连忙冲了过去,埋怨道:“鱼儿,你搞什么鬼?爷爷不是严令我们不许到后山么?” 他还想再说,但看到左鱼儿的俏脸却顿时愣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左鱼儿表情茫然的站在树下,呆呆的望着山下的那片坟墓,泪珠正好像断线的珠帘般滚滚落下。左菊心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下去,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酸楚。 那一片坟墓周围没有一根杂草,显得十分整洁,而即便如此,仍有一个人孤独的拿着扫帚,在坟墓间仔细的打扫着。 那人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理须发,蓬头垢面的像个乞丐,让人很难看清他的容貌。他的动作很慢,脚步也有些蹒跚,那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也显得有些佝偻起来,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 四周静腻无声,只有那人嚓嚓的扫地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过了片刻,他疲倦的停了下来,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几口烈酒,然后继续清扫。 左菊心扭头不敢去看,但眼眶却难以遏制的湿润起来。 “三哥,他……是谁啊?”左鱼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泪水却仍情不自禁的流淌下来,这让她有些莫名。 “他叫彭鹰。”左菊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却并不容易做到。 “彭鹰?”左鱼儿竭力的思索了片刻,道:“他也是我们左家弟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左菊心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险些滚落出来的热泪,颤声道:“他当然是左家弟子,而且还是三叔祖的徒弟,我们都要叫他小师叔的。” “小师叔?”左鱼儿茫然望着远方的彭鹰,却不知为何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看着那陌生的人会如此心如刀割?她拼命的擦去泪水,但泪水还是如同开闸的洪水,难以遏制。她索性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声飘到了山下,彭鹰的身子顿时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强忍着没敢抬头去看,仍是故作无事的清扫着坟墓,但泪水也是滚滚而出。 左鱼儿刚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看着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感到非常开心。然而,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但他还是没有信心去面对鱼儿,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拥她入怀,将种种往事和盘托出。 自己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左家了,记住自己的初衷,不要再留下任何牵挂。彭鹰在心底不住的警告着自己,这才能强忍住扑上山去的冲动。 山上的左菊心也承受不了了,他泪流满面的抚摸着左鱼儿的秀发,哽咽道:“鱼儿,你哭什么?难道,你想起什么了么?” 左鱼儿累眼惺忪的看着左菊心,哭道:“三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我……我本来是想看看颖儿的,爷爷虽然不让我来,但我觉得我应该来。但是我为什么看着小师叔会那么痛苦?我该想起什么么?或者说,我究竟遗忘了什么?” 左菊心猛的抓住左鱼儿的胳膊将她拖了起来,颤声道:“这件事你不要问我,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小师叔吧。” 两人默默的来到那片坟墓之间,左鱼儿一改往日雷厉风行的个性,望着彭鹰却止步不前。左菊心则闷不作声的走向了彭鹰,然后一把抓住了他手中的扫帚。 “小师叔,让我来吧。”左菊心颤声道。 彭鹰只是低着头不肯松开扫帚,沙哑着声音低声道:“菊心,你不该带她来,快走吧,别让家主发现。” “没事。”左菊心流着泪猛的将扫帚夺了过来,一溜烟的跑到远处打扫。 坟墓间,只留下了彭鹰和左鱼儿。 相对无言,无论是左鱼儿还是彭鹰,都有些不敢去看对方。彭鹰叹息了声,直接坐在地上拿出酒葫芦,一口接着一口的灌酒,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已把左黄虎留下的烈酒喝光了,这些酒,却是古云天和石中来偷偷送来给他的。 他已经学会如何能把自己喝得醺醺然,也只有那样才能让他好过一些。他也因此会时常想起秦天,当初在皇城见他最后那一面时,他已经是个酒鬼,当时他却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天。 左鱼儿这才敢抬头仔细的观察着彭鹰,但无论她如何殚精竭虑也想不起自己与这位小师叔究竟有什么瓜葛。她毕竟是个心胸豁达开朗的人,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和困惑,先找到了上官颖的坟墓。 喁喁细语了半晌,左鱼儿轻轻抚摸着上官颖的墓碑,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竟直接大步走到了彭鹰面前。 彭鹰顿时僵了僵,低着头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那翩翩彩衣,忽然想起了他和她初见的那幕场景,这衣服,和当时她穿的那件,竟是如此相像。 “小师叔,我们以前认识么?” 左鱼儿的开门见山,顿时让彭鹰无言以对。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离去 半晌,彭鹰才苦涩的笑了笑,道:“以前?你说多久的以前?我初次见你……是在青龙大殿,那时你刚刚重伤醒来……” “你说谎。”左鱼儿忽然蹲了下来,平视着彭鹰的双眼,冷冷的道:“我记得那时你的表情,如果我们那时只是初见,你的表情为何会那样激动?” 彭鹰脑袋里嗡嗡作响,艰难的吞了口吐沫,苦笑道:“我师父左黄虎是你的三叔祖,我担心你又有什么不对么?” “那么也就是说,那时你是第一次来左家了?”左鱼儿凝视着彭鹰的眼睛,咄咄逼人的追问。 彭鹰感觉自己好像在一步步落入左鱼儿的彀中,但已无法否认,只好点头道:“没错。” “你还是撒谎!”左鱼儿指着彭鹰的鼻子,脸上忽然露出了得意的笑。这让彭鹰感觉自己好像个老鼠,被左鱼儿这只聪明的小猫堵在了墙角。他有些惊慌的眨眨眼,负隅顽抗道:“凭什么?” 左鱼儿冷笑道:“刚才我去看了颖儿的坟墓,那里被你打扫的格外仔细,而且墓碑前有酒水洒落的痕迹,显然你时不时的就会去颖儿墓前祭拜,然后大醉上一场。但是如果你以前真的没来过左家,颖儿又鲜少下山,你又怎么可能认识颖儿?要知道当我重伤苏醒的时候,颖儿她……她已经战死了啊。” 彭鹰浑身巨震,想要矢口否认,但看到左鱼儿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他闷哼了声,站起身来苦笑道:“无论你如何猜测,我说的都是实情,鱼儿,你该知道后山已被列入禁地,即便是你也不该随便进来,快走吧,不要牵连菊心也被家主责罚。” 他转身向痴痴的草堂走去,在那间草堂旁,他给自己搭建了一个木棚,只是为了遮蔽风雨而已。 左鱼儿起身望着彭鹰的背影,目光错综复杂,却没在继续追问。她已经胸有成竹,自己所遗忘的那些片段,绝对和这位小师叔有关。 可那又是什么呢?左鱼儿忽然感到头疼欲裂,顿时闷哼了声抱着头蹲了下去。 彭鹰猛的回过头来,几乎忍不住要扑到她的身边,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动,而这时左菊心已经匆忙跑过去将左鱼儿搀扶了起来。 “菊心,快带鱼儿回药王岭吧。”彭鹰催促道。左菊心点了点头,抱起左鱼儿飞身而去。 草堂前,又只剩下彭鹰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他望着左菊心和左鱼儿的背影,身子忽然一阵摇晃,胸口血气翻涌,顿时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他却并没有惊讶,若无其事的抹去了唇角的血痕。 这五个月来,左鱼儿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健康,然而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就像当初救活师父一样。只是这一次,逆天而后带来的惩罚却要更加严重。他能察觉到这一次他要付出比上一次更大的代价,或许一年,或许更久,他的生命力将会持续的萎缩下去,直到最后垂死之际才能结束。 这状况竟和彼岸花十分相似。 自己是花叶,而鱼儿是花朵,花朵盛开时,花叶却在凋零。 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这难道真是自己和鱼儿的宿命? 他茫然呆立了半晌,然后有些踉跄的走向草堂,噗通跪在了柴门前。 “唉……”草堂中发出一声叹息,痴痴推开柴门走了出来,望着跪在那里的彭鹰,柔声道:“小鹰,你是在担心鱼儿?” 彭鹰默默的点头。 “放心吧,她没事,只是急于想起被忘情丹抹去的记忆而有些辛苦罢了。”痴痴微笑着劝慰,彭鹰这才稍感放心。他叹息了声,苦笑道:“大师,鱼儿就拜托您多多照顾了,您的大恩大德,有朝一日我必然报答。” “你要走了?”痴痴似乎并未感到意外,柔声道:“你当初求家主让你留在左家半年,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又只见了鱼儿一面,你舍得走么?” 彭鹰苦笑,“晚辈只要看到鱼儿安然无恙也就好了,继续留下去已是贪心。更何况……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以鱼儿的个性恐怕会经常来这里找我,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晚辈……拿她没有办法。” 痴痴叹息着点点头,道:“也好,那便走吧,天下之大,还有好多你未曾去过的地方,只当放松一下,对你和鱼儿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着,痴痴拿出一个铜壶递给彭鹰,柔声道:“戒酒吧,酒大伤身。这铜壶里面是佛门的圣药,你这一去恐怕要受好久的痛苦,这圣药能稍稍缓解一些,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多谢大师。”彭鹰双手接过了铜壶。 痴痴抬起头望着天空,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小鹰,你有没有察觉到,最近天上的银河显得格外显眼?” 彭鹰随着痴痴也抬头看着天,不住的点头。 在五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求醉不成,当时就曾看到天上的银河格外耀眼。而五个月过去了,银河的星辉似乎愈发旺盛,即便现在是大白天,但天空的银河依然清晰可见,这在他的一生中还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在上古时,天上的银河也曾像现在这样璀璨过,而那个时代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大争世界。”痴痴低下头来看彭鹰,目光深邃,语气肃然的道:“上古佛门曾流传着一个传说,等到星河再次闪耀之时,便是第二个大争世界到来之日啊。” “大争世界?” “没错,争鸣、争雄的大争世界。”痴痴沐浴在银河的星辉之下,低头望着彭鹰微笑,“老僧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佛门也是为了这一天,苦苦镇压妖界封印百千年。如今,这第二个大争世界的大门已经开启,半神重生,半妖转世,人类,也将有诸多天才获得传承。” “鱼儿已经得到左家先祖左螢的传承,将来便是这大争世界中熠熠生辉的一颗神星,而你,小鹰,却或许是那银河中最亮的一颗啊。去吧,珍重。”痴痴叹息着走回草堂,柴门自行关闭,就此了无声息。 彭鹰愣了半晌,然后起身,大步而去。 大争世界,听起来很是波澜壮阔,但此刻的彭鹰却已无心去想。 青龙峰的天梯上,状如野人的彭鹰长袖翩翩,径自向山下走去。有本家弟子顿时看到了彭鹰,脸上顿时涌出无比复杂的表情,他们默默的四散而去,转眼间,从炼丹室里、四方大殿中,还有五峰之上,无数左家弟子纷纷涌了出来,他们默默的跟在彭鹰的身后汇聚成一条长龙,尾随着他走向仙门。 药王岭云草翁、千兵山历开阳、藏剑峰左远明、红石峰金阴子都来了,几位峰主越过人群到了最前面,率领众多左家弟子默默的送彭鹰离开。 彭鹰没回头,但身子却在默默的颤抖着,背后的脚步声是那样清晰,仿佛潮起潮落,令他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已。 直到仙门前,左远明这才超越彭鹰,亲手打开了仙门。 外界的山,还有那片阡陌在面前铺展开来,彭鹰低下头,一步迈出了仙门。 “小师弟保重。”左远明供拱手,长长的叹息。在他身旁,其他几位峰主同时拱手告别。而在他们身后,不知是谁带头,数千左家弟子忽然统统矮了一截,跪倒在地大声道: “小师叔,保重!” 人群中,有阵阵哭泣的声音,每个人都望着彭鹰的背影,心中满是悲怆。 左家有愧于彭鹰,这是每个左家弟子心底的共识。然而大家却又不能责怪家主,毕竟小师叔的确是妖没错,而左家身为铁律仙门,却决不能允许与妖族共存,否则如何执掌铁律? 彭鹰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顿时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手抱了抱拳,似哭似笑的道:“保重。” 猛的转过身,彭鹰大步流星的向远处走去。 青龙大殿前,左远清默默的望着山下的场面,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转过身走进了青龙大殿,又来到左心守起居的房前,柔声道:“家主,小师弟……已经走了。” “唔……”房中传来左心守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长叹,旋即寂静无声。 ………… 彭鹰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他的身子无比虚弱,飞行都有些勉强。正不知走到了何处,后面忽然响起阵阵风声,旋即有个如同长枪般笔直的身影陡然落在面前。 左枪。如今的他已经暂代左远清成了青竹峰峰主。 两人相对,半晌无语。最终还是彭鹰苦笑道:“左兄,你是来告诫我不要再回左家么?放心,我不会回来了。” 左枪的目光颤了颤,苦笑道:“小师叔,你当我左枪是什么人?我只是想送你一程,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彭鹰没想到左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愕然苦笑道:“左兄不恨我?” “为何要恨你?因为你连续两次救了左家,又不惜一切救活了鱼儿?”左枪冷笑道:“我左枪眼中只有是非黑白,既然你救活了鱼儿,我对你又有何恨意可言?而且,无论你是人是妖,对我而言,你也永远是左枪的小师叔,也永远是左枪的兄弟!” “像兄弟一样的小师叔么?”彭鹰强忍心中的激动,摇头苦笑道:“你怎么和鱼儿一样,把辈份弄得一塌糊涂。” “走吧,我送你一程。”左枪抓住彭鹰的胳膊冲天而起,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微笑,道:“如果你不知道要去何方,我就替你决定吧。去含风城余英堂如何?” “余英堂……好吧。”彭鹰看着左枪脸上的微笑也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划过一道流光向北方飞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八月的皇城 八月的皇城,烈日炎炎,蒸腾的热气在皇城西门氤氲着,那两头巨大的石狮似乎都在热浪中喘息着。 在皇城外的官道两侧有不少茶肆,来来往往的旅人商贩都喜欢在这里饮几杯凉茶,吃些可口的点心,顿时就清清爽爽。 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茶肆,主人看似是一对少年夫妇,虽然这茶肆显得有些逼仄简陋,但里面的客人却是最多的。男主人在后面忙活着煮茶、准备茶点,而清秀的少女则提着茶壶在外面忙活着招待客人,偶尔清脆的呼唤几声,声音就像黄鹂鸟在吟唱,引来阵阵青睐的目光。 茶肆靠门的桌旁坐着个魁梧的青年男子,长着一张马脸,黝黑的短髭,两只袖子挽到了肩膀,露出粗壮有力的胳膊。冷眼看,这人就像个干苦力的杂工,但看他品茶的模样却颇为讲究,又像个颇有身份的贵族公子。他一边喝着一边不住的点头,似乎对这茶肆的凉茶颇为赞赏。 这时,有客人指着远处笑道:“你看,那边来了辆车,却是让人拉着,而且那人还是个瞎子呢。” 客人们纷纷探头望去,都纷纷露出又好奇又好笑的模样。 门口的那个青年男子也随之望去,果然看到在远处蒸腾的热浪中,正有一辆木板车顺着官道向皇城缓缓驶来。 拉车的果然不是马,而是个身材矮胖,头发花白的老者,这人双目具盲,两个眼眶被丑陋的伤疤覆盖着,看上去颇为丑怪。木板车是那种平常的马车,但奇怪的是在这炎炎夏日之中,那木板车的车窗和车门却都被封的死死的,如果那车里真的有人,还不热出毛病来啊。 青年男子好奇的笑了笑,正低头想继续饮茶,却忽然又抬起头来,有些奇怪的仔细看去。 这皇城官道平日有许多马车来来往往,所以路面早已坑坑洼洼,虽然有人经常修缮也于事无补。但远处那老者拉的木板车却好像舟行于水上,竟四平八稳,没有丝毫颠簸。青年男子凝神细看,顿时看出了一丝异常。 每当那木板车的车轮要跌入凹坑的时候,那坑中的泥土石块竟悄悄的自动浮了起来,拖着车轮平缓驶过,所以那木板车才极为平稳。这青年男子是个极为识货的人,顿时知道那拉车的老者必然是个异人,操控土地易如反掌。 木板车渐行渐近,等到了茶肆门外的时候,从那密封的车厢中忽然传来一把虚弱的声音。 “花老,停一下吧,天气这么热,喝一壶凉茶再进城也不迟。” 老者当即停下,擦了擦额角的热汗道:“也好,那我这就去买壶茶来。” 说着他正要走进茶肆,车里那人却又说道:“不必麻烦了,你把茶肆里那姑娘叫来,让她带一壶她这里最好的凉茶送到车里来吧。” 老者虽然愣了愣,但却并没质疑,依车里人所言找到少女说了,那少女干干脆脆的应了声,抱着茶壶和茶碗走向了木板车。 茶肆里风言风语,有人说车里那人分明是不怀好意,肯定是看到人家姑娘漂亮,不知动什么鬼心思呢。可是又有人感到奇怪,那马车的车帘车窗分明都封得死死的,车里人又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茶肆,还有个漂亮的老板娘? 这时那少女已经掀开车帘,走进了车内。 甫一进去,少女险些被里面的热浪又逼了出去。这外面的天气本来就已经烤的人发慌,而这车厢里面的温度竟比外面高了太多,那灼热的气浪让人甚至有种针刺的感觉。这么热的车厢怎么可能有人啊?但让那少女骇然的是,车内非但有人,而且那人的身上还裹着两层厚厚的棉被,即便如此那人竟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好像仍感觉很冷的样子。 少女蹙着秀眉弯腰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在车厢的角落里还蹲着第二个人,那似乎是个小孩子,身上披着像麻袋似的衣服,露出雪白雪白的四肢,但脑袋却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这家伙的脑袋显得格外大,头顶支棱着几个凸起,显得有些古怪。 “客人,您……您要的茶?”少女吞了口吐沫,这场面实在有些诡异,让她非常想立刻离开这里。 “嗯。”棉被中那人点了点头,棉被动了动,让那少女看到了他的容貌。 那是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面孔苍白,面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的熠熠生辉,仿佛蕴含着大千世界,令人不禁醉心于其中。 少女看的有些出神,忽然发现那少年的脸瞬间变得血红,浑身剧烈的颤抖着,而那个始终蹲在角落的孩子忽然扑到他的身边,从棉被下拿出一颗赤红如火的珠子来,随手收入储物戒指,然后又拿出一颗纯白如雪的珠子塞进了棉被下面。 瞬间,车厢内灼热的气息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彻骨的寒意。少女顿时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抱住了肩膀,旋即发现自己吐出的气息竟都清晰可见,仿佛这车厢内已经变成了腊月寒冬。 这忽而极热、忽而恶寒,那人怎么能承受得住?少女看了看手中的茶壶,苦笑道:“客人,这凉茶……要不要给您换一壶热的?” “不必了。”那人笑了笑,勉强掀开了棉被,抱着那雪白的珠子坐了起来。 少女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人,愈发觉得他瘦得吓人,身上的灰袍已经很瘦,但穿在他的身上仍觉得有些肥大。那人也在打量着她,忽然微笑道:“在下冒昧的问一句,姑娘可是姓方?” 少女顿时如遭雷噬,整个人好像受惊的小刺猬,险些将茶壶砸向那人。不过少女看着那少年满是善意的双眼,终究还是没把恶念付诸行动,只是严阵以待的沉声问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姓方。” 那少年笑了笑,柔声道:“姑娘不必紧张,我绝无恶意,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却认识那位和你一同开店的少年,他叫孙红雪,以前是凌云阁的弟子,对不对?” 少女一阵愕然,张口结舌了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是不是心怀歹意,但是我和红雪已经不再是凌云阁的人了,甚至也已经不再是修仙之人。我们只想平平凡凡的度过这下半辈子,就算你和红雪有什么恩怨都请你不要再计较了,行么?” 她的语气满是哀求之意,显得楚楚可怜。 少年则摸了摸自己枯瘦的手骨,微笑道:“姑娘放心,我之所以叫你进来,就是觉得已没必要再见孙兄。我和孙兄之间没什么恩怨,细说起来,是当年我曾在他那里买了件东西,不过后来发现那东西价值连城,我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微不足道,这件事始终让我耿耿于怀,今天偏巧遇到,就让我了却这件心事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到了少女手中,柔声道:“姑娘,既然你们已经退出修仙界,那就好好的过日子吧。这里有些我的心意,请务必收下。” 少女糊里糊涂的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五年 那布袋里装着整整十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青蒙蒙的光华。这少女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这里面随便一颗夜明珠都可谓价值连城,整整十颗,别说够他们两个一生衣食无忧,就算十辈子都挥霍不完啊。 “这……这太贵重了。”少女已经彻底蒙头转向,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少年从少女手中接过茶壶,微笑道:“算是我买你的一壶茶,这总可以吧?姑娘可以走了,这车厢里温度太低,小心着凉。” 他下了逐客令,少女虽然还有一肚子话想问,但那个男孩却推着她的背,硬将她推出了马车。少女看着厚重的车帘愣了半晌,这才苦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稍等片刻,我去和红雪说说这事。”她飞快的下了车,然后又回头看着车厢,鼓足勇气的说道:“还有,我的确姓方,叫方红依。” 方红依飞快的冲进茶肆去了,跑到柜台后打开布袋和孙红雪说明了经过,孙红雪也大吃一惊,连忙冲出茶肆,却见那盲人老者已经马车正准备离开。他连忙张开手拦在车前,拎着那袋子夜明珠沉声道:“无功不受禄,孙某不能要您这么重的礼物,无论你是谁都请收回去吧。” 老者停住,车厢里则传来一声叹息,道:“孙兄,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我的确没有别的意思。” 孙红雪固执的道:“如果你一定要我收下,那就要给我一个理由。” “你这人……”车厢里的少年无奈的摇头,默默的在储物戒指上一模,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蒙在脸上,旋即顿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进来吧。” 孙红雪这才钻进了车厢,甫一眼看到车内那人先是一愣,旋即顿时惊呼起来。 “海师兄,竟然是您?”他发现,这人竟然是左家的仙判海无波,当初在佛心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 车厢内已经变成一个中年人的少年笑了笑,柔声道:“孙兄,别来无恙?” 他自然就是彭鹰,只不过此时的模样实在狼狈,早已没了往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当初在佛心会时,彭鹰从孙红雪那里得到了静凝禅珠,又从静凝禅珠中得到了八荒,这才知道自己占了孙红雪一个天大的便宜。不过当时孙红雪为了尽快去救师父方平的孙女,也就是刚才那个少女方红依,所以连夜离开了左家,让彭鹰无法弥补他的损失。想不到,转眼数年过去,彭鹰竟在此地又见到了孙红雪,两人相对都不禁一阵唏嘘。 “海师兄,您这是怎么了?”孙红雪看着彭鹰病入膏肓的模样,有些震惊的问道。 彭鹰摇了摇头,苦笑道:“生了一场大病而已,没事,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孙红雪点点头,微笑道:“海师兄,红依刚才和我说的时候我还猜不出来是谁呢,原来是您啊。不过您这是何意?”他将夜明珠恭恭敬敬的摆在彭鹰面前,微笑道:“我们两个现在虽然过得清苦些,但总算衣食无忧,您的这份大礼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彭鹰微笑道:“我刚才已经和方姑娘说的很清楚了,孙兄还记得那串静凝禅珠吧?实不相瞒,那静凝禅珠其实极为珍贵,尤其对我而言更是如此。当初要不是你走的急,我是一定会补偿你的。现在能在此地巧遇也算是缘分注定,所以孙兄一定要收下。” “这……”孙红雪还待推辞,彭鹰手指一动,那袋子夜明珠瞬间便落入孙红雪的怀中,然后微笑道:“孙兄,你若是再和我客气,我可就不再认你这个朋友啦。” 孙红雪这才无言以对,苦笑着点点头,道:“既然海师兄这么说,我要再推辞就有些不知好歹了,那就多谢海师兄。” 彭鹰点头微笑,“孙兄,刚才方姑娘说你们已经离开了凌云阁,却是为何?” 孙红雪叹息了声,道:“海师兄应该也知道,自从五年多以前东海魔教重创了左家之后,左家已显出颓势。而三大隐世仙门相继出世,北方的天君殿,西面的鲲鹏楼,还有南边的桑木宫如今声势极大。这五年来,原本的诸多仙门有许多已经投靠了三大隐世仙门,而凌云阁就是投奔了桑木宫。” “其实凌云阁的弟子们有好多是不情愿的,但阁主逼得厉害,大家也束手无策。我和红依本来就已厌倦了凌云阁,更不想随他们加入桑木宫,所以就偷偷的离开了凌云阁跑到这里隐居,这一晃也已经有三四年了吧。” 彭鹰恍然点头,默默的叹了口气。 是啊,转眼间,自己离开左家已经五年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次大病竟然持续了整整五年,这五年间,他承受了太多痛苦,身心俱疲。当年炎正神将临死前的诅咒始终在他心底萦绕,而与鱼儿的分离,也让他痛不欲生。 他离开左家之后虽然回了余英堂,但是很快,他又悄悄的离开了那里,跟着他的只有那个盲眼的老者,也就是曾经的魔教长老花石肩。 同是天涯沦落人,花石肩和彭鹰一样,觉得自己更适合孤零零的一个人,浪迹天涯。 他们的足迹踏遍全国各地,从不与人接触,只在青山秀水之间漫无目的的游荡,五年下去,彭鹰的心境虽然看似平和了许多,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内心深处仍有一块不能碰触的地带,随时随地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没有人知道彭鹰身在何处,因为无论是谁发给彭鹰的纸鹤,彭鹰鲜少回复。他已经决心不问世事,在这场大病复原以前,平平静静的度过这段岁月。 然而半个月前何半斤的一封信却让他不得不改变了初衷,从北方长途跋涉赶来皇城。 何半斤的信中说,木无双,已经时日无多了。 这位千古旅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终点,而他对彭鹰的恩惠也让他不得不来送他最后一程。毕竟,彭鹰曾亲口承诺过,将来要送木无双魂归故土。 他没想到在皇城外会遇到孙红雪和方红依,要不是他已经习惯了用通天眼来默默观察车外的世界,恐怕这一次就将失之交臂。 虽然他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但来自许多人的纸鹤也让他对现在的乌沉国并不陌生。 痴痴大师说过第二次大争世界已经打开了大门,果然如他所说。从五年前开始,整个乌沉修仙界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这个世界的灵气变得浓郁了许多,令许多天赋异禀的修仙者受益匪浅。然后三大隐世仙门的崛起也震动了整个天下。 天下仙门趋之若鹜,十大仙门中,有许多已经各自投奔了三大仙门。凌云阁,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和彭鹰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南疆魔教没有北上,妖界封印没有崩溃,他就不打算出现在世人面前。 最近一段时间,彭鹰的病愈发的严重,身子忽冷忽热,只能靠那两颗从余英堂带出来的妖晶维持。他知道自己这场大病应该是快到了尽头了,或许随时随地自己都将像上次一样濒临死亡,然后再起死回生……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奇怪的青年 孙红雪静静的看着彭鹰,他感到这位“海仙判”已经与当年截然不同了。并不是因为他瘦得脱了相,而是这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目光平和深邃,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又有种远在天涯的荒谬感觉,那种感觉虽然奇妙荒唐,但又那么真实。 两人沉默了许久,正当孙红雪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彭鹰微笑道:“孙兄,你和方姑娘,是不是已经结为连理了?” 孙红雪的脸顿时红了,讪讪的道:“虽然红依是师父的孙女,但是我也只是比她大三岁而已……” 彭鹰笑着摆手,道:“辈份什么的,其实没那么重要。”他自己便是例子,要不是当年发生了那件事,自己这个小师叔不就娶了鱼儿么? 想到这,他心里又是一痛,苦笑道:“那我就祝孙兄伉俪两个白头偕老吧,有缘的话,我会在来这里讨杯茶喝。” 孙红雪见他有了离去之意,连忙再三道谢,这才离开了马车回到了茶肆。而那个始终坐在茶肆门口的青年男子却瞥了眼他手中的布袋,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向彭鹰的那辆木板车走了过去。 这时花石肩已经拉起了木板车走出了十几丈远,而那青年男子却没见如何动作,瞬间便出现在了车前,然后张开双臂,冷笑道:“等等。” 花石肩皱皱眉,那双被伤疤覆盖的眼睛默默的向着男子,却仿佛透出两道寒芒来。这五年来,彭鹰对花石肩倾囊相授,初古道藏抱朴篇、上清篇都传给了他,要不是上清篇不那么容易炼成,彭鹰已经将金身篇都传给了花石肩。但即便如此花石肩的修为也已暴增至点山境五品,远远不是当年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了。 “你要做什么?”花石肩沉声问道。 青年男子没理会花石肩的斥问,只是指着车厢道:“车里面那人,我有话说。” 车厢里的彭鹰张着通天眼看了看那男人,却从未见过,不禁有些头疼的问:“这位仁兄有何指教?” “什么仁兄?你别看我长得老,年纪可未必有你大呢。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仁兄?我这人恶的很呢,叫我恶兄还差不多。”那人胡搅蛮缠的乱说一通,又指着车厢道:“你给我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多大。” 彭鹰哭笑不得,“兄弟身染重病,见不得外面的热风,这位恶兄要是有什么指教就尽管直说,不然的话,请恕兄弟还有急事不能奉陪了。” 青年男子冷笑道:“指教倒谈不上,只是我看你出手如此大方,随随便便就给人那么多上等夜明珠,正巧兄弟我最近手头紧,能不能也给我三两颗意思意思?” 彭鹰险些笑出声来,憋笑道:“敢情您这是来拦路打劫了么?这可是皇城根下,恶兄眼里就没有王法么?” “你别拿大帽子压人,我这叫替天行道。”男子邪笑道:“看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就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大热的天为什么要封住车厢?你明明有那么多夜明珠还要乘坐这种破木板车,还不用马拉反用人力,这怎么能说得通?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可就要硬闯进去了啊。” 说着他撸袖子就想钻进车里,却撸了个空,这才记得自己的袖子早就拉到肩膀上去了,于是自嘲的笑笑,继续向车上爬去。 花石肩只是冷冷的看着,却并没去拦。 厚重的车帘忽然掀起,那个穿着麻袋似的男孩钻了出来,掀开脸上的灰布呲牙一笑,那青年男子顿时屁滚尿流的摔下车去。 “我的娘咧,好大的嘴啊。”男子揉着屁股站起来,看着男孩不住的惊叹。 车辕上的男孩脸色煞白,一张巨大的嘴格外的恐怖,那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下,露出森森的白牙,形如妖孽。 “盘龙,回来。”彭鹰淡淡的说了声,那男孩顿时退回车厢角落,眼睛滴溜溜乱转的看着男子,那张阔口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恶兄,请进。”彭鹰微笑着再次掀起车帘,车内的寒意顿时形成白雾弥散开来。 青年男子毫不犹豫的跳起来钻了进去。 车厢内半晌无声,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没言语。角落里的盘龙眨着眼,身子却绷紧如弓,只要那青年男子稍有异动,他就会扑上去拼命。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无论是青年男子还是彭鹰,心里都掠过了同样的疑惑。 在青年男子看来,能驾驭车外那个老者,还有那个散发着妖气的男孩的人,肯定是世间罕见的高手。谁知面前却只是个病入膏肓的中年人,而且任谁都能看出他已命不久矣,哪怕自己身上的救命灵丹也救不活他的性命。莫非是自己多疑了?男子眨眨眼,感觉有些无聊。 彭鹰却也在猜测这人的来历。刚刚他透过车帘就已看出这男子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华,一道又一道,极为耀眼。这人的修为恐怕不逊色与自己,但年纪看起来却又长不了自己几岁,他又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胡搅蛮缠的见自己? 两人正各自揣摩着对方,车外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吵杂声和碗碟碎裂的声音,再然后,有人狞笑道:“孙红雪,想不到你小子的胆子倒是不小,天下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偏跑到皇城来了。” 又有人冷笑道:“这叫大隐隐于市,他打得算盘倒好,但命却不怎么样,还是被我们撞见了。” 彭鹰皱皱眉,回头向茶肆看去,而这时那青年男子也起身到了他的身边,直接掀开车窗帘,探头探脑的看去。这家伙倒是自来熟,根本没看彭鹰的脸色,也没看已经扑到他身后,张开血盆大口想咬他一口的盘龙。 茶肆里,十几个穿着青黑色长袍的修仙者手持仙剑将孙红雪和方红依逼在了角落。客人们早就被推搡了出去,但没人敢吭声,谁都能看出这些人都是修仙者,哪里敢得罪? 孙红雪将方红依拦在身后,脸色有些扭曲的看着为首的两人,沉声道:“王师兄,刘师兄,我和红依已经不是凌云阁弟子,你们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念在以往同门的情谊上,两位师兄就放过我们吧。” 这群修仙者赫然正是凌云阁的弟子,但此时身上穿的却是桑木宫的服饰。为首的两个中年男人冷笑着,其中那个王师兄狞然道:“孙红雪,你都说你们已经不是凌云阁弟子了,还和我们谈什么同门情谊?你们两个叛逆私自逃出凌云阁已经触犯了门规,而且你们又不顾伦常结为夫妇,更是丢尽了凌云阁的脸面。还不束手就擒,让阁主处置!?”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盘龙 方红依猛的从孙红雪背后跳了出来,指着王师兄的鼻子厉声道:“姓王的,你说破了天我们也绝不可能再回凌云阁。阁主不顾列位先祖的遗训投靠了桑木宫,现在的凌云阁根本就已名存实亡,他才是叛逆!” 王师兄恶狠狠的盯着方红依,冷笑道:“方丫头,论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呢,如此没大没小,也不知方平那个死鬼当初是怎么教的。” “住口!”孙红雪猛的拿出一把仙剑,狠厉的道:“不许辱及先师!” “侮辱他又能怎样?方平已经死了多少年了,看现在还有谁能罩着你们!”王刘两个家伙凶相毕露,拿着仙剑指向孙红雪夫妇,真气顿时如火焰般绽放开来。 车厢里,青年男子转头看向彭鹰,微笑道:“兄弟,你不帮帮他们?” “哪个又是你兄弟?”彭鹰哭笑不得的道。 “你刚刚明明自称兄弟嘛。”青年男子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撇撇嘴,道:“我可是为你好,那些家伙可是桑木宫的人,修为也都算颇为不俗。那对年轻夫妇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稍后要打起来了肯定是自讨苦吃啊。” 彭鹰看着他微笑道:“恶兄既然如此侠义心肠,不如就麻烦你帮忙赶走那些恶人吧,你兄弟我病的这么严重,又有什么办法帮忙呢?” “你爱帮不帮,反正我又都不过那么多人,出去了难道找打么?”青年男子一屁股坐回彭鹰的对面,竟抱着肩膀闭上了眼睛。不过他虽然如此做作,彭鹰仍能看到他的眼皮不住颤动,正鬼鬼祟祟的张开一条缝隙偷看自己。 这是要看自己动手啊,彭鹰无奈的踢了他一脚,道:“怎么,真不帮忙?” 也不知为何,这家伙虽然像个混不吝的流氓,但却有种令人瞬间放下防备的魅力。就像彭鹰年幼时在皇城结识的那些小兄弟,虽然顽劣成性,但却是肝胆相照。所以彭鹰随意的就能踢他一脚,而那人也完全不以为意。 “不是不帮,是真帮不了。”那人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死活不肯下车。 彭鹰反而笑了,也闭上眼睛抱着肩膀,道:“那就没办法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茶肆那边,王刘两个家伙已经逼近了孙红雪,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青年男子忍不住睁开一只眼打量彭鹰,见他把眼睛闭的死死的,似乎真不打算帮忙,于是有些坐不住的踢了踢彭鹰的小腿,小声问:“兄弟,你真的见死不救?” “不是不救,是真救不了。”彭鹰将刚才那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了回去。 这时,车外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却是那王刘二人真的要动手了。车内的男子本就如坐针毡,这时再也忍不住的闷哼了声,铁青着脸瞬间晃出车外。而几乎同时彭鹰也有些绷不住了,他张开眼看了看盘龙,那阔口男孩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谁也看不到,从盘龙的头顶忽然有道灵光扑了出去,化作一个通体雪白、头生八角的阔口男孩,转眼间出现在了王刘二人的头顶。 这盘龙,赫然就是盘龙蛊王! 当年在南疆魔教,盘龙蛊王将五毒潭中的亿万蛊虫几乎吞噬一空,自那之后便陷入长达三年的长眠。两年前盘龙蛊王醒来,竟已能在彭鹰体外炼成了第二具肉身,平日对彭鹰照顾有加,危难之际替他扫除麻烦,所以花石肩根本不必动手,统统交给盘龙蛊王就好。 这时盘龙蛊王的灵识已经一头钻进了王师兄的脑袋,那王师兄顿时浑身巨震,然后那原本刺向孙红雪的仙剑竟忽然转了方向,噗的刺进了刘师兄的肩膀。刘师兄妈呀一声惨叫,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师兄,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你干嘛刺我?” 忽然刘师兄也浑身巨震,却是被盘龙蛊王又钻到他的体内,也是一剑刺去,把王师兄的肩膀刺穿。 “妈的,你疯了?为何杀我!?”王师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剑上还流着刘师兄的血,两人顿时斗成一团。 盘龙蛊王的灵识飞快的在每个凌云阁弟子体内转了一圈,等回到车厢里的时候,茶肆里已经打翻了天。孙红雪夫妇看得目瞪口呆,那个青年男子则木雕泥塑般站在茶肆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搞的什么鬼?怎么没等自己出手他们就先窝里反了? 太突兀了…… 转眼间,茶肆里已尸横满地,王刘二人早已互相捅了数十剑惨死,只留下最后一个凌云阁弟子疯了似的跑了。车厢里,彭鹰皱眉看着盘龙,低声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滥杀么?” 盘龙缩了缩脖子,委屈的道:“我没杀啊,是他们自己杀的……” 茶肆门口的青年男子这时才如梦初醒,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木板车,已经隐隐猜到这其中必然是那病怏怏的少年做的古怪。他感觉有种被人耍了的懊恼,于是对孙红雪大声道:“老板、老板娘,你们今天算是遇到贵人了,还不去谢谢车里面的那家伙?” 孙红雪愣了愣,虽然弄不清海仙判是怎么救自己的,但还是带着方红依走向了马车,然后噗通跪倒在车旁。 “多谢海师兄仗义出手。”孙红雪激动的道。 车厢内的彭鹰叹息了声,柔声道:“孙兄,你们夫妇在皇城恐怕是呆不下去了,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方红依哭着说道:“天下之大,却哪里还有我们夫妇的容身之所啊。这次凌云阁死了那么多人,桑木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出来啊。” “唉,说的也是。”彭鹰叹息道:“这件事也有我的关系,如果你们实在没地方可去,就让我帮你们想想办法吧。” 孙红雪顿时大喜,道:“海师兄,难道您是让我们去左家么?” “左家恐怕是不行了。”彭鹰声音有些颤抖,旋即微笑道:“不过东、北、南三个方向,你们夫妇任选其一吧,是喜欢南方的秀美,还是喜欢东海的辽阔,还是喜欢北方的霜雪呢?” 孙红雪夫妇和那个青年男子都有些呆愣,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大口一张便说出三个方向,难不成哪个方向都有他的势力,足以抗衡桑木宫? 彭鹰自然不是信口胡说。 这五年来,虽然他远离人世,但他在这世上的势力却膨胀得极为迅速,已经远超出他的想象。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信心源于实力 向东,浩瀚无际的东海深处有他的别有洞天,自从东海魔教惨败之后,教徒纷纷南下加入南疆魔教。但许多被魔教收编的海外散仙却不想离开早已适应了的东海。于是越来越多的海外散仙叛逃出了东海魔教,最终投奔了别有洞天。这几年下来,杜妙妙手下的散修超过两万,更有老螃蟹和元姓蚌族加入,势力几乎与昔日的东海魔教不相上下。如果孙红雪夫妇去了那里,桑木宫别说找不到,即便找到了也是无可奈何。 向北,别有洞天的霸下堂如今更是风生水起,自不灭山庄和横山派加入霸下堂之后,又有几个中小规模的仙门加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些仙门向往的是九天龙脉,但他们既然加入了霸下堂,又有左黄虎坐镇,自然不敢生出二心来。现在的霸下堂要比别有洞天更加实力雄厚,虽然北方如今又出现了一座隐世仙门天君堂,但互相之间也井水不犯河水,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南边,虽然距离桑木宫最近,但是孙红雪夫妇要是去了,彭鹰也敢保证他们的安全,因为那里有端木世家。 或许在五年前,端木世家根本不会被桑木宫放在眼里,但是今时今日的端木世家却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在这大争世界,天下屡屡有天才横空出世,其中有几颗极为耀眼的少年英杰,其中一位就是彭鹰的二哥端木青。 自从端木青得到了初古道藏上清篇之后,修为已暴增至点山境六品,简直势如破竹,令人骇然。而端木家的老祖宗端木崖也重新出世,修为赫然已到了点山境巅峰,随时都能突破至青云境。端木世家因此势力倍增,再加上与端木家是世交的其他两大江南世家结成了联盟,隐然已成为除了桑木宫之外的另一大仙门势力。 这东南北三面,虽说目前还没有人能和桑木宫宫主叶南圣相提并论,但是叶南圣也不可能因为孙红雪夫妇而招惹上他们。毕竟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三方虽然相距万里,但是却是同仇敌忾,只因为这三方的背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 那便是彭鹰! 如今的彭鹰虽然算不上天下闻名,但只要有些见识的修仙者,都知道彭鹰是个极为神秘的存在,有人说他是妖,有人却说不是,不过无论如何大家却都知道,彭鹰在左家的地位如日中天! 五年前,彭鹰为什么会离开左家,许多人不明真相,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每位左家弟子对彭鹰的尊重却溢于言表,有许多外人都纷纷猜测,彭鹰在左家的地位纵然比不上家主左心守,但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样的彭鹰,非但有左家支持,还有别有洞天、霸下堂和端木世家的全力鼎助,隐然已是乌沉修仙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所以彭鹰才会给孙红雪夫妇指点了三个方向,他自己倒并未觉得什么,却把孙红雪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神秘的青年男子似乎有些不服气,走过来拍拍孙红雪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道:“小老板,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就任选一个方向嘛。要是那三个方向你都不喜欢,不妨去西边也行,我们相见也算是有缘,只要你去了西边,我也能保你们夫妇一世平安。” 这话说的也有些大言不惭,但彭鹰却愣了愣,除了感觉自己刚才的确有些失言之外,也觉得那青年男子说得极有信心,似乎并未将桑木宫放在眼里。 孙红雪当然不能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只是道了谢,然后对车内的彭鹰道:“海师兄,我们夫妇但求活命,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的,就请海师兄帮我们指一条明路吧。” 彭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稳妥起见,你们还是去北方吧。到含风城的余英堂找万老板,就说是我介绍的,他自然会知道如何去做。” 孙红雪千恩万谢,这才带着方红依走了。他们两个了无牵挂,连那个茶肆也弃之不顾,直接奔北方而去。 他们夫妇走后,青年男子竟毫不客气的又一头钻进了车厢,仍坐在彭鹰的对面上下打量着彭鹰。 “恶兄,你这是要坐顺风车么?”彭鹰苦笑道。 “我可不敢有劳外面那位老者。”青年男子话中有话的笑了笑,从怀里摸索了半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烫金请帖来递到彭鹰手中,笑道:“相逢便是有缘,今晚我在皇城最豪华的酒楼设下一场晚宴,请来的客人都不是俗人,我看你也不是俗人,不妨晚上一起过去热闹热闹吧。” 彭鹰此刻已经感到十分疲倦了,便有些虚应故事的点头同意,随手将请帖揣入怀中。那青年男子这才拱手道别,大步流星的先向皇城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城门里,彭鹰这才放下车帘,柔声道:“花老,我们进城吧……” 进入皇城之后,木板车一直拉到皇宫外,花石肩看着恢弘的皇宫问道:“我们是偷偷的进去,还是正大光明的进去?” 要进皇宫,彭鹰只要给巫月娘写封信就可畅行无阻。可他现在却并不想见到巫月娘,于是毫不犹豫的道:“偷偷的进去。” 花石肩点点头,拉起木板车径自走进了死胡同,然而他却越走越低,面前的土地自行凹陷下去,出现了一个地洞。他就这样拉着木板车诡异的消失于地面之下,身后的土地翻涌又复归原状…… ………… 皇宫内的那座国师园内,龙柏树下的土壤一阵翻涌,有个盲眼老者拉着木板车走了出来。龙柏旁有个老者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是花石肩,这才松了口气道:“老花,你总这么神出鬼没,吓死老子不偿命么?” 那老者正是何半斤,昔日花石肩自行找到余英堂的时候,这两个老头曾相处过一段时间,还算是相熟。 花石肩既然来了,那车内的必然就是彭鹰了。何半斤想过去招呼,却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抢在前面,一头钻进了车厢。 那是个通体雪白的猴子,只有三寸高,十分的娇小玲珑,正是伶俐虫。 彭鹰一把将伶俐虫抱进怀里,揉着它柔软的毛发,脸上满是宠爱的笑容。五年后再见,伶俐虫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偶有金光掠过,比以往多了几分煞气。盘龙对伶俐虫也颇感兴趣,此次想过来摸摸它的毛,都被彭鹰一眼瞪了回去。 “彭兄弟,你总算赶来了。”何半斤掀起了车帘,看着彭鹰的模样顿时皱了皱眉,叹息道:“你的病怎么还没好?竟瘦成这副模样。” 彭鹰微笑着说自己没事,抱着伶俐虫慢慢的走了出来,柔声问:“木前辈呢?他在何处?” 何半斤叹息了声,抬头向龙柏树上看去。 龙柏那巨大的树冠中,有根枝桠指向东方,上面躺着一个苍老的老者,正是木无双。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告别 和当年相比,木无双苍老得几乎已经分辨不出容貌,眼皮上都是皱纹堆垒,只能勉强张开一道缝隙默默的看着东方。仿佛是想看到那片生他养他的桑泽州,只是如今的木无双连皇宫的城墙都已看不清楚,就只能那样躺着,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何半斤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低声道:“彭兄弟,老圣主就是为了等你才撑到现在,你快去见见他吧,然……然后让他老人家……睡吧。” 彭鹰长长的叹息,勉强用力,飘身落在木无双的面前,侧身坐在树桠上柔声说道:“木前辈,晚辈来了。” “嗯……”木无双的眼中泛起一丝生意,旋即微笑道:“六千年啦,终于也到了我离去的时刻。”他艰难的伸出手来,手心中托着痴痴给他的那颗慧觉舍利。颤声道:“小友,还记得当年你对我的承诺么?” “记得。”彭鹰斩钉截铁的点头,道:“前辈放心,晚辈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办法送您的魂魄回去。只是我还想问一件事,如果您的灵魂回到故土,有什么办法能够重生么?” 木无双摇头微笑:“不必了,你就把这慧觉舍利埋葬在我们木家的山下吧,我记得那里有一片银杏树林,就把我埋在树下,我也就能瞑目了。” “晚辈记下了,绝不辱命。”彭鹰郑重其事的点头。 “呼……”木无双仿佛松了最后一口气,脸色飞快的灰败下去,却强撑着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如果小友能够帮我办到就再好不过了。” “前辈尽管说吧。” “桑木宫……帮我灭了吧。”木无双平平淡淡的说出了一句话,却仿佛九天神雷炸响,令彭鹰顿时呆若木鸡。 “桑木宫与前辈有仇?”彭鹰愕然问。 木无双脸色稍显激动,颤声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说了。其实,桑木宫并非什么远古仙门,他们第一代门主叶达,就是我木无双在乌沉国所收的唯一一个弟子啊。” 彭鹰更是惊愕无比。桑木宫竟是木无双的弟子所创?不过仔细一想他却又觉得极有可能。 自古以来,桑木宫的功法独树一帜,生息法、草木皆兵都是以木性为主。叶王的阴木堂刺客能穿梭于树木之间,也都是木性功法。难道这都是木无双的衣钵?而这时木无双似乎知道时日无多,于是抓紧时间继续说道:“叶达这人虎狼心性,他创立了桑木宫,便假称自己是源自上古的修仙世家血脉,功法都是来自家传,借此得到了众多仙门的尊重。其实我并不如何在意,但他却为了自己的谎言不被拆穿,从而开始四处追杀我。” “当时的他自然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也心灰意懒不愿与他为难。后来我被困在了这里,叶达也早已死了,本想任由桑木宫去吧,谁知桑木宫竟然和魔教狼狈为奸,五年前险些残杀了满城百姓。近些年,他们又急遽扩增,也不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木无双咳嗽了片刻,道:“我不能让木家的仙法变成他们手中的屠刀,所以,就请小友代我清理门户,灭了桑木宫吧。” 彭鹰愣了半晌,苦笑道:“前辈太过抬举晚辈了,桑木宫实力雄厚,岂能说灭就灭?” 木无双笑了笑,最后看了眼彭鹰,柔声道:“你也不要过于自谦,总有一天,你会满足我这最后一个……心愿的。”说着,木无双的身子颤抖了下,双眼再次望向遥远的东方,悠悠的道: “西来之木……东去之魂……以吾为舟……落叶归根。但愿……但愿……” 忽然有道灵光从木无双脑中涌出,瞬间进入慧觉舍利,旋即再没了声息。 一代强者,就此含笑而逝。 龙柏树上的树叶瞬间枯萎,如雪花般偏偏落下,落在树根间,铺满了整个国师园,这万年龙柏也在这瞬间枯萎,死去。 树下,何半斤的哭声顿时响起,他匍匐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也不知在语无伦次的说些什么。 彭鹰叹息着,小心翼翼的收起慧觉舍利,抱着木无双的尸体飘落树下,柔声道:“何前辈,节哀顺变吧。木无双前辈的魂灵已经进入慧觉舍利,我会实现对他老人家的承诺。而这具肉身本是德正大总管的,就将他葬于此处吧,如何?” “好……”何半斤颤抖着点头,帮着彭鹰挖了个土坑,将尸体葬了下去。 伶俐虫也跪在土坑旁默默的落泪,他与木无双朝夕相处了五年多,灵智早已成熟,心中满是不舍。 盘龙却凑到了伶俐虫身后,调皮的抚摸它的脑袋。这两个家伙都属于世间灵物,盘龙是真心和伶俐虫亲近。可惜他这马屁却拍在了马腚上,伶俐虫正悲愁垂涕,见到盘龙还如此不识趣顿时怒从中来。瞬间,伶俐虫那小小的身子竟猛的暴增了不知多少倍,足有五六丈高,身上肌肉盘根错节,金眸中凶光四射,忽然抽出一根粗大的石柱来砸向盘龙的脑袋。 砰!盘龙顿时被夯进了地下,伶俐虫还不解恨,轰轰的连砸了数下,整个国师园四周的墙壁都瞬间化作齑粉。盘龙被砸得晕头转向,不禁也被激起了凶性,灵识忽然脱体而出,直奔伶俐虫而去。谁知伶俐虫猛的一瞪眼,眼中金光大盛,竟将盘龙蛊王的灵识炸飞了出去。这一切都被彭鹰看在眼中,顿时又惊又喜。 好一个霹雳金刚啊,看来这五年过去,伶俐虫也已今非昔比。 盘龙狼狈不堪的钻出地面跑到彭鹰身边,指着伶俐虫哭诉道:“君上,他欺负我,你帮我揍他。” “是你自己调皮,伶俐虫的脾气才好呢。”彭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伶俐虫招招手,道:“虫儿,快变回原样,我们要离开了。” “这……这叫脾气好?”盘龙看着一片狼藉的国师园,翻了翻白眼。 伶俐虫这才恢复原状,跳上彭鹰的肩头,和盘龙大眼瞪着小眼,一同登上了木板车。何半斤抹着眼泪也坐了上去,花石肩一直侧耳听着,这时叹了口气道:“老何,看你伤心的份上,我给你做一次牛马,可下不为例啊。” “滚!”何半斤大吼,花石肩笑了笑,拉起车飞快的消失于地下。 几人刚离开不久,忽然有道曼妙的身影遽然赶来,身上赫然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是巫月娘。 她看看四周,顿时看到了木无双的那座新坟,脸色先是一变,旋即再变,仿佛想到了什么。 “彭鹰!是你么?你给我出来!”巫月娘看着空旷的四周大吼,却激动得忘了张开通天眼,否则她一定能看到地下还未走远的彭鹰等人。 声音逐渐散去,自然无人回应,巫月娘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几个太监满是惶恐的相继赶来。有个老太监颤声问:“陛下,您这是找谁啊?” “彭鹰,我找彭鹰……”巫月娘激动莫名的自语,也不管那老太监认不认识彭鹰,猛的抓住他的胳膊道:“你说,他能去哪?”说着,她已泣不成声。 老太监吓得面无人色,他何曾见过陛下如此失态过?于是殚精竭虑的想了片刻,忽然道:“陛下,听说国师大人今晚要在金碧楼宴请诸多仙门人物,您所说的那位彭鹰或许也是个修仙之人吧?要不然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奴才估摸着,或许他今晚也回去金碧楼也未可知啊。” “金碧楼么?”巫月娘好像捞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点点头,纵身而去。 老太监等人苦笑着追赶,大声喊着:“陛下,这是皇宫,您……您别飞啊……”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逍遥会 皇城内的一家酒楼内,彭鹰坐在靠窗的位置,正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 何半斤在旁边与花石肩拼酒,早就超出了半斤的量,两个老头喝到忘情抱头痛哭。彭鹰也不禁唏嘘,想着木无双的好处,在心底不住发誓,一定要尽快送他老人家魂归故土。 转眼间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何半斤和花石肩都已醉了,胡言乱语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伶俐虫则有些无聊的在彭鹰身上乱钻,忽然从他怀里掏出一张烫金请帖来跳到桌上,比比划划的仿佛在问彭鹰这是什么东西。 何半斤却一把将请帖抓了过去,睁大了醉眼愕然道:“这……这不是逍遥会的请帖么?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逍遥会?”彭鹰这才想起白天时遇见的那个青年男子,于是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何半斤忽然有了精神,抓起彭鹰的胳膊就往外走。彭鹰被他拽的踉踉跄跄,苦笑道:“何前辈,你要去便去,拉着我干嘛,别拽……” 何半斤醉醺醺的不肯松手,直到把彭鹰推搡到木板车上,自己直接拉起了车,对花石肩吼道:“老花,跟上!”说着一溜烟就跑了。花石肩和盘龙嘻嘻哈哈的跟了上去,伶俐虫蹲在盘龙的脑袋上薅住他的一根龙角,这家伙刚才也喝了不少,现在倒和盘龙摒弃前嫌成了好友。 这一群稀奇古怪的人招摇过市,人人侧目,啧啧称奇,彭鹰直接躲进了车厢,再也没脸见人了。 何半斤像脱了缰的野马,仗着酒劲狂奔十余里直接跑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厦门前。而这时,天空中正有一辆金辇冉冉降落,这金辇前有九头龙首马身的怪兽牵引,左右则有两个窈窕女修打着华盖列于两侧,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青黑色长袍的修仙者驾着剑光,浩浩荡荡,气势十足。 彭鹰在车厢内张开通天眼看得清楚,却顿时不禁蹙起了眉头。 那金辇上竖着一根木刺,赫然正是桑木宫的标志。 这所谓的逍遥会,竟然还有桑木宫的人参与?看这金辇的规模,虽然不是叶南圣亲至恐怕也是桑木宫中极有地位的人吧。彭鹰顿时想起木无双临终前的嘱托,不禁感到有些头疼。 何半斤拉着木板车正和金辇狭路相逢,那九头龙首马身的怪兽虽然看似凶猛但没想到胆子却是很小,看着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摇头晃脑的拉着一辆木板车冲来,顿时扬蹄长嘶,险些把金辇弄翻了。 金辇内发出一声冷哼,旋即有道身影遽然出现,一掌拍下,正中央那匹最雄壮的怪马顿时发出一声惨嘶,硕大的脑袋竟被砸得支离破碎。那人站在车辕上,仿佛重如山峦,顿时将金辇稳稳的压住。 那是个魁梧如山的中年男子,面色黝黑,凶睛如虎,他狠狠的瞪了眼何半斤,然后转过身去恭恭敬敬的道:“公子,金碧楼到了。” “嗯。”车内淡淡的应了一声,旋即有个身着雪白长袍的俊美少年轻轻撩开门帘,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 那是个看似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衣着如雪、发黑如墨,五官生的极为英俊,却又透出一丝邪魅的气息。他手中拿着把折扇,若无其事的轻轻扇着胸口,却看也不看那匹惨死的怪兽,只是瞥了眼何半斤和他身后的木板车,然后转过身,径自飘然走向了面前那座大厦。 何半斤醉醺醺的看着那少年走入大厦,不禁赞叹道:“好大气的少年,老子还以为惹麻烦了呢。” 盘龙却在他身旁冷笑,“什么大气?人家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哪怕是你惊了人家的马,人家也只觉得是自己家的马不争气,怎么会被你这个蝼蚁惊到?” 何半斤眨眨眼,嘿然笑道:“说的是哈,桑木宫的人何尝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不过……你是谁啊?” 感情这一天下来何半斤都沉浸在哀伤之中,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了盘龙。而盘龙是在彭鹰离开含风城之后才炼出的第二肉身,何半斤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盘龙笑眯眯的爬回了车厢,根本没搭理何半斤。 彭鹰看着盘龙,不禁一笑。他和盘龙心意相通,所以盘龙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刚才那少年看似风清云淡,实则却是狂傲到了极点。他的模样依稀和叶秋有些相似,应该也是叶家的后人吧。只不过这少年显然要比叶秋强了太多,锋芒不露,城府更深,而且修为更是叶秋难以比拟,应该已经到了点山境五六品的层次。 这个天下如今还真是人才辈出啊,白天时的那个青年男子,还有这个桑木宫的后起之秀,都是如此年轻便有了极深的造诣。 桑木宫这少年的出现,让彭鹰又打起了退堂鼓。他迟早是要与桑木宫为敌的,只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的自己重病未愈,对桑木宫也一知半解,现在还不是与桑木宫的人见面的时候。 这时忽然有个人从楼上一跃而下,正落在车窗旁,笑道:“兄弟,你果然来啦,请下车一见吧。” 那人正是白天的那个青年男子,满脸都是笑意的邀请,却让彭鹰再没办法离开了。而白天时他是以海无波的身份与那人相见,于是想了想,再次拿出幻面玉皮变成海无波的模样,如此一来,也就不愁身份败露了。 他出来的时候,何半斤睁大了醉眼盯着彭鹰的脸险些叫出声来,却被盘龙一把捂住了嘴巴,在耳边威胁道:“臭老头你嘴巴闭紧点,君上如此做必然有他的理由。”何半斤茫然点头,心里却在狐疑,君上?这又是哪国的称呼? “恶兄,打扰了。”彭鹰微笑着拱手。两人互相的称呼都有些古怪,但谁也不觉得唐突,于是相视一笑,那青年男子毫不见外的搀住彭鹰的胳膊,带他向面前那座大厦走去。 “这就是金碧楼,据说还是当年贤王郑贤的产业,现在已经成了皇城内最奢华的酒楼啦。今晚我将整个金碧楼包下,兄弟你可别客气,尽情欢娱吧。”男子笑眯眯的挤了挤眼睛,彭鹰忽然觉得这家伙好像个龟公,而这金碧楼却像个青楼…… 等迈进了金碧楼的门槛,眼前的景象却不禁令彭鹰吃了一惊。 他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仙宫魔宫去过无数,人间极福也享受了不少。单说他在无尽山中的白雪园就是世间罕有。但是甫一看到金碧楼内部的气象仍是不免有些吃惊。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五美 这金碧楼内部的空间颇为阔大,竟一眼没能望到边际,正前方有座莲池,雪白的莲花争相绽放,莲叶下锦鲤穿梭。水面上荡着一层轻纱般的白雾,弥散开来铺在脚下,令人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上,而这金碧楼却像是仙宫琼楼了。楼内琴声悠扬,也不知来自何方,有许多俊美的少男少女身着白纱,手托着餐盘、酒碟往来穿梭,这时已经有了许多客人或高谈阔论或浅酌慢饮,就像是各路神仙来赴蟠桃盛会,每人身上都沾了些仙气。 彭鹰知道,这金碧楼应该是用了某种阵法,所以让人有无比阔大,一眼望不到头的错觉。 不过他所吃惊的也只是这人间的酒楼为何会有仙家气象,等错愕的感觉散去,倒也感觉索然无味了。 无论这金碧楼如何金碧辉煌、气象万千,但还是多了几分刻意做作,与自己的白雪园相比,根本不登大雅之堂。 身旁的青年男子始终在看着彭鹰的脸色,见他只是一惊,旋即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这让他不禁有些感到无聊。这逍遥会是他亲自布置下去的,本以为会让彭鹰愕然无语,谁想到事实与他想象的却是截然不同。 青年男子顿感索然无味,有些意兴阑珊的松开手,微笑道:“兄弟,你自己随便坐,自然会有人招呼,我还要招呼下其他朋友,失陪。” “恶兄尽管忙吧,不必招呼我了。”彭鹰笑着拱手作别,然后带着何半斤等人径自向角落里走去。 那莲池周围摆着几张桌子,显然都是给贵宾坐的,刚才那桑木宫少年就独自占了一张桌子。彭鹰也没去凑热闹,带着大家越走越远,直到面前忽然出现一座墙壁,于是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果然有身着白纱的少男少女端上茶水美酒和各种精致的餐点。 何半斤和花石肩看到美酒顿时喜笑颜开,正想继续开怀畅饮时彭鹰一把抓住何半斤的胳膊,微笑道:“何前辈先别急着喝酒,你先告诉我这逍遥会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你为什么一定要来?” 何半斤急着喝酒,自然知无不言。 这逍遥会的名字取自《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以逍遥游中所说的神物为鲲鹏,而这逍遥会,其实便是三大隐世仙门中鲲鹏楼所创。 大争世界,百家争鸣。如今三大隐世仙门重现世间,在乌沉修仙界里掀起了阵阵激流。诸多仙门无不发奋图强,掀起了数千年未曾见过的修仙狂潮。在这狂潮中,每个仙门自然都想迅速的提升自身的实力,那需要的无外乎就是灵药和仙器。 这逍遥会,就是买卖灵药和仙器的所在,诸多仙门各取所需,或以物易物,或以金银财宝购买,正符合现下的潮流。而且这逍遥会的主人是三大隐世仙门中位居第二的鲲鹏楼,这也保证了大会童叟无欺,哪怕有人心怀叵测也不敢在鲲鹏楼的面前搞鬼。于是逍遥会已经连续办了两届,都是毫无疏漏,宾主尽欢,以至于到了这第三次,变得盛况空前。 何半斤之所以一定要来逍遥会,据他所说自然是想看看能否看到有趣的仙器,在他这种境界而言,寻常仙器已经根本不屑去看,但逍遥会这种规模或许还是有些仙器能入的了他的法眼,所以他当然要来。 彭鹰这才恍然,不禁看向远处正在和人攀谈的青年男子。 难怪白天的时候他对孙红雪夫妇曾说过,如果想去西方的话,他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原来他是鲲鹏楼的人,这才有这么大的口气。 能代表鲲鹏楼举办这样的大会,这人的身份必然不低,只是他又是谁呢?彭鹰本来不想询问他的身份,不过现在却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转眼间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逍遥会仍未有正式开始的迹象,陆续还有人进来,都是些修仙界的仙门俊杰,当初彭鹰在佛心会上见到的那些仙门都有代表出现。玄天剑宗、凌云阁、三清剑派等等虽然各自都依附了三大隐世仙门,但却仍各成体系,只不过在那青年男子和桑木宫那少年面前显得格外尊敬罢了。 那青年男子一直和人开怀痛饮,却只是和那桑木宫少年简单说了几句便即离开,似乎并不是十分融洽。等到了现在,那人已喝得有些醉意,晃晃悠悠的又向彭鹰走来。 “兄弟,你怎么不喝?”他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来到彭鹰面前,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啊。”说着一屁股坐在彭鹰的身边。 “我戒酒了。”彭鹰将酒壶推开,微笑道:“恶兄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还能有什么愁滋味呢?” “兄弟说的没错啊,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愁什么呢?”男子一头趴在桌上,拎着酒壶慢慢倒酒,懊恼的说道:“当然愁的是女人呗。” 彭鹰一口茶水险些喷到那人脸上。他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人,道:“恶兄,你这等身份,又是这等人才,怎么还会愁没有女人?” 那人落落寡欢的道:“人家看上我的,我看不上人家。我看上人家的,人家却又看不上我,你说世上还有比这更苦恼的事么?” 当然有,彭鹰心中暗自苦笑,但表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微笑问道:“我倒想问问,世上究竟有哪个女子竟然会看不上恶兄你呢?” “多了。”那人苦笑着伸出五根手指,道:“兄弟听过一仙、一妖、一魔、一人、一天君么?” “没听说过。”彭鹰笑呵呵的摇头。 “这都没听说过?”那人顿时瞪圆了眼睛,仿佛彭鹰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似的道:“那可是如今天下最美丽的五个女孩,整个乌沉修仙界的少年俊杰无不趋之若鹜,可惜都是折戟沉沙啊。” “一天君是谁?”彭鹰好奇的问,这称号听起来却像个男人。 “当然是天君堂的林语冰了。”那人翻了翻白眼,“左家有仙判,天君堂就有天君啊。这只是个称号而已,林语冰少年有成,剑法独树一帜,据说修为深不可测,是小一辈修仙者中的翘楚啊。而且据说这妮子的美貌世间罕有,只不过生来性格孤僻独傲,所以很少有人能一睹芳容罢了。” “那其他四人又是谁呢?” “那一人,就是指当今圣上巫月娘了。”男子笑眯眯的道:“虽说她是俗世中的帝王,但也是修仙中人,她也是五大美人中我唯一曾见过的一个,那真是仙姿玉色、倾国倾城啊。”他满脸陶醉之色,放低了声音神秘的笑道:“兄弟,她曾在我面前翩翩起舞,那风情、那身段、那舞姿,啧啧,我这一生恐怕也难以忘记啊。” 彭鹰吃了一惊,心中却忽然泛起了一丝酸楚。 他想起了在国师园中,那在龙柏树下翩然起舞的倩影,他当时虽然只感觉窘迫,但内心深处,何尝不想独占那一份殊荣?她既然能在别的男人面前起舞,或许,已经把自己忘在了脑后吧。彭鹰苦涩的笑笑,悠悠的道:“能得人皇一舞,恶兄还有什么愁的?或许佳期可待啊。” “嘿嘿。”那人干笑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其实我是偷偷看到的,她在皇宫内院的一棵大树下默默独舞,舞的忘情,根本没发现我的存在。” 彭鹰心里一沉,默默的低下头去,没在言语。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鲲鹏楼老二 男子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魔,据说是南疆魔教的后起之秀,似乎当年曾是左家仙判,但身份却始终没有真相大白。所以她的名字没人知道,只不过有人说她长着一双紫色的美眸,十分惊艳,十分迷人,十分……反正我没见过。”他摇头叹息,有些寂寥。 云紫瞳!?彭鹰顿时知道了所谓一魔的身份,不禁更加吃惊。 “那一妖,便是霸下堂中的水儿了。都说水儿虽说是妖,但个性极为温柔善良,而且长得更是天姿国色。只不过她很少走出霸下堂,所以也和那天君堂的林语冰一样的神秘。” 水儿……彭鹰闭上了眼,心里一团乱麻。 “至于那一仙嘛。”男子顿了顿,苦笑道:“其实我最想见到的便是她了,左家的天之娇女,左鱼儿。” 彭鹰猛的张开眼,愕然看向那男子,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仙魔妖人一天君,前四位竟然都是与他深深羁绊的四个女人,这是老天开的玩笑,还是面前这男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他看那人醉醺醺的,却并没有调侃自己的意思,于是知道,这恐怕都是真的了。 旁边的盘龙嘿嘿直笑,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彭鹰和他心灵相同,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 “君上,如果这人知道那五大美女中的四位都与你息息相关,会不会一刀剁了你?” 彭鹰并没理会盘龙的揶揄,只是看着男子,悠悠的道:“恶兄为何最想见的是她?” 男子没听出彭鹰话中的苦涩,只是黯然摇头道:“人人都说一仙是五美之首,左鱼儿得天地恩宠,美的无可挑剔。而且无论智慧、身份、修为都是绝品之选,所以我慕名而去找到了左家……” 听着他的话,让彭鹰不禁想起了桑木宫叶秋去左家求亲的往事。如今左家走了下坡路,左心守又会作出什么选择呢?更何况这男子是鲲鹏楼的人,却要比桑木宫更加实力雄厚,或许…… 心中忽然仿佛撕裂般剧痛,彭鹰身子颤了颤,脸色瞬间变白。盘龙连忙将那火红的妖晶取代了彭鹰怀中的冰晶,这才让他稍稍好过了些。 “好热。”男子醉醺醺的离彭鹰远了些,仍沉浸在往事中自语道:“左家家主知道我的来意之后未置可否,只说左鱼儿眼高于顶,恐怕未必能给我好看。我百般恳求,家主这才准许我在竹林雅舍外亲自问问左鱼儿的意思。” “于是我就去了。”男子懊恼的薅着头发,道:“我苦求了一天一夜,里面就是没人应答,我正犹豫要不要硬闯进去的时候,有个蒙面的婢女出来递给我一件轻纱,说是左鱼儿看我用心良苦,要约我去后山相见。” 彭鹰呆了呆,表情却有些古怪,问道:“那你去了么?” “当然去了!”那男子猛的灌下一杯美酒,道:“美人相邀,怎能不去?我立马跑到后山,却只看到一片坟墓,根本没看到任何人的影子。然后你知道发生什么了么?青龙峰警钟大作,好些个左家弟子都扑了出来,说我闯入左家禁地,然后之前那个蒙面婢女指着我手里的轻纱说我硬闯左鱼儿的竹林雅舍,惊扰了正在温泉沐浴的左鱼儿,然后……然后说我是登徒子!淫贼!王八蛋!” “呜……我当时就哭了……”男子现在也哭了,懊恼的道:“一群人指着我七嘴八舌的骂,骂得那叫个狗血淋头啊。我慌了神,于是落荒而逃……” “跑了?”彭鹰哭笑不得的问。 “当然跑了,我不跑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把我当成了登徒子和淫贼了。只是左鱼儿为何如此对我?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男子垂头丧气的继续喝酒,却不再继续说了。 彭鹰低头忍着笑,其实听到一半,他就知道这位恶兄是着了鱼儿的道了。 鱼儿何尝有过什么婢女?那个蒙面的婢女想必就是鱼儿。 这家伙,还是和往日一样的刁钻古怪、胡作非为啊。不过这样也好,似乎鱼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变成那个让自己真心爱慕的顽皮的鱼儿了。 他看着那男子,觉得这家伙被整的可怜,于是转开话题指着桑木宫那少年问道:“恶兄,那位少年是谁啊?” “他?”男子冷笑了声,道:“他叫叶云,是桑木宫如今的少主,据说这人原来是个庶出的,但是却天资极佳,自从桑木宫原来的少主叶秋死后,这人便得到叶南圣的钟爱,修为暴增,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我却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人有些娘气,而且说话总是藏藏掖掖的,让人不喜。” 彭鹰了然点头,原来这是新一代的桑木宫少主啊。 男子终于忍不住看向彭鹰,问道:“兄弟,你东问西问了半晌,怎么就不问问我是谁?” “相逢何必相知?”彭鹰笑了笑,道:“不过恶兄既然挑开了这层窗户纸,那兄弟便问一句……你谁呀?” 男子挺起了胸膛,作出一副威风八面的模样,笑道:“我姓宋,名虚怀,家父宋璞,是鲲鹏楼如今的楼主。” 彭鹰其实已隐约猜出了他的身份,但还是故作惊讶的拱手笑道:“原来是鲲鹏楼少主,失敬失敬啊。” 宋虚怀略显尴尬的一笑,摇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少主,我排行在二,上面还有个大哥呢。我大哥宋虚空才是鲲鹏楼少主,我至多也就是个纨绔罢了。” 彭鹰不禁失笑,愈发觉得这人有趣,倒比以前的叶秋,和现在的叶云强过万倍。可惜他还不想透露身份,于是微笑道:“我叫海无波,有礼了。” “海无波?”宋虚怀想了想,根本想不到有这么有一号人物,于是试探着又问:“海兄是哪座仙门门下?” “海某只是无名小卒,宋兄就不必多问了。”彭鹰干脆利索的拒绝回答。 “海兄就不必太谦了。”宋虚怀显然没有放过彭鹰的意思,醉眼中掠过一道睿智的光华,那一刻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他看了看彭鹰身旁的几人,微笑道:“海兄的这些朋友都非泛泛之辈,你又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你这么虚应故事,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彭鹰深深的看着宋虚怀,暗自揣摩他的用意。这人从白天开始便胡搅蛮缠,似乎不把自己的身份弄清楚就不会善罢甘休,可他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他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宋兄,你我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也算一见如故,海某的确有些苦衷不方便直言,不知宋兄能否放过海某?或者说,宋兄如果别有所图就不妨直言,海某但凡能出的上力的,绝不推辞也就是了。” 宋虚怀眨眨眼,忽然笑道:“原来海兄是以为我别有用心啊?哈哈,宋某其实别无他意,只是看你还算顺眼,想和你交个朋友罢了。凭你刚才说的一见如故那四个字,也算我没白忙活,我敬你一杯。” “只是交个朋友?”彭鹰有些困惑,但看宋虚怀诚挚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端起酒杯来,苦笑道:“虽然我已戒酒多年,但既然宋兄如此说了,这杯酒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喝下去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重逢 两人一饮而尽,宋虚怀似乎还是怕彭鹰胡思乱想,于是微笑道:“海兄见谅,我这人做事向来莽撞,也难怪海兄误会。不过我的确对海兄别无所图,只是觉得海兄应该是个人物,所以想结交一番罢了。” “海兄也知道,如今三大隐世仙门纷纷出世,各大仙门争相依附。但是我们鲲鹏楼却从没有接受任何仙门投奔,并不是我们自命清高,只是感觉那些仙门才是别有所图。我们鲲鹏楼并没有天君堂和桑木宫那样的野心,只是想在这大争世界有一席之地而已。我父亲与大哥都是颇为内敛的个性,向来不喜欢与人交往,但我却算是个异类,总觉得鲲鹏楼要想不被其他两大仙门甩开太远,总要结交一些修仙界的朋友,所以我才离开鲲鹏楼四处游荡,就是想结交四海,为鲲鹏楼进一番心理,可惜……我这人也算眼高于顶,这两三年来,却只交下一个朋友而已。” “谁?”彭鹰好奇的问。 “就是端木世家的端木青。”宋虚怀有些得意的笑道:“这人有孟尝之风,交往遍天下,我们两个意气相投倒是成了好友。有他一人便足抵千人,他的朋友不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么?” 彭鹰笑着点头,想不到,宋虚怀竟然和二哥成了莫逆之交,还真是缘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口有锣声响起,时辰已到了亥时,逍遥会也将开始。而就在这时,有一拨人踩着铃声走了进来。 彭鹰和宋虚怀抬头望去,都不禁顿时目瞪口呆。 进来的有男友女,为首的是两个身姿曼妙的少女,一个身着明黄色长袍,另一个则身着雪白长裙。明黄色长袍的那少女一头长发如瀑,顾盼间眸光似水,仿佛仙女般倾国倾城,竟是乌沉国皇帝,巫月娘! 而在她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女则带着面纱,只是即便如此彭鹰仍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竟然是水儿!? 水儿的身后跟着个英俊的少年,也是熟人,正是当年在青龙峰险些被炎正神将打死的蚌族少主元胜。 还有一家三口跟在水儿的身旁,一个青年男人身着锦袍,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有个青衣少女跟在他的身后,怀里抱这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那男人竟然是杨癞痢,而那青衣少女则是青儿。彭鹰知道他们已经在两年前结为连理,只是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儿子。 他呆了半晌,回过头瞪了盘龙一眼。 杨癞痢经常会给自己传来纸鹤,将四海钱庄的运作情况事无巨细的汇报一番,自己的家事也毫不隐瞒。他有了儿子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不知道,只能是盘龙将杨癞痢的纸鹤扣了下来,没让自己知道。 盘龙有些怯怯的在彭鹰脑海中说道:“君上,这两个月来你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担心你的心情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所以有好些纸鹤都在你昏睡的时候被我焚毁了,还请君上谅解。” 彭鹰叹息了声没有追究,回头看向巫月娘和水儿等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就此离去。 他已离开了许久,就是担心她们像鱼儿一样,被自己带来的厄运伤害。可是自己现在坐在角落,总不能翻窗逃跑吧?或许,现在也到了该与她们相见的时刻了。 彭鹰默默的望着门口,水儿和巫月娘等人也在紧张的观察着金碧楼内的一切。 巫月娘猜出彭鹰到了皇城,只是却不敢确定他会不会来到这逍遥会。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她只身一人赶来,却遇到了水儿和杨癞痢等人。这五年来,巫月娘和水儿虽然素未谋面,然而因为彭鹰的关系,两个少女却都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于是甫一见面,巫月娘就对水儿说了实情,水儿自然喜出望外,于是这才匆匆赶来。 只一眼,巫月娘、水儿和杨癞痢等人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彭鹰。 虽然彭鹰还是海无波的模样,但是却怎么能瞒过这些对他熟悉到了极点的人?巫月娘和水儿同时娇躯巨震,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向彭鹰扑来。杨癞痢和青儿也红了眼眶,抱着婴儿也想冲过来,但彭鹰却苦笑着摇摇头,阻止了他们的冲动。 水儿和巫月娘等人顿时明白彭鹰还不想身份败露,于是强忍下心中的激动,故作镇定的走向莲池旁找了张空桌坐下。而这时那个宋虚怀已经迎了上去,到了巫月娘的面前微笑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巫月娘莞尔笑道:“国师举办的逍遥会已经是第三届了,这一次据闻盛况空前,朕也想来看看热闹。” 这宋虚怀竟然成了国师府的国师?彭鹰听得不禁发愣。 宋虚怀笑着点头:“陛下大驾光临,让逍遥会更添几分盛景啊。不过,这几位是?” 虽然他看不到水儿的面貌,但那曼妙的身材和清澈迷人的双眼仍如同美酒般醉人,宋虚怀不禁多看了两眼,暗中觉得这少女的美貌恐怕绝不在巫月娘之下。而这时巫月娘则微笑道:“国师不是对天下五美始终耿耿于怀么?这位姐姐是来自北方,你不妨猜猜看她是谁呢?” 宋虚怀脸上顿时充满了惊喜,仔细打量着水儿惊讶的道:“从北方来,那便肯定是一妖的水儿或者是一天君的林语冰了?不过据闻林语冰目前正在闭关,那么说,你是水儿姑娘?” 水儿只是颔首微笑却没说话,她现在满心都是彭鹰的影子,竟连宋虚怀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宋虚怀却喜出望外,只以为水儿是在对自己笑,于是顿时神魂颠倒的不知说什么好了。旁边的杨癞痢调侃道:“国师,别笑了,再笑你那张脸都抽筋了,可老得快哦。” “得力兄,你这家伙明明是金碧楼的主人,却来得这么晚,还好意思调侃我?还有,你这眼睛怎么红的跟兔子似的?”宋虚怀和杨癞痢似乎也是熟识,笑眯眯的反唇相讥。 “风大,迷了眼。”杨癞痢笑了笑,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眼彭鹰。 如今的杨癞痢也是今非昔比,他已接掌了四海钱庄,与东面的齐云斋共同运作起了一个巨大的商会,也叫沧海会。但如今的沧海会已经是乌沉国内最大型的商会,坐拥金银亿万,财通四海,产业不计其数,这其中自然也有巫月娘的功劳,只不过不为外人道也罢了。 杨癞痢赫然一副红顶大商人的气势,所以癞痢这个名字已经不合时宜了,他曾写信给彭鹰,希望鹰师能给他起个名字。彭鹰凑趣的说他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不如就叫得力好了,本是一句戏言,谁想杨癞痢竟还真的改名成了杨得力,比以前那名字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亥时已到,逍遥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叶云的尴尬 这次的逍遥会,除了北方的天君堂并未有人参加之外,鲲鹏楼、桑木宫,乃至天下仙门十之七八都有代表到场,可谓盛况空前。而水儿的出现也代表了霸下堂,这北方的巨型仙门在修仙界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更是锦上添花。 宋虚怀志得意满的大声宣布逍遥会开始,也没多说什么,这逍遥会的宗旨便是满足大家的需要,过程极为简单,即便有许多第一次参加的修仙者也无需太多解释。 莲池上的白雾微微荡漾,紧接着从池底升起一座莲台,上面摆着一只锦盒,里面则摆着几颗漆黑如墨的丹丸。 “这是静悟丹,吃了有精气凝神之效,对修炼心法颇有神效,三千两黄金起叫,诸位随意。”宋虚怀站在莲池畔,微笑道。 就是如此简单,谁要谁买,不要别吱声,如果有以物易物的想法,也要折算成俗世的金银之后再叫价,童叟无欺。拍卖的灵药仙器都经由宋虚怀之手,不会透露其主人的身份,以免在流拍之后有人找那主人的麻烦。 这静悟丹虽然也算是稀奇的灵药,但在逍遥会而言却只能算是个开胃甜点。 很快有人以五千二百两黄金的价格买走了静悟丹,莲台沉于水下,再次升起时,已换了另一件宝物。 一个玉盘托着一颗纯白的丹药,表面灵气氤氲,显出这丹药却要比静悟丹强了许多。 “此物名为造化驻颜丹,对女修而言可是极品,吃了之后红颜永驻,反正这东西的主人是这么说的。”宋虚怀的话引起一片笑声,随即说道:“一万二千两黄金起叫,诸位随意。” “两万两。”一张桌子山,有个少年风清云淡的扇着扇子,竟直接跳高了八千两,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正是那个桑木宫少主叶云。 他这一开口,即便其他仙门中有人想要这造化驻颜丹却也不敢开口了,谁敢跟桑木宫作对?于是四周静寂了半晌,宋虚怀脸色有些不愉的拍拍手,道:“成交,这造化驻颜丹归叶兄所有了。” 叶云一笑,却站起身来抓过造化驻颜丹向水儿和巫月娘那张桌子走去。 “天下人都说姑娘貌比天人,不知叶某能否有幸一睹芳容?如果水儿姑娘首肯的话,那这造化驻颜丹便送与姑娘,算是为求一面之缘的谢礼吧。”叶云风度翩翩的扇着扇子,将造化驻颜丹送到水儿面前。周围诸多修仙者也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着,如果水儿真的揭开面纱露出芳容,那大家回去之后可就有吹嘘的了,在逍遥会同时见到五美中的两个,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谁知半晌过去,水儿根本没有动静,叶云正有些尴尬,巫月娘见状推了推水儿,微笑道:“姐姐,人家和你说话呢。” “啊?什么?谁?”水儿好像如梦初醒,这才看到面前的叶云,小脸不禁有些赧然,微笑着问:“公子说什么了?” 叶云虽然故作镇定,但那风清云淡的模样还是被水儿这句话锉低了几分,正想说话,巫月娘抢着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水儿这才恍然点头,对巫月娘道:“可……这东西我用不到啊。” 金碧楼内先是一阵寂静,旋即忽然哄堂大笑。大家这才想起水儿本就是妖,寿元无比漫长,这造化驻颜丹对别的女修或许价值连城,但对她而言真是毫无用处。叶云这看似为求一面而豪掷万金的举动如今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好笑。 叶云也有些尴尬,但仍故作若无其事的笑笑,道:“是在下唐突了,既然水儿姑娘不需要,那这造化驻颜丹便送给陛下您吧。”他将丹药递到了巫月娘面前,心想巫月娘也是五美之一又是个人类,把造化驻颜丹送给她也算是一件美事。不过她可不能拒绝啊,否则自己如何能下得了台? 巫月娘并未让叶云难做,伸手接过造化驻颜丹,微笑道:“那就多谢叶公子了,不过无功不受禄,朕是不会白要你的东西的。”说着她看向杨癞痢,微笑道:“杨掌柜,先借我两万五千两黄金的银票如何?” “没问题。”杨癞痢伸手就掏钱。 叶云脸皮直跳,道:“陛下这是干什么,叶某怎能要你的银票。”说着落荒而逃,转身就走回自己的桌子。 “叶公子,你别走啊。”巫月娘正想阻拦,杨癞痢笑道:“陛下别担心,桑木宫在四海钱庄也有户头,明天我就将两万五千两黄金划过去就好了。” “如此甚好。”巫月娘笑着点头,坐回原位。 叶云面色阴沉似水,手上的扇子扇的更勤快了。 他本想在逍遥会上留下一桩风流韵事,谁知却闹得如此狼狈。巫月娘还不如不收他的造化驻颜丹呢,现在自己倒白白多得了五千两,但这五千两却像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让他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宋虚怀看着叶云不住偷笑,心里暗暗解恨,却又不禁有些憧憬,如果是自己把造化驻颜丹送给两位美女,或许不会像叶云那么狼狈吧。 莲台再次沉浮,上面却是一堆紫金色的贝壳,人人诧异那是什么宝物,而有两个少女走过去拽住其中的丝线展开,原来是一件披肩。宋虚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在看手中的价单更是有些恼火。 “这……是紫金贝银丝披肩,能……万邪不侵,一万五千两黄金起叫,诸位随意。” 并不是每件拍品都要宋虚怀过目,自然有鲲鹏楼的人代为打理。这里面就会有些猫腻,有些拍主为了能将宝物卖上好价,会暗中贿赂逍遥会的代理人抬高价格。这所谓的紫金贝银丝披肩虽然看似美丽,但是既不是灵药又不是仙器,怎么可能价值一万五千两黄金?宋虚怀暗自咬牙,决定等逍遥会结束之后就将那代理人赶出金碧楼,送回鲲鹏楼面壁思过。 众多修仙者见了那件紫金贝银丝披肩也有些哑然,随即隐隐有人的笑声传来,也有人低声揶揄,说这东西送给女修倒是不错,或许能换来双修仙侣呢。宋虚怀的话音落下半晌,也没人应答,眼看着这件紫金贝银丝披肩就要流拍的时候,角落里忽然有一把略显沙哑的声音道:“一万五千零一两黄金……” 所有人都愕然望去,想看看是哪个冤大头花大价钱买下这么一件没用的东西,旋即发现原来是个病怏怏的中年人正举着手,那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着,好似疲倦不堪的模样。 海无波?宋虚怀愣了愣,却不知道他要这件披风有何用处。 谁知这时水儿忽然跳起来抓起那件披风,兴冲冲的披在身上,直接冲了过去。 “你看我穿着好看么?”水儿似乎觉得面纱有些不美,于是竟直接揭开了面纱,在那病怏怏的中年人面前转了一圈。白裙如莲花绽放,那紫金贝银丝披风也随之飘舞,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响声,那瞬间,竟有道道紫光绽放开来,映衬着水儿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俏脸,顿时令金碧楼内一片惊叹之声。 那乍现的艳光,好似昙花盛开,美的是那般无邪、纯净,又好似月上梢头,清辉四射,瞬间遮掩住漫天繁星。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千里镜 “好美……”不知多少人异口同声的呻吟着。虽说巫月娘的美丽也举世难寻,然而这世间的事情都是如此,别人越是欲言又止越是想问个仔细,越是雾里看花越是想要看个清楚,水儿揭开面纱那一刻流露出来的姿容,顿时令所有人都为之窒息。 宋虚怀也是一样神不守舍,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忽然想起这紫金贝银丝披风分明是海无波买下的,水儿怎么会抢着披在身上,人家又没说要送给她啊…… 彭鹰捂着脑袋半晌无语。 刚刚紫金贝银丝披风出现的时候,他便发现水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身为蚌妖,对紫金贝真是毫无抵抗能力,可她天性善良,却觉得这么一件披风实在太过昂贵,所以放着杨癞痢这个大财主坐在身边,还是不忍心去买。只不过她依赖彭鹰惯了,看到钟情之物便忍不住向彭鹰看来。 那一刻的目光让彭鹰根本无法拒绝,这世上没人能比他更了解水儿了,自然知道这小妮子巴不得自己点头买下那件披风。他也不禁想起水儿当年为左鱼儿做的那件嫁衣,上面就镶满了银甲梭鱼的鳞片,于这紫金贝银丝披风算是异曲同工。 既然水儿喜欢,彭鹰当然不能让她失望,于是直接叫了最低价,反正又没人去抢,本想会后再送给水儿,谁知此刻水儿心里只有彭鹰,旁边的一切都已不放在心上,看到彭鹰为自己买下了披风顿时欢喜得无以复加,竟忘情的冲到了彭鹰面前。 这可如何收场…… 金碧楼里百余人都愕然看着水儿,慢慢也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正困惑间,水儿也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小脸慢慢涨得通红,憋了半晌才咳嗽了声,郑重其事的将披风解下来递到彭鹰面前,道:“这位大哥好眼光,小妹替你试了试,呃……真的很不错,现在物归原主……” 所有人呆若木鸡,彭鹰也愕然望着水儿那有些张皇失措的小样儿,险些笑出声来。 这小人儿,真是太可爱了。 他强绷着,微笑道:“既然水儿姑娘如此喜欢,那我就把这披风送给你吧。” “真的?那太好了。”水儿笑眯眯的又把紫金贝银丝披风捧在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彭鹰身边,竟不走了。 所有人都错愕无比,心想刚刚叶云在水儿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大家还都以为水儿天性淡薄,谁想非但收了那人的礼物,竟然还坐在他的身边露出一副小儿女的表情,这究竟是闹的哪出戏?那病鬼又是何方神圣? 宋虚怀也是一脸呆然,叶云则蹙紧了眉头,眼中掠过丝丝戾气。水儿此举,却无异于又给他当头一棒,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巫月娘有些幽怨的看着水儿和彭鹰,她一样想过去和彭鹰坐在一起,可又该找什么理由呢?彭鹰装着看不到她的目光,水儿却感觉自己先跑来对巫月娘有些愧疚,于是笑眯眯的招手道:“陛下,你来看看,这紫金贝银丝披风好美。” “真的?朕去看下。”巫月娘干咳了声,一路小跑到了彭鹰的桌旁,然后坐在彭鹰的另一侧,和水儿一起看披风。叶云送给她那颗造化驻颜丹就扔在之前的桌子上,竟忘了带走…… 这一下所有人更是目瞪口呆,脸上满是又惊又羡的表情。心想那病鬼究竟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分,竟然让两大美女坐在左右,看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难不成还有些不情愿!? 彭鹰哪里是不情愿,根本就想直接跑了,周围那如刀子般的目光让他实在有些难堪。 元胜也跟着水儿到了这张桌上,也只有他不知道彭鹰的真实身份,所以感到很好奇的始终盯着彭鹰看,看得他手足无措,只能尴尬苦笑。 接下来逍遥会究竟拍卖了什么,彭鹰根本没听的太清楚,就连其他与会者都有些心不在焉,每个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但是又怎么可能猜得出来。而这时始终表现的很无聊的何半斤忽然说了句:“总算有一件有趣的东西了。”这才让彭鹰清醒过来。 能入的了何半斤法眼的,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彭鹰这才向莲池望去,只见莲台上摆着一件东西,像是两个圆筒并排连在一起,通体青灰色,上面刻有许多符文,长不过半尺,圆筒两端荡漾着水波状的光华。 “二十三万两黄金!”已经有人争着开价,赫然已到了二十余万两的高价,而且喊价声此起彼伏,争夺的颇为激烈。 “那是什么东西?”彭鹰小声问道。水儿和巫月娘都摇头,她们两个和彭鹰一样,根本什么也没听到。 何半斤摇摇头,不屑的道:“谈情说爱就到别的地方去,这逍遥会让你们来真是糟蹋了。” “那叫千里镜,顾名思义,就是能借以延伸视力。常人能延伸至百里,修仙者则能延伸千里,虽说这东西不是什么攻击性的仙器,但是制作这东西的人却另辟蹊径,算得上是匠心独运了。”何半斤点头赞叹道。 “那何前辈是不是也能造的出来呢?”彭鹰顿时来了兴趣,如果千里镜真能令自己望到千里之外,那可是大有用处。 他始终念念不忘那些迷失在无尽山中的红毛怪人,自己身上有还魂珠,如果能找到他们,应该就能让他们苏醒过来。这对左家乃至整个乌沉修仙界而言都是天大的幸事。但是无尽山何其广大,想找到那些红毛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但是如果有千里镜加持视力,那必然事半功倍啊。 何半斤瞪着眼道:“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那千里镜里有数道奇特的法阵,或许是人家师承的绝技,我怎么可能知道?” 彭鹰苦笑着点头,只好自己去把那千里镜拍下来。 这时千里镜已经被喊到了三十六万两黄金的高价,不过叶云等一些身份极高的人却始终没有吭声。这千里镜只能算是奇技淫巧,对大型仙门而言用处不大。但是对一些中小仙门而言,有了千里镜便能纵观仙门千里范围内的任何动静,可以防患于未然,所以势在必得。 直到价格被喊到了六十万两黄金,喊价的人已经只剩下区区三两个,而且显然也都已是强弩之末,做最后的争夺了。 彭鹰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举起手微笑道: “七十万两黄金!” 金碧楼内顿时一阵肃静,那三两个正欲死拼搏的修仙者幽怨的看了彭鹰一眼,再也没有吭声。七十万两黄金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已经不可能与彭鹰争夺下去了。 宋虚怀有些诧异的看了彭鹰一眼,然后微笑道:“七十万两黄金,还有哪位朋友想要开价么?没有的话,这千里镜可归那位仁兄所有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人再叫价的时候,莲池边的一张桌子上却传来一把淡淡的声音,道: “八十万两。” 满场哗然,大家愕然望去,发现喊价的竟然是叶云。大家先是一愣,旋即都明白了过来,纷纷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所有人都明白,这千里镜对势力庞大的桑木宫而言毫无用处,但叶云偏偏要和彭鹰争夺,自然不是为了千里镜,而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水儿和巫月娘将他拒之门外,但对彭鹰却截然相反,虽说彭鹰和叶云没什么瓜葛,但是叶云却已恨上了彭鹰,桑木宫之人睚眦必报,这可是出了名的。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剑灵 彭鹰也有些哭笑不得,但千里镜对他而言用处极大,当然不可能拱手相让。于是他又将价格提高到九十万两黄金,谁知他的话音未落,那边叶云已经直接喊出了一百万两,这下子,算是和彭鹰杠上了。 人们不禁好笑,却并不看好彭鹰。毕竟桑木宫家大业大,叶云身为少主能动用的金银不计其数,如果他真要给那个病鬼好看,恐怕足以用黄金砸得他晕头转向,连北都找不到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番争夺却是无比激烈,彭鹰每次喊价都必然跳高十万两,而叶云也是一样,两人的声音如同连珠炮似的响起,转眼间竟然已经将价格炒到了两百万两,这还不是尽头,喊价声此起彼伏,听得人们心底好像打鼓似的乱跳。 乖乖隆地东啊,每次都是十万两黄金,那不是钱么? 叶云此刻的表情也有些阴沉,虽说这二百万两黄金他也并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起码也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他弄不懂,为何自己每次喊价的时候都会有心脏抽紧的感觉,但那病鬼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变化?叶云忽然有种感觉,哪怕自己把这价格炒到了天边,那家伙也能毫不犹豫的比自己高出十万两去。 这份自信究竟是来自愚蠢,还是他本来就是在戏弄自己? 叶云心里一团乱麻,于是开始担心彭鹰会不会突然停止喊价,那样的话自己就将以两百多万两黄金买下千里镜,等回到桑木宫后恐怕会被宫主骂个狗血淋头。毕竟,叶云是庶出子弟,虽然无论城府还是天资都要远远超过叶秋,但在叶南圣的心里,他还是叶秋的替代品。 如此一来,叶云的反应就慢了许多,但彭鹰却仍是一路势如破竹,丝毫没有犹豫,这让旁人也慢慢感到有些错愕起来。堂堂桑木宫少主竟然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病鬼牢牢压住一头,岂不是咄咄怪事? 直到彭鹰喊出了二百九十万两的高价,叶云终于不再应声。三百万两已经是极限,而且叶云根本不想去买那劳什子的千里镜,所以有些犹豫是否要跨过这道极限。而这时在他身边有个桑木宫长老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少主,不必为了区区千里镜而动怒,那小子应该是另有苦衷才和少主针锋相对,如今少主已经让他下了血本,算是已经给了他一个教训。少主不要忘了我们此次来逍遥会的目的,我们还要全力拿下那件东西,就不要和那人继续纠缠下去了。” 既然有人给了叶云一个台阶,他也就点点头退出了这场角逐。不过叶云还是狠狠的盯了眼彭鹰,眼中满是戾气,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这人身世并不光彩,又多年怀才不遇,直等到叶秋陨落这才熬出头来。所以叶云个性极为偏执,却要比叶秋更加睚眦必报,他根本不顾是自己挑起的事端,却把满心的挫折感都算到了彭鹰头上,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那病鬼一个好看。 宋虚怀笑呵呵的捧着千里镜送到彭鹰面前,低声道:“看不出来海兄还是个富豪啊,不过干的漂亮,我就看叶云不顺眼,你算帮我出了口恶气。” 彭鹰含笑无语,他知道如今的沧海会是什么规模,作为幕后老板的他,还真没将二百九十万两黄金看在眼里。 这就叫今时不同往日,放在他年幼的时候,别说这么多黄金,就算一枚铜钱都要掰成两半才肯花呢。 逍遥会逐渐到了高潮,连续出现的几件仙器都品相极佳,价格当然也是非常昂贵。但是有彭鹰和叶云的那番较量在前,后面的这些仙器虽然最后成交的价格都是不俗,但却有些波澜不惊而让人有些索然无味。但是叶云和他身边的几位桑木宫长老却明显变得紧张了许多,显然他们早已知道了今晚逍遥会的拍品名录,而那里面必然有一件他们势在必得的东西。 果然,当逍遥会最后一件拍品浮出水面的时候,金碧楼内顿时掀起一阵惊呼之声。 那东西个头颇大,足有磨盘大小,形状也略像个磨盘,只不过表面却凸凹不平,只有周围的边缘处光滑如镜。仔细看去,那原来是个硕大的铜盘,而表面上那些凸凹不平的部分则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大大小小的山峰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又高低错落,显出一股大气象来。只一座铁盘,却像是千山拱立的大世界,有种肃穆庄严的气息油然而生。 有人骇然失色的自语道:“这……莫非就是千山聚灵阵?” “没错,绝对是千山聚灵阵没错,老兄能感受到周围的灵气涌动吧?这千山聚灵阵果然如传言所说,能吸收灵气啊。” 人们窃窃私语,都是兴奋莫名。何半斤此时也身子一震,眼中顿时露出兴奋的光芒。 彭鹰见状问道:“何前辈,这所谓的千山聚灵阵真能汇聚灵气?” “嗯嗯,自然是了。”何半斤似乎有些敷衍,然后眯着眼探着身子,极力的想看清千山聚灵阵的每个细节。忽然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激动起来,颤声道:“找到了,真的让我找到了。彭鹰,这东西你无论如何都要拍下来,我为了找这东西可耗尽了心思啊。” 彭鹰见他如此激动,不禁好奇的问道:“前辈要这千山聚灵阵有何用处么?” “我有个屁用?”何半斤瞪了彭鹰一眼,道:“这东西对你可有天大的用处啊。” 彭鹰呆了呆,苦笑道:“我这副模样根本无法修炼,要千山聚灵阵又有何用?”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宋虚怀已经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了。何半斤见状笑了笑,道:“你不妨先听他说,就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你拍下了。” 这时宋虚怀的声音响起,道:“诸位应该都已认出,这件仙器名为千山聚灵阵,其本身就是个极品仙器,价值连城。然而宋某不妨打个比方,如果这逍遥会最后一件拍品是一个花盆,那这千山聚灵阵却至多只能算是土壤,真正的宝物却是另一件东西。” 这番话顿时引起所有人的好奇,有人连忙追问,“宋公子,那你说的真正的宝物又是什么仙器?快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啊。”许多人同声迎合,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仙器,竟然能让千山聚灵阵这样的仙器作为陪衬。 宋虚怀却没掏出别的什么惊天法宝来,而是飘然落到莲台旁,指着千山聚灵阵最中央的最高处微笑道:“就是这个东西了。” 不少人都愕然站起来探头看去,发现宋虚怀指的是千山聚灵阵中最高那座山峰的山巅。但是那山顶上只有几根像是树木似的突起,根本别无他物,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稀世仙器?大家正困惑间,忽然有人惊呼了声,那声音都已荒腔走板,好似被人捏住脖子,又踢中了胯下要害似的。 “那……那是剑灵!?”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斗富 哗!十个人有九个跳起来的,那一个没跳起来的却已经是惊得呆了。所有人都扑到莲池旁伸着脖子仔细观察,这才看到在那山巅之上竖着一根小小的青铜刺,高不过半寸,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但是现在仔细看清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青铜刺,而是一根凝练到了极点的青黑色光华,它漂浮在山巅之上,整体像是拉长的菱形,与剑形颇为相似,底部锋芒处距离山巅只有细如发丝的缝隙,但绝非连在一起。 那青黑色的光华正吸收着千山聚灵阵的灵气,小小的身子周围竟然有道道旋风,不仔细看也是根本无法看到。 “这真的是剑灵?”有人激动的颤声问道。绝大多数人都摇头,并不是否认,而是根本就没人见过这种传说中的存在。 所谓剑灵,自然就是剑中灵物。绝顶仙器受苍天眷顾,在灵气中自成生命,最终形成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名为器灵。多数上古神器中都会蕴有器灵,但后期的上古仙器,乃至现在的多数仙器都是不可能孕育出器灵来的。剑灵便是器灵的一种,据说多数都是从上古神器中孕育出来,即便神器损毁,剑灵只要找到灵气充裕之地也能保持不坏。但是千古以来,剑灵也只是传说中的灵物,真正见过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这千山聚灵阵本身就能聚集灵气,倒是极为适合剑灵修炼,而如果那青黑色的光真的是剑灵,对天下修仙者而言的吸引力简直难以估量。 找到品相上佳的仙剑,将剑灵融入其中,得到的即便不是上古神剑也将是上古仙器! 如果这真是剑灵,价值连城已难以形容他的珍贵。 彭鹰虽然也颇感惊讶,但是他的见识已远超他人想象,试问他手中就有把堪比上古神器的春泥剑,更是亲手斩杀过上古半神炎正神将,半妖焚天、青帝视他为王,巨妖蛟祖视他为兄,就连他自己的前世都是需要四大神皇齐心协力才能斩杀的旷世龙皇。所以,区区一个剑灵,彭鹰还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他好奇的,却是何半斤为何说这东西对自己有极大的用处。 没等他开口,何半斤便抢着低声说道:“你记得我曾和你说过吧,春泥剑是以雷震夫妇以人殉剑才得以成形,这有干天和,所以春泥剑本身有极大的戾气,你用它时间长了必然也被戾气侵染,最后成了邪魔也是极有可能。我本来担心你这几年就会被春泥剑影响,但是后来却稍稍放心了些。” “你本身的往生剑意十分奇特,蕴含道意,生机勃勃,所以恰好能削弱春泥剑中的戾气,也保住你的心性不被侵染。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最多十年,最快五年,你还是会被春泥剑拖进泥潭。而我所知道的养剑之法都是旷日持久,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剑灵与春泥剑合二为一,上古剑灵都有灵性,虽说也有戾气,但那是天地混沌之时正大光明的肃杀之意,与春泥剑的戾气大相径庭。只要能找到这么一个剑灵,必然能让春泥剑更上层楼,而你也不会再有坠入魔道之忧啊。” 何半斤一口气说了好多,彭鹰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心中不禁感动。 他本来就知道何半斤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千年前被人背叛、追捕伤透了心,直到他为自己炼制了金铁心脏,变得与世隔绝。但是他现在却和往日有了些许变化,起码在自己身上何半斤是真心诚意的为自己着想,这一点,彭鹰非常感激。 “既然如此,那看来这剑灵我还真是务必要收入囊中啊。”彭鹰微笑道,语气虽然平淡,却让人感觉那剑灵真的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 “千山聚灵阵,上古剑灵一枚,一千八百万两黄金起叫,诸位随意。”宋虚怀的一句话,顿时令绝大多数修仙者目瞪口呆。 一千八百万两黄金,买这两件东西,听起来数目惊人,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剑灵这种奇物旷古难寻,其实已很难用俗世金银来衡量,只不过这么高的门槛还是直接断了绝大多数人的念想,有些意兴阑珊而已。 玄天剑宗有个年老的长老咬咬牙,给出了一千八百五十万两的价格,这虽然已经是玄天剑宗所能支付的最高额度,但他却相信门主骆白驹肯定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如果有了剑灵,玄天剑宗必然实力暴增,或许不依附于天君堂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然而,没等他自己调整好心态,有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喊出了一千九百万两黄金的高价。 赫然是桑木宫的少主叶云。他此刻已站了起来,表情凝重,任谁都能看出他是有备而来,这一次绝不会轻易放弃。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再敢发言。一来这价格实在太高,而来桑木宫既然势在必得,那在场的除了主人宋虚怀之外,已没人敢和他去争。但是想到这,大家忽然想起刚刚和叶云争得不可开交的彭鹰,于是纷纷向那病鬼看去,不知道会不会再看到一场好戏。 而那所谓的病鬼却真的没让大家失望,病恹恹的举起手,柔声道:“两千万两黄金。” 满场顿时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是一副痴呆的模样。刚刚争夺千里镜的时候他们两个每次都是跳高十万两,这次可倒好,那病鬼直接跳高百万两黄金!那可是百万两黄金啊,什么概念?乌沉国一座普通城池的稅供每年也不过十万两黄金,这家伙一张口便是十座城啊! 叶云脸色剧变,猛的回头恶狠狠的看着彭鹰,那目光里的怨毒如此明显,却令许多修仙者暗自为彭鹰担忧起来。 “两千万零一十万两黄金。”叶云咬牙切齿的崩出个数字来,却再没有和彭鹰分庭抗礼的气势,只能跳高十万两,与彭鹰相比顿时弱了九成。 “两千万一百一十万两。”仿佛旧事重演,没等叶云的话音落下,彭鹰的价格就已报了出来,仍是直接跳高百万两,而且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金碧楼内早已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叶云和彭鹰脸上逡巡,感觉心脏跳成了一团。这两人难道并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数字都是真金白银么?虽说修真界视金银如粪土,但真正听到如此巨大的数字时仍是和常人一样呆若木鸡。 叶云半晌没有说话,但脑子里却在飞快的算计着。自己这次受宫主所托,赶来逍遥会为的就是这个剑灵。他也早早的就知道了剑灵的起拍价格,所以总共准备了三千万两黄金,原本想着足有两倍的资金必然将剑灵手到擒来,但是现在看来却似乎未必那么简单。 那该死的病鬼究竟要和自己纠缠到什么时候?叶云有些出离的愤怒了,冷冷的望着彭鹰,道:“两千五百万两黄金!” 轰!好多修仙者已震惊的跳了起来,叶云一下子跳高了三百九十万两黄金,这种大气魄也只有桑木宫少主才能做到。然而没等叶云的气魄带来更大的震惊,彭鹰的喊价声已响了起来,“两千六百万两黄金。” 语气仍旧平淡,价格仍是跳高百万两,仿佛丝毫没受叶云的影响,只是在做简单的加法运算。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可怜的叶云 叶云顿时感觉眼前一黑,险些吐出血来。要不是逍遥会有鲲鹏楼坐镇,叶云早已扑上去给彭鹰好看了,而现在他也只剩下一次机会,那便是倾尽所有,力图镇住彭鹰,早些结束这场争斗。 “三……千万两!”叶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数字来,所有的修仙者将脑袋齐刷刷的扭向了彭鹰,这一刻他们的意志早已崩溃,只想看看彭鹰究竟要和叶云扛到什么程度,竟然要超过三千万两么? 种种怀疑都被彭鹰瞬间打破,这一次他只竖起一根手指,微笑道:“还是再加一百万两。” “那就是三千一百万两黄金喽?”宋虚怀正看得兴高采烈,于是连忙重复了一遍价格,又看向叶云微笑着问道:“叶兄?” 叶云浑身都在颤抖着,他已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却连个浪花都没有激起来,而宋虚怀和周围众多修仙者的目光也让他难堪到了极点,于是怒火顿时爆发出来,指着彭鹰历吼道:“你是哪座仙门门下?敢不敢报个名?” 彭鹰笑了笑,道:“无名小卒而已,难道逍遥会还会对客人区别对待么?” 宋虚怀抢着笑道:“当然不会,逍遥会对客人向来一视同仁。” 叶云却冷笑道:“无名小卒却能拥有与我桑木宫争得你死我活,你这人分明有鬼!我现在怀疑你身上究竟有没有三千一百万两黄金,如果有的话,当场拿出银票,这剑灵和千山聚灵阵我叶云拱手相让,要是拿不出来的话,可就别怪叶某不客气了!” 他本就是个偏执的人,刚才自己想了半晌,忽然断定彭鹰那病鬼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巨量的财富,否则,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病都无法治好?这人肯定是故意来戏弄自己的,而自己偏偏被他戏弄了两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虚怀愣了愣,心里也不尽有些怀疑。今天他送请帖把彭鹰请来,其实并没指望这他能在逍遥会上演如此惊天一幕,所以他刚刚只顾着看热闹,却在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过问彭鹰的资格。原本一些中小仙门要参加逍遥会,都要事先对宋虚怀亮出资本才能参加,但彭鹰却是个例外,宋虚怀连他究竟来自哪里都不知道,要是真如叶云所说彭鹰一无所有,那这次盛况空前的逍遥会可就真成了一场大笑话。 他有些惴惴的看着彭鹰,苦笑道:“海兄,逍遥会是要钱货两清的,概不赊欠。不过这剑灵的价格的确太高,要是海兄身上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只要三天后你能凑全所有资金也行啊。” 这已经是宋虚怀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但叶云却不依不饶的道:“宋兄此言差矣,如果这人三天后弄不来黄金怎么办?难不成叶某还要在皇城等上三天?逍遥会向来都是当日结算,还从未听过有什么三天之期,难道宋兄竟是想偏袒这人么?” 宋虚怀一时有些无言以对,而这时,始终冷眼旁观的四海钱庄杨大掌柜站起来说话了。 他先向彭鹰抱抱拳,微笑道:“海兄,刚才人多眼杂,兄弟没能与你相见,还请海兄多多包涵。”然后,他转头看向宋虚怀,微笑道:“海兄是沧海会最尊贵的客人,所以我代表四海钱庄,愿意给海兄担保,不出两个时辰,三千一百万两黄金银票就会送到宋兄手上,如果宋兄还是不放心……” 杨癞痢还没说完,彭鹰身边的巫月娘摆摆手,笑道:“谁又能不信杨大掌柜的话呢?不必多说了,国师,朕也可以给这位海兄担保,如何?” 包括宋虚怀在内,金碧楼内的所有修仙者,全都如坠五里雾中。 要说杨癞痢是世间最富有的红顶商人,那巫月娘当然就是世间最有权柄的君主,这两人的话代表着乌沉国凡间至高无上的权威,谁能不信?可那个病鬼又究竟是何方神圣啊!怎么会让这两个地位超凡的凡人鼎力相助? 叶云彻底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胸口憋闷无比,竟直接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身子猛的向后栽去。他身旁的桑木宫长老连忙过去将他抱住,低头一看,叶云竟已脸色铁青,活活气昏了过去。 宋虚怀已胸有成竹,凑过去低头看了眼,啧啧叹息道:“叶兄好大的气性,这位前辈,快些送叶兄去救治吧,免得气大伤身啊。” 一群桑木宫弟子架起叶云狼狈不堪的走了,宋虚怀送都没送,径自拿起千山聚灵阵送到彭鹰面前。 “海兄,宋某今天才算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了。”他看了看水儿和巫月娘,然后脸色忽然变得肃然,低声道:“不过海兄恐怕是把叶云得罪惨了,这人最是小肚鸡肠,说不定会对海兄做出什么事来呢。我劝你不如早早离去,免得惹来杀身之祸啊。” 彭鹰随手将剑灵和那千山聚灵阵收入储物戒指,然后若无其事的微笑道:“在皇城有宋兄在,想必那叶云也不敢生事吧?” “这可不好说。”宋虚怀苦笑道:“我又不能常伴海兄左右,海兄还是多考虑下我的建议,尽快离去才好。” 能看出宋虚怀是真的担心,彭鹰不禁也颇为感动,于是微笑着点头,道:“多谢宋兄好意,我也没有在皇城长住的意思,应该很快就会离开的。” 宋虚怀这才离去,逍遥会虽然到此结束但还有许多收尾的事情要做,等他走后,杨癞痢和青儿也抱着婴儿走了过来,强忍着激动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楼上说话。” 彭鹰点点头站起身来,然而身子却不住的摇晃,那忽冷忽热的毛病又犯了。盘龙连忙换了妖晶,而巫月娘和水儿则在左右搀着他的胳膊,似乎是想要将他架到楼上的意思。彭鹰无可奈何的苦笑,也就任由她们两个去了。 一行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却引来众多修仙者的纷纷窥探,他们看到巫月娘和水儿竟然亲昵的搀着那病鬼,更是困惑彭鹰究竟是什么来头了。 ………… 金碧楼是四海钱庄的产业,杨癞痢在二楼有一间不向外人开放的房间,打开门,巫月娘和水儿小心翼翼的将彭鹰搀到椅子上做好,水儿便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彭鹰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自彭鹰不辞而别之后,这几年来水儿简直是度日如年,她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人非彭鹰莫属,彭鹰这一走,她就像被遗弃的孩子,终日以泪洗面。多年来她不敢离开霸下堂半步,就是生怕彭鹰会突然回去。这一次玄蛛强迫她代表霸下堂来逍遥会,其实别无目的,就是想让她散散心而已。 她哭得天昏地暗,彭鹰也倍感愧疚,正想摸摸她那乌黑柔顺的长法时,却被另一只手猛的拍开。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放尊重点。”那人冷冷的盯着彭鹰,却是元胜。 这屋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彭鹰的身份,也只有他仍被蒙在鼓里。彭鹰愣了愣,心里不禁狐疑,难道元胜还是爱慕着水儿,反应才会如此激烈么? 这时元胜却冷着脸道:“水儿已经有心上人了,那人名叫彭鹰,如果你还有些见识的话,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元大哥!”水儿虽然哭的稀里哗啦,但听元胜这愣头青冒出这句话来顿时囧的无以复加,她回头嗔怪了声,却引来巫月娘等人一阵哄堂大笑。元胜则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的人,不禁有些恼火的道:“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么?这人要对水儿动手动脚,你们怎么也不拦着?对得起彭兄么?” 要不是有幻面玉皮盖着,彭鹰早已是一张大红脸了,他尴尬的苦笑,轻轻将水儿推起少许,然后摘去幻面玉皮微笑道:“元兄,你看看我究竟是谁啊?”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南线战报 元胜正和别人咆哮,猛的扭回头看来,下巴险些摔在地上。他愕然看了彭鹰半晌,忽然怪叫了声扑到彭鹰面前,结结巴巴的道:“彭……彭兄弟?你……是彭兄弟?那刚才那人是谁?” “说来话长,以后再和元兄细说吧。”彭鹰轻描淡写的带过,看着周围这群熟悉得如同亲人般的男女老少,不禁笑了。 虽然这里是一处完全陌生的所在,但是只要这些人围绕在身边,就有种回家的感觉啊,真好…… 他看向了青儿怀中的婴儿,微笑道:“青儿,来,让我看看孩子。” 青儿垂着泪小心的将婴儿放在彭鹰怀里,那男婴吮着手指,睁着乌溜溜的大眼也打量着他。彭鹰仔细的端详着,心里却想起了青帝,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和焚天一样,转世投胎回到自己身边? 不过他旋即断定这婴儿绝非青帝,只是个人类男婴而已,但这也好,平平凡凡的一生,反倒才是幸福的人生啊。他宠溺的逗弄着婴儿,随口问杨癞痢道:“癞痢,这孩子起名字了么?” 杨癞痢却愣了愣,道:“鹰师,我月前不是给你写过信么?说我和青儿生了个男孩,还想请你帮忙起个名字呢,你没收到我的纸鹤么?” 彭鹰恍然,回头瞪了盘龙一眼,盘龙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让我起名字?我又不是什么算命先生,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大儒,怎么起的好。”彭鹰笑道。 这次却是青儿说话了,她蹲在彭鹰身边,捏着婴儿的小脚,柔声道:“鹰师,要是没有您,也就没有我和癞痢的今天,或许我们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我们夫妻两个决定这孩子无论如何都要请您起个名字,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记得您对我们一家的恩情啊。” 她说的动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彭鹰最受不了这个,只好苦笑道:“青儿别哭,你要我起名,我起就是了。”他想了想,忽然看到了手中的幻面玉皮,于是心中一动对杨癞痢道:“癞痢,要说真正对你有大恩大德的,其实却是海师兄啊,我看,不如就给这孩子起名叫杨无波,如何?” 杨癞痢的眼眶也顿时红了,不住的点头称赞,道:“好……好……那这孩子就叫杨无波了,等我们以后再有个儿子,就叫杨鹰。” 彭鹰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将孩子小心的交回到青儿怀里,忽然想起雷焚天现在也不知怎样了。于是问水儿,水儿却一副惶然欲泣的模样,怯怯的道:“三年前,焚天也不告而别了,只留下一封信,说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做,让我们不必担心,左前辈和玄蛛大哥虽然派人四处寻找但是仍毫无音讯,这……这都怪我……没看好他。” 水儿的泪水不住滚落,彭鹰叹息着劝慰道:“别担心了,焚天那孩子早熟的很,他说有大事那就肯定有大事要做,而且一定没事的。”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巫月娘的身上。 巫月娘一直在强颜欢笑,但目光却须臾也未曾离开彭鹰的面庞,两人目光交汇,彭鹰顿时被那如海般的深情包裹,再也无法挣脱。 虽然只字未言,但彭鹰却瞬间读懂了巫月娘的心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五年的思念、期待、痛苦、悲伤,已经让巫月娘心力交瘁,而现在虽然相见,但巫月娘却仍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向水儿那样毫无顾忌的扑到彭鹰怀里。 这便是巫月娘和水儿的不同之处,她见惯了风雨,心灵早已千疮百孔,生怕如果再被彭鹰拒绝一次,那颗琉璃心就会瞬间崩碎。 彭鹰忽然有股冲动,想要把巫月娘抱在怀里,然而旋即他想起了鱼儿,也想起了自己带给鱼儿的厄运,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理智,只是微笑道:“师妹,别来无恙?” 巫月娘心中满满的都是失落,但却仍强颜欢笑的道:“我很好啊,不过师兄的身体怎么还未康复?要不要我找太常寺的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彭鹰苦笑,“我的身体我知道,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了吧。” 他急于引开话题,于是微笑着问:“没想到你竟然请来宋虚怀做国师,有鲲鹏楼在背后支撑,即便木前辈逝去,也能保住乌沉国的万里江山了啊。” 巫月娘微笑摇头,道:“其实自从皇城大乱之后,国师府便已不复存在了。我也没了以前那些荒唐想法,只想管好江山,不再掺和修仙界的事了。宋虚怀是自荐要做国师的,我只是没有拒绝而已。” 彭鹰忽然想起宋虚怀之前那番话来,这家伙为了寻美而四处奔波,难不成是对巫月娘心怀不轨。他不自觉的便问道:“宋虚怀是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巫月娘先是一愣,旋即一扫愁容,喜滋滋的摇头道:“没有,这人虽然贪恋美色,但却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乱来的,你不必担心。” “呃……我……我不担心。”彭鹰打了个哈哈,尴尬的转过头去,心中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既然不想和巫月娘怎样,为何还要让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正窘迫时,忽听脚步声响,有个太监惊慌失措的跑上楼来,手里捧着个铜匣跪倒在巫月娘面前。 巫月娘皱皱眉,不满的道:“不是叫你们没有要紧的事不要进来么?” 太监脸色苍白的将铜匣举过头顶,颤声道:“陛下,兵部送来的南线紧急战报,好像……好像出事了啊。” 巫月娘脸色一变,夺下铜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战报飞快的读了一遍,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彭鹰看着状况有些不对,便问道:“南边出了什么事么?” 他大概也听说过南线战场的一些情况,自从南疆王李泰广造反之后,巫隐率大军南下,将李泰广逼得节节败退。不过巫隐虽然将李泰广的大军几乎逼回了老巢,但是想要一举平叛却远没那么容易。南疆军兵在南疆的丛山峻岭间如鱼得水,占据地利人和,反抗的极为厉害。而巫隐率领的多数都是中原乃至北方的士兵,水土不服,又不擅长山地作战,所以便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一战,便是五六年的光阴。 不过在彭鹰的印象里,南边的战场虽然麻烦,但李泰广应该也已支撑不了多久了,怎么还会有什么麻烦? 巫月娘凝重的收起了战报,看着彭鹰道:“这封战报是巫隐王手下的巫咸发过来的,你认得他吧?” 彭鹰点头,当初在沧海园见到巫隐时,巫咸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和自己也算相熟。 “巫咸把你大骂了一顿。”巫月娘苦笑道:“他骂你没有信守承诺,是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呢。” 彭鹰顿时感到一头雾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骂我?我怎么背信弃义了?” 巫月娘叹息道:“半个多月以前,巫隐王曾经给你发了一封亲笔信,你收到了么?” 彭鹰愣了愣,皱眉看了眼盘龙,盘龙怯怯的点了点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巫隐王说了什么?”彭鹰冷哼了声,看向巫月娘问道。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古洞,化蛇? “大概在半个多月以前,巫隐王的军队在十万大山边缘地带的一片山地间发现了一队南疆军。当时那些南疆军正在挖掘一座山峰,被巫隐王的军队赶走之后,巫隐王觉得那些南疆军的行径有些古怪,于是命人继续挖掘,却发现那山峰的底下竟然有个巨大的地洞,下面有致命的毒气,常人根本难以进入。” “随军的也有散修,奉命下去查探,可下去了三个,只有一个勉强逃了回来。那人回到地面以后已经生命垂危,临死之前只说了两个字。” 巫月娘的话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仿佛置身于南疆的十万大山,面对着那神秘深邃的古洞。她忽然闭口不语,元胜第一个耐不住性子问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两个字啊?” “化蛇。”巫月娘表情凝重的说道。 大家都有些困惑,不知道这化蛇究竟代表着什么,彭鹰却忽然心中一动,连忙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本残破的古籍来。那本书正是石中来给他的半妖录,他已许久未曾拿来看过,不过印象中在这本半妖录中似乎看到过化蛇的名字,于是飞快的翻了翻,果然在倒数几页找到。 化蛇!人面豹身,生有双翼,蛇形,可招大水。半神将其锁于碧水潭中,覆以山峦,不复出。 “那化蛇竟是个半妖?”元胜瞪圆了眼睛失声惊呼。 巫月娘点了点头,道:“化蛇是半妖没错,但那山下古洞中是否真有半妖录中记载的碧水潭还不能确定。只不过从那些南疆军的行径看来,半妖化蛇极有可能就在那山下。巫隐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当即调来大批随军散修看管,果然李泰广那边很快便也有散修来试图夺回那座山峰。双方恶战许久,李泰广那边的散修败退,只不过随即又有许多修仙界高手赶到,局面一度岌岌可危。” 她看向了彭鹰,道:“巫隐王想到了求援,而他老人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啊。” 彭鹰愣了愣,忽然想起昔日在沧海园中,自己答应巫隐的那个承诺来。虽然时过境迁,他已几乎忘了那件事,但巫隐却并未忘记,他在那种关键时刻第一个想起了自己,足以证明他对彭鹰是何等信赖,可惜他那封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却被盘龙中途拦下,自己竟茫然不知。 心中不禁火气,彭鹰没看盼望,只是阴沉着脸问巫月娘:“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巫月娘叹息了声,道:“那时的局面真是十分紧张,巫隐王手下的散修死伤不计其数,而且李泰广那边的反扑愈发厉害,里面竟有南疆魔教教徒的踪影。巫隐王见你没有回信,只好隔天就向左家求援,左家家主立刻派藏剑峰峰主左远明,青竹峰峰主左枪带着左家弟子赶往十万大山,幸好他们来的及时,这才勉强没让李泰广夺回古洞。” “但这半个月来,那座古洞周围的激战每况愈烈,南疆魔教高手层出不穷,就在昨日,魔教长老出现,带领着许多南疆魔教教徒已经攻陷了那座古洞。而在那场恶战中,巫隐王和左远明都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五银判之一的左菊心被魔教俘获,左家弟子死伤无数啊。”巫月娘叹息着,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了彭鹰。 彭鹰眼前发黑,几乎已看不清战报上写了什么。左远明和巫隐生命垂危,左菊心生死不明,这些消息都如同九天神雷在耳边炸响,震得他浑身颤抖。 他一把将战报捏成一团,狠狠的道:“跪下!” 别人不知道他在说谁,但盘龙却连忙颤抖着跪在彭鹰面前,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君……君上,我是看您的病愈发重了,怕您知道了这个消息过于劳累,所以……所以才没告诉您啊。” “掌嘴!”彭鹰猛的怒吼,脸色忽然一片鲜红,有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因为盘龙的隐瞒,他非但失信于人,更是让远明师兄等人身陷绝境,这让他根本无法饶恕。 “君上,君上您别动怒,我掌嘴,我掌嘴还不行么。”盘龙见彭鹰气成这副模样顿时慌张起来,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疯狂的抽打着自己的面颊。他下手毫不留情,只是三两下就将面颊抽的皮开肉绽,竟像是要把自己活活打死一样。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盘龙究竟是谁,但见状也连忙为他求情。元胜不忍,去拉盘龙的胳膊,却死活没有拉住,反而险些把自己拽了个跟头。伶俐虫从彭鹰怀里爬了出来,看到盘龙的模样连忙向彭鹰磕头不迭,仿佛是在替他求饶。 彭鹰只是闭眼不去看他,但听着那一声声响亮的掌声,心里也不禁颤抖。片刻,他终于冷哼了声,道:“好了。” 盘龙这才停下来,怯怯的看着彭鹰的脸色,颤声道:“君上,您不生气了?可别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彭鹰再也绷不住,叹息着张开眼,盯着盘龙冷声道:“盘龙,我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不过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这件事上你做的就太过糊涂。以后要是再敢如此,我便毁了你这肉身!听到了么?” “是,我知道了。”盘龙连忙点头不迭。 巫月娘知道彭鹰必然担心左远明等人,于是故作从容的微笑道:“师兄你就放心吧,巫咸这封战报是向国师府求援,而以宋虚怀的性格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等他带着国师府的鲲鹏楼弟子赶往十万大山,再有左家的支援,想必这场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是啊。”水儿也劝:“我这就写信给左前辈,让霸下堂也去支援,再叫宝儿也同行,肯定能救活左远明前辈和巫隐王的。” 彭鹰略微沉吟,沉声道:“信,还是由我来写吧。我这就赶往十万大山去见巫隐王。” “那怎么能行?”所有人都摇头不肯,巫月娘柔声道:“师兄你的身体还未康复,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你只需安心养病,自然有人去化解这场危局,就不必你来操心了。” 彭鹰摇了摇头,道:“远明师兄对我不薄,菊心又生死不明,我怎么能安心养病?你们不必多劝了,十万大山,我是去定了。” 他当即拿出两封纸鹤来,第一封纸鹤写给左黄虎,请师父派人支援,并让宝儿随行前往。而第二封纸鹤则是写给了二哥端木青,他那里距离南线战场最近,也能最快抵达战场。 正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宋虚怀大步流星的走上了楼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接班人 “陛下,听说南边出事了?”宋虚怀有些好奇的瞥了彭鹰一眼,然后走到巫月娘的面前道:“我已收到兵部的紧急文书,既然事态危急,我看我就立刻动身,去巫隐王那里看看吧。” 巫月娘颔首微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国师了。”她看了眼彭鹰,正犹豫该怎么劝他别去,彭鹰却已拍散了两只纸鹤,对宋虚怀微笑道:“宋兄,我也正要去巫隐王那里,不妨同行吧。” 宋虚怀困惑的看着彭鹰,半晌才试探着问:“你……是海兄?” 彭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幻面玉皮摘去,如今却是以真面目示人了,于是只有苦笑点头道:“之前的只是障眼法,如今的才是我的真面目,我另有苦衷,还望宋兄不要见怪。” 宋虚怀愈发觉得这重病缠身的少年十分古怪了,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点头道:“谁还没有难言之隐?如果海兄愿意与我同行,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我们在这路上还能多亲近亲近,况且我估摸着那个叶云还在外面等你呢,有我同行,起码会保证海兄的安全。” 彭鹰自己都几乎忘了叶云了,听宋虚怀提起,这才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个隐患,于是微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有宋兄为我保驾护航,我也就不必担心桑木宫了。”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海兄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宋虚怀与彭鹰拱手告别,急匆匆的下楼而去。 “这位宋兄倒是个热心肠啊。”彭鹰看着宋虚怀微笑,然后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些人中,水儿和元胜肯定是撵也撵不走了,杨癞痢夫妇必须要留在四海钱庄,剩下了花石肩和何半斤两人,却不知他们是如何打算的。 何半斤看到彭鹰看向自己当即摇头,道:“我已厌倦了纷争,既然老圣主已经走了,我就回余英堂去吧,不过这件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的。”说着,何半斤拿出一件东西来,却是一块金光四射的金砖。 彭鹰先是愣了愣,旋即认出这不是自己那块八两半么?当初何半斤和展阳拿走八两半去修复,时隔几年,八两半竟然脱胎换骨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忍不住张开通天眼看了下,却骇然发现这八两半里面的禁止比以往多了何止十倍,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简直不可计数。显然何半斤非但修复了八两半,更是耗费了心血将它的品相又提高了许多,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绝品仙器了。 “有劳何前辈了。”彭鹰没客气,将八两半收好。这东西他用的已十分和手,有了它更是如虎添翼。 他又看向花石肩,有些犹豫的问:“花老,你要知道东海魔教已经投靠了南疆魔教,此去十万大山,或许就会遇到你昔日的故人,依我看,你不如随着何前辈回无尽山去吧。” 如果以花石肩以前的个性,肯定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然而经历了以往的种种,此刻的花石肩也已不是往日的花石肩了,他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魔教的花石肩早就在幽冥谷死了,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什么人不敢见呢?反正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要去,我便去,不必多说。” 彭鹰呆了呆,看着花石肩那古井无波的老脸,心中满是感动。 半个时辰之后,一艘通体雪白,造型古朴的仙舟浮现于窗外,宋虚怀把着船舷向楼内招呼,在他身后跟着百余个神采奕奕的修仙者,这些人既是国师府的国师,又是鲲鹏楼的门人弟子,修为都颇为不俗,竟有小半都在点山境以上。 水儿和巫月娘默默的搀起了彭鹰,将他送到仙舟之上,彭鹰又让花石肩将他那辆破破烂烂的木板车也拽了上来,令宋虚怀和那些鲲鹏楼门人都颇为纳闷。这仙舟里一应物事俱全,他怎么要把那破车带上船来? 彭鹰却是别有苦衷。这次去十万大山,必然是要见到左家弟子,别人倒还好,但如果左鱼儿也从左家赶去支援,彭鹰却并不想与她见面。所以带上了这辆车,不打算抛头露面。 此情已成追忆,当断则断吧。 宋虚怀到了巫月娘身边,指着船舱眨了眨眼,低声说了些什么。巫月娘当即皱起眉头,大步走进船舱,旋即里面传来一阵痛呼声,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被巫月娘拎着耳朵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这少年长得浓眉大眼,不怒自威,但此刻被巫月娘拎着耳朵却只能唉唉痛呼,根本不敢反抗。直到巫月娘松开手,他才站在彭鹰面前,揉着耳朵不住的苦笑,道:“皇姐,你这是要把我的耳朵拧掉么?” “你怎么跟来了?”巫月娘瞪眼问道。 少年眼睛一红,颤声道:“皇姐,我已经都知道了,爷爷伤重垂危,我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他老人家啊。” 巫月娘愣了愣,叹息道:“你都知道了啊……”她再也发不出火来,只能对彭鹰介绍道:“这是巫隐王的孙子,名叫巫浩然。” 彭鹰恍然点头,心想果然是名门之后,能看出来这少年是块璞玉,稍加雕琢必然会一鸣惊人啊。不过他对这巫浩然还有些愧疚,毕竟巫隐受伤虽然与自己无关,但如果自己提前一些时日知道这个消息,起码能让宝儿快点过去,免了巫隐受罪。于是他含笑与巫浩然打了招呼,没等巫浩然说话,彭鹰却被巫月娘拽到了旁边。 “你看这孩子怎么样?”巫月娘微笑着问道。 “不错啊,以后应该能成气候。”彭鹰颔首道。 巫月娘有些得意的微笑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接班人啊。” 彭鹰顿时瞪圆了眼睛,哭笑不得的道:“你才多大年纪,有必要这么快选出接班人么?” 巫月娘温柔的望着彭鹰,低声道:“你还记得余英堂初创的时候么?我曾对你说过,他日等我找到足以继承乌沉国天下的人,我便舍弃这万里江山……”她没继续深说,但彭鹰怎能不知道她话中的含义,于是顿时有些慌乱,尴尬的道:“我只当你是戏言,天下大事又怎能儿戏?” “谁说戏言了?谁又说我是儿戏了?”巫月娘瞪了彭鹰一眼,咬牙道:“要不是魔教作乱,此刻我恐怕已经退位让贤了。你也不必紧张,我还没打算退位之后就追着你不放呢。”她哼了声,转头走向了巫浩然。 “皇姐,您就让我去吧。”巫浩然看着巫月娘过来,下意识的捂住耳朵,乞怜道。 巫月娘叹息了声,点点头,“既然你是一番孝心,我当然不能拦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巫浩然连忙问道。 “我要你拜一个师父。”巫月娘指着彭鹰道:“就是他。”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十万大山 “拜师?”巫浩然愣了愣,看着彭鹰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就有些不快,尴尬的苦笑道:“皇姐,向来都是您亲自教导我的,怎么又要我拜别人为师?我看就免了吧。” “怎么?你不听我的话了?”巫月娘冷眼看着巫浩然,顿时令他噤若寒蝉。这时彭鹰也走了过来,听了巫月娘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他何尝收过土地?更何况此时此刻此种局面,收徒也有些不合时宜啊。但他看着巫月娘的脸色,也和巫浩然一样,没敢吭声。 某种程度上,巫月娘和左鱼儿的性子有些相像,但凡她们认定的事,彭鹰根本无法改变她们的想法。 巫浩然不敢吭声,却敢质疑彭鹰,于是走到彭鹰面前上下打量了眼,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才高八斗?” 彭鹰苦笑,“半斗都不足。” “那你武功盖世?” 彭鹰想了想,道:“我不会武功。” “皇姐!”巫月娘跳到巫月娘面前,道:“你让我拜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病人为师?” “住口。”巫月娘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彭鹰,道:“你要再不露出点本事,可就要被这小子小看了。他要是不肯拜你为师,我就跟他一起去十万大山,反正不能让他出事。” 彭鹰当然不敢让巫月娘一同跟去,那江山谁来管?他只好冥思苦想,该怎么让那小子不那么轻视自己呢?想来想去,仙器法宝似乎不能让他钦佩,而自己又不能耍一通寂灭剑法或横行百变吧?于是似乎只剩下自己这副金身了。 他拍拍胸膛,微笑道:“巫浩然,你不妨用刀刺我,如果我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你便不必拜我为师了。” “你说真的?”巫浩然愕然问道,见彭鹰微笑着点头,便咬牙拽出了佩剑。 “我可动真格的了啊。”巫浩然咬牙切齿的走到彭鹰面前,看他还是无动于衷,于是横下心轻轻的在彭鹰胳膊上刺了一下。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响,巫浩然愣了愣,这才加大了力量在彭鹰胳膊上连刺两剑,仍是徒劳无功。他这才有些恼火,用足了力量猛刺彭鹰的上臂,谁知彭鹰安然无恙,那宝剑竟断成两截…… “啊!我懂了,你会武功,而且是十八太保横练的功夫!师父在上,受小徒一拜!”巫浩然惊喜的跪倒大叫。 彭鹰翻翻白眼,直接拂袖钻进了船舱。 巫月娘悠悠的跟了进来,变得有些小意的看着彭鹰,柔声道:“怎么?生气了?那孩子没什么见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彭鹰却并无任何恼意,微笑道:“我哪里生气了,只是有些尴尬,呵呵。不过这孩子倒是宅心仁厚,我让他刺我的胸膛,他却始终只刺我的手臂,足以看出你找的这个接班人还算不错啊。” 巫月娘这才喜形于色,微笑着走过来道:“那么说你是肯收他为徒了?” 彭鹰点点头,道:“收徒倒是可以,不过你不觉得让他去十万大山还是太过危险了么?既然他日后要继承巫家的江山,就不该让他去那么凶险的所在啊。” 巫月娘淡淡的笑了笑,柔声道:“我当然知道那里十分凶险,可是有你在,还有那么多左家弟子、霸下堂门人,我相信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之所以同意他以身犯险,一是因为他担心巫隐王的身体,绝不可能不去的。二则,我也是想让他亲眼见识一下什么是修仙界,在他没有成气候之前懂得敬畏,以免日后像我当年那样胡作非为啊……” 她声音愈来愈低,彭鹰不禁叹息着安慰道:“你当年的作为也不算大恶,只能算是野心罢了,你也没造成太多恶果,所以……还是不要耿耿于怀了。” 巫月娘苦笑了下,黯然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想起我以前的那些所谓雄才大略,却是如此可笑……希望浩然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吧。” 彭鹰低声劝慰了几句,宋虚怀已经在外面催促,他这才和巫月娘告别。巫月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彭鹰万事小心,这才和杨癞痢夫妇下了仙舟。彭鹰站在仙舟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慢慢变小、消失,这才转身想走进船舱,却看到巫浩然正在不远处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彭鹰柔声问。 巫浩然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神秘的问道:“师父,您会胸口碎大石么?” “滚!”彭鹰七窍生烟的低吼了声,险些没被巫浩然气得犯病…… 皇城外的群山中,有几双恶毒的目光注视着仙舟飞远,有个少年狠狠的一掌将身边的大树砍成两段,狠狠的道:“那个宋虚怀真是碍眼,要不是他,我必将那个姓海的碎尸万段!” 这少年正是桑木宫少主叶云,在他身边的则是几个桑木宫长老和弟子。 “少主别恼。”有个老者沉声道:“既然我们暂时奈何不了那姓海的,就暂时让他多活两日。属下刚才得到消息,宋虚怀应该是带着人去十万大山了,必然是为那件事所去的。如果姓海的始终和宋虚怀在一起,那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啊。” “是么?宋虚怀竟然还要去趟这趟浑水?看来我要尽快回宫去找宫主禀报此事了。”叶云皱着眉,沉声道:“那你就快去跟着那仙舟,如果那姓海的中途下船,你就立刻传信给我。” 那长老当即领命,飞身追向仙舟消失的方向,而叶云则愤愤的冷哼了声,也带着几个桑木宫弟子扬长而去。 宋虚怀并没有一路飞向十万大山,那太耗费时日,于是他就近找了个在南方设有分堂的小型仙门,借他们的传送仙门跨越千里虚空,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便到了南疆。 仙舟前显出连绵起伏的山脉,平静似海,一望无际,彭鹰站在船头,拿出那只在逍遥会上拍下的千里镜,放在眼前极目远眺。 眼前换了一幅景象,高山林立、直插云霄,千里之外的十万大山深处,好似荒古世界。不过彭鹰知道那里仍远远不是南疆天堑,即便是南疆魔教还要在更远的远处,自己现在所在的,不过是十万大山边缘的边缘而已。 不知白莲生怎么样了,左远华夫妇和云紫瞳又是否安好…… 他正沉浸在往事之中,却被身后的少年打断了神思。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爷爷那里啊。”巫浩然满脸忧愁的来到彭鹰身边,问道。彭鹰知道他担心巫隐的安危,于是微笑道:“据战报上所说,巫隐王他们应该就是被困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了,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 说着彭鹰用千里镜四处逡巡,可是却一无所获,巫浩然有些焦急的原地踱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彭鹰要了千里镜,自己寻找。忽然他愣了愣,指着西南方向大声道:“师父,你看那里好像有人在交战!” 正文 第四百章 故人 彭鹰惊讶的拿过千里镜,却一无所获,忽然想起这千里镜在修仙者手中足以望出千里,而巫浩然却是个凡人,只能看出百里。这就像是灯下黑,越近的地方自己反而看不见了。 他连忙放弃千里镜,张开通天眼极目远眺,果然远远的望到近百里距离之外,有座山峰四周有剑气升腾。 “宋兄,巫隐王在那里!”彭鹰指着西南方大叫,宋虚怀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顿时也看到远处的剑气,于是赶快驾驭仙舟向那里飞去。 很快仙舟便接近了那座山峰,果然有数以百计的修仙者正在恶战。山峰四周设有结界,山上则有许多帐篷,还竖着乌沉国的旗帜,那必然是巫隐王没错了。而此刻彭鹰也认出在结界外奋战的都是左家弟子,敌人则清一色身着黑衣,脸上带着面纱。 “过去帮忙!”宋虚怀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眼看着战场激烈,顿时抓出一把巨大的黄金仙剑,遽然向战场扑去。在他身后,百余名鲲鹏楼弟子或驾着剑光,或扶摇直上,好似道道箭矢冲向苍穹。鲲鹏楼不愧是在三大隐世仙门中排名第二,这些门人弟子的修为都颇为不俗,而且临危不乱,强者在前弱者在后,显得秩序井然。 “水儿,元兄,你们也去帮帮忙吧。”彭鹰的话音未落,水儿和元胜已经飞身而起,直奔战场而去。 彭鹰又看了盘龙一眼,根本不必说话,盘龙便裂开那张阔口笑眯眯的也追了上去。这家伙根本就是南疆魔教的克星,如果那些黑衣人中真有南疆魔教弟子存在,那可算到了大霉。 仙舟上只剩下彭鹰、花石肩和巫浩然三人,虽然还有个伶俐虫,但那家伙嗜睡,正躲在彭鹰怀里睡的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彭鹰看了看花石肩,微笑道:“花老,我们先去那山上看看吧。” 花石肩点点头,默默的掀起了木板车的车帘。 彭鹰带着巫浩然走了进去,巫浩然还在好奇的问:“师父,我看那山上白光闪烁,应该就是修仙界的结界吧,而且外面那么多人打斗,我们怎么上去?” “稍后你便知道了。”彭鹰笑而不答,任凭花石肩拽着木板车划空而起,然后好像跳水般落向地面。 车帘被罡风吹起,巫浩然看着遽然接近的地面吓得瞪圆了双眼,但却并未惊呼也并未显得太过慌张,彭鹰见状也不禁点头,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有些意思了。 木板车一头扎进了地下,随着土石翻涌,没过多久便穿过战场,出现在山峰顶上。 当花石肩拽着车浮出地面时,周围有群伤病正在吃饭,顿时吓得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有个人扯着脖子大喊:“有……有鬼!” 有个瘦削的身影电闪而至,甫一眼看到花石肩,顿时凝眉历吼:“魔气!?该死的魔头,受死!”说着他一剑刺向花石肩,空中剑影如竹影婆娑,好个婆娑剑意。 花石肩默不作声,也不见任何动作,四面八方忽然竖起四面土墙,瞬间将自己和木板车统统护住。任凭剑影在土墙上砸的土石翻飞,但那土墙却总会被新鲜的土壤覆盖,生生不息,根本无法洞穿。 这时,土墙内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 “开来,想不到你也练成了婆娑剑意,可喜可贺啊。” 土墙外那瘦削的少年先是一愣,旋即忽然脸色剧变,他忽然扔了手中仙剑落到土墙前,颤声问道:“是……是小师叔么?” 面前的土墙瞬间土崩瓦解,木板车的车帘撩起,露出了彭鹰那张枯瘦的面庞。 “小……小师叔……”石中来一见果然是彭鹰顿时泪流满面,噗通跪倒在车前磕头,道:“小师叔,您这些年跑哪里去了,大家暗中都在找你,可……可谁也找不到啊。” 彭鹰叹息了声,颤抖着走下车厢,巫浩然连忙搀着他的胳膊,默默的看看石中来又看看彭鹰,没说话。 “快起来吧,别的事以后再说,我远明师兄现在何处?” “小师叔快随我来,远明师叔要是见了您,伤恐怕就好了大半了。”石中来抹着眼泪搀着彭鹰的另一条胳膊,带着他向山顶走去。边走,石中来惊讶于彭鹰的模样,询问他究竟得了什么大病,怎么如此虚弱。彭鹰只是微笑,当然不能对他说出实情。 山顶设有两座大帐,据石中来说,里面分别住着巫隐王和左远明。两人都伤得极重,巫隐王已经昏过去一天多了,左远明也随时可能会昏倒,这让大家都束手无策。就在今天中午,药王岭峰主云草翁已经亲自来了,但似乎就连他老人家都束手无策,这让所有的左家弟子无不人心惶惶。 彭鹰并未想到事态竟然如此严重,于是心中更加忙乱。而他刚登上山顶,迎面便遇到一个中年将领,他一眼还没认出来那人是谁,而那人却已认出了他,顿时怒冲冲的走了过来。 “彭鹰,你还有脸来!?”那人一说话,彭鹰才认出他的身份,原来是巫隐身边的那个总管巫咸。 彭鹰心中有愧,只好尴尬的道:“巫大哥,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过能不能先让我看看巫隐王和我远明师兄?” 巫咸根本没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亏我们王爷如此信赖你,危难关头没想别人,只向你求援。可你要是不想帮大可以及时回信拒绝,为何毫无音讯?就是因为你耽误的那天王爷受了重伤,现在……现在眼看就不行了……你这背信弃义的混蛋,还有脸去见王爷?给我滚,不要让我对你动粗!” 彭鹰张口结舌,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巫浩然叹息着说道:“六叔,您就别责骂师父了,我知道这件事的经过,师父之前是根本没看到爷爷的信啊。”巫咸这才看到巫浩然也来了,顿时愕然道:“小王爷,你……你怎么也来了?” 这时,巫咸的骂声将远处一座帐篷中的人惊了出来,一高一矮两个青年男子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顿时看到了彭鹰,两人顿时怪叫了声,疯了似的扑到彭鹰面前,语无伦次的叫道:“小师叔?真是你啊?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来的是燕不悔和罗辛。 彭鹰苦笑,拍了拍他们两个的手,然后对巫咸道:“巫大哥,你消消气,我稍后就去看望巫隐王,也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他老人家的。” 巫咸冷哼了声,拽着巫浩然向巫隐的大帐去了,燕不悔等人则搀着彭鹰走向了另一座大帐。 大帐门口,此时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云草翁,另一个则是个美艳的妇人,正是左远明的夫人,骆凤竹。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手到病除 经年不见,骆凤竹竟已华发早生,脸上本来满是黯然,但看到彭鹰来了,这才露出一丝喜色。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云草翁和骆凤竹都迎了上来,颤声问道。 “云师兄,嫂子。”彭鹰打着招呼,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涌动着。见到骆凤竹,便让他不禁想起昔日藏剑峰上的往事来,她待自己如母亲般的慈爱,却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未曾给予过他的。他看着骆凤竹头顶些许的华发,忍不住问道:“嫂子,你怎么会有白发了……” 以骆凤竹的年纪和修为,断然不该早生白发才对。 燕不悔在身边黯然道:“师母是担心师父,所以几乎是一夜白头。” 骆凤竹替下燕不悔等人搀住彭鹰,苦笑道:“唉,小师弟你来的太好了,快去看看你师兄,他恐怕……恐怕是不行了。”骆凤竹的眼泪顿时滚滚落下,落在彭鹰手上,却让他心中顿时冰凉。 “怎么可能这么严重?”彭鹰随着骆凤竹匆匆走入大帐,顿时问道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大帐角落里的木床上躺着左远明,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鲜红的血迹透了过来,冷眼看去却几乎都是血色。彭鹰见状连忙抢了几步跑到床边,低头望去,只见左远明双目紧闭,嘴唇青紫,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死气。 骆凤竹顿时低下头去偷偷抹泪,不忍去看。而云草翁则走了过来,叹息道:“小师弟,我已经尽力了。远明师弟先是中了南疆蛊毒,然后又被魔教长老重创,经脉尽断,回天乏术了啊。” 云草翁满脸黯然,这些年下来,红石峰金阳子战死,左远清断了双腿,如今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左远明死去,他们五峰峰主情如兄弟,怎能不哀痛欲绝。 彭鹰却咬了咬牙,轻轻的坐在左远明的床边,拉起左远明的手腕仔细检查。 左远明艰难的撩起眼皮,茫然了半晌忽然露出满脸惊喜之色,颤声道:“小……师弟,是你么?” 看着左远明的模样,彭鹰险些掉下泪来,轻轻点头微笑道:“是啊,远明师兄,我来了。” “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让我和你嫂子好生……想念。”左远明的笑容还是如同以往的淳朴憨厚,似乎并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看了看彭鹰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微笑道:“小师弟……别费心思了……连云师兄都救不了我,你……又有什么办法?” 他慢慢的看向骆凤竹,长长的叹息了声,苦笑道:“凤竹,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别说了。”骆凤竹强颜欢笑的来到他的面前,抚摸着他的面颊柔声道:“你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呢?你一向敬我,爱我,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们虽说没有儿女,但是藏剑峰那些弟子却都如同我们的孩子一样,他们也待我们如同父母,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 左远明笑了笑,叹息着摇头道:“凤竹……你当我不知道你在说谎么?你说我不必担心你……,但我却知道只要我走了,你必然要去找南疆魔教拼命,然后去黄泉见我吧?” 这话要是放在别的夫妇上,或许会说这做丈夫的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可是放在左远明夫妇身上,却是再寻常不过。骆凤竹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不怕左远明拆穿了自己的谎言,只是温暖的笑着继续柔声道:“远明,你既然知道我的脾气,就该知道你无法阻拦我的,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不是么?” 左远明笑了笑,看向彭鹰,沉声道:“小师弟,我求你一件事。等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看住你这个不听话的嫂子,决不能让她乱来。” 彭鹰叹了口气,分别抓住左远明和骆凤竹的手,苦笑道:“师兄,嫂子,你们先别急着生离死别,远明师兄的伤,应该还有得救啊。” 所有人顿时失声惊呼,骆凤竹更是险些晕了过去,云草翁也毫无芥蒂的连忙追问:“小师弟,你有什么办法么?” 彭鹰点点头,然后张开了通天眼。 心中一动念,原本在山下大开杀戒的盘龙蛊王忽然出现在彭鹰面前,他也立即懂了彭鹰的心意,马不停蹄的直接跳到了左远明身上。只见他迈着小腿踩了踩左远明的胸膛,顿时有两道灵光扑了出来,赫然是一只毒蝎和一只黄色小蛇,南疆魔教还真是下了血本,在左远明身上下了两种奇蛊,盘龙蛊王大口一张将它们统统吞了,笑眯眯的向彭鹰点点头,又遽然消失,继续去山下打魔教教徒的暗棍去了。 不费吹灰之力,先解了左远明身上的蛊毒,但是更为严重的却是他身上的内外伤了。 好在彭鹰当年离开左家回到余英堂的时候,宝儿看他病得不轻,说什么都用自己的妖晶泡制了一壶灵液。宝儿当年为救含风城百姓泡了大量的灵液,而给彭鹰的这壶却要比当年的浓郁了许多。 不过彭鹰并没有使用,他知道世上没有任何良药能缓解自己的病情,于是把宝儿的灵液带在身边,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骆凤竹甫一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辛辣的气味顿时喜出望外,当年正是她将宝儿的灵液分配给含风城百姓,这气味顿时唤醒了她的记忆。她猛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哭道:“我怎么这么没用,怎么忘了霸下堂还有宝儿了,我……我险些害了远明啊。” 彭鹰连忙阻止,道:“嫂子也是关心则乱,不必太过自责了,我这不是带来灵液了么?”说着,他让骆凤竹帮忙捏开左远明的嘴,骆凤竹哆嗦着照做了,彭鹰便拿出一只小小的玉壶,直接将一半灵液统统灌入左远明的腹中。 很快,左远明腹中便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继而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他愕然发现自己原本枯竭的丹田气海竟然又有真气流动,于是连忙使用内视之法看去,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竟起码好了五成,虽然还未痊愈,但是起码这条命是真的保住了! 云草翁激动的扑上去抓住左远明的胳膊,旋即大吼道:“真好了!远明的命保住了!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九叶仙的灵液。”彭鹰微笑道:“这灵液最多也只能让远明师兄恢复到如此程度了,剩下的灵液已对他没有作用。我在来之前已经让宝儿尽快赶来,等到她赶到了,远明师兄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整个大帐内的所有人顿时狂喜,骆凤竹抓着彭鹰的手不住哽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马面老者 彭鹰叹息着拍拍骆凤竹的手,道:“嫂子,照顾好远明师兄,我得尽快到巫隐王那里去看看了。” 想必巫隐的伤和左远明类似,但巫隐毕竟不是修仙者,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彭鹰让燕不悔等人搀着赶到了巫隐的大帐,见巫浩然正哭的如同泪人似的,巫咸也垂泪不已,忽然看到彭鹰来了立刻怒冲冲的走了上来,想是要把他轰出去。 彭鹰向燕不悔使了个眼色,燕不悔立刻会意,过去将巫咸抱住,任他跳脚大骂也绝不松手。彭鹰则来到巫隐床前审视他的伤势,发现巫隐的伤其实远没有左远明那么严重,只不过他肉体凡胎,又年纪大了,所以才难以承受。他如法炮制的先招来盘龙祛除蛊毒,然后将那半壶灵液统统倒入巫隐的口中,巫浩然在旁边呆呆的看着,脸上不禁露出无比期待的表情来。 片刻,巫隐腹中一阵乱响,然后这老头子便猛的张开了双眼。 “妈的,肚子疼死了,巫咸呢?快给老子拿便盆来,老子要屙屎!” 巫咸和巫浩然顿时呆若木鸡,半晌巫咸才醒悟过来,连忙激动的跑到角落拿起便盆扑到巫隐床前。巫隐撅起屁股旁若无人的拉个痛快,大帐内顿时臭气熏天。 所有人都捏着鼻子,脸都绿了。却只有彭鹰无动于衷,但仔细看去他却是在瑟瑟发抖,因为正巧这时候他那老毛病犯了,连捏鼻子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几乎瞬间被熏晕了过去。 巫隐打扫了五脏庙之后这才痛快的呻吟了声,精神好了许多。他先是看到了巫浩然,猛的皱眉道:“小兔崽子,你怎么来了?” 巫浩然显然很怕巫隐,连忙指着彭鹰苦笑道:“我师父带我来的。”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还有师父了?不是月娘那丫头在教你么?”巫隐皱皱眉,这才抬头向彭鹰看去,却顿时愣在了那里。 “是你?”巫隐眼睛眨了眨,笑眯眯的招手道:“彭兄弟,你过来。” 彭鹰摇摇头,颤声道:“我不过去。”他不是怕,是冷的哆嗦。 “为什么不过来?好多年没见了,我和你说说话。”巫隐还是笑眯眯的道。 “我过去,你会打我。” 彭鹰苦笑,他和巫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奇怪的成了忘年之交,所以对这老千岁的脾气也颇为熟悉,那副笑容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打你干什么?再说我也打不过你啊。”巫隐的笑容越来越僵,见彭鹰还是不肯过来终于忍不住拍着床大吼:“你他妈的给我过来!兔崽子!老子不打你,老子他妈的要咬死你!” 彭鹰见巫隐真是怒了,也担心他气坏了身子,于是勉强向前迈出一步,却忽感浑身虚软,顿时两眼发黑摇摇欲坠。幸亏燕不悔等人手疾眼快,连忙将他搀住,这才觉得他浑身冷的跟寒冰似的,正在不住的颤抖。燕不悔等人顿时慌了,连忙询问究竟,彭鹰艰难的让他们拿出自己储物戒指的火晶,这才慢慢好转了些。 巫隐愕然看着,怒火已忘到脑后,连忙问:“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彭鹰让燕不悔搀着自己到了巫隐面前,苦笑道:“我没什么,只是生了场大病而已。” “你这样的修为还能生病?”巫隐皱起了眉,沉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吧。”彭鹰苦笑道:“正要和王爷解释,你发给我的那封信被我的人偷偷扣下了,要是我看到了那封信,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不必说了。”巫隐摆了摆手,道:“你都这副样子了我还找你帮忙,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不过,你真的没事么?怎么看起来比老子还严重似的?” “没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彭鹰微笑道。 巫隐点点头,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本以为这次是老子大限到了,想不到还能被你救活,算老子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啊。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怎么还有喊杀声?” 彭鹰微笑道:“有些人正在攻山,不过王爷放心,皇帝已经让国师府的人来帮忙了,想必很快就能将敌人赶走。” “鲲鹏楼的人来了?”巫隐点点头,问彭鹰:“那你的人呢?” “我没人,就我自己来了。”彭鹰看着巫隐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这才好笑的接着说道:“不过我的朋友们应该很快就能赶到。” “妈的,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巫隐瞪了彭鹰一眼,这才放心道:“有你这句话,我也总算能安心养伤了。不过我还是对那个古洞耿耿于怀,如果那里面真有半妖化蛇,南疆王李泰广和南疆魔教必定是有所图的。现在那座古洞已经被南疆魔教夺去,每过一天便多几分危险啊。” 彭鹰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没错,所以我想稍后去看一看。” “看?看什么?去那个古洞?凭你现在这个身板?”巫隐一连问了几句,猛摇头道:“你不要命啦。” 彭鹰微笑道:“王爷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惊动南疆魔教的。” 他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让花石肩带着自己去那古洞看看,如果里面真有半妖化蛇,就要弄清真相,以免像上次四凶之一的穷奇那样损失惨重。 轰!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彭鹰等人同时感到浑身剧烈摇晃,竟是这整座山峰都在颤抖着,好像随时都能土崩瓦解。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张开通天眼向外界望去。 山峰的结界外尸横遍野,多数都是黑纱蒙面的敌人,看样子刚才那段时间在宋虚怀和水儿等人的帮助下,左家已经占据了上风。这本来也是彭鹰意料之中的事,然而现在看去,左家弟子和宋虚怀等人竟然已经被团团包围,在山峰四周又出现了许多黑衣人,魔气冲天,竟然是敌人的援军到了。 “扶我出去看看。”彭鹰面色严峻的对燕不悔等人说道。 能将宋虚怀和水儿等人逼到如此地步的人,显然绝非常人。更何况盘龙也在外面,为何还会落到如此地步? 心念转动间,盘龙的灵识已经出现在面前。 “君上,来了许多怪人,我竟然无法进入他们的体内。”盘龙有些沮丧的说道。 彭鹰愣了愣,旋即点头,在燕不悔等人的搀扶下走到了外面。低头望去,山峰四周有近千个黑衣人稀稀疏疏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左家弟子乃至宋虚怀等人围住,为首的黑衣人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并未带着面纱,长着一张马脸,目光阴狠无情。 宋虚怀站在老者面前,脸色有些潮红,手中的黄金巨剑仍在瑟瑟发抖,显然刚刚那声轰鸣就是他和那老者对拼了一记,竟震得整个山峰摇摇欲坠。 以宋虚怀的修为竟然看似还落了下风,那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头?彭鹰仔细看了两眼,却忽然悚然大惊。 他猛的想了起来,自己竟是见过这老者的。想当年他为了偷取护身珠而潜入东海魔教,在五毒潭上的藏珠阁内见到黄老和申屠唤醒了一个红毛怪人。这老者竟然正是当年被黄老唤醒的那个神秘老人!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她 虽然彭鹰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却知道这些红毛怪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强者,在天堑神迹中迷失而成为僵尸,但修为尚在,绝对不容小觑。 用通天眼能够看到那老者的周围充斥着青黑色的光芒,有他本人的真气,也有蛊毒散发出来的黑芒,这老者显然仍是被蛊毒所致,从红毛怪人变成了南疆魔教的傀儡。从那片光芒中能够断定,这老者应该是拥有点山境顶级的修为,山下的宋虚怀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彭鹰又看向其他人,却愕然发现那些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和那老者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修为比不上那老者,但却也都是点山境的强者,虽然数量不是太多,但却要比刚才那些敌人强了何止百倍。 彭鹰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自己明明已经将还魂珠偷走,南疆魔教怎么还会找来这么多强悍的行尸走肉?是在自己偷走还魂珠之前他们就已经找到了这些人,还是说南疆魔教还有别的办法唤醒这些红毛怪物? 他心中忐忑不安,而这时云草翁已经带着一些药王岭弟子到结界外支援去了。只不过即便如此彭鹰也知道自己一方处于极度的劣势,外面那千名神秘人修为高深,尤其那个马脸长老更是无人能敌,稍后真打起来,恐怕很快便会山破人亡。 彭鹰忽然想起巫月娘曾说过,这次左家来十万大山的人中还有左枪,怎么始终未曾见过? 正想着,远方便忽然传来一声长啸,继而一道金光遽然射来,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陡然射向那些蒙面的黑衣人。漫天枪意轰然绽放,仿佛万箭齐发,又像是金色的流星雨,气势强绝。 霸王枪意!?彭鹰顿时喜形于色,知道左枪终于来了。 果然,有个身披战甲的青年如同战神般出现在远处天际,枪意如火焰绽放,瞬间将几个黑衣人炸飞了出去。这也顿时点燃了战火,山脚下再次展开一场恶战,水儿、元胜和云草翁等左家人怒吼着向那些黑衣人冲去,而宋虚怀则直奔那马脸老者,金色巨剑陡然带起赤金色的狂风,铺天盖地的砸了下去。 剑影刀光瞬间如火山爆发,无论敌我都是修为强悍的修仙者,那瞬间绽放出来的战意和真气震得天地颤抖,要不是这山峰有左家的结界守护着,此刻早已支离破碎。 山上的众多军兵目瞪口呆的看着,都吓得面无人色,在这样的战场面前他们都无异于蝼蚁一般,呼吸间都可能丧命,此刻也只能指望着自己一方的修仙者能战胜强敌,才能侥幸逃过一命了。 左枪带着几个青竹峰弟子加入战团,稍稍扭转了战局,然而问题还是那个马脸老者,这人的修为实在太高,无论是宋虚怀、云草翁还是左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手持一把赤红色的短刀,举手投足间都发出狼哭鬼嚎般的历吼,青色气浪如同恶龙盘旋,将宋虚怀逼得团团乱转,显得十分狼狈。 忽然,那马脸老者将手中短刀抛向空中,口中叱咤了声,那短刀瞬间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转眼间漫天都是那赤红色的短刀,好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如蜂群乱窜。那可并非剑意刀意,而是货真价实的万把利刃,威力惊人。 这马脸老者的全力以赴顿时令战局彻底没了悬念,左家和鲲鹏楼修为稍弱的弟子本就捉襟见肘,更是被那些赤红短刀逼得狼狈不堪,转眼就有十几人重伤,被同伴拼命拉到身后,局面顿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燕不悔、罗辛和石中来都冲出去拼命了,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扭转败局,彭鹰见状不禁焦急万分,于是摸了摸储物戒指,拿出了那把许久未曾用过的春泥剑。 “以你这副样子,去了又有何作用?”花石肩叹息了声,抓住了彭鹰的手腕,道:“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别动。” 他正想向山下扑去,忽然被彭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花石肩愕然看向彭鹰,却见他的脸上满是古怪的表情,目光充满哀伤的望着山下,好像木雕泥塑般愣在了那里。 花石肩也向山下望去,却正看到一幕惊人的景象。 不知何时,有个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战场之中,她身着彩衣,美得如谪仙下凡,而在她的身边赫然漂浮着不计其数的绿色光华,仿佛是成千上万只振翅飞翔的萤火虫,又像是随风起舞的绿雪,在鲜血迸散、剑气狂炽的战场中,竟有种宁静而平和的气息扩散开来 无论敌我,谁都无法忽视那少女的存在,如火的战意竟为之一滞。 忽然,那些绿色的光华轻柔而逍遥的向那漫天的赤色短刀飘去,飘落在短刀上,顿时发出瑞雪落于炭火般的声音,嗤嗤声不绝于耳,紧接着轰然绽放出一团团绿色的火焰! 漫天绿火中,无数短刀变作焦炭栽落尘埃,变得毫无灵气。 而那少女则单手轻招,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仙剑,陡然向马脸老者刺去。 天空忽然一暗,仿佛被愁云惨雾笼罩,半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无数绿光在雨中萦绕,有种孤独而凄凉的气息弥散开来。雨滴、绿光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顿时发出嗤嗤的声响,顿时引起一阵惨呼。 马脸老者面色阴沉的召回最后一把赤色短刀,猛的迎了上去。 轰!剑气、刀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周围的左家弟子、黑衣人统统被恐怖的气浪炸飞了出去,那片土地赫然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少女和老者隔着深坑对峙,竟是分庭抗礼,不分轩轾! 彭鹰的身子剧烈的摇晃着,仿佛痴了似的望着那少女,嘴里喃喃自语。 “忘情剑意……” 那正是忘情剑意,而那少女,当然是左鱼儿。 原本,彭鹰和左鱼儿相恋的那段时间,左鱼儿的忘情剑意已有了转变,她已有情,又怎能忘情?可是现在的忘情剑意却似乎比彭鹰初见她的时候更加悲伤…… 五年了,难道她……并不快乐? 这怎么可能,她已忘了自己,或许这份悲伤不属于自己吧。彭鹰心中苦笑,却也不禁为如今的左鱼儿而万分惊讶。那老者已经是点山境顶峰的修为,但鱼儿竟然似乎还要强他少许,虽然还不是青云境,但却已经距离不远了。 他不禁想起了痴痴大师所说的话,左鱼儿得到了左螢的传承,注定是这大争世界中熠熠生辉的一颗神星。 果然不假。 左鱼儿的出现让战局再次扭转,没有了马脸老者的牵制,左家一方的修仙者顿时战意高昂,转眼间黑衣人已经败局已定,而那马脸老者在深深的凝视了左鱼儿片刻之后,竟直接冲天而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衣人见状也顿时四散而去,被左枪、云草翁和宋虚怀等人追上去杀了数十个,这才解除了这场危局。 彭鹰默默的看着山下,见左鱼儿正随着众人走上山来,心中顿时乱作一团。 “花老,我们暂时避一避吧。”半晌,彭鹰苦笑着说道。 花石肩在贤王府时是见过左鱼儿的,这五年来也大体知道些彭鹰和左鱼儿的故事,于是摇头叹息了声,跺跺脚,脚下土地顿时裂开一道缝隙,拉着彭鹰走向了地底。 到了地下十丈,花石肩没做声的停了下来。他知道彭鹰虽然不想让左鱼儿看到自己,但却一定是想多看看左鱼儿的。 果然彭鹰没吭声,而是张开了通天眼,透过土层看向了地面。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他在哪? 这时,左鱼儿等人已经走上了山顶,宋虚怀跟在左鱼儿的身边不住的打量着她,脸上满是狐疑。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左姑娘,我怎么看你眼熟?”在山脚下的时候大家互相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宋虚怀在暗赞左鱼儿果然名不虚传的同时,却又觉得左鱼儿怎么和当初那个蒙面的婢女有些神似?只是他仍没想到那婢女就是左鱼儿,毕竟左鱼儿在他心目中是那等无暇圣洁,怎么会做出那种栽赃嫁祸的事情。 左鱼儿似乎有些疲倦,只是笑了笑,道:“上次宋兄去左家,我恰巧没在,所以无缘相见,这一次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她身后的左家弟子却是知道真相的,虽然有些忍俊不禁,但现在大家都没什么心情,所以也没表露出任何破绽来。 宋虚怀茫然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左姑娘,足见我们还是有缘啊。” 他本想说些什么,却见左鱼儿已经脚步匆匆的走向了左远明的大帐,顿时有些尴尬的笑笑,直接去见巫隐王了。 左鱼儿掀开门帘走进了大帐,正忧心忡忡的想看看左远明状况如何了,却愕然发现左远明已经坐了起来,骆凤竹正端着一碗米粥温柔的喂他吃着,左鱼儿顿时惊喜的扑了过去,抓住左远明的手道:“二伯,您……您好了?” 左远明仍有些虚弱,但还是微笑道:“没事了,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你和枪儿去探那古洞,可曾见到菊心了么?” 左鱼儿苦笑着摇摇头,道:“三哥没见到,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谁?”左远明愕然问。 “申屠。”左鱼儿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他在,我和大哥早就把三哥救出来了。” “申屠来了!?”无论是左远明等人还是在地下藏身的彭鹰,都顿时吃了一惊。 左鱼儿点点头,道:“申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在我看来,他或许已经突破了点山境,到了青云境界。凭我和大哥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三哥还在他的手上,所以我们只好暂时退回来再做打算。” 她看了看左远明,怕他担心,于是微笑道:“二伯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把三哥救出来的,你自己安心养病就好。” “可是……我和大哥走的时候您还伤得那么严重,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许多?莫非是云师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左鱼儿微笑着问道。左远明则是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骆凤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自彭鹰离开左家之后,左家人在左鱼儿面前都是讳莫如深,从不会轻易提起小师叔这三个字。左远明宅心仁厚,也不知道该不该彭鹰就在山上的事情告诉左鱼儿,只能向骆凤竹求助。 骆凤竹却丝毫没有犹豫,深深的看着左鱼儿,柔声道:“鱼儿,你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没看到一个人么?” “谁啊?”左鱼儿愣了愣,道:“你是说宋虚怀么?” “不是。”骆凤竹叹息着摇了摇头,抓住左鱼儿的手,缓缓说道:“刚才你小师叔来过,要不是他,你二伯恐怕已经不行了啊。” 左鱼儿愣了片刻,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旋即跳起来惊愕的道:“小师叔?您是说彭鹰?” 骆凤竹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在哪?” “应该是去了巫隐王的大帐吧。” 左鱼儿立刻挣脱了骆凤竹的手,飞也似的冲向了巫隐王的大帐。 大帐中,宋虚怀正和巫隐说话,忽然见左鱼儿一头冲了进来。宋虚怀欣喜的站起来正想要说话,却听左鱼儿大声问巫隐王道:“老王爷,彭鹰在哪里?” 宋虚怀和巫隐都是一愣,宋虚怀自然听过彭鹰的大名,只是,他也在山上么? 巫隐则指着大门外茫然道:“彭鹰?他刚刚出去了啊,你没看到?” 左鱼儿二话不说的又冲了出去,只留下宋虚怀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凌乱。 “彭鹰!彭鹰你给我出来!”左鱼儿拎着仙剑在山顶上四处乱窜,然而虽然四周都是人,但却哪里有彭鹰的踪影。有个军兵的背影和彭鹰相似,左鱼儿扑过去就把他的肩膀抓住,把那人的眼泪都捏了出来。 “姑奶奶饶命啊……”那人几乎要给左鱼儿跪了,随即发现左鱼儿已飞出了数十丈外。 看着左鱼儿好像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左枪叹息着摇了摇头,燕不悔等人则默默低下头去,黯然神伤。只有水儿始终在望着左鱼儿的身影,眼泪却早已滚落下来。 她忽然纵身而起,张开双臂猛的将左鱼儿的娇躯抱住,大哭道:“鱼儿姐姐,你……你还认得我么?” 左鱼儿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跳得如此厉害,五年前彭鹰的不告而别,让她怏怏不乐了许久,她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如此魂牵梦萦。这五年来,她时不时的就会去青龙峰后山那片坟墓中发呆,除了祭奠上官颖之外,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初那个好像野人似的少年。 每每想起他,左鱼儿都有种痛彻心肺的感觉浮上心头,继而脑袋好像要被撕裂了似的剧痛,这一切都是如此古怪,让她无所适从。 当骆凤竹说起彭鹰就在山上时,那一刻左鱼儿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疯了似的寻找彭鹰,可是直到被水儿抱住,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 左鱼儿愕然望着面前这美得出奇的少女,感觉她有些熟悉,却又似乎有些陌生,那头疼的感觉又让她痛苦万分。 以前,她和水儿见面的时候彭鹰多数都在身旁,忘情丹抹去了她关于彭鹰的一切记忆,连带着水儿都有些模糊了。她此刻很想问你是谁呀?但是看着水儿那梨花带雨的面庞,心中却忽然浮起无尽的怜惜,于是她莫名的叹了口气,轻轻擦去水儿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别哭了,你哭起来好难看……” 说完这句话,左鱼儿和水儿都是一愣。水儿大喜道:“鱼儿姐姐,你认得我了?” 左鱼儿尴尬了半晌,苦笑着摇头,这才问道:“不认识,你谁啊?” 水儿顿时放声大哭,左鱼儿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苦笑道:“我说小姑娘啊,你这么哭算是怎么回事?让人误会了多不好,快别哭了,姐姐不认识你是姐姐的错,姐姐跟你道歉还不好么?” 周围的人看着,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水儿也是一样,这才擦擦眼泪松开了手,但仍死死握着左鱼儿的皓腕,柔声道:“鱼儿姐姐,你不要找彭鹰了,他不见你,自然是有他的理由,但我相信他这次一定会见你的,一定……” 左鱼儿被她说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声,愤愤的道:“他不见我?我还不想见他呢。我只是想问问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罢了,咳……不过小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呢?” “我叫……水儿……”水儿凝视着左鱼儿的眼睛慢慢的说着,却见左鱼儿仍是一脸茫然,于是更加悲伤起来。 左鱼儿见水儿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连忙挽着她的胳膊苦笑道:“小姑奶奶,求你别哭了,来,跟我去洗把脸,我们再细说。” 被水儿这一闹,左鱼儿也就没在继续寻找彭鹰,而在地下看得清清楚楚的彭鹰则叹息了声,拍拍花石肩的肩膀,道:“花老,我们走吧。” 花石肩点了点头,带着彭鹰向地下钻去,转眼间已远离了那座山峰。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半妖化蛇 西南五十里之外,有座形如巨印的雄山拔地而起,周围的山峰虽多,但与这山峰相比却都相形见绌,最高的山也不及那雄山的一半,仿佛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巫隐军与南疆军争夺的那座古洞就在这雄山脚下,只不过现在已经落入南疆魔教之手。 彭鹰很容易便找到了这座雄山,让花石肩带着他直奔山底,不过两人都是极为小心,花石肩的速度也放缓了许多。 他们两个担心的自然是申屠。 直到逼近了那座山峰,彭鹰果然发现数百丈外的地洞,形如盘肠的地洞延伸到地下千丈处,则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空间。那地下空间方圆足有十里,十分巨大,正中央有座漆黑如墨的深潭,却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半妖化蛇了。 花石肩带着他笔直向下,直到与那地下空间平行,这才小心翼翼的钻了过去。 等到还有百丈就要抵达的时候,彭鹰轻轻拍了拍花石肩的肩头,花石肩这才停了下来。 彭鹰已经看到了申屠,再继续前进就太过危险了。 黑色的深潭周围,赫然有数以百计的魔教弟子,申屠坐在一块岩石上,正冷冷的望着深潭。他仍穿着那身蓝色麻衣,还是和当初一样的英俊潇洒,只不过整个人的气质却有了极大的变化,再没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而是变得有些阴鸷。更像是一条蛰伏于草丛中的毒蛇,阴森而捉摸不定。 他习惯性的摆弄着左侧空荡荡的衣袖,看着许多魔教弟子在深潭周围忙碌着。 那些人似乎是在设置一座法阵,将许多四方形的石块摆在深潭四周,石块上都刻有许多繁妙的文字,上面染着鲜血,散发着血红色的光华。深潭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还有四根石桩,似乎是许久之前的东西了,上面的一些纹路早已模糊不清,有四根粗壮的铁链锁在石桩上,另一端深入潭底,不知道锁着什么东西。 在那四根石桩中,只有一根石桩上有两个大字依稀可见。 化蛇! 莫非下面真的是化蛇?彭鹰尝试着向深潭深处看去,发现那深潭下方的空间更大,形状像个巨大的坛子,四根铁链一直延伸到深潭底部,不过那里始终有团湛蓝色的光华笼罩着,连通天眼也无法穿透,更无法看清那里面究竟有没有半妖化蛇。 他屏住呼吸,又看向了深潭外的地穴,在许多魔教弟子之间,顿时看到了左菊心。 此时的左菊心被捆的如同粽子似的扔在角落里,身上遍体鳞伤,显然是遭到了不少的折磨。不过他毕竟还活着,这让彭鹰不禁安心了许多。 忽然,他在那些魔教弟子中赫然又发现了一个熟人。 距离申屠不远处,有个佝偻的老者默默的站在那里,脸上伤痕累累,目光阴沉狠辣,竟然正是白菊心! 白菊心也在!?彭鹰顿时喜形于色,他原本还不知道该如何救出左菊心,但既然有白菊心在,那便多了几分可能。 不过现在的形势依然十分棘手,地穴里非但有许多魔教弟子,刚才那个马脸老者也已经赶了回来,再加上申屠,想要救出左菊心真是难比登天。 这时,深潭周围的法阵似乎已准备就绪,有人到申屠面前说了几句,申屠便点点头,起身到了深潭边上。 那些画满了鬼画符的石块忽然放出赤红的血光,继而深潭平静的水面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那四根粗大的铁链好像四条巨蟒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冲出水面一样。 忽然,从深潭底部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嚎,如同闷雷在水底炸响,震得大地都在摇晃。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再次向深潭底部看去,发现潭底的水流正疯狂旋转,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痛苦的挣扎。难道那下面的真是半妖化蛇?如果真是如此,那申屠显然是要将它生擒了。 情势变得极为紧张,彭鹰即便想回去搬救兵也已经来不及了,他飞快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拍了拍胸膛,将沉睡的伶俐虫唤醒。 “虫儿,你要帮我一个忙了……”彭鹰在伶俐虫的耳边低语了片刻,伶俐虫不住的点头,然后向上跳去。 这里虽然是地下深处,但是伶俐虫神力惊人,小爪子飞快的掏挖着,瞬间挖出个地洞钻了进去。而彭鹰则在花石肩耳边低声道:“花老,我们向斜下方走,我要去看看那里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半妖化蛇……” 花石肩没做声,依言行事。 一直到了与深潭底部平行的地下,彭鹰看着十丈外疯狂涌动的潭水,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光芒大盛。 虽说他此刻近乎苟延残喘,但是只要是不发病的状况下还是能勉强提起七八分的真气来,而即便如此,也非同凡响。 “在这里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过去找我。”彭鹰肃然对花石肩说道,然后抓出春泥剑轻轻一卷,十丈土层顿时洞穿。 污浊的潭水狂涌而来,彭鹰则丝毫不为所动,狠狠的撞向潭水,直接钻进了深潭深处。 深潭底部,乱流激荡,彭鹰勉强站稳脚步张开通天眼凝神细看,这才隐约看到在那一团湛蓝色的光华下,似乎真的有个东西。 不过出乎了彭鹰的意料,那东西似乎像个铁笼,只有半人高,四根粗大的铁链拴在四角,却显得那铁笼愈发的小了。 彭鹰不禁有些愕然,如果那铁笼中的东西真是半妖化蛇,那也未免太小了吧。与不灭山下的穷奇相比,简直像是蚂蚁比之巨象。他小心翼翼的向前又走出了数百丈,面前已经是那片蓝光,而那铁笼中的东西也终于能看清面貌了。 那铁笼中的东西长得奇形怪状,生着一张尖嘴猴腮的小脸,头发稀疏,身子却像头猎豹,尾部则赫然是一条金光四射的蛇身。 果然,这东西和半妖录中记载的半妖化蛇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化蛇?怎么生得如此弱小不堪?彭鹰皱眉看着那铁笼中的怪物,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他之所以拼命的闯入深潭底部,其实也有自己的目的。 当他看到半妖录上画着的化蛇图画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它的那条长尾,于是心中就不禁一动。 上古半妖有诸多族群,而化蛇这副怪相也不知是不是蛟族或者龙族的族裔,如果真是如此,那对自己而言可谓如虎添翼,但如果不是,彭鹰也想弄清这化蛇究竟是不是穷奇那样的凶兽。如果化蛇真是穷凶极恶,那彭鹰就要想方设法趁它还没有恢复如初的时候,将其除去! 可是真的看到了化蛇,他又觉得这怪物与身躯庞大的龙族、蛟族有些迥异,正想着该如何确认的时候,潭底那激荡的乱流忽然烟消云散,变得异常的平静。 有一双怯生生的目光落在了彭鹰身上,却是那个像是化蛇的怪物默默的盯着自己。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狡诈 彭鹰有些发愣,感觉那怪物似乎有些惊惧,只有一尺多高的身子蜷缩在铁笼的角落,浑身微颤着显得有些可怜。他看着它的模样忽然感到有些可怜,这东西如果真是化蛇,那便是被半神镇压了千万年,这份苦楚任谁也无法承受。 这让他想起了蛟祖,于是不禁叹息了声,用真气逼开潭水,谨慎的走向了铁笼。 直到铁笼周围的潭水也被逼散,那怪物忽然发出微弱的人声,叫道:“你……你是谁?别过来。” 声音有些怪异和沙哑,像是伤风的孩童,令人生怜。彭鹰审视着笼中的怪物,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化蛇?” 怪物眨了眨眼,怯怯的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彭鹰看它浑身哆嗦着,便叹息着问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也并无恶意,如果你真的是化蛇,我只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另两个半妖。” “谁?”怪物奇怪的看着面前的人类,问道。 “蛟祖和九阴……”彭鹰死死的盯着怪物的表情,想看看他听到这两个字之后做何反应,如果他真的是蛟族和龙族的族裔,听到这两个名字必然会流露出一丝本心来。 果然,那怪物的双眼猛然睁大,仗着胆子飞快的蛇形到彭鹰面前,小手抓着铁笼栅栏,颤声问:“知道,我当然知道,蛟祖是我蛟族的首领啊,难道……难道他还健在么?”说着,怪物的眼中流下滚滚热泪,显得万分激动。 彭鹰看他真情流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于是微笑着点头道:“他还活着,那么说你就是化蛇了?” 化蛇不住的点头,颤声道:“族长现在在哪里?” “他如今还被冰封在苦海冰山之中,不过偶尔我们也能相见。”彭鹰说着运足真气,额头正中那枚菱形龙鳞便显露出来,微笑道:“而我,便是九阴了。” “龙皇!?”化蛇浑身巨震,更是泪流满面,他跪伏在笼中不住磕头,却已泣不成声。 看他这副模样,彭鹰心中的警惕便弱了几分,心想这不妨就将他放出来,反正看他这个样子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于是他仔细打量这座铁笼,发现上面果然有层层叠叠的仙阵,只是他却不知道阵眼究竟在哪里,找了半晌,那化蛇指着一处地方颤声道:“龙皇,阵眼就在这里,如果您能破坏阵眼,我就能脱困而出了啊。” 彭鹰点头,用春泥剑狠狠斩去,顿时一声巨响,铁笼上仙阵的灵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愚蠢的人类……”身下忽然传来一把阴冷的声音,彭鹰骇然低头望去,却见化蛇的眼中正邪光四射,哪里还有半点怯懦的模样。他顿时悚然大惊,下意识的将金身篇运到了极致。而几乎同时,一股充沛的激流从四周的水壁中轰然射出,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撞在了彭鹰身上。 轰!彭鹰如同流星般被那水流撞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远处潭底的岩壁上,顿时险些把金身震散。他本来就虚弱,这一下险些要了他的老命,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一张由浑浊的潭水形成的巨手死死的按在岩壁上,就像压上了一座山峦,根本无法动弹。 巨手后,那化蛇蛇行而来,在水流中载沉载浮。他上下打量了片刻彭鹰,忽然发出尖利的狞笑,轻蔑的道:“九阴?哈哈哈,笑死老子了。想不到千古后的人类竟变得如此愚蠢,老子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你坠入彀中,乖乖的放老子出来。” 彭鹰这才知道中计,顿时懊悔不迭。眼前这化蛇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影子,浑身妖气沸腾,长尾金光四射,那双眼睛满是恶毒的光芒,凶态毕露。 “你……”彭鹰正怒不可遏,忽然浑身颤抖起来,通体冰寒刺骨,那老毛病却在这关键时刻发作了。 “你什么你。”化蛇飘飘忽忽的来到彭鹰面前,狞笑道:“你是看我长了一条蛇尾,就以为我是龙蛟族裔?嘿嘿,实话告诉你,老子是混沌中孕育而成,得天独厚的化蛇!不是龙族,也不是蛟族!你想用蛟祖诈我,让我以为你是友而非敌?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你还说你是什么九阴?”化蛇捧着肚子怪笑,然后屈指弹了下彭鹰额头上的鳞片,怪笑道:“龙皇的名字里的确有九阴二字没错,但九阴前面还有个字儿呢?你知道么?”他笑得前仰后合,连说了几声愚蠢、好笑,然后又道:“再说龙皇已经被四大神皇粉身碎骨,尸体都被割成一百零八段抛到天涯海角,你还说你是龙皇?” 他眼中忽然露出滔天的恨意,狞然道:“不过却多亏了你了,放老子出困,所以老子决定让你死个痛快。” 化蛇伸出一根手指,水流在指尖前方飞速旋转,瞬间形成锋利的圆锥状,逐渐逼近了彭鹰的额头。 彭鹰叫苦不迭,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上古半妖骗得如此凄惨,偏偏老毛病发作让他根本无力反抗,这一刻,真是欲哭无泪。 而就在这危难时刻,化蛇指尖的那飞快旋转的水流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化蛇的话声拖着长音半晌不散,继而,有个黑衣男孩出现在彭鹰面前。 彭鹰长长的松了口气,却因为老毛病而依然没法说话。 “大哥,好久不见。”蛟祖微笑道。这句话,跨过了五年多的时间。 当炎正神将在左家肆虐时,彼岸花,花叶相见。那时蛟祖也说了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而在那之后,蛟祖遭遇了什么,彭鹰并不知道,这一转眼便已过去了数年。 “唉,我就知道这几年你根本无法复原。”蛟祖没看身后的化蛇,只从彭鹰怀中拿出了火晶,让彭鹰稍稍恢复了体力。 彭鹰一开口便急声道:“快杀了这化蛇,免得他遗祸人间。” “不忙不忙,他可不是四凶那样的凶妖,算起来,他和我们兄弟还算相熟呢。”蛟祖微笑道。 彭鹰顿时愣住,茫然问道:“那刚才我提起我们两个来,他怎么还要杀我?他分明是狡诈恶毒,才故意装作是你的族人,骗我帮他脱困啊。” 蛟祖笑道:“这也怪大哥鲁莽,我之前分明和你说过,你叫九阴虽然没错,但是名字却不完整,在九阴前面还有一个姓哪。你糊里糊涂的自称九阴,化蛇自然心中存疑啊。更何况化蛇与别的半妖不同,这家伙最为狡诈多疑,这和他的经历也有关系。” 说着,他回头轻轻挥手,世界瞬间恢复如初。化蛇的指尖几乎刺到蛟祖的脸上,却顿时发出一声怪叫,猛的缩手不迭。 “蛟……蛟祖!?”化蛇惊骇莫名的望着面前的黑衣男孩,忽然泪流满面,小小的身子匍匐在蛟祖脚下不住的颤抖起来。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相认 “起来起来,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丧。”蛟祖笑骂,作势踢他,化蛇这才爬了起来揉揉泪眼,颤声道:“我没看错吧,你真是蛟祖?你真的还活着?” “嗯,老子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虽然肉身还在苦海冰山困着,但看样子妖界封印很快就要破碎,老子也就能重现人间啦。”蛟祖有些兴奋的揽住化蛇的脖子。两个家伙个头个头相仿,摇摇晃晃的来到彭鹰面前,蛟祖指着彭鹰对化蛇道:“还好我来的快,要是被你杀了他,恐怕你就只有自杀才能谢罪了。” 化蛇眨眨眼,忽然颤抖着问:“莫非……莫非他真是……?” “他是我大哥。”蛟祖微笑道。 化蛇顿时嚎啕大哭,扑过去跪倒在彭鹰脚下不住的抽自己嘴巴,边打边颤声道:“龙皇陛下恕罪,我……我有眼无珠,我……”他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抽打着自己,那张瘦削的小脸都已抽的皮开肉绽仍不肯罢手,显然是真的愧疚到了极点。 彭鹰有些茫然,这才苦笑道:“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说?” 蛟祖蹲在化蛇身边,笑道:“快说吧,说清楚了也就皆大欢喜了。” 化蛇这才点头,有些委屈的道:“刚才龙皇来时,我还摸不清他的来意,所以做出一副胆小的模样。等到龙皇自称九阴,我就钻了牛角尖了。蛟祖你也知道龙皇当年死的极惨,所以我认定他是在骗我,所以就想将计就计骗他帮我出困。这就是刚才的经过了,我……我哪里知道这真是龙皇啊,真是该死……” 彭鹰苦笑着又看向蛟祖,以眼神询问这化蛇究竟是什么来头。蛟祖则微笑道:“说起他来啊,这家伙的确如他所说是从混沌中诞生出来的,天地间只有他叫化蛇,别无分号。这家伙虽然几乎与天地同寿,但是能耐确实一般般,所以一直过得挺窘迫的。” “混沌中诞生的灵物都拥有开天辟地的神力,这化蛇虽说弱小,但体内也有神力,自然被半神半妖视若珍宝。那些年,他被追的走投无路,最终被半神困在深山之中苟延残喘。当时你我正好路过那处地方,还是大哥你出面击退了半神,这才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这家伙就像跟屁虫似的跟着我们,寸步不离了。” 化蛇也不住点头,道:“我这条命是龙皇和蛟祖赐予的,所以自愿追随,却不是为了保命啊……” 彭鹰和蛟祖都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就没有底气。 蛟祖笑了笑,道:“这家伙说的倒也算是心里话,想当年大哥你被四皇斩杀之后,这家伙疯了似的倒处去找半神的麻烦,这不就被半神困在了碧水潭么?” 原来如此,彭鹰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刚才险些被化蛇杀了,但最终还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化蛇是朋友,而不是穷奇那样的凶兽。 正要多说几句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碧水潭轰然巨震,岩壁瑟瑟发抖。蛟祖和化蛇都是一愣,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道:“好强的妖气,这又是谁?” 彭鹰笑了笑,道:“是桑泽州的霹雳金刚,这是在帮我吸引魔教的注意力呢。” 他刚才对伶俐虫耳语,就是让他在山外弄出些响动来,最好将申屠引出洞外,而且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到危急关头决不能使用九子锁龙桩,以免被申屠看出是自己来了。想不到伶俐虫凭借肉身就能震得大地颤抖,也颇让彭鹰感到惊讶。 化蛇自告奋勇的道:“龙皇要是想对付上面那些人类,兄弟我可以帮忙。” 彭鹰看了看他,悠悠的道:“上面有青云境的强者,你现在能对付得了么?” 化蛇缩了缩脖子,苦笑道:“青云境嘛,那就有点悬了,可惜我被半神封印了太久,妖力近乎衰竭,要是在我全盛的时候,别说青云境的人类,就是神将都不在话下。” “别吹牛,你也就能和神将比划两下,碰到神王就得落荒而逃了。”蛟祖笑骂了声,然后对彭鹰苦笑道:“大哥,这一次恐怕我是不能亲自帮你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啊。” 蛟祖何尝不想帮彭鹰一把,然而他如果直接帮助彭鹰便会在苦海冰山受足苦头,这五年来,他受的苦楚彭鹰根本难以想象。而现在妖界封印即将破碎,蛟祖还要保证自己能在那时脱困而出,所以这才叮嘱了彭鹰半晌之后消失而去。 彭鹰站在深潭底部抬头望去,见那马脸老者已经带着不少魔教弟子冲了出去,外面吼声如雷、撞击声震得潭水激荡,显然是伶俐虫正在兴风作浪,彭鹰听着,心中也难免七上八下。 他让伶俐虫吸引魔教弟子,是因为伶俐虫的肉身可大可小,真要是打不过了也能变小逃走,凭他的机灵劲即便是申屠也拿他无可奈何,但听着伶俐虫硬撼马脸老者,却让他有些担心起来。 忽然,打斗声陡然消失,彭鹰正担心伶俐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忽然在另一个方向再次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显然是伶俐虫敌不过那马脸老者,便转移了阵地,跑到另一处地方吸引魔教的注意力去了。 彭鹰这才彻底放心,伶俐虫如此机灵,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这时申屠也有些焦躁起来,现在正是他捕获化蛇的关键时刻,自然不能容忍有任何差错。他终于忍不住想出去看看究竟是谁来捣乱,于是对身边的一个魔教长老说了几句,亲自带着一群魔教弟子出了洞穴,直奔山外去了。 机不可失啊,彭鹰连忙让化蛇带着自己游了上去,然而快到水面之前化蛇却看着水面上的那团红光露出一丝畏惧的表情,道:“龙皇,上面那似乎是半神的法阵,我要是上去肯定无法逃脱,这可怎么办?” 彭鹰点点头,低声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想办法破坏了那法阵之后你再出来。” 化蛇连忙点头赞同,彭鹰这才自己小心翼翼的浮了上去。 可彭鹰却没有花石肩那样遁地的本事,想要到地面上去只能从水中出去,但是碧水潭四周都有魔教弟子守着,想要出去谈何容易。他飞快的思索着,心想要是想救出左菊心,没有白莲生的帮忙是不可能了。 他从怀中摸出了左家令牌,打开背后的法阵,匆匆的写入了一行消息。 那是金领寻仙的联系方式,白莲生自然能够看到。 彭鹰在水下默默的盯着白莲生,果然见他脸色一动,然后故作无聊的蹲在地上,偷偷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 白莲生那张丑怪的脸忽然掠过一线激动的光,旋即匆匆的写了些什么,又变得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洞穴里剩下不足百名魔教弟子,看似人多势众,但修为高深的都已被马脸老者和申屠先后带出山外,正是救出左菊心最好的机会了。白莲生正为该如何救出左菊心发愁,却忽然得到了彭鹰的消息,自然喜出望外。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先杀人,后盘龙 彭鹰手中的令牌一热,现出一行字迹。 “先杀人,后盘龙——白莲生。” 彭鹰愣了愣,心想后盘龙这三个字倒是好理解,白莲生是让自己放出盘龙蛊王,可瞬间灭杀那百名魔教弟子,但这先杀人是指什么意思?先杀谁? 正困惑的时候,白莲生向碧水潭走了过来。 “吴长老,这下面的真是半妖化蛇么?怎么现在没什么动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碧水潭边缘踱着步,目光如剑般看向水下,很快便发现了藏身于水面下方的彭鹰。 他向彭鹰眨眨眼,然后回头看向了那个他口中的吴长老。 那是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身材魁梧,修为应该在点山境五品左右,这时也正向白莲生走来。 “本座也奇怪呢。”吴长老来到白莲生身边,困惑的说:“刚才水下还闹得厉害,怎么现在却又无声无息了?” 彭鹰连忙向岩壁靠去,以灵识唤出盘龙蛊王,令他严阵以待,自己则轻轻的摸上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他已经知道白莲生要杀的是谁了。 上面除了白莲生之外,就只有这个吴长老修为不俗,只要出其不意的将他击毙必然会让其他魔教弟子大为骇异,而等他们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盘龙蛊王也就能轻而易举的吞噬他们的本命蛊,本命蛊一死,他们也就当然没命了。 白莲生不愧是白莲生,在如此仓促突然的状况下却仍能在瞬间便找到如此行之有效的办法。 水面上,白莲生和吴长老的身影随着波光荡漾着,几乎能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只听白莲生笑了笑,神秘的道:“吴长老,你信不信我喊三声,下面的化蛇必然再次翻江倒海?” 吴长老轻蔑的笑道:“历长老又不是算命先生,那化蛇也不可能听你的话,别胡说八道了。” “你不信?我们就赌五百两黄金如何?”白莲生冷笑道。他深知这吴长老嗜赌如命,提起这个赌字必然什么都忘了。 果然吴长老眼睛一亮,指着白莲生笑骂道:“历长老,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而且你也不能耍赖,你数那三声间隔可不能太长,要不然谁知道你要数到猴年马月去?” “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白莲生笑笑,竖起一根手指,道:“一!” 吴长老一脸轻蔑的看着白莲生,等他出丑。 “二!” 白莲生笑眯眯的,忽然举起三根手指,喝道:“三!看啊,化蛇在下面!” 吴长老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探头向水下看去,忽然见到水下金光闪烁,随即有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呼啸着迎面砸来。 “水下怎么会有金砖?”吴长老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已经被那金光正砸在脑袋上,顿时血光四射,整个脑袋被砸的稀烂!当无头尸体载落碧水潭的时候,盘龙蛊王已经冲天而起,化身扑到每个魔教弟子的面前。 吴长老的死令每个魔教弟子大为惊骇,根本没留意到体内本命蛊的畏惧,旋即被盘龙蛊王扑进了体内。转眼间,所有魔教弟子统统瘫软在地,七窍中流出漆黑的脓血,顿时命丧黄泉。 当彭鹰浮出水面的时候,面前除了白莲生和远处的左菊心之外已经再没任何活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简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白莲生喊的那三声,自然是说给彭鹰听的,而彭鹰也瞬间明白了白菊生的计划,这才一举克敌。 “小师叔,你怎么变成如此模样了?”白莲生看着枯瘦如鬼的彭鹰不禁愕然,但还是先将彭鹰拽出了水面。彭鹰苦笑着说一言难尽,然后拉着白莲生向左菊心走去。 先救出左菊心要紧,如果等到申屠回来恐怕要走都走不成了。 左菊心呆若木鸡的看着彭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分明是小师叔,但为什么却和魔教长老相见甚欢?而且他分明听到那魔教长老叫彭鹰为小师叔,这又是哪门子的怪事? 白莲生看着左菊心也忍不住心潮澎湃,他已多年没见左菊心了,但此刻形势紧迫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他搀着彭鹰来到左菊心面前,低声催促道:“小师叔快带菊心离开吧,我的事你稍后再和他仔细说,不过就不要告诉旁人了。” 彭鹰点头,正想解开左菊心身上的铁索,忽然感到胳膊上白莲生的手忽然剧烈的一抖,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也不禁心中一紧,暗想难不成是申屠回来了,等他抬头望去,却不禁目瞪口呆。 远处的山洞入口站着几个魔教弟子,都看着满地死尸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在那些魔教弟子的前面却站着个黑衣少女,正表情古怪的看着自己。 竟然……是云紫瞳! 彭鹰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云紫瞳还在南疆魔教,而且看起来似乎已成了魔教的一员,莫非她已彻底被蛊毒所制?如果真是如此,那眼下的局面可就危险了。 他连忙看了眼白莲生,却见他目光凝重,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看白莲生这种样子,彭鹰顿时心里一凉,现在看来,起码白莲生是认为云紫瞳是敌非友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云紫瞳率先打破了沉默,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穴内回荡,半晌无人应答。在她身后的几个魔教弟子纷纷警惕的拔出了长剑,赫然修为都是不俗,足有点山境以上。 彭鹰暗恨自己刚才没把碧水潭外的法阵破去,现在想要找化蛇帮忙都不可能了。他心思动了动,盘龙蛊王便悄悄的扑向了云紫瞳等人,可彭鹰亲眼看到盘龙蛊王试图钻进他们的天灵盖,却忽然被一道灰光拦住,无论如何也钻不进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彭鹰正疑惑间,白莲生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不必让盘龙蛊王白费力气,自从你在五毒潭杀了几乎所有的蛊虫之后,南疆教主就猜出应该是盘龙蛊王苏醒了。后来你把护身珠送到左家,他又因此断定盘龙蛊王就在你的身上。所以他将教中超过攀山境八品以上的教徒都设下了禁止,就是防备盘龙蛊王啊。”白莲生嘴唇没动,显然是用了类似传音入密的绝技。 彭鹰这才恍然,难怪刚才白莲生让自己先杀了那个吴长老,原来震慑他人只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威胁是因为盘龙蛊王对吴长老那样的魔教长老根本束手无策! 白莲生忽然将彭鹰推到左菊心身边,拿出一把仙剑指着彭鹰的咽喉,冷笑道:“好你个彭鹰,险些让你把左菊心救了出去。” 彭鹰知道白莲生是在使诈,于是阴沉着脸站在左菊心身边,沉声道:“要不是我重病缠身,又怎能落入你的手中?要杀要刮,你随便吧。” 白莲生狞笑了声,转头对云紫瞳道:“黑风堂主,这人就是彭鹰,吴长老他们都是被他害死的,正好你来了,就交给你发落吧。”他拽过彭鹰,用剑逼着他的咽喉向云紫瞳走去。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又见紫瞳 彭鹰看着白莲生的目光,心顿时沉了下去。 白莲生已生出了杀机,显然是要一举击杀云紫瞳了…… 可是,自己真的要配合白莲生杀了云紫瞳么?她本无罪,而是被蛊毒所困啊。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云紫瞳忽然冷笑道:“站住,再靠近一步,别怪我将你们统统杀了。” 白莲生一愣,故作茫然的道:“杀我?我是历云啊,黑风堂主你说什么胡话?” 云紫瞳冷笑道:“历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白莲生心中狂震,但脸上却只露出错愕的表情,茫然问道:“我的身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医术深得教主宠爱,教中人人巴结,也看不出你的破绽。但你别忘了我曾在左家生活了十余年,早就看出你的医术中有药王岭的痕迹。”云紫瞳冷笑着凝视着白莲生,杀机勃然而出,淡淡的道:“虽然你划烂了面孔,但你这身材我却总觉得似曾相识,现在却忽然想了起来,你……就是五银判中的白莲生吧?” 这句话如同滚滚惊雷,顿时令白莲生和彭鹰目瞪口呆。 白莲生知道再狡辩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于是仗剑拦在彭鹰的面前,沉声道:“小师叔,你尽量带着菊心走吧,我来尽量帮你拖上一拖。” 彭鹰自然不能弃他而去,于是拿出春泥剑站在他的身旁,沉声道:“我们两个一起,未必不是紫瞳的对手,或许能把她抢回左家。”他终究还是想挽回云紫瞳,不忍痛下杀手。 白莲生却苦笑道:“小师叔,如今的紫瞳已经是点山境十品了,以你现在的身体,我们两个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彭鹰这才骇然张开通天眼望去,果然见到云紫瞳浑身真气沸腾,竟真的已经是点山境顶峰。 一个左鱼儿已让彭鹰倍感匪夷所思,想不到,云紫瞳与鱼儿相比竟也毫不逊色…… 吼!碧水潭中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化蛇见到彭鹰身处险境,竟不顾头顶的法阵猛的扑了上来。然而那法阵顿时爆发出恐怖的血光,好像一张大网将化蛇罩在其中,无论化蛇如何挣扎也都束手无策,只能发出连连怒吼。 化蛇的出现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而白莲生却当机立断,猛的向云紫瞳扑去,同时大吼:“小师叔快走!” 云紫瞳冷笑着招手,墨鸦剑顿时凭空出现,紧接着漫天黑鸦陡然出现,森冷的杀机顿时令温度骤降。以她此刻的修为,足以瞬间斩杀白莲生,但白莲生却毫无畏惧,为了给彭鹰争取一线生机而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瞬间,墨鸦剑荡起恐怖的黑光,陡然四射而去。 血光迸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地穴,然而彭鹰却顿时愣住,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莲生径自扑到了云紫瞳的面前。 白莲生的仙剑已经逼住了云紫瞳的咽喉,却同样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满脸的错愕。 周围满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云紫瞳刚才那一剑竟然是将她身边的那些魔教高手统统斩杀。那些人本来修为都是极高,但却根本没想到云紫瞳竟然会对自己下手,死的不明不白。 白莲生眼中慢慢扬起激动的光,颤声问:“紫瞳,你……你难道并未被蛊毒所制?” 云紫瞳那张冰冷的面庞仿佛雪山融化,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白师兄,要不是刚刚那番做作,我又如何能确认你的身份呢?你平时谨小慎微,我哪里发现任何破绽,只是觉得你的身形有些眼熟,要不是看到你和……小师叔站在一起又在偷偷说话,我本来对你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彭鹰和白莲生这才恍然大悟,彭鹰也颤抖着走了过来,深深的凝视着云紫瞳,终于叹息道:“紫瞳……你……你受苦了……” 这区区几个字,却让云紫瞳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她痴痴的望着彭鹰,直到他露出尴尬的表情这才默默的低下头去,颤声道:“小师叔,早在东海魔教总堂时,你的盘龙蛊王就让我体内的蛊虫受了重创。虽然我至今仍未能摆脱那只神蛊,但已找到压制它的方法,所以……我已经是原来的那个云紫瞳了。” 彭鹰大喜,“既然如此,不如你就随我回去吧,左家里每个人都在期盼着你能回去啊。” 云紫瞳流着泪默默摇头,长叹道:“我……回不去了。”她望向了白莲生,泪如雨下,哽咽道:“白师兄,我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我,颖儿……颖儿她或许也不会死啊……” 当初,云紫瞳和左鱼儿在青龙峰下激战,两人险些丧命,上官颖正是为了抢回左鱼儿而被萧文杀害,虽然这并非是云紫瞳的原因,但是自从她能够压制蛊虫之后,每每想及此事都会痛不欲生。 白莲生脸色惨变,苦笑着摇头道:“当年的事我已经知道,和紫瞳师妹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颖儿在天有灵也绝不会怪你的,所以,你还是随小师叔回去吧。” 云紫瞳还是固执的摇头,道:“我要将功赎罪,白师兄,就让我留在南疆魔教帮你吧,以我如今的地位,应该还是能帮得上你的忙的。” 这时,外界的打斗声已经渐行渐远,彭鹰知道伶俐虫根本无法在申屠和那马脸老者的围攻下坚持太久,于是催促道:“申屠恐怕就要回来了,紫瞳,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 “小师叔,不必多劝了,我意已决。”她看向远处的化蛇,皱眉道:“小师叔,那化蛇刚才是为了救你才冲出来的么?” 彭鹰苦笑点头。 云紫瞳转身就向碧水潭走去,一脚踢翻了一块石块,法阵顿时告破,化蛇嗖的冲出来落到彭鹰身旁,小眼睛看着白莲生和云紫瞳不住打量。 “小师叔,让化蛇把我和白师兄打伤吧,要让申屠不对我们生疑,也只有如此了。”云紫瞳沉声道。白莲生也不再劝她,点头赞同道:“紫瞳说的对,小师叔快些动手。” 彭鹰无奈,只好向化蛇点头示意。化蛇早已认清了眼前的状况,于是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长尾一扫,猛的将云紫瞳和白莲生都拍飞了出去。两人狠狠的分别撞在远处的岩壁上,顿时血流如注。 彭鹰皱皱眉,正想骂化蛇为何下手如此狠辣,却见化蛇四处游走,将所有的尸体都抽得骨碎筋折,这才飞了回来。这也是他的细心之处,那些魔教弟子绝大多数都是被盘龙蛊王所杀,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不这么做便留下了极大的破绽。 彭鹰呆呆的看着,觉得这地穴里除了自己之外,无论是人还是妖都精得跟鬼似的,于是只好摇头苦笑,让化蛇带着左菊心和自己钻回了碧水潭,飞快的向下方潜去。 他们前脚刚走,申屠便回到了地穴之中,一眼看到满地的尸体顿时大惊失色,旋即发现云紫瞳和白莲生都活着,连忙过去询问究竟。云紫瞳和白莲生当然将所有一切都推到了化蛇身上,申屠当即追向碧水潭地,然而此刻彭鹰已经在花石肩的帮助下逃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端木青来了 远离了碧水潭,彭鹰这才让花石肩钻出了地面。 解开左菊心身上的铁索,左菊心猛的拥抱住彭鹰,哽咽着道:“小师叔,想不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这救命之恩让我如何报答啊。”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么?”彭鹰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更何况,要不是有莲生和紫瞳帮忙,想救出你也难啊。” 左菊心正要问这件事,于是连忙询问究竟。彭鹰便简单的讲了讲他们的事情,听得左菊心不住唏嘘。 “想不到白师兄竟然一直潜伏在魔教,大家还都以为他失踪了呢。”左菊心苦笑着,又叹息道:“紫瞳,太可怜了……” 彭鹰也叹息不已,想起种种往事,心中便愈发沉重起来。 这时花石肩忽然指着化蛇道:“彭兄弟,你看这怪物似乎有些状况。” 彭鹰低头望去,却见化蛇蜷缩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他连忙低下身问化蛇这是怎么了,化蛇则尴尬的苦笑道:“刚才见你身陷险境,所以冒失的冲进了半神法阵,现在妖力愈发枯竭,怕是……怕是够呛……” 刚才化蛇那不顾危险的举动让彭鹰也颇为感动,于是连忙紧张的问道:“那该怎么办?” 化蛇的目光有些迷离,望着远方苦笑道:“如果,现在还是远古,或许还有混沌灵力形成的湖泊,我本是水中妖物,也只有在那里才能慢慢恢复啊。”他艰难的看向彭鹰,黯然道:“龙皇,我们都回不去上古了,不是么?也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存在,死后究竟要去往何方……” 他的脸上满是怅然,浑身的妖气飞快的黯淡下去,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彭鹰想不到化蛇刚才冲向法阵的那一扑竟然是以生命为代价,这是何等的果敢,又是何等的心意?他顿时心如乱麻,竭力想着办法,可宝儿的灵液已经给了左远明和巫隐,自己却又拿什么来救他? 混沌灵气形成的湖泊……化蛇所说的话闪电般在彭鹰脑海中掠过,顿时令他灵机一动。 他飞快的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件东西,正是那曾在青龙峰上立下汗马功劳的镇海冰鉴! 镇海冰鉴中如今仍是充满了湛蓝色的灵液,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彭鹰点指镇海冰鉴,让它瞬间变得如同一尊巨鼎,然后连忙将化蛇放入灵液之中。 化蛇眼皮一动,似梦非梦的转了转身,吸了口灵液叹息道:“我知道了……原来死去就能回到上古……” 彭鹰看着他喜不自胜,啪的拍了下化蛇的脑袋笑骂道:“醒醒,什么上古,你还活着!” 化蛇这才茫然睁开眼睛,看看四周湛蓝色的灵液顿时愕然大叫道:“这是什么?哪里来的混沌灵水?啊!这不是镇海冰鉴么?” “你认得啊?那你该知道你死不掉了吧?”彭鹰微笑道。 化蛇兴奋的在镇海冰鉴中翻着跟头,大笑道:“死不掉死不掉,龙皇,你又救了我一命啊!” “你刚才不也是为了救我而拼命么?”彭鹰微笑着看向化蛇,柔声道:“以后,我们肝胆相照,就不必说那些客气话了。” 化蛇静了下来,动容的点了点头,抹了把眼角,默默的沉入了镇海冰鉴底部。 镇海冰鉴中有了化蛇这种灵物,就无法在放回储物戒指了,彭鹰等人在距离巫隐军驻扎的那座山峰三里之外停了下来,请花石肩带着镇海冰鉴先藏身于地下,以免山上人多眼杂,招惹麻烦。 稍等了片刻,远处有个小小的影子电射而来,伶俐虫竟然在申屠和马脸老者的围剿下毫发无伤的跑了回来,彭鹰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溺爱的揉了揉伶俐虫的小脑袋,让它爬回自己怀中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 彭鹰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峰,怅然叹息了声,与左菊心互相搀扶着一路走去。 如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再回到那座山峰上去,因为他知道鱼儿就在那里,直到如今,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不过申屠没有得到化蛇,必然将怒火撒在左家人的头上,这周围都是魔教弟子,山上的情况危在旦夕,在这种紧要关头自己又怎能撒手而去? 山上,宋虚怀正焦躁不安,他已经让鲲鹏楼弟子四处寻找“海无波”的踪迹,不过自然是一无所获。 左家人当然都知道“海无波”的真实面目,但即便彭鹰没有告诉宋虚怀真相,所以也就没人提起。只不过大家也都心怀忐忑,不知道彭鹰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因为左鱼儿来了,他就不再回来了么? 这时,远方天际忽然出现了近千道光华,如同流星雨般席卷过来,山上的诸多修仙者已经是惊弓之鸟,见状连忙抓出仙剑准备御敌,而宋虚怀却惊喜的跳了起来,眺望着那些光华中为首的一个人大喜道:“端木青?他怎么来了?” 转眼间,一个俊朗的青年飞到了山峰前微笑示意,正是端木世家的少主端木青。在其身后,近千名修仙者相继赶到,除了端木世家的弟子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两家修仙者。有两个年纪和端木青相仿的男子跟在他的身后,一个壮硕如山,一个风流倜傥。 “江南三子都来了?”宋虚怀大笑着迎了出去,这时左家人也已知道这是虚惊一场,于是打开山外结界,让端木青等人鱼贯而入。 “宋兄?”端木青看到宋虚怀也颇为惊讶,抱拳迎了上来。宋虚怀则扑上去给了他个虎抱,笑道:“端木兄,你怎么来了?” “哈哈,来见一个故友。”端木青笑呵呵的寒暄,目光却在人群中逡巡,他先是看到了左鱼儿和水儿,旋即报以亲切的笑容,之后继续寻找,却并没看到彭鹰的踪影,于是便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五年了,他和彭鹰只有书信往来,却从未重逢过,这让他分外想念,所以接到彭鹰的纸鹤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率众赶来,却不知三弟为何没有出来相见? 众人互相引荐,除了端木青之外,另外两个青年则是和他并称为江南三子的冯奎和李南漳,修为也都颇为不俗,大家走进大帐见了左远明,正要分宾主落座,忽然燕不悔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结结巴巴的道:“师父……小……小师叔把菊心师兄带回来了!” 一群人的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顿时统统跳了起来。 左鱼儿第一个扑了出去,紧接着水儿、端木青、左枪、云草翁等等人全都抢出了大帐,宋虚怀呆呆的撅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跟了出去。 等宋虚怀跑到山顶边缘的时候,端木青等许多人都站在那里望着山下,他低头望去,顿时看到在半山腰上有两个少年正互相搀扶着向上行走。其中之一正是那个自己苦寻不见的“海无波”,另一个则是个陌生的少年。 左鱼儿孤身一人扑向了山下,彩衣飘飘,像是粉蝶翩翩落下。 宋虚怀刚想也冲过去问问海无波发生了什么事,端木青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叹息道:“宋兄,我们先不急着下去,让左姑娘和他说说话吧……” “……”宋虚怀愣了愣,想问问左姑娘要喝谁说话?但是看着端木青和周围人脸上沉重的表情,却乖乖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相见 半山腰上,彭鹰望着从山顶一跃而下的左鱼儿,心中忽然仿佛撕裂般痛苦。 他想起了初见时,鱼儿从盘龙山从脚下一跃便跳上了养生堂前,那时真是把自己吓了一跳。而现在却仿佛就是重演,只不过鱼儿却是从山顶跃了下来,瞬间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望着近在咫尺的左鱼儿,嗅着那熟悉的发香,彭鹰心中却满是悲伤。 她清瘦了,但却还是那样美丽…… 左鱼儿也在望着彭鹰,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两个窟窿出来,目光中有茫然、有欢喜,还有一丝……痛彻心肺的哀伤。 左菊心看看他们两个默默的摇了摇头,轻轻挣脱了彭鹰的手,独自向山上走去。左鱼儿这才如梦初醒,扶住左菊心道:“三哥,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和小师叔说说话,我自己上山就好。”左菊心微笑着拍拍左鱼儿的柔荑,然后挣脱开,自行离去。 只剩下彭鹰和左鱼儿两人相对,气氛却仿佛凝固了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左鱼儿望着彭鹰的模样慢慢的皱起了眉,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不知为何,她在他面前很难叫出小师叔那三个字,这也让她颇感困惑。 彭鹰勉强的笑笑,只是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然后柔声道:“没事,只是生了场大病而已,鱼儿,你……还好么?” “好~吃得饱睡得香,好得很哪。”左鱼儿莫名的有些委屈,瞪大了美眸盯着彭鹰道:“五年前你为何不告而别?又为什么始终不回左家看看?难道你不想我……”她本想说难道你不想我么?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怎么会说出如此醋意熏天的话来,于是连忙又加了个们字,变成了“难道你不想我们么?” 彭鹰尴尬的笑笑,“我这不是病了么,养病就用了数年,本想着这次要去左家看看,却没想到这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所以你自己去把三哥救出来了?”左鱼儿忽然逼近了彭鹰,沉声道:“你怎么救的?” 彭鹰这一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辞,于是张口便说是半妖化蛇忽然出世,将魔教弟子杀得阵脚大乱,自己正好趁机救出了左菊心,所幸有惊无险云云。左鱼儿听得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看着彭鹰虚弱的样子还是没多询问,只是默默的走到彭鹰身边,将皓腕伸到他的腋下,轻轻的架起,低声道:“如果事情真是如你所说,那你救出三哥就是侥幸,以后可决不能如此鲁莽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该一起闯才对。再说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竟还敢轻捋虎须,莫非是不要命了?” 听着左鱼儿在耳边絮絮叨叨,彭鹰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好像棉絮般松软,也不知怎么上的山顶,忽然被一个人猛的抱住。 “三弟……”那人在耳边颤声呼唤着,有几滴热泪落在了彭鹰的肩上。 “二哥……”彭鹰颤了颤,也默默的抱住了那人。 宋虚怀呆呆的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彭鹰和端木青,忽然恍然大悟。 他并非傻子,刚才听到燕不悔说小师叔救出了左菊心,再看到彭鹰时就已有些明白过来,再看到端木青称彭鹰为三弟,要是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真就是愚蠢无比了。 海无波竟然就是彭鹰!? 他愕然走了过去,直等到彭鹰和端木青分开这才苦笑道:“彭老弟,你可骗得我好苦……” 彭鹰笑了笑,道:“宋兄切勿见怪,兄弟有些难言之隐,这才没有实话实说……” 左鱼儿忽然皱着眉头插口道:“山顶风大,不要在这说话,我扶你去二伯的大帐。”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搀着彭鹰的胳膊,硬把他拽向了左远明的大帐。周围的人也都簇拥着他们走了回去,仍是留下宋虚怀在那里独自凌乱。 他堂堂鲲鹏楼的二公子,去哪里不是如同众星捧月?但是在这里却数次被人遗忘,实在是让他有些垂头丧气。这时在他身边有个鲲鹏弟子低声道:“二公子,我怎么看着你好像没戏啦。” “什么没戏?”宋虚怀愕然问道。 那人向左鱼儿和彭鹰努了努嘴,低声笑道:“公子您一直惦记的左鱼儿啊,我怎么看她和那个彭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宋虚怀懊恼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上次我去左家的时候只有你跟我去了,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被别人知道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那人呆了呆,苦笑道:“我当然不会说,可左家上下可都知道公子您是个登徒子淫贼啊,要是他们传扬出去可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滚!”宋虚怀忍不住一脚将那人踹飞,随即悻悻的追向了远处的大帐。 他边走边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心想何止是左鱼儿,在逍遥会上水儿和巫月娘的言行举止在此刻想起来仍清晰无比,那分明也都是爱慕的表现啊。如今五美中似乎只剩下了云紫瞳和林语冰了…… 宋虚怀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发下宏愿,这一生就算永远都盖不过彭鹰的风头,那也要搞定云紫瞳和林语冰,起码不能让彭鹰专美与前。 呜呜……都怪鲲鹏楼出世太晚,自己和彭兄弟根本就没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啊。宋虚怀此刻真是欲哭无泪。 大帐内,云草翁在处置完左菊心身上的伤之后,大家自然询问彭鹰究竟是怎么救出左菊心的。彭鹰把刚才那番谎话又复述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点头。 左菊心虽然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是白莲生和云紫瞳的事情牵涉重大,为了保护他们两个,彭鹰已经叮嘱左菊心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所以这番谎话在左菊心的配合下没让任何人生疑,反而都纷纷庆幸左菊心造化大,倒是被半妖化蛇给救了。 “现在半妖化蛇已经脱困,却没落在魔教的手中,申屠必然怒不可遏,接下来对我们很是不利啊。”彭鹰看着四周沉声道:“我看大家应该尽快离开此地,以免落入魔教的包围。” 云草翁点头赞同:“小师弟说的没错,这里毕竟是十万大山,离南疆魔教太近,我们在这里十分危险。不过我们倒还好办,但巫隐王和他那数千军兵想要及时退出十万大山恐怕就有些困难了啊。” 大家都不禁点头,这却是个棘手的问题。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宋虚怀笑道:“我那里有一艘仙舟,挤一挤的话足以承受千人,大家再砍木为舟,我们这些人带着这只军队应该也不成问题,这不就能飞出十万大山了么?” 众人都点头称善,于是准备分头行事,宋虚怀正有些得意自己终于露了点风头,彭鹰却忽然脸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侧耳倾听,忽然听到四面八方隐约传来阵阵笛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仿佛啾啾鬼鸣、连绵不绝。有人困惑的问彭鹰这是什么声音,彭鹰则面色凝重的道:“我们出去看看,怕是来不及脱身了……” 当所有人除了大帐四处眺望时,顿时都不禁面色惨白。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围山 四面八方都有黑影涌动,山林间、草地上、天空中,有不计其数的飞禽走兽正潮水般逼近,那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寻常的野兽,却也有不计其数的妖兽妖禽!远远的望去,就像是浩瀚的海洋缓缓用来,铺天盖地,没有任何缝隙。 除了这些妖兽野兽之外,山林间还有数以千计的黑衣人包抄过来,他们穿梭在丛林之中,快的如同流光魅影,转瞬间已超过兽群逼近了山峰外侧,顿时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黑衣人中,有些人拿出符咒抛向空中,顿时亮起道道白光,将山峰团团围住,那并非什么结界,而是专门屏蔽纸鹤等传信符咒的阵法。则却有些奇怪了,这里已是十万大山,即便左家人想要求援恐怕也来不及了,魔教又为何如此多此一举? 彭鹰等人面色凝重的看着山下,知道现在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击退那些魔教弟子才有生路。好在端木青来的及时,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干脆和他们拼了,专杀那些魔教弟子,至于那些飞禽走兽根本不足惧,不过是南疆魔教以蛊毒控制的傀儡而已。” “没错,趁他们立足未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地,一味防守也不是办法啊。” 众说纷纭,多数意见都是要与魔教拼个你死我活,在场的左家弟子以云草翁为首,于是众多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等他决断。云草翁却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左鱼儿,“鱼儿,你的想法呢?” 左鱼儿同样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云草翁问起,才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守。” 有人顿时愕然问:“鱼儿师妹,固守也不是办法啊,没看他们已经设下了法阵,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啊。现在不走,要是魔教弟子大举来犯我们可就必定要吃亏了啊。” “如果只有我们这些人当然要一鼓作气的冲出重围,可现在还有巫隐王的军队在这,我们带着他们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固守,更何况我们未必就没有援军,是不是?”左鱼儿看了眼彭鹰,微笑道。 彭鹰知道左鱼儿应该是从水儿那里知道了自己已经给霸下堂写信,第二支援军很快就能赶到,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左鱼儿又对云草翁道:“云师伯,魔教应该已经看到端木兄带人驰援了,但他们还如此肆无忌惮,那便证明他们必然胸有成竹。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决不能轻易出山迎战。” 云草翁点头说他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确定下来以守为主,令左家弟子严阵以待。 “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这一次你可不要逞能了。”左鱼儿仍是旁若无人的搀扶着彭鹰,径自走向了左远明的大帐…… 距离那山峰不远的另一座山,申屠站在山巅眺望着左家那座山峰,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山风吹得他左侧的衣袖猎猎作响,他猛的一把摁住,死死的攥住袖口,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杀意。 彭鹰……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山上的病人正是自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彭鹰! 要不是他,东海魔教本应东山再起,现在却不得不成了南疆魔教的附庸;要不是他,自己这条左臂也不可能失去!他本来自命不凡,认为在自己这个年纪,天下无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然而偏偏出了个彭鹰,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吃尽苦头。 这五年来,南疆魔教固然在四处寻找彭鹰,目的是要寻回盘龙蛊王,而申屠又何尝不在暗中全力寻找他?只是彭鹰离开了北方无尽山,即便是他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他的去向,魔教自然也是没找到他的踪影,想不到,他竟然会自动出现在自己眼前。 “彭鹰,我申屠已今非昔比,你却病入膏肓,即便这次能杀了你,又让我情何以堪啊?”申屠默默的自语,脸上一片狞然。 有个魔教弟子跑过来低声道:“副教主,桑木宫的叶云来了。” 申屠冷哼了声,点点头,“让他过来。” 身后脚步声响,有人微笑道:“申副教主,久违了。” 当申屠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微笑。 “少宫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只是来找一个人,讨还一件东西而已。”申屠面前的正是风尘仆仆的叶云,他从皇城赶到桑木宫,又得到叶南圣的命令万里迢迢赶来十万大山,简直累得头晕眼花,但在申屠面前却仍勉强作出潇洒之意,就是不想弱了他少宫主的名头。 申屠极为厌恶这副教主三个字,但表面却看不出任何不满,故作惊讶的问:“少宫主要找什么人,讨还什么东西呢?” 叶云走上两步与申屠并肩站立,望着远处左家的营地冷笑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叫做海无波,如今应该就在那座山上。他在逍遥会上抢走了本属于我们桑木宫的一件东西。” “海无波?”申屠的目光动了动,这些年来,但凡与彭鹰有关的任何事情申屠都全力调查,彭鹰便是海无波,这件事他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叶云说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但看他也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 叶云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申副教主,我来之前宫主曾经让我代他询问一下,半妖化蛇是否已经捕获了?它对我们桑木宫极有用处,所以宫主始终放心不下啊。” 申屠苦笑了下:“恐怕要让宫主失望了,半妖化蛇已经苏醒,并逃离了碧水潭。” “什么?”叶云顿时瞪圆了眼睛,语气生硬的道:“黄老教主已经答应我家宫主,无论如何都会得到半妖化蛇,而我们桑木宫也派了许多门人弟子赶来协助,你申副教主有如此多的人力,竟然让半妖化蛇从你眼皮底下溜走?要是南疆魔教办事如此不利,那还和桑木宫谈什么合作?” 申屠眉梢轻动,心里邪火顿时直冲头顶。想他昔日是堂堂东海教主,却被一个桑木宫庶出的所谓少主如此侮辱,放在以前他必然会让叶云死的很难看。可是他如今的处境却很是尴尬,如果得罪了这个小人,让他回去在叶南圣面前胡说八道一番,恐怕黄老也不会放过自己。他只能强笑了下,点头道:“这次的事是我的疏忽,我会亲自向叶老宫主负荆请罪。不过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杀尽对面山上的左家人。” “现在那山上的人里面有药王岭的云草翁、藏剑峰的左远明、青竹峰的左枪,还有左家的天之娇女左鱼儿,如果将他们一网打尽,左家便不足虑了。他日我们南疆魔教和桑木宫同时北上,必然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啊。” 叶云冷冷的笑了笑,道:“也罢,反正现在半妖化蛇也已找不见了,也只有将功补过。” “申副教主放心,这一次我带来了八位桑木宫长老,要灭掉那座山上的左家人,简直易如反掌。”叶云瞥了眼申屠。 “那就多谢少宫主了。不过,少宫主就不怕左家人认出桑木宫弟子么?”申屠微笑道。 叶云冷笑道:“他们反正只有死路一条,即便认出来又能怎样?更何况我已经让人设下法阵,左家人的纸鹤飞不出去,当然也不可能将这里发生的事报告给左家的,你尽管放心。” “申副教主,你要知道我如此做都是为了帮你,毕竟以后这个天下还是我们年轻一代的天下啊……”叶云昂然站在申屠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申屠。似乎,已经将申屠拿捏与鼓掌之间。 申屠淡淡的笑着,却看不出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大战爆发 大帐内外,人们紧张的等待着恶战的到来。彭鹰则面色凝重的拍散了一封纸鹤,左鱼儿见状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纸鹤又发不出去,更何况你又什么都没写,很无聊么?” 彭鹰笑了笑,道:“我要找一个人过来,他如今就在山下。” 很快,花石肩从门外走了进来,淡淡的道:“彭兄弟,你找我有事?” “这又是谁啊?”左鱼儿茫然看着花石肩,忽然又感到有些头疼。当初她在贤王府的时候曾见过花石肩,但那时彭鹰也在场,所以这段记忆已被忘情丹抹煞,但她还是感觉花石肩有些眼熟,这种感觉在端木青刚来的时候也是如此,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申屠来了。”彭鹰目视着远方那座山峰,眼中波光荡漾,“非但是他,桑木宫的那个叶云也来了。南疆魔教和桑木宫早有勾结,这一次恐怕还是狼狈为奸。刚才我便发现山外面那些黑衣人中其实并非都是魔教弟子,有一部分其实是桑木宫的门人。” “南疆魔教和桑木宫的高手云集于此,显然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稍后恐怕会万分危险,巫隐王他们留在山上会让大家分神啊。”彭鹰看着花石肩道:“花老,就麻烦你打出个地洞出来,带他们到地下避一避吧。” 听到申屠这个名字,花石肩的胖脸抽动了下,但却没有慌张,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他走出大帐,就在大帐前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站住,随即他脚下方圆两丈之内的地面轰然塌陷,顿时露出一条洞穴来。大家都不禁惊愕,而彭鹰已让左鱼儿搀着自己走进了巫隐王的大帐中。 …… “什么?不行!老子才不要当什么缩头乌龟!”巫隐听了彭鹰的安排顿时暴跳如雷,指着巫咸大吼道:“巫咸,你带着儿郎们到地下躲躲,老子就留在这,看看热闹。” 巫咸和巫浩然都不住的苦劝,可巫隐像是吃了秤砣,坚决不肯。最后巫咸也没有办法,只好出去调兵钻洞。巫浩然却也不走了,陪在巫隐身边笑道:“爷爷是好汉,孙子也不是孬种,既然您要留在这里看热闹,可不能撇下孙子不管。” 巫隐瞪了巫浩然一眼,似乎有些担忧,但很快他便狠下心来,点头道:“说的没错,你小子要是没有这点胆量,以后也别说自己是巫汉王的后代了。” “打开门帘!送两壶美酒来!”巫隐向帐外大喊道。 彭鹰哭笑不得,“老王爷,您这是要看戏啊?” “怎么?你还卖票啊?”巫隐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和左鱼儿轰了出去。 巫咸带着数千军兵随着花石肩钻到了地下,彭鹰这才稍稍放松了少许,望着山下浩瀚如海的野兽和黑衣人默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左鱼儿柔声问:“怎么?你是在担心我们寡不敌众么?放心吧,这结界虽然比不上左家的结界,但魔教和桑木宫的人也别想轻易进来。外面虽然看似凶险,但多数都是些飞禽走兽,算不了什么的。” 彭鹰摇头苦笑,道:“既然桑木宫的人在此,那我们的敌人就不仅仅只是那些飞禽走兽,而是……草木皆兵啊。” 他话音未落,整座山峰忽然微微颤抖起来,所有人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却愕然发现并非是那些黑衣人和野兽发动了攻击,令天地摇晃的罪魁祸首,却竟然是十万大山中不计其数的树木、杂草甚至是鲜花…… 方圆十里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疯狂。 无数参天古树摇晃着雄壮的身躯挣扎着脱离了地面,带着泥土的树根好像章鱼的触角托着树干向山峰奔来,树干暴涨了十余倍,虬劲的树枝张牙舞爪,好像无数巨人疯狂的冲来。 青草和藤蔓也暴涨了不知多少倍,好像无数长长的鞭子疯狂的抽打着山峰外的结界。此时,那不计其数的妖兽野兽也都扑了过来,以血肉之躯撞在结界上,顿时粉身碎骨,但它们被蛊毒控制,根本不知生死为何物,就这样前仆后继的冲来,很快,山峰周围的结界竟已摇摇欲坠了。 这恐怖的景象令所有人脸色苍白,左家人、鲲鹏楼弟子,还有江南三大世家的修仙者聚集在结界内部严阵以待。 恶战一触即发。 “你保护好自己,即便我们真的不敌也不要逞强,钻进那个地洞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啊。”左鱼儿深深的看了彭鹰一眼,飞身跃向空中。 彭鹰默默的看着左鱼儿的背影不禁苦笑。 如果情况真恶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自己又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呢?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腰间,不禁再次苦笑。他随身携带的乾坤葫芦被雷焚天要去玩了,却并未归还自己。不过即便乾坤葫芦在身旁也是于事无补,上一次他已经把神沙用得一干二净,这一次却不能像上次在老翁山上一样克制桑木宫的草木皆兵了。 现在只有寄希望与霸下堂的支援,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 结界外的疯狂仍在继续,忽然,西北方结界发出清脆的炸响,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无数野兽妖兽潮水般涌了进来,嘶吼声令人心底生寒。而远处始终按兵不动的黑衣人们此刻也终于扑了过来,剑光四射,真气绽放出道道光华。 此刻便已能分辨出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了,魔教弟子散发出黑色的魔气,而桑木宫的真气则是道道青芒,一瞬间的功夫便已扑到了结界的缺口处。 忽然,在那结界缺口的内部燃起了无数细小的绿色光华,仿佛无数萤火虫飘然飞舞,落在那些野兽的身上。轰!数以百计的野兽顿时被绿色的火焰团团包围,而在那无数绿火之间,左鱼儿的身影忽然出现。 剑光乍现,忘情剑意顿时铺展开来,漫天凄风惨雨飘摇,顿时将刚冲进来的敌人逼退。水儿和元胜飞快的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放出四道巨大的蚌壳形状,将缺口牢牢的重新封锁。 彭鹰独自站在山顶看着这一切,忽然低声叫道:“盘龙……” 阔口男孩扶摇而上,径自窜到了结界之外,化身千万,向那些放出魔气的魔教弟子扑了过去。 黄老在攀山境八品以上的魔教门人身上都设了法阵,阻止盘龙蛊王轻易得逞。但外面还有不少低等的魔教弟子,一瞬间哀嚎声响彻大地,起码有近两百名魔教弟子顷刻间跌倒在地,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而死。 远方山上的叶云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申屠道:“申副教主,你们魔教弟子是怎么了?” 申屠淡淡的笑了笑,道:“无妨……” 他如今已确认盘龙蛊王的确是在彭鹰身上了,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反正那里面并没有东海魔教的弟子,死便死了,申屠心里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重生的八两半 盘龙蛊王的雷霆一击虽然令魔教弟子勇气顿挫,但剩下的魔教弟子却都已经是攀山境八品以上,盘龙已经束手无策,只好乖乖的回到第二肉身中,蹦跳着跑到结界旁,等着肉搏。 彭鹰又拍了拍胸口,将睡眼惺忪的伶俐虫唤醒,柔声道:“虫儿,你看看是谁来了?” 伶俐虫朦胧的顺着彭鹰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欢喜的唧唧乱叫,窜起来直奔那人而去。端木青正紧张的盯着结界外的敌人,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伶俐虫那熟悉的身影,顿时狂喜的将其抱入怀中。 他们分别了许久,这次重逢自然无比开怀。而伶俐虫也意识到主人有了危险,毫不犹豫的跳到端木青的肩头拽出九子锁龙桩,凶睛放着金芒看着前方。 把盘龙和伶俐虫都送到战场之后,彭鹰也只好坐山观虎斗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下山恐怕也只是累赘,不过他还是拿出了八两半,这东西是远距离攻击的大杀器,谁敢进来就砸他个头破血流! 彭鹰此刻感觉自己好像个要敲人闷棍的流氓。 轰!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彭鹰愕然抬头望去,却见原来是几颗巨大的古树挥舞着粗壮的树干终于将结界砸得破裂开来。无数青草藤蔓和树枝好像巨蟒般向下探来。有几个桑木宫弟子正试图冲进结界,已经到了缺口边缘。 彭鹰抖手就把八两半射了出去。 金光闪烁,仿佛一道金色的闪电掠过虚空,八两半陡然直射出结界之外,轻而易举的将附近的植物砸的粉碎,又是一转,将那几个桑木宫弟子砸的支离破碎,鲜血和内脏顿时淅淅沥沥的落向山顶。 当八两半再次回到手中的时候,却轻飘飘的好似鸿毛,彭鹰掂了掂,露出一丝笑容。 何半斤在八两半上果然花费了不少心思,如今的八两半已经比往昔强了数倍,恐怕距离上古仙器也相差无几了。 虽然有彭鹰和众多修仙者四处弥补受损的结界,但结界终究还是承受不住那无数动物植物的攻击,最终发出一声脆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吼!漫山遍野响起震耳欲聋的怒吼,也分不清哪些是野兽的嘶鸣、哪些是人类的咆哮,滚滚怒潮向着山峰扑了过来,遮天盖日,瞬间将其淹没。而那漫天黑影中,顿时绽放出形形色色的真气、剑气,仿佛乌云笼罩下的烈日,绽放出万道光华。 轰!无数血光冲天而起,在蔚蓝的天空下画出道道猩红的血线,左鱼儿等修仙者展开了全力反扑,竟是如此猛烈。 远山之上,申屠笑了笑,对叶云道:“少宫主,请。” 叶云昂然飘向半空,头也不回的冷笑道:“我专找那个海无波,至于那个左鱼儿就交给申副教主吧。”说着他遽然而去,申屠在后面独袖飘舞的跟着,心中却在冷笑。叶云当然不知道,申屠的目的也不是旁人,和他一样,都是那个……“海无波”。 当叶云来到战场的时候,也不禁为这激烈的场面所震惊,虽然左家人已经被团团包围,然而在如此劣势的局面下竟然岿然不动,牢牢的守住了那座山峰。人群中,有一头浑身雪白,足有近十丈高的庞然大物格外恐怖,那赫然是个巨猿,手持着一根白光四射的石柱几乎所向披靡。无论面前的是巨树、猛兽还是魔教弟子,它一棍扫去顿时震塌一方虚空,无论人还是兽统统化作齑粉。 远处,左鱼儿沐浴在纷纷绿雪之中,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任何人不能靠近她三丈之内,而那些异变的草木都被绿火焚成灰烬。在她左右,众多左家弟子剑影如山,形成坚固的剑阵在山峰四周滚动,空中留下清晰的血迹,那是桑木宫弟子和魔教弟子血染长空。 周围还有潇洒如风的端木青和手持黄金巨剑的宋虚怀,都各自带着江南三大世家和鲲鹏楼的弟子纵横驰骋,与左家弟子并肩战斗。 这座山上,都是些什么人啊!叶云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心系着彭鹰身上的那个剑灵,于是目光掠过战场,落在了山顶上的彭鹰身上。 怎么模样变了?叶云有些奇怪,但他却能认出彭鹰身上的衣服,再加上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让他终于确认,那个少年就是逍遥会上的海无波! 远方忽然有道赤红的光华划过天空,旋即那个马脸老者流星般赶来,穿过战群直接扑到了左鱼儿的面前。这两人不久前刚刚交手,马脸老者虽然吃亏退走,但是论起修为来却并不弱于左鱼儿,赤红短刀画出冲天的光芒,顿时和左鱼儿战得难解难分。 两个点山境顶峰的强者对撞,周围方圆百丈之内根本难以靠近,无论敌我,也无论人兽,统统被狂猛的劲气剑风抛向了远方。叶云却看准了这个时机,瞬间运足了真气直奔山顶而去。 左鱼儿见状大惊,不顾马面老者的短刀就在头顶,转过身飞射而去,同时大吼: “彭鹰,小心!” 忽然,空中陡然出现道道粗壮的枪影,如同竹林逆天而起,又像万箭齐发,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向叶云席卷而去。枪影之后,状如战神般的左枪漂浮在彭鹰与叶云之间,好似一尊神祗拦住了叶云的去路。 彭鹰站在山顶,心中顿时充满了感动。 左枪一直没出现在战场,谁也没注意到他竟然自始至终都守在彭鹰左右,生怕他被人偷袭。 想不到孤傲不群的左枪竟会如此细心,彭鹰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心想…… 这就叫兄弟吧。 叶云被霸王枪意拦住,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五年前左枪的修为还只是点山境初品,但随着天地灵气随着大争世界的到来而变得充沛,左枪的修为也暴增至点山境六品,与叶云不相伯仲。但他的霸王枪意刚猛无敌,如果真放开手脚的话叶云绝非他的对手。 如果叶云是当年的叶秋,他或许早就退避三尺,等到大局已定再从彭鹰的尸体上找回剑灵,但他却是个偏执的性子,无论在任何人的面前都要表现得超凡脱俗,现在他知道申屠就在战场外面看着自己,更加不想灰头土脸的回去。 他拿出一把青色仙剑抵挡住霸王枪意,然后毫不犹豫的拿出一颗青色的药丸来吞入腹中。 那是桑木宫的桑木丹,虽然毒性奇大,但却瞬间能将修为推高两品。当初在青龙峰时叶秋便吞下了一枚,但最终还是败在彭鹰的手下。叶云当然不会把叶秋放在眼里,他叶云是举世无双的人杰,绝不会步上叶秋的后尘! 轰!青光四射,叶秋的修为瞬间暴增至点山境八品上下,已远远超出左枪许多。他猛的发出一声长啸,剑指左枪,那青色窄剑上顿时有道水桶粗的青色光华遽然射出,直奔左枪而去。非但如此,漫天那狰狞恐怖的巨树、藤蔓都仿佛得到叶云的号令,争先恐后的扑了过来,好像排山倒海,又像是万千狰狞的巨蟒毒蛇,轻而易举的撞碎了霸王枪意,随着那道青光扑向左枪。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霸下堂的强援 面临如此险境,左枪却仿佛钉在了空中一样岿然不动,他脸色阴沉的荡起长枪,再次卷起霸王枪意,勇往直前的刺向了前方。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木屑飞扬,但霸王枪意仍是再次被撞得支离破碎,那青光和无数怪影已经近在咫尺。 忽然一道耀眼的金光瞬间赶至,代替左枪拦住了那道青光。两道光华发出雷鸣般的巨响,青光烟消云散,金光也被砸了回去,赫然是八两半。而此刻左鱼儿也扑了过来,绿光闪动,将那些怪树、藤蔓烧成灰烬,扯着左枪回到山顶。 “大哥!”左鱼儿愕然发现,左枪的身上竟已鲜血淋漓,原来叶云刚才那一击十分凶悍,虽然被彭鹰和左鱼儿拦下大半威力,但还是让左枪受了重伤。左枪哼了哼想要说话,却狂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栽倒在彭鹰身边。 左鱼儿根本来不及查看左枪的伤势,后面那马脸老者已经追了上来,她急忙激射而去,以一人之力拦下了马脸老者和叶云。可即便是她现在的修为,独自面对两个强者仍是太过勉强,有几次几乎被叶云偷袭得手,顿时险象环生。 彭鹰身子摇摇晃晃,虚弱到了极点。他刚才连用了两次八两半,此时已经无法再次使用了。真气消耗的厉害,丹田气海内竟已近乎枯竭,他那老毛病在短短时间内反复发作,忽而浑身冰冷、忽而燥热,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息不止。 他扭过头,望着身边已经昏了过去的左枪,大量的鲜血正在他的身体下方扩散开来。看着这一幕,彭鹰心中的怒火险些贯穿了胸膛! 又是桑木宫!无论是叶秋还是叶云,在彭鹰看来都是一丘之貉,包括那个叶南圣在内也是心怀不轨,这桑木宫,如今已是蛇鼠一窝!他之前答应木无双要剿灭桑木宫,原本还有些踌躇,但是此刻却在心底指天发誓,有朝一日,绝对要将桑木宫付之一炬! 什么草木皆兵,什么生生不息,老子一把火烧的你干干净净,誓要将你斩草除根! 彭鹰抬头望着天空,一颗心忽然猛的悬了起来,几乎瞬间窒息。 天空中,马脸长老将左鱼儿缠住,而叶云正狞笑着挺剑向左鱼儿的背后刺去,青光乍现,瞬间便到了左鱼儿的身后。 眼看着左鱼儿命悬一线,但彭鹰却束手无策,顿时把他吓得险些昏了过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道青光忽然凭空炸成粉碎,虚空忽然紊乱起来,仿佛有无数隐形的丝线纵横飞舞,叶云浑身上下顿时裂开数道血口,疼得他嗷嗷怪叫,慌忙后退。 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僧,双手合十,做狮子吼道:“三弟,二弟,我来了!” 轰!方圆数百丈之内,漫天怪树炸成齑粉,数十个魔教和桑木宫的弟子顿时支离破碎,漫天血花飘舞。继而又有无数人的怒吼声响彻天地,随着道道光华,数百个魁梧健硕的修仙者猛虎般的冲进了战场。 这些人赫然都没有使用任何仙器,只是赤手空拳却卷起道道恐怖的光华。瞬间便有三两百个敌人被那些狂龙般的汉子撕成粉碎,野兽妖兽更是尸横遍野。只是瞬间的功夫,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忽然转变过来,所有魔教弟子和桑木宫弟子都不禁骇然失色。 “大哥!?”彭鹰和远处的端木青同时惊喜欲狂的大吼。 那老僧,赫然正是玄蛛! 霸下堂的援军终于到了,除了玄蛛之外,晏雪山带着岁寒三友和横山门的数百名弟子都已赶来。自从彭鹰将霜火门并入横山门之后,晏雪山将鱼龙百变法倾囊相授,在大争世界到来之际,再加上九天龙脉的滋养,横山门崛起的速度令左黄虎都不禁为之吃惊。如今的横山门已经是霸下堂第一战力,就连荆义的不灭山庄都已落后了几分,这还让荆义耿耿于怀了许久。 玄蛛得到彭鹰的消息之后,并未惊动正在闭关中的左黄虎,直接带着横山门的精锐弟子赶奔十万大山,终于在关键时刻及时赶到,要是再晚半个时辰,恐怕就只能给大家收尸了。 彭鹰正惊喜万分的时候,面前的地下忽然钻出个小小的脑袋,甫一见到彭鹰顿时欢喜的扑到他的怀中。 “宝儿!”彭鹰喜不自胜的将宝儿小小的身子抱入怀里。 “彭鹰,宝儿想死你啦。”宝儿噘着小嘴,但旋即看到彭鹰此刻狼狈的模样有些吃惊。正想尝试救他的时候彭鹰却拒绝道:“先救左枪,然后去救帐篷里的远明师兄和巫隐王,宝儿听话,快!” 宝儿这才有些不情愿的点头,先去救了左枪,又直奔那两座帐篷赶去。 …… 有了霸下堂这支生力军,战况顿时好转,玄蛛扑向了叶云,无形蛛丝铺天盖地,叶云即便吃了桑木丹仍比玄蛛弱了几分,转眼间遍体鳞伤。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感到了恐惧,想要逃跑却逃不过玄蛛的天罗地网,正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却有人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宫主,别害怕,我来帮你。” 有个蓝色身影忽然出现在叶云的面前,旋即,忽然有一根锋利无比的钢锥出现在虚空之中。 “大哥小心!”山顶上的彭鹰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他最为忌惮的人,终于来了。 ………… 玄蛛停在虚空中,凝视前方的钢锥,面色沉凝。 “此物名为噬魂。”申屠望着玄蛛,那风清云淡的模样远非沐猴而冠的叶云所能比拟,他淡淡的指着空中的钢锥,微笑道:“我以前有一把与它一模一样的仙剑,其实不过是一件赝品,后被彭鹰毁去。” 申屠低下头,深深的看了眼彭鹰,微笑道:“不过也多亏了你,令我这些年卧薪尝胆,终于到了青云境,也终于能使用这把真正的噬魂了。” 随着他的声音,那静静的悬浮于半空的钢锥忽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黑气像是无数飘泊无定的魂灵,发出此起彼伏的嘶鸣声响彻了天地。转眼间,申屠的头顶仿佛变成了倒转的地狱,阴风涌动,鬼魂飘摇,就像打开了鬼门关。 “上古有仙器,自然也有魔器,这噬魂便是魔教初创时便诞生的魔器,申某这还是第一次拿他……杀人!” 忽然,申屠戟指向玄蛛点去,噬魂针如臂使指,陡然鬼魅般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赫然已经是在玄蛛的面前。 玄蛛大惊,猛的张开右手抓向噬魂针,手心处陡现一道金光闪烁的卍字。以他点山境巅峰的修为,这全力以赴的一掌足以将山峦崩塌,然而那噬魂针竟然无声无息的穿透玄蛛的手掌,陡然出现在他额头前方。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青云,申屠 那瞬间,彭鹰亡魂皆冒,还以为大哥必死无疑。然而玄蛛忽然发出雷鸣般的怒吼,浑身金光四射,仿佛一尊金光闪烁的佛像立在虚空之中。噬魂针刺在他的额头竟发出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竟没能将玄蛛洞穿。 申屠也愣了愣,旋即微笑道:“佛门的金刚法身倒真是不俗,可惜,仍是敌不过我的噬魂针!” 漫天黑气忽然一窝蜂的扑到玄蛛周围,顿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啼哭声,玄蛛的脸色顿时惨变,金刚法身瞬间黯淡了几分,感觉灵海一阵翻腾,竟几乎被那些鬼哭声乱了神智。 这噬魂针竟然能震动灵魂!?玄蛛骇然失色,他连忙咬破舌尖并盘膝坐在半空,他和彭鹰同样修炼过初心经,这佛门古法护持了他的心境,令噬魂针终究没能将他当场击杀。 不过此刻的玄蛛自身难保,却已无力顾及彭鹰了。 申屠并没急着先杀了玄蛛,而是唤回了噬魂针,缓缓向彭鹰走来。 虚空中,申屠仿佛踩着无形的台阶,缓慢而又砰然有声,那脚步声震得山峰不住的摇晃,又像是闷雷在人们耳边炸响。 他不急着杀死彭鹰,而是要让他体味到死亡迎面而来的恐惧。他要看着彭鹰露出恐惧的表情,直到崩溃再结果了他的性命,除非如此,难解心头之恨。 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怒吼,那是端木青等人见到彭鹰身处险境而发出的咆哮,然而即便他们想要拼命赶过来与申屠决一死战,但是战况激烈,每人身边都有无数敌人,根本难以冲出重围。 “彭鹰,想不到,我们一别便是五年。”申屠步步逼近,冷笑着俯视着彭鹰,接着说道:“本以为我们再见时会有一场惊天动地、名垂千古的大战,可惜,如今的你却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如今在这战场中,唯有我是青云境,谁又是我的敌手?”申屠淡淡的笑道:“所以,谁也不能阻挡我来杀你,而你,今天必死无疑。” 他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仿佛索命的幽冥使者,目光森然。那把噬魂针悬浮于他的头顶发出道道阴魂,像是顶着一片乌云冉冉落下,距离彭鹰已经不过十丈。 彭鹰挣扎着站了起来,昂首望着申屠,冷笑道:“申教主果然天纵奇才,竟在短短几年之内跃升至青云境界,彭鹰自愧不如。不过那又能怎样呢?申教主不是还依附于南疆魔教之下,做那老魔头的爪牙么?你的东海魔教,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了吧。” 申屠的身子陡然一震,脸上顿时浮现出丝丝狰狞之色。彭鹰这句话如同刀子般直刺他的心脏,顿时令他怒不可遏。 “哈哈!说的没错!”申屠气得瑟瑟发抖,却还是狞笑道:“这都是拜你所赐,这几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期待着与你重逢的一天。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代价,终于达到青云境界,也终于能如偿所愿!” 噬魂针忽然发出风雷之音,虚空尽碎,整座山峰都在那恐怖的威压下摇摇欲坠,山脚下发出嘎嘎的巨响,无数裂缝好像闪电般龟裂开来,随时都可能崩塌。 这恐怖的一幕令所有人骇然失色,端木青等人疯狂的向山顶扑来,却远水解不了近渴,很快又被魔教弟子团团围住。 左鱼儿距离最近,见状顿时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这一次那马脸老者没让她轻而易举的离开,赤红短刀划过一道长虹,猛的刺中了左鱼儿的肩膀。血光顿时冲天而起,不过左鱼儿却只是晃了晃,仍疯狂的向山顶冲去。 申屠瞥了眼左鱼儿,眼神忽然一动,嘴角露出淡淡的狞笑。 “彭鹰,左鱼儿就是你挚爱的女人吧,杀了她,你会不会更痛苦些呢?”申屠冷笑着说着,噬魂针忽然掉转了方向,竟指向了左鱼儿,锋锐处爆射出凄冷的光华。 彭鹰顿感血液凝固,厉声大叫道:“鱼儿,躲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左鱼儿如同扑火的飞蛾,展开忘情剑意冲向了噬魂针。漫天绿光乍现,在她身旁汇聚成绿色的火焰,那烈焰却没有丝毫热度,好似冥火照耀山峦。 轰!绿光迸散,左鱼儿终究还不是申屠的对手,仙剑竟瞬间化作漫天飞星,整个人被撞向空中。申屠只是凝视着彭鹰,头也不抬的戟指点去,噬魂针顿时如臂使指,如影随形的追向了左鱼儿。 这时,左鱼儿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噬魂针迎面而来,顿时陷入绝境。 那瞬间左鱼儿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忽然有道金光闪烁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张开双臂,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竟然是彭鹰,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拼了命的跃向空中,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心爱的少女。 轰!噬魂针轰然刺中了彭鹰的后背,顿时炸起道道黑光。虚空顿时支离破碎,恐怖的气浪瞬间席卷向四面八方,那座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山峰顿时发出一阵轰鸣,小半座山体滑向山下,山顶的那两座大帐幸免遇难,但门前已经是千丈悬崖,极为凶险。 巫浩然愕然望着彭鹰和左鱼儿被噬魂针撞向远处,顿时跳了起来。 “师父!”他浑身颤抖着,却只能看着彭鹰他们两个砸落在远处山脚下的尸山血海之中。而这时巫隐叹息着站了起来,轻拍他的肩膀道:“浩然,不要紧张,你师父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 “怕不怕?”巫隐看着巫浩然微笑问道。 巫浩然默默的点了点头,“怕。” “那就对了,你自幼便向往仙路,现在应该知道仙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了吧,就像你师父那样惊天动地的人物,不也一样要吃足苦头?月娘肯让你来看我,应该也是希望你能打消修仙这个念头。” “我知道了,不过……我有这样的师父,不去修仙未免也太可惜了啊。” 巫隐愣了愣,怒道:“你这胆大包天的畜生,莫非你不知道月娘有意让你继承巫家的江山么?为人皇者,要识时务、懂进退,怎可意气用事?” 巫浩然搀扶着巫隐微笑道:“师父,我要修的并不是修仙者翻云覆雨的手段。而是要从师父身上学两件东西啊。” “什么东西?”巫隐好奇的问。 巫隐深深的看向山下的彭鹰,沉声道:“第一件东西,便是长生,我有大把的抱负,需要大把的时间去实现。还有第二个要学的,就是如何才能向我师父那样活得如此精彩,非但有无数人愿意为他舍生忘死,而他也能毫不犹豫的舍身取义……”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旧事重演 山脚下,左鱼儿被彭鹰在身下,周围遍地都是野兽的尸体,鲜血慢慢的浸透了她的衣衫,却像是昔日青云峰下,那浴血的吉服。 她愕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彭鹰,却顿时毛骨悚然。 猩红的血从七窍中涔涔流出,流到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是那样的狰狞。此刻的彭鹰已经再也无力站起,那双已经快要失去焦距的目光仍在艰难的试图看清左鱼儿,只是却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溅了左鱼儿满脸。 “彭鹰!”左鱼儿惊恐欲绝的挺起身,而彭鹰却已瘫软下来,一头栽倒在她的腿上。 左鱼儿坐在血泥之中,捧着彭鹰的面颊不住的呼唤,然而彭鹰却已神情恍惚,勉强转过头看到了左鱼儿的面孔,慢慢的露出一丝微笑。 “我没事,不要……哭……” 不知何时,左鱼儿已泪流满面,她却毫无察觉。 “你这副样子怎么会没事?云师伯!”左鱼儿抬头大声呼唤,然而即便云草翁听到了她的呼唤又能怎样,他已身陷重围,自身难保。 彭鹰艰难的攥住了她的柔荑,轻轻的捏了捏,想要再安慰她几句,可是忽然感到心脏猛烈的跳动一下,继而缓缓的趋于缓慢。 砰……砰…………砰………………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场大病持续了五年,竟然在这种时候走到了终点,真是可笑、可悲…… 眼前逐渐被黑暗笼罩,左鱼儿的面庞慢慢的模糊,彭鹰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那只染满鲜血的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溅起些许血花。 左鱼儿忽然感到彭鹰的手松开了自己,那瞬间顿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她的身子僵硬在那里,想要低头看看究竟但却竟然没有那种勇气。终于,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低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双已经闭上的双眼…… “彭鹰!”左鱼儿如丧考妣的哀嚎,那瞬间,她忽然感到脑袋好像撕裂般的痛苦,那痛苦的程度却远超以往的几次,几乎让她立刻昏了过去。 冥冥中,有个模糊的记忆忽然浮现在脑海。让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竟然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次,似乎是在青龙峰,自己也是像这样抱着彭鹰,眼睁睁的看他死去。 荒谬!人又怎么可能死去两次?左鱼儿虽然不肯相信,但那一缕记忆竟是如此清晰、如此刻骨,隐约中,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破裂开来的声音。 左鱼儿用力把彭鹰抱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体内,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声嘶力竭的哀嚎着:“彭鹰!” 那记忆愈发的清晰了,就是在青龙峰,她还在质问左心守这是为了什么。周围那一张张面孔如同就在眼前,左鱼儿记得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那是什么!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左鱼儿摇摇欲坠,不顾那要死的疼痛拼命回想,忽然,另一个陌生的记忆瞬间浮现出来。 自己像是千里迢迢的去了某个地方,那是一座山,有座长墙像是神龙盘在山上。她站在山脚望向山顶,却发现有许多修仙者正围着一个少年,那少年面带稚气,却倔强的像一头牛,瞪着那双牛一样的眼睛,毫无惧色。 当时的自己似乎对他颇感好奇,于是心血来潮的喊了声: “相公,相公!” 相公?左鱼儿颤抖着看着怀中的彭鹰,忽然再也承受不住脑袋那撕裂般的痛苦,两眼发黑,顿时昏厥了过去…… 空中划过一道蓝色身影,申屠招招手,噬魂针就乳燕投林般回到手中。 “这就死了?扫兴……”申屠皱着眉来到彭鹰面前,低头看着他毫无生气的面庞,心中的愤怒却如同被泼了一桶热油,愈发熊熊燃烧起来。 他本想将自己所受的痛苦百倍奉还,但彭鹰竟然如此轻易的死了,让他顿时怒火中烧。他忽然看向了左鱼儿,冷笑道:“既然你们如此真心相爱,我便成全了你们,把她也送到黄泉与你作伴吧。” 噬魂针陡然向左鱼儿的胸膛刺去,黑风阵阵,震得地上血水飞溅,有滴血水正落在彭鹰的眼皮上,四分五裂。 ………… 忽然,本已死去的彭鹰竟猛的张开了双眼,血水流进眼里,顿时一片血红。 四道金光陡然亮起,彭鹰猛的伸出手,牢牢的将噬魂针攥住,申屠猝不及防,身子顿时一震,噬魂针竟再也不能前进一丝一毫。 彭鹰竟然还活着!?申屠顿时大吃一惊,正愣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噬魂针传来阵阵悲鸣,竟似乎要碎裂开来。他当初那把噬魂针就是被彭鹰一手抓碎,此刻顿时悚然惊醒,连忙全力以赴的向后猛chou。 噬魂针终于被申屠夺了回去,但是剑身上却已有了一条细细的裂痕,申屠心疼的险些吐血,却又无比愕然。这是上古魔器,以彭鹰的修为怎么可能将其损毁?更何况还是以他的手掌? 申屠飘身后退,警惕的望着彭鹰,没敢轻举妄动。 彭鹰长长的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他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岁月,等到了重生的到来。丹田气海内的真气恢复如初,浑身血气沸腾,又恢复了全胜时的修为! 他没理会申屠,而是将左鱼儿轻轻抱起,试探了她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鱼儿只是昏了过去,真是万幸。随即他又将左鱼儿放在地上,这才挺身面对申屠,冷冷的道:“申屠,这是你与我之间的恩怨,无论你想怎样,彭某都会奉陪到底。不过你却不该迁怒于鱼儿,要是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但要将你碎尸万段,还要将你的东海魔教斩草除根!” 申屠想笑着嘲讽彭鹰没那个本事,然而看着彭鹰那冰冷的目光,却顿时缄口不言。他深深的注视着彭鹰,终于确认彭鹰虽然似乎已经恢复了实力,但是修为仍是远远低于自己,他这才找回了信心,冷笑道:“彭鹰,不要大言不惭,难道你以为还能活着离开此地么?” “与我经历过的事情相比,这种场面还上不了台面。”彭鹰冷笑着抓出春泥剑,虽然他明知不是申屠的对手,但是为了鱼儿、为了周围那些兄弟,他义无反顾。 申屠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慢慢的抬起噬魂针,万千黑气争相怒放。而彭鹰则展开了往生剑意,漫天死气蔓延。山脚下顿时阴风阵阵,仿佛变成了幽冥地狱。 正在这时,远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啸,声音似乎有些稚嫩,但却仿佛龙啸九天,震得山峰愈发摇摇欲坠。 这又是谁来了?无论是彭鹰还是申屠都以为是对方的帮手,纷纷愕然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天边忽然有一道赤色的光华滚滚而来,像是火烧云以极快的速度碾压过来,瞬间到了战场。那赫然是无数火龙般的烈焰,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震塌了苍穹,敌我双方的修仙者无不骇然失色,连忙四处逃窜。而那些被桑木宫异化的花草树木却顿时被那恐怖的烈焰吞没,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无数巨树、草藤在烈焰中疯狂的扭转着身体,但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统统化作了飞灰。战场顿时清晰了起来,大家这才发现方圆树立之内的草木都已化作灰烬,周围变作一片焦土。 好恐怖的修为,来的是人,还是妖怪? 忽然有道小小的身影横空而至,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踪影,只是瞬间的功夫那人已到了申屠和彭鹰的头顶。猛然举起手中赤红如火的长剑,轰然砸下。 那瞬间彭鹰顿时心花怒放,但也不禁有些惊疑。 来的是自己人,而且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焚天来援 轰!那人一剑斩下,天空中竟然传来雷鸣般的龙吟,有条头角峥嵘的火龙从仙剑中呼啸而出,气势强绝的直奔申屠而去。 申屠顿时毛骨悚然,连忙展开噬魂针拼命抵抗。漫天黑气在他面前形成一堵云墙,汹涌转动,像是龙卷风一样转动着将火龙吸入其中。 黑云中龙吟震天,有道道火光好像利刃穿破了黑气绽放耀眼的光华! 瞬间,黑云像是棉絮被撕成粉碎,火龙扭转着庞大的身躯轰然扑向了申屠。在火龙之后,大地翻卷炸裂,留下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远处山峰顿时土崩瓦解,炸起漫天飞灰。 彭鹰忽然想起山上还有巫隐和巫浩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飞身而起扑到半空,却见巫隐和巫浩然已分别被左远明和骆凤竹两个及时抓住,旁边还站着宝儿。看着左远明的脸色就知道他的伤已彻底复原,两人相视一笑,彭鹰这才放下心来。 当他低头向下方看去时,那火龙已扑出数里,大地上那焦黑的沟壑更加恐怖。火焰中,有个蓝色的身影电闪而去,赫然是申屠! 申屠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那小小的神秘人出现之后,战场的局势对魔教便没有优势可言,况且他也没有为南疆魔教卖命的必要,于是选择了退却。他一走,诸多魔教弟子也纷纷狼狈逃窜,瞬间便逃的无影无踪。留下叶云和桑木宫弟子寡不敌众,很快便死伤无数,叶云趁乱逃了,众人也无可奈何,毕竟在这十万大山中想要找到个桑木宫高手可并非易事。 那横空出现的神秘人就在远处的空中,正默默的转过身来屈膝跪倒,向着彭鹰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颤声道:“君上,别来……可好。” 彭鹰心中满是激动,这才连忙飘落到那人面前。 “焚天……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面前的是个看似只有六七岁的男孩,只穿着一条皮裤,赤裸着上身,那身上竟然伤痕累累,有几道狰狞的伤口还尚未愈合,鲜血淋漓。 要不是刚才彭鹰看到了他的焚天剑,恐怕就算当面见到了他也认不出他了。 竟然是焚天!几年不见,他已长大了许多,似乎往昔的记忆也已恢复,虽然还是男孩的模样,但目光中却满是沧桑和激动。 彭鹰将雷焚天搀扶了起来,愈发大吃一惊。雷焚天满头乱发,额头上竟也有一道血痕,分外狰狞。水儿说他失踪了几年,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是为什么弄得遍体鳞伤? 雷焚天看着彭鹰激动万分,最终笑了笑,柔声道:“君上,等这里事了,我有件礼物要送给您啊……” 十万大山的深处,丛林间有一块平整的草地,彭鹰坐在树根下望着面前的雷焚天,不禁苦笑。 那场恶战过去之后,众人便各奔东西。 左家人带着仍在昏迷的左鱼儿走了,虽然他们对彭鹰恋恋不舍,但是也知道彭鹰是不可能随他们一起回左家的。于是大家和彭鹰依依惜别,带着左鱼儿和战死的左家弟子尸体走了。 端木青和宋虚怀护送着巫隐王的军队回归南方大营,彭鹰请端木青暂时不要离开,以免南疆魔教对南疆大营不利,端木青和宋虚怀都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玄蛛和水儿、宝儿等人虽然不愿离开,却被雷焚天死缠烂打的撵走。临走时,彭鹰将镇海冰鉴和化蛇都托付给了水儿,请她将其带到东海的别有洞天。化蛇毕竟是水族半妖,东海才是适合他休养生息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彭鹰和雷焚天、花石肩和盘龙四个,花石肩和盘龙又被雷焚天赶到远处,只剩下他们两个独处。 看着雷焚天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彭鹰哭笑不得的道:“焚天,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单独和我说么?” 雷焚天点点头,微笑着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递给了彭鹰,道:“君上,物归原主。” 这不是乾坤葫芦么?彭鹰愕然接过,却觉得乾坤葫芦比以前似乎沉重了许多。于是愕然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君上可以自己看看嘛。” 彭鹰打开葫芦塞向里面望去,却顿时目瞪口呆。 乾坤葫芦里仿佛另一方世界,巨大无比,就算将整个左家装进去还绰绰有余。然而现在的乾坤葫芦里却慢慢的都是冲天的龙骨,仿佛摩肩擦踵的森林聚集在一起。而这时彭鹰也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雷焚天从他这里拿走了乾坤葫芦,也难怪他失踪了数年。原来,他竟然和青帝一样,四处去搜集自己前世的那些遗骨去了。 “这……这都是你找来的?”彭鹰看着雷焚天动容的问道,他其实不必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看雷焚天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些年来他肯定吃尽了苦头。这让彭鹰想起了青帝,不禁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雷焚天正得意的点头,随口说道:“虽然目前只找到十五段,但只要我努力,还会找来更多……” 他的话嘎然而止,看着彭鹰黯然叹息不禁愣了愣,连忙问:“君上,有什么不对么?” 彭鹰勉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雷焚天的肩头道:“没什么不对,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雷焚天愕然问道。 彭鹰叹息着将自己在东海天堑时的经历说给雷焚天,当提起青帝的时候雷焚天猛的跳了起来,脸色激动万分。 “青帝这家伙,竟然能活到现在?”雷焚天惊呼失声,旋即又有些沮丧的道:“我不如他啊,这家伙能为君上找到十六段尸骨,我却只能找到十五段而已……”他忽然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是十五根蜡烛,焦急的催促道:“君上先收回这十五段吧,然后再把乾坤葫芦借给我,我接着去找去,决不能让青帝那家伙专美与前。” 彭鹰愕然问:“你这家伙就不为青帝感到悲哀么?” 雷焚天一笑,道:“青帝那家伙的禀性我最了解了,我能做到转生成人而回到君上身边,那家伙就算把脑袋削尖了也要钻回人世。放心吧君上,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不知道在哪个娘胎中孕育诞生了。” 彭鹰无奈的摇头苦笑,这才吹了口气,将那十五根蜡烛统统点燃,乾坤葫芦顿时一阵晃动,紧接着有道道龙形清气争先恐后的扑了出来,直奔彭鹰而去。彭鹰上一次险些被那十六段龙骨搞死,连忙大叫了声:“焚天帮忙!”然后运起金身篇,严阵以待。 熟悉的力量灌入身体,但还是那样恐怖。好在焚天及时帮了彭鹰一把,而彭鹰的修为又比当日强了许多,所以直到将十五道龙形清气统统收服,彭鹰仍能活动自如。 雷焚天火急火燎的将乾坤葫芦夺了回去,只向彭鹰说了声珍重便飞快的跑了,他竟是在和死去的青帝竞赛,好像不压过青帝一头便决不罢休的样子。彭鹰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苦笑,想要追上去已经绝不可能了。 焚天能一举急退申屠,起码已经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为。果然是半妖转世,这种妖孽根本不能以常理视之。 “彭兄弟,接下来我们去何处?”花石肩和盘龙从远处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彭鹰面前。 彭鹰沉吟了半晌。 现在他的修为已经恢复,又该去往何处呢?似乎回霸下堂是唯一的选择,但就算回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他竟有些茫然。 “就现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吧,等我彻底复原再说。”彭鹰苦笑道。 如今他体内又有了十五道龙形清气,只要将其炼化,修为必然再上层楼。虽然这里仍是南疆魔教的势力范围之内,但只要让花石肩带自己深入地下,想必南疆魔教的那些魔头也不可能发现自己。 花石肩丝毫没有质疑彭鹰的决定,当即就在原地打了一个洞穴,带着彭鹰和盘龙一起钻了进去。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血食 地穴里一片漆黑,但是对拥有通天眼的彭鹰而言并无障碍,而花石肩本身就已经双目失明,更是无所谓。像这样孤独的日子他们这五年来已经习惯了,所以各自闭目修炼,谁也不再说话。盘龙却来到彭鹰的面前,微笑道:“君上,你要修炼了?” 彭鹰张开眼,莫名的望着盘龙问:“怎么?你有事么?” 盘龙略显激动的道:“君上,五年来您根本无法修炼,现在您已恢复如初,也到了我报恩的时候了。” “您还记得当初庞涵将我交给您的时候曾说过的话么?”盘龙微笑道:“在我苏醒之前,需要吸食您的真气才能成长。而当我苏醒之后,我便会报答您的恩情啊。” 说着,盘龙的灵识飘然涌出,正落在彭鹰的额头前方,也学着彭鹰的模样五心朝天的坐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彭鹰的天灵上,激动的道:“我与君上一同修炼,君上看看是否与往日截然不同。” 彭鹰愣了愣,猛然想起了庞涵曾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来。 “一旦盘龙蛊王成熟,它便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这种天地灵物所能吸取的灵气难以计数,到时候便会反哺于你,到时你所得到的却远比现在付出的多了太多……” 莫非,盘龙真能反哺于自己? 他连忙运起真气修炼初古道藏金身篇,浑身绽放出蒙蒙的金光。忽然,他能感到有一股极纯极多的混沌灵气从天灵奔涌而下,顿时如沐春风,通体舒泰。这混沌灵气与张皇仙宫中的灵气几乎不分轩轾,是极为纯粹的上古灵气。虽然大争世界令天下灵气充沛,但和这混沌灵气比起来却差了太远。 彭鹰顿时如获至宝,欢喜得险些跳了起来。 “阿弥陀佛,庞涵啊庞涵,当初我还怪你害我,现在看来,你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彭鹰在心底大叫,这才全力以赴的运功修炼,将盘龙反哺过来的混沌灵气统统融入体内,试图炼化那十五道龙形清气。 ………… 三天后。 黑暗中,一双隐现金光的双眼慢慢张开,泛着水波般的涟漪默默的抬头望了一眼,旋即,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三天过去,彭鹰在盘龙的帮助下已经将龙形清气炼化了三成,而修为赫然暴增了一品,达到了点山境八品。如今彭鹰已经不会再被这种不可思议的修炼速度而感到震惊,这个世界强者如林,即便到了青云境恐怕也难以与神王比肩,更何况神王之上还有神帝神皇,那更是自己难以想象的存在。 按他的计划本来是想在这里将所有的龙形清气统统炼化,看看自己能否直接达到点山境顶峰。可是刚刚头顶上传来几声响动,将他从修炼中惊醒。 张开通天眼望去,地面上赫然有两个穿着普通麻衣的中年人坐在树下小憩。不过即便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彭鹰的通天眼立刻就能分辨出他们散发出来的魔气。这两人,应该是南疆魔教的门人。 彭鹰低下头,看到花石肩和盘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只要彭鹰点头,盘龙便会冲出去将他们的本命蛊吞了,即便他们是攀山境八品以上的修为,花石肩上去也能将他们置于死地,根本不必彭鹰动手。 他轻轻的摇头,示意他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先听听那两个魔教弟子在聊些什么。 “李兄,我们干脆就在这里等上几天算了,这十万大山里的仙门几乎都被教主抓了,还去哪里找漏网之鱼啊?”有个人满腹牢骚的说道。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要是被教主知道你我偷懒,还不扒了我们的皮?稍稍歇息歇息就好了,再过半个时辰我们接着找去。” “半个时辰?让我睡个三天三夜才好呢。”那人苦笑道:“这两年来,我们这些人在十万大山里东奔西窜,有好些人都被妖兽祭了五脏庙了,教主还不肯罢休,这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快了,你刚才不也说十万大山的仙门都快被一网打尽了么?想必有那些修仙者,也足够教主使用了。” 第一个说话的那人一骨碌爬了起来,沉声道:“李兄,你是教中的老人了,能不能告诉兄弟,教主弄那么多修仙者干嘛用啊?难道是要用蛊制住他们为我们所用么?” “非也。”李兄神秘的笑笑,道:“王老弟,看在我们这两年都在一起的份上,我不妨跟你直说吧。”他说到这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这里除了我们两个连个鬼都没有,你怕啥。”王老弟皱眉道。 李兄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也是道听途说,好像五毒潭中有个大人物即将苏醒,需要修仙者的血肉为食,所以教主才拼命搜刮周围的修仙者啊。你也知道教主是什么人,要是真凑不够血食,没准就用我们凑数呢,你要不努力,没准就是那个下场。” 王老弟吓得缩了缩脖子,骇然道:“我的娘咧,那五毒潭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还吃人?乖乖,难怪李兄你不肯歇着呢,感情还有这种吓人的事。走吧走吧,我也休息够了,还是尽快去寻找吧,找得越多功劳越大,省着被人吃了。” 两人倦意全无,跳起来向远处去了。直到他们走远,地面忽然凹陷了下去,露出了彭鹰和花石肩等人。 彭鹰皱着眉望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沉默无语。 那五毒潭里的大人物当然说的就是那个神王了。这些年过去,那神王仍然尚未苏醒,这或许和盘龙杀光了五毒潭的蛊虫有关。现在,魔教应该已经培养出了新一批的蛊虫,所以神王才能接近苏醒,只是令彭鹰骇然的是神王竟然以人为食。这让他想起炎正神将在青龙峰上大吃妖兽的景象,于是顿时不寒而栗。 而尤其令彭鹰恐惧的是,左远华和曲凝霜夫妇应该还被困在南疆魔教,一旦神王苏醒,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条必死之路。 他沉吟了片刻,拿出左家令牌给白莲生发出了一条消息。然而过了半晌白莲生却并没有任何回信,彭鹰沉默了许久,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半妖化蛇那件事让白莲生和云紫瞳身陷险境了?但是转念一想却也未必,这次南疆魔教大肆围捕十万大山中的修仙者,或许是为了封锁消息,所以设下法阵阻隔了消息往来吧。 花石肩在旁边虽然不知道彭鹰在做些什么,但还是叹息了声,道:“你还要去南疆魔教么?” 彭鹰点点头,沉声道:“没错。” “三天前,这里刚刚发生一场恶战,在这种时候去南疆魔教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彭鹰微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却又常常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去魔教,正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啊。” “花老,我看你就不必去了,不如还是回余英堂去吧。”彭鹰抓着花石肩的肩膀柔声道。这段时间,花石肩为他付出了许多,这让他在内心深处始终感到有些愧疚,毕竟花石肩落到这个下场和他有直接的关系,但自己能回报给他的似乎也只能是一个平静的后半生了。 花石肩却摇摇头,微笑道:“虽然你不说去魔教要做什么,但依我看,应该是要去救人吧。虽然你有幻形门千变万化的绝技,但要是想把人平平安安的救出魔教又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我和你一起去吧,就在魔教外面等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就让盘龙来找我就好。” 彭鹰深深的看了眼花石肩,终于微笑道:“花老,这几年……你真的好像是变了个人。” 花石肩摇摇头,淡淡的笑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我老花,终于活出个人样来了啊……”他顿了顿,问道:“想要溜进南疆魔教可并非易事,你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如果有白莲生或云紫瞳的帮助,想混进南疆魔教当然轻而易举,但现在联系不上他们两个,那就只有另想办法了。彭鹰忽然灵机一动,望着刚才那两个魔教弟子消失的方向笑了笑,低声道:“或许,有个办法……”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地牢 那是个巨大的地穴,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里有四个巨大的铜盆,里面燃着熊熊烈火,散发着橘黄色的光华,不过火光不能照射到地穴的中央地带,让那里的大片空间始终陷入在黑暗之中。 在这光与暗交汇的地穴里,有数以千计的修仙者或坐或卧,多数都衣着褴褛、遍体鳞伤,所有人的目光都浑浊无光,像是没有了魂魄的傀儡,只是呆呆的愣在那里,没人交谈。 空气不能流通,四处都是混合着排泄物和血腥气的恶臭,远处有几个魔教弟子看守着唯一的铁门,却都是满脸不耐的表情,显然早已厌倦了这份苦差事。 西边的角落里,在那熊熊燃烧的火盆旁坐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人,他的肩上有一道惨厉的肩上,伤口还未愈合,隐隐的流出鲜血。他的目光和其他人一样呆滞,只不过当那些看守的魔教弟子看向别处的时候,这人的眼中就会露出一丝凌厉的淡金色光华,向四周望去。 这人其实就是彭鹰。 他还是想方设法的进入了南疆魔教,说起来其实倒也简单。 前日,他听到李、王那两个魔教弟子的交谈之后决定潜入南疆魔教,然而却联系不上白莲生。于是他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好在办法是现成的,他用幻面玉皮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然后抢到李王两人的前面,装成一个修为在攀山境六七品的普通散修,那两个魔教弟子正发愁找不到修仙者,见到彭鹰之后顿时大喜过望。 三人经过一场恶战,彭鹰故作不敌,被那个李兄的魔剑刺中肩膀,“失手被擒”。 接下来,他们果然给自己喂下了蛊虫,只不过那只小小的蛊虫甫一进肚便被盘龙蛊王抹杀了。于是彭鹰装成被蛊毒所制的样子,被王师弟千里迢迢的送到了南疆魔教之中。 谁都没能发现他的破绽,这地穴里囚禁着数以千计的修仙者,魔教弟子早已没耐心一一检查,这才让彭鹰蒙混过关。 他早晨才被押到了这座地穴,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十万大山中的仙门本就不多,但这地穴里就足有七八千人,看样子黄老真是要把大山里的仙门一网打尽了。而这些人的命运也注定悲惨,将来都会成为那个神王的血食。 既然到了南疆魔教里面,应该就能联系上白莲生了。彭鹰偷偷的拿出左家令牌发出信息,告诉白莲生自己的位置,然后静静的等待。 “唉,唉,那里什么时候又死人了?快拖出去,省着烂了让人恶心。”守门的魔教弟子叫着,推出两个人到远处那片黑暗之中拖出一具尸体来。那人应该是受不住蛊虫的毒性,终于在坚持数日之后死了。两个魔教弟子像是拖死狗似的拽着那人的双腿,很快打开大门跑了出去。彭鹰这才发现那人的后脑已炸开一个血洞,黑色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一掉凄厉的污迹。 彭鹰低头看向地面,立刻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道道黑血的痕迹,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出口处,而铁门前已经被紫褐色的血泥覆盖,极为血腥。 他心中一沉,看来这几年来,已经有许多人死在这地穴之中了啊。 好恶毒的南疆魔教,根本没把这些修仙者当成人看啊。 慢慢的,有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浮现在彭鹰的脑海,何不救出这些受难的修仙者?一来这是一件大功德,二来,这也能再次阻止神王重现人间,就像当初盘龙几乎杀尽了五毒潭的蛊虫一样。只不过要救出这么多大活人可要比杀死蛊虫困难万倍,彭鹰绞尽了脑汁,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出什么办法来。 等白莲生来吧,到时候可以和他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谁知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白莲生音讯皆无,彭鹰慢慢也变得坐立不安起来。难道事情并非是自己判断的那样?难道白莲生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心中乱作了一团,如果白莲生真的出事,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但要是没有了他的帮助自己又该怎么出去?虽然自己能轻而易举的冲出地穴,但那势必会打草惊蛇,几乎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在他正六神无主的时候,铁门忽然打开了。 白莲生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然后皱了皱眉,骂道:“好臭,你们这些兔崽子非要请我过来,也不事先通通风么?” 有个魔教弟子连忙谄笑道:“历长老,不是我们不想通风啊,问题是这里除了这铁门根本没有别的通风口啊,我们也不敢把大门始终开着,所以也只好请历长老多多担待担待了。” “找我来干嘛!?”白莲生捂着鼻子咒骂着,目光却在地穴中逡巡,最终看着西边的角落眨了眨眼。 彭鹰顿时轻松了许多,知道白莲生已经得到了自己的消息。不过现在白莲生也认不出哪个是彭鹰,只好向彭鹰在令牌上留下的位置多看了几眼,想必彭鹰便会放心了。 “历长老,我们也真是没有办法啊,这里天天都有人死掉,照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肯定被教主责骂的。所以才请历长老您来看看这里面的病人,要是还有救,就请您大发慈悲救救他们吧。真没救的我们就直接埋了,省得弄得这里臭哄哄的。”那魔教弟子不住的作揖,恳求着。 “这几天老子忙得脚踢后脑勺,还要帮你们处理这种烂摊子,真是倒了大霉了。”白莲生瞪了那人一眼,但还是在人群中逡巡起来。 “这个,没救了。”白莲生用脚尖踢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后面跟着的魔教弟子七手八脚的就把那人抬到了门口。 “这个,或许还能有救,抬到边上,稍后带到我那里去医治。”白莲生又踢了一脚另一个修仙者说道。跟在他身后的魔教弟子有些为难,苦笑道:“历长老,不能在这里施救么?送到您那里去……有些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难不成你还让老子在这鬼地方给他们治疗?”白莲生瞪着眼睛怒道:“你就说治还是不治吧,要是不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老子这就拍屁股走人。” “别,别。”那人连忙摆手笑道:“历长老别生气,我只是担心教主怪罪罢了。不过您说的也是,这地牢里面也不方便施救,那就麻烦历长老您啦。”说着他连忙让人将病人抬起放到铁门另一侧。 白莲生脚尖不住轻点,转眼间铁门两侧就已堆满了人,左侧是要埋的,右侧是要救的,生死却只有那一门之隔。 彭鹰暗自叹息了声,静静的瘫软在地上,运起真气,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他相信以白莲生的医术肯定能看出来自己是在装病,也就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过了半晌,脚步声慢慢走了过来,白莲生果然轻轻踢了踢彭鹰的小腿,道:“这个也能救,送过去。” “这个?”魔教弟子愕然道:“这人前天才送来的啊,之前看着好好的,怎么也不行了么?” 白莲生冷笑道:“这人身上的蛊虫性情暴躁,再等两个时辰恐怕就会冲破他的后脑了,你们要是不想救也无所谓,随便。”说着白莲生竟直接走了,倒把彭鹰吓得够呛。心想你这家伙也真够胆大包天的,要是人家真不想救了,不就前功尽弃了? 不过白莲生越是如此,那魔教弟子越是没了疑心,连忙叫人抬起彭鹰送到了铁门旁。彭鹰这才稍感放心,偷偷看了看周围,见已经有起码二十多个修仙者堆在身旁,这些人都是要送到白莲生那里去的,彭鹰混在这里面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过了片刻,又送来十来个病重的修仙者,白莲生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魔教弟子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大车,将彭鹰等人七手八脚的都扔到车上,拉着车追着白莲生去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销魂散 彭鹰被人压在身下,偷偷的张开眼看向四周。几年后第二次来到南疆魔教,似乎这里比以前又有了极大的不同。魔教弟子的数量像是更多了,魔宫也连绵如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彭鹰知道自东海魔教加入南疆魔教之后,如今这世上只有南疆魔教这一家魔教,已可以称为魔教正宗了。这也让南疆魔教如虎添翼,势力膨胀的厉害,只不过眼前的景象仍然让他颇感吃惊,看来南疆魔教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等到那神王恢复如初的时候恐怕也就是南疆魔教北上的时机了。 现在的乌沉修仙界虽然百花齐放,但却形如一片散沙,一旦南疆魔教北上,再加上桑木宫的配合,恐怕乌沉修仙界根本没有抵抗的实力。 这也让彭鹰更加确定了要救出那些修仙者的想法。 马车颠簸着走出好远,直到走进一座山谷,白莲生才让魔教弟子们将那三十几个病人抬到一座魔宫之中。这里应该是白莲生的地盘,魔宫中满是药草香味,还有大大小小的琉璃瓶,里面盛满了奇特的药草。彭鹰闭着眼睛,被人抬到魔宫的角落放好,那些魔教弟子这才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 “长老,您干嘛答应那些家伙的请求啊,这两天您这么辛苦,应该休息休息才好啊。”似乎有几人走了进来对白莲生说道。听口气,这些人应该是白莲生的手下。 “你当老子愿意啊?但十万大山里能找到的修仙者越来越少了,地牢里的修仙者便不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这也是教主的意思,我怎敢违背?”白莲生不满的冷哼着,接着说道:“你们几个兔崽子少废话,随便抬个人送到我的药房里,我来施救。” 谨小慎微的白莲生并没有直接选择彭鹰,而是真的开始施救,他的速度极快,很快便治好了五六个,这时也轮到了彭鹰。 彭鹰被人抬着送进了白莲生的药房,一直等到那些白莲生的手下关门出去,这才睁开了双眼。 白莲生正默默的盯着他,直到看到彭鹰眼中掠过一道熟悉的目光,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果然是你啊小师叔,我还怕弄错了呢。你的病彻底好了?” “好了。”彭鹰微笑着坐了起来,低声道:“莲生,我们长话短说,你已经收到我的消息了吧?我这次来是想救出左远华夫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白莲生脸色微动,苦笑道:“远华师叔他们暂且还算安全,小师叔,你来的正好,你还是先去救救苦难的紫瞳吧……” 彭鹰顿时大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紫瞳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几天前我们一起做局骗过了申屠之后,我和紫瞳都被送回了南疆魔教疗伤。我的伤倒是不重,但紫瞳却伤得不轻。不过化蛇下手总算还有分寸,所以我有信心在半个月之内能让紫瞳恢复如初。但是我刚治到一半的时候,南疆教主却下令不许我继续治疗了,而是亲自拿了一碗灵液送了过来,说是能让紫瞳很快复原。” “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不敢违背南疆教主的意愿,所以亲眼看着紫瞳将那灵液吞入腹中……” 白莲生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尴尬,彭鹰的心都已经提了起来,连忙问:“那灵液难道是什么毒药?” “比毒药还恶毒。”白莲生咬牙切齿的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碗销魂散,是世上最毒也最烈的春yao啊。” 彭鹰就感觉眼前黑了黑,猛的抓住白莲生的胳膊,颤声问:“那老畜生为什么要喂紫瞳吃下销魂散?难道发现紫瞳已经恢复了意识么?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小师叔别担心,南疆教主还没发现紫瞳的异常,而且到目前为止紫瞳还是清白之身。”白莲生苦笑道:“不过南疆教主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但现在魔教内可是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为了得到紫瞳而费尽心机啊。” “紫瞳被南疆教主关在她自己的魔宫中,每日受销魂散的折磨。而南疆教主则传令下来,说魔教中但凡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者,都可以去尝试着一亲芳泽。只要能够得逞,便可以和紫瞳双宿双飞,同时还能得到魔教长老的地位啊。” 彭鹰心乱如麻的问:“这是搞什么鬼?” “不知道。”白莲生苦笑道:“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有不少魔教的年轻弟子都垂涎紫瞳的美色,即便明知不是紫瞳的对手也要去骚扰。几天下来,魔教的优秀弟子伤了不少,教主都送到我这里医治,所以把我忙得不可开交。” 彭鹰这才稍稍放心,点头道:“紫瞳的修为现在已经是点山境顶峰,即便受了伤,也不是那些魔教的年轻弟子所能对付得了的。” “小师叔未免太过乐观了。”白莲生苦笑道:“要知道南疆魔教的年轻弟子中也有几个修为高深的存在啊。南疆教主座下有几大内门弟子,最后两个都是三十岁上下,修为也都是点山境七品左右,这两人昨天都到紫瞳那里去了啊。虽然紫瞳仍是全力将他们击退,但是她本身就有伤,还有逍遥散迷惑心智,恐怕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内门弟子?我记着我在皇城的时候,有个林雪楼似乎就是南疆教主的关门弟子啊。” “林雪楼不过是南疆教主的外门弟子罢了。还有那个你在乌山太庙前杀得那个人,他叫风泰,也是个外门弟子。”白莲生沉声说道:“南疆教主真正的内门弟子有八个,以最后两个年轻弟子的潜力最大,也得到了南疆教主的倾囊传授。老七名叫王宏,而那个老八才是真正的关门弟子,名叫李琦,正是南疆王李泰广的小儿子啊。” “也正是因为这个李琦深受南疆教主的宠爱,所以南疆王李泰广才敢公然反叛,兴风作浪。”白莲生冷笑道:“这个李琦修为不俗,也和他爹一样极其贪恋女色,被他祸害的女人不胜枚举。他早就对紫瞳垂涎三尺,现在有了这种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昨晚就去了紫瞳的魔宫,却被紫瞳一剑逼走,受了些轻伤,今天早晨我才从他那里离开,据他说,今天午后还是要再去一次。” “我看他信心满满,便问他为何如此着急。他对我说紫瞳的销魂散已经难以控制,再晚去一些就会被老七王宏捷足先得,所以就算伤势还没大好也要抢在王宏的前面……” 白莲生看着彭鹰,苦笑道:“小师叔,紫瞳太可怜了啊,你既然来了,就想想办法先救救她吧。” 彭鹰连忙点头:“当然要救,不过怎么个救法?” “杀了李琦,你再扮成李琦去见紫瞳,我这里有个清心丸,或许能暂时镇压紫瞳的销魂散。”白莲生拿出一粒丹药递给了彭鹰,然后有些尴尬的苦笑道:“不过为免南疆教主起疑,小师叔应该在紫瞳那里停留几日,让他们以为你和紫瞳在……咳……反正小师叔明白,在那几天我会想出办法,配合你再救出远华师叔他们,到时候你再带着他们远走高飞吧。” 彭鹰当然知道白莲生在说些什么,于是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道:“这些都没问题,不过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这次我非但想把紫瞳和左远华夫妇救走,还想把地牢中那数千修仙者统统救走,这样也能延缓神王复原,你看如何?” 白莲生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半晌才苦笑道:“小师叔可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你让我想想,如果有办法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但如果想不出办法来,小师叔也不要强求啦。” “事在人为,我相信你能做到。”彭鹰微笑着,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我怎么出去?” 白莲生当即起身走到角落,打开一道暗门,里面赫然已有一具尸体。他将尸体拖到病床上,低声道:“这人是李琦身边的人,叫李英,今早我从李琦那里离开的时候顺便杀了带了回来,小师叔可以扮成他的样子直接进入李琦的魔宫。” “不过李琦的修为有点山境七品左右,小师叔有没有把握杀了他啊?”白莲生担心的道。 彭鹰点点头,道:“包在我身上。”现在他的修为已经是点山境八品,杀死李琦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他是暗中下手,李琦更是必死无疑。 “那就最好了,最近找我疗伤的人络绎不绝,我实在不方便随你同去,小师叔你自己保重。”白莲生催促彭鹰变成李英的模样,然后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绿水撒在李英的尸体上,顿时有股刺鼻的恶臭弥散开来,转眼间那具尸体已经变成一滩黑水。 如此一来彭鹰就和李英对调了身份,白莲生大可以说这修仙者的蛊毒发作而化成黑水,谁也不会去看出破绽。白莲生又拿出一张地图塞到彭鹰手中,低声道:“这是魔教地图,我已经标注好了李琦和紫瞳的住所,小师叔,你快去吧……” 彭鹰点点头,直接翻窗而出。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黑风堂 李琦的魔宫坐落在一座山峰脚下,从其规模就能看出黄老对这个关门弟子颇为钟爱,前后共有三座魔宫都归李琦所有,在山脚下还设有一座花园,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倒像是一座小小的王府。 不过说到底这李琦在人间的身份也的确是个小王爷,南疆王李泰广与昔日的北地之王郑贤不相上下,占据万里山河,治下亿万百姓,李琦在南疆王首府的府邸却要比这里还要华丽许多。 彭鹰找到李琦的时候,他正在山脚下的后花园中练拳,陪着他的是几个魔教弟子,几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从远处看去,这李琦的体形和彭鹰相仿,只需以幻面玉皮拓下他的容貌就能鱼目混珠。彭鹰在树木、假山之间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处,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张开通天眼望了过去。 李琦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实际的年龄却也不大,应该是刚过而立之年。这人长得颇为俊俏,但眉宇间有股阴邪之气,浑身魔气沸腾,果然有点山境七品的修为。不过此刻他并未使用刀剑,只是在手上戴了一幅金丝手套,只以拳脚与七八个魔教弟子对决。那几个人的修为也是不俗,不过在李琦的面前却完全落到下风,只见李琦的动作快速如风,双手几乎化作道道幻影,转眼间便扭断了那些魔教弟子的胳膊,后花园里顿时一阵惨叫之声。 “小王爷手下留情啊!”最后一个魔教弟子连忙把魔剑扔了,连连作揖道:“我们这些人怎么是您的对手,您还是放过我们吧。” 李琦有些意犹未尽的瞪了那人一眼,拍了拍手,顿时金光四射。他喜笑颜开的看着那副金丝手套笑道:“父王送来的这件仙器倒真是及时,稍后去找黑风堂主,一定要将她拿下,好好快活快活。” 周围的魔教弟子纷纷爬了起来,有人谄媚道:“小王爷真是艳福齐天啊,世人都说黑风堂主是天下五美之一,您能得到她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李琦毫不掩饰脸上的,邪笑道:“你们这些兔崽子也别吃醋,前些日子我父王送来的那些美女,我已经玩腻了,除了自杀的那两个之外,其余的便都送给你们快活快活吧。不过如果你们对死人也有兴趣,那两个死了的也任你们处置。” “多谢小王爷!”几个魔教弟子顿时心花怒放,但谁也没提那两个死人,他们当然没有这种怪癖,但却知道李琦这人偏好这种恶心之事,那两个女人说是自杀,谁又能证明不是李琦亲手杀的呢?在场的都是李琦的心腹,自然心照不宣。 “都滚吧,准备好午餐,等我用完了之后就去黑风堂。”李琦摆摆手,赶走了那些魔教弟子,又在原地练起拳脚来。 他知道云紫瞳已经是强弩之末,今天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如果用魔器与她交手还生怕伤到那娇滴滴的身子。于是他让人从李泰广那里拿来了这副金丝手套,此物也是仙器,品相不俗,寻常仙剑根本不能割破。有了它,李琦就更有信心夺下云紫瞳的墨鸦剑,然后和她共赴巫山了。 想到这他不仅更加心花怒放,连那套擒拿法都练得愈发顺畅,不禁练了一遍又是一遍。 彭鹰藏身在假山后面看着李琦脸上的淫笑,恨不得一拳将其脑袋轰碎。刚才听他说话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东西,稍后杀起来也不必觉得犹豫。只是他却并没急着动手,而是仔细的观察着李琦练习这套拳法,虽说这拳法是凡间武者的武技,但是在李琦的手中却颇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那双手忽而如毒蛇吐信,忽而如雄鹰扑击,十分的凌厉。 如果学会这套擒拿法,稍后伪装成李琦的样子也就更为有利了。 当李琦不再演练的时候,彭鹰已经将这套擒拿法牢牢的记在脑中。他本身就对拳脚功夫并不陌生,那套横行百变便是他自己独创出来的。这擒拿法比横行百变简单了不知多少,彭鹰只是看了几遍就已了然于胸。 这时李琦擦擦汗就想离开,彭鹰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于是悄无声息的跳到假山顶端,拿出了春泥剑。 李琦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死期到了,还洋洋得意的哼着小曲向前走着。而这时彭鹰忽然鬼魅般的飞起,瞬间出现在李琦的背后,猛然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噗!猩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李琦怪叫了声,竟凭着强横的修为并没立刻死去,他猛的扭回头来,出手如电抓向彭鹰的脖子,用的正是刚才的擒拿法。然而令李琦骇然的是背后的凶手竟然用一模一样的姿势同样探手抓了过来,两人的手顿时握在一起。 “李英!?”李琦难以置信的怪叫,正想一把扭断了彭鹰的手腕,然而没料到那人的手腕竟如同钢铁般坚固,继而忽然剧痛袭来,竟反被那人扭断了胳膊。 彭鹰将春泥剑一震,顿时将李琦的心脏炸成粉碎,李琦这才瞪着眼睛栽倒在地,胸口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死不瞑目。彭鹰这才松了口气,将春泥剑收回储物戒指四处查看,见李琦之死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才又走了回来。 “算你倒霉。”彭鹰冷笑着看了眼李琦。这家伙的修为在年轻一代已经算是登峰造极,加以时日,或许也是这大争世界中耀眼的新星。可惜他却碰见了彭鹰,又是被他偷袭,死的真是窝囊透顶。 彭鹰匆匆的将幻面玉皮掏出来蒙在李琦的脸上,又摘下他手上的金丝手套和储物戒指,戒指中果然有几套李琦常备的衣服,彭鹰飞快的换上,顿时变成了李琦的模样。 直到将李琦的尸体掩埋到偏僻处又抹去了那些鲜血,彭鹰这才直接走出了李琦的魔宫,按照地图上标注的黑风堂的方向走去。 兵贵神速,他可不想等到午后,如果在这段时间云紫瞳出了什么事可就酿成大祸了。 还没到黑风堂,远远的就能看到有许多魔教弟子正站在几座山上俯视着山谷,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彭鹰知道黑风堂就在那山谷之中,于是不免有些紧张,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云紫瞳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等他大步走向山谷时,顿时引来山上那些魔教弟子的注意,有些人纷纷跑了下来,其中有个魔教弟子笑道:“小王爷,您晚来一步啊,七师兄刚刚进去没多久。” 彭鹰心里打了个突,所谓的七师兄应该就是白莲生所说的那个王宏吧。他竟然抢先进了山谷?他顿时心急如焚,冷哼了声直接向山谷走去。 那魔教弟子连忙将他拦住,愕然道:“小王爷,您忘了教主说一次只能一人进入黑风堂么?” 彭鹰狠狠的瞪了眼那魔教弟子,一脚将他踹开,冷笑道:“我就去看看,师父又能因此责罚我么?” 以李琦的作风,彭鹰这种做法倒让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现在李琦和王宏争夺云紫瞳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只不过大家却并不看好这两个人,云紫瞳毕竟是点山境巅峰的修为,即便受销魂散所制也不是他们两个所能比拟的。最近一两天有人说申屠似乎也有意闯一闯黑风谷,如果他真的来了,也就没有李琦和王宏的份了。 所以这两人当然着急,也顾不上教主的严令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坚强的紫瞳 彭鹰大步流星的走进山谷,面前是一片悠悠青草地,半人高的青草好像一片绿海,随着山风此起彼伏。就像是云紫瞳在青龙峰后山的那座雅舍一样,在这里,却像是回到了她的故乡。 远处,有一座别致的魔宫耸立在草海中央,大门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剑光升腾,剑气轰鸣,显然云紫瞳正在和王宏恶战。 彭鹰更加焦急万分,飞身而起落在那魔宫的大门前,果然见大殿中正有一番恶斗。 黑衣如墨的云紫瞳坐在木椅上,黑发蓬松,衣衫略显凌乱,修长的玉颈下露出些许雪白的肌肤,半截锁骨勾勒出美轮美奂的线条,散发出诱人的美丽。在她周围,有个壮硕的男子手持一把魔剑正全力以赴的扑向云紫瞳,但是只要他靠近,墨鸦剑便荡起恐怖的豪光将其撞飞了出去,无论那人如何努力,却根本无法靠近云紫瞳半步。 忽然,云紫瞳那白皙的面庞上掠过一丝嫣红,冰冷的双眸也像是冰雪融化,带起一抹桃花般的艳色。墨鸦剑也为之顿了顿,杀气顿时一扫而空。王宏忙活的满头是汗,有些惊惧的看着云紫瞳,却不敢轻易过去。 这些天,伤在云紫瞳剑下的魔教弟子不计其数,要不是云紫瞳受了伤又被销魂散所困,恐怕那些伤者统统都会变成死人。云紫瞳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一头野兽,无论是谁胆敢靠近都会露出惨白的獠牙,距离她远一些还好,近了便非死即伤! 就在这时,云紫瞳忽然轻启朱唇,发出嘤咛的呻吟,那声音如醉如痴、如倾如诉,好似一江春水泛滥开来,顿时令王宏心花怒放。 云紫瞳终于压制不住销魂散了! 云紫瞳就感觉眼前一阵恍惚,王宏的身影已看不太清,而自己的胸口却好似要融化了一般,心中满是旖旎的遐思。 身子滚烫,让她有种脱掉身上所有衣物的冲动,然而她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不肯放弃。 这世上或许只有云紫瞳能在这种状况下撑过三日,她的坚忍无人可比,如果换做别人,恐怕早已成了别人的胯下之臣。但是现在她却知道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连日来的骚扰、恶战让她无力去控制销魂散,反被药力侵入血脉,再也难以遏制。 她终于绝望,但也不能就此沉沦,于是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准备咬断自己的舌头。 “云紫瞳,想死可没那么容易。”王宏淫笑着扑了过来,猛的捏住了她的双颊。 这瞬间,云紫瞳忽然恍惚的想起了往事。当初在东海魔教祖庭,自己也是身陷囹圄,连死都无法做到。要不是彭鹰出现,自己恐怕难逃劫数。而直到她还清晰的记得他们两个蒙在锦被下的情景,虽然短暂,但对她而言却是那么刻骨铭心。 她芳心晃动,却险些再次沉迷于销魂散带来的刻骨销魂之中。她再次难以遏制的发出一声呻吟,却刺激得王宏再也忍耐不住,猛的将云紫瞳抱了起来就向床榻走去。 而就在这时,云紫瞳却模模糊糊的看到似乎有个人陡然出现在了魔宫门口。 懵懵懂懂中,云紫瞳忽然大喜若狂,她根本没看清那人的面庞,但看身形却似乎正是彭鹰!这让她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猛的挣出王宏的怀抱,一掌拍向王宏的胸膛。 虽说她现在已经虚弱无比,但这一掌仍然将王宏整个人拍飞了出去,直接飞出了魔宫,正落在那人的面前。 王宏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李琦冷笑道:“八师弟,你来晚了,云紫瞳已经败在我的手下,她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走吧,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说着王宏就想再次走向魔殿,却被“李琦”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王宏回过头来冷冷的道。 彭鹰强忍着将这个王宏立毙掌下的冲动,冷笑道:“七师兄,我怎么看着是你被云紫瞳打败了啊?你既然已经被她打出了黑风堂,下面也该轮到我了吧?” “李琦,别以为师父对你另眼相看我就要事事让着你!”王宏顿时勃然大怒的咆哮道:“你要么现在就滚,要么我们两个就分出个胜负,如何?” “好啊。”彭鹰淡淡的笑了笑,忽然扭动手腕,猛的就将王宏甩了起来,又狠狠的砸在地上。旋即便听到一声轰然巨响,整个黑风堂都在瑟瑟发抖,而王宏竟已被彭鹰狠狠的砸进了地下,整个身子都埋在碎石之中,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嗷!李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王宏忽然从地下窜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向彭鹰扑来。 远处山峰上的魔教弟子见状顿时眉飞色舞,有人指着黑风堂笑道:“看啊,老七和老八打起来了,不知道谁能打过谁啊。” “这可不好说,他们的修为本来就不分伯仲,虽然向来不和但也从没互相出手过,今天咱们算是来对了,看到好大一场热闹。” 魔教弟子们嘻嘻哈哈的翘首观望,只见黑风堂前王宏和李琦的身影如同兔起鹘落,很快便从地上打到了天上。这两人的修为都颇为惊人,虽然都没使用魔气,但是拳风腿影也让虚空碎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劲风呼啸着席卷八方,让山峰上那些魔教弟子一阵踉踉跄跄,顿时心生骇然。 彭鹰展开了李琦的擒拿法,竟用的出神入化,仿佛浸淫于此道已有数年一样。王宏根本没看出任何破绽,与彭鹰打得不亦乐乎。他虽然不擅长拳脚之法,但是看彭鹰没用魔器,自己身为师兄的当然也不可能使用魔器,以免被周围那些魔教弟子看到笑话。可这样一来他却慢慢的落到下风,顿时焦躁不安起来。 其实彭鹰本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击败王宏,但是他现在是李琦,当然不可能胜得那么痛快,那会引来别人的怀疑。他只能尽量的拖长时间,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再动手,只要击败了王宏让他自行离去就好。 将近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之后,王宏开始不耐起来,他不可能将云紫瞳拱手相让,于是索性拿出魔剑准备和彭鹰一决雌雄。而彭鹰见状也知道时机终于到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耽误大事。 当王宏拿出仙剑的瞬间,彭鹰猛的抓住王宏的手腕,八荒之力乍现,好像龙爪般捏住,王宏顿时惨叫了声,魔剑顿时跌落。而彭鹰将王宏整个人抡了起来,就像刚才那样狠狠的摔向地面。 轰!王宏砸在草地中,顿时将地面砸出深达数丈的大坑。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彭鹰已经遽然落下,一脚狠狠的跺在王宏的脑袋上。他终究不敢杀了王宏,只是用了六七分的力气,只是将王宏踩昏了过去。 “来人啊,送八师兄回去。”彭鹰向山上招招手,顿时有几个魔教弟子飞过来七手八脚的抬着王宏走了。山上人也发出一阵欢呼,称赞小王爷果然厉害。反正王宏已经昏了过去,这些人倒也不怕王宏会听到。 彭鹰摸了摸手上的金丝手套,不禁松了口气。 幸亏有这东西遮掩住了八荒的金光,要不然恐怕就会露出马脚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救我 当彭鹰走进黑风堂的时候,云紫瞳正侧卧在床榻上,媚眼惺忪的望着大门。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灵智,就是要等彭鹰的到来,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她终于绽放出一丝笑容,颤声道:“你……来啦。” 彭鹰回手关上了大门,然后急匆匆的扑到了云紫瞳的面前。 “紫瞳……”彭鹰刚想说话,却发现云紫瞳的眼中忽然掠过一道冰冷的杀机。 云紫瞳此时才发现,来的人竟然不是彭鹰而是李琦!她此刻恍恍惚惚,根本没看到彭鹰脸上的那道白光。所以满腔的欣喜顿时变成滔天的怒火,狠狠的一掌向彭鹰拍了过去。 彭鹰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躲过,用擒拿法抓住她的手腕猛的将她柔软似水的身子拖入怀中。没等云紫瞳挣扎,彭鹰在她耳边低声道:“紫瞳,是我啊,彭鹰……” 云紫瞳僵了僵,这才深深的看向彭鹰的面庞,那双紫色的眸子里掠过一线光华,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 忽然云紫瞳的眼神动了动,发出荡气回肠的呻吟,轻舒玉臂揽住了彭鹰的脖子,将整个柔软的娇躯都塞进了他的怀抱。那一瞬的投怀送抱让彭鹰顿时浑身僵硬,正下意识的想要将她推开的时候却听云紫瞳在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 “有人在看,抱我上床。” 彭鹰吃了一惊,虽然他并没察觉到什么,但却知道云紫瞳不可能撒谎。于是他猛的将云紫瞳抱了起来,故意淫笑道:“云紫瞳啊云紫瞳,你终究还是成了我李琦的人了。”他故作心急火燎的抱着云紫瞳扑到了床上,然后放下厚厚的纱帐,又钻进锦被之中和云紫瞳拥抱在一起。 “这样行了吧?”彭鹰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和云紫瞳一样,想起了往昔那旖旎的一幕。然而此刻的云紫瞳却已不是当时的样子,她脸上满是桃红,媚眼如丝,呼吸间都弥漫着一种奇特迷人的芳香,当彭鹰闻到那种香气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欲火来,他顿时知道那恐怕就是逍遥散的气息了。 只是闻到气味就已让他几乎控制不住,云紫瞳究竟是怎么挺过这三天的?彭鹰愈发觉得怀中这看似弱小的女孩竟是有一颗钢铁般的心啊。 “还不行。”云紫瞳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不知是怕,还是有些别的什么。她深深的注视着彭鹰,洁白的贝齿用力咬着泛红的樱唇,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愈发春光荡漾,忽然贴进了彭鹰的面庞,贴着他的耳边低声道: “我要你……救我……” 彭鹰忽然惊醒,连忙拿出白莲生给他的那颗清心丸低声道:“这是清心丸,应该能暂时压制你的销魂……” 没等他说完,清心丸却被云紫瞳抢了过去一把捏成粉碎,彭鹰正惊讶的无以复加时就看到一张倾城倾国的面庞贴近了自己,然后附低,猛的吻上了自己的双唇。 那瞬间彭鹰顿时呆若木鸡,只能感到口中丁香涌动,有股美妙的气息随着她的呼吸送入腹中,丹田下顿时涌出道道热流。 怎么会变成这样?彭鹰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云紫瞳,但是她刚刚明明说有人在看着,那人又是谁?莫非是黄老?于是他更不敢推开云紫瞳,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性好渔色的李琦!云紫瞳投怀送抱,李琦又怎么可能把她推了出去? 云紫瞳又为什么捏碎了清心丸?那可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白莲生曾说过,逍遥散无比恶毒,如果云紫瞳没有与人交gou,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彭鹰顿时左右为难,推也不是,迎合也不是。然而云紫瞳却显然已经药性大发,再也不是往日那种冷淡的样子,而是仿佛变成了一团火焰,一团足以将她和彭鹰都烧成灰烬的烈焰。她的身子柔若无骨的攀在彭鹰身上,三两下便将黑衣撕扯下来,锦被下,那白皙如玉的肌肤泛着桃红,散发着令人神魂颠倒的迷香,熏人欲醉。 不知何时,彭鹰的衣襟也被云紫瞳扯开,袒露的胸膛忽然碰触到云紫瞳胸前那傲耸的玉峰,那饱满而有温暖的触觉顿时令彭鹰的欲火熊熊燃起。胯下一柱擎天,正抵在妙处,云紫瞳浑身巨震,再次忍不住发出缠绵悱恻的呻吟,而那声呻吟,却险些让彭鹰控制不住,直接跃马长枪直捣黄龙了。 而就在这时,彭鹰的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左鱼儿的倩影,顿时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欲火顿时灭了三成。 “紫瞳,你镇定些……”彭鹰伸手去推,却正推在云紫瞳胸前的柔软上,那温暖滑腻的感觉令他顿时呆了呆。而这时云紫瞳也稍稍抬起头来,那双媚态撩人的双眸中,紫光大盛。 “救我……” 那如泣如诉的声音如化骨的春风飘进了彭鹰的心底,视线忽然变得模糊,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悠悠起草之间,再没有魔宫、没有床榻,也没有任何烦扰。身上的云紫瞳柔若无骨,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无尽的美态,那瞬间,彭鹰竟忘乎所以,感觉这世上再没人能比云紫瞳更加美丽,而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着对方…… 浑浑噩噩间,彭鹰张开双臂,猛的将云紫瞳拥入怀中,双唇忘情的吻在一处,吻的天昏地暗,难以自拔。 转眼间两人已坦诚相见,彭鹰早已按捺不住,猛的将云紫瞳翻到身下肆意温存,那凸起之处迫不及待的寻找到温暖湿润的所在,直奔玉门关…… 云紫瞳那娇柔的身子猛的一僵,旋即张开粉嫩的樱唇发出一声动人心魄的娇ti,却有两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慢慢的滚落…… 床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垂下的纱帐荡起阵阵涟漪,响声越来越快,而那涟漪也愈发激烈起来…… 入夜,魔宫中一片漆黑,彭鹰心乱如麻的坐在木椅上,默不作声。 他不敢去看床榻上仍在沉睡的云紫瞳,担心自己要是看了,会忍不住一头撞死在墙上。 此刻的云紫瞳已彻底安静下来,锦被下露出一抹雪白的香肩,凌乱的长发铺散着,仿佛空谷幽兰,别有一番安静空远的美丽。但是整整一个白天,云紫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与彭鹰抵死缠绵。现在想想,无论是他还是她,似乎现在才恢复了正常的自己。 彭鹰丝丝的握着拳头,指甲抠得手心生疼,他不明白自己白天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毫无自制力。坏了云紫瞳的处子之身,自己怎么对得起她?又怎么对得起……鱼儿? 不过内心深处还有个声音在劝慰着彭鹰,这是为了救紫瞳,自己也是没有办法,难道要眼睁睁的看她死去? 彭鹰脑袋乱的根本不能思考,早已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半神后裔!? 正茫然间,耳畔却传来云紫瞳低低的声音,叹息道:“小师叔,到床上来,不要露出破绽,我有话要对你说。” 彭鹰顿时紧张得站了起来,却发现云紫瞳仍静静的躺在床上,头部向着床内侧,丝毫没有变化。她为何如此谨小慎微?彭鹰忽然想起她白天的时候说过曾有人看着他们两个,难道那人还在继续窥探? 这让他终于清醒了许多,故作疲倦的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上了床钻进了锦被。 床上仍残留着那荒靡的气息,云紫瞳那雪白的娇躯忽然转了过来,再次贴近了彭鹰的身子。 彭鹰吓了一跳,正想说话,云紫瞳却在他的耳边吹气如兰的低声道:“小师叔,别说话,听我说。” “……”彭鹰只好勉强运起初心经和抱朴篇,如临大敌的点了点头。 云紫瞳并没急着说话,而是蠕动着身子挤入彭鹰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了彭鹰的腰肢。她身材娇小,头部正枕在彭鹰的肩上,乱发搔着彭鹰的面颊,仿佛痒到了心底。 “小师叔,自从左家遭难之后,我被萧文带回了南疆魔教,然后便被送到了五毒潭中。你也知道,那里有座神王殿,里面有个上古神王。那个神王虽然还未彻底苏醒,但是已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两年前,他的声音开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时我才知道南疆魔教为何会对我如此在意……”云紫瞳说到这便住口无语,身子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彭鹰仿佛能感受到云紫瞳心底的恐惧,下意识的轻轻拍拍她光滑的后背,柔声道:“怎么了?” 云紫瞳微微的摇头,这才轻叹道:“神王告诉我,我并非是云家的子孙,而我身上流淌的血脉却是……来自上古的半神……” 彭鹰的身子一僵,脑袋里好像有万千惊雷炸响,顿时目瞪口呆。 半神?这怎么可能! 云紫瞳仍在低声说着:“他的话我本来不信,但是却被南疆魔教关在神王殿中与神王朝夕相处。这几年来,南疆魔教不知从何处弄来许多妖兽的尸体,当着我的面刨开脑袋取出脑髓,然后逼我吃下那些肮脏的东西……”云紫瞳的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有好几次彭鹰几乎以为她要呕吐出来,连忙叹息着轻拍她的后背。 以妖兽脑髓为食,这让彭鹰不禁想起了炎正神将,心底更是冰寒。 忽然他感到胸膛上有些湿润,原来是云紫瞳此刻已泪流满面。她哽咽着低声道:“我虽然一直强撑着,但是现在我却感到神王或许说的是真的了。因为……因为我已经开始觉得那些妖兽的脑髓要比世上任何美酒佳肴都要美味,而我的修为也因此暴涨……” 听到这,彭鹰已知道云紫瞳真的是半神的后裔了,这真是让他茫然无措。但看着云紫瞳那痛苦绝望的模样,心中却不禁生出了无尽的怜惜。他抚摸着她的秀发,鼓足勇气的柔声道:“紫瞳,不要悲伤,即便你是半神的后裔那又怎样呢?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你应该知道我便是半妖,当年我杀了炎正神将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将他吃了。所以……我知道你的感受。” 云紫瞳有些讶然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彭鹰,然后没做声,再次枕在彭鹰的肩膀上,低声道:“直到我的修为到了点山境巅峰,南疆教主开始委我重任,建立黑风堂让我统领。这黑风堂类似于玄雀堂,专司刺探、潜伏一类的事情。我这段时间虚与委蛇,所幸没被他们发觉。” 彭鹰有些茫然的问道:“既然你没令他们生疑,为何还要骗你喝下……销魂散?” 云紫瞳惨笑道:“这都是神王的授意。他认为如今大争世界已经到来,半神和半妖之间必定还有一场恶战。但半神如今已多半凋零,实力锐减。他在我的脑海中说过,女性半神本就稀少,我应该担负起延续半神血脉的重任,所以……才有了这种荒唐事。”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半神将云紫瞳当成了延续半神血脉的牺牲品。 “我白天说过有人在看着,那人便是神王啊。”云紫瞳有些尴尬的苦笑道:“神王的神力尚未复原,所以通常在白天时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夜晚则通常都在沉睡。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沉睡了,小师叔不必担心。” 彭鹰无奈的苦笑,原来白天那荒唐的景象竟被神王看在眼里。不过想必在神王看来,彭鹰和云紫瞳和两头配种的猪猡没什么区别吧。 他叹息着,终于忍不住道:“紫瞳,白天的事……” “小师叔不必说了,你的救命之恩紫瞳会记在心里。”云紫瞳低声说着,身子仍在瑟瑟发抖。她将那数度春风说成救命之恩,显然是想彭鹰不必那么尴尬。这愈发让彭鹰生出怜意,他轻抚着云紫瞳的长发,忽然心中清明了许多。旋即斩钉截铁的道:“紫瞳,如今我们既然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便不会弃你而去……” 云紫瞳愕然抬起头来深深的望着彭鹰,颤声道:“我是半神……” “我还是半妖呢。”彭鹰终于放下了心事,轻轻捏了捏云紫瞳吹弹可破的面颊,微笑道:“你不嫌弃我就行。” 云紫瞳的眼中顿时泪花滚滚,但却没吭声的只是看着彭鹰,然后轻轻送上香吻,鼓足了勇气道:“鹰,有你这句话,我云紫瞳便死而无憾了。可是你和鱼儿是有婚约的,她又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我怎能夺她所爱?” 彭鹰脸色一黯,苦笑道:“紫瞳,我和鱼儿……已经结束了。” “怎么可能结束?”云紫瞳温柔的捧着他的面颊,微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只是怜惜,对鱼儿才是真心的爱慕。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但请你相信我,以鱼儿的个性,早晚有一天她会想起以前的一切,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和你在一起的……” “至于我们之间这件事,我会烂在心底,不会和任何人提及。”云紫瞳深深的望着彭鹰,颤声道:“就当我们这是一场孽缘吧。” 彭鹰有些激动的想要说话,云紫瞳却忽然再次送上樱唇,封住了他所有的话。 云紫瞳轻轻抬起头来,星眸中有丝蛊惑人心的紫芒,颤抖着声音柔声道:“鹰……我要你最后……救我一次。” 那紫眸仿佛有无穷的魅力,令彭鹰再次沉沦其中,床上春光再现,又是一次巫山云雨……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花石肩被俘! “小师叔,我已将魔教令牌交给了花石肩,他此刻就在魔教结界外面,我与他约定午时动手,他会从地下潜入那座地牢。等到我们想到办法救出远华师叔他们,到时候就从地洞逃走。” 彭鹰低头看着左家令牌上的消息,抬头看看窗外的时间,此时,马上就到午时了。 转眼间,他在黑风堂已经三天,自从那晚之后云紫瞳便留在床上不再出来,纱幔垂下,阻隔了他们两人的视线。彭鹰虽然有太多话想和她说,但云紫瞳一直在闭目修炼,根本不和彭鹰说话。 彭鹰那晚事后对她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过云紫瞳却并未发表意见,也没说自己是否要跟着离开。这让彭鹰有些猜不到她心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但眼下逃离魔教的事已迫在眉睫,要和她说个清楚了。 他站起身来正要向床榻走去,忽然被一阵古怪的异响惊动。 那声音好似蝉鸣,竟是来自与地下深处,声音显得极为吵杂而绵绵不绝,像是有亿万只夏蝉争鸣,整个南疆魔教都被笼罩在那刺耳的鸣叫声中,远处顿时有黑风堂弟子的骚乱声传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忽然出现在彭鹰心底,他连忙张开通天眼向地下望去,却顿时发现在地下十余丈的深处赫然埋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笼子。 笼子里有个只有一寸长的乳白色小虫,正震动双翅发出那种奇特的鸣叫。 彭鹰继续向四周望去,却骇然发现地下有许多类似的金色笼子,每隔百丈便有一只白色小虫疯狂的鸣叫着。 他忽然遍体生寒,艰难的抬头看着天空。 日正中天,午时到了! 按计划,花石肩将在此刻潜入南疆魔教,而那些白色小虫凑巧在此刻响起,即便傻子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这种白色小虫必然是南疆魔教用来预警的手段了! 彭鹰连忙拿出左家令牌,果然上面正显示出白莲生发给他的消息。 “大事不妙,花石肩被俘……”短短几个字,显然白莲生也没料到魔教地下竟然还有玄机,白白让花石肩自投罗网。 “花石肩现在怎样?”彭鹰连忙询问白莲生。 “他没死,但受了伤,是申屠抓了他,现在正在地牢中审讯。”白莲生回复道。 彭鹰顿时紧张起来,花石肩竟然落在申屠的手中可谓凶多吉少。而更恐怖的是花石肩知道通盘计划,如果真熬不住酷刑说了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正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床上的纱幔轻启,云紫瞳走了过来。 “小师叔,发生什么事了?”云紫瞳对彭鹰的称呼又变回了小师叔,语气似乎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这让彭鹰有些愕然。 云紫瞳从彭鹰手中拿过左家令牌,匆匆的看了几眼之后递还给彭鹰,沉声道:“在花石肩没有招供之前,我们要争取一切世间先救出远华师叔他们两个,我这就去五毒潭,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小师叔先去地牢看看情况,然后尽快到五毒岛找我。” 彭鹰连忙道:“可是花石肩既然已被发现,那他钻出来的地洞恐怕也已被申屠掩埋了,我们又怎么逃出魔教?” “走魔门,这是最后一条路。”云紫瞳拿出一块令牌塞到彭鹰手中,催促道:“小师叔快去,如果事情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那你也不要再强求,尽快逃离魔教吧。” “那你呢?”彭鹰激动的问道。 “放心,我自有办法。”云紫瞳淡淡的笑笑,径自出了黑风堂向五毒潭方向走去。 彭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跺跺脚,连忙赶往地牢。 彭鹰赶到地牢时,四周满是魔教弟子往来逡巡,各个严阵以待。地牢早已被封锁,但好在彭鹰以李琦的身份仍可畅行无阻,他虽然焦急万分,但还是故意露出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地牢,然后很快便找到了囚禁花石肩的囚室。 此时的花石肩就像当初一样被捆在一座铁架上,身上遍体鳞伤,左侧腰部血肉模糊,显然是刚刚受了重伤。他的额头被铁箍死死的勒在铁架上,不得不扬起了头,显得极为狼狈。 申屠站在铁架前,正面带冷笑的看着花石肩。 “花石肩,你打算一直都不吭声么?”申屠冷笑道:“这里可是南疆魔教,即便不用刑也能让你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说着申屠招招手,有个魔教弟子便拿着一个铁盒走了过来,他将铁盒打开凑近花石肩的唇角,忽然有一条七彩斑斓的蜈蚣钻进了花石肩的口中。旋即花石肩顿时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忽而苍白忽而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显得痛苦万状。 转眼间的功夫花石肩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但却仍然是一声不吭。 申屠有些愕然的道:“花石肩,想不到几年没见你竟硬气了许多啊。如果换作当年你早就开口求饶了吧。是谁施了什么魔法让你竟变了个人?”他眼神微动,忽然面露恨意的道:“当年你被困在幽冥谷,我本以为你早就死了,但现在你既然还活着那就肯定有人帮你脱困,莫非……是那天的事?而那个人就是彭鹰?” 此时彭鹰正来到囚室门口,听到申屠的声音顿时僵了僵,不禁心生寒意。 而花石肩忽然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竟微笑道:“教主,我是自己逃出的幽冥谷,游荡了几年之后还是觉得魔教才是我花石肩的家啊,这次来南疆魔教就是找您的,您却如此对我,岂不让属下心寒?” 申屠有些错愕的看着花石肩,忽然哈哈大笑,“花石肩,你变得好风趣啊。如果你真是想念魔教,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过来找我,我自然会不计前嫌。但你却要鬼鬼祟祟的从地下潜入地牢,还说是来找我?好笑,真是好笑死了。” 花石肩莞尔道:“教主,您忘了我这双眼睛就是被您剜下去的么?我在地下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哪里知道出来的地方会是地牢?” “哼哼,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花石肩,你潜入地牢究竟要做什么?又是谁和你里应外合?”申屠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逼近了花石肩沉声问道。 花石肩叹息着道:“既然教主不肯信我,那属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不再说话,脸上却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顿时令申屠怒火冲天。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再说一遍,这里可是南疆魔教!”申屠向刚才那魔教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人又拿出一个铁盒凑近了花石肩嘴边。这一次是个蚊蚋似的小小蛊虫,但却比那七彩武功更加厉害,一旦花石肩被蛊虫所制,即便他变成铁石心肠也会被其迷失心智,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 彭鹰一步走入囚室,盘龙的灵识瞬间钻进花石肩的体内,轻而易举的将那蛊虫吃了。 花石肩身子微动,刚刚他本想一死了之,却忽然察觉到盘龙那熟悉的气息,顿时知道是彭鹰来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没了退路 申屠却不知道花石肩并没被蛊虫所制,信心满满的问道:“说,你是为什么来的?谁是你的内应?” 花石肩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呆呆的道:“我是为投奔魔教而来,没有内应……” 这完全出乎了申屠的意料,他看了那魔教弟子一眼,那人也茫然摇头,表示那蛊虫明明已经入体,花石肩所说的应该都是事实才对。申屠正莫名其妙,忽然看到彭鹰走了过来,顿时愣了愣,问道:“八师弟,你怎么来了?” 黄老座下八大内门弟子,申屠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彭鹰却不知道他排行第几所以不好称呼,只好作出一副纨绔的模样捏着额头,苦笑道:“正做春秋大梦呢,却听说有人胆敢从地下闯了进来,这不就过来看看嘛……” 申屠笑了笑,道:“八师弟不在温柔乡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放心吧,这不过是我昔日的一个属下,没什么大事。” “对了,教主曾说过,如果你从黑风堂出来就让你立刻去见他老人家。”申屠推了推彭鹰,道:“这里没事,你还是快去教主那里吧。” 彭鹰无奈,只好走向门外。好在花石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只有等到申屠离开的时候再想办法营救他了。等他走出地牢时,正看到白莲生在几个魔教弟子的簇拥下向地牢走来。两人对视,互相使了个眼色,白莲生忽然笑着打招呼道:“小王爷,你也在这啊,正好正好,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呢。” “什么东西?”彭鹰皱眉问。 白莲生来到彭鹰面前,低声邪笑道:“我这东西叫金枪不倒丸,厉害得很呢,想不想要?” “当然想,你真有?”彭鹰顿时喜不自胜的抓住了白莲生向无人处走去。那几个魔教弟子只是低头轻笑,心想李琦这几天恐怕是要被黑风堂主榨干了,所以听到金枪不倒这四个字才会如此兴奋。这种事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大家心照不宣的假装聊天,任凭彭鹰和白莲生走向远处。 “花石肩不会招供。”彭鹰低声道,声音有些颤抖。他也没料到花石肩竟会如此坚强,简直和以前判若两然,而这让他更无法不顾花石肩的死活,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将他救出来。 白莲生松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好,我相信申屠也不会轻易杀了他,毕竟神王需要大量的血食,花石肩的修为不俗,正是上上之选。” 彭鹰点点头,“紫瞳去五毒潭了,说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救出左远华夫妇,你看现在怎么办?” 白莲生吃了一惊,沉吟了片刻,道:“紫瞳向来有主见,应该有她的谋划吧。小师叔还是尽快到五毒潭看看究竟,有什么事也好接应。如果事不可为,小师叔要立刻离开魔教,其他的也管不了许多了,花石肩交在我身上,不会有闪失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师叔,万事不可强求啊。”白莲生抓了抓彭鹰的胳膊,匆匆的离去。 彭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语,白莲生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说现在的局面已回天乏术,当断则断,不能让彭鹰也身陷险境。 连白莲生都如此说,更让彭鹰心头沉重。不过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彭鹰反倒愈发镇定,他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既然已经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对他而言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一往无前,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决不能退缩。 他望了眼地牢的方向,祈祷花石肩能像白莲生说的那样平安无事,然后匆匆向五毒潭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的思绪飞快的转动,分析着眼下的情势。 花石肩被俘,退路已不复存在。现在想要将事情做的尽善尽美已不可能。最好的结果就是将左远华夫妇和云紫瞳救出魔教。那必然要走魔门,但到时候必然十分仓促,想要救出那数千名修仙者已绝无可能。虽然不甘心,但彭鹰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勉强行事的下场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现在他能为那些修仙者做的就是让盘龙祛除他们体内的蛊毒,至于他们苏醒之后是生是死也只有各安天命,彭鹰已无力去帮助他们。 这让彭鹰有些灰心丧气,正想着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时忽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座漆黑的石门。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魔门,当初他正是从这座魔门逃出了南疆魔教。而此时正有几个人站在魔门前,拿着几块令牌贴在魔门上,魔门顿时发出嗡嗡的闷响,颜色忽然由漆黑变成了灰白。 “你们在干什么?”彭鹰愕然问。 有个魔教弟子笑着打招呼道:“小王爷您来啦,申副教主让我们关闭教内所有的魔门,这是最后一座了。” 彭鹰顿时感到两眼发黑,险些吐出口鲜血来。他颤声问:“为什么关闭所有魔门?” 那人耸耸肩,微笑道:“我们也不知道啊,申副教主刚去见了教主,教主然后就下令关闭魔门了。哦,对了,教主还叫人去找你了呢,让你马上去见他老人家,小王爷快去吧。” 彭鹰脑袋嗡嗡作响,茫然答应了声,随即走向远处。 到了没人的地方,彭鹰顿时浑身瘫软的坐在岩石上,脸色惨白。 想必是申屠猜测到自己可能就在魔教,为免旧事重演这才提前关闭了魔门。这该死的申屠,却将自己最后一点希望都轻而易举的抹煞了啊。 现在怎么办?没有花石肩的地洞,又没了魔门,自己便被死死的困在了南疆魔教,别说救人,恐怕很快就连自己的身份都会被识破。他虽然早已不惧怕死亡,但是如果这次大事不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左远华夫妇和数千修仙者注定会成为神王的血食,帮助神王彻底复原。而如果自己落入南疆魔教手中,也就意味着南疆魔教将重新掌握了盘龙蛊王,等待盘龙的命运也注定悲惨。 怎么办?南疆教主还要自己尽快去见他,但彭鹰却知道只要自己出现在黄老的面前,恐怕瞬间便会被他识破身份,到时候就万事休矣了。 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传来怒骂之声,声音还有些耳熟,似乎正是那个七师兄王宏。 彭鹰抬头望去,果然发现远处的一条土路上,王宏和几个魔教弟子正在指着一个老者破口大骂。 “老不死的,没长眼睛么?”王宏捏着鼻子站的远远的,正怒不可遏的将脚上的鞋踢到远处,光着脚暴跳如雷。那双鞋上满是污渍,原来那老者拉着的是一辆粪车,应该是不小心颠簸了下将粪便洒到了王宏脚上。 老者身材瘦削,头发杂乱,正对王宏作揖不迭,“七爷,对不住对不住,小老儿老眼昏花,没看到您来了,这可怎么办?”说着他扒下自己的鞋递给王宏,苦笑道:“七爷暂时先穿小老儿的鞋吧,您的鞋等我回去让我婆娘洗干净了再送到您那里去。” “滚!”王宏不住退后,恼羞成怒的咆哮道:“谁要你的臭鞋!?你个老不死的,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他三天前败在“李琦”手上,白白将到口的肥肉吐了出去,这几天正心气不顺,偏偏遇到这种恶心事更是出离的愤怒了。他指着身边的几个魔教弟子,怒道:“给我打!让他长长记性!”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老夫妻 几个魔教弟子虽然也厌恶那粪车的气味,但还是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把那老者一顿拳打脚踢。这些人下手极重,很快就把那老者打得遍体鳞伤,老头子的身体蜷缩的如同虾米嗷嗷惨叫,到最后连叫声都变得微弱起来,看样子随时都有被打死的可能。 彭鹰正心乱如麻,见状顿时怒不可遏。这王宏简直是个畜生,对个掏粪的老者也下此毒手。他虽然明知这时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但是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于是挺身而出,脸色阴沉的走了过去。 “七师兄,好大的火气。”彭鹰抱抱拳,冷笑道:“想必七师兄的怒气大半还是为了我吧?何必为难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放了他吧,有气的话尽管撒在我的身上。” 王宏一见彭鹰更是火冒三丈,冷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小王爷么?怎么离开黑风堂了?你也舍得云紫瞳?”他指着那老者道:“你想护着这老王八蛋?我偏不让你如意,给我打,往死里打!” 那几个魔教弟子都是王宏的亲信,于是毫不在意彭鹰,继续狂殴那老者,几拳下去,那老者明显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彭鹰心中邪火直贯脑顶,冷哼了声带上那副金丝手套,猛的扑上去展开擒拿法,金光陡然绽放,那几个魔教弟子根本不明究竟便被炸飞了出去,好似烟花四射,远远的落在数十丈外再无声息,竟统统被彭鹰轰杀了。 “你敢杀我的人!?”王宏大怒,猛的拔出魔剑向彭鹰扑了过来。 这一次彭鹰没有留手,直接展开了鱼龙横行法也向王宏扑去。 王宏正想刺向彭鹰的要害,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彭鹰竟然鬼魅般消失不见。旋即忽然听到彭鹰在身后冷笑,“畜生,死有余辜!” 轰!几道金光绽放,彭鹰一拳正轰在王宏的后脑上。他起了杀念,所以这一下全力以赴,竟将王宏的脑袋轰成粉碎,漫天血泥飞扬,王宏的尸体轰然栽倒,一命呜呼。 彭鹰咬咬牙,飞到高处向左右观望,远处那座魔门前的魔教弟子早已走了,四下无人。他这才落了下来,正想着该如何处置这些尸体的时候,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他悚然回头,却发现那老者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站在粪车前默默的望着自己,那眼光变得十分深邃,身上的瘀青也早已恢复如初。 彭鹰顿感毛骨悚然,知道这老者恐怕绝非常人。难道这是魔教来试探自己的奸计?他顿时叫苦不迭,连忙拔出春泥剑扑向了那老者。 春泥剑轻松的抵住了老者的咽喉,那老者却纹丝没动,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彭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是什么人?”彭鹰脸色阴沉的低声问道。 “你先别问我是谁,我先问你,你是……彭鹰么?”老者不动声色的望着彭鹰,却让彭鹰顿时骇然失色。 难道这人也有通天眼?或是像云紫瞳那样天赋异禀?但看起来却又不像啊。彭鹰险些一剑将那老者刺死,但看他没有反抗也就压住杀念,沉声道:“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又想要做什么?”他的春泥剑已经微微刺入那老者的咽喉,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而老者仍是寸步没动。 老者淡淡的笑笑,笑容中却似乎有些悲伤,叹息道:“我要帮你,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稍等片刻。”他径自转身离开了春泥剑,好像认定彭鹰不会杀他一样。彭鹰果真没有出手,让他杀一个毫无反抗意愿的老者,他还真下不了手。 老者将王宏的尸体抬了起来随手扔进了粪车,然后又将那几个魔教弟子的尸体统统扔了进去。奇怪的是,粪车并不大,但扔进那么多尸体进去却没让那些恶臭的粪便满溢出来,仍是满满的一车。 彭鹰呆呆的看着,见那老者又抹去王宏的血迹,然后拉起粪车沉声道:“你随我来。” 说着老者竟真的向远处走了,彭鹰不明所以,但不可能让老者独自离去,于是咬着牙跟在后面。就这样转过一座山,前面的山谷间出现两间草屋,都颇为破败,像是已有数十年没有修缮过一样。在草屋不远处有个粪池,老者径自将粪车中的粪便倒入粪池中,彭鹰一直盯着,却发现王宏等人的尸体竟然不在其中! “尸体哪里去了?”彭鹰忍不住问道,但那老者却只是笑笑,拉着粪车走到了一座草屋前。 “老婆子,有客人来了,送壶茶来,拿三个茶杯。”老者向草屋招呼着。很快就有个布衣老妇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这老妇一样瘦小枯干,双目浑浊无光,却是个盲人。她手里拎着茶壶,捏着三个茶杯,有些怯怯的问:“老头子,谁来了?” 老者迎过去接过茶壶,轻轻挽住妻子的胳膊,柔声道:“是个我们久仰大名的人,老婆子你也来吧,有些事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拿个主意。” 彭鹰呆呆的看着两个风烛残年的老者默默的走来,看着他们脸上那宠辱不惊的模样却不禁感到有些触动。 这就是相濡以沫吧,能在魔教靠着掏粪相守白头,又相敬如宾,这样的两个老人家真的会心怀叵测么? 三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老者倒上了茶递到彭鹰和老伴面前,这才看向了彭鹰,淡淡的道: “我叫申明理,这是我的妻子王氏。我们两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名叫……申屠。” 申屠!? 这句话甫一出口顿时好像惊雷炸响,彭鹰猛的窜了起来,骇然失色的望着那老者,几乎要再次拿出春泥剑与他一决生死了。而老者却仍端坐在那里,淡淡的笑了笑,道:“彭仙判不必紧张,我们夫妻对你并无恶意,请坐吧。” 彭鹰愣了半晌,终于还是再次坐了下来。他凝视着面前这两个老人家,心里却仿佛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申屠曾在自己面前说起过他的往事,他自幼被父母送给黄老当成质子,虽然如今有此成就,但却对他的父母极为怨恨。刚才王宏险些打死申明理,看起来应该不知他的身份,否则即便王宏如何蛮横,也不敢与申屠为敌。如此看来,应该是申屠故意不认自己的父母,这才让他们两个如此落魄。 身为人子,却不顾父母死活,彭鹰对申屠更是看低了几分。 这时王氏显得有些激动,颤抖着拉住申明理的手,道:“明理,这就是左家的彭鹰么?” 申明理拍拍王氏的手,叹息道:“是。” 王氏忽然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向彭鹰深深施礼。彭鹰连忙起身躲闪,无奈的苦笑道:“前辈这是要做什么?”他现在已彻底昏了头,不知道这两位老者究竟要做什么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线生机 王氏还是施完礼,颤抖着叹息道:“我儿作了孽啊,五年前那场大乱,东海百姓死伤无数,都是我……我教子无方。”她的老眼已经干涸,但此刻还是依稀浮现出一丝水光。 申明理叹息着拉着老伴坐下,柔声道:“你看你,眼泪都哭干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还对那不孝子心存希望么?” 他默默的看向了彭鹰,“我这老伴这些年随着我吃尽了苦头,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彭仙判见谅。” 彭鹰摇摇头,再次坐下之后忍不住问道:“申前辈是怎么认出我就是彭鹰的?” “你脸上的幻面玉皮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啊。想当年我和宫槐朝夕相处,你所使用的幻形门功法自然是瞒不过我的。这天下只剩下一张幻面玉皮,许多人都知道它就在你彭鹰的身上,所以我当然能猜出你的身份。”申明理淡淡的道:“我刚才跟了你一路,遇到王宏也是我刻意为之,其实是想试试看你这人的心性如何。” 彭鹰愣了愣,苦笑道:“申前辈为何试我?”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但要看看你是不是那种言而有信的好人。”申明理深深的望着彭鹰,最终叹息道:“我知道,南疆魔教终有一日会北上,到那时候,申屠必然是身先士卒。彭仙判,能不能请你尽可能的留下他一条狗命?” 彭鹰愕然,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申明理则继续说道:“我知道申屠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可他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也有关系。”他叹息着摇头,握着老伴的手道:“我们不该把他送给南疆教主作为徒弟,就应该让他陪在我们身边,庸庸碌碌的才好。” 王氏已经痛不欲生,哽咽着依偎在申明理的身边,不住的呢喃:“都怪我……都怪我……” 申明理望着彭鹰,“彭仙判可以废了他的修为,甚至打断他的四肢,只要留他一条命,延续我们申家的香火就行……好么?” 所谓天下父母心啊,申屠明明不把他们视为父母,但他们却仍在为他争取一条活路。彭鹰摇头叹息,苦笑道:“申前辈太高抬我了,如今乌沉修仙界不知有多少人将申屠恨之入骨,我又有什么资格答应您的请求?” 申明理略显激动的道:“只要彭仙判答应尽力就好,如果他还是自己找死,那我们也怨不得你。如果彭仙判首肯,老朽或许能帮彭仙判一个大忙啊。” 彭鹰愣了愣,警惕的问道:“申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 申明理一笑,道:“彭仙判不顾危险的潜入南疆魔教,应该是为了救出左远华夫妇吧,或许你还想救出那些修仙者,所以刚刚有人打穿了地牢,只不过却被我那孽子捉住了,实在是可惜。” 老者的眼中有着睿智的光,彭鹰知道自己已瞒不下去,索性点头道:“没错,不知前辈能怎么帮我?” “彭仙判稍等。”申明理站起来,到远处将那辆粪车推了过来,将车身竖起,一股恶臭顿时袭来。 彭鹰愕然看着那粪车,却不知道申明理这是何意。申明理则微笑道:“彭仙判,这些年来我们夫妇无时无刻不想这能逃离十万大山,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所以做出了这件东西来。我们本想劝说申屠回心转意,随我们一同离开,可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他轻轻拍了拍粪车的车厢,忽然那粪车底部荡起了道道波光,正中央竟化作一团五彩斑斓的虚空。 彭鹰猛的跳了起来,激动的不禁有些发抖,“这……这是魔门?” 那竟然是一道小型的魔门,竟然隐藏在粪车底部,这谁又能发现?难怪刚才王宏等人的尸体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被申明理抛进了魔门,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申明理点点头,“这座魔门是我费尽了数十年的心血才造出来的,而在昔日的东海魔教祖庭还有一座隐藏起来的魔门,这两座魔门是相通的,只要从这里进去,便会出现在东海了。” “彭仙判,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请求,这魔门就送给你了。”申明理盯着彭鹰问道。 “那两位前辈怎么办?不如随我一起走吧。”彭鹰激动的道。 申明理摇摇头,苦笑道:“申屠在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天下只有不爱父母的儿子,却没有不爱儿子的父母啊。” 彭鹰感动的点点头,沉声道:“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而为,前辈见谅。”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申明理笑笑,推起粪车道:“走吧,我们去救人。” 王氏站了起来,把住车厢,颤声道:“明理,我随你同去。” 申明理深深的看了眼老伴,叹息道:“也好,如果做成这件事,也算是我们帮申屠积积阴德吧” 彭鹰虽然不想这两个可怜的老人以身犯险,但魔门不能放入储物戒指,有他们两个跟在身边还能多几分胜算。于是拱手道谢,让申明理夫妇拉着粪车在身后远处跟着,径自远去。 彭鹰没去五毒潭,而是再次回到了地牢。 五毒潭有神王坐镇,不到最后关头彭鹰不会轻易犯险。现在有了魔门,救出那数千修仙者和花石肩就有了可能。而且刚才听关闭魔门的魔教弟子说申屠已经离开了地牢,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当彭鹰来到地牢的时候,守卫的魔教弟子果然已经少了许多。 警报解除,花石肩打出来的地洞也已被掩埋,也就没必要留下那么多人来看守了。 彭鹰在路上就将详情告诉了白莲生,所以等他到了地牢入口的时候白莲生果然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怎么才来?地牢里面都臭气熏天了,快点进去收拾收拾。”白莲生对申明理夫妇摆摆手,满是厌烦的将他们赶进了地牢中。那些守卫当然不敢质疑“历长老”的命令,反正有人替他们打扫地牢,何乐而不为? 看着申明理夫妇进去,彭鹰默默的知会盘龙去帮忙。盘龙并不是直接祛除那些修仙者的蛊虫,只是能控制他们的行动,让他们跳进粪车里就好,这对盘龙而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白莲生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彭鹰身边寒暄了两句,两人也并肩走进了地牢。 “小师叔,你亲眼看过那粪车里真有魔门?”白莲生忍不住惊奇的低声问道。 彭鹰点点头,“绝对没错,魔门直通东海魔教祖庭,那些修仙者到了东海之后也就安全了。” “谢天谢地。”白莲生忍不住激动的有些颤抖,眼中掠过一丝厉色,道:“小师叔,稍后等把那些修仙者就走之后,这地牢里所有的魔教弟子一个也不能留啊。” 彭鹰默默的点头。 白莲生冒着风险找来申明理清扫地牢,等到事成之后必然会引起魔教的怀疑,所以知道这一切的地牢守卫不能留一个活口。 一路上没人对彭鹰和白莲生起疑,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进了地牢。地牢里还是臭气熏天,申明理夫妇拖着粪车在众多修仙者之间清扫着污物,两个老者都显得十分从容。 白莲生站在敞开的铁门前,对几个守卫皱眉道:“还不关上门?” 有个魔教弟子谄笑道:“上一次您来的时候不是说气味太难闻么,所以属下们才不敢关上大门啊。” 白莲生瞪着眼睛道:“现在能一样么?刚抓了个闯入教中的奸细,你们怎敢如此大意?快去关门,要是被申副教主回来看到你们如此疏忽大意,还不扒了你们的皮?” 守卫们连连点头,毫不怀疑的走到门前,正在他们忙着关门的时候白莲生向彭鹰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难,拔出仙剑扑向了那几个魔教弟子。 瞬间鲜血迸散,那些魔教弟子即便有所准备也不可能是彭鹰他们两个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根本毫无准备,于是转眼间的功夫便尸横遍地。 彭鹰这才放出盘龙的灵识,阔口男孩化身千万,瞬间进入了众多修仙者的身体之中。 申明理竖起了粪车,看着那些修仙者形如傀儡般纷纷站起,又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伍悄悄的进入魔门,用不了多久,地牢内的修仙者已走的一干二净……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再救花石肩 阴冷潮湿的囚室内,闪烁着桔黄色的光。 花石肩被死死的捆在铁架上,头顶铁箍勒的愈发紧了,令整个额头变得一片青紫。 申屠暂时离开了这里,去找黄老禀报花石肩的事情,并提醒黄老早做准备,关闭了所有魔门。现在这间囚室里留下的是三个东海魔教长老,或者说是曾经的东海魔教长老。 自从东海魔教归入南疆魔教以后,连教主申屠的地位都一落千丈,这些人的处境自然也都远远不如当年。这当然让他们心存怨恨,尤其对周峰、对左家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花石肩当年曾帮助彭鹰潜入魔教总堂,所以这几个家伙更是把满肚子邪火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短短片刻间的功夫,花石肩已经是遍体鳞伤,身上各处都有鞭痕、烙痕,手指脚趾的指甲统统被掀开,那份惨厉简直难以形容。 “花耗子,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啊?你这老家伙的命还够大的,上一次在总堂折磨了你那么久都让你撑了下来,这一次看你还能撑多久!”有个魁梧的魔教长老狞笑着,手持带着铁刺的长鞭抽下。啪的一声响,鞭子便带下几片血肉来,花石肩疼的一哆嗦,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有个魔教长老看着奇怪,“这还是花耗子么?当初我们折磨他的时候他嚎得像猪似的,怎么现在一声不吭?” “莫非是吓傻了?”另一个魔教长老狞笑道:“两位兄长,不如我们试试最近学的蛊术如何?反正只要弄不死花耗子就行嘛。” 三个家伙一拍即合。 正在他们分别拿出一只玉瓶,准备将里面的蛊虫灌入花石肩的口中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用蛊?真弄死了这家伙,申副教主还不扒了你们的皮!” 三人同时吃了一惊,扭头看去都是一愣。 来的竟然是李琦和历云长老。 李琦这人在南疆魔教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非但颇受黄教主的器重,更是南疆王李泰广的儿子,这双重身份让李琦更加嚣张跋扈,即便是在申屠面前也难掩傲色。所以这三个长老一见是李琦顿时就矮了几分,连忙收起白玉瓶谄笑着迎了上来,道:“原来是小王爷啊,您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当然,否则我干什么来这种臭烘烘的地方。”李琦捏着鼻子向那三人招手,低声道:“你们过来,我有件要紧的事跟你们说,不能让那个奸细听到。” 三个魔教长老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围拢了过来,三颗脑袋挨在一起凑到彭鹰面前,带着点谄媚、带着点困惑的望着“李琦”。 随即只见“李琦”拿出一块硕大的金砖来,通体金光耀眼,表面篆刻无数花纹,极为华丽。 “小王爷,好大块金砖啊。”有个魔教长老顿时露出贪婪的表情来,暗想,难不成小王爷要交代大家做什么事,拿这金砖打点?那可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了。 “是啊,当然是给你们的。” 金砖忽然抛向正中央那个魔教长老,那人欣喜的正要去接,忽然感到金光耀眼,那金砖竟然在半空改了方向,如同闪电般砸向他的面门。相距不过咫尺之遥,金砖瞬间将那人的脑袋砸成血泥,继而“李琦”手指轻轻晃动,金砖又如臂使指般向两侧的魔教长老扑去,只是顷刻间,又是两团血光迸射开来,三个魔教长老呼吸间便一命呜呼,到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活该他们倒霉,这三人的修为虽然都远远不及彭鹰,但是如果及早警觉或许还能逃走一个,哪怕真的逃不出去,也足以发出警告。然而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在“李琦”竟然会突然出手,更料不到那金砖竟然如此恐怖。 “呼,成了。”彭鹰收起八两半,向白莲生使了个眼色,让他在门外看着,这才飞快的将花石肩从铁架上解了下来。 看着花石肩的惨状彭鹰不禁叹息了声,黯然道:“花老,真是委屈你了。” 花石肩这时才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为救人落入他们手中,那也算是义士,而他们为了活命加入南疆魔教,那就是狗熊!这么说来,我倒觉得他们受的委屈比我老花更多呢。” 彭鹰呆了呆,旋即不禁笑着点头道:“花老,你还真是变了一个人啊。” “老了老了,倒开始有点活明白了。”花石肩笑道。 彭鹰一笑,快速的将之前的经过讲给花石肩听,让他尽快离开,但花石肩竟然不肯,说只要彭鹰没有脱离险境他就决不离开。这让彭鹰又感动又无奈,只能对花石肩说:“花老,你无论如何都要立刻离开,一则这里太过危险,二则那数千个南疆修仙者如今都在昔日的东海祖庭,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海水淹死,只有你对东海祖庭十分熟悉,所以也只有把他们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啊。” 彭鹰这么说花石肩也只好点头同意,于是白莲生过来简单的帮他处理下伤势,然后让花石肩跳进申明理推来的那辆粪车,瞬间无影无踪。 接下来,便要消灭这地下囚牢里的所有魔教弟子了。 好在这里的守卫已经减少了许多,在彭鹰和白莲生的合力之下,这些人根本没有还手余地。转眼间近百个魔教弟子被彭鹰两人好像割麦般撂倒了一片,整个地牢内血腥味扑鼻,已经没有任何活口。 白莲生拎着血淋淋的仙剑,望着申明理夫妇有些为难。 虽说这次如果没了申明理夫妇,彭鹰和自己不可能将数千散修和花石肩救出去,然而现在申明理已经看出自己是奸细,即便他不会说,日后恐怕也有变数。毕竟,申明理可是申屠的父亲,货真价实的魔教中人啊。 申明理当然能看出白莲生的困惑,于是淡淡的笑道:“历长老,我们夫妇只是靠掏粪为生,什么魔教、什么正道,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区别。所以历长老大可放心。” 彭鹰拍了拍白莲生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申明理此人,人如其名,还是通事理,明是非的,他们夫妇甘冒奇险救出数千散修,已和魔教势不两立,自然也不会透露白莲生的身份。而白莲生见小师叔如此相信申明理夫妇也就稍稍放下心来,点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日后晚辈恐怕还免不得要劳烦两位前辈……” 申明理摇头,苦笑道:“我们夫妇两个做下这种事来,只是为了给犬子积些阴德,但我们不可能再做有愧魔教的事了,还望历长老海涵。” 白莲生虽然稍微觉得有些惋惜,不过看申明理如此郑重其事,反而觉得这人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于是更加放下心来。 “借我仙剑一用。”谨小慎微的白莲生并未称呼彭鹰为小师叔,而是直截了当的伸出手,拿过了彭鹰的春泥剑。 没等彭鹰反应过来,白莲生已倒转剑身,狠狠的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毒人 噗的血光迸射,彭鹰顿时悚然大惊! “你干什么!”彭鹰连忙搀住白莲生瘫软下去的身子,骇然问道。 “我恐怕是不能随您去五毒潭了……”白莲生声音颤抖的微笑道。他对自己下手极为狠辣,春泥剑几乎是贴着心脏穿透了胸膛,如果不能及时救助,恐怕就会一命呜呼。 “这地牢中的所有人统统被我们灭口,我又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白莲生苦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些药散来敷到伤口上,鲜血缓缓止住。 “快去五毒潭,我死不了。”白莲生勉强推了推彭鹰,虚弱无力的躺到了地上。 申明理夫妇在旁边看着,都不禁骇然失色。心想这历长老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人,竟然对自己都如此狠毒,难怪他能在南疆魔教中潜伏多年而不被教主发现。要知道黄老精明到了极点,想要瞒过他的眼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彭鹰则黯然看着白莲生沉吟良久,最终只好点头,柔声道:“你放心,有朝一日,你我必然还会重逢。” 说着,彭鹰狠下心站起身来,带着申明理夫妇离开了这座血腥味刺鼻的地牢。 再一次到了五毒潭,彭鹰让申明理夫妇在外面的隐蔽处等着,自己则走到山谷间假传圣旨,说是教主令他选几个好蛊,那些魔教守卫当然不会有什么怀疑。谁都知道李琦深受教主宠爱,这些人巴结还来不及呢。 进了五毒潭之后,彭鹰发现这里又多了许多蛊虫,虽然数量远没有当年那么恐怖,但也算不少。五毒潭中挤得满满的都是各色毒虫,看着极为丑陋狰狞。 他抬头看向五毒岛,那座神王殿笼罩在毒雾间,声息皆无。 神王殿前,云紫瞳赫然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等着他的到来。此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彭鹰正想挥手示意的时候,云紫瞳却忽然一转身,径自走向神王殿。 眼前忽然有道白光闪烁,有只纸鹤落入彭鹰手中。彭鹰连忙展开了看去,上面写着:“远华师叔他们在东南角落的万蛊楼中,你先过去,等我的消息。切记,一旦得手立刻就通过魔门离开,我自有办法脱身。” 彭鹰大急,但想要制止云紫瞳却已来不及了,她那娇小的身影已经推开了神王殿的大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云紫瞳的纸鹤上面墨迹干涸,显然是早就写好了的,彭鹰忽然明白了她的决意。 她根本没打算要和自己一同离开! 虽然心乱如麻,也不知道云紫瞳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此刻彭鹰已经别无选择,他心中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着,但也只能勉强镇定,咬紧牙关飞身上了五毒岛,径自向东南角落冲去。 面前是一座堡垒似的魔殿,藏身于五彩斑驳的瘴气之中,是五毒岛的最深处。大殿四周严丝合缝,没有窗户,只有一座巨大的铜门。铜门上下共有三道铁锁将其死死的锁住,显然平时不会轻易打开。 不过区区一道铜门当然不会放在彭鹰的眼中,他只担心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法阵。于是张开通天眼向前望去,却发现这铜门只是普通的铜门而已,并无法阵保护,而目光径自穿透了两尺厚的铜门,直接落到了魔殿之中。 巨大的魔殿中被黑暗笼罩,有数十口硕大的铜缸分布在魔殿之中,而在那些铜缸中都盛满了浓绿色的汤汁,里面除了有不计其数水蛭般的蛊虫之外,每口铜缸里还浸泡着一个赤条条的修仙者。 这些人或骨瘦如柴、或腹大如斗,都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多数人的胸膛已停止了起伏,显然是死了不知多久,但在那浓绿色的汤汁中浸泡着,尸体却不会腐烂。偌大的魔殿中阴风阵阵,看得彭鹰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他忽然发现了曲凝霜,她正静静的漂浮在角落里的一口铜缸内,同样未着寸缕,不知死活。 非礼勿视,更何况曲凝霜是左鱼儿的母亲,彭鹰只扫了眼她的面庞便不敢多看。连忙在意识海中召唤盘龙蛊王,问:“这是怎么回事?” 阔口男孩闪现出来,如入无人之境般飘入魔殿之中,随即化身数十分别钻入每个铜缸,转瞬间又飘出了魔殿。 “君上,这些人应该都是毒人。”盘王沉声道。 “毒人?” “没错,南疆魔教善用蛊毒,蛊毒者,除了蛊虫之外,毒术也极为精通。据我所知,南疆魔教早就有毒人炼制之法,不过想要炼成毒人十分艰难,南疆魔教数百年间尝试了不知多少次,但还从未有毒人炼制成功过。但是据我刚才观察,这魔殿中起码有一人已经接近成功,如果真被南疆魔教炼成了毒人,以后恐怕会成为君上的心腹大患啊。” “毒人有何厉害之处?” “蛊虫可以控制修仙者的肉身,不过一般而言,这会让修仙者的修为大打折扣。而毒人却是不同,用南疆秘法炼制而成的毒人非但修为不会折损,反而会提升两成,而且毒人浑身剧毒,即便是被人杀死,肉身炸裂开来,方圆百丈之内蝼蚁不存!君上想想看,如果被南疆魔教掌握了炼制毒人之法,将来只需炼制一支毒人仙军,恐怕整个乌沉国都将寸草不生了啊。” 彭鹰顿时悚然而惊,颤声问:“你说的那个接近成功的毒人是谁?” “是他。”盘王指着正中央的一口铜缸沉声说道。 彭鹰顺势望去,只见那口铜缸中漂浮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这人在健康时应该还是个非常英俊的人,但是此时浑身上下的皮肤却透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好像个鬼魅在铜缸中载沉载浮。在他的身边虽然也有无数蛊虫,但是却都离他远远的,仿佛对他极为畏惧。 而这一看,彭鹰却不禁吃了一惊。 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中年男子,但是却依稀感觉这人的五官容貌有些熟悉,忽然他恍悟过来,这人的容颜和左心守父子乃至左鱼儿都有类似之处,再看他的年纪,彭鹰更是有八九分把握能确认他的身份了。 这人难道就是鱼儿的父亲,左远华!? “他还活着?”彭鹰连忙问盘王。 盘王点头,“活着,不过也可以说是半死不活。他身上满是毒液而非蛊虫,所以即便是我也束手无策。此刻他距离毒人不过是一步之遥,状如傀儡,君上要是想要救他出困可要小心些啊。”他和彭鹰心意相通,自然也大概猜到了左远华的真实身份。 彭鹰心中不禁一沉,连忙又问:“你刚才看仔细了,这里面的活人有几个?曲凝霜前辈还活着么?” “活着,她进来的时间不长,所以中毒不深。”盘王指着其他三口铜缸,道:“这里面除了左远华夫妇之外,只有三个人还勉强活着,其他人早就被毒死了,稍后君上动手时,只救他们五个就好。”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恐怖的神王 用削铁如泥来形容春泥剑已是小看了它的锋利,那铜门虽然足有两尺后又坚固无比,但在春泥剑的面前就像是一块豆腐,瞬间便被彭鹰剜下一块来。原本彭鹰只要两剑便能悄无声息的洞穿铜门,然而就在他刚刚剜下一大块铜门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生出无尽的寒意,仿佛有一头恐怖的猛兽狠狠的盯住了自己,随时都能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他骇然向后望去,然而背后却是空空如也,远处五彩毒瘴之中,只有那巨大的神王殿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却像是荒古猛兽,极为恐怖。 是神王!彭鹰瞬间恍悟,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通天眼仍未散去,瞬间洞穿了神王殿,落入大殿正中。 那尊神祗般的神王正静静的端坐在神台之上,双目似开似阖,透出两道赤金色的光华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但却令彭鹰顿时亡魂皆冒,眼前仿佛出现万般幻境,像是灵魂出窍,置身于上古的修罗杀阵之中。 漫天红云滚滚,万千半神半妖呼啸震天,大地上血风肉雨,神兵妖兽潮水般激荡,血光冲天。瞬间,天地间降下恐怖到了极点的杀意,虽然无形无质,但却仿佛万千山峦碾压下来,足以灭杀一切。 彭鹰丝毫没有反抗之能,只能骇然等待着灭顶之灾。 这时,尸山血海之中忽然有道白光激射而来,落在彭鹰面前,赫然是个阔口男孩。盘王焦急的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按在彭鹰的额头正中,效法痴痴大师的佛门狮子吼,大声咆哮道:“咄!” “君上,醒来!” 那巨大的咆哮直接在彭鹰的意识海中炸响,这才让他瞬间醒悟了过来。 眼前再次出现了五毒岛和神王殿,而这瞬间,彭鹰却不禁惊骇到了极点。 那神王只是瞥了自己一眼,竟只凭着杀念便险些灭杀了自己的魂灵,这是何等的恐怖?难怪炎正神将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晋升为神王,虽然只比神将强了一等,但这实力的悬殊却可谓天差地别啊! 怎么办?神王虽然还未彻底苏醒,但已有如此恐怖的神通,如果他真想阻止自己,只要向黄老示警,自己就插翅难逃。 这瞬间的杀机、犹豫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间,而正在彭鹰茫然失措的时候,神王殿中忽然响起一声叱咤,紧接着黑色剑芒冲天而起。 墨鸦剑! 彭鹰顾不上惊恐,连忙张开通天眼继续望去,却见在神王面前,那渺小的如同蝼蚁般的云紫瞳正展开墨鸦剑,放出了寒鸦剑意。 此时的云紫瞳已今非昔比,修为无限接近青云境,寒鸦剑意也比往日强出不知多少倍来。 无数寒鸦笼罩了整个五毒岛,遮云蔽日,杀机四起,五毒潭四周的千万蛊虫同时噤若寒蝉,都被这惊人的剑意吓得魂飞魄散。而在神王殿中,那尊神王也微微的皱了皱眉,那双赤金色的双眸忽然向下方瞥去,冷冷的落在了云紫瞳的身上。 轰!恐怖的剑光冲天而起,云紫瞳也随着剑光跃向神王,仿佛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紫瞳!”彭鹰的心在那瞬间几乎碎裂开来,下意识的向神王殿扑去。 寒鸦剑意下,都是云紫瞳的领域,她瞬间察觉了彭鹰的反应,猛然回头大吼道:“不要过来!不要浪费了我的心意!” “这是我能为鱼儿,为左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云紫瞳那双紫色的眸子发出坚定的光,同样洞穿了神王殿厚重的墙壁,盯住了彭鹰的眼睛。 她那双紫眸具有极大神力,即便是彭鹰这样心智坚定的人也顿时感到神思飘渺,瞬间感觉云紫瞳说的没错,她为求大义而缠住神王,为的就是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救出左远华夫妇。如果自己冲进神王殿,也只能辜负了紫瞳的心意,最终功亏一篑。 在云紫瞳的目光注视下,彭鹰浑浑噩噩的转过身,猛的撞向了万蛊楼的铜门。 轰!同时两声巨响陡然炸响。 第一声,云紫瞳的墨鸦剑刺中了神王的面庞,万千黑芒好似风卷残云,在神王的脸前荡起道道黑浪。第二声,却是浑身闪烁着金光的彭鹰猛的撞开了铜门,一头钻进了万蛊楼中。 这一线生机是云紫瞳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彭鹰不敢稍有耽搁。他按照盘王的指点,直接将左远华夫妇和另外三个一息尚存的修仙者拎了出来,然后又闪电般冲出了万蛊楼,亡命般向远处逃窜。 这瞬间,盘王再次化身千万,又落入五毒潭中,开始了他第二次的饕餮盛宴。 这些蛊虫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即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也抱着能吃多少便吃多少的贪念,令南疆魔教苦心经营数年才刚刚有所起色的五毒潭再次遭受了灭顶之灾。 神王殿中,云紫瞳那足以排山倒海的寒鸦剑意瞬间在神王脸上轰中三次,那恐怖的剑芒四散而去,竟将神王殿上半截统统炸成齑粉。然而虽然她一击得手,但一颗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漫天瓦砾灰尘落下,却在神王周围仿佛碰到了无形的屏障,飘飘忽忽的落向远方。那尊神祗般的阴影在灰尘中慢慢闪现,就像是云雾散去,雄山慢慢露出峥嵘。神王纤尘不染,那两道赤金色的眸光仍冷冷的盯住了云紫瞳。 瞬间,云紫瞳感觉浑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的攥住,即便以她如今的修为仍然无法挣脱。 而这时,云紫瞳却淡淡的笑了笑,默默的望向了神王。 她根本不会奢望自己能逃出五毒潭,这便是她的选择,只要能稍稍阻挡神王片刻,彭鹰便能带着左远华夫妇逃出生天。 如此,足矣! “原来,你并未被蛊虫所制。”有把巨大的声音在云紫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仿佛隆隆雷音,震得她浑身颤抖。那是神王的声音,这些年来云紫瞳早已习以为常。 “是,又怎样?”云紫瞳淡淡的笑着,她能察觉到彭鹰已经冲到了五毒潭的入口处,以他的修为,瞬间便能赶到魔门。此时的云紫瞳还不知道申屠已经下令关闭魔教中所有的魔门,自然也不知道彭鹰的退路只有申明理夫妇的那辆粪车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新生命 木雕泥塑般的神王没有丝毫表情,但在云紫瞳脑海深处的那把声音却带出了一丝愠怒。 “无论你是否被蛊虫所制,莫非这些年本座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了么?” “你身上流淌的是半神的血脉,无论这人间是腌臜不堪还是美妙难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只需顺从我、依仗我,将来等本座苏醒之日,便是半神重掌天地之时。本座视你如同亲人,你竟敢如此对待本座!?” 咆哮声愈发惊天动地,云紫瞳的意识海几乎难以承受如此巨音,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但云紫瞳却只是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笑什么?”神王虽然雷霆震怒,却不禁有些感到奇怪的问道。 云紫瞳艰难的扭过头看向五毒潭入口处的方向,温柔的笑道:“我忽然能体会他当日的心情了。是人?是妖?这问题曾让他痛不欲生。但即便天下人咒骂他、质疑他,但他还是秉持自己的心性、信仰。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当年为了救他师父而攀爬天梯,宁死而不屈的那个人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神王不耐的历吼。 云紫瞳又将头扭过来看向神王,淡然笑道:“我是说,是人抑或是半神,又能怎样?我便是我,我是左家的,云紫瞳!!” 轰!恐怖的真气轰然绽放,那瞬间神王的神力竟然几乎难以将其束缚,一层血雾从云紫瞳的体内迸射出来,竟然是想引爆丹田气海,在神王面前自爆! 接近青云境的修仙者已极为强悍,如果真的选择了自爆,即便是青云境的强者也只能选择退避三舍。这是云紫瞳最后的杀手锏,虽然她明知自己即便如此恐怕也伤不到神王,但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死得其所。 这一生,她命运多舛,左家遭劫,上官颖之死,左鱼儿重伤,虽然这些错不在她,但云紫瞳却仍耿耿于怀。更何况她既然有半神血脉,神王便绝不会放过自己,未来等待自己的恐怕是更加的悲惨和不由自主,这一切,云紫瞳无法接受。 不可活,那便死!但即便死,也要死得惊天动地! 神王也有些惊讶,但那双赤金双眸中却透出一种不屑,忽然有股神力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竟将云紫瞳体内的丹田气海瞬间压制,令她再也难以动弹。 “想死?哪那么容易。”神王狞笑道:“本座还要试试你能否孕育出新的半神呢。” “原本我念在你我份属同族,所以待你不薄,但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本座便让你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总之,在你受孕之前,你想死都死不成!” 神王的怪笑声不绝于耳,云紫瞳的脸色却瞬间便的惨白。 她不怕死,但是如果真如神王所说,那便是生不如死,难不成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凄惨到极点? 而正在云紫瞳求死不能的时候,神王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咦,紧接着那双赤金眸子死死的盯住了云紫瞳的小腹,一抹喜色忽然爆发出来。 “有了!?竟然真有了!?”神王的声音激动的咆哮着,却让云紫瞳莫名其妙。 什么有了? “你竟然有身孕了?孩子的父亲是谁?”神王兴奋的声音落到云紫瞳的脑海中,却顿时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震得云紫瞳晕头转向。 自己竟然有身孕了?这是真的?云紫瞳虽然不敢相信,但听神王的语气却又不像是在说谎。瞬间,云紫瞳的心顿时变成了一团乱麻。 她虽然抱着必死的心来到这里,然而此时此刻,当她知道自己的体内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的时候,那必死的决心却瞬间被动摇了。更何况,她明知道这新生命的父亲是谁…… 苍天无眼啊!如果自己没落在魔教,也不是什么半神后裔那该多好……云紫瞳只是想想了下,都感觉自己要幸福的飞了起来。可瞬间她又被现实击倒,这是老天和自己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自己已经不打算活下去,却为何会怀上他的孩子…… 这时,神王充满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云紫瞳,看你这副样子,恐怕现在本座要你去死你都不肯死了吧。”他嘿嘿笑着,柔声道:“放心吧,本座不会对你怎样。魔教也不会再试图用蛊虫控制你,一切都以你腹中的孩子为重,你便回黑风堂中修养去吧……” 随着神王的声音,云紫瞳的心防顿时崩溃,忽然感到眼前一黑,顿时昏迷了过去…… 彭鹰飞身赶出了五毒潭,闪电般向申明理夫妇藏身的所在扑去。 盘王的灵识瞬间返回,刚刚那瞬间,五毒潭中的蛊虫再次被他吞噬了十之八九,彭鹰在感受到他的志得意满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焦急。 “君上快跑,魔教的人转瞬即至。” 彭鹰何尝不知道此刻危在旦夕,云紫瞳在五毒潭中攻击神王,寒鸦剑意惊天动地,黄老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好在申明理夫妇就在数百丈之外,凭他的修为,呼吸间便能扑入那辆粪车。 那样一来,他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了南疆魔教,而魔教上下也绝不可能发觉是申明理夫妇帮了自己。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彭鹰背后忽然再次升起寒意,有道锋利的气劲令他如芒在背,连忙回头望去。 在他的背后,赫然有道人影电闪而至,手中抓着一根钢锥般的短剑,瞬间便追了上来。 申屠!? 彭鹰顿时亡魂皆冒,他修为虽然暴增,但还不是申屠的对手。青云境与点山境有着天壤之别,自己根本无法逃脱申屠的追杀。 “八师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申屠狞笑着,忽然吼道:“彭鹰!我早该猜到是你!还不给我站住!” 站住才是傻瓜!彭鹰心中暗骂,他手里托着五个人,根本无法拿出春泥剑,于是只能没命的向前冲去,只求尽快钻进那辆粪车,至于申明理夫妇,想必申屠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父母都要杀吧。 然而他的修为毕竟远逊与申屠,没等冲到粪车那里便被申屠的噬魂针刺中了肩膀。顿时轰然巨震,彭鹰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那五个人摔了一地,远处十丈开外便是那辆粪车,但彭鹰又怎么可能抛弃左远华夫妇独自逃走? 他幸亏金身不坏,所以肩膀上的伤并不严重,于是连忙拔出春泥剑,准备与申屠决一生死。 就在这时,有个瘦小而佝偻的身影忽然张开双臂拦在了彭鹰和申屠之间。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丧尽天良 “儿啊,你不能再作孽啦。”那老妇试图望向申屠,然而浑浊的老眼没有丝毫光泽,只能露出满脸的苦涩,哀求着。 “娘!?”申屠呆了呆,旋即勃然大怒,“你来这里干什么!赶快让开,后面那个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不让!”那老妇人正是申屠的母亲王氏,她张开手拦在申屠面前,头也不回的颤声道:“彭仙判,您快走吧,老身替您拦下这个逆子……还有,请彭仙判记住您对我们老两口的承诺……” “晚辈记得。”彭鹰连忙大声说道,飞快的将左远华夫妇等五个人重新拎了起来。 申屠却并不着急,狞笑道:“彭鹰,想不到你竟然能说动我娘来帮你,不过那又怎样?现在魔教所有的魔门都被我下令关闭,你即便肋生双翼也难以逃出这里。奉劝你还是识时务些,现在投降,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这时,车轮声从旁边响起,申明理推着那臭气熏天的粪车走了出来。 “彭仙判想走,便能走的成。”申明理淡淡的说着,轻拍车身,粪车底部顿时荡起道道白光,演化成一片深邃的虚空。 “魔门!?”申屠顿时骇然失色,旋即明白过来。 “你们竟然帮着彭鹰逃离魔教?”申屠那张俊俏的脸顿时充满了狰狞,双目充血的举起噬魂针远远的逼住彭鹰,厉声道:“这个彭鹰屡次坏了我的大事,又断了我一只胳膊,你们……你们竟然帮他!?” 没等申明理说话,王氏顺着声音扑到了申屠面前,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颤声道:“儿啊,多行不义必自毙,难道我们东海魔教的下场还不能让你警醒过来么?你虽然少了条胳膊,但起码命还留着,如果你继续倒行逆施,怕是最后……” “住口!”申屠眼看着彭鹰已经拎起了那五个赤裸裸的人向粪车飞去,眼中顿时露出了疯狂的杀意。 噗!一声沉闷的响声突兀的响起,正奔向粪车的彭鹰浑身巨震,猛然回头望去,却骇然发现王氏的背后突出一抹猩红的剑尖,竟然是噬魂针洞穿了她的心脏! 申屠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生身母亲!?那瞬间,彭鹰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王氏那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满脸都是愕然之色,但却并没有丝毫恨意。在生命消散之前,王氏却苦笑了下,口中鲜血直流,颤抖着深处枯干的手试图去抚摸申屠的面颊。而申屠却恶狠狠的将王氏一把推开,疯了似的向彭鹰扑去。 “畜生!”不远处的申明理如丧考妣的哀嚎,浑身绽放出漆黑的魔气猛然向申屠扑了过去。 “我们都是为了你啊,你……你竟然亲手杀了你娘!你这个畜生!”申明理已经痛彻心肺。他状若疯癫的扑向了申屠,同时头也不回的对彭鹰怒吼道:“彭仙判,我瞎了眼,与你约定之事作废,有朝一日,你一定要把这孽子给我杀了!” “快走!”申明理从怀里拽出一把短剑,与申屠纠缠在了一起。 申明理的修为也颇为不俗,赫然是点山境六七品上下,但是面对青云境的申屠,他自然完全不是对手。而此刻四面八方剑光四起,尤其有道恐怖的威压正从远方飞速赶来,彭鹰顿时意识到那是黄老的气息,如果等他赶到,就一切都完了。 他已别无选择,就感觉五内俱焚,怒到了极点。旋即狠狠的盯了申屠一眼,厉声道:“申老前辈放心,我一定将这畜生送到你们二老面前!”说着,他抓着那五个人纵身跳入粪车,瞬间消失不见。 申屠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同时心里也浮现一股恶寒。 彭鹰逃走,这全归功于申明理夫妇的暗中帮忙,如果被黄老发现,恐怕自己这副教主之位也岌岌可危。现在的申屠已经丧心病狂,既然刚杀了自己的母亲,那再杀死亲生父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噬魂针忽然鬼魅般击断了申明理的短剑,又势如破竹的贯穿了他的头颅。申明理怒目圆睁的盯着申屠,尸体软软的跌在王氏的身上,两个老人竟然死在了唯一的儿子手中。 申屠一不做二不休,噬魂针猛然化身千万,瞬间将申明理夫妇的遗体刺成肉泥,同时也将那辆粪车炸成齑粉。当他毁尸灭迹之后,黄老带着众多魔教弟子已匆匆赶到。 “怎么回事?”黄老看着满地的狼藉厉声问道。 “是左家的人。”申屠毫不犹豫的狠声道,旋即沉声道:“教主,快去查看五毒潭和地牢,左家或许做了什么……” 黄老悚然动容,第一个反应仍是扑向了五毒潭。地牢里那些修仙者虽然重要,但五毒潭才是南疆魔教的心腹之地,五年前那场浩劫已经让黄老痛断心肠,这次决不允许再受劫难了。 然而,没过片刻时间,远处再次传来黄老那愤怒的咆哮,一切都仿佛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当彭鹰冲出魔门的时候,他也顾不上查看周围的状况,随手将手中的五人抛在地上,回头一剑斩碎了魔门。 这种把戏他已做过多次,就是怕申屠和黄老追杀。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举了,申屠在南疆魔教几乎同时砸碎了粪车,根本没有追来的打算。 魔门碎裂之后,彭鹰这才算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四周,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是间密室,不过自从东海魔教祖庭沉入海底之后,密室便碎裂开来,外面能看到无尽深邃的海底。而在海底中则有个巨大的气泡,里面正是花石肩和那数千南疆散修。 彭鹰连忙带着左远华夫妇等人进了气泡,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衣服盖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曲凝霜,他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你怎么样?”花石肩听着声音赶了过来,语气中满是担忧。 彭鹰看着遍体鳞伤的花石肩,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我没事,不过……唉,算了。” 他此刻才清醒了过来,不禁懊恼自己为何不顾云紫瞳而自己逃出了南疆魔教?以他的性子,即便九死一生,也不可能抛弃云紫瞳才对。然而他现在忽然想起云紫瞳的那双眼睛,这才意识到那恐怕是紫瞳的神力所在,无论是刚才在五毒潭,还是在黑风堂里,当紫瞳的眼睛发出紫光的时候,自己几乎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这是以生命为代价救活自己啊,彭鹰无力的坐在那里默然无声,心中满是云紫瞳的影子。 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啊。 但自己也只能暂且忍耐,等南疆魔教那边风头稍过,再用令牌问问白莲生吧。 强打精神站了起来,彭鹰先来到了曲凝霜的面前。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落寞的家主 这五人中,数曲凝霜体内的毒最少,但无论彭鹰用了什么办法却仍然无法将其唤醒。这让他无可奈何,想想看自己对毒术的确是一窍不通,可上哪里去找精通毒术又肯帮助自己的人呢?彭鹰默默的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 雷震的妻子罗无烟,就是北方魔教的百毒门下,他们夫妇虽然已经仙逝,但是罗无烟的师父也就是百毒门的门主玉蟾却还在人世。彭鹰想了半晌,能解开左远华夫妇身上剧毒的人,恐怕非玉蟾莫属了。 不过到哪里去找玉蟾去?彭鹰一时有些没有头绪,只好暂时将这事压到一边,先解决那数千名南疆散修再说。 “花老,我记着东去三十里左右有座荒岛,你先带着这些人到那里等我,我稍后就到。”彭鹰对花石肩道。 花石肩没有二话的点头,带着数千南疆散修和左远华夫妇等毒人走了。而彭鹰则孤身一人重返魔教祖庭,落在了一座坟墓面前。 “养生堂主之墓。” 看着这孤零零的坟茔,彭鹰心中有些错综复杂。师父明明还活着,但那个养生堂中的老者却已永远的葬身此地。既然到了这里,彭鹰自然要祭奠一下,虽然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礼数不可废。 等他离了魔教祖庭,去荒岛找到花石肩乃至数千南疆散修,这才让盘王将所有人的蛊毒去除,当那些南疆散修张开双眼,看到烟波浩渺的东海时,自然目瞪口呆。 颇费了一番口舌,彭鹰这才将他们的遭遇解释清楚,每个南疆散修的额头上都不禁浮起了一层冷汗。 大家简直是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啊。 “我们早就听说过彭仙判的威名,想不到竟是您救我们出了火海,这份大恩大德,我们这些人即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抖着跪到了地上,在数千修仙者中,这老者的修为最高,威望也是最重。他一跪倒,数千南疆散修统统跪倒在地,不大的荒岛上满是黑压压的修仙者,气氛显得格外激动、肃穆。 “王前辈快起来,晚辈可当不得您们的大礼啊。”彭鹰连忙过去将老者搀扶了起来。这时他已经知道这老者名叫王铁雄,算是个比较逍遥的散仙,修为在点山境八品左右,座下有数百弟子,但却并未开山立户。前些年是黄老亲自率人将他们师徒一网打尽,这几年的地牢生涯,已经有十几个弟子殒命,这让王铁雄意志消沉,几乎选择了自行了断。 “彭仙判当然当得起。”王铁雄说着,却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硬生生的托了起来,竟难以抗拒。 彭鹰环顾四周,苦笑道:“大家都快起来吧,我还有事要问问大家……” 他要问的事就是这些南疆散修的去留问题,这些人的修为虽然良莠不齐,但也是一方势力。如果能团结起来当然最好,日后面对南疆魔教,甚至是妖界封印破裂的种种危机时,也能同仇敌忾。 王铁雄第一个拍了胸脯,说南疆已经完全落入魔教的魔掌,自己和弟子们反正是没地方可去了,如果彭鹰肯收留自己,那大家以后便唯彭鹰马首是瞻。以他的威望,数千修仙者中顿时有将近一半人举双手表示赞成。很快,绝大多数的南疆散修都表示要追随彭鹰,只有两三百南疆散修因为各种不同的理由婉拒了彭鹰的好意,但口头上也千恩万谢,说明日后彭鹰如有差遣,他们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王前辈,那我们就先赶往别有洞天吧。”彭鹰与王铁雄携手一笑,径自向东海的东北方向飞射而去。数千南疆散修或腾云而起,或驭剑而行,花石肩将左远华夫妇等那五个毒人带上,一群人好像波澜壮阔的流星雨,激射而去。 左家,青龙峰后山。 左鱼儿站在树下,默默的望着半山腰上那一座座坟茔。 五年前,她看着彭鹰在坟墓间清扫,那落寞的模样至今想起来仍让她芳心颤抖。而如今,虽然五年过去了,但那片坟地依旧整洁如新,却又有个扫墓人在坟墓间慢慢的清扫着,清晨的阳光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温暖的光,但却掩盖不住这人身上弥漫出来的落寞和孤独。 痴痴的草堂旁边建起了另一座草堂,比痴痴的那间稍小,草堂前摆着一些扫帚、簸箕之类的工具,都已显得有些陈旧了。 那个在坟墓间打扫的是个耄耋老者,身子佝偻着,早已没了当年的气势。那头雪白的长发如今已经稀少了许多,看起来像是已风烛残年。 竟然是左家家主,左心守。 五年前,左心守将家主之位交给左远清代理,但从那以后左心守就从未打算再拿回家主之位。他的意志已经彻底消沉下去,不想再去思考任何问题,于是他与痴痴毗邻而居,接替了彭鹰,开始打扫这些左家弟子的坟墓。 对这些长眠于此的左家弟子,左心守心中一直有着深深的愧疚。 当年要不是他优柔寡断,这些左家弟子或许还能活着。这是他这一生最为遗憾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底,这些年来如芒在背,令他有苦自知。 他本以为让鱼儿吃了忘情丹,一切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鱼儿还是那个围绕在他身边,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可是五年了,虽然左鱼儿在他身边的时候似乎的确是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但是他却能看出鱼儿那都是强颜欢笑,一切,都已不能回到以前了。 后悔么?自责么?左心守不敢去想,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左家的安宁和鱼儿的快乐,如果连着两个都无法守住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在这个世上。 “爷爷,您歇歇吧。”左鱼儿此时已来到了左心守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嬉笑道:“您再这样扫下去,恐怕连坟上的土都被您扫没了,到时候颖儿他们跳出来找您麻烦怎么办?” 左心守愣了愣,深深的看了左鱼儿一眼。 他虽然已不再是以前的左心守,但心思却依然敏锐。左鱼儿虽然在笑着,但眼中却有种难以抹去的哀伤,这让左心守不禁有些担忧的抓住左鱼儿的手,问道:“鱼儿,你怎么了?” 左鱼儿知道自己瞒不过左心守的火眼金睛,脸色一动,有些苦涩的笑道:“我们在南疆看到……小师叔了。” 啪,左心守手中的扫帚忽然跌落在地,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下。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初心 “他……现在怎么样了?”左心守颤声问着,心中却不禁生出了浓浓的歉意。他这一生执掌铁律,公正严明,从来都是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但是只有对彭鹰,他是有愧的。 “刚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左鱼儿的身子也颤了颤,低下头没法再说下去。十万大山中的那场恶战,她在最后关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她最终还是昏了过去,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青龙峰上。最后她还是从左菊心口中知道了那场恶战的结局,彭鹰似乎已恢复了健康,然后自行离去了。 那些昙花一现般的记忆此时深深的烙印在左鱼儿的脑海中,让她寝食难安。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去问谁,即便是和她从小关系最好的左菊心,对彭鹰的事也是三缄其口,无论左鱼儿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说。 左鱼儿本想来问问左心守,但看到左心守的表情,左鱼儿却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左心守脸上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愧色,这种表情左鱼儿已经看了太多次,也早就怀疑爷爷和自己失忆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虽然她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看到左心守那落寞而又有些畏惧的模样,左鱼儿便再也问不出口了。 “据说他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不提他,爷爷,您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左鱼儿微笑着,搀扶左心守回了他的草堂。左鱼儿为左心守泡了壶浓茶,又浅谈了两句,便又来到了痴痴的草堂前。 矗立在草堂前,左鱼儿迟疑了半晌,却终究没有推开那扇柴门。 整个左家都问不出来的真相,虽然只有痴痴大师这里或许才能得到解答,但是爷爷就在旁边结庐而居,自己与痴痴大师的对话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而爷爷显然不想自己和彭鹰有什么交集,于是,也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询问痴痴大师吧。 她落寞的走向远处,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鱼儿,还记得我传给你的初心经么?” 是痴痴大师的声音!左鱼儿愕然回头望去,却见草堂柴门已经打开,清秀的痴痴正站在柴门前对着自己颔首微笑。左鱼儿忽然心中一动,旋即微笑点头,径自向藏剑峰飞去。痴痴大师绝不会无的放矢,或许,在藏剑峰的望云台上能让自己想起一些原本已经遗忘的东西来…… 左鱼儿远去之后,左心守猛的推门而出,看着左鱼儿逐渐消失的背影,面色复杂。 痴痴转头看向左心守,沉默无语。 “痴痴大师,这是我们的家事……”左心守察觉到了痴痴的目光,于是也转过头来看着痴痴,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 “这是左家的家事没错,不过家主,已经过去五年了,莫非你的执念还没能放下么?”痴痴叹息了声,忽然稍稍挺直了脊梁,沉声道:“当初,老僧念你舔犊情深,所以并未阻拦。但是五年已经过去,这对小儿女因此遭受了多少折磨你可知道?如果你还执迷不悟,老僧说不得也要插手管管你们的家事了……” 左心守顿时目瞪口呆。 数百年间,痴痴大师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让左心守即有些突兀,又有些茫然。半晌过后,左心守摇头苦笑了下,转头进入自己的草堂,黯然道:“大师放心,我本来也没有再插手的意思,如果他们无论如何最后还是要走到一起,那我也不会再阻拦了。但我希望他们之间的事还是随缘就好,即便是大师您也不要干涉……” 草堂柴门关闭,痴痴望着那孤零零的草堂不禁叹息了声,也转身走了回去。 无尽山,白雪园。 彭鹰坐在园中的凉亭中,望着白雪园外默然出神。 那两座山峰周围,原本的喧闹和杂乱已是昨日黄花。极北金髓早被全部炼化,炼制成的仙剑大部分分配给了别有洞天和霸下堂的修仙者们。剩余的部分则在余英堂中待售,当然都是价格不菲。 彭鹰不在时,何半斤和展阳在两山间的河流旁种下了两行树木。也不知是什么品种,靠近火脉的一侧的树木赤红如火,而靠近水脉的一侧则冰清玉洁。远远的望过去仿佛冰火两重天,格外的神奇美丽。 他回来已有些时日了,本打算将那数千南疆散修带到霸下堂,不过这些南方的散修却对浩瀚的东海有着浓厚的兴趣。王铁雄询问彭鹰的意见,是否能让他们在东海别有洞天停留些时日,彭鹰当然无可无不可,便任由他们留在了东海。而他自己则带着花石肩和左远华夫妇等五个毒人,顺着魔门回到了霸下堂。 左黄虎已经闭关许久,彭鹰只是在养生堂前请了安,然后便回到了白雪园。 他知道师父早些年就已经拥有了突破青云境的实力,只不过左黄虎毕竟是以妖躯修炼,等到破关冲击青云境时也不知会招来什么样的天劫。所以左黄虎并未急着突破,而是蓄势待发,等到有了万全把握才厚积薄发,一举跨入青云境。 回到白雪园之后,彭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展阳找了过来。 要想救左远华夫妇就必须要找到玉蟾帮忙,可是自从雷震夫妇大婚之后玉蟾便没再出现过,偶尔有书信往来,也只是询问雷焚天的近况。 无论雷焚天有什么来历,但对玉蟾而言他只是罗无烟的儿子,是自己最钟爱的弟子在这世上唯一的后人。所以玉蟾对雷焚天极为关心,经常会派百毒门弟子送来一些物华天宝,再经由展阳交给雷焚天。 能找到玉蟾的也只有展阳了。 可是展阳发给玉蟾的书信已经去了整整三天,但玉蟾却仍毫无音讯。这让彭鹰百般焦急,如果玉蟾不来,那谁又能救活左远华夫妇呢?他只能让宝儿帮忙给左远华夫妇吊命,好在这五年来宝儿的妖力同样大有长进,虽然无法驱除毒人们体内的剧毒,但是也能起码能保证他们在半年之内不会毒发身亡。 这让彭鹰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喜欢一个人的心意 彭鹰的归来令整个霸下堂上下欢欣鼓舞,只有在这里才没人在意彭鹰究竟是妖还是人,他们只是知道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受过彭鹰的恩惠,没有彭鹰,就没有大家的今天。所以这几天荆义、晏雪山乃至万事晓等等人都赖在白雪园不走,而在这里,只有一个人专心致志的忙着自己的事情,那便是何半斤了。 从逍遥会得来的剑灵正在何半斤的手中逐步与春泥剑融合。满园的人都在等待着那一刻,毕竟已经许久未曾听过拥有剑灵的神剑了,春泥剑一旦拥有了灵性,那将毫无疑问的晋升到上古神器的境界! “彭兄弟,该你下子了。”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彭鹰这才从神思中苏醒过来。 “抱歉抱歉……”彭鹰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棋盘,却见自己的大龙已经被人家拦腰斩断,再下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他本来就没有下棋的心思,于是将棋子搅乱,抬头看着与他对弈的那人苦笑道:“万兄,我这三板斧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三天两头的跑来羞辱我?难道你的余英堂就那么闲么?” 与彭鹰对弈的,正是万事晓。 这几天万事晓经常过来陪着彭鹰下棋说话,而每次彭鹰看到万事晓的时候心中都有无尽的讶然。 这五年来每个人都有变化,焚天和黄小牛都长大了,鱼儿和紫瞳都无限接近了青云境,但他们都各有来历,所以还算情理之中。然而万事晓这家伙就显然是个怪胎了,不只是他,正气门现在仅存的十个弟子统统都是怪胎! 当年彭鹰离开余英堂周游天下的时候,曾经将初古道藏的抱朴篇、上清篇乃至金身篇都交给了万事晓保管。而万事晓之前就已经开始修炼了上清篇,只不过当时他还没有融会贯通而已。 彭鹰没想到的是,五年后再回来,万事晓和他的九个师弟非但修炼到了金身篇,修为更是统统跨入了点山境!其中万事晓的修为增长的最为快速,现在竟已到了点山境七品,虽说比彭鹰还是稍逊一筹,但要知道万事晓可是只用了五年时间便跻身于顶尖高手之列,这种修行的速度,即便是和彭鹰相比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 当彭鹰张开通天眼的时候,能看到万事晓的头顶有道凛然正气直冲天穹,足有十余丈高,蔚为壮观。其他那九个正气门弟子虽然稍逊,但也多数都是点山境五品修为,更有三个较强者已经是点山境六品,头顶都有冲天的正气。 如今的万事晓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胆小如鼠、谨小慎微的万事晓了。虽然他仍是那副嬉笑的模样,但是却透着一股宠辱不惊、光风霁月般的正气。 这都是初古道藏的功劳。正气门弟子踏入仙途之后,苦寻仙法无果,只好将修仙界视为废物的初古道藏抱朴篇奉若至宝。而他们这些人当年可都是金榜题名过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读书人中的翘楚,心智超群。多年钻研抱朴篇,虽然修为没什么长进,但平时互相切磋,对天道的那份领悟早已超出了绝大多数的修仙者。 当彭鹰还在盘龙山城懵懵懂懂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开始领略到属于他们的那丝天道了。 所以一旦万事晓等人得到了初古道藏上清篇和金身篇,那修为的进境简直如同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以至于到了现在,虽然正气门加上青儿才不过十一个弟子,但是却隐隐已经成为霸下堂里的第三方势力,试想有十个点山境中上品的修仙者,谁敢轻捋虎须? “余英堂早已步入正轨啦,齐云斋从他那里调了个掌柜过来,平日也根本不需要我去坐镇,既然你回来了,我当然要好好陪陪你。”万事晓微笑着摆弄着棋子,将彭鹰搅乱的那盘棋竟然又恢复了原状。 “别耍赖,继续下。”万事晓笑眯眯的看着彭鹰,说道。 “你这是要折磨我啊。”彭鹰正无奈的想要落子,忽听园外有人大喊:“三叔快来,何老叫您哪!” 有个半大小伙子飞快的冲了进来,这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但容貌却并不憨厚,眉眼间有些狡黠,倒和杨癞痢有些相似。他像一阵风似的扑到彭鹰身边,一把又搅乱了棋盘,对万事晓笑道:“万师,您就别折磨我三叔啦,他又不是您的对手。” 万事晓一瞪眼,骂道:“该死的小牛,火烧屁股了么?这么急着干什么去?” 那男孩竟是黄小牛,如今的他竟然比彭鹰还要高出半头,人如其名,像个小牛犊似的孔武有力。他笑了笑,一把拉起彭鹰向外就跑,边跑边叫道:“何老说剑灵马上就要融入春泥剑啦,让我三叔赶快过去,好让神剑认主啊!” “真的?”彭鹰和万事晓同时吃了一惊,这才双双跳起来扑出了白雪园。 左家,藏剑峰,望云台。 左鱼儿默默的坐在草堂中,望着眼前那片烟波浩渺的云海,目光也随着那云海的起伏而闪烁不定。 她早已运起了初心经,只是那片初心似海,左鱼儿却总感觉有座巨大的冰山沉与海底,自己虽能看到冰山一角,却不能窥出全貌。 是什么呢?她隐隐感觉这初心中疏漏的东西应该极为关键,但那层窗户纸不捅破,左鱼儿仍是徒劳无功。 “鱼儿,这里风大,别着凉。”随着一把轻柔的话语,有人为她披上了一件柔软的风衣。 左鱼儿这才悠然醒转,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露出温柔的笑意道:“二伯母,您来啦。” 骆凤竹微笑着点点头,拉住左鱼儿的柔荑坐在草堂中,两人都面对着那片云海,久久没有出声。 “鱼儿,你还记得剑心吧?”骆凤竹怅然问道。 “大师兄?我怎么可能会忘啊。”左鱼儿莫名其妙的看向了骆凤竹。 “你现在的心,还想着你大师兄么?”骆凤竹也转过头来,深深的看着左鱼儿的那双美眸。 左鱼儿呆了呆,脑中有些混乱。 是啊,当年自己心里明明满满的都是大师兄,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冷剑心已经死了,但她也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但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底怎么已经没了大师兄呢?左鱼儿愣了半晌,看着骆凤竹无言以对。她知道二伯母对大师兄视同己出,莫非二伯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骆凤竹拍拍左鱼儿的柔荑,微笑道:“傻孩子,二伯母提起当年事,只是想让你想起喜欢一个人时的心意,那种刻骨铭心、那种无怨无悔的心啊……” 她没头没脑的说完便起身离去,留下左鱼儿茫然呆立,半晌没有醒过神来。 喜欢一个人的心意? 忽然,好像满天乌云间掠过一道璀璨的阳光,左鱼儿猛的跳了起来,再次望向云海,运起了初心经。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剑灵入主春泥剑 久久,当阳光洒满云海时,左鱼儿的脸上却已满是泪痕,她在山风中摇摇欲坠,终于还是无力的跌倒在草堂之中。远处正在山林间注视着她的骆凤竹顿时吃了一惊,连忙看向旁边的左远明:“远明,是不是我太心急了?鱼儿不会出什么事吧?”说着她就想跑向草堂,却被左远明一把抓住。 “没事。”左远明默默的望着草堂中的左鱼儿,沉声道:“鱼儿没那么软弱,她现在这副模样,或许……是想起什么来了吧。” 正说着,左鱼儿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草堂。她冉冉升起,摇摇晃晃的向山下飞去,左远明夫妇连忙跟着,但左鱼儿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一路飞向青龙峰脚下。 这一路,有许多左家弟子和左鱼儿打招呼,她只是不理,好像失魂落魄了似的出了仙门,又向远处山后的那座传送仙门飞去。 左菊心也看到了左鱼儿的异状,于是连忙赶到左远明的身边焦急的问:“鱼儿这是怎么了?她要去哪里? 左远明默然摇头,示意左菊心跟着,三人尾随着左鱼儿到了山后。 仙门荡起一道白光,左鱼儿瞬间消失不见,左远明夫妇和左菊心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道:“无尽总堂?” “鱼儿去无尽总堂干什么?”左菊心焦急的道,旋即想要追上左鱼儿,但左远明却伸手将他拦住,沉声道:“让她去吧,有些事情,我们不宜过多插手。” 左菊心愣了愣,看着左远明夫妇愣了半晌,忽然露出一丝惊喜交加的模样,颤声问:“莫非……鱼儿她想起什么了?” “谁知道呢?”左远明叹息了声,回头仰望青龙峰,沉声道:“这一次,我决不能再让父亲他老人家犯糊涂了,他们两个人的事,谁也不能再横加阻挠。” 左远明向来老实憨厚,对左心守更是言听计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超出了骆凤竹和左菊心的意料。左菊心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骆凤竹却苦笑着对左菊心道:“菊心,你二叔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去和你父亲说去啊,大哥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哪里的话。”却是左远明摆了摆手,沉声道:“这是我和大哥共同的心思,我们左家亏欠小师弟太多,即便不能锦上添花,也不能再次落井下石了啊……” 日月炉。 彭鹰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何半斤的身边。 何半斤显得极为疲倦,身上满是浓浓的汗味,杂乱的头发贴着头皮,浸满了汗水。但他的双眼却格外的明亮,全神贯注的盯着日月炉中的景象,不敢眨下眼睛,连彭鹰来到身后也并不知道。 低头看去,日月炉那不大的炉身中插着一把漆黑的仙剑。而在仙剑的锋芒处,却有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光华缓缓盘绕着。 这便是春泥剑和剑灵。 顾名思义,剑灵已有灵性,它似乎对春泥剑颇感兴趣,但似乎又不想再束缚自己,于是有些迟疑的绕着春泥剑盘旋,半晌也没有进去的意思。何半斤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眨眼的盯着,同时催动炉火,让春泥剑荡起道道华光,那纯粹的混沌剑气像是最纯的美酒,蛊惑着剑灵。 黄小牛蹑手蹑脚的走到何半斤的身边,低声耳语道:“何老,我三叔他来了。” 何半斤这才回头看去,一眼便看到彭鹰的身后还有万事晓、水儿、荆义和晏雪山等人,他顿时皱起了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彭鹰来到何半斤的身边以眼神询问,何半斤则低声说道:“以你之血,滋养春泥剑,等到剑灵入主春泥剑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别让这家伙跑了。” 彭鹰虽然不明究竟,但也知道何半斤如此谨慎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也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轻轻割破自己的手指,在春泥剑上点了几滴鲜血。 剑身被炉火烧得滚烫,鲜血落上顿时发出滋啦的响声,剑灵顿时吓了一跳,似有逃脱之意。而春泥剑受主人的鲜血刺激,剑气陡然冲天而起,那澎湃的混沌气息顿时吸引住了剑灵,冥冥中,剑灵仿佛发出了一声欢欣鼓舞的长啸,竟真的一头钻进了春泥剑中。 春泥剑陡然巨震,发出如同龙吟般的长啸,继而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不知何处来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幽谷,半空中风雷涌动,像是雷神亲至,声势惊人。水儿和万事晓等人都不禁大惊失色,抬起头向四面八方眺望,却见周围罡风四起,恐怖的风浪像是无数剑形纵横驰骋,远处一些修仙者发出阵阵的惊呼,被这天象异变吓得惊慌失措。 好个剑灵,只是入主春泥剑,竟然搅得天翻地覆,即便是彭鹰也不尽骇然失色。 正在所有人心神大乱的时候,春泥剑竟忽然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那瞬间所有人都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那根本不是一把仙剑,而分明是一头漆黑的怒蛟腾空而起,转眼间便能化作神龙消失于天际。 “快抓它回来!”何半斤的大吼刚一出口,便有个身影也如同蛟龙般腾空而起,以闪电般恐怖的速度直追而去。 是彭鹰! 彭鹰此时的修为已深厚无比,肉身力量更是登峰造极。这瞬间的加速,简直像是弩炮激射,瞬间便后发先至追上了半空中的春泥剑,旋即伸手便抓住了春泥剑那灼热的剑柄。 春泥剑上忽然荡起一缕诡异的血光,那是彭鹰刚才滴下的鲜血,让春泥剑与彭鹰之间有了种奇妙的联系。 “放开本座!你这该死的小鬼!”忽然,在彭鹰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尖利的声音。这声音倒是把蛰伏在丹田深处的盘王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彭鹰的脑海,而等他的灵识在彭鹰的意识海中逡巡一圈之后,却什么都没能发现,这不禁让盘王莫名其妙。 彭鹰却瞬间福至心灵的想到,这声音应该就是春泥剑中的剑灵了。 “小鬼?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彭鹰同样在脑海中回复着,旋即顿时感受到剑中传来一股极为愤怒的情绪。 “主人!?凭你!?别做梦了!把你的臭爪子从本座身上拿开!”春泥剑忽然好像脱缰的野马般挣扎起来,力量大的惊人,如果换作以前彭鹰肯定会抓不住剑柄,但是现在,春泥剑想要挣脱却并不那么容易。 四点金光绽放,八荒之力死死的将春泥剑攥在手心,无论剑灵如何挣扎,剑柄仍被彭鹰牢牢的握在手心,根本无法挣脱。剑灵勃然震怒,剑身上忽然绽放出道道恐怖的黑光,幽谷上方的苍穹顿时异象丛生。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有人闯山? 好像疾风骤雨下的池塘,涟漪无数,道道弧形的黑光向四面八方风卷残云而去,有些落在彭鹰的身上,顿时将他身上的衣物砸的粉碎,露出坚硬的胸膛。要不是彭鹰的金身篇已融会贯通,这时恐怕已遭了剑灵的毒手。 漫天轰鸣如同雷震,水儿和万事晓等人无不骇然失色,正想上去帮忙的时候何半斤却沉声道:“谁也不许出手,驯剑如同驯马,彭鹰要是不能驯服那个剑灵,这一生也就无法掌握春泥剑了。” 众人都目瞪口呆,也就不敢贸然出手了。 彭鹰看看身上,不禁有些恼火。他死死的握着剑柄冷哼道:“你既然进了我的春泥剑,自然要认我为主,要再敢胡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春泥剑?什么狗屁不通的名字!老子名叫十天八荒唯我独尊开天辟地第一剑!”剑灵咆哮着,继续疯狂的挣扎。春泥剑周围的虚空不住的坍塌又不住的复原,春泥剑的剑身也虚实不定,仿佛随时都能破碎虚空而去一般。彭鹰见状不禁暗恨,忽然转身向远处飞去。 所有人连忙跟着,却见彭鹰直接去了幽谷的角落,那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大家平日使用的厕所,虽然有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但还是有个硕大的粪坑,里面有半坑污物。 彭鹰陡然落在粪坑边,伸手就将春泥剑刺了下去。 “你干什么!”剑灵惊恐欲绝的哀嚎,仙器都忌秽物,虽说以春泥剑的品级倒百无禁忌,但凭它的身份资历,要是浸入粪水之中那可真是奇耻大辱。而这声哀嚎过后,剑灵发现自己在距离粪水不过一寸之遥的时候嘎然而止,他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更加怒火中烧。 “畜生,混蛋!你要干什么?你敢这么对我!”剑灵咆哮着,但却不敢继续挣扎,生怕自己一头栽进粪坑中,那可是自讨苦吃。 “你再敢胡闹,我不介意将你扔到粪坑里去。”彭鹰沉声冷笑道:“反正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以后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以彭鹰的本性,他不会过分强求让剑灵屈服与自己,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没心情与剑灵呱噪,又不可能让它带着春泥剑远走高飞,于是变了嘴脸,把春泥剑搞得无言以对。 大家捏着鼻子围在粪坑周围,看着彭鹰和春泥剑对话,这场面有些荒唐可笑。只有春泥剑郁闷的要疯了,但却无计可施。终于,春泥剑的剑柄一松,剑灵在彭鹰的脑海中告饶道:“好好好,你先把我拿上去,我服了你还不行么?” 彭鹰这才将春泥剑拿起,也不和他罗嗦,直接将其塞入储物戒指,即便剑灵能冲破储物戒指出来,他也有信心将其再次捕获。脑海中空留着剑灵那懊恼又有些畏惧的思绪,彭鹰径自带着大家回了白雪园。 幽幽修竹环绕着静雅的小筑,小筑前有一片小小的池水,水面上氤氲着温暖的雾气,有两个人静静的泡在池水中。一切,都似曾相识。 只不过这里并非青龙峰的竹林雅筑,泡在温泉中的那两人其实也都是男的。 万事晓惬意的将双臂放在岸边的岩石上,望着对面有些别扭的彭鹰微笑道:“彭兄弟,你放松些,我这也是第一次和男人坦诚相见啊。” 彭鹰无奈苦笑,“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邀请过你,再说,你要赖在这白雪园到什么时候啊?” “你这家伙也真是忘恩负义,别忘了这座竹林和这片温泉可都是我帮着你弄出来的,不知花费了我多少心思和心血呢。”万事晓指着周围的竹子,笑道:“单说这些柱子吧,可都是我想办法从青龙峰那片竹林里找来的竹笋长成的,为了让它们尽快长成,我还特意从左黄虎前辈那里要来了三滴龙涎灵液呢。” “还有这温泉,我费尽了口舌才让何老准许我引来一条火脉,将河水煮热,还要控制好火候,省着把我们煮熟了。”万事晓抹了把脸,又指着那竹林雅筑道:“还有那雅筑,虽然是最容易建造的,但要建得和青龙峰上那座一样,可也让我废了不少心力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彭鹰苦笑着摆手,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丝酸楚。 这一切,都是当年他要和鱼儿大婚之前,拜托万事晓准备的,他又如何不知呢? 鱼儿最喜欢的就是青龙峰顶的竹林雅筑,所以彭鹰如法炮制,让万事晓在白雪园里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就是希望能给鱼儿一个惊喜。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提起来空留余恨。 万事晓深深的望着彭鹰,沉声道:“彭兄弟,我本以为你出去游历是件好事,但是你病愈归来,我怎么感觉你的心事又重了几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不如和我说说,你放心,我这张嘴严实得很,不会说出去的。” 彭鹰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想起一个娇小玲珑又倾城倾国的人儿来。 万事晓说的没错,这次回来之后,彭鹰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因为每当想起心中的那个女孩来,他便坐立难安。 云紫瞳,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从南疆魔教脱险之后,彭鹰很快便给白莲生发了封纸鹤,询问云紫瞳的状况。幸而白莲生很快便回复,云紫瞳安然无恙,只不过却被囚禁在黑风堂中不能出来。具体原因白莲生也说不清楚,只说黄老对此事讳莫如深,全教上下都不知道云紫瞳的近况。 虽然彭鹰还是担心,但起码松了口长气。他本以为云紫瞳拼命缠住神王必然下场凄惨,但她现在还活着,那便是天大的幸事。 他和云紫瞳在黑风堂中春风数度,每每思及此事彭鹰都感觉心底一团乱麻,即对云紫瞳有愧,同时,对鱼儿也心存愧疚。但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给万事晓听?他只有苦笑应对,然后将头部深深的潜入水下,半晌没有浮出水面。 河面微微荡漾,彭鹰这才探出头来,却发现万事晓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了岸上,而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正落了下来,落在水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时黄小牛忽然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大叫道:“三叔,有……有人闯进来啦!” 彭鹰皱皱眉,猛然站起,随手抓过长衫披在了身上。 “你别慌,谁闯进来了?”彭鹰沉声问道。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鱼儿回来了 这里是白雪园,不远处便是霸下堂,这几天来大哥玄蛛、水儿,还有荆义、晏雪山等人都在这里陪着自己,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闯山?即便有人如此大胆,难道白雪园是这么容易闯的么?怎么会让黄小牛如此慌张。 难不成来的人竟是个青云境的高手?想到此处彭鹰心里不禁打了个突,拉着黄小牛的胳膊沉声道:“你冷静些,你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啊。”黄小牛瞪着眼睛说道。 彭鹰不禁感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问道:“他们很好?那为什么不拦着那人?” “拦?谁敢拦她啊!”黄小牛似笑非笑的拉着彭鹰的胳膊向外就跑,道:“三叔你快去看看吧,除你之外,恐怕谁也拦不住她……” 彭鹰心底更是骇然,心想要是大哥都拦不住,自己去了恐怕也是白搭,但听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难不成那人竟然恐怖到了让玄蛛等人不敢动手的地步?他晕头转向的被黄小牛拉着向外跑去,万事晓也感到奇怪,便也追了上去。 很快出了白雪园的大门,彭鹰举目远眺,果然看到从山谷入口处,正有个高挑曼妙的身影,穿着一袭彩衣,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的走了过来。 两山之间,河水淙淙,一侧红叶似火,一侧雪树如霜,那人的伞却是绿色的,在这奇景之下极为显眼。她静静的沿河而行,那一幕,却和彭鹰的血河异象有几分相似。 小河两旁站满了人,但却都只是站着,没有丝毫去阻拦那人的意思。甚至有人感觉自己有些碍事,还向后退了几步,让那人走的更是轻松。玄蛛、荆义和何半斤等人都站在日月炉旁,对那人颔首示意,然后目光却都向白雪园看去,表情有些复杂。 水儿颤抖着,忍不住扑了上去挽住了那人的胳膊,那人将绿色的油纸伞稍移,两人就那样肩并着肩,默默的向白雪园走来。 彭鹰甫一出来,顿时呆若木鸡。 油纸伞虽然遮去了那人的面庞,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鱼儿!?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彭鹰的心顿时乱作一团,仓促间,他把黄小牛和万事晓统统推了出去,自己将白雪园的大门关闭,低声道:“你们两个拦住她,就说我不在……”说着,他飞身跳上了那座凉亭,藏在亭柱之后张开了通天眼窥探。 这时鱼儿和水儿已走过了日月炉,前面不远处便是雷震夫妇的衣冠冢了。 绿纸伞忽然停了下来,左鱼儿站在坟前矗立了良久,这才叹息了声,深深的鞠了个躬。 “左姑娘,还认得我么?”万事晓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左鱼儿和水儿的面前,柔声问道。 左鱼儿轻抬绿纸伞看了万事晓一眼,微笑道:“万兄,好久不见……” 万事晓的眼睛忽然一亮,看了眼水儿,微笑道:“水儿,我有话想和左姑娘单独说说,行么?” 水儿愣了愣,但还是点点头,抱了抱鱼儿,退回了日月炉附近。 “左姑娘,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万事晓苦笑道。 “万兄尽管说,不必客气。” 万事晓叹息了声,回头望了眼白雪园,低声道:“彭兄弟就在白雪园里,稍后你就能见到。不过在那之前我却想提醒左姑娘一句,彭兄弟这人是个好人,但个性稍嫌木讷了一些。他这人啊,为了自己亲近的人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但对自己却百般苛刻,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左鱼儿轻叹了声,默默的低下了头。 “五年前,彭兄弟心底留下个大大的心结,我本以为他这次回来会好过一些,但现在看来他的心结似乎愈发纠结了。虽然不知道他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但彭兄弟现在应该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左姑娘对他要有些耐心,不要逼他,否则以他这人的性子,说不定会就此消失,谁也不见了呢。” 左鱼儿眉梢动了动,有些懊恼的低骂:“这个没用的东西……” “我知道了,万兄放心,我已做好赖上他、缠上他的准备了。”左鱼儿一笑,举着油纸伞又向白雪园走去。 万事晓望着左鱼儿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微笑着自语道:“在这里敢骂彭兄弟的,恐怕也只有你了吧,不过也好,那小子有时候是该骂骂。”他在这里叨咕着,白雪园门前的黄小牛已经兴高采烈的迎了过去。 “师父!”里了老远黄小牛就跪倒在地,泪水涔涔落下。当年他还是总角孩童的时候就在左家受左鱼儿的照顾,虽说相处时日并不是很长,但在黄小牛心里左鱼儿的地位无可替代。左鱼儿虽然并没认他做弟子,但黄小牛却始终将她认作师父,这一生也不会改变。 左鱼儿心中一阵柔软,轻轻拍了拍黄小牛的脑袋,笑道:“你是小牛,长得这般高啦。” “是啊。”黄小牛兴奋的跳了起来,挺着胸膛,即便是高挑的左鱼儿在他面前也矮了一头去,左鱼儿见状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笑骂道:“就算你长到天那么高,你在我眼里还是当年那个小鬼头,给我滚远点,我看着你眼晕。” 黄小牛讪讪的退了一步,摸着鼻头佝偻着腰傻笑着。 “彭鹰在么?”左鱼儿淡淡的问。 远处白雪园中,彭鹰竖着耳朵将左鱼儿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连忙传音入密,“小牛,跟她说我不在。” 黄小牛做出侧耳倾听状,然后对左鱼儿郑重其事的笑道:“师父,我三叔说他不在。”随即他转过头看向白雪园,笑着大声喊道:“三叔,咱俩虽然亲,但是在我心里师父和我也是一样的亲啊,你别为难我,我找我爹去了啊。”说着他向左鱼儿挤了挤眼睛,一溜烟的向玄蛛跑去。 凉亭里的彭鹰气得鼻子险些歪了,但也无可奈何。他只有呆呆的看着左鱼儿撑着雨伞,闲庭信步般来到白雪园紧闭的大门前,然后轻轻的叩响了门环。 “小师叔,开门啊。”左鱼儿笑得无邪,接下来的话却顿时透出了本性。 “你再不开门我可踹门啦?” 这白雪园本来就是给左鱼儿的礼物,里面的一草一木彭鹰都无比珍惜,于是他连忙飞身跳下凉亭跑去打开了大门。 木门开启,左鱼儿那张亦嗔亦喜的俏脸顿时映入眼帘,彭鹰的心陡然停了下,半晌无声。门那边的左鱼儿也默然无语,美眸落在彭鹰的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第二座竹林雅筑 半晌,彭鹰被左鱼儿看得惴惴不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问道:“鱼儿?你怎么来了?” “怎么?小师叔不欢迎?”左鱼儿娇俏的撇撇嘴,撑着雨伞就那样跨门而入,径自来到了彭鹰的面前。现在她反倒是一口一个小师叔叫的无比顺畅,彭鹰正在慌乱的时候所以并未察觉,只是尴尬的向后退了几步,干笑道:“怎么会呢?你能来当然是太好了,你……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左鱼儿妩媚的白了彭鹰一眼,那熟悉而动人的模样顿时又让彭鹰的心脏漏跳了半拍。没等他说话,左鱼儿已和他擦肩而过,径自向白雪园深处走去。 “好漂亮的园林啊。”左鱼儿一边走着一边发出赞叹,这白雪园被彭鹰转移到这里之后,草木受到水脉的滋养,的确比在南方更加旺盛。那一座座亭台楼阁也被万事晓等人打扫的干净整洁,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左鱼儿撑着伞在园中走着,彭鹰在她身后跟着,衣服很快便被雨水淋湿,他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呆呆的尾随着左鱼儿的脚步,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痴了似的无声无息。 左鱼儿嘴里在赞叹着,但一颗心却全拴在身后的彭鹰身上,她想回去帮他撑伞,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底的冲动,忽而看到眼前出现一片熟悉的竹林,这才愕然停了下来。 “这是……”她如同梦呓般的低语着,眼眶忽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那竹林、那雅筑,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青竹峰上的竹林雅筑原封不动的挪了过来,这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 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意啊。 彭鹰的心在颤抖着,他并不希望左鱼儿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座竹林雅舍,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苦笑着解释道:“我看你的竹林雅舍很是清雅脱俗,所以便东施效颦弄了一座准备自用,你看看怎么样?” “唔……还不错。”左鱼儿举步踏上了竹林小径。 收起了绿纸伞,轻轻放在门旁,左鱼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张贵妃椅,旋即躺了上去。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左鱼儿伸手在贵妃椅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摞叠得方方正正的浴巾。 “你住在这?”左鱼儿看着床上的被褥问彭鹰。他苦笑点头。 “现在这里归我了,你有没有意见?”左鱼儿拄着头看着彭鹰,那副慵懒而自在的模样落在彭鹰眼里,却是那样妩媚多姿。 他怎么可能拒绝,更何况在左鱼儿面前他也不忍说个不字,于是只好苦笑着点头,走向床榻说道:“那我去帮你换一套被褥。” “你没病吧?”左鱼儿忽然问道。 彭鹰呆在床边,尴尬的道:“我……我怎么了?” “没病就不用换啦,将就着用吧。”左鱼儿眨眨眼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倦了,你走吧。” 彭鹰却不敢真的让左鱼儿在此地久留,于是仗着胆子到了左鱼儿面前,讪笑道:“鱼儿,你千里迢迢而来,究竟有什么事要找我?尽管说吧,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全力以赴。” 左鱼儿淡淡的瞥着他,半晌没说话,彭鹰被她看得心里七上八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僵硬起来。 “我没什么事,就是在青龙峰呆的腻了,所以想来叨扰一段时间,怎么,小师叔这是要赶我走么?”左鱼儿笑了笑,忽然站起来拿起浴巾,微笑道:“不知这里的温泉怎么样,我准备去试试看,小师叔你请便吧。” 彭鹰早已目瞪口呆,他怎么可能把鱼儿留在身边?虽然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但是如果变成现实那就是煎熬啊。他连忙摆手想要拒绝,左鱼儿却直接伸手去接身上的纽扣,笑道:“怎么?小师叔还想和我共浴?” 看着衣襟下露出的那抹惊心动魄的白皙,彭鹰顿时望风而逃。 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左鱼儿撇了撇嘴,这才脱下了衣服,好像一尾鱼儿似的滑入温泉之中。 竹影婆娑,左鱼儿舒服的呻吟了声,仰望着天,沉默无言。而这时竹林外忽然传来水儿的声音,轻柔的问:“鱼儿姐姐,我能进去么?” “水儿,快进来吧。”左鱼儿笑着回应,转眼间,白衣如雪的水儿出现在了池塘边。她没想到左鱼儿在入浴,于是愣了愣,有些脸红的道:“我不知道鱼儿姐姐在沐浴,那……那我等会儿再来吧。” “别啊,一起一起嘛,我最讨厌一个人泡温泉了。”左鱼儿一把抓住了水儿的脚踝,硬是不肯让她走。水儿无奈,只好飞快的解开罗裳,又飞快的钻进了池塘中。左鱼儿欣赏着水儿的一举一动,不禁赞叹道:“好身材啊,要是我是个男儿身,恐怕现在就忍不住要把你就地正法了,嘿嘿。” 水儿何曾面对过如此露骨的调戏,羞得她的面颊红得如同晚霞,连忙抱着酥胸缩进水里,嗔道:“鱼儿姐姐,你再取笑我,我可不依啦。”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脸嫩,以后大家更熟一些就好啦。”左鱼儿这才老实了许多,与水儿并肩坐在水里,好像一对并蒂莲花。 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倒是水儿最先忍耐不住,转过头深深的注视着左鱼儿的面庞。左鱼儿被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怎么?没看过美女么?” 水儿没笑,只是下了决心,试探着问道:“鱼儿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东西来了?” “那你又希望我想起什么东西呢?”左鱼儿微笑着看着水儿,忽然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指,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 将木盒摆在岸上,轻轻的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暗红色的吉服,那吉服本来应该是晚霞般艳红,但是却被大量的血迹浸染,血迹干涸之后已经变成了红褐色。在那吉服的上面还摆着一根粗陋的青玉簪,碧绿的簪子和血红的吉服,都是那么刺眼。 水儿的身子忽然僵住,眼中顿时露出惊骇狂喜的表情,她猛然抓住左鱼儿的皓腕,没等说话却先哭了起来。 “鱼儿姐姐,你……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左鱼儿轻轻抓着水儿的柔荑,眼中满是温暖的怜惜,叹息道:“水儿,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你煞费苦心给我做的吉服却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水儿猛摇头,盯着左鱼儿执着的问:“鱼儿姐姐,你想起所有的事情了么?” “是啊,我都想起来了……”左鱼儿微笑着望着水儿,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肩上忽有凉意,却不是雨水,而是水儿那带着一丝温度的热泪。 是啊,左鱼儿都想起来了。 在藏剑峰的望云台上,骆凤竹的一次点拨让她恍然大悟。自己的初心是什么?除了对修仙的执着、对左家的热爱,还疏漏了最为重要的一种心情,那便是喜欢。 喜欢谁?何时喜欢?多亏了初心经将当初左鱼儿待嫁之时的愉悦烙印在了灵魂深处,于是,左鱼儿瞬间恢复了记忆,将往事的种种统统回想了起来,那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所以左鱼儿不顾一切的离开了左家,来到了这里,她已顾不得任何人,只是想看看彭鹰,然后再也不离开他的身边。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百毒门遭劫 水儿趴在她的肩上哭得梨花带雨,忽然突兀的跳了起来就向外跑,左鱼儿连忙又一把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回水中,无奈的指着水儿的酥胸道:“你们妖族本来就这么豪爽的么?光着身子就敢往外跑,比姑奶奶我还厉害啊。” 水儿这才恍然大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解释道:“我……我是开心的忘形了啊,鱼儿姐姐,我们快去告诉彭鹰啊,说你战胜了忘情丹恢复了记忆,他肯定会开心死的。”说着她就想穿衣服,却被左鱼儿拦了下来。 “你知道我来的时候万事晓和我说了什么么?”左鱼儿悠悠的问道。 水儿茫然摇头,于是左鱼儿将万事晓的话复述了一遍,接着叹息道:“其实不用他说,我是最熟悉那个傻小子的性格的。他当年为了救我而杀了我,这份愧疚始终难以释怀,再加上爷爷从中阻挠,更是让他退缩了。这家伙就是如此蠢笨,他只以为那是为了我好,所以无论自己变成怎样都是无所谓,可他却不想想,他留下我孤身一人,我又该多么痛苦。” “鱼儿姐姐……”水儿抓住了左鱼儿的柔荑,温柔的道:“你别怪他,我想问问你,如果换成你是他,你会如何做呢?” “我……”左鱼儿很想说自己会拒绝家主的要求,把忘情丹揉成粉碎,但是她努力了半晌,最终却化作一声长叹,无奈的摇头苦笑道:“恐怕……我也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是啊。”水儿用力的点头道:“你们两个刻骨铭心的相爱,无论是谁都甘愿为对方去死,所以鱼儿姐姐你也不要怪彭鹰了,这五年来,他过得很苦……” “我知道,我也并没有真的怪他,只不过……”左鱼儿眼中掠过一丝捉狭,沉声道:“要是不让这傻小子吃吃苦头,也太不符合姑奶奶的个性了啊,哈哈哈。” 白雪园深处,彭鹰忽然打了个寒颤,感到背后似乎升起一丝寒意。他回头望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然后打开一道暗门,走入地下。 那是间密室,是彭鹰回来之后专门打造而成,左远华夫妇和另外三个毒人都在其中。 明亮的灯光下,五个皮肤发黑的毒人平躺在床上,宝儿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毒人间逡巡着,脸色有些严峻。她将自己的妖晶托在手上,然后放在毒人的胸口,那雪白的妖晶瞬间变得五彩斑驳,等再拿起来的时候才慢慢恢复如初。 只五六天的功夫,彭鹰明显能看出宝儿的脸色已灰败了几分。 他忍不住心疼的走了过去,拍拍宝儿的头苦笑着问:“宝儿,如果累的话不妨歇歇,想必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去吧?” “你来啦?”宝儿看到彭鹰来了,小脸上顿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但她却仍是不断的忙碌着,认真的道:“我不能歇的,他们身上的毒好厉害,要是我停下来,他们恐怕就坚持不住了呢。” “那把你累坏了怎么办。”彭鹰走过去怜惜的抚摸着宝儿的秀发,宝儿将小脑袋在彭鹰怀里碰了碰,笑道:“放心啦,小牛他经常带些龙涎灵液来给我吃,只要吃了我就能恢复正常了啊。” 彭鹰知道宝儿这是在给他宽心丸吃,龙涎灵液虽然对宝儿效用奇大,但是像宝儿这样消耗妖晶,早晚有一天她会坚持不住。这让他更是心急如焚,于是匆匆告别了宝儿出了白雪园,又找到了展阳。 “玉蟾前辈还没有回音么?”彭鹰焦急的询问。展阳则无奈的摇头,苦笑道:“已经是第六天了,玉蟾前辈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啊。霸下堂那边,荆前辈和晏前辈都各自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百毒门,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 彭鹰更是焦急万分,如果找不到玉蟾,又有谁能救活左远华夫妇呢?废了这么大的心血和努力,一旦功亏一篑,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鱼儿…… 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黄小牛忽然带着三个风尘仆仆的老者跑了进来,赫然是岁寒三友。 “百……百毒门,有消息了。”老大怂人甫一进来便大声叫道,彭鹰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去问道:“找到玉蟾前辈了?” 怂人苦笑摇头,道:“我们三个的确是找到百毒门了,但是……咳……彭兄弟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说着怂人拉住彭鹰的手,径自向外就跑。彭鹰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只好随着岁寒三友腾空而起,向着东北方向激射而去。 向东北疾飞了数百里,前面出现一片险恶的山林,树高十余丈,满地杂草藤蔓,山石高低错落,像是疾风骤雨下的海面,波涛起伏。彭鹰随着岁寒三友冲进这片山林,很快,便发现了一片诡异的场景。 山林正中有块平地,上面建有十几间颇为简陋的石屋,而平地四周却是一片狼藉,无数粗壮的犹如蛟龙般的树木栽倒在地,树干通体漆黑,树根也已腐朽断裂,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那是大量草叶和藤蔓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让人闻了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里应该就是百毒门了。”怂人指着四周道:“虽然不知道这些植物是怎么回事,但是它们分明都是被毒死的,在这无尽山里有这样毒术的人,非百毒门莫属。” 没胆颤声道:“这是百毒门没错,没看门口上的匾额有百毒二字么?可是彭兄弟,你说这些植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变得如此巨大?难不成……有妖怪?” 岁寒三友同时倒吸了口凉气,脑门上像是都刻了三个大字……好害怕。 彭鹰的表情却变得极为严峻起来,此情此景,难免让他想起了桑木宫! 只有桑木宫的草木皆兵才会现出如此异象,只不过桑木宫与百毒门远隔千山万水,为什么桑木宫的人会万里迢迢的出现在这里与百毒门为敌?他连忙张开了通天眼,凝神望去。 显然百毒门的这场浩劫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但是彭鹰现在的修为也日渐高深,仍是依稀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剑指桑木宫 的确是草木皆兵没错!在彭鹰的眼前出现了一幕疯狂的景象,百余个桑木宫高手拿着玉瓶将百毒门团团包围,又从玉瓶中倾倒下绿色的汁液,令周围草木疯长,继而扑向百毒门。玉蟾率领着二十几个百毒门下弟子奋起反抗,但是即便他们毒术惊人,但吃亏在人数太少,很快便被桑木宫的高手制服,然后扬长而去。 彭鹰顺着那些桑木宫弟子消失的方向看去,正是东南方向,应该是回桑木宫老巢了。 难怪玉蟾杳无音讯,原来是落在桑木宫的手中,只是桑木宫为何要掳走玉蟾呢?彭鹰有些困惑,但起码现在知道了玉蟾没死,又知道了她的下落,总比之前毫无头绪来的强了许多。 他落到百毒门那些石屋前查探了片刻,见整个百毒门已经被洗劫一空,除了一些百毒门弟子日常的用品之外,所有毒物、书籍统统都消失不见,显然桑木宫是有备而来。彭鹰矗立了良久,这才带着岁寒三友离开此地,再次回到白雪园中。 玄蛛、荆义等人已经得到消息,正在白雪园会客厅中等候,见彭鹰和岁寒三友回来便都纷纷围了上来。 “找到百毒门下落了?玉蟾呢?”玄蛛询问彭鹰道。 彭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向竹林雅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现在还不想让左鱼儿知道左远华夫妇仍然健在的事情,否则被她看到父母那副凄惨的模样,恐怕会痛断肝肠吧。 可当他张开通天眼看向竹林雅筑的时候,却免不得看到了两具玲珑有致、曼妙无比的娇躯,正是鱼儿和水儿,那两人竟在沐浴!彭鹰的鼻血险些喷了出来,连忙在心里喊着非礼勿视,勉强转过头来。 “三弟你怎么了?”玄蛛看到彭鹰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不禁诧异的问道。彭鹰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大哥,不要让鱼儿知道这件事,我们坐下来细说。” 他让几个人落座,听彭鹰娓娓道来。 ………… “桑木宫!?”荆义惊讶的问道:“桑木宫怎么会跑到无尽山来了?竟还掳走了百毒门?北面非但有我么霸下堂,还有北方的隐世仙门天君堂啊,按理说桑木宫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说百毒门对桑木宫而言应该极为重要,否则他们也不会甘冒大险。”彭鹰沉声道。 “那怎么办?桑木宫实力雄厚,如果玉蟾落在他们的手中,想要营救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啊。”晏雪山担忧的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彭鹰的身上,虽说彭鹰很少插手霸下堂的事物,但无论是谁都清楚彭鹰才是霸下堂的主人,在这里,彭鹰的话便是圣旨,不会有人有任何的异议。彭鹰则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赫然满是凛然的杀机。 “我本来还想过段时间再对付桑木宫,看来,现在倒要提前履行我对叶无双前辈的承诺了啊。”彭鹰沉声道。 “承诺?什么承诺?你打算怎么对付桑木宫?”荆义愕然问道。 “灭了他,让桑木宫就此不复存在。”彭鹰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却顿时把在座的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灭了桑木宫?”晏雪山骇然道:“彭兄弟,这事你可要三思啊。桑木宫是三大隐世仙门之一,近些年来又拉拢了许多乌沉仙门,更是如虎添翼。虽说我们有别有洞天和霸下堂,还有端木青的江南世家能够同心协力,但是要真的斗起来恐怕也会付出惨烈的代价啊……”说到这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妥,连忙追加了句:“当然如果彭兄弟已经决定下来,我晏雪山绝对不会裹足不前,横山门能有现在这一天全拜彭兄弟所赐,就算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的。” 彭鹰笑了笑,柔声道:“晏前辈都是一番好意,我是知道的。不过桑木宫一直以来都和南疆魔教沆瀣一气,将来如果南疆魔教北上,桑木宫必然会为虎作伥。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赶在南疆魔教有所动作之前就灭掉桑木宫,原本我打算救活那几个毒人再说,现在倒正好将两件事情合并在一起了。” 玄蛛沉声道:“三弟,只要你想灭掉桑木宫,那便灭了吧……” 岁寒三友在旁边不住的翻白眼,心想这兄弟两个的口气真是相仿,灭掉一个门下弟子数以万计的隐世仙门,即便是排名第一的天君堂也不敢如此夸口,但在彭鹰和玄蛛的口中,却变得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似的。 “不过此事要从长计议,绝不可贸然行事啊。”玄蛛接着说道。彭鹰点头,道:“大哥说的没错,我也没打算立刻动手,起码等我弄清了玉蟾前辈的下落,等到万事俱备之后我们再动手不迟。” 荆义愕然道:“怎么?彭兄弟你要去一趟桑木宫么?” 彭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有千变万化的能力,但是桑木宫你从来都没有去过,又没人帮忙,万一露出什么马脚可怎么办?你一个人在桑木宫孤立无援,我们可不干啊。”荆义连忙试图阻止。彭鹰却摇摇手,微笑道:“被荆前辈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想起个人来……” 孙红雪和方红依夫妇到了含风城之后,日子过得很舒心。夫妇两个平日里在余英堂中帮忙,闲暇时还能继续修炼,有万事晓的指点,让夫妇两个的修为在短短时间之内便有了大幅提升。 万事晓身为状元,对于传道授业这种事自然比任何人都强了许多,再加上孙红雪夫妇是彭鹰介绍来的,当然是倾囊相授。 不过直到现在,孙红雪夫妇仍然不知道救命恩人海无波便是彭鹰。 这天午后,孙红雪夫妇刚用完午餐,万事晓便匆匆赶来,说要带他们去个地方见个人。孙红雪当然答应下来,便带着方红依随着万事晓向北赶去,很快便到了那座幽谷,进入白雪园中。 他们虽然到了含风城已有些时日,但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白雪园,看着巧夺天工的园林,两人都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只感觉两只眼睛生的太少,一路不住的发出赞叹。 等万事晓带着孙红雪进入会客厅的时候,孙红雪发现会客厅中坐着几个人,除了坐在正中央的少年之外,其他几个他都曾见过,赫然是霸下堂中权势最大的几个。神僧玄蛛,不灭山庄庄主荆义,横山门门主晏雪山! 孙红雪不过是凌云阁门下的一个普通弟子,在座的这些人对他而言都像是天上的神仙,于是顿时骇然失色,连忙跪倒在地请安。方红依也连忙跟着丈夫跪了下去,但两人心里却都有一个疑问。 这里有诸多位高权重的强者,为什么竟是那个少年坐在主位,而且所有人还都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他就是彭鹰? 正愕然的时候,孙红雪夫妇忽然感到有股温和的力量托住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没能跪倒,反而轻轻的站起身来。两人愕然抬头,正看到那少年抬着手发出柔和而难以抗拒的力量,继而,那人轻飘飘的离座而起,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孙兄,方姑娘,别来无恙啊?”彭鹰微笑着说道。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但自己分明没见过这个少年啊?孙红雪和方红依愕然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困惑之意。 “您是……?”孙红雪小意的试探,旋即见那少年恍然微笑,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蒙在脸上,忽然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个中年人的模样。 “海兄!?”孙红雪和方红依这才同时惊呼了起来。 彭鹰微笑着抓住孙红雪的胳膊,带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然后微笑道:“孙兄见谅,我以前以这幅容貌见你实在是别有苦衷。我其实不是海无波,我的名字叫做彭鹰……” “彭鹰!?”孙红雪和方红依的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又窜了起来。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彭鹰,心中的骇然好像惊涛骇浪般汹涌起来。 这就是彭鹰?那个据说身为妖类,却在左家力挽狂澜的彭鹰? 孙红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彭鹰说东南北三个方向任自己选择,无论自己选择哪里他都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原来他是彭鹰,难怪有如此底气。 “您……您是洞主?”孙红雪颤声问了句,在别有洞天和霸下堂,除了和彭鹰关系密切的几人之外,所有修仙者都尊称彭鹰为洞主,孙红雪当然也不例外。彭鹰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这洞主的名号算是做实了,只好点头。 孙红雪这才激动的连连躬身,颤声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夫妇能有今天,全拜洞主所赐,请受我们一拜。”说着他拉着方红依就想跪倒,彭鹰连忙将他们两个扶住,苦笑道:“孙兄,你再这样客气可就让我接下来的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孙红雪愣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的道:“洞主找我们来莫非是有什么事么?您尽管说,只要我们夫妇能办的到的,绝不敢推辞。” 彭鹰摆摆手,让他们夫妇坐下,微笑道:“孙兄你们两个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客气,不要叫我洞主,就叫我彭鹰就好。我的确是有事求你们两位,不过却有些危险,你们要是觉得不妥,大可以拒绝,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哦。” 谁知孙红雪夫妇的脸色忽然变了变,有些落寞的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彭鹰愣了愣,心想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他看向万事晓,眼中露出探寻之意,万事晓则摇摇头,脸上满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这才作出一副嗔怪的模样道:“彭兄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孙兄弟他们两口子既然到了霸下堂,那可就是自己人了,他们不叫你洞主又叫什么?更何况既然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弄得这么客气干什么,让人家情何以堪啊。” 彭鹰愕然无语,但看着孙红雪夫妇脸上明显的感激之意就知道万事晓真的说中了他们的心事。 仔细想想,彭鹰也不禁恍然。 孙红雪夫妇自离开凌云阁之后便孤苦无依,终日活在惶恐之中。但他们现在到了霸下堂,终于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而且这里与其他仙门大相径庭,霸下堂弟子来自五湖四海,聚在一起却像是一个大家庭。孙红雪和方红依喜欢极了这种感觉,恨不得在衣服上绣上霸下堂三个大字,但是刚才彭鹰那番话的确是有些见外了,让孙红雪夫妇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这份幸福得来不易,孙红雪和方红依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霸下堂,自己还能不能有勇气回到以前的日子。 彭鹰想通了关窍,不禁尴尬的咳嗽了声,挠挠头道:“是我失言了,孙兄,方姑娘,你们放心,霸下堂从来都是一家人,你们既然来了,便都是我们的家人了。现在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就是有关于这个大家庭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全力帮我。” 孙红雪和方红依顿时喜出望外,孙红雪连忙点头道:“洞主您尽管说,我们夫妇绝对会全力以赴。” 彭鹰点了点头,将桑木宫掳走百毒门的事情简单说了,然后肃然道:“百毒门与我们霸下堂有些渊源,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准备前往桑木宫查探一下,但苦于对桑木宫毫无了解。孙兄曾说过,你们是在凌云阁加入桑木宫之后才离开的,不知对桑木宫是否熟悉一些?” 孙红雪想了想,诚恳的说道:“洞主,其实我们对桑木宫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只不过是在凌云阁加入之后,在桑木宫转过几圈而已。” 彭鹰有些失望,如果这样的话,那孙红雪显然是帮不到自己什么忙了。他正想随便再聊几句就将他们夫妇送回含风城的时候,孙红雪和方红依却对视了一眼,然后孙红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彭鹰沉声道:“洞主,如果您想溜入桑木宫的话,不如我们夫妇就重回凌云阁吧。” 彭鹰吃了一惊,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太危险了,你们回去不是送死么?” “洞主有所不知,凌云阁阁主惠博雄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虽然他恨不得将我们夫妇挫骨扬灰,但只要我们拿着厚礼回去,他还是有可能会既往不咎的。”孙红雪见彭鹰仍想要拒绝,便再三恳求道:“洞主,您就给我们个报恩的机会吧,如果弄得好,或许还能把洞主介绍给惠博雄,让你也能加入桑木宫啊。” “是啊洞主,我们夫妇受过您的救命之恩,又蒙您所赐加入了霸下堂,我们正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这次就让我们略尽绵薄之力吧。”方红依也柔声哀求着。 彭鹰心中是不想让他们冒险的,毕竟这件事和他们夫妇并没任何关系,但孙红雪所说的似乎是条捷径,弃之可惜,正犹豫的功夫,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有两个曼妙的身影带着幽香,大步走了进来。 “人家一番好意,小师叔就不要拒绝了,想要救人就别婆婆妈妈的,要知救人如救火啊。”左鱼儿一边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彭鹰的身边,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修长的美腿画出曼妙的曲线,令所有人顿时感到一阵目眩神驰。 肌肤相亲,身边那熟悉的幽香沁人心脾,彭鹰却好像触电般猛的向旁边缩去,脸上满是苦笑。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南方总堂 孙红雪夫妇愕然看着那美得难以言语的少女,心想这难不成是仙女下凡?但洞主为何显得有些惧怕她的样子?这样的佳人又哪里可怕? 或许是没有别的办法,也或许是彭鹰已习惯了左鱼儿的淫威,他竟下意识的点点头,苦笑道:“鱼儿说的也没错,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孙兄和方姑娘了,你们放心,我会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绝不会让你们有半点闪失。” 说着他转头对万事晓道:“万兄,给惠博雄的那份厚礼就麻烦你去准备吧。” “交给我吧,保管让惠博雄那厮喜出望外,又不会太过夸张。”万事晓哈哈笑着,带着孙红雪夫妇离开了白雪园。夫妇两个边走边回头看着左鱼儿,心中暗自骇异,心想这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连洞主都要对她言听计从? 玄蛛等人看到局势已定,便各自回去准备。霸下堂如今实力雄厚,但想要灭掉桑木宫仍非易事,大家要遴选高手,并通知东海的别有洞天伺机行动,这一切彭鹰都交给了玄蛛和荆义去打理,至于师父那边,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彭鹰并不想去打扰。 “鱼儿,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么?”等人们离去,彭鹰有些怯怯的问左鱼儿。她现在的修为比自己还要高出些许,如果被她听到左远华夫妇的事情可就不是彭鹰的本意了。 幸亏左鱼儿来的较晚,只是听到彭鹰和孙红雪的对话,彭鹰这才稍稍放心,又微笑着问:“鱼儿,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如果喜欢白雪园就多留些时日,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吩咐小牛去做,我知道他对你可是言听计从的。” “你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左鱼儿白了眼彭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这就去收拾一下,随你一同南下。” “啥?”彭鹰猛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跟着我干什么?” “游山玩水啊,你管的着么?”左鱼儿又狠狠的白了彭鹰一眼,大摇大摆的拉起水儿的柔荑,走出了会客厅。 看着她们两个的背影,彭鹰无力的坐在木椅上,环顾空空如也的厅堂,不禁无语苦笑。 左家南方总堂。 堂主夏侯忠坐在桌案后,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几年来,左家动荡不安,遭遇了数百年来罕见的重创。四大总堂中,先是北方总堂堂主廉破军仙去,然后东海总堂几乎被魔教摧毁,幸得左黄虎率领霸下堂赶去援助,这才力挽狂澜。而最惨的就是西方幽冥总堂,自堂主周文以下,满堂左家弟子都惨遭炎正神将的毒手。算起来,南方总堂虽然在几年前遭遇过南疆魔教的攻击,但却是四大总堂中最幸运的一个了。 然而夏侯忠的日子也不好过。 随着左家的连番劫难和三大隐世仙门的崛起,乌沉修仙界风云变幻,左家的地位每况愈下。在这种情况下,左家想要履行铁律仙门的职责便愈发艰难起来。尤其是在南方总堂,这种情况尤其突出。 南有南疆魔教隐忍待发,东南沿岸还有桑木宫那庞然大物虎视眈眈,左家南方总堂的仙判们在履行公务的时候往往没有任何威信可言。在这南方的众多仙门中,以凌云阁为首的几大仙门已相继投靠了桑木宫,气焰愈发嚣张。强取豪夺、鸡鸣狗盗之事屡禁不止,夏侯忠面前的那些卷宗多数都和桑木宫有关。 夏侯忠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他知道左家现在的状况不佳,代理家主之位的左远清恐怕比自己更加为难。毕竟重建西方幽冥总堂就已经让左家捉襟见肘,南方总堂的状况相对还是好的,夏侯忠不能再去麻烦左远清。 在这种多烦乱的事情之中,还有一件事让夏侯忠耿耿于怀。 当年南疆魔教入侵之后,云草翁、蓝笑风和云紫瞳赶来驰援,自那以后,蓝笑风和云紫瞳便失踪了。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云紫瞳被南疆魔教所制,但蓝笑风却仿佛泥牛入海,这些年来杳无音讯。 夏侯忠与蓝笑风是老相识了,两人当年在青龙峰上情同手足,所以这些年来夏侯忠始终在致力于寻找蓝笑风,但仍是一无所获。 “哎,难道左家真要就此没落下去了?”夏侯忠不禁又想起了隐居的老家主左心守,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这时忽然有个左家弟子跑进来拱手道:“堂主,鱼儿师妹来了,要求见您呢。” “鱼儿?”夏侯忠愣了愣,连忙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整个左家的人都将左鱼儿视为掌上明珠,夏侯忠也不例外,他已记不得自己上次见左鱼儿是什么时候了,于是忍不住匆匆迎出门去,迎面便看到左鱼儿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在左鱼儿的身边跟着十几个人,其中有个貌不出众,面色枯黄的少年,还有个矮矮胖胖盲了双目的老者,其他的则是十个俊朗的青年男子,都身着青衫,带着书生巾,看起来倒像是一群饱读诗书的少年儒生。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气势却比其他人弱了许多。 “夏侯师伯。”左鱼儿大步走到夏侯忠的面前,笑眯眯的请安。 “鱼儿……”夏侯忠上下打量着左鱼儿,感叹道:“好久不见啦,之前听到你的事,你不知道你伯母多担心你呢。”夏侯忠抓着左鱼儿的肩膀晃了晃,老怀畅慰的笑着。 “就知道伯母心疼我,所以我这不就来探望了?”左鱼儿笑着说道。 “嗯,没白让你伯母疼你,稍后随我去家里看看,让你伯母给你做顿好吃的。”夏侯忠拍了拍左鱼儿的肩膀,然后看向她身后那些人问道:“这几位是?” 左鱼儿回头看了眼那脸色枯黄的少年,笑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次闲来无事,到南方来游山玩水的。” “好,好,既然是鱼儿的朋友那就都是我的朋友啦。”夏侯忠笑着和那些人打了招呼,吩咐人去准备午餐,然后告了个罪,带着左鱼儿先行离去了。他好久没见左鱼儿,想和她叙叙旧,同时也问问左家的近况。 那些人在左家弟子的引导下进了会客厅,有人奉上清茶,各自休息。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桑华堂 脸色枯黄的少年看着左家弟子退去,这才苦笑着将茶盏放下,看着旁边的书生问道:“万事晓,你们这些家伙不是说好只是送送我么?怎么也跟着跑来南方总堂了?” 这少年正是彭鹰,他随便弄了个容貌,显得有些病恹恹的。他身边的那个盲人老者自然是花石肩,他们两个这几年来都在一起,所以花石肩要随着同来倒是情理之中,但是正气门全体出动可就让彭鹰有些懊恼了。 “古人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嘛。”万事晓老神在在的呷着茶,抬头瞥了眼彭鹰,见他脸上还有不予之色,便有些不满的牢骚道:“我说彭兄弟啊,我们这些年在余英堂为你卖命,可赚了不少钱呢,这次只是随你出来散散心,你也不必着恼吧。” 彭鹰翻翻白眼,哭笑不得的道:“你以为我们真是来游山玩水啊?桑木宫可不是吃素的。” 万事晓耸耸肩,笑道:“我们也都是吃荤的。” “靠……”彭鹰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但心中却仍不免有些感动。他知道万事晓虽然嘴上不说,但肯定是担心自己此行的安全,这才将正气门统统带了出来。甚至他此行也并非完全是自己的意思,应该也有玄蛛和荆义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来就来了吧,不过你们可不能擅自行事,所有的事情都要由我做主才行。”彭鹰告诫道。 “谨遵洞主训示。”万事晓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让彭鹰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 “对了,孙兄,你给惠博雄准备了什么厚礼?”彭鹰看向了孙红雪夫妇。孙红雪笑了笑,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个剑匣,打开盖子,露出一把寒光四射的仙剑。彭鹰一眼便认出这仙剑是极北金髓所制,品相颇为不俗。 “只有一把仙剑?这能入惠博雄的法眼么?”彭鹰有些迟疑的问道。 孙红雪看了万事晓一眼,笑道:“这是万师的主意,他说凭我们夫妇的身份,要是拿出再重的厚礼就会让惠博雄生疑了。而且这也的确是个厚礼,这把仙剑由极北金髓炼制,又是出自展阳之手,论品相已接近顶级仙器,根本是有价无市啊。这样的仙剑对于惠博雄而言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想必他肯定会既往不咎,让我们重入凌云阁的。” 彭鹰点点头,万事晓这人运筹帷幄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既然是他的意思,彭鹰就不会再有担心。 很快就有左家弟子送上了丰盛的午餐,大家用餐完毕,又等了片刻之后,夏侯忠带着左鱼儿和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看似比左鱼儿稍长,长得猿臂蜂腰,五官英挺,与夏侯忠颇有些神似。彭鹰心想这人恐怕是夏侯忠的子嗣了,果然夏侯忠给大家介绍,那少年正是他的独生子,名为夏侯远扬。这夏侯远扬早年曾在左家青龙峰修炼,与左鱼儿算是青梅竹马,但他们也有年没见了,这次重逢都格外开心。 “鱼儿已经和我说了,你们想去东南边的清安城逛逛,我这里事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就让犬子做个向导,陪你们去一趟吧。”夏侯忠微笑着道。 彭鹰本意只是想立刻离去,但看左鱼儿和夏侯远扬言笑晏晏的模样,最终也没有拒绝。大家向夏侯忠表示了感谢,旋即告辞离去。 清安城位于南方总堂和桑木宫之间,是乌沉国南方重镇,规模之大与玉城相仿,清安城再往南便是巫隐的南方大军军营。夏侯远扬带了两个铁冠仙判和五六个精明强干的左家弟子,祭起一艘仙舟,没到两个时辰就已到了清安城。南方总堂在清安城设有分部,夏侯远扬轻车熟路的带着大家进了那座位于最繁华地带的商铺,又清空了一座宅院供左鱼儿等人休息。 在这期间,孙红雪夫妇已辞别了彭鹰,独自继续向东南方赶去。 现在彭鹰也别无他法,只有寄希望与孙红雪夫妇能够得到惠博雄的谅解,重新列入门墙,在那之前,大家只能耐心等待。 夏侯远扬并不知道彭鹰等人的真正目的,于是尽职尽责的当起了向导。这南方的青山秀水与北方截然不同,万事晓他们随着夏侯远扬玩得不亦乐乎,偶尔诗性大发便舞文弄墨一番,让彭鹰几乎以为他们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他虽然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但是苦于左鱼儿在旁边盯着,他也只好跟在大家身后闲逛。夏侯远扬能看出左鱼儿和这病恹恹的少年似乎关系密切,只是他每次私下里问左鱼儿,她却只说彭鹰是个普通朋友,让夏侯远扬有些摸不到头脑。 孙红雪夫妇走后第二天,夏侯远扬一大早便兴致勃勃的赶来,说要带大家去个好地方看看热闹。 等用完了早餐,众人随着夏侯远扬出了门,沿着宽敞的街路走出好远,面前便出现一片鳞次栉比的建筑来。这里应该是清安城的核心所在,四周都是宽广高大的楼宇殿堂,沿街都是林林总总的商铺,五颜六色的彩旗飘舞着,显得极为热闹。 前面有座商铺格外显眼,顿时吸引了彭鹰等人的注意。 这商铺极其巨大,单只是这一家竟然占据了半个街道,整件商铺都是以松木制成,配以巧夺天工的雕饰,格外华丽。店铺的匾额上写着桑华堂三个大字,此时虽然还是大清早但已经是客流如织,一群青衣伙计忙的不可开交。 远远的看去,能看到这桑华堂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青黑色石头,有的高达两丈,好像一堵墙似的摆在角落,有的则细小的如同拳头,堆成小山一样。许多人在石块间逡巡,彭鹰竟发现那些客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修仙者。 “夏侯兄,这是什么地方?”彭鹰好奇的问道。 “余兄,这就是我今天要带你们看的热闹了。”夏侯远扬微笑道。彭鹰现在化名为余英,这是左鱼儿给他起的名字,说是从余英堂而来。 “这桑华堂其实是桑木宫的产业。”夏侯远扬的一句话顿时令彭鹰等人警惕起来,左鱼儿看了看夏侯远扬,道:“你这家伙也真是的,把我们带到桑木宫的产业来干嘛?那里面不过都是一些石头而已,又有什么热闹可看?” 夏侯远扬笑道:“鱼儿,桑木宫虽然惹人嫌,但是这桑华堂里的石头可非同小可,你听我跟你说……” 原来,这桑华堂中每一个月就会举办一次桑华会,效法的是鲲鹏楼的逍遥会,是桑木宫敛财的手段。只不过与逍遥会不同的是这桑华堂完全由桑木宫一手操控,贩卖的货物只有一种,那便是那些青黑色的石头了。 这些青黑色的石头据说来自于东海深处,别看它们其貌不扬,但石头中却另有乾坤。据说有的石块中蕴含有上古的混沌灵石,如果有人撞了大运剖出灵石来,那可是飞来横财。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混沌灵石 这桑华会出现不过两年的时间,已经有许多人从石头中剖出了混沌灵石,那灵石的灵气却要比各大仙门的灵脉充沛了许多。所谓物以稀为贵,这种混沌灵石天下无双,只有在桑华堂才有的卖,所以无数修仙者趋之若鹜,不惜高价买下那些石头试试运气。如果有幸运的剖出灵石,或留下来供自己修炼使用,或脱手转卖,瞬间便能买到数万乃至数十万黄金的高价,如此一来,桑华堂声名鹊起,这两年给桑木宫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今天正是桑华会这个月开售的日子,大家不妨小试牛刀,看看有没有运气吧,当然一切花费都算在我的身上。”夏侯远扬豪爽的拍着胸脯笑道。 左鱼儿瞥了彭鹰一眼,心想真正的财主在这呢,哪里用得上夏侯远扬出面?不过这桑华会倒是让左鱼儿颇感兴趣,她也知道彭鹰拥有通天眼,这种类似凡间赌石的事情对他而言分明就是捡钱,于是当即笑道:“好啊,那我们就去看看热闹,远扬,稍后你可不能小气啊。” “放心,保管让你玩的开心。”夏侯远扬满不在乎的笑着,然后上下打量了左鱼儿几眼,笑道:“不过你可不能这副样子进去。” 左鱼儿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茫然的问:“我这副样子怎么了?” “大名鼎鼎的乌沉五美之首要是进了桑华会,恐怕大家都不会再去看那些无趣的石头了,还不围着你看啊?”夏侯远扬拿出一张面纱递给左鱼儿,微笑着说道。 像左鱼儿这样的女孩,对夏侯远扬的褒奖不会有任何羞涩之意,只是随手接过面纱遮去了绝世风华,然后径自到了彭鹰的身边,落落大方的挽住了彭鹰的手臂。 彭鹰的身子顿时僵住,想要挣脱,但左鱼儿的手却死死的捏住他胳膊上的软肉,疼的他皱皱眉。 “借个胳膊用用嘛,不要那么小气。”左鱼儿笑眯眯的说着,眼中却有明显的威胁之意,彭鹰只好无奈的点头,被左鱼儿拖着向桑华堂走去。 夏侯远扬愕然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问万事晓道:“万兄,这位余英兄弟究竟什么来头啊?他和鱼儿的关系很好么?” 万事晓嘿嘿笑道:“以前很好,现在嘛,正闹别扭呢。” “这叫闹别扭?”夏侯远扬指着亲密无间的彭鹰和左鱼儿,哭笑不得的说道。万事晓耸耸肩,带着花石肩和其他几个正气门弟子摇摇晃晃的跟了上去。 夏侯远扬身边还有那两个铁冠仙判和几个左家弟子,大家面面相觑,都感到一头雾水。他们都知道左鱼儿是个什么性子,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但是却极少与人这么亲近,被左鱼儿挽着胳膊?这是天下男子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吧,可怎么就落到那个病恹恹的少年身上? 在彭鹰和左鱼儿进入桑华堂以前,彭鹰忽然发现在桑华堂对面,还有一座规模颇大的店铺,匾额上竟然写着四海钱庄。这里怎么也有个四海钱庄?他回头看了万事晓一眼,万事晓便压低了声音微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杨癞痢那小子手段大的很呢,这几年四海钱庄财通天下,这清安城是南部重镇,当然会有四海钱庄的分堂,怎么?你这个幕后大老板要不要先去自己家里坐坐?” “不必了。”彭鹰苦笑着摇头。对他而言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沧海会和四海钱庄都是无心插柳的产物,其实他从来都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杨癞痢在修仙之余还能经营起偌大的商团,这家伙的能力倒是超出了彭鹰的想象。 进入桑华堂,彭鹰险些被里面吵杂的声浪逼了出来。现在不过是朝阳初上的时候,但桑华堂里已是人满为患,每堆石头周围都挤满了人,有些人为了争夺一块石头而几乎抢破了头,喊价声、争执声、呵斥声不绝于耳,左鱼儿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桑华会,分明就是菜市场嘛。” 很快彭鹰和左鱼儿就看出些头绪来,这里的石头大概分成了两种。大堂西侧的石头品相都是一般,价格也便宜,但选购的人却并不多见。而在东侧的石头则显然都是最有可能剖出灵石的,标价很高,有桑木宫的人主持拍卖,价高者才能买到。所以大堂东侧的人更多,挤得人山人海,显得更加吵杂。 这两年来,混沌灵石屡有出现,有些人已经总结出了不少经验,所以真正的赌石客都很少会光顾西面的石头。只有一些囊中羞涩又渴求灵石的人才会在西面的石堆中逡巡。彭鹰看着东面的拥挤就不禁头疼,于是转过身,带着左鱼儿向西面走去。 这里满是带着海水味道的石堆,许多石块上甚至还有淤泥苔藓,和东面那些经过细心打理的石头截然不同。但即便如此,这里的石块仍是价格不菲,一块拳头大小的破石头竟然标价五百两黄金,简直匪夷所思。 有许多人在成千上万的石块中踌躇不定,但是对彭鹰而言,只需一眼,就能看穿这些石块中的真相。 眼中波光荡漾,彭鹰本来还算平静的心却忽然波澜起伏起来。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堆中,有一块只有香瓜大小的石头被埋在石堆中央,形状并不规则,像是剖石之后留下的边角余料,但正是这块石头却牢牢的吸引住了彭鹰。 那块石头中有一层薄薄的黑皮,黑皮下赫然黄光耀眼,几乎让彭鹰不敢直视。他勉强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了那黄光下的真相。那赫然是一块比拳头还大的黄色灵石,像是琥珀的模样,里面当着丝丝缕缕的血气。黄色灵石外的黑皮遮掩了它的灵气,但是以灵石所散发出来的灵光来看,这黄色灵石中蕴含的灵气竟然几乎与九天龙脉中的龙涎灵液不相上下! 传言是真的?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罕见的混沌灵石?彭鹰对混沌灵气的了解恐怕是这世上最多的了,所以他很笃定那灵石中蕴含的的确是混沌灵力,这样一块灵石,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啊! “怎么?有什么发现么?”左鱼儿感受到了彭鹰的激动,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彭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带着左鱼儿到了那堆石块旁边。而这时夏侯远扬已经让万事晓等人散开,各自试试手气,大家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于是兴致盎然的低头翻看起来。彭鹰也蹲下身子煞有其事的翻看着,很快便在石堆中掏了个洞,将那香瓜大小的石块抓了出来。 石块上刻有标价——三百五十两黄金。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捡到宝 别说三百五十两黄金,就是三百五十万两黄金都捡到宝了啊,彭鹰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却不知道旁边有些看客正对他指手画脚。 “看啊,又来个愣头青,那块石头分明是上个月有人剖石切下来的边角余料,他却当成个宝呢。” “是啊,看他那副病怏怏的样子,说不定是拿了救命钱来搏一把呢,白瞎了他老婆,看起来身材真好,却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阵阵流言蜚语落在彭鹰和左鱼儿的耳中,彭鹰顿时有些尴尬,而左鱼儿却笑眯眯的更挽紧了彭鹰的胳膊,柔软的酥胸挨擦着彭鹰的手臂,彭鹰一不留神,险些把手中的宝贝扔了。 “你……你别搂的这么紧啊。”彭鹰苦笑着向旁边躲。左鱼儿却又靠了上去,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笑道:“小师叔,我一个晚辈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忌讳的?怎么?你对我这个小字辈还有非分之想啊?” “我……”彭鹰恨不得咬左鱼儿一口,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拿着石块左顾右盼,想直接掏钱将其买下。夏侯远扬见状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彭鹰手里的石块,皱眉道:“余兄,你看中这块石头了?” “是啊。”彭鹰感受到左鱼儿的手稍稍松了松,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夏侯远扬随手将石块拿了过去,在手里掂了掂又端详了半晌,苦笑道:“余兄,我也来过这桑华会几次,所以还能看出些门道。你这石块一侧的石茬还是崭新的呢,分明是刚切下来没多久的边角余料,这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灵石啊,我劝你还是另找一块吧。”说着随手就想将石块抛开。 彭鹰吓了一跳,连忙把石头抢了回来,苦笑道:“还是别了,我比较相信缘分,这石头我看着顺眼,就买它吧。请问夏侯兄,去哪里交钱呢?” “真买这块?”夏侯远扬皱了皱眉,心中颇有些不快。他是看在鱼儿面上才好心劝告,但这余英却不给自己面子,少年人总有些火气,于是冷冷的笑笑,道:“余兄不必麻烦,我说了这次我做东,大家玩个开心,这块石头我帮你买下了,随我来吧。” 说着夏侯远扬径自向角落里走去,那里有个柜台,站着两个桑华堂的伙计,显然是结帐的地方。彭鹰看着夏侯远扬的背影,苦笑着对左鱼儿低声道:“我是不是得罪他了?” 左鱼儿满不在乎的道:“放心,这家伙从小就是这么个火爆脾气,但归根究底还是个好人。” 两人随着夏侯远扬到了柜台旁,有个桑华堂伙计一看到夏侯远扬便是一愣,旋即笑着打招呼道:“这不是夏侯公子吗,您又来光顾桑华堂啦?稍等片刻啊,我这就去把掌柜的叫下来。” 没等夏侯远扬说话,那小伙计已一溜烟的跑到了桑华堂的二楼,过了不久,有个中年掌柜跟着小伙计走了下来。 那中年掌柜神采奕奕,彭鹰一眼便能看出这人的修为也是不俗,应该是在点山境初品的境界。像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只在桑华堂做个掌柜,由此可见桑木宫对桑华堂的确是分外重视,除了这个掌柜之外,应该还有其他高手坐镇。 “夏侯公子,好久不见啊。”中年掌柜得意洋洋的来到夏侯远扬面前,拱手微笑道。 这人看似和善,但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傲气,下颌微微抬着,以下眼角瞥着夏侯远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自从桑木宫去左家求亲不成之后,桑木宫和左家之间便已貌合神离,后来桑木宫与南疆魔教狼狈为奸,更让左家与其水火不容。南方总堂与桑木宫毗邻而居,这几年来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小摩擦不断,桑木宫仗着实力雄厚根本没把南方总堂放在眼里,即便是桑华堂的区区一介掌柜,在夏侯远扬面前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夏侯远扬虽然不想见到这掌柜,但既然人家来了便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拱手道:“陈宇陈掌柜,别来无恙啊。” 陈宇笑着点头,“托夏侯公子的福,我一直不错,怎么?夏侯公子今天又是来试试手气的?” 这两年来,虽然南方总堂和桑木宫不合,但表面上仍算过得去,这也是左远清的授意,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左家目前不益与桑木宫翻脸。夏侯远扬是少年心性,听过桑华会上的种种传说,于是忍不住来过几次,当然都是败兴而归。 “是啊,碰碰运气,陈掌柜大可不必理会我,去忙你的吧。”夏侯远扬微笑着,将彭鹰的那块石块摆在了柜台上。 陈宇扫了一眼,哈哈笑道:“夏侯公子千挑万选,就选出这么一件东西来?” “嗯。”夏侯远扬咬着牙点点头,即恼火陈宇的姿态,又对彭鹰有些不满。而陈宇接着又笑道:“实不相瞒,这石头是上个月切下来的废石,我本来是想掺到石堆中随便卖出去,无商不奸嘛,哈哈。但我坑谁也不能坑夏侯公子啊,再说你这几次也在这里扔了不少钱,这石头就算我免费送给你啦。” 夏侯远扬不想和他纠缠,正想点头的时候彭鹰却开口道:“不必了,明码实价,还是钱货两清的比较好。” 他可不希望拖泥带水,要是陈宇知道了这石块的珍贵再翻脸不认人,那可就麻烦了。 陈宇皱皱眉打量了彭鹰几眼,然后问夏侯远扬道:“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夏侯远扬随口说道,他恨不得踢彭鹰一脚,难道他看不出陈宇无时无刻不在挤兑自己么?这个余英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这位朋友。”陈宇淡淡的笑着,看着彭鹰道:“你别狗咬吕洞宾啊,我这可是看在夏侯公子的面子上免费赠送,你又何必执着呢?” 对他的出言不逊彭鹰根本不屑一顾,只是淡淡的笑道:“我说不必,就是不必了。更何况我不是自己来的,还有些朋友同样要挑选些石块,到时一起算账就好。”接着他向万事晓等人招招手,笑问:“几位,有没有相中的石块啊?” 万事晓等人可没彭鹰的神通,只是随便选了几块,价格都在五百两黄金以下的石块走了过来。当陈宇看到这些人中竟然还有个瞎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夏侯远扬道:“夏侯公子,既然你有这么多朋友来捧场,那我可就送不起这么大的人情了,好吧,就如你那朋友所愿,钱货两清!” 十几块石头加起来也有近五千两黄金,这对夏侯远扬而言也算是颇大的一笔花销。但夏侯忠在临行前给他拿了不少银票,就是想让左鱼儿玩的开心,所以夏侯远扬眼睛眨都没眨的掏出银票统统付了钱,陈宇亲自开出单据,算是完成了交易。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甲字零零壹 陈宇摇着银票对夏侯远扬笑着,道:“夏侯公子,多谢惠顾啊,我祝你这次旗开得胜啊。”他指着大堂中央的一些工具,微笑道:“那里就能现场免费切石,夏侯公子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不必了。”夏侯远扬转头就走。 “不送!”陈宇站在柜台后看着夏侯远扬的背影,脸上满是轻蔑的冷笑。 看到陈宇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彭鹰心中就一阵厌烦,他虽然和夏侯远扬没什么交情,但是夏侯远扬代表的是左家,陈宇这番夹枪带棒却让他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怒意来。 “夏侯兄别急着走,我们接着逛逛嘛。”彭鹰拉住走向门口的夏侯远扬,微笑道。 “你还没逛够?”夏侯远扬有些恼火,要不是左鱼儿还挽着彭鹰的胳膊,他早就扬长而去了。 “现在时辰尚早,我们不如再看看嘛。”彭鹰微笑道。夏侯远扬刚想反驳,左鱼儿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要走你走,不过花了你五千两黄金而已,真小家子气。” “我……”夏侯远扬唯独拿左鱼儿没辙,只好懊恼的点点头,闷声折返回来,对彭鹰道:“你随意吧,逛到天黑也没问题。” 彭鹰笑着不以为意,又转头直接走向了大堂东侧。 他刚才已看得清清楚楚,万事晓他们选择的那些石块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剩下的那些石堆中虽然也有几块孕有灵石的石头,但是都是品相极差的那种,即便买来也没什么大用,不如去东边看看,将这桑华会上所有上好的灵石一网打尽。 东边人潮汹涌,万事晓等人若无其事的围在彭鹰周围,免得让人冲撞了左鱼儿,也让彭鹰能平心静气的观察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 这边的石头显然比西侧的要强了许多,再没有随意摆放的石堆,而是一座座整齐划一的木架,每个木格里摆放着青黑色的石块,。这些石块都采自深海,本身材质就非凡,又经过千万年的海水冲刷,表面都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石块表面都被清理干净,上面印有编号以便拍卖 数十座木架组成了个半环形,中间有片空地,那是拍卖的场所,现在时辰尚早,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才是第一轮拍卖开始。 彭鹰在木架间逡巡,仔细观察每块石块,发现这里的石头的确比西面的那些强了许多,只走了三个木架他便发现了两块孕有灵石的石头。虽然这两块石头中蕴含的灵石跟本没法和自己那块相提并论,但是也算灵气充沛。他看了眼价格,却不禁目瞪口袋。 两块石块都在二十万两黄金以上,虽说算是物有所值,但已没有买下的必要了。 转了一圈,彭鹰有些意兴阑珊,有了刚才那块黄色灵石,这里的石头都不能再让他生出半点兴趣来,正想就此离去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在角落里有许多人围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在品头论足。 那块石头足有两丈高,普通木架根本容纳不下,所以只能放在角落。这巨大的石块也有些与众不同,表面显得五彩斑斓,形状类似假山,看起来更像是个装饰品。彭鹰心想这么块巨大的东西恐怕也只是个装饰品吧,于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但旋即他心中狂震,眼睛猛的又扭了回去,险些把眼珠子甩出眼眶。 在那巨大的石块中,竟有道道五彩斑驳的光华冲天而起,那光芒好似正午阳光,令人难以逼视。彭鹰骇然望去,一颗心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石腹中赫然慢慢的都是五颜六色的灵石,红的如同朝霞,青的如同苍松,蓝的好似海洋。大大小小的灵石好像填鸭似的塞在石腹中央,在灵石环绕之下,还有块纯白如玉的硕大灵石静静的散发着柔和的光华。 那白色的灵石足有西瓜大小,再仔细看去,那灵石中赫然还有一颗小小的青草,青翠欲滴,上面生着九颗朱红的果实,散发着一种极为恐怖的赤色光华。 这是什么东西啊!彭鹰仿佛失魂落魄般走了过去,盯着那灵石中的青草仔细查看。 虽然他说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灵石既然叫混沌灵石那便是源自上古,这青草朱果恐怕也是上古仙草,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灵光?彭鹰感到喉咙阵阵干渴,眼睛都放出光来。 左鱼儿看着他的模样便知道那石头非同凡响,不过当她看了眼价格却吃惊不浅,在彭鹰耳边低声道:“你看没看价钱?这东西可价值八百万黄金呢,这不是抢钱么?” “八百万?”彭鹰呆呆的看着左鱼儿,忽然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柔荑,颤声道:“便宜,太他娘的便宜了啊……” 左鱼儿呆了呆,默默的看了眼彭鹰的手,彭鹰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闪电般把手缩了回去。左鱼儿见状笑道:“怎么?我的手是蝎子么?蛰到你了?” 彭鹰尴尬的笑笑,压低了声音道:“这东西必须买下来……”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紧跟在他身边的夏侯远扬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低声道:“余兄,你真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啊?那可是八百万两黄金,整个南方总堂也搜刮不出这么多钱来啊。”说着他看向左鱼儿,没好气的道:“鱼儿,你交的好朋友啊,算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别再看到陈宇那厮心里生厌。” “你这人。”左鱼儿瞪了夏侯远扬一眼,道:“人家又没说让你付钱,我们先找地方等等,看看拍卖也好。” 夏侯远扬拗不过左鱼儿,只好苦笑着点头,然后带着彭鹰等人上了二楼。桑华堂的二楼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地方,上面有雅座,可以直接参与竞拍,夏侯远扬带着大家上楼时还有许多空位,大家找了个好位置坐下,隔着围栏正能看到下面的拍卖场。而彭鹰的目光始终离不开那座巨大的石块,也将那石块的编号牢牢的记在心底。 甲字零零壹。 夏侯远扬忍不住瞥了彭鹰一眼,淡淡的笑道:“余兄,我劝你还是别打那块石头的心思了。据我所知那石头在桑华堂开设那天就已经存在了,编号也是第一个,这两年来但凡有些眼力的都已断言那石头中即便有灵石也不可能太多,充其量不超过百万两黄金的价值而已。” 彭鹰没法说破,只好微笑着点头,并不接话。夏侯远扬见自己的好心被人家当成了驴肝肺,便赌气冷哼了声,也扭头不去看他。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宋咏云? 距离拍卖还有半个多时辰,夏侯远扬叫了些茶点,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左鱼儿聊天,却看都不看彭鹰一眼,万事晓等人见状不禁心里暗笑,却乐得看个热闹。 这时有个正气门弟子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四处张望,忽然他目光一凝,眼中满是骇异之色的望着门口,旋即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万事晓就在旁边,见状捅了捅他,笑道:“柏杨,你看什么呢?” “大……大师兄,不是我眼花吧,你……你看那是谁啊?”柏杨的眼睛瞬间红了,仿佛要哭了似的指着楼下,万事晓和其他几个正气门弟子纷纷探头向下望去,却同时目瞪口呆,和那柏杨一样,都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 彭鹰注意到万事晓等人的异状,于是也低头看去,于是看到有个老者正走进了桑华堂的大门。 那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穿着朴素的灰衫,身材瘦削,满脸倦容,但眉宇间却有种凛然正气。几个正气门弟子忍不住就想跑下楼去,却被万事晓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委委屈屈的坐回原位。 “这人又来了啊?”夏侯远扬也探头看了下去,有些惊讶的说道。 “夏侯兄认识他?”万事晓强自镇定着问道。 “嗯,这老人叫宋云,据说从桑华会开创以来就每场必来啊。”夏侯远扬微笑道:“话说这宋云老人还颇有些传奇色彩呢。他开始的时候屡次赌石不中,然后便在清安城内卖画为生,这人的画功堪称一绝,画出来的山水画供不应求,很快便能赚足下个月的赌资,然后又来桑华会输个精光。” “不过这宋云老人却锲而不舍,一年半以后却被他练出一身观石的本事来。这半年来,他赌石多数都赚到了,非但将这一年多输掉的全赢了回去,更是起码有了两百万两的身价,在这桑华会可谓是名震遐迩啊。” 听着夏侯远扬的介绍,万事晓的表情却在飞速的变化着,似是愤怒、似是怜惜,彭鹰见状有些奇怪,便低声问道:“万兄,你认识这宋云老人?” “哈哈,岂止认识。”万事晓脸色苍白的笑着,低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宋云,他叫宋咏云,当年可是堂堂的礼部尚书啊。” “宋咏云?礼部尚书?”彭鹰愣了愣,旋即猛的惊醒,愕然问道:“宋咏云!?那不是你们的师父么?” 当年彭鹰和万事晓初遇的时候万事晓就曾说过,他们这些状元、榜眼追随宋咏云离开朝廷,四处寻觅修仙之法。后来从青儿那里得来抱朴篇,远遁海外开辟了正气门,之后宋咏云不告而别,就此不知所踪。 天下竟然有如此巧事,竟然让他们师徒在此地重逢! 彭鹰看着万事晓,轻声问道:“万兄,你们不是朝思暮想都能再见到宋老么?你怎么……” 万事晓罕见的颤抖着,冷笑道:“他把我们师兄妹扔在东海,也不顾我们被那些海外散修欺负,自己却在这里当起了富家翁,这样的师父还值得我们朝思暮想么?” 彭鹰恍然,看来刚才夏侯远扬的一番话对万事晓影响太大,但他却仍有些狐疑,忍不住低声道:“万兄先不要妄自判断,你看宋老那副模样,又怎么像是个家财巨万的富家翁呢?或许,他有他的苦衷吧。” 万事晓也是个聪明人,看着宋咏云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心思又不禁有些动摇起来。而这时楼下已经一片大乱,众多赌石客看到宋咏云来了顿时一拥而上,好像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在木架间逡巡,偶尔有人得到宋咏云的些许指点,顿时喜不自胜。 宋咏云果然是桑华会的名人,他一来,便代表着今天的桑华会十有八九会切出灵石了。大家跟着宋咏云一路逡巡,很快宋咏云似乎有所发现,在丙字号的木架前站住。 在宋咏云面前的是一块面盆大小的石块,形状并不规则,在顶部被切去一块,露出一抹青翠欲滴的绿色。 那就是所谓的开口石,这种石块已被剖出灵石,只是不知道石腹中的灵石究竟还有多大而已。所以这种开口石一般都叫价极高,宋咏云面前的这块标价就八十万两黄金,算得上是所有石头里要价较高的了。 宋咏云对这块开口石似乎颇感兴趣,仔细观察了半晌,又不住的抚摸,最后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来记下了这石头的编号。 显然宋咏云是要拍下这块开口石了,其他人等宋咏云离开之后也过去仔细的观察,不过大家既然受了宋咏云的教诲,稍后的拍卖会上便不会有人与他竞拍,这已经是这些赌石客在这半年里形成的共识。 彭鹰却忽然注意到有两个人神色颇为诡异,其中之一是站在拍卖台上的掌柜陈宇,另一个则是个中年汉子。那人掺杂在人群之中,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当宋咏云记下那块石块的编号之后就不住的和陈宇眉来眼去,两人脸上都有种得意的笑容。 “看来宋老是被人惦记上了啊。”左鱼儿轻轻抓了抓彭鹰的胳膊。彭鹰能看出来的事情,当然也逃不过左鱼儿的法眼。 彭鹰点点头,然后把左鱼儿的柔荑摘了下来,微笑道:“我下去看看。” 说着,彭鹰独自走下楼去。 拍卖会即将开始,众多赌石客都坐在了赌石台下,宋咏云坐在第一排中央的位置,身旁没人去坐,那是赌石客们对宋老的尊重。而这时却有个不开眼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宋咏云的身边,于是顿时激起了众怒。 “唉,我说那小子,宋老身边也是你能坐的么?” “是啊,你没长眼睛么?没看大家都没坐在那里啊?赶紧给我起来!” 有几个性格暴躁的赌石客已经撸袖子准备过去将那少年赶走了,而宋咏云则站起身来和蔼的笑道:“大家少安毋躁,这桑华堂又不是老朽的地盘,人家坐在哪里是人家的自由嘛,没事的,没事的。” 在宋咏云的极力安抚下,人群这才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有些人不忿的低声咒骂,但也不好在宋老面前没了体面。这时那少年侧头对宋咏云抱了抱拳,微笑道:“多谢宋老帮忙啊,您知道想找个好位置观赏赌石并不容易,倒是打扰宋老了。” 宋咏云见这少年知书达理,心中也颇为赞赏,他微笑着点头,道:“小兄弟别客气,你说的没错,这半年来赌石客是越来越多了,上面的雅座又不是谁都能去坐的,你就在这里看吧,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彭鹰发现这宋咏云说话细声细语,像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于是试探着问道:“宋老,您的身体还好么?” “偶感风寒。”宋咏云简短的回复道。 彭鹰笑道:“听说您近年来赚得身家万贯,干嘛还要撑着病体赶来桑华会啊。” 宋咏云见彭鹰问个没完,心里稍稍有些警惕,只是微笑着说道:“老朽只是小恙,没什么大不了的。” 彭鹰看他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于是也没再多说。不过看着宋咏云的表情却愈发觉得他必有隐情,应该不是万事晓说的那般不堪。 正在这时,桑华会的拍卖终于开始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将计就计 陈宇以桑华堂堂主的身份先说了一番场面话,旋即从第一件拍品开始拍卖。那是块磨盘大小的大石头,标价也是不菲,足有三十万两黄金。这大石块作为开场,品相颇为不俗,彭鹰能看出里面有块拇指大小的灵石,如果能以三十万两的原价拍下或许还有赚头,但是如果炒得更高恐怕就要吃亏了。 令彭鹰吃惊的是,参与竞拍者竟络绎不绝,很快便将这大石块的价格推高到五十万两黄金上下。到最后一锤定音时,这石块被个修仙者以五十三万两黄金的高价购得,彭鹰不禁暗自乍舌,桑木宫仅凭这一块石头便赚了起码二十万两,简直是暴利啊。 接下来的几件石头更是让彭鹰哭笑不得。 分明是一块块空心顽石,但是却都拍到了四五十万两的高价,周围数以百计的赌石客好像疯了似的砸钱,看得陈宇眉开眼笑。彭鹰简单的算了下,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桑华堂起码赚了三四百万两黄金,简直是一本万利。 刚才夏侯远扬曾提起过,桑华会每月只开三天,每次都能赚上一千多万两黄金,从收益上讲,鲲鹏楼的逍遥会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 只是不知道桑木宫是从哪里得到这些孕有混沌灵石的石块的,这让彭鹰陷入了深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彭鹰忽然感到周围安静了下来,这时宋咏云举起了手,沉声道:“八十万两黄金。” 彭鹰这才抬头看去,原来拍卖台上已经摆好了宋咏云看中的那块开口石。赌石客们都没有和宋咏云竞拍的意思,所以桑华会上罕见的肃静下来。台上的陈宇却是一笑,看着四周道:“宋老出了八十万两的原价,有没有竞拍的?” “我们都不和宋老争,只想稍后看看剖出来的是多大一块灵石啊。”赌石客们嬉笑着,显得对宋咏云极有信心。 然而正在这时却有个公鸭嗓突兀的响起,大声道:“九十万两!” 众人哗然,纷纷顺着声音看去,发现喊价的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有人不禁皱了皱眉,质问道:“朋友,你是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宋老看重的石头谁也不能竞拍的。” “是么?”那中年男子冷笑着看向陈宇,道:“陈掌柜,难道这石头就是宋老的?不许我竞拍么?” 陈宇做出一副尴尬的模样,看了看宋咏云欲言又止。 他们两个这幅惺惺作态落在彭鹰的眼中却是如此蹩脚,他心中冷笑了声,缄口不语。 早在楼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端倪,除了陈宇和那中年男人的眼神暗示之外,这块开口石也另有玄机。 那石头上的开口虽然露出了绿色的灵石,但是却瞒不过彭鹰的通天眼。那灵石只是薄薄的一片,分明是有能工巧匠故意嵌入石块中的。宋老虽然眼力颇佳,但他还是太不懂的这世间的险恶了。桑木宫分明是想用这种伎俩坑骗宋老,把他这半年来在桑华会上的收获统统收回啊。 按理说彭鹰应该事先提醒宋咏云,让他退出这场竞拍,但是相反,现在彭鹰却想帮宋老一把,让他拿下这块开口石。 因为桑木宫这次的阴谋算是愚蠢透顶,他们随便挑了块石头,竟不知道这石头中另有乾坤,竟然有一块足有半个西瓜大小的金色灵石!这金色灵石的品相极佳,灵力也极为充沛,虽然还是比不上彭鹰的那块但也是无价之宝,别说八十万两黄金,就是再涨十倍也是绰绰有余。 他估计桑木宫最多将价格推高至两百万两左右,那已是宋咏云的极致,但即便如此桑木宫仍是注定要赔得底朝天。 “陈掌柜不必为难,既然是拍卖,当然要有竞争才对。”宋咏云倒是好脾气,笑着举起手,淡淡的道:“一百万两。” 好大的气魄,这已经是他一半的身家,但是宋咏云却显得若无其事。这或许是因为他曾在朝中官拜一品才有的底气,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已落入桑木宫的彀中,没等他话音落下,那中年男子便再次举手,淡淡的道:“一百一十万两。” 满场哗然,这样的高价通常很少在第一天便出现,但是显然这价格还不是最后的成交价,因为宋咏云很快举手,又推高了十万两。 这两人只是三两次交锋,这开口石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宋咏云喊出价格之后,彭鹰明显发觉他的身体已经绷紧,显然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虽然宋咏云颇为看好这开口石,但是炒到这种价格,却离他的预期越走越远,风险也越来越大。等到那个中年男人喊出了一百六十万两的时候,宋咏云一反常态,半晌也没有吭声。 陈宇和中年男子首次露出了些许紧张之色,他们最担心的便是宋咏云知难而退,那他们的这番谋划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而这时彭鹰看宋咏云有了退缩之意,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到宋咏云的手中,微笑道:“宋老,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同拍下这块开口石。” 宋咏云愣了愣,低头看去,那赫然是张五十万两黄金的银票! “这……这怎么行?”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咏云第一个反应便是拒绝。但彭鹰却微笑道:“宋老放心,我别无他意,只是我也相中了这块石头,但又有些拿不准。现在既然已经推到如此高价,不如我们两个来共同分担风险,即便是赔了,我们双方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嘛。” 宋咏云其实早就厌倦了赌石的日子了,这次很想拼一次便回奔东海,于是权衡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苦笑道:“那就听小兄弟你的吧,不过稍后要真是走了水,你可别怪我就是。” “不会。”彭鹰微笑着,身子舒展开来。 宋咏云立刻开始喊价,仍是推高十万两,桑华堂里顿时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无比激动。陈宇和那中年男人也都不禁松了口气,于是试探着将价格推高到一百九十万两的时候,那中年男人果然不再喊价,陈宇一锤定音,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宋老果然是独具慧眼,这开口石可是我们桑华堂今年最好的石材呢。”陈宇仍不忘了落井下石,笑道:“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不如把上午的石块统统剖开,看看大家的运气如何。” 桑华堂有专门的切石工具,陈宇令人现场切石,从第一块拍品开始,飞快的剖了起来。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金王灵石 凡间赌石就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在这桑华堂中却简直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狱。只有极少数人能剖出比拍价高一些的混沌灵石,绝大多数人都是血本无归。现场不住有人嚎啕大哭,彭鹰看了也只能唏嘘不止,这些结果他早有预期,只是他又不是圣人,不可能帮助所有的赌石客。 很快,只剩下宋永华的那块开口石了,陈宇亲自操刀上场,笑对宋永华道:“宋老,这块开口石品相太好,让别人操刀我放心不下,不如我亲自执刀如何?” 彭鹰心中冷笑,陈宇这分明是想好好的戏弄宋老一下,只是不知道等他切出那块金色灵石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 宋咏云也显得紧张万分,点点头道:“如此当然最好,那就麻烦陈掌柜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宇装模作样的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沿着开口处仔细剖下。 石屑轻扬,满场只有刀石相交发出的细响,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宋咏云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台上握紧了双拳头。而忽然间陈宇手中的刀忽然一顿,发出一声轻响。宋咏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周围也顿时响起一阵哗然。 在场的都是熟客,只听那声轻响就知道那块绿色灵石后面竟是空的,宋老这次竟然马失前蹄了! 陈宇也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宋老,苦笑道:“宋老,我还要继续切么?” “切……”宋咏云的声音剧烈的颤抖着,但却仍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陈宇眼中掠过一丝讥讽之色,旋即忽然加快了动作,只三两下的功夫那块绿色的灵石忽然脱离了母体,砰的落在了桌上。 那声脆响却好像惊雷在宋咏云的耳边炸响,让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迅速褪尽,整个人也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两年的努力,如今却毁于一旦。宋咏云的脸上忽然涌起一片病态的嫣红,嗓子一甜,险些吐出一口鲜血。而这时彭鹰却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灌入宋咏云的五脏六腑,顿时令他好过了许多。 台上的陈宇随手将切石刀抛在桌上,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看着宋咏云,道:“宋老,真是想不到啊。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悲伤,这赌石就是如此嘛,凭你的眼力,明后天的桑华会应该还能卷土重来啊。” 所有人在同情宋咏云的同时也不禁对陈宇有些不满,大家都知道宋咏云的身家,他已抛了一百九十万两黄金进去,明后天还拿什么来赌石?最多也只能去西边那些破烂里碰碰运气了,但谁都知道,想在那里找出灵石来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难。 宋咏云已经稍稍清醒过来,却似乎在这瞬间便苍老了几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甚至忘了与同舟共济的彭鹰打声招呼就向门外走去。 旁边的人纷纷让开道路,满是怜悯的看着这个折戟沉沙的老者。 “宋老,那块石头还剩下那么大块没切呢,别急着走嘛。”彭鹰一把拉住宋咏云,这才让他清醒了过来。 “小兄弟,这些年来还没有人能从一块石头里切出两块灵石呢,没用的,不要徒劳了。”宋咏云苦笑着拍拍彭鹰的手,道:“我连累你了,稍后你随我去趟四海钱庄,我还剩下十几万两黄金,就都给了你吧,算是补偿你的损失。” 彭鹰笑着摇摇头,道:“宋老不要轻易放弃嘛。”说着对陈宇道:“陈掌柜,能不能麻烦你继续操刀切石?” 陈宇认出这少年是夏侯远扬的朋友,于是带着敌意的冷笑道:“小伙子,你没听宋老说么?继续切下去已经没意义了,况且你当我是你能随便指使的人么?” 彭鹰见状笑道:“那看来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宋老稍等片刻。”彭鹰两步跨上台去,来到了切石桌旁。陈宇冷笑着退到一旁,目光却向楼上的夏侯远扬瞥去,脸上满是讥笑。这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他要自取其辱,那陈宇也乐得看个热闹。 楼上的夏侯远扬懊恼的转过头去看向左鱼儿,忍不住问道:“鱼儿,你这朋友是脑袋有病吧?他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啊!”夏侯远扬忽然怪叫了声,抬起脚揉着脚脖子,苦着脸问左鱼儿道:“你为什么踢我啊?” “你再胡说八道,别怪姑奶奶撕了你那张臭嘴。”左鱼儿白眼看他,夏侯远扬连忙闭上了嘴巴。 想当年,夏侯远扬在左家青龙峰的时候可没少了被左鱼儿欺负,这已经让他落下病了,看到左鱼儿发怒就像耗子见了猫。 彭鹰拿起了切石刀,将那块切了小半的石块按在桌上,仔细的切割起来。他下手极有分寸,生怕割到里面那块金色灵石,所以他切的极慢,半晌仍是一无所获。陈宇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而台下的人却也忘了对彭鹰的不满,开始纷纷劝道:“小兄弟,别徒劳了,那里面已经不可能有灵石了,还是算了吧……呃!” 正吵杂时,在彭鹰的刀下忽然有道奇妙的金光弥散开来,所有人同时瞪大了双眼,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陈宇本来没看彭鹰,等看到众人目光有异这才低头看去,这一看却险些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在彭鹰的刀下,有一小片奇妙的金光闪现出来,浓郁的仙灵之气旋即弥散开来,令所有人不禁精神大振。这时宋咏云也惊喜欲狂的扑到彭鹰的身边低头望去,却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 “小兄弟,你轻点,这……看这颜色,应该是以前曾经切出来的金王灵石啊。一年前有人切出指甲大小的金王灵石,那就价值十万黄金啦。” 彭鹰心说这下面的金王灵石足有半块西瓜那么大,这要切出来还不把宋咏云乐死,于是他笑道:“宋老,你可别忘了这金王灵石还有我的一份呢。”宋咏云这才稍稍镇定了许多,连忙点头:“那是当然,老朽绝不敢忘。” 彭鹰这才继续切石,现在他已熟练了许多,用不了多久,整个金王灵石便展现出来。当金光绽放的一刻,满堂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惊呼声,而彭鹰分明听到身后有声呻吟,回头望去,原来是陈宇脸色苍白,几乎要瘫软在地。 这么大的一块金王灵石啊,陈宇主持桑华会两年来还从未见过!这东西起码要价值七八百万两黄金吧,关键这东西分明是给宋咏云设下的陷阱,谁想却让宋咏云得到了这千载难逢的金王灵石! 陈宇郁闷的想要吐血,台下那个中年男子也呆若木鸡,他本是陈宇的属下,这石头也是他随手选出来的。他颤抖着看向陈宇,却见陈宇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似的,中年男子浑身抖若筛糠,已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师徒相认 彭鹰掂了掂金王灵石,瞥了陈宇一眼,然后对宋咏云道:“宋老,我在楼上有个位置,不知宋老肯否赏光一起聊聊?” 宋咏云当然毫无意义,笑道:“那当然是最好,正好和小兄弟商量商量这金王灵石的事情。” 两人相携上楼,彭鹰事先给了万事晓一个眼色,等带着宋咏云到了楼上时却没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在万事晓等人背后找了个雅座和宋咏云坐了下来。万事晓事先得了彭鹰的暗示,已经让九个师弟不要回头去看,大家都正襟危坐,却都竖起了耳朵倾听着。 宋咏云刚一落座就抢着说道:“小兄弟,要不是你那五十万两黄金还有你的坚持,我恐怕就要和这金王灵石失之交臂了。我看不如这样,将这金王灵石一分两半,我们把它平分了如何?” 彭鹰笑着摆摆手,道:“宋老别着急,我们能共同得到这金王灵石也算是缘分,我有个疑问,不知宋老能否解答?” “小兄弟别客气,你尽管说。”宋咏云现在对彭鹰真是感激的无以复加,毫不犹豫的点头微笑道。 “能看出宋老也是个修仙者,不过修为似乎并不怎么高啊。”彭鹰微笑道:“您这两年苦心赌石,真的是为了钱财么?还是为了找到上好的灵石以便修炼?” 宋咏云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丝苦笑。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叹息道:“既然小兄弟问起,那我就如实相告吧。我煞费心血寻找灵石,一不是为了钱财,二也不是为了自己啊。” 彭鹰心想果然如此,偷偷的瞥了眼万事晓等人,果然见他们的身子一晃,似乎颇为惊讶。 “那宋老这又是何苦呢?” 宋咏云黯然道:“实不相瞒,我有几个弟子远在东海,但是修仙无路,修为很难提升啊。多年前我回到乌沉国,就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修炼之法或灵丹妙药,好让我的那些弟子们有所长进。不过很快我便发现是我异想天开了,修炼之法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找到的?灵丹妙药更是价格不菲,根本不是我所能企及的。直到两年前出现了桑华会,我便慕名而至,想要无论如何也要弄些混沌灵石回去,也让我的那些弟子们能有所长进。” “咳,不怕你笑话,开始的时候我一贫如洗,只能靠卖画赚些金银,好在我画功尚可,所以才能一路走到现在。不过这也多亏了小兄弟你啊,要不是你,我这些年的努力恐怕都要付诸东流。”宋咏云恳切的向彭鹰致谢。 “堂堂的礼部尚书,丹青之术恐怕是冠绝天下吧,宋大人过谦了。”彭鹰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拱手为礼。 宋咏云顿时悚然大惊,猛的站起来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彭鹰笑而不答,回头看向万事晓等人,道:“万兄,现在你知道宋大人的心意了吧?” 十个正气门弟子轰的跳了起来,痛哭流涕的扑到了宋咏云面前。万事晓噗通跪倒在地,抱着宋咏云的大腿悲声道:“老师,您……您又何必如此辛苦啊……这让弟子们情何以堪……” 几个状元、探花悲声四起,把个礼部尚书哭得呆若木鸡。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宋咏云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苍老的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昏了过去。 “老师,这说来话长了,如今我们师徒团聚,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着呢,弟子稍后再和您解释吧。”万事晓抹着眼泪站起来搀住宋咏云。而宋咏云在众多弟子的簇拥下这才清醒了过来。 老泪顿时滚滚落下,宋咏云牢牢的握住万事晓的小臂,颤声道:“我……我听说东海魔教把东海闹得天翻地覆,我本来是想回去找你们的,但却知道即便我回去也是无能为力。你们……你们可都还好么?小青呢?” “小青没事,她现在很快就要做母亲啦。”万事晓尽挑好事去说,有几个正气门弟子当年在含风城被北方魔教所杀,他还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宋咏云。 众人搀扶着情绪激荡的宋咏云回到左鱼儿和夏侯远扬身边,左鱼儿是听闻过宋咏云的,于是恭恭敬敬的致礼,夏侯远扬和几个南方总堂弟子却有些莫名起码。好好的,这些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怎么就认起老师来了? “万事晓,这小兄弟是你的朋友?”宋咏云勉强平复了心情,柔声询问道。 万事晓点点头,感激的看着彭鹰道:“他是我的朋友,同时……也是我们的恩人啊。” 宋咏云愣了愣,他对万事晓知之甚详,知道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是正气门受过这人的大恩,于是连忙将金王灵石推到彭鹰面前,感激的笑道:“老朽多有不敬了,小兄弟,这金王灵石我不敢收,就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吧。” 没等彭鹰说话,万事晓便笑着将金王灵石推回到宋咏云面前,“老师,你不必和他客气,这件东西您就留着算了。” “胡闹。”宋咏云顿时板起了脸,昔日的官威发出,极具威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刚才要不是这小兄弟帮忙,我已经要放弃了,你还不还给人家?” 万事晓呆了呆,无奈的看向彭鹰。 彭鹰笑着摆手:“万兄刚才说我是什么朋友恩人,但其实我们现在的感情已经和家人差不多啦。宋老是他们的老师,那就是我的长辈,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宋咏云只是不肯,两人便推来推去,谁都拗不过对方的脾气。 这时拍卖台上仍在切石,只不过切的都是大堂西侧那些破烂石头,十几个伙计同时操刀,切的飞快,哪里有什么灵石。陈宇则只是盯着楼上看,直到看到彭鹰和宋咏云出现在夏侯远扬身边,眼中顿时掠过一丝怒容。 要不是彭鹰坚持切石,那金王灵石怎么可能会落到宋咏云手中?陈宇在心底把彭鹰恨得咬牙切齿,忽然心中一动,对楼上摆手道:“夏侯公子,你的朋友们不是买了西边的石头么?叫他们下来,准备切石吧。” 他这是准备让彭鹰等人出出丑,他们那些石头都是再破烂不过,能切出灵石才怪。 “你瞧,人家在喊我们呢。”彭鹰趁机将金王灵石又推回给宋咏云,对万事晓等人道:“走吧,别让人家久等。”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黄色灵石 万事晓和花石肩等人嘻嘻哈哈的站了起来,随着彭鹰走向了楼下。台下数百人刚刚看到彭鹰切出金王灵石,正是兴奋的时候,见那少年又来了顿时嬉笑着让开道路,还有人凑趣的鼓掌助威,顷刻间掌声响成一片。 彭鹰等人登上台去,将手里的石块摆了一排,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本以为这神奇的少年会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却没想到他只拿出一块明显是边角余料的废石,这让大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陈掌柜摆明了是想让这少年人出丑啊,许多赌石客都看穿了陈宇的本意,有些好心的便提醒彭鹰不如留着那块废料回去把玩好了,也算是个纪念。彭鹰笑着摆手,对陈宇微笑道:“陈掌柜,能不能还是由我来操刀?” 陈宇冷笑着点头,这时他已感到有些无趣,即便是彭鹰他们切不出灵石又能怎样?自己在金王灵石上的失误才是最愚蠢的,如果被宫主叶南圣知道,还不把自己一撸到底,永不录用啊? 这时彭鹰已经操起了切石刀,先是拿起了万事晓的石头,手起刀落,一刀两半。 虽然大家都知道那种废石不可能孕有灵石,但彭鹰这种吓人的切石手段仍是让所有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有人哭笑不得的大声喊道:“我说小兄弟啊,你吓死人不偿命么?哪有你这样切石的,里面万一要是有灵石的话还不被你砍成两半啊。”这人说到最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算我没说,看来你也知道那里面不可能有灵石吧。” 全场发出一阵哄笑,大家都觉得彭鹰是在随手切着玩呢,也难怪,人家刚刚切出了金王灵石,这些破烂石头又怎么可能入他的法眼? 彭鹰连连几刀下去,把花石肩和其他人的石块统统斩断,里面当然都是空空如也。陈宇在旁边看着愈发烦躁起来,心想自己这是抽的哪门子风,陪着这些家伙胡闹。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处理金王灵石的事情,于是转头就向台下走去。 他一脚刚迈下台阶,忽然感到全场的氛围不对,所有人都瞪圆了双眼,把嘴巴长得极大,像是都被掐住了脖子的攻击,发出短促而骇异的呻吟。而这时忽然有道黄光充斥了整座桑华堂,那光芒如此浓郁,伴随着无比强烈的仙灵之气,瞬间令陈宇目瞪口呆。 他妈的,不会这么邪门吧? 陈宇艰难的转过头来,却正看到彭鹰举着那块边角余料在向自己微笑。那石头已被切成两半,从中露出一块比拳头略大的黄色灵石。陈宇主持桑华会已有两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妙瑰丽的黄色灵石。他完全僵在那里,半晌之后才失魂落魄的走了回去,来到彭鹰的面前颤声道:“给……给我看看。” 彭鹰拿着石块送到陈宇眼前晃了晃,微笑道:“看过了,那我继续切了。”说着,他把切石刀舞的上下翻飞,看得陈宇都不禁心惊肉跳,连忙颤声道:“你……你轻点,别割破了灵石。” 等黄色灵石脱颖而出是,满场的赞叹声才油然响起,所有人欢呼赞叹,纷纷推搡着涌到台前。有人颤声道:“这……这是什么灵石啊?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有个老者揉着昏花的老眼,沉声道:“这东西之前绝对未曾出现过,所以没有名字。不过这灵石的仙灵之气如此浓郁,即便是刚才那个金王灵石都远远不及啊。这……这简直是稀世奇珍啊!” 众人的疯狂赞叹好像一把把钢刀插进了陈宇的心肺,他顿时感到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昏倒。有两个伙计连忙扑了上去将陈宇搀扶下来,等走进了人群,那个中年男子偷偷的到了陈宇身边,低声问道:“堂主,怎么办?我们连丢了两块顶级的灵石,万一宫主怪罪下来……” 陈宇如梦初醒,狠狠的低声道:“离我远点,我们的脸还没丢够么?别让人看出你我相识。” 那中年男子缩了缩脖子就想退后,陈宇又狠声道:“少主和几位长老就在城内,你现在就去找他们,越快越好。这件事……瞒是瞒不住了……” 彭鹰凯旋归来,拿着黄色灵石在宋咏云面前晃了晃,微笑道:“宋老,您看到了吧?我有了这个东西,可比你那金王灵石强了不少呢。” 宋咏云也吃惊不浅,但还是坚持道:“那也不行,这金王灵石必须有你的一半。” 彭鹰无奈的翻翻白眼,苦笑道:“我不和您争,反正金王灵石现在又切不开,否则灵气都白白跑掉了。就先放在你那里吧,以后再说。”他怎么可能收下一半金王灵石,那可是宋咏云费尽两年心血才得来的物华天宝,但宋咏云又这么固执,彭鹰也只好使出缓兵之计了。 宋咏云只好依从,等彭鹰落座之后,却感觉夏侯远扬始终在盯着自己,于是忍不住抬头问道:“夏侯兄,我脸上长花了?” 夏侯远扬仍死盯着彭鹰的额头,骇然问道:“余兄,你不是修成了天眼通吧?” 彭鹰呆了呆,有些哭笑不得。 通天眼和天眼通虽然只是有两个字掉了个顺序,但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天眼通乃佛门五大神通之一,据说修炼到极致,天眼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覆若细诸色,无不能照。那可是真正的神通,要比通天眼强了无数,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未曾听过有僧人修炼成果,哪怕是痴痴大师那样的佛门第一人,也没见他睁眼就能观及六道。 “夏侯兄说笑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彭鹰笑着敷衍,夏侯远扬则不住点头:“我觉得也是你运气好,不过,我的天!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他跳起来啪啪的拍着桌子,显得兴奋至极。 这两块极品灵石价值连城,加起来恐怕有近两千两黄金,别说是南方总堂,即便对整个左家而言都是一笔巨资啊!夏侯远扬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简直感觉这辈子恐怕再没比今天更刺激的了。尤其让他在桑华堂出尽了风头,简直像是三伏天饮了一碗凉茶,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 “余兄干的漂亮,帮我出了口恶气啊。”夏侯远扬兴奋的笑道:“已经是正午了,走,我请你们去饱餐一顿。” 正午时分,桑华会暂时休会,下午才会再次开场。彭鹰等人随着夏侯远扬嘻嘻哈哈的走出桑华堂,直奔远处一座华丽的酒楼而去。左鱼儿仍挽着彭鹰的胳膊,仿佛上了瘾,死活不肯撒手,而没走多远,左鱼儿忽然掐了掐彭鹰的胳膊,低声道:“后面有人哦,盯上你这土财主了哦。” 彭鹰笑了笑,点头道:“让他们跟着去,我们又不急着离开。”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又见叶云 自打离开桑华堂彭鹰就察觉到后面多了两条尾巴,虽然那两人十分精明警惕,但是又如何逃得过他的通天眼?那分明是桑木宫的高手,而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肯定是为了金王灵石和自己那块黄色灵石啊。 桑木宫就是蛇鼠一窝,彭鹰心中冷笑。 左鱼儿瞥了眼彭鹰,微笑着低声道:“你可想好了,你这次来是要救人的,要是打草惊蛇可就不美了。” “无所谓,只要不是叶南圣亲至,有我们的鱼儿小姐在,还怕谁呢?”彭鹰似乎已经适应了左鱼儿跟在身边,言语也轻松了起来。 左鱼儿眉梢掠动,喜滋滋的道:“呦,有小师叔你在,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晚辈啊?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忙。” “你帮忙的时候在后面呢。”彭鹰的眼中掠过一丝寒意,沉声道:“实话对你说吧,我这次除了要救出玉蟾前辈之外,还要顺便灭了桑木宫,把这颗南方的毒瘤彻底铲除!” 左鱼儿明显的呆了呆,当初在白雪园她只听了半截,根本没料到彭鹰竟还有如此恐怖的野心。灭了桑木宫?那可是三大隐世仙门之一啊!这世上如果换个别人这么说话,左鱼儿肯定嗤之以鼻。但是这话从彭鹰的口中说出,左鱼儿却没有丝毫怀疑。 只因为说着话的人是他,而他从来不说大话…… “原来你还有这个打算,那看来你的确需要我的帮助了。”左鱼儿微笑着,挽住彭鹰的胳膊走进了酒楼。 夏侯远扬显得格外开心,点了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与彭鹰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等到快一个时辰过去,彭鹰这才微笑道:“夏侯兄,我们走吧。” “走?去哪?”夏侯远扬有些醺醺然的笑道:“余兄,你是不是怪我刚才对你不敬?那我可给你赔个不是了。我这人就这样,想什么就说什么很少有顾忌,今天大家开心,不妨就在这里痛饮到晚上,如何?余兄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彭鹰笑着摆手,道:“夏侯兄误会了,我们还要去参加下午的桑华会啊。” 夏侯远扬顿时瞪圆了眼睛,愣了半晌才想起一件事来,连忙结结巴巴的问:“余兄,你……你不是还惦记着那块甲一碑吧?” 甲一碑?彭鹰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 这时宋咏云也惊讶的问道:“怎么?余兄弟你对甲一碑有兴趣?那可不行啊,那东西我研究了两年,不过据我判断,里面虽然可能会有几块不同的灵石,但是甲一碑本身要价就达到了八百万两黄金,实在不值得冒那么大的风险啊。” 彭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甲一碑就是那块编号为甲字零零壹的五彩巨石啊。 宋咏云的眼力可谓毒辣,能看出里面的灵石不止一块,但宋咏云做梦也想不到在那些灵石中竟然还有块纯白的灵石,而在那里面竟然还有一株神奇的上古仙草。彭鹰当然不可能仔细解释,只是微笑道:“我只是感觉今天运气不错,或许可以再搏一搏,不过也要再看看情况,等我们到了桑华会再说吧。” 他不想罗嗦,只让夏侯远扬和宋咏云看到结果就好。夏侯远扬见无法阻止彭鹰,左鱼儿又似乎对彭鹰千依百顺,于是只好无奈的点头同意,匆匆付钱离开了酒楼,很快,众人再次进了桑华堂。 远处那两个桑木宫高手直到看着彭鹰等人重回“罗网”这才放心的隐去,彭鹰故作未见,和大家再次回了楼上雅座。 刚刚坐下没有多久,桑华堂外忽然华光大放,有辆金辇从半空冉冉落下,金辇后还跟着五六个形貌各异的老者。为首的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彭鹰竟然认识,赫然正是桑木宫的长老何秋鸿。 当年就是这个何秋鸿第一个登上青龙峰替叶秋求婚,现在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 他默默的转头看了左鱼儿一眼,却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何秋鸿。但他从左鱼儿的眼中却看不出任何异状来,徒劳无功。 这时金辇已经落到门口,何秋鸿亲自掀起车帘,有个俊朗的少年冷傲的走了出来。 彭鹰虽然早已想到是他,但是看到那少年走下马车,眼中仍掠过一丝杀意。 那少年正是如今的桑木宫少主,叶云。 在南疆十万大山中,这叶云和众多桑木宫弟子险些将彭鹰和左家弟子逼进绝境。后来他负伤逃走,想不到这么快便已恢复如初。彭鹰和左鱼儿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先有两人跟踪大家,现在又是桑木宫少主亲至,显然是那个陈宇将上午的事情禀报给了叶云,这是要留客啊。 果然陈宇早就等在门口,这时已谄笑着迎了上去,叶云却没给他好脸色看,低声训斥了几句,然后两人便鬼鬼祟祟的向彭鹰这里看来。彭鹰现在换了副模样,左鱼儿又带着面纱,所以叶云根本认不出他们两个,只是狠狠的盯了眼夏侯远扬,然后带着何秋鸿等几名长老登上了二楼。 “夏侯兄,别来无恙啊。”叶云远远的拱手微笑,他曾和夏侯远扬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每次在夏侯远扬面前都会表现出极强的优越感来,这让夏侯远扬十分懊恼。但表面上夏侯远扬还是站起身来微笑着回礼,道:“叶兄,好久不见。” “嗯,我远道而来,先歇歇,再和夏侯兄叙旧。”叶云淡淡的说了句,转头走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雅间。 那副骨子里透出的倨傲,令夏侯远扬不禁冷哼了一声。 夏侯远扬虽然不满,但在叶云看来这却是理所应当,自己可是桑木宫的少主,夏侯远扬只是左家南方总堂的堂主公子而已,算起来夏侯远扬充其量和何秋鸿的儿子一样,在叶云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他之所以先打了招呼,只是在考虑稍后应该怎么做,如果巧取豪夺,把那两块极品灵石硬抢下来势必会和左家全面决裂,但这却是宫主叶南圣所不想见到的局面。不如威逼利诱,想办法让夏侯远扬甘愿把灵石吐出来,那才最好。 说到底,叶云根本懒得去看彭鹰一眼,虽然他才是罪魁祸首,但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实在看着惹人生厌。倒是他身边的那个蒙面少女颇为吸引叶云的注意,在走进雅间之前,他还特意多盯了左鱼儿几眼。 “看,再看姑奶奶就把你眼珠子剜出来。”左鱼儿恶狠狠的低声骂道。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巧取豪夺 叶云的雅间里,陈宇哆哆嗦嗦的站在叶云面前,脸色苍白的将上午的经过仔细描述了一遍。 “没用的东西。”叶云淡淡的骂了句,却把陈宇吓得脸色苍白。他知道这新少主的个性最是乖戾,简直比老宫主还要难缠。他哆嗦了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颤声道:“少主教训的是,属下真是没用。不过属下也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少主,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放心吧,我们桑木宫的东西,永远不会落到别人手中。”叶云狠狠的冷笑,眼中露出凛然的杀机。 何秋鸿在旁边微笑道:“陈宇,你忙你的去吧,少主自有安排。” “是。”陈宇这才松了口气,躬身退了下去。 等陈宇退去,何秋鸿看向叶云,沉声问道:“少主,这个陈宇,您打算如何发落?” 叶云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狞笑,狠狠的道:“这个没用的东西,接连犯下两个如此愚蠢的错误,留他何用?等这次桑华会结束,便将他关入大牢,好好的让他反省反省吧。” 何秋鸿丝毫也没感到意外,淡淡的点点头,“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少主,眼下这件事看起来有些棘手啊。那个连续切开两个极品灵石的人似乎是夏侯远扬的朋友,或许和左家关系匪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清安城,他们左家也管不到这里来。”叶云嚣张的笑道:“我身为桑木宫少主,稍后威胁他两句,再给他们些补偿,谅他也不敢不把东西给我。” 何秋鸿有些担忧的道:“少主说的倒是没错,不过夏侯远扬这人我也有些耳闻,这年轻人性情火爆,恐怕冲动起来,我们也不好收场啊。” “那也不能让那两块灵石落在他们手中。”叶云冷笑,然后低声道:“何长老,你这就派人将桑华堂围住,同时设下结界,阻止他们用纸鹤报警,稍后要是他们不识抬举,大不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满是恶毒。 “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何秋鸿点了点头,从雅间的窗户飞了出去,瞬间消失。 这时下午的拍卖已经开始,有了上午那场风波,在大堂西侧碰运气的人多了许多,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有彭鹰的运气,要是也能切出一块那种黄色灵石就太好了。彭鹰却再没下楼,只是盯着那块巨大的甲一碑,仔细端详着那株奇妙的仙果。 正看着,彭鹰心有所动,回头看去,叶云正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也没吭声,径自坐在了夏侯远扬身旁。 “属下人招待不周,夏侯兄不要介意啊。”叶云笑着招了招手,顿时有人端来了极品毛峰,茶香四溢。叶云举起茶杯,笑道:“叶某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说着他一饮而尽,夏侯远扬虽然心里别扭但也不得不举起茶杯干了,微笑道:“多谢叶公子。” “听说夏侯兄的朋友上午收获颇丰?能不能把那两块灵石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叶云微笑道。 夏侯远扬顿时警惕起来,说到底,那两块灵石和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但显然叶云却不是这么想,看他这架势显然是别有所图啊。他正苦思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彭鹰已经将那黄色灵石拿了出来,宋咏云见状也拿出了金王灵石,两块灵石在桌上一摆,顿时发出耀眼的光华。 叶云眼睛一亮,更加不肯让这两块灵石落入别人的口袋了。于是他笑了笑,也没看灵石的两位主人,只是对夏侯远扬淡淡的道:“夏侯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有意把这两块灵石作为桑华堂的镇馆之宝,不知夏侯兄肯否割爱啊?” “不过夏侯兄不必担心,我也不会让你的朋友吃亏。据我所知那块金王灵石拍价为一百九十万两,那块黄色灵石嘛,才三百余两。这样,我给凑成整数两百万两,再翻一倍,给你四百万两,你们把这两块灵石留下,大家开心,如何?” 听着叶云在那夸夸其谈,夏侯远扬的鼻子都险些气歪了。这两块灵石的价值直逼两千万两,叶云只拿四百万两就想收回?这简直就是强取豪夺啊。以夏侯远扬的性格,此时早就拍桌子破口大骂了,但是他却颇有顾忌,毕竟这里还有左鱼儿和她的朋友们,要是真和桑木宫起了冲突,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清安城距离桑木宫极尽,南方总堂也是鞭长莫及,在这地界上叶云向来说一不二,而且以叶云的性格,说不定会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来。 夏侯远扬胸膛憋闷的几乎要炸裂开来,但仍强自忍耐着,偷偷的瞥了左鱼儿一眼。但令他懊恼的是左鱼儿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看着楼下的热闹,好像这事与她毫无关系一样。夏侯远扬不禁哭笑不得,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余英忽然淡淡的说了句:“抱歉,这两块灵石我们准备自用,不卖的。” 桌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叶云没想到那个貌不出众的年轻人竟敢开口说话,甚至还是当面拒绝了自己!他猛的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盯了彭鹰一眼,冷笑道:“朋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在和夏侯公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言?” 在叶云身后的两个桑木宫长老也狠狠的盯着彭鹰,强横的真气炸裂开来,在虚空中冲突激荡,形成道道暗流。夏侯远扬和那两个铁冠仙判顿时紧张起来,同时放出真气严阵以待,双方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好像随时都可能大打出手一样。 叩……叩……彭鹰轻轻的叩击着桌面,若无其事的看着叶云道:“叶公子,你和夏侯兄所说的不是这两块灵石么?但是这两块灵石可是归我和宋老所有啊,你是不是问错了人了?” 叶云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凶光四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直到夏侯远扬的心弦紧张得都快崩断时,叶云忽然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这镇馆之宝是拿不回来了,各位随意,叶某先行告辞。”他冷哼了声,起身拂袖而去。 等叶云回到他的雅间,夏侯远扬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对彭鹰道:“余兄,你好大的胆子啊,这里可是桑木宫的地界,惹恼了叶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看此地凶多吉少,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彭鹰笑着摇摇头,道:“夏侯兄,难道你还怕叶云会找我们的麻烦么?” “当然啊!”夏侯远扬心想你是白痴么?然后苦笑道:“叶云这人最是睚眦必报,看他刚才气成那副样子,恐怕会对我们不利啊。”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天价甲一碑 “我不怕,不是有夏侯兄在嘛。”彭鹰满不在乎的微笑道。 夏侯远扬气得直翻白眼,苦笑道:“我?叶云又怎么会忌惮我呢?” 彭鹰肃然道:“为什么不会呢?夏侯兄是左家铜冠仙判,执掌修仙界铁律,遇到这种巧取豪夺之事,难道还要退缩不成?” “你!”夏侯远扬顿时气得脸色苍白。他何尝不想吐气扬眉?但是桑木宫势大,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拿叶云没辙,自己又能怎么办?更何况自己也是担心左鱼儿的安全,否则也不会如此窝囊。不过夏侯远扬也没法反驳彭鹰,因为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只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已…… 被彭鹰这么一说,夏侯远扬倒是不好离开了,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那顶铜冠?而这时台下的拍卖即将开始,有伙计正在搜集赌石客们相中的石块编号,彭鹰探头看向楼下,对一个伙计招手笑道:“我叫余英,帮我记一下,我要拍甲字零零壹。” “好,余英,甲字零零壹……呃?”那伙计本来笑眯眯的写着,忽然语调猛的提高,像是画眉时猛地失手,一直挑到了发迹上,十分可笑。 甲字零零壹!?整个桑华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楼上,想看看是哪个冤大头竟要去竞拍那块著名的甲一碑。 还是他?人们先是惊愕万分,旋即激动的情绪开始蔓延开来。 那少年在上午的时候就两次上演了奇迹,现在他竟然要竞拍甲一碑,难道奇迹还会继续?人群轰然吵杂起来,不少人跑到甲一碑前仔细端详,但还是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这样的一块巨大的五彩顽石,里面真的另藏玄机么? 夏侯远扬的脸皮剧烈的踌躇着,懊恼的道:“余兄,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啊?不是告诉你那甲一碑千万不能拍么?” 彭鹰懒得和他解释,便笑道:“夏侯兄,要是甲一碑中什么都没有,大不了把金王灵石和我的这块灵石赔上去嘛。这样一来,叶云想必也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夏侯远扬愣了愣,旋即平静了下来。他完全相信了彭鹰的谎话,但心中却不禁有些不屑。心想你刚刚说的正义凛然,原来都是装模作样。看叶云刚才威胁了两句,你不还是吓得屁滚尿流,用这种方式把灵石还给叶云? 宋咏云的脸色有些黯淡,他和夏侯远扬是同样的心情,只不过他在此地呆了两年,更了解桑木宫的强大。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也只有委曲求全了。他默默的将金王灵石推到了彭鹰面前,显然已彻底放弃了希望。彭鹰也没多说,反正稍后就能见分晓,不过他也清楚,一旦那株上古仙草被切了出来,恐怕叶云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张开通天眼,彭鹰向桑华堂外面望去。 桑华堂外的行人稀少了许多,有不少行踪诡秘的人影在四周逡巡着,虚空中有个硕大的结界正在成形,将整个桑华堂都笼罩在其中。彭鹰已经见过多次,那是阻断消息往来的结界,显然叶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让在座的人离开了。 彭鹰心中不禁冷笑,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找桑木宫的麻烦,桑木宫却先找上了自己,这只能怪叶云的运气不好了。 “鱼儿,让夏侯远扬他们先离开吧,稍后恐怕会有一场大麻烦,我不想把左家牵扯进来。”彭鹰压低了声音在左鱼儿耳边说道。 左鱼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彭鹰有些着急,皱眉道:“我说真的,桑木宫的人已围住了桑华堂,要是夏侯兄他们还留在这里,这件事就会演变成桑木宫和左家的全面敌对啊。” “那又怎样?就像你刚才说的,左家身为铁律仙门,难不成眼睁睁看着桑木宫为非作歹就坐视不理么?”左鱼儿呷了口茶,旋即又吐了出来,将茶杯推到彭鹰面前,道:“凉了,给我换一杯。” 彭鹰哑口无言,只能苦笑着给左鱼儿换了一杯热茶,然后不再说话。 左鱼儿决定的事情,彭鹰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扭转过来。 在叶云的雅间里,已经返回的何秋鸿与叶云面面相觑,也是一脸愕然。 “那小子竟然要竞拍甲一碑?”何秋鸿错愕的道:“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尝试竞拍甲一碑啊。” 叶云也有些茫然,想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何秋鸿连忙询问究竟,叶云笑道:“这小子倒是识时务,我看他是害怕了,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把那两块灵石还给我啊。你想啊,甲一碑价格高昂,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金银?等他拍下甲一碑,自然会把那两块灵石抵押在我这里啊。” 何秋鸿恍然点头,也笑道:“少主真是聪明绝顶,想来就是这么回事了,不过……万一那甲一碑里……” “不可能。”叶云笑道:“那种五颜六色的大石头,里面即便有灵石恐怕也是驳杂无比,这是两年来所有人的共识啊,否则你以为那些赌石客会对甲一碑不屑一顾么?” “你去告诉陈宇一声,稍后等那个余英竞拍的时候找个人跟他抬价,抬得越高越好,最好抬到两千万黄金,然后让他乖乖的把那两块灵石还给我。”叶云摆摆手,轻松的微笑道。 除非万不得已,叶云也不想和左家为难,但现在似乎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下午的拍卖中,众多赌石客们都嫌时间过得太慢,上午那个神奇少年要竞拍甲一碑,这让前面所有的竞拍都显得十分无趣。就连陈宇都有些心不在焉,波澜不惊的拍出了许多石头之后,最终那写有甲字零零壹编号的金牌摆在了拍卖桌上。 “甲字零零壹,起拍价八百万两黄金。”陈宇大声唱诵着,目光却盯在了楼上的彭鹰身上,生怕彭鹰耍花样。 彭鹰没辜负他的期望,抬手微笑道:“八百万两。”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竟又有人举手道:“九百万两黄金!” 轰!这声喊像是捅了马蜂窝,整个桑华会顿时掀开了锅。赌石客们根本没有想到竟然还有第二个竞拍者,大家左顾右盼,很快便发现了那人,竟然是上午和宋咏云竞拍的那个中年汉子! 彭鹰瞥了眼那人,顿时明白是叶云在背后操控,要将这甲一碑的价格推到极致。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对甲一碑势在必得,于是淡淡的举起一根手指,道:“一千万两黄金。” 一次唱价便提高一百万两黄金,这已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人们惊得目瞪口呆,恍恍惚惚间听到那中年汉子又喊出了一千一百万两,只是那人的声音似乎也因为紧张有些颤抖起来。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九天朱果! 价格逐渐推高,很快便逼近了两千万两,数百个赌石客都震惊得目瞪口呆,但是当事者却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各自想着心事。 彭鹰目的很单纯,无论怎样都要拍下甲一碑,钱他不在乎,而且要堂堂正正。如果叶云事后搞鬼,那就是他自寻死路。 叶云则更加淡定,他认定彭鹰是在走个过场而已,稍后就会乖乖的把两块灵石奉上。只不过他现在却动了些贪念,心想不如让那家伙再吃些苦头,把价格推高到两千万两以上,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算是惩戒他刚才对自己的不敬。 夏侯远扬也不想再去理会了,反正彭鹰和叶云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自己何干。 如此一场波澜壮阔的拍卖,却只把那些赌石客看得激动万分,到后来每次喊价都会引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人甚至希望这轮竞拍能持续的更长久些,看看甲一碑能拍出什么样的天价。到最后切石的时候也就更加刺激了。 价格水涨船高,很快便突破了两千万两,直达两千五百万两。这时叶云算了算,彭鹰以这个价格拍下甲一碑,非但要赔上两块价格,还要拿出数百万两来赔偿。要是再高的话恐怕彭鹰会承担不起,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叶云淡淡的挥了挥手,有人传下他的意思,那和彭鹰竞拍的中年男子便退出了竞拍。 “甲字零零壹,两千五百万两黄金,归余英所有。”陈宇额角冒着冷汗,重重的砸下了木槌。 包括陈宇在内,所有赌石客都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这样的价格实在太过恐怖了,只不过是一块五彩巨石,里面甚至可能空空如也,但竟然拍出了两千五百万两黄金!这时已经有人对那少年有些怀疑了,看他穿的朴素,又满脸病容,他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庞大的资金?恐怕只能拿手里的两块灵石做赌注了吧。 这时叶云忍不住兴奋的从雅间中走了出来,扶着栏杆看向楼下,道:“陈宇,立刻切石吧,先从甲字零零壹开始。” 陈宇心领神会,连忙找人拿着工具跑到了甲一碑前。彭鹰却生怕他们粗手笨脚弄坏了里面的仙草,于是起身道:“不如还是由我自己来操刀吧。” 他走下楼来到甲一碑前,陈宇将切石刀交到他的手中,满脸冷笑的退了下去。周围的赌石客则纷纷拥了上来,想看看这个少年的切石刀下能否再次上演奇迹,从这甲一碑中挖出什么上好的灵石来。 轰!彭鹰手起刀落,顿时将小半五彩巨石砍了下来。 “我的娘啊!”有个赌石客双腿一软,顿时瘫倒在地,哭道:“小兄弟,你能不能别这么吓唬人了,这可是两万五千两黄金啊,我心脏不好哦啊,你……你轻点。” 彭鹰笑了笑,动作果然变得轻柔起来。刚才他将没用的石块切下,接下来便直接进入主题了。没过多久,一道金色的光华闪现出来,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翘首望去,旋即人们欢呼道:“金王灵石,又是金王灵石啊!” 叶云皱了皱眉,忍不住凝神看了过去。 果然是金王灵石,不过很快人们却发出阵阵惋惜的叹息。那金王灵石全部出现的时候只有香瓜大小,却比上午的那块差了许多。 看来神奇没能上演,这少年注定赔得血本无归啊。叶云也不禁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然而彭鹰却锲而不舍的继续切了下去,动作变得愈发轻柔仔细,很快,又是一道黄光绽放开来,竟然和上午那块黄色灵石如出一辙。所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纷纷翘脚看着,惊叹道:“是上午那种黄色灵石!这甲一碑里竟然还有别的灵石么?” 叶云的心也随之又提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等黄色灵石出现,赫然和彭鹰上午剖出的那颗大小类似,这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然而没等他们的情绪平复下来,竟然又有一道蔚蓝的光泽弥散开来,赫然是一块蓝的如同大海般的灵石,同样是从未出现过的极品灵石,仙气之充沛绝不在黄色灵石之下。桑华堂中已是鸦雀无声,人们的心底已经从惊骇变成了激动,谁也没料到甲一碑中竟然有这么多恐怖的极品灵石,或许那少年还会有所发现? 果然,随着蓝色灵石出现,又有一块红色和一块青色的灵石被挖掘出来,统统都是极品。正当所有人都激动的要哭了的时候,彭鹰将已经最中央的一块顽石挖了出来,摆在地上仔细的切割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好像那不是一块顽石,而是脆弱的琉璃似的。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很快便发现有道道白光绽放开来,在彭鹰的刀下,赫然出现一块足有西瓜般大小的雪白灵石。 “我的天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灵石。”有个老者颤抖着说道。 “不对啊,那里面似乎有些杂质……”有人困惑的伸长脖子去看,忽然脸色变得煞白,颤声喊道:“那……那灵石里有东西,好象是一株仙草!” 轰!所有人悚然大惊,大家你推我搡的拥了上去,都想一窥究竟。彭鹰此时已经将白色灵石彻底剖了出来,索性托在手中供大家观赏。 白色灵石中,果然有一株三寸高的仙草,通体青翠欲滴,上面生有九颗樱桃大小的朱果,即便隔着白色灵石仍能感到有股沁人心脾的仙灵之气扑面而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这……这难道是上古仙草么?”人们都认不出这仙草的来历,而这时宋咏云已经跌跌撞撞的从楼上跑了下来。他推开人群挤到彭鹰面前,激动的凑近了查看那上古仙草,然后颤声道:“余兄地,这……这仙草可能是上古仙草九天朱果啊。” 彭鹰好奇的问:“宋老怎么知道的?” “老朽读过不少古籍残本,有本古草集中就有九天朱果的记载,这……这可是真正的物华天宝啊!”宋咏云激动的无以复加,似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彭鹰点点头,虽然也有些兴奋,不过他却更好奇春泥剑里那个剑灵的反应。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半枚金币 自从剑灵暂时屈服了自己之后,这些天来都在和自己闹别扭。彭鹰与剑灵之间就如同和盘龙蛊王一样心有灵犀,平日里总能感受到剑灵的郁闷、恼火和愤怒,但他也不以为意。可刚才白色灵石出现的瞬间,剑灵的情绪明显有了极大的波动,似乎对这九天朱果颇为熟悉,不过当彭鹰以灵识询问的时候剑灵却又隐匿了起来,只是有抹淡淡的悲伤残留在彭鹰的脑海,半晌没能散去。 剑灵和九天朱果都是上古之物,莫非会有什么瓜葛?彭鹰虽然好奇,但是此时不是探寻的时候,便将自己切出的所有灵石收拾起来,带着宋咏云一路走向楼上。这时所有赌石客看着彭鹰已经如同看着神人,这少年今天在桑华会上接二连三的上演奇迹,尤其最后一刻更是惊世骇俗,竟切出了一颗上古仙草来!大家在这里赌石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混沌灵石以增长修为?但那九天朱果显然要比混沌灵石更加珍贵,却藏身在甲一碑里面壁两年之久,想到此处,本有能力买下甲一碑的一些修仙者恨不得抽自己两记耳光。 大家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彭鹰和宋咏云上了楼,而彭鹰很快便感受到了一道恶毒的目光,他扭头望去,原来是叶云正站在栏杆旁狠狠的凝视自己。 彭鹰一笑,若无其事的带着宋咏云回到了自己的雅座。 这时夏侯远扬也无法淡定下去了,他呆呆的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灵石,尤其是那棵九天朱果,几乎惊讶的无法闭上嘴巴。半晌他才颤抖了下,警惕的回头看了眼叶云,然后低声道:“余兄,这下恐怕麻烦了,这株仙草太过珍贵,以叶云的个性是绝不会让我们带走的。” 彭鹰笑了笑,指着夏侯远扬的身后道:“夏侯兄说的没错,你看,人家已经来了。” 夏侯远扬连忙回头望去,却见叶云正在何秋鸿等人的簇拥下,面色冰冷的走了过来…… “这位余兄真是好运气啊。”叶云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径自坐在了彭鹰的面前。 “是啊,真是运气不错。”彭鹰淡淡的微笑。 叶云狠狠的盯着彭鹰,沉声道:“之前我所说的提议都算了,你的两千五百万两黄金也不必交了。我只还要那块白色灵石,其余的灵石你自管拿去,我分文不取,如何?” 那九天朱果让所有灵石相形见绌,叶云此时满眼都是九天朱果,别的灵石已经看不到了。如果彭鹰同意,他也不介意损失数千万两黄金。 彭鹰一笑,道:“叶公子说笑了,这是我拍下的东西,当然是要交钱的。而交钱之后这所有的东西也就都归我所有,这不是桑华会的规矩么?” 叶云被彭鹰将了一军,当着众多赌石客的面也不好耍赖,这让他的心底怒火滔天。两人对视了半晌,叶云冷笑道:“那好吧,不过桑华会还有个规矩,那就是概不赊账,即便你有夏侯远扬担保也是绝不可能。现在,你把钱拿来吧。” 他确认彭鹰这样的人不可能拥有两千五百万两黄金,肯定会拿灵石抵账,只要自己坚持要银票,彭鹰也无可奈何。 夏侯远扬看着这一切,正苦思冥想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却见彭鹰从怀中拿出了半枚金币放在了桌上。 半枚金币?这家伙身上竟然只有半枚金币!?夏侯远扬郁闷的险些吐血,心想还是自己出面担保,总不能让鱼儿的朋友吃亏才是。而没等他说话,却见万事晓笑眯眯的拿起了半枚金币,屁颠屁颠的冲下了楼去。 “叶公子稍等片刻。”彭鹰笑道,旋即拿起茶杯,老神在在的呷了一口。 叶云皱起了眉,不知彭鹰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是在桑木宫的地盘,叶云也不怕彭鹰敢搞鬼,于是抱着肩膀冷笑不语。 没过多久,万事晓就带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匆匆赶来,那老者满脸的惶恐,额头上满是热汗,手上捧着个锦盒跟在万事晓身后上了楼。这时陈宇也站在叶云身后,看到那老者顿时一愣,愕然问:“刘掌柜,你怎么来了?” 这刘掌柜正是街对面四海钱庄的掌柜,陈宇执掌桑华堂,钱财都在四海钱庄周转,所以两人还算相熟。当他看到刘掌柜根本没搭理自己,而是捧着锦盒毕恭毕敬的走到彭鹰面前时,陈宇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掌柜的,这是两千五百万两银票,您看看。”刘掌柜毕恭毕敬的将那半枚金币递给了彭鹰,然后打开了锦盒。 当初余英堂草创的时候,彭鹰从巫隐那里得来半枚金币,以后沧海会和四海钱庄都成了彭鹰的麾下产业,所以这半枚金币也成了他的信物。杨癞痢早就发下话来,这半枚金币的主人才是沧海会和四海钱庄真正的主人,所以这刘掌柜见到这半枚金币连忙带着钱跑了过来。 锦盒中躺着一张银票,彭鹰信手拈起,递到了叶云面前。 两千五百万两,那银票上红彤彤的大字几乎晃瞎了叶云的双眼,无论是何秋鸿还是陈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个年轻的家伙竟然是四海钱庄的掌柜!? 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除了彭鹰等人之外,即便是夏侯远扬也险些惊掉了下巴。他这才重新仔细看了看彭鹰,早先对他的猜疑早就消失不见,原来这人竟然拥有天下第一的钱庄,那这人不就是天下第一的金主了?难怪他敢切开甲一碑,那区区八百万两的价格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啊。 叶云的脸色却阵青阵白,他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完全错误,这个余英根本就没有把灵石还给自己的打算! 钱货两清,所有灵石和九天朱果便不再是桑木宫所有,这让叶云如何肯干,他瞥了眼夏侯远扬,心中顿时下定了决心。谁也没看到叶云在背后挥了挥手,那是他和何秋鸿定下的暗号,何秋鸿见状默不作声的走出了桑华堂。 彭鹰故作未见,只是微笑道:“叶公子,两千五百万两黄金,不多不少,我们是不是算是交易完成了?” 叶云一笑,随手将银票揣入怀中,他反正已决定不让彭鹰等人活着出去,这张银票当然也是自己所有。想到这他不禁轻松了许多,虽然杀了夏侯远扬或许会有些麻烦,但是有这么多银票和灵石到手,更何况还有九天朱果,宫主应该不会见怪,或许还会夸奖自己呢。 “嗯,算是完成了吧。”叶云无所谓的笑笑,却不再理会彭鹰,而是看向了夏侯远扬,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狞笑。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铁律! “夏侯兄,对不住了。” 剑光陡然绽放,叶云身后的四个长老同时拔出了仙剑,青光耀眼,真气沸腾,分别站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夏侯远扬悚然而惊,沉声道:“叶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夏侯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叶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夏侯远扬,狞笑道:“怪只怪你交友不慎啊。” 夏侯远扬和两个铁冠仙判同时跳了起来,各自拔出仙剑严阵以待,夏侯远扬面色冰冷的道:“叶云,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左家仙判!” “知道知道,铁律左家嘛。”叶云轻蔑的摆手笑道:“那又怎样?什么铁律仙门,在叶某看来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在桑木宫的地界,我们叶家才能执掌生杀大权,左家嘛,屁也不是!” “你!”夏侯远扬被叶云气得须发皆张,但却也不至于太过慌张。毕竟左鱼儿还在这里,夏侯远扬知道她的修为已经直逼青云境,即便是叶云也不是她的对手。只不过这里是桑木宫的地盘,叶云随时都能招来大量强者,所以现在只能期望左鱼儿能暴起发难,尽快突出重围了。 这时左鱼儿果然站了起来,冷笑道:“叶云,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吧,即便你要强取豪夺,也要等我们出去了再说。这里人多眼杂,你就不怕被左家知道?” 叶云狞笑道:“小丫头,你以为我会放过任何活口么?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彭鹰听得皱起眉头,心想这叶云真是歹毒到了极点,那些赌石客有什么错,竟然也要斩尽杀绝?而这时左鱼儿却笑了笑,转身走到栏杆前对大声道:“大家听好了,叶云要杀了我们夺回灵石,桑木宫的人已经包围了桑华堂,稍后恐怕连你们都必死无疑啊。” 楼下的赌石客们顿时目瞪口呆,先是不肯相信,但看着楼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惶恐起来。有人颤声问道:“叶公子,她……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叶云已无所顾忌,便冷笑道:“各位,抱歉了,也千万别怪我,怪只怪这位余英吧,要不是他,你们也不会死。” 轰!全场的赌石客顿时炸了窝,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惊慌失措的向门外跑去,然而门外果然早就埋伏了桑木宫的高手,剑光如潮水晃动,顿时将所有人又逼回了桑华堂。叶云见状狞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今天你们都必死无疑,稍后我会烧了桑华堂,今天的事任谁也不会知道。” “你这畜生,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们?”楼下的人惊慌的大骂,也有人哭着哀求,但叶云脸如生铁,根本视若无睹。 左鱼儿却笑了笑,对楼下道:“各位不要着急,看到他了么?”她指了指夏侯远扬,道:“他是左家南方总堂的堂主之子,名为夏侯远扬。有左家在,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不过以后你们却要给左家当个证人,证明叶云的确触犯了铁律。” 犹如绝境逢生,赌石客们顿时喜极而泣,有人大声对夏侯远扬喊道:“夏侯仙判,您放心,我们都肯作证!” 夏侯远扬郁闷的想哭,心想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啊,不知鱼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家直接冲出去不就好了,为何搞得如此麻烦。 左鱼儿冷笑着看向叶云,沉声道:“叶云,你作恶多端,又何南疆魔教狼狈为奸,真以为天下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么?夏侯仙判,把他给我拿下,暂时关押在南方总堂的大牢中,听候处置!” 夏侯远扬顿时呆住,心想我的姑奶奶啊,你是发疯么?在桑木宫的地盘要抓人家的少主?大家能逃出生天就算不错了。更何况抓了叶云可非同小可,那将会引来桑木宫的大举报复,事关重大,没有左家家主的首肯,谁敢啊? 这时彭鹰苦笑着拽了拽左鱼儿的袖子,道:“鱼儿,弄得那么麻烦干嘛,直接杀了岂不干脆?” “啥?”这下夏侯远扬更是目瞪口呆。 又来个添乱的,竟比左鱼儿还霸道,竟直接判了叶云的死刑,这两人是早餐没吃好是怎么的,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胡说八道。 叶云却是气的脸都青了,他堂堂桑木宫少主,怎能容忍如此的侮辱,他猛的拔出仙剑,恶狠狠的想对左鱼儿咆哮,而这时左鱼儿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给姑奶奶闭嘴,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说着,左鱼儿随手摘下了面纱。 那张倾城倾国的俏脸出现的瞬间,叶云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鱼儿!?怎么会是她!? 叶云的脸色顿时一片雪白。他在南疆时就曾见识过左鱼儿的厉害,那可是接近青云境的修为,与自己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有左鱼儿这此,叶云就感觉腿肚子有些发颤,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然而此时左鱼儿仍在和彭鹰大眼瞪着小眼。 彭鹰苦恼的揉着额头。 他原本想自己出手了解此事,免得拖左家下水,但是现在左鱼儿却露出了真面目,全场赌石客也都知道了夏侯远扬的身份,看起来已经很难让左家脱离此事了。 如果左鱼儿把叶云关在南方总堂,那势必会让桑木宫和左家势同水火,甚至会有冲突和伤亡,这是彭鹰所不想见到的。 左鱼儿淡淡的道:“我说过我要帮你,而且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帮左家啊。” 彭鹰愣了愣,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他虽然没鱼儿那样聪明,但是他们两个心有灵犀,于是彭鹰瞬间便明白了左鱼儿的想法。 于情于理,左鱼儿和左家弟子都会全力以赴的帮助彭鹰,这是前提。但左鱼儿却还有另一层深意。 近几年来铁律左家的威信每况愈下,长此以往乌沉修仙界势必大乱。所以左家急需一场辉煌的胜利来重振声威,而现在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等彭鹰和左家合力灭了桑木宫,左家的声威便将足以和其他两个隐世仙门分庭抗礼。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让天下人知道彭鹰虽然离开了左家,但他和左家始终还是一家人,而别有洞天、霸下堂甚至是江南世家,都会和左家共进退! 想通了关键,彭鹰也就只好点了点头,拍拍万事晓的肩膀微笑道:“万兄,外面那些桑木宫弟子就交给你们吧,记住肯投降的便抓活的,不是逼不得已,不要杀人。”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门外的人都是纸扎的似的,宋咏云却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余兄地,我这些弟子的能耐我最清楚,他们怎么能是外面那些人的对手,你可不能害他们啊。” 万事晓一笑,柔声道:“老师,如今的正气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弱小仙门了啊,您在这里少安毋躁,看弟子们……为您争口气。” 说着,十个正气门弟子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向宋咏云深施一礼,忽然腾空而起,化作道道魅影,瞬间消失。 宋咏云顿时目瞪口呆,连夏侯远扬都不禁睁大了双眼。 不用仙器而遨游虚空,这……这些书呆子难道竟都是点山境的强者!?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小师叔!? 此时,门外响起万事晓的一声呐喊。 “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师弟们,敬老师!” “敬!老师!”十个正气门书生,那呐喊声竟仿佛惊雷滚滚,数道凛然正气冲天而起,恐怖的剑光轰然绽放,桑华堂外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轰鸣。宋咏云站在楼上,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他牢牢的抓住了围栏,老眼中却是热泪滚滚。 他虽然修仙无门,但也能看出万事晓等人的修为已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昔日的书生还没忘了尊师重道,还是那般淳朴纯真…… 片刻,万事晓等十个书生又大步走了回来,门外赫然躺了一地的桑木宫弟子,没有一个死人,都被封住了丹田气海动弹不得。万事晓手里还拎着个老者,赫然正是何秋鸿,这老家伙满脸鲜血,垂头丧气的任凭万事晓拎着,却是同样无力反抗了。 万事晓冷漠的将何秋鸿抛到楼下中央,沉声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洞主,幸不辱命。”万事晓向楼上拱手,沉声道。他尊称彭鹰为洞主,谁也猜不出彭鹰的身份,反而让叶云和夏侯远扬等人更加疑惑。这人究竟是谁?他不是四海钱庄的掌柜么?怎么如今又成了什么洞主? 彭鹰点点头,对楼下的众多赌石客道:“诸位,你们可以离开了,这桑华会恐怕今天已成绝唱,大家以后就不必来了。” “我还有句话要奉劝各位。”彭鹰站起身来,微笑道:“修仙者,最重心境,要是存了以小搏大、一步登天的心,恐怕即便你得到了混沌灵石也难有太大长进。须知修仙之路以勤为先、以诚为念,才能有所大成啊。” “各位,不送。”彭鹰拱了拱手,恬淡的笑着。 在场的数百赌石客简直是死里逃生,又被彭鹰当头棒喝,就仿佛醍醐灌顶不禁羞愧难当,连忙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桑木宫在外面虽有结界,但也只是阻隔消息往来,并不能阻挡人们穿行,所以很快桑华堂便已人去楼空。 偌大的桑华堂里,叶云等人的喘息声愈发沉重。陈宇吓得脸色铁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忽然他发现叶云背着手像是给自己暗示,旋即明白过来叶云这是在让自己求援。陈宇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拿出信符向桑木宫求救,谁知信符闪烁了下,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陈宇这才忽然想了起来,垂头丧气的在叶云耳边低声道:“少主,您是不是在外面设下了结界啊?我的信符……传不出去……” 叶云也是急得懵了,这是才想起来这事,于是顿时绝望。 想不到分明是自己设网捕鱼,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才是那自投罗网的蠢鱼啊。 “左鱼儿,你别忘了这里是桑木宫的地界,你敢在这里抓我?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叶云色厉内荏的质问左鱼儿。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与桑木宫的威名了,凭自己和那几个长老根本不是左鱼儿的对手,只有束手就擒。 左鱼儿冷笑:“整个乌沉修仙界,都归左家执掌铁律,你要是严于律己,我又何必找你的麻烦?但既然你作奸犯科,别说是清安城,就算在你的桑木宫,我一样把你拿下!” “夏侯远扬,还愣着干什么?”左鱼儿沉声道。 夏侯远扬有些犹豫,苦笑着低声道:“鱼儿,真抓啊?这事要不要先问问家主,哪怕先问问我爹也行啊。” 叶云听了不禁生出一丝希望来,沉声道:“左鱼儿,桑木宫与左家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这事算我鲁莽,你们可以立刻离开,我不会与你们为难。要是你一意孤行,恐怕就算是左家也不能给你做主!” “哈哈,叶云,直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么?我要问你的罪,可并非今天这么一件。”左鱼儿冷笑道:“你们桑木宫与南疆魔教狼狈为奸,这才是死罪!”说着她又看向夏侯远扬,笑道:“远扬,你这家伙怎么变了性子了?畏首畏尾的,倒比小时候还要窝囊。” “我……我这也是担心我们捅篓子嘛。”夏侯远扬郁闷的道。 左鱼儿耸耸肩,微笑道:“好,好,我说话不算,总有说话算数的。”她转头看向彭鹰,目光捉狭,彭鹰顿时知道不好,这家伙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拆穿自己的真面目了。 果然,左鱼儿微笑道:“小师叔,夏侯远扬这小子不听我的呢,你好歹也是个长辈,不如你来做这个主?” 小师叔!? 夏侯远扬和那几个南方总堂弟子同时跳了起来,再看彭鹰的时候,那一张张脸上已经满是激动乃至崇拜的表情。 但凡是左家弟子,都知道能被左鱼儿称为小师叔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为妖类,却屡次救左家于水火之中的那个少年!即便夏侯远扬等人远在南疆,但小师叔的事迹却可谓如雷贯耳,而他和左鱼儿那刻骨铭心的爱情虽然已成了禁忌,但是像夏侯远扬这样的人,都早已有所耳闻。 难道,这个病怏怏的少年就是小师叔,彭鹰!? 到了此刻,彭鹰已没必要再伪装下去,他苦笑了下,轻轻的揭去幻面玉皮,露出了本来面目。 “是你!?”这时叶云也认出了彭鹰,顿时感到眼前一黑,险些瘫软在地。 难怪那些书生刚才称呼这人为洞主,原来他就是彭鹰! 他终于彻底的绝望了,谁都知道当今世上的几大势力中,彭鹰是名副其实的后起之秀。东海的别有洞天、北方的霸下堂,乃至南方的江南世家,都与彭鹰关系密切。如果彭鹰和左家站在一起,那即便是桑木宫也不敢小觑,宫主叶南圣本来就不是非常看重自己,恐怕也不会冒着风险救出自己了。 “你……您是小师叔?”夏侯远扬颤抖着轻声问道。彭鹰笑着点点头,柔声道:“远扬,我有我的苦衷,所以才没以真面目对你。” “小师叔!”夏侯远扬和那几个南方总堂弟子顿时跪倒在地,激动得不住磕头。对他们而言,无论彭鹰是人是妖,但左家正是拜他所赐才能走到今天,否则恐怕在五年前就付之一炬了。夏侯远扬想起自己刚刚对彭鹰的态度,不禁又羞又愧,忍不住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是晚辈有眼无珠,小师叔您别见怪啊。”夏侯远扬还想再抽,彭鹰过来抓住他的手,微笑道:“你这是何必呢,不知者不怪,更何况你都是出于一番好心。”说着他指了指叶云,道:“现在我替你做主,你敢不敢去把叶云拿住,回去关进南方总堂?” “当然!”夏侯远扬一听是彭鹰做主,当即跳起来撸袖子扑了上去。另两个铁冠仙判也不甘示弱,三个人扑到叶云的身边,从身上拿出左家特制的捆仙索,将叶云五花大绑起来。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囚犯 叶云根本没敢反抗,心想自己可不能乱动,刚才那个彭鹰还说要杀了自己呢,现在能保住性命才重要,别给彭鹰借口反悔。陈宇和另几个桑木宫长老见叶云没有反抗也就乖乖受绑。 那捆仙索都有印有咒法,足以克制修为,夏侯远扬生怕叶云修为高深捆不住,于是愣是捆上了十道,把叶云捆的好像粽子似的这才放心。 “小师叔,您看接下来怎么办?”夏侯远扬和那些左家弟子这些年来被桑木宫压制得憋闷无比,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都倍感痛快。几个人神采奕奕的站在彭鹰的面前,像是士兵等待将帅的夸奖,把身子挺得笔直。 彭鹰看着好笑,点头道:“你们这就出发,把他们送到南方总堂吧。”然后他转头看向左鱼儿,目光中难掩一丝依恋,但还是勉强笑道:“鱼儿,这里毕竟是桑木宫的地界,远扬他们独自押送太危险了,不如你随他们去一趟吧。” 在这之前,彭鹰恨不得能远离左鱼儿,然而真到了该分离的时刻,他心中又难免酸楚。 这样的时刻,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呢? 左鱼儿深深的看了眼彭鹰,叹息道:“好吧,我本来也是要离开的,你保重……” 说着,她默然来到彭鹰的面前,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肢。彭鹰顿时浑身僵硬,心中好像惊涛骇浪般翻涌着。不知多久,彭鹰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左鱼儿已经带着夏侯远扬等人离去,夏侯远扬等人边走边回头,直到彭鹰看向他们才拼命的摆手告别。彭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挥了挥手,看着桑华堂外仙舟升起,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吧。”彭鹰叹息了声,大步走出了桑华堂。 南方总堂,夏侯忠仍埋首在卷宗里忙着,忽然门外人声吵杂,他皱皱眉,沉声道:“是谁喧哗?” “爹!您看我把谁抓回来了?”书房的门被猛的推开,夕阳的橘光倾泻在地面上,夏侯远扬踩着阳光扑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 夏侯忠愣了愣,向夏侯远扬身后看了看,却发现大门前挤满了左家弟子,所有人都满脸兴奋的模样。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从这些年轻弟子的脸上看过这种光彩了…… “怎么?你去游山玩水,还办了个大案不成?”夏侯忠不禁也有些兴奋,起身走出门去。 书房门外跪了一排人,足有数十个,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而在这些人四周,几乎所有南方总堂的左家弟子都站在那里,大家脸上满是激动之色,看着那些囚犯指指点点。左鱼儿就站在台阶下,抬着头向夏侯忠微笑着。 当夏侯忠看向那些囚犯时,却顿时目瞪口呆。 这不是桑木宫少主么?而其他人显然也都是桑木宫的长老、弟子,这么多人,怎么都被鱼儿和夏侯远扬抓回来了?夏侯忠心里打了个突,皱眉瞪了夏侯远扬一眼,心想这孩子怎么还是如此冒失,虽说叶云倒行逆施,但是要对桑木宫下手,起码也要和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商量商量才对吧。 “夏侯师伯,有话我们稍后再说,现在先把这些人关入大牢吧。”左鱼儿微笑道。 夏侯忠无可奈何,只有挥挥手,早已迫不及待的诸多左家弟子纷纷上来将叶云等人抓了起来,前呼后拥的直奔大牢而去。 “鱼儿,远扬是个蠢货,你怎么也和他一起犯糊涂。”夏侯忠跺跺脚,皱眉将左鱼儿和夏侯远扬拉进了房中。 关上门,夏侯忠沉声道:“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叶云抓来了?” “这都是小师叔的意思啊。”夏侯远扬忍不住兴奋的说道。 “小师叔?胡闹,你哪里来的什么小师叔。”夏侯忠斥骂着,忽然愣了愣,愕然看向夏侯远扬,道:“你说的小师叔……莫非是……”他下意识的瞥了眼左鱼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就是彭鹰小师叔啊。”夏侯远扬笑道:“爹,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 “什么?那个余英就是小师弟?”夏侯忠猛的瞪圆了眼睛。 “是啊,所以爹您不能怪我。小师叔可是长辈,他既然做了主,那孩儿当然不能违命啊。”夏侯远扬笑道。 夏侯忠无奈的摇头,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然后道:“鱼儿,叶云虽然罪大恶极,但是桑木宫可不是好惹的,这件事……家主知道么?” “大伯还不知道,我正准备给他写封信。”左鱼儿微笑道。 “还写什么信啊,你这就通过仙门回去当面和家主说明此事吧。”夏侯忠忧心忡忡的道。 左鱼儿却摇摇头,道:“叶云在此,桑木宫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我还是不要离开了。”说着,她掏出一张纸鹤在桌上展开,取过夏侯忠的毛笔写了几个字。 夏侯忠父子低头看了过去,只见左鱼儿写的言简意赅,只是一行字,却顿时让他们父子两个惊得魂飞魄散。 “彭鹰准备铲除桑木宫,我决意帮他,如今已抓了叶云,关在南方总堂大牢。” 夏侯远扬猛的窜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鱼儿,你……你没开玩笑吧,小师叔要……要铲除桑木宫!?”夏侯忠也骇然道:“鱼儿,即便小师弟现在实力雄厚,但是要灭掉桑木宫还是太过勉强了吧,这事不可儿戏,要从长计议啊。” 左鱼儿微笑道:“这是他的决定,没谁能够阻止。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在他动手之前,帮他吸引桑木宫的注意力而已。”说着,她拍散了纸鹤。 这才是她的目的,否则她也不会再次离开彭鹰的身边。 彭鹰要潜入桑木宫,左鱼儿便不能陪在他的左右,但她也绝不能袖手旁观。左家抓了叶云,势必让桑木宫满门震动,这样也就给了彭鹰可趁之机。虽说在彭鹰得手之前左家可能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但是左鱼儿相信,左家人为了彭鹰,都心甘情愿的冒此奇险。 纸鹤化作一道光华散去,书房内半晌寂静无声。夏侯忠脸色变幻着,忽然点点头,沉声道:“好,既然是小师弟的事,那也就是我的事,远扬,你这就去准备,让大家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要是桑木宫来犯,我们就和他们决一死战!” “是!”夏侯远扬激动得热血沸腾,猛的窜出门去,瞬间消失。 整个南方总堂顿时行动了起来,众多左家弟子早已隐忍了太久,听说堂主终于决心与桑木宫为敌,顿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南方总堂的结界陡然展现开来,左家弟子们擦拭着仙剑枕戈待旦,所有人都战意高昂。 夏侯远扬刚出去不久,却忽然又折返回来,结结巴巴的道:“爹,您……您快出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夏侯忠正喝着茶,不禁皱了皱眉。 “唉,您快出来吧。”夏侯远扬拖起夏侯忠就向外跑去,左鱼儿却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也微笑着跟了出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左家南下 当夏侯忠随着夏侯远扬跑到传送仙门前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顿时令他目瞪口呆。 仙门前已经云集了数以百计的左家弟子,为首的是个老者,独袖飘舞,赫然正是五峰之首,药王岭峰主云草翁!在他身后的都是药王岭的弟子,数百人排列整齐,气氛肃杀。 “云师兄,您怎么来了?”夏侯忠连忙迎了上去。 “夏侯师弟,你先少安毋躁。”云草翁笑了笑,伸手指向了仙门。 等近千名药王岭弟子鱼贯而出后,仙门再次华光大放,这次却是个金盔金甲的少年,眉宇间英气勃发,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长矛威风凛凛。在他身后同样跟着数以百计的左家弟子。 “左枪?哦不,我现在应该叫左峰主啦。”夏侯忠惊愕的迎了上去。左枪躬身施礼,沉声道:“夏侯师叔好。” 他率领着千名青竹峰弟子列在药王岭旁边,而仙门中却仍然络绎不绝的走出一批人来。为首的是个像是凡间武将的中年男子,气焰如火,鹰瞵鹗视,赫然是千兵山峰主历开阳,他同样带着千名千兵山弟子鱼贯而出,与夏侯忠见礼之后站在了云草翁身边。 在千兵山之后,左远明带着藏剑峰的数百名弟子走了出来。这五年来,随着左远明的心结打开,藏剑峰飞速扩张,如今已有弟子不下千名。昔日凋零的藏剑峰正在迅速崛起,这次左远明带来的不过是一半弟子,但气势却绝不在其他几峰之下。 夏侯忠已经彻底呆住,左家五峰此时已经来了四个,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桑木宫那边已有了动作,这是要全面开战么? 而当他仙门光华再闪,有个人率领大量本家弟子鱼贯而出的时候,夏侯忠已经感到头晕目眩了。 竟然是如今的左家家主,左远清! “家主!?”夏侯忠连忙扑过去单膝跪倒,惊愕的道:“您怎么来了?难道……难道出了什么事么?” “夏侯师弟快起来。”左远清微笑着将夏侯忠搀扶起来,道:“我们进屋去说……” “家主是为了鱼儿那封信而来?”夏侯忠根本没想到左鱼儿只是一封信,竟然让左远清率领了大半左家弟子赶来南方总堂! 原来小师弟在家主他们心中竟是如此重要……不过夏侯忠还是担忧的问:“家主,您亲自率队赶来,万一桑木宫趁虚而入,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桑木宫不敢轻举妄动。”左远清微笑道:“我已经下令把无尽总堂、东海总堂的一半弟子调往青龙峰,而且还有金阴子师弟的红石峰坐镇,也算不上空虚。更何况老家主和痴痴大师都在,除非我们和叶南圣彻底撕破脸皮,否则他不会轻举妄动。” 几年下来,左远清比以前多了几分从容,越来越像个家主了。只是夏侯忠仍觉得左远清此举有些冲动,正想方设法要将左远清劝回青龙峰,资历最深的云草翁微笑道:“夏侯师弟,你不必说了。小师弟的事情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既然小师弟要灭了桑木宫,我们这些人即便不跟他冲锋陷阵,但摇旗呐喊还是一定要的。” 左远清点头,微笑着拍拍夏侯忠的肩膀,“云师兄说的没错,小师弟的事,就是我们左家的事。” 夏侯忠茫然看着四周,见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左家首脑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本来已疲惫万分的内心忽然颤栗起来,沉声道:“家主,如此说来,这一次我们真要帮着小师弟灭了桑木宫喽?” “没错。”左远清肃然道:“桑木宫,注定难逃这一劫。” 夏侯忠瞬间湿了眼眶。 多少年啦,这还是左家家主第一次说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来。记得上一次还在两百多年以前,当年左心守、左心仙、左心城振臂高呼,号召诸多仙门灭了东海魔教,那是何等威风!当年夏侯忠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左家弟子,但也有幸追随左心守冲锋陷阵。但是自从那次盛事之后,左家的状况便每况愈下,家主没了当年的血性,变得谨小慎微。这几年左家的处境更是窘迫,夏侯忠本来正忧心忡忡,谁知幸福竟是来的如此突然,只因为小师弟的出现,左家似乎再次展现了勃勃生机! “好!南方总堂誓与家主共进退!”夏侯忠仿佛也恢复了当年的豪情,哈哈大笑着朗声道。 书房内一阵哄笑,历开阳站起来拦住夏侯忠的肩膀,笑道:“这才像是当年的夏侯忠嘛,这一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兄弟两个继续并肩奋战!” “好!看谁杀敌更多!输得叫爷爷!”夏侯忠哈哈大笑,这两人一个已是一峰之主,另一个已是总堂堂主,却像两个热血少年般激情澎湃的大笑起来。 左鱼儿微笑了下,站在门口向东南方望去。 现在,就看彭鹰那边如何了…… 南方多山,清安城外不远便是连绵的山峰,在一座幽谷中有几间被人遗弃的草堂,彭鹰等人就在这里一边等候孙红雪夫妇的消息,一边研究那些奇妙的混沌灵石和九天朱果。 宋咏云的修为虽然很普通,但论起学识来却是无人能及。也只有他能记起九天朱果的来历来,据他所说,这九天朱果是天下至刚至阳的仙果,如果用来修炼必然事半功倍。不过这东西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服用的了的,不到青云境的修仙者根本没那个福分,只要吃了,势必会被九天朱果灼热的仙气烧得粉身碎骨。 这下彭鹰也不敢轻易尝试了,虽说他的肉身已坚硬无比,但也未必能够抵挡九天朱果的仙气,至于万事晓等人更是想都别想。 于是他小心的收好了九天朱果,然后将那几块五彩斑斓的混沌灵石拿了出来。 这一看却让他有些焦急,这些混沌灵石被封在石块中的时候,外面有那层黑色石皮包裹,所以灵气内敛。但是现在灵石已经脱壳而出,灵气时时刻刻都在消失之中,这可是极为珍贵的混沌灵气,未免太可惜了些。 彭鹰忽然灵机一动,连忙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块磨盘大小的石盘来。那正是他在逍遥会上与剑灵一同买下的千山聚灵阵。这东西本身就是件罕见的法宝,虽说被剑灵显得平凡了许多,但是用来吸纳灵气却是上上之选。 果然,当他将几块混沌灵石放在千山聚灵阵上之后,灵气便被千山聚灵阵吸收,最终化作一道朴素的灰光,灵气更加浓郁。 彭鹰不禁兴奋无比,连忙把万事晓等人都叫到旁边,大家围着千山聚灵阵开始修炼,共同分享这些珍贵的混沌灵气。宋咏云也得到了初古道藏的后两篇,于是也加入了修炼的行列,过了两天,所有人都大有斩获,突破最大的竟然是宋咏云。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混入凌云阁 宋咏云本来只有攀山境六品的修为,只不过两天时间,竟然被他攀到攀山境顶峰! 就连彭鹰看着宋咏云的目光都像是看着一个变态,这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简直超出了正常的范畴。不过他也知道宋咏云不可能用这种妖孽般的速度继续突破下去,这老者是因为修炼抱朴篇太久,虽然修为浅薄,但是对天道的理解却要比万事晓等人还要深厚,所以在攀山境的时候才会有如此恐怖的突破。 等到了点山境,宋咏云的修炼速度就会有所下降,但即便如此,有初古道藏的帮助,宋咏云的修炼速度肯定也会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彭鹰自己也收获颇丰,他隐约感到点山境八品的修为突破在即,很快应该就能达到九品,距离青云境又近了一步。 在孙红雪夫妇离开的第五天,彭鹰终于接到了他们的消息。 惠博雄果然见钱眼开,只是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孙红雪夫妇一顿,然后将他们重新列入门墙。如今孙红雪夫妇就在桑木宫,虽说比不上桑木宫的正牌弟子,但是起码已经身在桑木宫结界之内了。 孙红雪也为彭鹰铺好了路,在惠博雄面前假称彭鹰是自己相熟的一个纨绔子,自幼喜好修仙,但是求仙无门,只能找些散修拜师学艺,最后学得不伦不类。他有意拜入凌云阁下,于是请孙红雪代为疏通。 孙红雪的这番谎言是大家早已商量好的,彭鹰有了个新的身份,名为万青。当然孙红雪对惠博雄说起,万青早已准备了拜师礼,只等惠博雄首肯便会登门拜访。 惠博雄很快便同意了,让孙红雪告诉这个万青随时都可以去凌云阁。 现在时机成熟,也到了彭鹰前往桑木宫的时候了。 “宋老,花老,万兄,你们就在此地修炼吧,我那里有什么消息自然会通知你们。”彭鹰拒绝了万事晓等人想要跟去的请求,将他们留在幽谷,自己向桑木宫的方向赶去。 等他来到桑木宫附近时,已经换上了另一副模样。 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弱冠少年走进了一片丛山峻岭之中。 “你就是万青?”凌云阁的仙宫中,惠博雄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台阶下方的彭鹰。 “弟子正是万青。”彭鹰深深的施礼,心中却不禁暗自冷笑。 当年在佛心会的时候彭鹰和惠博雄曾有一面之缘,几年过去,惠博雄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更加意气风发了些。不过也难怪,自从凌云阁抱住了桑木宫这条粗壮的大腿之后,惠博雄甚至将整个仙门都搬到了桑木宫一侧,甘愿做起了叶南圣的看门狗。 虽然是寄人篱下,但凌云阁也的确是受益匪浅。 首先桑木宫占据了东南沿海最好的一处灵脉,方圆百里之内灵气充沛,是凌云阁原来的仙门根本难以匹敌的。在桑木宫附近修行,要比以往强了数倍。再者说,桑木宫还会定期赏赐一些灵丹妙药下来,如果叶南圣心情好,还会赏赐几块混沌灵石,这都足以令惠博雄死心塌地的追随叶南圣了。 除了凌云阁之外,当初的十大仙门中还有其他两门都依附了桑木宫,其中就有和凌云阁实力相仿的三清剑派。惠博雄一直想凌驾于三清剑派之上,只是苦于底子不够身后,几年来也只能保持着并驾齐驱的态势。 所以他需要钱,需要灵丹妙药,需要物华天宝! 万青的到来让他颇有些期待,只不过不知道这人是否像孙红雪说的那样家财万贯。 “过来吧。”惠博雄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招了招手,等彭鹰来到面前,这才点点头,道:“筋骨不错,应该是个修炼的材料。不过以前修炼的功法是不是太杂了?感觉你的真气有些驳杂啊。” 彭鹰暗笑,心想自己修炼的可是纯粹的初古道藏,所有仙门中但凡有上清二字的功法都是脱胎与上清篇,要是自己的真气驳杂,那惠博雄的真气岂不是比臭水沟还要臭不可闻?但表面上彭鹰还是露出一脸苦笑,道:“门主说的是啊,我屡次投师,但都没学到什么真本事,这次能得门主召见真是三生有幸,还望门主收留啊。” “嗯,我老了,倒是想收个关门弟子……”惠博雄捋着长须,目光瞥了眼彭鹰,心想如果这人要是上道,总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吧?果然彭鹰一点就通,连忙拿出一个锦盒来递了上去,微笑道:“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还请门主笑纳。” 惠博雄信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里面只有一张银票,却是整整五百万两黄金!乖乖,惠博雄虽然是一门之主,但是这五百万两黄金的银票却是很少见过,想不到这万青随手就拿了出来。惠博雄的表情顿时热络起来,笑着拍拍彭鹰的肩膀,道:“你太客气了,不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其实更看重你的资质,从今天开始,你万青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当彭鹰走出凌云阁仙宫时,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孙红雪夫妇连忙迎了上来,三个人走到远处喁喁细语起来。 彭鹰被列为惠博雄的关门弟子并不出奇,据孙红雪所说,惠博雄的关门弟子可不止彭鹰一个,都是他的敛财工具而已。彭鹰也不在意,问孙红雪这两天有没有玉蟾的消息。孙红雪却苦笑着摇头,说自己现在还无法接近桑木宫,而凌云阁的人对百毒门的事也是毫无所知,恐怕还要再等等才能找到线索。 彭鹰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于是和孙红雪告别,找到惠博雄给自己分拨下来的住处暂时安顿下来。 是夜,月朗星稀,彭鹰悄悄的摸出房间来,仗着幻形门的隐遁之法悄无声息的摸出了凌云阁。 桑木宫的全貌这才出现在彭鹰的面前。 一座雄山横跨海陆之间,半截山体身在东海,另半截则在乌沉大陆。这座山峰名叫桑木岭,桑木宫就是因此得名。这桑木岭是东南沿海第一雄山,虽然比不上青龙峰但也相差无几。桑木岭上灯火通明,无数琼楼玉宇遍布山上,好像五颜六色的灯盏点亮了夜空。 这几年来桑木宫的实力扩张的极快,气势也格外强盛,彭鹰遥望桑木岭,不禁慢慢皱起了眉头。 真想灭了桑木宫,恐怕并非易事啊。 他决心夜探桑木岭,于是索性又换了副容貌,也没蒙面,就在夜色中向桑木岭摸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老侏儒 时值深夜,但桑木岭上仍然戒备森严,彭鹰自从知道桑木宫的功法是师承叶无双之后便加了几分小心,如果他们能通过草木预警,那自己注定无法靠近桑木岭了。于是他只在周围逡巡,小心的试探着,不敢轻易靠近。 很快,他绕到了海岸线上,看着碎石遍布的沙滩忽然心里一动。这里草木不生,或许是潜入桑木宫最安全的途径了。他小心翼翼的向桑木岭摸去,果然没有任何异状出现,就这样来到桑木岭的山脚下,正要上山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远处水波声响,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连忙藏起身来,张开通天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旋即发现原来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座隐蔽的港口,此时正有一艘蒙着铁皮的大船停靠在港口里,有不少人正在船上与岸边往来穿梭,将船上不少铁皮箱子搬到沙滩上。 这深更半夜的,这些桑木宫弟子是在搬什么东西?彭鹰眨眨眼,催动目力穿透了那些铁皮箱。 里面赫然都是一些石块,彭鹰忽然瞪圆了眼睛,这些石块竟然都是在桑华会中贩卖的那种石头! 彭鹰顿时精神一震。 桑木宫究竟从哪里得来的那些混沌灵石,彭鹰很想弄个水落石出,看这些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才偷偷的靠岸,显然混沌灵石在桑木宫也是个秘密,并非所有人都能知道。彭鹰正想再仔细看看,却忽然看到有个老者从船舱中冷冷的走了才出来。 这老者是个侏儒,身高还不及彭鹰的臀部,长得瘦小枯干,好像一截干枯的枝杈。身上穿着玄色长衫,随着海风阵阵,勾勒出瘦得离谱的身躯。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粗糙的树皮,是一种诡异的青黑色。那双眼睛尤其诡异,像是两颗木球塞进了眼眶,转动时异常涩滞,和蜥蜴颇有些类似。 这副模样让彭鹰立刻想起一个人来。 叶南圣!这两人修炼的应该都是桑木宫的奇术,就连眼睛都是如此类似。看起来这老侏儒的修为似乎只比叶南圣略逊一筹,应该也是青云境的绝顶强者! 唯恐被那老侏儒发现,彭鹰连忙撤去了通天眼,运起抱朴篇,不敢露出任何破绽。 而正是因为彭鹰撤去了通天眼,却让他错过了一幕极为诡异的景象。 那老侏儒在走出船舱之后,径自走向了船头。船头上有一根微微扬起的尖刺,像是普通战船的撞刺,但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那撞刺中央竟赫然嵌着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人! 那人几乎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整个人被塞进撞刺中央的凹槽内,里面有不计其数的根须刺入他的体内,甚至有近百根细小的木刺钻进了他的头颅。 老侏儒抱住撞刺的底部,轻轻旋转之后将长达三丈的木刺拆卸下来,然后轻若无物的托在手心走下铁船。 “大长老,奇石都卸下船了,您要不要清点一下?”有人毕恭毕敬的问道。 “不必,都搬进灵石库去吧。”老侏儒的声音显得干涩沙哑,似乎有些疲倦。紧接着一阵忙乱,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响,然后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彭鹰这才再次张开通天眼望去,发现那座港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艘坚固的铁皮船停靠在岸边,静静的好像一块巨大的磐石。 通天眼能看到那老侏儒和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彭鹰这才发现在老侏儒的手里托着个三丈高的木刺,看起来像是铁船上的东西。不过那毕竟是虚空中留下的幻象,看得不是十分清晰,所以彭鹰没注意到那木刺中竟然还镶嵌着一个人,只是看到老侏儒带着那些人向山上走去,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灵石库,想必就是桑木宫存放奇石的地方吧。彭鹰不禁升起了浓厚的兴趣,不知道灵石库中有多少奇石,会不会还有甲一碑那样的存在。他又等了片刻,估摸着老侏儒应该带着人早就走远了,这才悄悄的继续向山上摸去。 没走多远,脚下已经开始出现些许青草藤蔓,在桑木宫里,这些草木或许都是敌人,彭鹰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脚下的草木,步步为营的前行。 忽然,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草丛中忽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似乎有蔓延开来的趋势。彭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张开通天眼仔细望去,顿时发现了端倪。原来在草丛中有一种小草随处可见,那是类似含羞草的植物,却只有一枝一叶,这些小草隐藏在杂草之中极难发现,但数量却极为庞大,那沙沙的声响正是这些小草草叶关闭发出的声音,在彭鹰周围两丈之内,数百棵小草的草叶统统关闭,并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畏惧彭鹰一样。 这让彭鹰忽然想起了花石肩闯入南疆魔教时,那些深藏地下的小虫! 这小草应该就是桑木宫的警钟啊。彭鹰顿时魂飞魄散,连忙运起了抱朴篇,将真气压抑到极限,同时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好像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的彭鹰就像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有没有动作,那些小草这才慢慢的恢复了原状,沙沙的声响也逐渐消失。彭鹰稍稍的松了口气,但等他刚想后退,那些小草竟又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存在,于是响声再起,害得彭鹰再次屏气凝神,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夜色下,彭鹰好像稻草人似的戳在那里,心底叫苦连天,他也只能寄希望与天亮之后,自己能逃离这见鬼的地方了。 就这样彭鹰在这里站了足足一夜,幸好这里人迹罕至,所以没有被人发现,直到东方朝阳初升,山上草木都挂上露水之后,那些奇怪的小草这才变得松弛下来,彭鹰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动了动,小草没有任何反应。他连忙飞身而起,心急火燎的向凌云阁方向跑去。 要是被凌云阁的人发现自己失踪了,就会引人怀疑,所以彭鹰一定要在太阳升起之前尽快赶回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炼丹堂风波 所幸当彭鹰赶回凌云阁的时候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他溜回自己的宅子,刚换好衣服,就有人过来带他去用了早点。然后惠博雄召见,随手赐给他一本凌云阁基础心法,让他自行领悟,说好一个月之后再言传身教。 彭鹰对这凌云阁的基础心法当然不屑一顾,不过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表示自己绝不会辜负惠博雄的教导,然后才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彭鹰和孙红雪夫妇为了打探玉蟾的下落可谓煞费苦心,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料到,想要探听到百毒门的事情竟是如此困难。 凌云阁虽然加入了桑木宫,但是两个仙门之间仍是泾渭分明,或者说是桑木宫弟子根本不会把凌云阁放在眼里。所以除了凌云阁的长老和一些高级弟子之外,像孙红雪夫妇这样的低级弟子根本不可能与桑木宫的人搭上边。而彭鹰就更别说了,惠博雄虽然当着他的面将他列为关门弟子,但谁都知道惠博雄的关门弟子起码有二三十个,谁也不会真把彭鹰当回事,所以几天下来,彭鹰等人一无所获,这让他们三人都不禁心急如焚。 好在孙红雪夫妇自幼在凌云阁长大,还有些朋友,所以终于有一天,有个不大不小的机会落在了彭鹰头上。 桑木宫的炼丹堂堂主叶琨要办乔迁之喜,今天大开方便之门,诸多依附桑木宫的仙门都要前去道贺。 对诸多游离于桑木岭之外的修仙者而言,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炼丹堂在任何仙门都是个极特殊的存在,实力或许不强,势力却是极大。就连正牌的桑木宫弟子都要仰人鼻息,否则根本无法拿到炼丹堂的灵丹妙药。所以凌云阁等诸多大小仙门闻风而动,纷纷为叶琨准备了不少贺礼,而叶琨这人素来最是贪财,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只要备足厚礼,无论这人是一门之主还是做饭的伙夫,都能得到叶琨的召见。 对彭鹰而言,这是个天赐良机。 于是彭鹰一大早便出了门,径自向桑木岭南侧行去。 炼丹堂坐落在桑木岭后山,这里风景优美、人烟稀少,本来是静修炼丹的好去处,不过今天却一改往日的平静,山路上人流如织,都是来自各个仙门的修仙者,炼丹堂前排着一条长龙,有两个桑木宫弟子正在写着礼单,累的手腕几乎都要折断了。 彭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在山脚下望上去不禁目瞪口呆。 只不过是桑木宫的一个炼丹堂堂主竟然引来足有万人道贺,这要是在左家可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排着队缓步而行,竟一直排到了午后才勉强挨到了炼丹堂的大门外。 这一上午的时间,能得到叶琨召见的人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凭着自己准备的薄礼根本不可能有幸见到叶琨,起码也要在叶琨的礼单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以免少了礼数而被叶琨记恨。 “凌云阁,又是凌云阁,你们好歹也算是当年的十大仙门之一,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寒酸。”桌子后面有个桑木宫弟子随手把一份贺礼砸在个老者的脸上,冷笑道:“五百两黄金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去去去,别在这里耽误事。” 那老者看样子是个凌云阁的低级弟子,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拿起信封递了回去,谄笑道:“您就受累记一下吧,弟子囊中羞涩,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这也是弟子的一份心意嘛。” 这时正有个三清剑派的弟子从炼丹堂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锦盒。门前不少人都发出一声赞叹,知道这人肯定是得到了叶琨的召见,那锦盒中的东西虽然不会如何珍贵,但也肯定是叶琨赐下来的丹药。 那人得意洋洋的先对桑木宫弟子拱手施礼,然后笑道:“师兄别见怪,我们都知道凌云阁的惠阁主生财有道,但是门下弟子可都是一贫如洗啊,我看这五百两没准还是这位老兄的棺材本呢。”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那凌云阁的老者臊得满脸通红,丢下银票落荒而逃。队伍里的凌云阁弟子也都默默的低下头去,那三清剑派弟子说话虽然讨厌,但是也是实情,惠博雄对内专横跋扈,门下弟子都被盘剥得两袖清风,哪里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贺礼来。 这时偏偏正轮到彭鹰,当彭鹰将薄薄的信封放在桌上时,周围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桌后的桑木宫弟子皱皱眉,看着信封上的名字念道:“凌云阁,万青?” “你们还有完没完?”桑木宫弟子顿时恼羞成怒了,用两根手指拈起信封晃了晃,那薄薄的信封哗啦啦的响着,“你是不是想蒙混过关啊?随便写个信封就算走了个过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人能胡闹的么?” 人群中也传来一阵嬉笑怒骂的声音,多数都是三清剑派的弟子。三清、凌云不合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看到凌云阁的人受辱,三清剑派的人自然落井下石。门口那三清剑派的弟子还没走,见状毕恭毕敬的从桑木宫弟子手中接过信封,看着彭鹰轻蔑的冷笑:“小子,看你年纪轻轻,应该是新加入凌云阁不久吧?你以为炼丹堂是你随便能来的么?” 说着,这人竟抓起信封想要直接撕了,彭鹰不禁暗恼,冷哼道:“这是我送给叶堂主的礼物,你要是撕了,可是要赔的。” 那人先是一愣,旋即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人群中的三清剑派弟子也同样大声的嘲笑起来。 “说你是新来的,看来你还真是啊。”人群中有人大笑道:“你不认识我们三清剑派的刘师兄么?他家里可是江南巨富,你的那点破礼物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十倍百倍,刘师兄也不会眨眨眼睛。” 这人分明是捧臭脚,偏偏那个刘师兄极为受用,他倨傲的看着彭鹰道:“也好,我便撕了你这礼物,稍后百倍赔偿,反正都是送给叶堂主的礼物,算是我感谢叶堂主的大恩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锦盒,然后刷的将彭鹰的信封撕成两半。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百倍赔偿? 三清剑派的人大声叫好,凌云阁的人则统统低下头去,黯然叹息。虽说两大仙门算是并驾齐驱,但是为什么自己在三清剑派面前就感觉抬不起头来呢?都怪惠博雄这人太过吝啬,只为一己之私,却不顾门下弟子的死活。 “下一个!”桑木宫弟子看着这场闹剧收场,不耐烦的摆摆手催促道。 彭鹰没做声,将那变成两截的信封捡了起来摆在桌上,微笑道:“师兄别急,那位刘师兄不是说过要百倍赔偿么?你可不能放他走。” 看到彭鹰竟还没死心,那桑木宫弟子却感到有些好奇了,他点点头,随手拿起半截信封,捏开,从里面抽出半张银票。 那个刘师兄也凑了过来轻蔑的低头看着,见银票最上面写着“四海钱庄,汇通四海。” 这是货真价实的四海银票,全国通兑,童叟无欺。而在半截银票的下方,还有朱红的两个大字。 一千。 一千两?刘师兄感觉有些超乎意料,没想到这个万青看似年轻但出手还算阔绰,一千两对刘师兄而言虽然不多,但是他答应了百倍赔偿,那算下来就要留下十万两了。刘师兄稍稍觉得有些肉疼,暗想这银票最好是白银而不是黄金,否则自己可就有些吃亏了。 那桑木宫弟子也有些意外,旋即拿起另半截信封,抽出那半截银票来。这人忽然捉狭的按住了银票,笑问那刘师兄道:“你这人刚才说的可算数?着要是黄金的话,可就是十万两黄金啦。” 当着桑木宫弟子的面,这刘师兄哪敢出尔反而,于是连忙点头笑道:“师兄放心,我怎敢信口胡说,绝对百倍赔偿!” 桑木宫弟子笑着点头,捂着银票的手慢慢的向下挪去。这时不少人都凑趣的围了上来,三清剑派的人满是讥讽的笑着,而凌云阁的人则捏了把冷汗,心想千万是黄金,起码让那刘师兄出点血才好。 只有彭鹰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中却有一丝冷笑。 当那只手向下挪了少许之后,有个朱红的大字显露出来,而这瞬间,无论是那个刘师兄还是那个桑木宫弟子,乃至周围的数十个围观者,却顿时目瞪口呆。 万! 一千万!? 刘师兄的脸色瞬间褪尽,而那个桑木宫弟子也吓了一跳,触电般抬起手,露出下半截银票的全貌来。 万两黄金!两张银票合起来,正是一千万两黄金! 轰!全场沸腾,而那刘师兄则在瞬间瘫软在地。 一千万两黄金的百倍是多少!?刘师兄算了半晌都没算出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转,耳朵呜呜作响,险些昏了过去。不过他旋即又硬撑着跳了起来,红着眼拿起两张银票凑在一起仔细端详。他多希望这银票是假的,然而看了半晌,这银票分明就是四海银票,绝对做不得假的。 “天啊,竟然是一千万两黄金?这人是谁啊?” “啊,我想起来了,据说咱们门主刚收了个关门弟子,就叫万青啊。都说这人出手极为豪爽,果然名不虚传啊,今天算是开了眼啦。” “哈哈,看那姓刘的怎么办!” 刘师兄瞬间崩溃了,别说百倍赔偿,就是眼前这张银票他就赔不起!他连忙向彭鹰求饶,颤声道:“兄弟,是我有眼无珠,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饶过我这次吧。” 彭鹰冷笑了下,“是你要撕了我的礼物,也是你自己说的要百倍赔偿,现在你撕也撕了,要我怎么饶你?更何况我已经说过这是我送给叶堂主的礼物,你即便求饶,也该问问主人同意不同意吧?”说着他向那桑木宫弟子微笑着问:“师兄,你同意么?” “当然不行!”那桑木宫弟子嘿然拍案而起,对炼丹堂内招招手,道:“来人啊,把这位刘兄弟带到炼丹堂里住几天,我们和他谈谈赔偿的事。” 刘师兄顿时瘫软在地,几个桑木宫弟子如狼似虎的扑出来将他向门内拖去。彭鹰看都不看那刘师兄一眼,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万两黄金的大额银票,恭敬的递给那桑木宫弟子,苦笑道:“师兄,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这已经是我最后的银票了,还请师兄向堂主美言几句,请他老人家海涵。” 那桑木宫弟子连忙接了过去,心中不禁更是暗骂那个刘师兄。要不是他,也不会白白少了五百万两。他暗中决定稍后把那个刘师兄的骨髓都榨干,说什么也要让他补全损失。 现在这桑木宫弟子看着彭鹰的目光都变得格外亲切了,亲自引着彭鹰向炼丹堂内走去,笑道:“万师弟请,我这就带你去见堂主。” “多谢师兄。”彭鹰笑了笑,跟着那人走进了炼丹堂的大门。 这炼丹堂占地颇广,规模几乎不下于普通的仙门,周围有十余座崭新的仙宫,还有亭台楼阁,像是个世外桃源。在仙宫围绕下,有一座主殿仍在施工,不过也是最后一道工序了,几十个奴工在殿顶上铺设金色琉璃瓦,看样子今天就能完工。 主殿名为金丹阁,内有几座炼丹炉,叶琨就坐在大殿之内接待前来道贺的人。 彭鹰跟在那桑木宫弟子的身后走向金丹阁,同时也在仔细的观察着周围。这是他首次真正的进入桑木宫,这一千五百万两黄金的银票不能白花,除了与叶琨打好关系之外,任何细节也不能放过。 他抬头望向金丹阁的殿顶,看到了那数十个奴工,目光自然而然的被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人实在是太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了,世上恐怕没有长得比他再丑的人,即便是当年的雷震似乎也略有不及。这人头大身子小,双手双脚都长短不一,后背鼓起两个大包,面孔也凹凸不平,挤得五官移位,形如鬼魅。 不过这人却像是奴工们的首领,他抓着一把大锤子站在屋脊上,指挥着奴工们该如何普瓦,有些奴工稍有瑕疵这人便扑过去一顿暴打,然后三两下就能将那瑕疵修复,果然本领非凡。 彭鹰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再去看,因为这时叶琨已经注意到他的到来。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丑汉 叶琨实则也有两百余年的寿元了,不过他保养有术,看起来却像是刚刚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他身材瘦削,黄豆般的小眼睛打量了彭鹰几眼,有些不耐。 炼丹堂重新翻建,他早就盼望着能在乔迁这件事上大捞一笔,连续三天,第一天先是桑木宫弟子,第二天则是诸多仙门的门主、长老,他已经算是赚了不少。这第三天在他看来其实可有可无,毕竟来的都是诸多仙门的低级弟子,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来。现在已经到了午后,叶琨决定见过眼前这少年之后便不再见人,好好的休息休息。 可是当那个桑木宫弟子将刚才的事在叶琨耳边说了一遍之后,叶琨的倦意顿时不翼而飞。 想不到快到结束的时候竟然还有惊喜啊!叶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着向彭鹰招招手,道:“万青,你是惠博雄的弟子?” “是,弟子刚刚拜入阁主门下。”彭鹰毕恭毕敬的拱手为礼。 “嗯,果然是年少出英雄啊,你是哪里人啊?” 彭鹰知道叶琨这么问,其实是想弄清自己的身家。他早有腹案,于是微笑道:“弟子是西南人氏,家中世代以采矿为生。”乌沉西南虽然不比东海这边富庶,但却有不少大型的金矿银矿,有许多隐形的富商都在西南,几乎个个富可敌国。叶琨自然没有任何怀疑,心想原来这人竟是西南金主啊,倒让惠博雄捡了个便宜。 不过叶琨却要比惠博雄还贪财,自然不能让惠博雄专美与前,于是微笑道:“本座不能白受你的这份贺礼,以后你没事可以常来炼丹堂,本座最近正在炼制几炉上好的灵药,如果有剩余的话,可以给你几颗。” 话虽说的漂亮,彭鹰却知道叶琨肯定不会白给自己,这分明是当面索贿,不过却正中他的下怀。 他先是躬身道谢,然后稍稍露出了些许难色。叶琨正盯着彭鹰,看他能否领会自己的深意,见状连忙问:“怎么?你有难处?” 彭鹰瞥了眼那带路的桑木宫弟子,叶琨当即对那人摆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人撕了万青的银票么?去替本座呵斥他两句。” 那人心领神会,知道堂主这是在告诉他决不能放过那个刘师兄呢,于是笑着答应,匆匆离去。 “现在你能说有什么难处了吧?”叶琨道。 彭鹰向前凑了两步,低声道:“堂主,我们阁主对弟子管束很是严格,白日里都让我闭关苦修,不能擅自离开啊。而且我想……阁主恐怕也是不会允许我擅自来打扰您的。” 叶琨顿时心领神会,他知道惠博雄和自己是一样的货色,肯定不会把彭鹰这个金主拱手让人。但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彭鹰这块肥肉,于是眼睛动了动,淡淡的道:“那就有些难办了,不过本座倒是真觉得和你颇为投缘,否则也不会许给你灵药。你知道灵药炼制极为艰难,那些药材本身就价格昂贵,即便是本座也要费些周折才能留下几颗给你……” 他罗嗦着,就是希望能从彭鹰嘴里套出个准话来,彭鹰当即点头道:“弟子当然明白堂主的苦心,您放心,钱财对弟子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灵药才是无价之宝啊。只要弟子能有机会再来炼丹堂,我来一次,便会备上和今天同样的一份礼物……” “好啊!”叶琨顿时心花怒放,旋即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彭鹰,小声说道:“万青,这块桑木牌你留着,千万别被任何人知道。本座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给你的,有了这块桑木牌,你可以在晚上偷偷过来见我,桑木岭上的护山仙草会把你当作桑木宫弟子,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彭鹰同样心花怒放,有了这块桑木牌,自己也就不必再担心那些可恶的含羞草了。两人心里都是欢欣雀跃,表面上却都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叶琨甚至热心的询问彭鹰是否用过午餐,当听到彭鹰为了排队而错过了饭口时,叶琨安排人带彭鹰去炼丹堂的会客厅大吃了一顿,还有几个炼丹堂弟子作陪,这顿酒一直吃到傍晚,彭鹰才醉醺醺的告辞离去。 等下了山,彭鹰的酒意顿时一扫而空,他志得意满的回头看了眼桑木岭,心想今天真是收获颇丰,这桑木牌对自己而言真是太过宝贵了。 看看天色已经逐渐变黑,彭鹰便偷偷的藏到一块巨石后面,准备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上山查探。 这夜乌云密布,微凉的山风夹着湿润的气息,应该是快要下雨了。彭鹰在巨石后藏了将近两个时辰,看着山上闪烁的灯火灭了大半,知道多数桑木宫弟子应该已经入睡了,于是准备动身。 然而就在这时彭鹰却忽然察觉到远处有人影闪烁,他连忙再次藏好,张开通天眼向远处看去。 远处丛林中,正有个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向山下溜去,不过这人脚步虚浮,踩得草丛沙沙作响,显然是个普通人。不过也正因为他没有任何修为,所以桑木岭的护山仙草没有发出任何警兆,让他能顺利的下了山,然后向西南方跑去。 彭鹰愣了愣,那个人赫然正是白天时在炼丹堂铺瓦的那个丑汉子。 这深更半夜的,这个奴工怎么会如此鬼祟?彭鹰深深的看向那人的背影,心中却莫名的一动, 那人的背影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彭鹰苦思了半晌都没想起来自己以前有见过此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起身追了上去。 夜色中,前面那人在草丛中穿梭,扭曲的身影在黑暗中更加恐怖得如同鬼魅,彭鹰悄无声息的跟在他的身后,没走多远,前面的一座丘陵脚下出现了一座小小的草房。 粗陋的土墙围了一圈,那草房显得破败不堪,门窗都已破损,四面透风。那人径自进了草房,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彭鹰正有些困惑的时候,那人又拿着个酒壶走了出来,绕到了草房后面。 彭鹰绕到旁边,这才发现草房的后面还有座坟茔,那丑汉子正坐在地上背靠着草房,落寞的对着墓碑喃喃自语。 夜风呜咽着,像是在低声饮泣,很快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凄风惨雨,更是让那丑汉子显得格外落寞。那人也不躲雨,仍是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偶尔还在墓碑前洒些烈酒,像是在和逝去的人共饮。彭鹰在远处看着,心底却莫名的涌出无尽的酸楚来。 这人是谁?为何如此悲伤?彭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愈发感觉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潘崖! 这时那丑汉子的酒壶已经空了,他随手抛到远处,蜷缩着身子在雨中呆了半晌,然后孤零零的回到屋中。 彭鹰忽然有种冲动,想看看那墓碑上究竟写了什么。他悄无声息的飞身而起,在夜色下一掠数十丈,轻飘飘的落到那坟茔的面前。 那墓碑不大,却雕刻得极为精致,通体上圆下方,单看形状就让彭鹰吃了一惊。 这墓碑的样子怎么和左家令牌有些相像? 好像有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彭鹰呆呆的看向墓碑,而与此同时,一道闪电横贯苍穹,映得四周一片惨白,墓碑上的四个大字顿时显露出来。 轰!巨大的雷鸣响起,彭鹰先是一愣,旋即浑身巨震。 那墓碑上有四个大字,左侧是青静,右侧是无波。 青静无波,看似不像是个墓碑,但是当那声雷音响起的同时,彭鹰脑海中也仿佛掠过一道惊雷,瞬间知道这坟茔中埋葬的是谁了。 青静,鲍青静;无波,海无波! 海无波自然不会葬在这里,那这坟中埋葬的难道竟是豹子么?彭鹰的泪水瞬间坠落下来,同时,他也终于想起那个丑汉子是谁了。 难怪自己对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丑汉子就是潘崖,潘大头啊! 当年他们在端木世家分别之后潘崖就无故失踪,谁能想到潘崖竟然会在桑木宫,而且变成这副模样!?彭鹰艰难的转过头,张开眼看向草房内,只见潘崖正在默默的拿着毛巾擦脸,然后点燃了油灯,又从怀里摸出几株草药来摆弄着。 当年的潘大头是何等洒脱磊落的人,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彭鹰不禁想起当年潘崖在佛心会上的模样,脸上的泪水和雨水顿时混作一团。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不和左家联络?难道潘崖竟然投靠了桑木宫么?彭鹰虽然不相信潘崖会背叛左家,但是现在要他立刻与潘崖相认,却似乎又有些冒险。 正在这时,从桑木岭的方向忽然有十几个人影星驰电掣而来,为首的手持雨伞,赫然正是炼丹堂的堂主叶琨! 他来干什么?彭鹰吃了一惊,再看潘崖却仍毫无察觉,仍在摆弄那些草药。彭鹰皱皱眉,悄悄的藏在房后阴影处,默默的注视着房中。 轰!草屋的破门瞬间炸成齑粉,撑着纸伞的叶琨带着风雨冷冷的走入房中。 潘崖这才惊醒,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下意识的想要将桌上的草药收起,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两年炼丹堂屡屡失窃,本座还以为是门内弟子干的呢,想不到竟是你这狗奴才。”叶琨狞笑道:“姓潘的,你当年不是左家的仙判么?怎么却做起贼来了?” 潘崖脸色阵青阵白,站起来颤声道:“堂主,我……我没偷,这是我偶然捡来的……” “捡的?”叶琨哈哈大笑,走过来捻起一根草药,道:“紫薇草,这种奇草我那里只有一百零三根,谁敢乱丢?要不是今天本座准备炼丹,却发现少了这么一根,恐怕还想不到你的头上呢。” “紫薇草,是炼制归脉丹的主药,本座查了下近年来丢失的草药清单,统统都是归脉丹的配料,看来我们的潘仙判是要自己炼制归脉丹来恢复修为啊。”叶琨狞笑着随手捏碎了紫薇草,道:“本座就知道你这种人肯定会包藏祸心,哈哈,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潘崖看到紫薇草化作齑粉,眼中顿时流露出绝望的表情。 他颤抖着,辩解道:“这真是我捡的,我也没打算恢复修为,宫主待我不薄,也曾答应过不会杀我……” “是么?”叶琨得意的阴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左家现在和我们桑木宫可是势同水火,少主叶云竟然被左家抓了去,宫主正在气头上呢。刚才我来之前就已请示过家主,他老人家已经说了……任我处置。” 叶琨狞笑着对身后摆摆手,道:“我新炼制的碎骨丸呢?正好拿潘仙判试试药效。” 有个桑木宫弟子捧着个锦盒走了过来,打开盖子露出一颗乌黑腥臭的药丸,叶琨捏在手中晃了晃,邪笑着向潘崖逼近。 潘崖脸皮抽动,露出无尽的狰狞。如果放在以前,自己未必会惧怕这个叶琨,但是现在自己没有半分修为,怎么可能是叶琨的对手?他虽然早已不惧生死,但是如果自己死了,心底的那桩天大的秘密恐怕就难以送回左家,这让潘崖睚眦欲裂。他猛的抓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指向叶琨,如同困兽露出獠牙。 叶琨根本毫不在意,狞笑着继续逼近,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影从草房后窗翻了进来,猛的出现在叶琨面前。 “谁!?”叶琨吓了一跳,等定睛看去却不禁一愣。 “万青?怎么是你?”叶琨皱皱眉,不满的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凌云阁,在这里胡闹什么?” 要不是彭鹰家财万贯,叶琨早就令人将他拿下问责了。 彭鹰勉强一笑,在手上一摸,忽然拿出块硕大的金砖来。 “堂主,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可以报答您的恩情啊。”彭鹰双手捧着金砖,送到了叶琨的面前。 叶琨眼睛一亮,这金砖的个头倒是不小,他正想伸手去拿,忽然那道金砖竟腾空而起,贴着他的头皮遽然射向后方。紧接着叶琨就听到背后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等他愕然回头望去,却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他带来的十几个炼丹堂弟子竟然全部横尸当场,所有人的头颅都被砸成粉碎,而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金砖正划过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叶琨吓得连忙缩头,忽然脑后遭到重重地一击,顿时昏倒在地。 呼吸间解决了这些桑木宫的人,彭鹰这才收起八两半,默默的转头看向潘崖。 潘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忽然峰回路转,顿时目瞪口呆。他愕然看着彭鹰,双手握紧了匕首颤声问:“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彭鹰叹息了声,轻轻的揭去了脸上的幻面玉皮。 瞬间,窗外雷声大震,借着惨白的电光,潘崖脸色大变。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出人意料的消息 叮的一声,匕首跌落在地。潘崖的丑脸上满是狂喜和不信的表情,或许是这份喜悦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潘崖颤抖着,无力的跪倒在地。 嗷!潘崖抬起头,发出喑哑而低沉的悲鸣,泪水好像开闸的洪水,瞬间流淌下来。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仿佛疯了似的哭着,好像杜鹃啼血,撕心裂肺。彭鹰默默的看着潘崖,脸上也是泪水恣肆,他叹息着走到潘崖面前,没等说话,潘崖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哭的更加痛断肝肠。 多年的孤独,多年的屈辱,潘崖这原本铁打般的汉子也早已锈蚀而变得脆弱,尤其此刻他绝处逢生,偏偏面前这人还是自己最敬佩的小师叔,让潘崖怎能不心神激荡。 “小师叔,真的是你么?我……我不是做梦吧。”潘崖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却不敢抬头,生怕再抬头时,面前那人已不是彭鹰。 彭鹰黯然拍了拍他的大头,苦笑道:“大头,别哭,是我。” 潘崖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着彭鹰那熟悉的面庞忍不住又嚎啕大哭,彭鹰与他相对垂泪,哭了半晌才将他硬拖了起来,叹息道:“大哭伤身,你别这么激动,放心,有什么事都有小师叔给你做主。” “嗯!”彭鹰哽咽着点头,半晌总算平静下来,颤声道:“小师叔稍等,我去把那些尸体收拾了再说,免得麻烦。” “不必了,刚才叶琨说已经把你的事告诉了叶南圣,所以你已经不能再留在桑木宫了。你现在就跟我走,我送你离开桑木宫。”彭鹰沉声道。 潘崖却用力摇头,颤声道:“我不能走啊,小师叔。我之所以忍辱负重在桑木宫里呆了数年,其实是想救一个人啊。” “救人?谁?”彭鹰愕然问道。 潘崖深深的看着彭鹰,颤声道:“小师叔要是知道这人在桑木宫,肯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出来。他……就是玄雀堂主,蓝师叔啊。” “玄雀堂主……蓝笑风师兄!?”彭鹰猛的跳了起来,脸上满是骇异至极的表情。 潘崖在这里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怎么连蓝笑风都在桑木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彭鹰连忙抓住潘崖的手,颤声问:“你快说说,师兄他怎么会在桑木宫?” “唉,小师叔你别着急,听我跟你说……”潘崖叹息着,将这几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 当初在老翁山,彭鹰一怒之下斩杀了许多桑木宫弟子,又将叶秋挫骨扬灰。但却还是没能救下鲍青静,潘崖与鲍青静感情笃厚,本想带着鲍青静的尸体回左家,转念又想不如将鲍青静送回故土,让她落叶归根。鲍青静的故乡偏巧就在清安城,于是潘崖千里迢迢的赶到了清安城,正想四处问问鲍青静的家人身在何处的时候,却在极为巧合的状况下,偷听到了几个桑木宫弟子的对话。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那些人的口中竟然出现了蓝笑风的名字!当时蓝笑风和云紫瞳失踪不久,整个左家都在苦苦找寻他们的线索。潘崖顿时提起了警惕,仗着胆子大,凑近了想要听个清楚。倒霉的是那些桑木宫弟子中竟然有个修为深厚的长老,立刻便发现了潘崖,于是展开一场恶战。 潘崖寡不敌众,最终被俘,那些桑木宫弟子在发现潘崖竟是左家仙判之后也吃惊不浅,于是带着潘崖和鲍青静的尸体赶回了桑木宫,请叶南圣定夺。 叶南圣也感到有些棘手,他试探了潘崖数次,都没能确定潘崖是否听到了蓝笑风的事情。不过叶南圣也不肯放潘崖离开,于是就将他软禁在桑木宫,虽然敬为上宾,却在他的住所周围设下结界,阻止他向左家通风报信。 原本潘崖还想找机会逃离桑木宫,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秋竟然还活着! 叶秋以凝魂珠镇住元神,费尽周折逃回到桑木宫,最终夺舍重生!当叶秋发现潘崖竟在桑木宫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他在老翁山险些丧命,潘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这份奇耻大辱让他夜不能寐,于是便将满腔怒火都撒到了潘崖身上。那段时间潘崖每日被叶秋折磨,双手双脚每天都被折断,又被叶秋以灵药接上,等伤好了继续折断,所以现在的潘崖四肢长短不一,都是那时造成的恶果。 短短一段时间下来,潘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上下已没有完好的地方,随时都能气绝身亡。虽然叶秋后来终于死在了彭鹰手里,但是潘崖的苦难仍没过去。叶南圣把叶秋之死迁怒于潘崖,于是干脆毁了他的修为,又折磨他许久,最终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本来潘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后过了不久,叶南圣竟然让叶琨治好了他的伤,然后亲自带着潘崖去见了一个人。 潘崖当时完全没有料到,叶南圣带他见的人竟是蓝笑风! 蓝笑风显然也经历了非人的折磨,虽然没有潘崖那么惨,但是也是遍体鳞伤。叶南圣并没忌讳,对潘崖坦言相告,说自己之所以饶了潘崖,是希望他能劝劝蓝笑风,别总是想着自杀。 潘崖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笑风死去,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叶南圣将潘崖和蓝笑风关在了一间牢房,许久都没再折磨他们两个。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潘崖从蓝笑风口中,竟然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到这,潘崖显得有些激动,他深深的看着彭鹰,问道:“小师叔,你可知道蓝师叔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么?” 彭鹰正听得心惊肉跳,闻言愣道:“不知道啊,难道师兄的眼睛和你所说的秘密有关?” 潘崖点了点头,沉声道:“两百年前,当东海魔教覆灭之后,三叔祖左心城一怒下山,蓝师叔一直把三叔祖当作师父,所以一直都在寻找三叔祖,希望能把他带回左家。后来他偶然有一次深入东海探寻,却机缘巧合,发现了一处远古圣地。” 彭鹰精神一震,道:“远古圣地?” “是啊,据蓝师叔所说,那里深处海底,极为凶险,但是却有极为浓郁的灵气。当时蓝师叔少年气盛,于是孤身一人便冲了进去。” 虽然潘崖说的简单,但彭鹰却连鸡皮疙瘩都生了出来,能让蓝笑风说成极为凶险的地方,那必然是九死一生了。他仿佛看到一袭黑袍,年少张扬的蓝笑风仗剑直闯龙潭,一颗心也不尽随之紧张起来。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蓝笑风的往事 “那远古圣地幻象丛生,稍不注意便永远也不能出来。蓝师叔虽然修为高深,但是很快便被困在里面,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路了。正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却听到海底竟有人远远的对他说话……” “有人!?”彭鹰更加骇然失色,心想在那种地方怎么还会有人?那究竟是人是鬼? 潘崖用力的点点头,道:“蓝师叔当时也吓了一跳,但那的确是个人,而且应该是个老者,只不过蓝师叔眼前只有幻象,却看不到那人长得什么样子。那人告诫蓝师叔,说那里是远古圣地,幻象极为厉害,就连闭着眼睛都能看见,要想脱困难比登天。蓝师叔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当时竟直接割瞎了自己的双眼……” 彭鹰呆了呆,心想原来师兄的眼睛是这么瞎的。他不禁暗自骇然,师兄这人和师父的性格倒真是相仿,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割瞎了双眼之后,那老人也不禁赞叹,于是指点蓝师叔了几句,最终蓝师叔果然离开了那座远古圣地。他对那老人万分感谢又有些好奇,便问那老人为何不离开那里,老人说他自有他的苦衷,但却恳求蓝师叔不要把远古圣地的事情透露出去,蓝师叔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从那里离开之后这两百年来,从未和第二个人提起过。” 潘崖苦笑道:“这本来应该是蓝师叔的秘密,可是后来桑木宫的人竟也发现了远古圣地的存在,叶南圣曾亲自试图闯入那里,但也险些被困在里面。不过叶南圣却在那里发现了一件东西。却是蓝师叔当年丢在那里的左家令牌……” 彭鹰恍然大悟,苦笑道:“所以叶南圣以为师兄知道该如何进入远古圣地,这才把师兄抓住关在桑木宫的?” “是啊,这就是以前的经过了。”潘崖叹息道:“最近这三年,叶南圣将我从地牢里赶了出来,我知道他很可能要杀我灭口,于是百般恳求,说我有一手石匠的绝技,能为桑木宫略尽绵薄之力。再加上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又被困在桑木宫结界之内,所以叶南圣这才始终没有杀我……” “小师叔,我们要一起想办法救救蓝师叔啊,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潘崖焦急的道。 彭鹰的思绪飞速转动着,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让他瞬间恍然大悟。 桑木宫应该是已经有能力进入或者是接近远古圣地了,那晚他所看到的铁船,应该就是从远古圣地返回的,而那些孕有混沌灵石和九天朱果的石头,都是从那里得来的。 难道是师兄屈服了?彭鹰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以蓝笑风的个性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那桑木宫是如何进去的呢?彭鹰心中虽然怀疑,但却没有说出来。潘崖这些年已经付出了太多,不该再让他身处险境了。 “大头,你听我的话么?”彭鹰沉声问道。 “小师叔的话,潘崖怎敢不听。”潘崖连忙道。 “那好,那你今晚就连夜离开桑木宫,我找人接应你,然后你带着豹子去南方总堂,鱼儿应该还在那里。”彭鹰沉声道。潘崖顿时满脸错愕,正想拒绝的时候却见彭鹰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怎么?你刚才不是说会听我的么?” 潘崖无奈的央求,但彭鹰就是不肯,最后潘崖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点头同意。彭鹰给万事晓等人写了封纸鹤,让他们赶来桑木宫外围等候。万事晓他们距离桑木宫并不远,只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便回信,他们已经到了。 彭鹰当即动身,与潘崖将鲍青静的尸骨起出,趁着夜色出了桑木宫。 山坳间,万事晓和花石肩等人焦急的等待着,很快,便看到彭鹰赶了过来。 大家有些发呆。 只见彭鹰手里托着一口几乎腐朽的棺椁,棺盖上还坐着个形貌丑陋的汉子。而彭鹰的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人,看似已经昏迷了过去。 彭鹰落地,顾不上介绍潘崖,先在那昏过去的人脸上抽了两巴掌,这才将他唤醒。 叶琨浑浑噩噩的苏醒过来,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庞顿时骇然失色。他想要挣扎,却发现丹田气海已被封住,根本动弹不得。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彭鹰手里拎着仍鲜血淋漓的八两半,狠声道。他现在对桑木宫的人已是恨得入骨,要是叶琨真的不识抬举,他真能瞬间将其轰杀。 叶琨却是个鼠辈,忙不迭的点头道:“您……您问,别杀我,我……我知无不言。” “蓝笑风现在是否还活着?”彭鹰紧张的问。 叶琨呆了呆,但看着彭鹰那凶狠的目光连忙点头:“活着。” 彭鹰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他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 “应该就在桑木岭大牢,不过有人严加看管,你是想救他吧,那可要小心啊。”叶琨为求活命,竟做出一副替彭鹰着想的样子。彭鹰忍着恶心继续追问。不过显然叶琨所知道的也不多,那些混沌灵石的来历,乃至那艘铁皮船他统统毫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桑木岭还有座灵石库。 彭鹰看他不像说谎,于是又问他是否知道百毒门。叶琨一听顿时精神起来,连忙点头说道:“百毒门我知道,宫主把玉蟾从无尽山抓回来,就是希望收服玉蟾,最起码也要学会百毒门的毒术,所以宫主带我去见过玉蟾几面……”他看了眼潘崖,刚才那颗碎骨丸其实就是他在百毒门秘笈中学来的一种毒丸,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说出来。 从叶琨口中,彭鹰知道玉蟾原来并没被关入大牢,而是和她的二十几个弟子被囚禁在桑木岭峰顶的一座宅院里。 直到把叶琨所知道的消息榨干,彭鹰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让盘龙蛊王制住叶琨,确认了叶琨没说假话之后这才拜托万事晓将潘崖送往南方总堂,至于叶琨干脆就和叶云关在一起。等潘崖依依不舍的和彭鹰告别之后,彭鹰这才飞快的赶回了桑木宫。 这一夜已经过去大半,已不能偷偷上山了。 等到天明时,桑木宫表面看起来颇为平静,但是实则暗流汹涌。炼丹堂堂主叶琨失踪,而十几个桑木宫弟子的尸体则在潘崖的住所找到,这让叶南圣大为震怒。不过这事太过丢脸,所以叶南圣吩咐下去只能秘密调查,可直到中午仍没有任何线索,潘崖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老祖宗 桑木岭上,叶南圣眉头紧锁的坐在大殿中,身旁坐着那个彭鹰曾见过的老侏儒。 那是桑木宫的大长老,同时也是叶南圣的表兄,名为叶青衣。 “真是见鬼了,潘崖分明已经被废了修为,怎么可能杀了叶琨那些人?又是怎么逃出桑木宫的?我早就说过那潘崖留不得,迟早是个祸害,你看吧,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桑木宫上下也只有叶青衣敢和叶南圣如此说话,除了他们的关系密切之外,叶青衣的修为也极为不俗,所以叶南圣一向对他多有倚重。 “那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叶南圣冷笑了下,沉声道:“我们这桑木宫里,肯定有左家的奸细。” “宫主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叶青衣懊恼的站了起来在原地踱步,沉声道:“前些日子叶云那蠢货就被左家抓去,然后左家兴师动众,大半实力都跑到了南方总堂。这什么意思?难道左家竟敢要对付我们桑木宫不成?” 叶南圣信心十足的摇摇头,“大哥多虑了,左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左家了。五年前的那场重创令他们一蹶不振,尤其是左心守的退隐更让左家雪上加霜。在我看来,他们根本没那个实力来对付我们。更何况他们分明已经知道了我们和南疆魔教关系密切,此地距离南疆不远,要是左家胆敢胡来,那也就是他们的死期到了。” “那左家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呢?”叶青衣懊恼的道:“叶云那畜生虽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名义上起码还是桑木宫少主,难道我们就这样不闻不问下去?” “我看左家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叶南圣冷笑道:“大哥放心,我已经派了几位长老和诸多弟子赶往南方总堂,倒要看看左家要拿腔作势到什么时候。”今时不同往日,叶南圣坚信左家根本不敢真的和桑木宫为敌。要不是他现在有时间,叶南圣早就率队赶往左家南方总堂,逼左远清交出叶云了。 “那就好。”叶青衣稍稍镇定了下,顺着殿门看向远处的一间宅院,皱眉道:“玉蟾那个老妖婆还没有屈服么?要不要我动些手段?” “不必着急。”叶南圣微笑道:“我把玉蟾抓来,只是担心南疆魔教炼成毒人以后一家独大。论起毒术来,那老妖婆可要比南疆魔教更加精通。不过这也只是我未雨绸缪而已,不急于这一时。” “原来如此。”叶青衣恍然点头。 叶南圣笑了笑,旋即转移话题,沉声道:“大哥,你近期要多辛苦辛苦,尽量多跑几趟东海吧。” 叶青衣吃了一惊,“灵石库里已堆积如山,怎么可能不够?难道……难道老祖宗那里出事了?” 叶南圣笑着摇头,携着叶青衣的手向外走去,“老祖宗那里的混沌灵石已经足够了,我估计他老人家的重生,指日可待啊。”他带着叶青衣飘然而起,瞬间便到了桑木岭西北角。那里有一片巨大的草丛,成椭圆形,几乎覆盖了数里方圆。 然而仔细看去才能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草丛,而是一座无比巨大的树冠! 原来此处有座极大的天坑,从上至下起码有百余丈高,天坑中有一棵顶天立地的巨树,树冠跃出地面,将天坑遮掩得严严实实。叶南圣和叶青衣携手穿过树冠来到天坑之中,这里却被各种五彩光华照得如同白昼。 天坑底部赫然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混沌灵石,这些东西要是拿到桑华堂去,恐怕会让整个乌沉修仙界为之震动。而现在这些珍贵的灵石却杂乱无章的铺满了天坑底部,恐怖的灵气形成道道氤氲的光华,然后蠕动着,像是被什么力量拖进了巨树之中。 隐约间能看到在树干中竟然有个人影,那人盘腿坐在树中,身体周围散发着青色的光。他的胸膛在微微的起伏着,而混沌灵石的灵气便随着他的呼吸扑进了他的体内。 叶青衣见状松了口气,欢喜的道:“老祖宗一旦苏醒,这天下可就是我们桑木宫的啦!不过既然这里的混沌灵石足够用了,宫主为何还要我多跑几次东海?那鬼地方我真是不再想去了。” “大哥受累。”叶南圣微笑道:“混沌灵石这种物华天宝,多多益善嘛。有了这些混沌灵石,我们也能尽快招兵买马啊。” 叶青衣眼睛一亮,惊喜的道:“宫主,难道你打算等老祖宗苏醒之后立刻北上?” 叶南圣颔首微笑,带着叶青衣离开了天坑,望着南方起伏的群山沉声道:“有老祖宗在,什么左家、南疆魔教、天君堂、鲲鹏楼,都不在话下。我们又何必跟在南疆魔教身后吃他们的残羹冷炙呢?” 两个老者对视了一眼,旋即发出阵阵诡异阴森的狂笑…… 潘崖离开之后,彭鹰在凌云阁足不出户,足足隐忍了两天。他知道桑木宫在暗中排查所有仙门,但是自己没留下任何破绽,也不怕被他们发现。等到第三天傍晚,彭鹰再次悄悄的出现在桑木岭的山脚下。 摸了摸怀里的桑木牌,彭鹰小心翼翼的踏入草丛之中。 那些像是含羞草的护山仙草果然鸦雀无声,彭鹰心中大喜,首先扑到了那座港口。 虽然已经过了几天,但彭鹰张开通天眼还是能依稀看到当时叶青衣那些人的踪迹,他跟上去爬到半山腰,发现叶青衣独自走了,而其他的人则抬着那些铁箱走向了另一处地方。 彭鹰略一思索,先跟着那些人追去。 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门窗紧锁,四周有数十个桑木宫弟子守护。彭鹰张开通天眼,顿时看到那宫殿中几乎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里面灵光涌动,有不少石块都孕有混沌灵石。 彭鹰展开幻形门的身法,形如鬼魅的接近,那些桑木宫弟子根本不会想到有人胆敢独闯灵石库,所以丝毫也没有察觉,让彭鹰轻轻松松的翻窗而入,进入灵石库中。 对彭鹰而言,找到混沌灵石易如反掌,他无暇细看,看到有灵光涌动的石块便收入储物戒指,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让他将所有灵石库中的混沌灵石洗劫一空,足有近百颗。他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去,而此时的灵石库里剩下的已经统统都是顽石…… 出了灵石库,彭鹰马不停蹄的直奔桑木岭的峰顶赶去。 蓝笑风被囚禁在大牢,想要进去营救势必艰难,不如先去救玉蟾。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罗刹雪蟾 根据叶琨的描述,彭鹰很快便找到了百毒门所在的那间宅院。不过此地距离叶南圣的仙宫太近,即便是彭鹰也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他张开通天眼四处张望,直到发现四周并无太大危险之后才悄悄的摸了过去。 宅院门口只有两个桑木宫弟子守着,修为颇为不俗。在这里彭鹰可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心念一动,放出了盘龙蛊王。 阔口男孩大摇大摆的飘到两个守卫之间,化身为二分别进入他们的颅内,两人瞬间如同木雕泥塑般不能动弹。 彭鹰让盘龙蛊王继续制住那两人,自己悄无声息的飘入宅院之中。 宅院两侧的向房内软禁着二十余名百毒门弟子,都在沉睡,正房里有个干枯瘦小的老妪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正是玉蟾! 彭鹰大喜,连忙轻轻掀开窗户,飘身飞进房中。窗户轻响,玉蟾猛然张开双眼,冷冷的落在彭鹰身上。 “玉蟾前辈,是我。”彭鹰生怕玉蟾发出声响,连忙揭开脸上的幻面玉皮,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玉蟾惊讶的张大了双眼。 “是你?”玉蟾虽然和彭鹰只有一面之缘,但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来。 彭鹰凑了过去,低声问道:“玉蟾前辈,晚辈是来就您出去的,您怎么样?能不能动弹?” 开始的惊愕过去之后,玉蟾的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淡淡的摇摇头:“动是能动,不过叶南圣在我们身上下了禁制,只要我们离开这座宅院便会警钟大作,你救不了我的。” 这倒难住彭鹰了,他皱眉问:“叶南圣在前辈身上下了什么禁制?” 玉蟾摇了摇头,“桑木宫善用奇术,我也不知道叶南圣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我离不开的。”她冷冷的看了彭鹰一眼,“你我只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你冒险上山找我究竟有什么意图,直说吧。” 这玉蟾就是这种古怪的性子,彭鹰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于是也不意外。不过对这种人决不能虚情假意,否则反而会让玉蟾反感,于是他索性开门见山的道:“我有两个朋友中了南疆魔教的剧毒,如今命在旦夕,我想请玉蟾前辈帮他们解毒。” 玉蟾冷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为了我冒此大险,原来是让我救人啊,可惜你白跑一趟了,你救不出我,我也救不了你的朋友。” “抛开别的不说,单凭前辈您是罗无烟的师父,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来救您。您或许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彭鹰毫不犹豫的沉声道。玉蟾愣了愣,本想奚落彭鹰几句,但看着彭鹰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最终只是撇撇嘴,道:“算你说的是真心话又能怎样?你虽然来了,又救不出我,还不是白废功夫?” 彭鹰心中焦急,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来不及去大牢找蓝笑风了,玉蟾看他急得团团乱转,不禁叹息了声,“你先不要着急,叶南圣找我来是想收服我,将来好对付南疆魔教的毒人,所以暂时他还不会把我怎样。” 彭鹰这才知道叶南圣为何会把玉蟾掳到桑木宫来,原来是为了提防南疆魔教啊。既然玉蟾暂时安全无忧,那彭鹰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于是飞快的将自己此次的意图都说了出来,当玉蟾听到彭鹰竟想灭掉桑木宫时,也不禁惊愕莫名。 “你这家伙倒是好大的口气。”玉蟾桀桀笑着,满意的点头道:“不过,这倒颇对老婆子我的脾气。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哪都不走,等你攻上桑木岭的时候,我和你里应外合。” 彭鹰心想也只有如此,于是点头同意。而玉蟾又叹息了声,懊恼的道:“这次老婆子真是马失前蹄,要不是我正在全力炼化雪蟾,也不会被桑木宫趁虚而入,把整个百毒门都连锅端了。” 彭鹰本想尽快离开,但听到玉蟾的话又感到好奇,于是连忙问:“什么雪蟾?” 玉蟾一笑,“你可知道老婆子为什么叫玉蟾么?”说着,她忽然长大了嘴巴,吐出了舌头。 夜色下,玉蟾猩红的舌头吐出好长,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那一幕极为诡异,而尤为恐怖的是在玉蟾的舌根处竟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雪白蟾蜍!彭鹰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发现那蟾蜍只有拇指甲大小,通体雪白如玉,静静的一动不动。看上去这雪蟾不像个活物,更像是个精致的玉雕,不过忽然那雪蟾猛的睁开了眼睛,赤红如血的双眼冷冷的落在彭鹰的脸上,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五脏六腑忽然一阵剧痛,彭鹰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变得一片漆黑。 中毒了!?他骇然向后退去,而这时玉蟾已经闭上了眼睛,而彭鹰的皮肤也瞬间恢复了正常颜色。 玉蟾得意的笑道:“这叫罗刹雪蟾,是名副其实的毒中之王,我自小机缘巧合得到了这只雪蟾,然后才被师父列入门墙。多年来这雪蟾随着我的修为逐渐长大,但是迄今为止仍算不上成熟。前段时间我的修为到了点山境四品,于是准备全力炼化雪蟾,令它成为至尊毒王。然而桑木宫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害我前功尽弃。” 她显得极为懊恼,狠狠的看向窗外的仙宫,似乎想去找叶南圣拼命。彭鹰知道这老妪脾气乖戾,冲动之下什么都可能做的出来,于是连忙拦住,颤声问:“前辈,想要炼化这雪蟾,不知需要什么东西?” “需要什么东西?”玉蟾皱眉道:“当然是需要灵气啦,我以我的灵气滋养雪蟾,要不是因为它,我的修为肯定不止于此……”她正说着,却发现彭鹰兴奋的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块又一块青黑色的石头来,很快在床前摆了一堆。 “这是什么东西,你干什么?”玉蟾皱眉问道。 彭鹰没急着解释,而是拿起一块石头端详起来。 张开通天眼,彭鹰看到这石头里面的是一块湛蓝色的混沌灵石,品质极佳,于是他一掌斩下,将石头的一角切去,顿时露出一点湛蓝色的光华。他不将灵石完全剖出就能最大限度的减少灵气的浪费,但即便如此那湛蓝色的灵石仍绽放出浓郁的灵气,顿时把玉蟾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东西!”玉蟾猛的跳了起来,凑近了混沌灵石骇然问道。 彭鹰简单的说明了经过,旋即微笑道:“玉蟾前辈,有了这些混沌灵石,能不能让雪蟾成熟?” “能!能!能能能!”玉蟾的脑袋好像鸡啄米似的狂点,激动得声音发颤:“有了这些东西,我哪里也不用去了,反正这里管吃管住,我就在这里炼化雪蟾,估计不超过十天我就能将其炼成。”她兴奋的抓住彭鹰的胳膊,笑道:“要是练成了罗刹雪蟾,你的那些朋友即便已经变成毒人我也能救活啊。” 彭鹰听了更加兴奋,连忙道:“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了够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其他的你留着吧,这些东西就让老婆子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了。”玉蟾将所有灵石都收入储物戒指,笑眯眯的道。 “那前辈一切小心,等我准备就绪,我们一起动手拿下桑木宫。”彭鹰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鹤递给玉蟾,沉声道:“这些纸鹤您留着,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您的。” “好。”玉蟾没再多说,直接将纸鹤揣入储物戒指。 彭鹰点点头,悄悄的溜出了宅院。 盘龙蛊王回归丹田,等那两个守卫苏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瞌睡,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远古圣地 明月高悬海上,清辉仿佛碎玉随着海波轻舞,在桑木岭面对东海的方向有座陡峭的悬崖,此时此刻,却正有个人影好像壁虎般在岩石间爬行,动作奇慢无比。 据叶琨所说,桑木宫的大牢深处地下,只有一条通道,有众多桑木宫弟子看守,想要进去难比登天。而且蓝笑风对桑木宫而言极为重要,所以看守也格外严密。彭鹰根本没奢望今晚就能将师兄救出来,但起码也要弄清蓝笑风被关在了哪里。 这片陡峭的悬崖后面就是大牢,虽说还隔了数十丈坚硬的岩层,但是却阻挡不住彭鹰的通天眼。 桑木宫的地牢不大,里面囚禁的人也不多,彭鹰很快便发现了一间看守的格外严密的密室。在那密室中有一口硕大的铁缸,里面盛满了碧绿色的汁液,而在那铁缸里赫然竖立着一根长达三丈的木刺,看起来却有些眼熟。 彭鹰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看到那个老侏儒手里托着个木刺上了桑木岭,应该就是这根了。他不禁有些狐疑,再仔细看去的时候却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旋即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脑门! 他这才发现,在木刺中竟然有个人! 那人身材修长,遍体鳞伤,凌乱的头发长达脚踝。他虽然是侧对着彭鹰,但是彭鹰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竟然就是蓝笑风,自己的师兄! 此时的蓝笑风瘦骨嶙峋,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伤疤盖着伤疤,极为狞厉。木刺中有许多根须刺入他的体内,把他与木刺难分彼此。彭鹰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愤怒得几乎失控,他已无暇去想桑木宫为何把蓝笑风镶嵌在木刺中,只是暗自发誓,等他日攻上桑木岭,一定让叶南圣那畜生血债血偿! 喀嚓!两块石头被他捏成粉碎,这声脆响让他稍稍清醒过来。 蓝笑风始终闭着眼睛,胸膛也几乎停止了起伏,却不知道师兄他是否还活着。彭鹰颤抖着把声音逼成一条线送入蓝笑风的耳中,而无论他如何呼唤蓝笑风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彭鹰倍感担忧。 盘龙蛊王灵识闪烁,瞬间贯穿岩壁进了密室,旋即进入蓝笑风的体内。 很快盘龙蛊王的灵识便折返了回来,沉声道:“君上,蓝笑风还活着,但是元神却被桑木宫的秘法封住,我也无法突破。” 蓝笑风没死,彭鹰总算松了口气,但是旋即又皱起眉头。蓝笑风这个样子,自己即便将他救了出去也未必能解开他身上的秘法,恐怕整个桑木宫能解开禁制的也没有几个,这该如何是好?而正在彭鹰犯难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蓝笑风那间密室的铁门被人打开,之前见过的那个老侏儒走了进来,然后竟随手抬起了木刺离开了大牢。 彭鹰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艘铁船。 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看到那艘铁船时,船头本有一根长长的木刺,原来师兄竟然是被桑木宫固定在了船头! 莫非是桑木宫用秘法制住师兄的神智,再用这种方法进的远古圣地么!?彭鹰顿时气炸了胸膛。 黑暗中,他抢在叶青衣前面来到那座渡口,远远的便看到船上已有桑木宫弟子正在做出海的准备。彭鹰鬼魅般直接钻入海下,从海底摸到铁船的底部,双手抠入铁船,紧紧的贴了上去。 张开通天眼,很快便看到叶青衣抬着木刺落到船上,然后将木刺固定在船首。 在彭鹰的位置,抬头正能看到木刺中的蓝笑风。 那一刻,彭鹰险些掉下泪来。 蓝笑风好像尸体般嵌在木刺中,头部被微微拉起,朝向东方,显得那么无助…… 这时,叶青衣下令开船,铁皮船上顿时荡漾起青色的光华,最终形成一个纺锤形的光罩带着铁船悄无声息的沉入水下。如此一来,除了叶青衣的心腹之外,即便是桑木宫的弟子也不知道这艘铁皮船将去往何方…… 船行水下,速度快得仿佛流光魅影,这铁皮船看似不起眼,竟原来是个极品的水系仙器。彭鹰虽然藏在船下,但是那青光已经逼开海水,所以毫不吃力。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铁皮船已经到了东海深处。 这片海域虽然仍远离东海天堑,但是其险恶的程度竟然远远超乎了彭鹰的想象。 海水近乎变成了黑色,由此可见海底深不可测,铁皮船小心翼翼的在海水中穿行,躲避着恐怖的暗流。彭鹰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那竟然是他曾在东海天堑遭遇的规则之力!他愕然望去,果然看大海水中有无数规则之力纵横驰骋,虽然比不上东海天堑那样恐怖,但是也足以将这艘铁皮船撞得支离破碎。 铁皮船上,换成叶青衣亲自掌舵,他那双蜥蜴般的双眼发出诡异的光,铁皮船在他的操控下灵活的躲避着海中的规则之力,速度陡然加快,向深海处一头扎了下去。 漆黑的深海中,偌大的铁皮船像是个微不足道的萤火虫缓缓下落,过了许久,竟然仍没见到海底。彭鹰这才意识到这片海域竟然如此深邃,竟然比自己在张皇仙宫的时候还要更深。他张开通天眼勉力向下望去,过了许久,总算看到了海底。 这里距离海面已不知有多远,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奇怪的是周围并未见到任何生物,别说鱼妖海怪,就连海藻珊瑚都并不存在。深邃的海底只有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雄山,一座连着一座,上面满是嶙峋的怪石。 叶青衣显得轻车熟路,继续催动铁皮船下沉,直到船腹已经近乎碰到海底这才停了下来。 彭鹰连忙顺着船头的方向看去。 无数座群山好像波涛汹涌的海浪被逼到两旁,正中央,有条宽阔到难以想象的通道显露出来。虽然已经过去了无数的岁月,海底也满是淤泥碎石,但是因为这通道宽阔到难以想象,所以冷眼看起来竟然仍十分醒目。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大路!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神秘的老者 这完全超乎了彭鹰的想象。 难道这就是潘崖所说的远古圣地?竟然是一条大路? 这时船上传来叶青衣的声音。 “到地方了,老规矩,带上眼套吧。”叶青衣吩咐着,然后彭鹰便看到船上的人纷纷在双眼上蒙上了一层铁箍,上面有光华闪动,显然也都是仙器。彭鹰想起潘崖曾经说过,远古圣地中的幻象十分恐怖,即便闭上眼睛也难免被其所困,显然那些铁箍就是用来阻止幻象的。 叶青衣走到木刺前,在上面轻拍两掌,旋即彭鹰发现蓝笑风身子周围的那些细小的根须忽然动了动,继而发出微弱的青灰色光华来。叶青衣此时也飞快的戴上了铁箍,和其他人一样死死的抓住了船舷。 随即,蓝笑风的身子猛的一动,竟像是苏醒了过来。他的喉结微微耸动,发出一声诡异的呻吟,忽然,铁皮船缓缓的向前方划去。 彭鹰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忙让盘龙蛊王去查看蓝笑风此时究竟是什么状况。 很快盘龙蛊王便折返回来,黯然道:“君上,放弃吧,桑木宫的秘法控制了蓝笑风的神智,虽然他看似还活着,但实际上只能算是行尸走肉了……” 彭鹰就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不会的……师兄不会死,他那么坚强……”彭鹰在心底呐喊着,眼前一阵恍惚。 盘王叹息道:“桑木宫太歹毒了,他们只是利用蓝笑风的记忆来引导铁皮船,却把好好的一个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该死的……”彭鹰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和叶青衣拼命,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浑身巨震,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竟仿佛置身于另一片天地。 直插云霄的雄山之巅,赤红的烈焰冲天而起,将整个苍穹灼烧得支离破碎,大地上,无数顶天立地的妖兽惊慌失措的奔跑,咆哮声、撞击声、嘶鸣声震耳欲聋。彭鹰能感受到大地在剧烈的颤抖着,忽然有一头小山般巨大的凶兽迎面而来,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瞬间便到了他的眼前。 如果换做别人,此时必然会惊慌失措。然而彭鹰当初在张皇仙宫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经验,再加之潘崖也曾和他提起过远古圣地的古怪,所以他并未躲闪,而是连忙运起了抱朴篇和初心经。 这世上要论心志的果决坚韧,恐怕没人能比得上彭鹰。在这恐怖的幻象中,彭鹰竟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任凭无数凶兽迎面撞来,他都只当是清风拂面,根本不为所动。 慢慢的,彭鹰终于从幻象中挣脱出来,他再次抬头看向蓝笑风,却见蓝笑风的面孔扭曲着,双眼上的疤痕疯狂的颤抖,仿佛梦魇的人急于苏醒过来,但却难以做到。 师兄,我不相信你真的醒不过来!彭鹰冒着风险爬向了蓝笑风。 船上的叶青衣等人都蒙着眼睛紧张万分,谁也没想到船上竟然还有外人!所以彭鹰轻而易举的爬到了木刺上,与蓝笑风近在咫尺。 不敢呼唤,彭鹰只运力与指尖,在蓝笑风的胸口轻轻的勾画。 师兄,我是彭鹰…… 还记得左家么…… 还记得我们的师父,左心城么……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能不能唤醒蓝笑风的神智,只知道一遍又一遍的写着,锲而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蓝笑风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脸上露出狰狞之意,杀气陡然绽放!彭鹰悚然大惊,竟分明看到蓝笑风的口齿开阖,发出微弱的声音来…… “你……来……了?” 轰!铁皮船陡然变了方向,继而无数恐怖的规则之力汹涌而来,几乎瞬间将铁皮船砸得支离破碎。船上的所有人顿时发出惊慌失措的呼喊,叶青衣怒吼道:“怎么回事!仙船为何偏离航线!?”吼声中,彭鹰见叶青衣忽然飞身落在木刺之上,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遥,旋即一掌拍下,忽然有道道诡异的青光绽放开来。 彭鹰心中狂震,但却知道叶青衣双眼被蒙着,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果然那青光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反倒是木刺中的蓝笑风忽然狂震,七窍内忽然涌出猩红的鲜血,模样极为惨厉! 师兄!?彭鹰顿时大惊失色,正想拍向蓝笑风的胸膛,以自己的真气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把微弱的声音。 “住手,你这么做会害了他啊……” 彭鹰悚然大惊,这声音十分陌生,竟似乎来自船头前方的幽暗之中!他下意识的连忙收手,警惕的向前方望去。 那声音仍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你是他的朋友?老夫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他被桑木宫奇法所制,离开那根木刺……便会立刻死亡……” 彭鹰惊恐莫名,忽然想起潘崖曾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来。 当年蓝笑风深陷远古圣地,最后幸亏得到一个老者指点这才能脱困而出。难道这人就是两百年前的那个老者?彭鹰顿时骇然失色,他不知是不是应该听那老者的话,但是看着蓝笑风那痛苦的模样却又心如刀绞,一时进退两难。 “你现在……救他……反而是害了他……听老夫的,将船头向左推开三尺,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全船人都必死无疑……” 彭鹰勉强平静下来,知道这是千钧一发之际,不能有丝毫犹豫。于是他最终还是轻轻发力,扭转铁皮船向左移出三尺。那恐怖的规则之力忽然烟消云散,而蓝笑风在叶青衣的操控下也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浑浑噩噩的好似傀儡。 叶青衣等人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有人骇然问:“大长老,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啊。” “本座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叶青衣也吓出一身冷汗,懊恼的咒骂了声,道:“到地方了,开始搜集石头,小心些,这地方怎么越来越邪门了。”说话间,彭鹰看到船上众人开始准备入水,而这样一来自己就难免被他们发现。彭鹰叹息了声,深深的看了眼蓝笑风,只好无奈的松开了船底,悄无声息的沉入海下。 踩到坚实的地面,彭鹰发现这里的淤泥实际上极少,只有薄薄的一层,自己落地之后的水波将淤泥冲开,顿时露出坚硬而平整的地面。四周有零散的石块散落着,不过已经被桑木宫采集了不少,只有在远处似乎还有许多。 彭鹰甫一落地便向那老者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海水中,那些桑木宫弟子下水之后根本没有任何察觉。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雍舒! “停!年轻人,你不想活命了么?”彭鹰向前飞出近百丈,那老者的声音顿时显得清晰起来。彭鹰连忙站住,这才发觉自己只不过前进了百丈,但是这里的规则之力和各种幻象变得更加恐怖,要不是自己有抱朴篇和初心经守住心境,又有金身篇练出了钢铁般的体魄,恐怕早已被规则之力撕得粉身碎骨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初古道藏金身篇那强横的真气纵贯全身,即便身处海底极深处,但彭鹰仍是感觉自己仍有余力。他张开通天眼,顺着声音看去。 “年轻人的修为倒是不俗,不过这里无比凶险,你不要乱动,等桑木宫那些人离开之后老夫再指点你如何出去……”老者的声音十分柔和,显得格外慈祥。那声音应该是三百丈以外的一块巨石下传来的,虽然那巨石拦在彭鹰和那老者之间,但彭鹰还是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老者。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双泛着波光,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的眼睛! 那老者的目光竟然也透过了巨石,正默默的打量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都看到对方那双波光荡漾的双眼,旋即同时目瞪口呆。 通天眼!?无论是彭鹰还是那老者,都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旋即连忙仔细端详对方的模样。 彭鹰看到的那个老者身材瘦小枯干,身上满是泥垢,已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皮肤。这人的面庞显得方方正正,透出股古朴庄重的气质。而在他的额头正中赫然有一块水滴状的红色胎记,在腌臜的脸上显得格外显眼。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彭鹰顿时心旌摇动。他放开真气逼开海水和规则之力,然后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副画卷来。 展开,那画上有个老者跃然纸上,他面目和蔼,白发飘舞,面庞方正,额头正中赫然有着一颗血红的胎记。 记得当初他去皇城的时候偶遇李问道和秦天,这是李问道交给他的画卷。画上的老者正是古意门失踪了两百余年的门主,雍舒! 那老者竟然是雍舒!? 彭鹰顿时心潮澎湃,他万万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找到古意门门主!想必雍舒是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出去,李问道即便把乌沉国翻个天翻地覆又怎么可能找到?他不禁兴奋莫名,下意识的想向雍舒走去。 “等等!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么?”雍舒大急,盯着彭鹰道:“孩子,你别着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莫非,是古意门的门下么?” 彭鹰连忙拱手道:“晚辈名叫彭鹰,算是半个古意门的门下。敢问前辈,您可是雍舒雍老门主么?” “雍舒……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能知道我的名字。”雍舒长叹了声,看向彭鹰手中那幅画,微笑道:“没猜错的话,那幅画应该是李问道给你的吧?这孩子最是执着,这些年为了找我恐怕是废了不少心血吧。” “是啊。”彭鹰点头道。 “你刚才说你算是半个古意门的门下,这是什么意思?”雍舒好奇的问。 两人隔着三百丈的距离对话,虽说对他们而言都不成问题,但是彭鹰还是感到有些别扭。于是微笑道:“这事说来话长,门主稍等,我这就过去见您。”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雍舒顿时急了,但身子却不敢乱动,吹胡子瞪眼的道:“这里的规则之力太过厉害,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难道你想粉身碎骨不成?” 彭鹰被雍舒说的也有些惴惴不安,然而古意门对他也算有大恩,既然雍舒被困在此地自然要设法营救。于是彭鹰运足了真气,小心翼翼的一步迈出。 “你!”雍舒气得几乎跳了起来,然而他所在的地方更加险恶,只是稍稍一动便幻象丛生、伟力骤降,雍舒在此苦苦支撑两百余年早已精疲力竭,这一动几乎反倒让他几乎粉身碎骨。 雍舒连忙重新做好,运气抵抗,想要阻止彭鹰却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黯然逼上了通天眼,不忍去看彭鹰被割成碎片的惨状,然而过了半晌,他却并没听到彭鹰的惨叫,反而听到一阵阵清晰而镇定的脚步声越走越近。这让雍舒心里充满了疑惑,于是忍不住再次张开了通天眼,透过巨石向彭鹰看去。 这一眼看去,却让雍舒顿时目瞪口呆。 深邃的海底,彭鹰的身上竟然绽放出道道耀眼的金芒,好像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祗正向自己走来。他仍然睁着通天眼,但这远古圣地的幻象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任何作用,,彭鹰的目光已经清澈得如同深潭,波澜不惊。海底下那恐怖的规则之力冲击着他的身体,然而彭鹰的肉身竟坚固的仿佛铜铁浇铸,任凭海水激荡,暗流汹涌,只能在他周围炸成朵朵巨大的浪花,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雍舒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他雍舒两百年前就已经是青云境三品的修为,但即便如此仍深陷在这远古圣地,被困两百余年!但看那个叫彭鹰的少年虽然修为深厚,但应该还没到青云境,却怎么如此游刃有余? 在雍舒茫然失措的时候,彭鹰已经缓慢而坚定的走过了三百余丈的距离,绕过巨石,默默的坐在了雍舒面前。 他看似轻松,但实则已是全力以赴。 体内气血翻腾,彭鹰只能闭上双眼,全力平复下丹田气海的波动,半晌后才张开了双眼。 “雍前辈,晚辈来了。”彭鹰微笑道。 雍舒猛的抓住彭鹰的手,试探彭鹰的丹田气海,旋即皱眉道:“你分明还不是青云境,为何竟也能走到此处?”他狐疑的看着彭鹰,感觉他此刻气定神闲,似乎再休息片刻仍能继续走向圣地深处似的,这让雍舒心中狂震,不禁生出无尽的期待来。 他第一个念头竟不是让彭鹰救自己出困,而是希望彭鹰能继续在这条圣路上走下去! 彭鹰不知雍舒心中所想,便将自己初遇秦天,然后得到通天眼,乃至后来遇到了李问道等等事情娓娓道来。当雍舒得知竟然连乌沉国当今天子都是古意门弟子时也不禁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秦天这孩子……”雍舒叹息了声,柔声道:“他这人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又有些愤世嫉俗,与我们古意门的心法有些不合啊。否则以他的天分应该有更高的成就才对。” 说着,雍舒忽然抬起头看向彭鹰来时的方向,沉声道:“他们走了。” 彭鹰回头看去,叶青衣等人已经捡起了不少石头,满载而归。蓝笑风依旧形如傀儡,脸上的血泪仍未干涸,看得彭鹰心如刀绞。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长明路与长明关 “雍前辈,您刚才说我师兄中了桑木宫奇术,如果我救他便是害了他,不知前辈是怎么知道的?”彭鹰问。 雍舒望着铁皮船远去,深深叹息道:“早年,我与叶南圣曾有过一段交情。他对我们古意门的通天眼极有兴趣,我也对桑木宫的奇术非常好奇。有一次叶南圣请我去桑木宫做客,我在桑木岭上盘桓数十日,算是相谈甚欢。然而有一晚我心血来潮,出来闲逛,却偶然发现叶南圣正在修炼一种秘法。” “我记得那晚月黑风高,叶南圣和几个桑木宫长老站在后山的一个避风处,那里有一座碧绿的池塘,里面竖着一根粗大的木刺。有个人被镶嵌在木刺中,有许多根须刺入他的体内,就像现在的蓝笑风一样。”雍舒脸色凝重,显然那晚的所见所闻让他记忆深刻。 “那时叶南圣显得很兴奋,曾说过南疆魔教有蛊术,而桑木宫终于也有了能操控别人的办法。然后他们小心翼翼的将那根木刺挪出池塘,但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木刺中那人忽然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被那木刺的根须吸尽了浑身的精血而死。叶南圣他们变得非常沮丧,都说那秘法还需要继续完善才能使用。我这才知道叶南圣竟在暗中修炼这种恶毒的秘法,于是在心底不齿他的为人,当夜就下山走了。” 雍舒看着彭鹰,“你刚才说过,蓝笑风被关在桑木岭的大牢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大牢里应该也有绿色的池塘才对吧?” 彭鹰黯然点头。那里虽然没有池塘,但是他看到蓝笑风的时候,蓝笑风是被浸泡在巨大的铁缸之中,那里面盛满了碧绿的汁液,雍舒说的一点都没错。 看来桑木宫用来控制蓝笑风的这种秘法是以那木刺为主,但那木刺中的根须则需要哪些绿色的汁液才能成活。绿水、木刺、蓝笑风这三者已经合为一体,缺一不可。自己刚才要是真把蓝笑风和木刺拆卸下来,恐怕用不了多久蓝笑风就会一命呜呼。 他叹息了声,苦笑道:“多谢雍前辈指点,要不是您,恐怕我还真是会害了师兄……” 雍舒看他垂头丧气,便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不要着急,蓝笑风的事情虽然棘手,但起码他现在还活着,那就能想办法解决啊。” 彭鹰点点头,心情稍稍放松了些,看着雍舒道:“雍前辈,这里危机四伏,不如晚辈帮您先离开这里如何?” 没想到雍舒竟然摇了摇头,深深的看着彭鹰道:“孩子,你既然学会了古意门的通天眼,那起码也算是古意门的半个弟子了,对么?” 彭鹰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当然,要是没有通天眼也就没有我彭鹰的今天,虽然我叫您雍前辈,但心底是把您看作师门长辈看待的。” 雍舒满意的点了点头,表情忽然变得无比肃然,沉声道:“孩子,既然如此,我有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想请你帮忙。这件事对我们古意门意义深重,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被困在此处两百余年,要是不能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我是决不会离开的。” 究竟是什么事竟然如此重要?彭鹰也不禁紧张了起来,连忙问:“前辈请说,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绝不敢推辞。” 雍舒这才从怀里拿出件东西来,那东西被白布包裹着,虽然雍舒的身上腌臜不堪,但那白布包裹却颇为整洁,显然雍舒对此物极为重视。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白布,里面原来是一块小小的龟甲,这龟甲已经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早已变得好像石块似的,上面隐约有些字迹,彭鹰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行字迹娟秀的古篆。 “张皇飞仙,千古盛事,奈何微臣独守长明关,不能与您话别,实为毕生憾事。然陛下超凡入圣,必能飞升仙界,成就千古威名。微臣必当潜心修炼,盼有朝一日能与陛下在仙界重逢,再续君臣之义。” “臣,云梦,叩拜。” 彭鹰看着这龟壳上的字迹却不禁激动万分,其他的不说,单只是这开篇的头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惊讶莫名。 自己在东海天堑的那座仙宫中见过一副张皇飞仙图,莫非,这龟壳上所说的张皇指的就是那个上古神皇!? 看样子这龟壳应该是上古的一封书信,是这个名为云梦的人发给张皇的告别书。只是不知道这个云梦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雍舒会对这龟壳奉若至宝? 雍舒并没注意到彭鹰的惊讶,只是轻轻的抚摸着龟壳颤声道:“孩子,你对古意门了解不深,所以应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开创了古意门吧?” 彭鹰茫然摇头。 雍舒一笑,指着龟甲上云梦二字肃然道:“就是这位上古奇人了,她叫云梦,不过我们古意门的弟子从来不敢以真名称呼,所以都叫她……古梦氏。这件龟甲在古意门流传已久,也是古梦氏留在世间唯一的遗宝了。多少年来,古意门的各代弟子都在试图寻找那座长明关,可惜上古雄关多数都已湮灭,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自从我继任古意门门主之后,先师便将这龟甲传给了我。我对上古之事极为向往,又自问比不上历代先祖,所以我突发奇想,开始四处搜集古籍残本,想从里面找到有关长明关的一些线索。”说到这雍舒显得有些得意,微笑道:“那些年我疯了似的寻找,竟真的被我在沿海的深山之中找到了一块上古石碑,上面就有长明关的记载。” 雍舒谈兴大发,竟仿佛忘了谈话的初衷,转而问道:“孩子,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在上古时,天下其实没有什么天堑,苍穹之下、地大物博,我们乌沉国其实不过是沧海一粟?” 彭鹰愕然点头,“的确有人是这么说的。” “传闻没错啊。”雍舒激动的微笑道:“那块上古石碑上就有着详细的记载。” “上古时,有条条大路四通八达,凡人都能顺利的去往别的国土。不过那些大路也并非完全安全,有的要穿越穷山恶水,有的则要穿越妖兽巢穴,于是人类强者在险恶处设下雄关,以保护行人安全。长明关就座落在长明路的中间地段,守城的人也就是古梦氏了啊。” 彭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上古奇闻,而雍舒在此地说起此事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于是彭鹰心里一动,惊讶的问道:“前辈,您的意思……难道这里便是长明关?” 雍舒一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说着,雍舒指了指彭鹰背后的那块巨石,道:“你擦去这巨石上的淤泥,看看上面有什么?” 彭鹰连忙起身,拂去巨石上的泥土,旋即便有三个硕大的古篆大字映入眼帘。 长明路!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上路 彭鹰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自己看到了一条无比宽阔漫长的大路,原来,这竟然是上古横跨两座大陆的通道,长明路! 雍舒虽然在此已有两百余年,但是看着那三个大字仍然难掩激动,他颤声道:“我费尽了心血,终于找到了这条长明路,谁知自从上古天地异变之后,这里虽然保存了下来,但却已经变得凶险无比,再也不是当年的一片坦途了。但我肩负着古意门无数先祖的心愿,所以还是仗着胆子走了进来,谁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修为,这里虽然叫做长明路,但对我雍舒而言却是一条不归路啊……” 他自嘲的苦笑,然后深深的望着彭鹰道:“孩子,你现在知道我要请你做什么事了么?” 彭鹰点头,沉声道:“晚辈知道了,您是希望我能顺着长明路继续走下去,完成您老的心愿啊。” “是啊。”雍舒的表情略显挣扎,最后苦笑了下,摇头道:“不过还是算了吧,是我太过执着了。长明路长达数万里,谁知道此地距离长明关还有多远?我只走了数百里便已再难前进一步,又何必去为难你呢?” “算了吧,孩子,还是请你带我离开此地吧,等我恢复了修为,自己再来试一试吧。”雍舒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的叹息道。 彭鹰的心思也有些复杂。他现在还急于救出蓝笑风,似乎不该多管闲事。然而一则他看雍舒有些可怜,二则,这长明路似乎与他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首先他是古意门的半个弟子,与那古梦氏也算颇有些渊源了。而且古梦氏还是张皇的属臣,还是和彭鹰有些联系。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自从自己踏上这条长明路以后,他便能感受到剑灵的情绪变得时而悲伤,时而激动,仿佛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向长明路的深处,却又似乎近乡情怯,不敢冲出彭鹰的储物戒指。 剑灵的这种复杂的情绪令彭鹰极为好奇,同时,也对长明路深处的长明关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我去。”彭鹰斩钉截铁的沉声道,雍舒顿时愕然抬起头来。 “什么?”雍舒惊愕的看着彭鹰,旋即连忙摇头苦笑:“孩子你不必可怜我,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虽然应该是拥有某种奇术,不怕这里的幻象和规则之力,但是长路漫漫啊,再走下去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古梦氏究竟还在不在长明关还未可知,即便仍在,恐怕也早已灰飞烟灭了。为了这一点点微薄的希望而让你冒着生命的危险,我怎么忍心呢?所以,你决不能乱来!” 彭鹰摇摇头,微笑道:“前辈放心,我不会乱来,如果真的无法走到长明关,我便会知难而退。” 雍舒虽然百般劝告,但是彭鹰的决心已定,任谁也无法扭转。最后雍舒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沉声道:“孩子,既然你一定要走下去,那就随你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啊,稍有不对就立刻退回来,行么?” 他的语气已有哀求之意,显然是真的担心彭鹰的安危。彭鹰感激的点头微笑:“前辈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抬头望向长明路深处的黑暗,彭鹰身上的金光冉冉升起,好像一轮大日耀眼生辉,旋即迈步,慢慢的走入漆黑的海水之中。 半晌,彭鹰已经走出了数百丈,海中波涛汹涌,幻象丛生,雍舒只能看到一抹微弱的金光在黑暗中摇曳,旋即好像灯灭,不见了踪影…… 抱朴篇、初心经紧守心境,金身篇护住全身,彭鹰虽然已经竭尽了全力,但是只走了不足五里就已经有些后继无力。周围的规则之力愈发恐怖,幻象也愈发真实,彭鹰身心俱疲,几乎坚持不下去了。 “像你这样走下去,就算走到老死也走不到长明关!”脑海中忽然响起一把尖利的声音,赫然是剑灵。 “你终于肯说话了?”彭鹰强忍着疲倦,沉声问:“你应该对长明关很熟悉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来自何方?” 剑灵沉默了许久,最后冷笑道:“凭我们的关系,你以为本座会告诉你么?不过本座倒是很想看看长明关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所以你即便是爬也要给本座爬过去,在那之前,不许死!” “妈的,老子又不是驴!”彭鹰这样的性格也不禁气得破口大骂。 “对本座而言,你就是驴。”彭鹰越生气,剑灵就越是开心,接着说道:“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想走到长明关简直是痴心梦想,不赶快提升修为恐怕你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又能怎么办?难道我要在这里一边修炼一边前进!?”彭鹰懊恼的道。 “你忘了你的储物戒指里还有一株九天朱果么?”剑灵轻蔑的道:“分明拥有这种物华天宝却弃之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彭鹰倍感冤枉,“不是说九天朱果至阳至刚,修为不到青云境的人吃了就会爆体身亡么?” “笨蛋,这里可是万丈海底,至阴至寒,不是刚好克制九天朱果么?只要你不傻傻的把九颗朱果一口气吃了,本座保你死不了!”剑灵冷笑道。 因为春泥剑的缘故,彭鹰和剑灵心意相通。所以他能感受到剑灵只是嘴损了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恶念。况且剑灵所说的也颇有道理,在这片深海之中,或许真的能克制九天朱果的药力。 此时他已疲倦不堪,索性盘膝坐了下来,拿出那块雪白的混沌灵石,捏碎,然后将一枚朱果摘了下来。 随手送入口中,那朱果竟瞬间变成一股热流顺着咽喉灌入体内。 轰!彭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扎进了火山岩浆之中,有股恐怖的灼热感从内而外爆发开来。那瞬间彭鹰疼的几乎发出一声哀嚎,就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已被烧成灰烬。幸好彭鹰的肉身坚韧无比,这才勉强支撑着,飞快的运转起金身篇以求尽量炼化九天朱果的灵气。 黑暗中,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彭鹰的身子忽然绽放出更加耀眼的金光来。他猛的张开双眼,发觉自己非但已经恢复了气力,而且丹田气海中的真气也充实了许多。在这之前他已经到了点山境八品巅峰,此时他更感觉自己距离九品境界几乎唾手可得。这九天朱果果然是物华天宝,如果将九颗朱果统统吃了,不知会达到何等境界。 “这里距离长明关还有多远?”彭鹰站起身来,信心万丈的问剑灵。 “远着呢,按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是把九颗朱果都吃了,恐怕也到不了一半。”剑灵显得心灰意冷,旋即不再说话。 彭鹰也不理它,继续向前走去。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在路上 狂乱的深海中,彭鹰如同一盏不灭的明灯在黑暗中缓缓前行,愈发恐怖的规则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撞得他摇摇晃晃。那些幻象也层出不穷,只要彭鹰的心境稍稍出现任何破绽,就将坠入万丈深渊。 彭鹰凭着那超乎常人的执着坚持着前进,此情此景,却让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到左家时的情景。 那时,他在天梯上苟延残喘,顶着镇山鼎的伟力向上攀爬。虽说这条长明路上的凶险比当年不知超出了多少倍,但是对彭鹰而言,却几乎并无区别。他又生出了不服输的劲,早已忘了对雍舒的承诺,只剩下要征服这长明路的信念,心无旁骛。 在黑暗中蹒跚而行,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同时,彭鹰的心境却因为长时间使用抱朴篇和初心经,变得格外空灵通透。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初在十万大山,为什么桑木宫会和南疆魔教一起试图捕获半妖化蛇?看来应该是桑木宫另有所图啊。 半妖化蛇身为水系半妖,在东海更是如鱼得水。如果桑木宫能用那种控制了蓝笑风的秘法控制住半妖化蛇,那必然能在长明路上走出更远,从而也能得到更多的混沌灵石。在这件事上,恐怕南疆魔教都被桑木宫蒙在鼓里。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让彭鹰心生期待。 雍舒曾说过,这条长明路在上古时是贯穿两座大陆的通道,而长明路西起乌沉国,向东而去,那东面的大陆不就是桑泽州么? 假如这长明路能够重现人间,不知能否贯穿东海天堑,在乌沉国与桑泽州之间架设一条畅通无阻的通路。如果真能如此,自己非但能将叶无双的灵魂送回故土,也能开创上古以后,两座大陆融会贯通的千古盛况啊。 这让彭鹰更加坚定了向前进的决心,就这样他也不知在海下行走了多久,只是在真的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坐下来吞一颗九天朱果。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九颗九天朱果统统吞服,而修为也在浑浑噩噩之间突飞猛进,先是突破到了点山境九品,再然后势如破竹的直到点山境巅峰! 此时的彭鹰察觉到丹田气海已经阔大了数倍,海面上有无数恐怖的龙卷四处激荡,卷起阵阵惊涛骇浪。冥冥中,他抬头望去,虽然看不到天空,但是却能感受到一阵阵恐怖的天威正在迅速的酝酿,似乎随时都能砸落下来,将自己碾成粉碎。 他忽然若有所悟。 六九天劫,即将到来! 当初他在无尽山突破点山境时引来了四九天劫,那一次天象异变,声势浩大,直到现在彭鹰仍然心有余悸。而现在的这种感觉与当年如如出一辙,只不过却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 点山境突破青云境所迎来的天劫叫做六九天劫,却要比四九天劫恐怖百倍。尤其对彭鹰而言,他当初所迎来的四九天劫本身就与众不同的恐怖,而这一次的六九天劫,更是常人难以想象。 “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尽量压制真气,绝不可在此地渡劫,否则就是找死!”沉寂了许久的剑灵忽然开声说话了,却像是当头棒喝,让疲倦到了极点的彭鹰顿时请醒了过来。 是啊,自己当初是拼尽全力才度过了四九天劫,这一次他本来就筋疲力尽,长明路又如此恐怖。如果真的迎来了天劫,恐怕他立刻就会化为飞灰。彭鹰顿时悚然,连忙运起抱朴篇,竭力平复丹田气海内的真气。 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天劫已经开始酝酿,想要延迟渡劫并不容易。彭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总算是将真力勉强平复了下去,但是从此以后却不敢修炼了,免得牵动天机,再把那恐怖的六九天劫招来。 “我们现在距离长明关还有多远?”彭鹰累得如同土狗般吐着舌头,问剑灵。 “还有十万八千里。”剑灵懊恼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也不知是气话还是真的…… 彭鹰无奈,强打精神继续向前挪去。这时他距离雍舒已经足有数千里之遥,即便是选择后退也是一样的危险,彭鹰索性继续向前,拼了全力的挪动着脚步。这时的彭鹰仿佛顶着万丈雄山前行,眼前金星乱晃,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不过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坚韧,只要仍有一口气在便从未停过脚步,就这样又前进了不知多远,忽然彭鹰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无力的栽倒在地,无数的规则之力好像贪婪的秃鹫扑了过来,将他的身子抛起、砸落,震得他几乎昏了过去。 “哼,就知道你这家伙没什么用,还想做本座的主人?真是痴心妄想。” 一道乌光陡然从储物戒指中飞了出来,赫然正是春泥剑。 “你能将本座送到这里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再见,嗯,不见!”随着剑灵的冷笑,春泥剑忽然向前方飞去。不过它的速度极慢,就像个蹒跚的老者缓缓前行,海中的规则之力对它而言也同样的恐怖,要不是春泥剑由极北金精制成,坚固无比,恐怕现在也早已粉身碎骨了。 长明关,自己就算是拼了粉身碎骨,也要去看看主人…… 如果剑灵拥有人的形貌,此刻它应该是已经泪流满面。它的剑身在颤抖着,竭尽全力的抵抗海中的伟力,一寸寸、一尺尺的挪着,许久之后,彭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后方。 然而当剑灵前行了不足三五里的距离之后,便再也难以前进一步了。巨大的压力好像难以逾越的雄山,即便剑灵拼尽了全力也难以逾越。 春泥剑在海水中剧烈的颤抖着,剑灵发出疯狂的咆哮,但是春泥剑还是一寸寸被压向海底,落在了长明路上。 喀嚓!坚硬的长明路也承受不住春泥剑的锋利,顿时龟裂开来。剑灵顿时感到眼前一黑,竟是已经有半截进入了地下。那黑暗让它想起了往日那千万年的岁月,顿时惶恐无比。 难道自己要再次陷入黑暗,但这一次自己还能不能脱困而出?莫非是要在这里一直等到锈蚀、腐烂!?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只闪烁着金光的手刺破了黑暗,猛的将春泥剑握在手心! 当剑灵破土而出的时候,却顿时骇然欲绝。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半神与少女 漆黑的海底,竟然有一条不见边际的血河蔓延开来,沿着长明路,延伸到黑暗之中。在这血河两侧,一侧尸山骨海,又有无数赤红的花朵争相绽放,而在另一侧,赫然有一座巨大的六道轮转轰然转动,发出耀眼的各色光华。 剑灵顿时大惊失色,愕然望向抓住自己的那人,旋即更是目瞪口呆。 竟是彭鹰!?但此时的彭鹰却似乎有些不同,他的额头正中赫然有一枚菱形龙甲,发出耀眼的光华。而那双眸子也深邃得如同星空,冰冷得仿佛寒潭。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恐怖力量弥散开来,让剑灵的灵识轰然震动,几乎激动得迸散开来。 “你……是你……你是……龙皇!?” 剑灵惊天动地的怪叫,却让彭鹰一愣。 “你认识我?”彭鹰淡淡的一笑。 “靠,上古时还有不认识你的人么?”剑灵激动的大吼。 “可你不是人呀。” “……,你不是死了么?不是被四大神皇撕成了碎片么?你……您怎么还活着?”剑灵的话到了最后,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恭敬。 “那是前世的事情了,我不知晓。”彭鹰淡淡的道:“既然认识我,那我问你,你我,是敌?还是友?” “不是友,但绝非敌!”剑灵颤声道:“您是我主人的恩人,那也就是我的恩人啊……” 彭鹰愣了愣,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淡淡的道:“既然不是敌人,那就好办多了。”他抓着春泥剑指向长明路深处,问:“你想去长明关?” “嗯!”春泥剑的剑尖不住晃动,像是剑灵在拼命的点头。 “好,你要去长明关,我便带你去。”彭鹰一笑,旋即面色肃然的踏着血河,向着东方骤然飞去。 彼岸花开,此时的彭鹰已不能用常理估算,虽然这长明路上危机四伏,但是幻象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困扰。那些规则之力虽然越来越恐怖,但是也不能阻挡彭鹰的脚步。彭鹰一路势如破竹,狂奔数日之后,隐隐的,远方忽然出现一座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雄关! 这里,赫然已经是真正的东海天堑! 即便是此时的彭鹰,到了这里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全力抵抗那些恐怖的规则之力,然后运足目力向那座雄关看去。 前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雄山,山势无比凶险巨大,山顶竟高高的超出了海面,直刺苍穹。长明路笔直向前,从两座最高的山峰之间穿过,而在两山之间,赫然有一堵长达数百里,高有数十里的巨大城墙!那城墙通体漆黑,墙面锈迹斑驳,竟是一整座铁城,城墙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城门,城门上刻有三个大字。 长明关…… 终于到了! 春泥剑在剧烈的颤抖着,剑灵的情绪变得格外亢奋,然而它也意识到彭鹰此刻已经是油浸灯枯,再也难以向前半步了。 “君上……您能送我到这里看一眼长明关,我便已经满足了。这里不可久留,还是尽快离去吧。”剑灵的声音在彭鹰的脑海中响起。 这几天,自从剑灵知道彭鹰竟是龙皇转世之后便再没有以前的倨傲了,身为灵识,它竟和盘王成了好友,于是也跟着盘王称呼彭鹰为君上,彭鹰也能感受到它对自己是发自肺腑的尊敬。 他极目远眺,估计自己距离长明关还有数十里的距离。虽然这点距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步之遥,但是在此地,却是咫尺天涯。 别说再进一步,彭鹰就算是想要坚持片刻都难以做到。这让他有些懊恼,费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难道只能远远的看几眼就回去?然而人毕竟都有极限,即便彭鹰意志再过坚定,走到此处已经是到了尽头。 彭鹰无奈的睁开通天眼,准备看看这座上古的长明关中,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古梦氏是否还在死守城池。 长明关夹在两山之间,方圆数百里,格外的恢弘壮阔。除了彭鹰面前的这面巨墙之外,在极远处隐约还能看到同样的阴影。两座铁墙围成了一座城池,里面却赫然是一片废墟。 残破的青石、坍塌的仙宫,在残垣断壁间赫然还有无数巨大的妖兽骸骨。那一根根弯曲的肋骨,还有一双双空洞的眼眶都已不知在那里度过了多少岁月。这座长明关中显然曾经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无数高达百丈的巨妖几乎覆盖了城内的残垣断壁,看得彭鹰也不禁心生寒意。 而在这恐怖的上古战场正中央,却有一座保存尚算完好的仙宫! 仙宫原本座落在一座数百丈高的基座之上,然而那里已经被无数妖兽的尸骨掩埋。冥冥中彭鹰仿佛能听到来自上古的怒吼与哀嚎之声,似乎能看到无数的巨妖争前恐后的想要冲到那座仙宫之中,却被割麦般一茬一茬的屠杀干净。 他心中狂震,下意识的向那仙宫中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赫然是一尊如同神祗般巨大的身影! 虽然远隔数十里,那人庞大的体魄仍然让彭鹰震惊莫名。估计这人应该足有百丈高,身上披着残破的黄金盔甲,昂藏的身影背对着彭鹰,手中拄着一把数十丈高的庞大金剑,默默的望着东方。 彭鹰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人类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难道,那竟然是半神!?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神王殿中的神王,虽说那神王的身躯也十分庞大,但与面前那个背影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人类的长明城中为何会有半神?又为什么有那么多妖兽的尸体?彭鹰顿时感到满头雾水,而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景象又令他情不自禁的瞪大了双眼。 在那恐怖的巨神肩上,赫然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人长发及臀,身穿着鹅黄色的长裙,背影曼妙无比,竟赫然是个人类!她的身子与半神相比实在相差悬殊,几乎还不如半神身上的盔甲鳞片。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和半神一样默默的注视着东方。娇柔的身子依偎在半神的脖颈处,仿佛那里是世上最安全的港湾。 半神和那少女的对比是如此强烈,但却有种奇妙的和谐,这种感觉虽然古怪,但似乎又理所当然。彭鹰正惊讶的注视着那少女的背影,谁知,他忽然看到那少女的身子似乎微微的动了动,旋即长发轻摆,竟默默的转过头来!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古梦氏 那是一双何等瑰丽的双眸啊,彭鹰瞬间便被那少女的双眼吸引。在那双眼中,仿佛有万花绽放,瞬间洞穿了虚空落在了彭鹰身上。 彭鹰固然顿时失魂落魄,而那个少女似乎也呆了一呆。 有道灵识忽然轻飘飘的从少女的身体里飞了出来,然后好像蝴蝶般翩然落地,踏着尸山骨海,穿透了铁墙,出了长明关。 转瞬间,少女已出现在彭鹰的面前,旋即翩翩拜倒,柔声道:“拜见,龙皇……” 彭鹰惊愕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这时春泥剑却剧烈的颤抖起来,彭鹰的脑海中满是剑灵的思念,哀怨,似乎剑灵此刻已难以自持。而那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剑灵的存在,忽然一愣,眼中也露出激动的感情看向了春泥剑。 “敌一,竟是你么?”少女轻轻的摩挲着春泥剑,眼中的泪水顿时氤氲开来。 “云主……是我啊……”剑灵的声音在彭鹰的脑海中响起,奇妙的是,似乎那少女也能听到。她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双手捧着春泥剑,颤声道:“你还在,真是万幸。” 彭鹰彻底晕头转向了,勉强抵抗着规则之力,急切的问那少女:“剑灵叫您云主,请问,您是古梦氏……不对,您是云梦么?” 少女有些愕然,抬头看向彭鹰,眼中瑰丽万方,忽然点头微笑道:“原来是龙皇转世,难怪您认不得我了。”说着,她躬身施礼,微笑道:“我便是云梦,见过龙皇……” 虽然彭鹰心里已有了几分确认,但当少女承认她就是云梦的时候也不禁惊骇莫名。 她竟真的是云梦!?缔造了古意门的上古修士,古梦氏!? 彭鹰更是仿佛坠入五里雾中。 古梦氏分明是张皇属臣,奉命驻守长明关,但长明关里那个巨大的半神又是怎么回事?古梦氏为何要和半神在一起?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再者说剑灵又和她是什么关系?这一切都让彭鹰晕头转向,不自觉的看向了长明关里的那尊半神。 古梦氏则好奇的看着彭鹰的双眼,微笑道:“龙皇,您的通天眼,莫非是从古意门学来的?难道古意门现在还存在么?” 彭鹰这才醒悟,连忙点头承认,然后忍不住问古梦氏,“长明关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剑灵又和您有什么关系呢?还有城内的半神……” “小女当不起龙皇的尊称。”古梦氏微笑着,顺着彭鹰的目光看向长明关,目光顿时便的温柔起来。 “他叫帝辰,的确是个半神,而且是个神帝。”古梦氏柔声说着,又指向半神手中拄着的那把巨大金剑,道:“那把剑名叫敌一剑。是帝辰自己取的名字,他说这天上地下即便是神皇他也毫不畏惧,能与他为敌的就只有这苍天,等到他破天之日,便是……娶我之时……” “所以他把自己的剑取名为敌一剑。”古梦氏微笑着抚摸春泥剑,道:“可敌一这家伙觉得不好听,自己又起了个名字,叫什么十天八荒唯我独尊开天辟地第一剑……第一,敌一,其实它也只是起了个谐音的名字而已啊。” 她说的温柔,但听在彭鹰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古梦氏和这帝辰竟然真是一对上古情侣?然而他们一个是半神一个是人类,又是如何能走到一起的? “我们的事情微不足道,如果龙皇感兴趣,以后可以去问问敌一吧。您现在显然还未能恢复全胜时的修为,此地太过危险,不宜久留。”古梦氏微笑道:“不过您既然到了此地,便不要空手而回啦。” 说着她向脚下一指,柔声道:“龙皇请看。” 彭鹰连忙低头望去,此时他还张着通天眼,等目光透过长明路看向地下深处时,却几乎被万丈毫光晃瞎了双眼。 地下数十丈深处,竟赫然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混沌灵石! 简直难以估算这里有多少混沌灵石,总之是不计其数!无数的混沌灵石几乎铺满了长明关的地下,像是一片五彩斑斓,光华万丈的海洋。那些混沌灵石中有许多都是极品之选,彭鹰在桑华会上得到的那两块灵石放在这里,简直就是沧海一粟,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的混沌灵石恐怕足够整个乌沉修仙界的修仙者修炼了,这是何等强悍的混沌灵气啊! “龙皇喜欢的话,尽情取用吧。这些混沌灵石本来是供长明关守城之用的,不过现在长明关已不需要了……”古梦氏淡淡的笑道。 “我……我真的可以都拿走?”彭鹰激动的问,古梦氏则笑了笑,“龙皇尽管取用,不过还请留下千颗给我,没有这些混沌灵石,我恐怕也坚持不到现在。” 彭鹰欣喜若狂,下意识的在腰间一摸却顿时目瞪口呆。他这才想起乾坤葫芦还在焚天的手里,自己的储物戒指又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么多的混沌灵石。古梦氏看着彭鹰窘迫的样子也顿时明白过来,于是微笑着招招手,忽然有一枚古朴的戒指从长明关内飞射而出。 “这是小女昔日的东西,留它无用,就请龙皇笑纳吧。”青灰色的戒指在古梦氏手上漂浮着,送到了彭鹰面前。 “多谢。”彭鹰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连忙接过戒指,然后用春泥剑在地上凿出一个深坑,拿着戒指跳了下去。 仿佛鲸吞大海,无数五彩斑驳的混沌灵石风卷残云般进入那枚古朴的戒指之中。片刻功夫,整个长明关下的混沌灵石大半都被彭鹰取走,但留下的仍有近万。他拿着戒指在手上比划,只有小指勉强能够套下,于是将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之上,跳上了地面。 “那你呢?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么?”彭鹰看着古梦氏,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古梦氏应该不会离开这座长明关。 古梦氏摇了摇头,回头看着长明关,“我要陪着帝辰,否则他会感到孤单的……” 彭鹰心中忽然浮起莫名的酸楚,帝辰显然已经没了生机,古梦氏竟然还要在此苦守千万年,这份心意真是可歌可泣。 “龙皇离开之前,小女还有一事相求。”古梦氏的声音惊醒了彭鹰,于是连忙问:“什么事?你尽管说。” 古梦氏微笑,又轻轻招手,旋即又一枚小小的玉简从长明关中飞出来落在古梦氏的面前。她抬起双手,用两根食指轻轻的触碰自己的两个眼角。忽然彭鹰发现有两道瑰丽的彩光从她的眼中被拖了出来,而古梦氏那如同万花筒般的双眸也瞬间变得平凡无奇。然后她又将那两道彩光灌入玉简之中,这才将玉简递到了彭鹰面前。 “这玉简中的彩光便是我云梦的传承,麻烦龙皇转交给古意门的门下弟子吧。” 彭鹰茫然接过玉简,苦笑道:“我也练了通天眼,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 古梦氏被逗得一笑,“龙皇哪里会看得上小女的这点奇技淫巧,如果您真的感兴趣,小女当然不会介意。” 彭鹰连忙摇头,苦笑道:“只是个玩笑,我一定替你转交给古意门的门下。” “如此小女又要再欠龙皇的一个人情了。”古梦氏翩然下拜,旋即彭鹰忽然感到一股柔和的大力袭来,托着自己向后飞退。他知道这是古梦氏在助自己一臂之力,送自己离开险境。但他心里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没来得及询问,于是连忙大声吼道:“云梦,这长明路能通往桑泽州么?” 然而他的声音云梦已经听不到了,她的灵识已回归肉身,那坐在半神肩上的少女默默的转回头去,稍稍的调整下坐姿,仿佛和帝辰化为了一体……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左黄虎的愤怒 温馨的景象一闪而没,彭鹰赫然发现自己在瞬间竟然已飞退数千里,想要再回长明关去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彭鹰无奈,只好顺着长明路向西而行。 回去的路要比来时轻松了许多,等到两天后他再次出现在雍舒的面前是,却把雍舒吓了一跳。 “孩子,你还活着?”雍舒几乎兴奋的跳了起来。他苦苦等了彭鹰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本来早已认定彭鹰必死无疑,谁知彭鹰竟能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尤其令雍舒惊讶的是,只是过了十几天的功夫彭鹰的修为竟似乎有了长足的进步,在雍舒看来,彭鹰似乎该到了渡劫的时候了。 彭鹰微笑,张开真气替雍舒逼开周围的规则之力,然后柔声道:“雍前辈,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说着,彭鹰没等雍舒拒绝,轻轻托起雍舒向着远方飞射而去。 这两百年,雍舒苟延残喘,原本强横的修为已被消磨一空,于是他根本无法阻止彭鹰,只能眼睁睁的被彭鹰强行带出了长明路,继而冲出海面向乌沉国的方向飞去…… “什么?古梦氏真的还活着!?”草地中,雍舒猛的跳了起来。他刚刚随着彭鹰回到了乌沉国,却从彭鹰口中听到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顿时激动万分。 彭鹰微笑着点头,拿出那枚玉简道:“前辈,这是古梦氏的传承,她嘱托我将其托付给古意门的门人,不如就请您保管吧。” 雍舒万分激动,但却并未伸手去接那玉简而是肃然道:“先祖之命不可违背,她老人家既然将传承托付给你,那就请你在古意门的门下选择吧,我不会过多干涉,只要不是所托非人就好。” 彭鹰看雍舒态度坚决便也不好推辞,于是微笑着点头,将玉简揣回了储物戒指之中。 实则,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不可否认彭鹰有一些私心,但是他觉得将古梦氏的传承交给巫月娘,是再合适不过了。 首先巫月娘是真正的古意门弟子,其次巫月娘以前数次身陷绝境,如果拥有了古梦氏的传承,以后才有自保之力啊。 “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彭鹰问雍舒道。 “打算……”雍舒苦笑了下,摇摇头,“被困两百余年,我这身修为几乎已消耗殆尽,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养老,看看能恢复到什么样子吧。” 彭鹰想了想,从古梦氏给他的那枚戒指里拿出十块极品混沌灵石来,“前辈,这些混沌灵石的灵气充沛,应该对您恢复修为有极大的帮助,就请您拿着吧。如果您无处可去,可以在此地等我消息,等晚辈办完了事就回来找您,然后去北方的无尽山,我在那里有些朋友……” 雍舒愣了愣,旋即微笑点头道:“如此当然最好,不过你也不必回来找我,我已离开古意门太久,还是先去看看如今的古意门变成什么样子了吧。等我了无牵挂之后便去无尽山找你,如何?” “也好。”彭鹰点了点头。 雍舒望着彭鹰,不无担忧的问:“你现在就要去找桑木宫的麻烦么?” 彭鹰站起身来,看着桑木宫的方向冷笑道:“没错,晚辈此去,要让桑木宫血债血偿!” “你要小心啊,桑木宫可非同小可。”雍舒知道彭鹰心意已决,只好叮嘱了几句。彭鹰这才与雍舒告别,然后向桑木宫方向飞去。 蓝笑风的惨状始终在他脑海中浮现,这让他悲愤填膺,上一次他没能救出蓝笑风,而这一次他做好了准备,无论冒多大的风险都要弄清如何解除蓝笑风身上的禁制,然后再将桑木宫夷为平地! 事关蓝笑风的生死,彭鹰也觉得该让师父心里有个准备了。 在进入桑木宫之前,彭鹰给左黄虎写了一封纸鹤,信上说明了蓝笑风的处境和自己的打算,并请左黄虎定夺。 纸鹤化作一道白光散去,再出现时,已经在远隔千山万水的养生堂中。 黑暗里,一双赤黄的虎目扫了眼纸鹤上的字迹,竖立的瞳孔忽然收缩,继而恐怖的杀机陡然绽放! “该死的叶南圣,真当我死了不成!” 吼!养生堂内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虎吼,整个霸下堂都在瑟瑟发抖。玄蛛、水儿、荆义、晏雪山乃至巴修等等众人纷纷骇然失色,各自从四面八方赶到养生堂前,却见已经关闭了数年的养生堂大门轰的炸成齑粉,左黄虎挺着虎躯凶神恶煞的走了出来。 “玄蛛,通知别有洞天的杜妙妙和蚌族首领元阳,我们要去灭了桑木宫!” “好!”玄蛛义沉声道,瞬间化作流光扑入魔门之内。 “水儿,你这就赶往南方大营,先告诉左远清和鱼儿,让他们随时待命。然后你再去南方大营,端木青的江南三大世家应该还在巫隐那里坐镇,告诉他们,不必了,立刻赶往桑木宫!” “是,左前辈!”水儿直奔左家无尽总堂,从那里再赶往南方总堂。 “荆义,晏雪山!”左黄虎大吼。 “在!”荆义和晏雪山拱手领命,表情一派肃然。 “召集霸下堂所有弟子,但凡是观山境以上的,所有人限半个时辰之内准备好,赶往桑木宫!” “是!”荆义和晏雪山轰然领命,旋即各自跑去准备。 三言两语,天下却不知有多少修仙者闻风而动,左黄虎雄踞于霸下堂之上,随手写了三封纸鹤。 第一封给的是大哥左心守,信中写道:“五年了,你我虽然从未有书信往来,不过我却知道你活在内疚与自责之中。我别无他话,这是你咎由自取。但是你打算颓丧到什么时候!?如今桑木宫抓了蓝笑风,又与南疆魔教图谋不轨。彭鹰与我欲将其斩草除根,左远清已率众赶往南方总堂,我需要你做的,便是守住左家!” 第二封给的是焚天,信中道:“你主子要灭了桑木宫,这个热闹,你想不想凑凑?想的话,立刻给我滚到桑木宫!” 第三封才是给的彭鹰,心中只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切有我!” 连续拍散三封纸鹤,左黄虎竟直接将霸下堂的魔门连根拔起,单手托着,骤然向南方激射而去。满山修仙者顿时大乱,横山门副门主巴修顿时慌了,大喊:“左前辈,我们还没准备好呢,等等我们啊!” “我先行一步,你们尽快赶来就好!”左黄虎的声音还在半空回响,但是人影和那座魔门却已消失在远方天际……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杀机四起 青龙峰后山,左心守站在坟茔之间,手中托着左黄虎的那封纸鹤,目光好像摇曳的烛光,抖动着。 半晌他长长的叹息了声,回到自己的草堂中,然后翻出了一席雪白的长衫。那是左鱼儿给他准备的,不过他放了五年,从未穿过。 再出来时,左心守已是一席白衣如雪,那个昔日的左家家主,仿佛回归了左家。 “家主,发生什么事了么?”痴痴不知何时出现在草堂门外,看着左心守问道。 “远清只留下了红石峰,把大半弟子都带到了南方总堂,要和彭鹰灭掉桑木宫。”左心守将左黄虎的纸鹤递给了痴痴,苦笑道:“我虽然已经不是家主,但是看着家里不出事,还是应该去做的。” 痴痴扫了眼纸鹤,脸上顿时露出温和的笑容。 “是啊,家主早该离开这里了,不过老僧以后可要孤单啦……” “大师,您恐怕巴不得我滚的远远的,省得打扰您的清修吧?”左心守笑了笑,长袖轻抖,骤然射向青龙峰顶。痴痴望着他的背影,不禁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烈焰滚滚的幽冥谷中,焚天灰头土脸的从火海中腾空而起,手中拎着一只燃烧的纸鹤。 “这谁呀,妈的,快烧的没了……”焚天一口吹灭了纸鹤上的火焰,仔细的辨认起来。 “君上要灭了桑木宫!?这热闹我当然要去凑凑!”焚天哈哈大笑,旋即忽然一愣,茫然道:“不过……桑木宫在哪啊?” “一切有我!” 彭鹰看着手上的纸鹤顿时好像吃下了定心丸,再无任何彷徨。他重新换上了万青那副容貌,若无其事的走入了桑木宫中。 回到凌云阁的那间宅院,孙红雪赫然也在,他甫一看到彭鹰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迎过来苦着脸问:“洞主啊,这十几天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不少凌云阁弟子都来找过您呢,我实在是没办法,就推脱您正在闭关苦修,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不过昨日惠博雄也提起了您,让您尽快去见他呢,幸亏您回来了,否则我真是快招架不住了……” “辛苦孙兄了,之前发生了些麻烦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彭鹰微笑着,然后低声道:“孙兄,你和方姑娘还是找机会离开这里吧,不要太迟,两天之内一定要走。” 孙红雪眼睛一亮,愕然问:“怎么?洞主这么快就准备动手了?” “宜早不宜迟。”彭鹰点点头,狠声道。 “那好吧,我知道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反而是累赘,那我们尽快想办法离开,然后先回霸下堂了。”孙红雪道。 “好。”彭鹰点头,然后有些好奇的问:“惠博雄找我也就罢了,别人找我干嘛?我谁也不认识啊。” 孙红雪笑道:“现在谁不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金主啊,要不是炼丹堂的叶琨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三清剑派的那个刘师兄还不被扒下一层皮来?当时给叶琨贺喜的有许多凌云阁弟子,大家都觉得你给凌云阁出了一口恶气呢,所以都想和你结交……”说到这,孙红雪面露难色的看了看彭鹰,苦笑道:“洞主,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洞主,您要灭掉桑木宫,这当然无可厚非。他们勾结魔教,心怀叵测,也是该死。可是这几年投靠桑木宫的这些仙门中却并非都是该死之人啊。就说凌云阁吧,据我所知也有许多人其实并不满意惠博雄的做法。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在仙门里修行了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想要离开哪里那么容易?他们不像我们,毕竟我师父去世之后,我和红依本来就不想留在凌云阁了。” 彭鹰点点头:“孙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次虽然要和桑木宫势不两立,但是也不是要将所有仙门一网打尽。等到最后关头,我会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机会,不只是各大仙门中的人,即便是桑木宫弟子,只要还能分清是非善恶,我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的。” “多谢洞主。”孙红雪激动的躬身道谢。 送走了孙红雪之后,彭鹰索性就真的将自己关在宅院里,足不出户,静静的等待着师父的消息。 左家南方总堂。 左远清和云草翁等峰主坐在仙宫中,左鱼儿在无聊的摆弄着青葱般的手指,都显得镇定自若。 只有夏侯忠父子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夏侯忠的茶壶里已经不知续了多少次水,到出来的茶都没了颜色,但夏侯忠还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而夏侯远扬已经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用力捅了捅父亲的肋部,使了个眼色。 夏侯忠自然知道夏侯远扬在担心些什么。 彭鹰已经走了半个月了,然而却好像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左家数千弟子云集在南方总堂,却只能按兵不动,这几天来四处都有玄雀回报,说桑木宫的人已经对南方总堂形成包围之势,显然是意图不轨。 难道小师弟那里出事了?夏侯忠虽然心中不安,但是看左远清等人似乎没有任何慌乱的意思,于是也只好勉强忍耐。但是到了现在,他也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家主,小师弟把潘崖送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我们派再几个玄雀去桑木宫看看,也免得小师弟自己吃亏啊。” 左远清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这时才睁开双眼,淡淡的笑道:“夏侯师弟,少安毋躁,桑木宫那里不是没什么动静么?那就不用着急。” 夏侯忠有些想不明白家主为何如此笃定,而这时左鱼儿微笑道:“夏侯师伯不用急,小师叔是什么样的人物,即便叶南圣识破了他的身份,他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既然桑木宫那边没什么动静,便证明一切还在小师叔的掌握之中,我们再等等,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吧……” “咳……鱼儿,你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要知道桑木宫也不是好惹的,即便小师弟的神通广大,但他……”夏侯忠正想给这些人敲敲警钟,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如诗如画的白衣少女飘然出现在仙宫门前。夏侯忠父子顿时一愣,心想这个少女是谁?怎么美的如此脱俗。 “水儿?你怎么来了?”左鱼儿顿时开心的跳了起来,跑出去拉住水儿的柔荑。 水儿温柔的笑笑,然后随着左鱼儿进入仙宫,向着左远清翩翩施礼,柔声道:“家主,左黄虎前辈命我给您带来个口讯。” “哦?水儿姑娘请说。”左远清等人顿时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左前辈说,请你们原地待命,彭鹰那边随时可能动手。” “好!”左远清、云草翁等人的眼中顿时露出兴奋的光芒,云草翁当即对左远清道:“家主,我们这就去准备。” 左远清点点头,自己也随着云草翁等峰主各自去了。而水儿则握了握左鱼儿的柔荑,道:“鱼儿姐姐,我还要去南方大营去见端木青,我们桑木宫再见。” 左鱼儿笑着点头,道:“好,你一路小心。” 水儿飞身而去,仙宫中只剩下左鱼儿和夏侯忠父子两人。夏侯忠这才醒悟过来,愕然问道:“真……真的要动手了?” “怎么?夏侯师伯以为小师叔是开玩笑么?”左鱼儿微笑着调侃。夏侯忠连忙摇头,大叫了声跳了起来:“太好了,奶奶的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也得快去准备!”说着他遽然冲出门去,夏侯远扬也连忙跑出,路过左鱼儿身边的时候忽然讪讪的问了句:“鱼儿,刚才那女孩子是谁啊?” 左鱼儿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她漂亮么?” 夏侯远扬痴迷的点头:“真漂亮,简直像是仙女下凡啊。” “有姑奶奶我漂亮吗!?”左鱼儿忽然狠狠的一脚踢在夏侯远扬的屁股上,得意的笑道:“别痴心梦想了,听过五美吧?那是霸下堂的水儿,知道她是谁的女人?” “谁……谁的?”夏侯远扬苦着脸,忽然做恍然大悟状:“小师叔的!” “错了……”左鱼儿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的,哇哈哈!”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师徒相见 南方大营地处平原地带,沃野千里,十分开阔。无数青色的营帐像是此起彼伏的海浪,一直延伸出好远。 巫隐大军已经在此驻扎了数年,以前经常都和南疆王李泰广交战,而最近一段时间却难得的清闲了下来。 传闻李泰广晚年丧子,他最钟爱的世子李琦不知何故死去,这让李泰广意志消沉,南疆大军因此后撤数百里,藏在南疆十万大山中不肯出来。巫隐也乐得清闲,干脆在帅帐外种起了花花草草。 帅帐内,端木青和鲲鹏楼的那位二公子宋虚怀正在对弈,巫隐之孙,也就是巫月娘钦点的接班人巫浩然蹲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身为储君的觉悟。 “宋兄,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既然不想下棋,又何必拉着我陪你呢?”端木青无奈的看着宋虚怀。 宋虚怀这才清醒过来,苦笑着挠挠头,道:“我在想彭兄弟。” “国师,您想我师父干嘛?我师父可是不近男色的。”巫浩然见缝插针的嬉笑道。 宋虚怀狠狠的瞪了巫浩然一眼,道:“你师父那样朴实的个性,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刁钻的徒弟,边去边去,别以为你爷爷在这里我就不敢收拾你。” 端木青大笑道:“宋兄,说真的,你想我三弟干嘛?” 宋虚怀垂头丧气的叹息,“不瞒你说,我对彭兄弟真是羡慕嫉妒恨啊!五美之中,他本来就占了三个,谁想到你竟说连云紫瞳也喜欢彭兄弟,这……这太不公平了嘛。” 端木青和巫浩然愕然看了宋虚怀半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端木青指着宋虚怀道:“你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那不是还剩下个林语冰么,你大可以一展抱负啊。” 宋虚怀撇撇嘴,“谁都知道林语冰那人是个剑痴,要是我带着一把绝世宝剑过去,她肯定会一脚踢飞了我,再将宝剑据为己有……” 端木青不禁哑然失笑,而正在这时,却有个绝美的白衣少女飞身而入,赫然正是水儿。 “水儿?你怎么来了?”端木青愕然站起身来,宋虚怀看了眼水儿,却忍不住心中酸楚,苦着脸打了招呼,垂头丧气。 水儿眼中根本没有宋虚怀,只是和端木青见礼,将左黄虎的话复述了一遍。 帅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水儿姑娘你说什么?彭兄弟要灭了桑木宫?”宋虚怀一改刚才的颓丧,瞪圆了眼睛问道。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三大隐世仙门中鲲鹏楼只是比桑木宫稍强半筹,但是这几年来桑木宫急速扩张,而鲲鹏楼却从不接受其他仙门的投靠,所以单从实力上而言,桑木宫已隐隐盖过了鲲鹏楼了。但是彭鹰竟然敢扬言要灭掉桑木宫,这未免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如果彭鹰能灭掉桑木宫,那便代表着只要彭鹰愿意,他同样可以灭掉鲲鹏楼! 宋虚怀满心的不信,心中忽然觉得彭鹰原来是个夸夸其谈的家伙,难道女人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么?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可要改改…… 水儿只是点点头,然后对端木青道:“二哥,我们何时动身?” “立刻。”端木青当即走出营帐去召集他的俩个世家朋友去了。而这时,巫隐扛着锄头从帅帐外走了进来,神情显得有些郁郁不乐。 “爷爷,水儿姑娘说我师父要灭掉桑木宫,我能不能跟去看看?”巫浩然跑到巫隐面前兴奋的询问。巫隐这才看到水儿,打过招呼之后对巫浩然点点头,闷声闷气的道:“等你师父灭了桑木宫之后,你问问他,就说老子想沧海园了,让他方便的时候带我去一趟吧。” 水儿在旁边微笑道:“老王爷,现在的沧海园已经改名叫白雪园了。” “白雪园!?”巫隐暴跳如雷,“这什么名字,谁给他的权力!” “可是彭鹰说过,是您把沧海园交给他的啊,您已经不是沧海园的主人了……”水儿忍不住笑道。 他们在那里斗嘴,宋虚怀却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们两个,半晌也没能缓过神来。 这里的人都疯了,都有病!难道彭鹰说要灭了桑木宫就肯定能灭得了?宋虚怀原本没什么打算,现在却打定主意要随着端木青去桑木宫一趟,看看那个彭鹰究竟是怎么把桑木宫说灭就给灭了的…… 桑木宫,凌云阁。彭鹰想不到竟然这么快便得到了来自师父的第二封纸鹤。 “北上二百里,我在那里等你。” 彭鹰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距离自己和师父上次通信不过只有半天时间,师父竟然从无尽山赶到了桑木宫?即便他能及时赶到,那霸下堂和别有洞天的人呢?凭他们的修为怎么可能在半天之内赶到这里,莫非师父竟然是想和自己两个人就搞定桑木宫? 师父啊,要不要那般嚣张…… 彭鹰无奈的苦笑,只能偷偷的离开凌云阁,又北上两百里,很快便在群山之中看到了一座熟悉的魔门。 这不是霸下堂的魔门么?彭鹰愣了半晌,旋即发现魔门上坐着一个雄壮的身躯,赫然正是左黄虎。 “师父!”彭鹰连忙抢了过去跪倒在魔门前。 自他归来之后,只是隔着养生堂的大门给左黄虎请过安。但是左黄虎甚至没出来看自己一眼,彭鹰知道师父对自己当年的选择还有怨气,然而彭鹰也没有办法,他们师徒的性格本就是南辕北辙,如果真的说和师父脾气类似的,反倒应该是从来不被师父承认的师兄,蓝笑风。 “嗯,起来吧。”左黄虎冷哼了声,旋即飘身落到彭鹰的面前,沉声道:“把蓝笑风的事仔仔细细的和我说清楚,不许有半点疏漏。” “是……”彭鹰毕恭毕敬的站在左黄虎的面前,将前前后后的事娓娓道来…… ………… 半晌,左黄虎猛的冷哼了声,恐怖的杀机顿时四散而去,周围山上的草木藤蔓无不瑟瑟发抖。彭鹰也心底生寒,暗想自己已经不知多久没看到师父如此雷霆震怒了,看来他老人家虽然表面上不认师兄,但从心底还是非常在意的。 “好个叶南圣,好个桑木宫,真是没把我左黄虎放在眼里啊。”左黄虎面色狰狞的道:“你想办法把笑风救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诳出解除禁制的方法。如果实在诳不出来也不必强求,等我们抓住叶南圣大刑伺候,我就不信他不说!” 彭鹰苦笑,“师父,叶南圣五年前就已经是青云境初品的修为,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变得更强了啊。而且桑木宫还有个大长老名叫叶青衣,修为与叶南圣相差无几,同样非常棘手。我正想和您商量商量,该如何对付他们两个呢。” “怎么?你没有信心?”左黄虎狞笑道:“两个青云境而已,又不是巅峰,何足道哉?” 他上下打量着彭鹰,点点头道:“不错,想不到你竟然也已到了点山境巅峰,倒是能助为师一臂之力……附耳过来……” 彭鹰茫然伸过头去,左黄虎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彭鹰眼睛一亮,看着左黄虎微笑道:“师父和弟子想到一块去了,其实弟子也正有此意。” “好,那就不要再罗嗦,你今晚就去救笑风吧。” “今晚?”彭鹰吃了一惊,向左右看了看,愕然问:“难道只有师父您自己来了么?要想对付桑木宫,只有我们师徒恐怕于事无补啊。” “放心,该来的,一个都不会少。”左黄虎不耐的摆摆手,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那边什么时候有消息便立刻通知我……” “今晚,便是桑木宫覆灭之时!”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今晚! 左家南方总堂里,本家、药王岭、千兵山、青竹峰、藏剑峰乃至南方总堂的左家弟子总计近六千余人整装待发,而就在此时,仙门却光华大放,有大批修仙者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夏侯忠愕然看去,却发现来的人竟都是陌生的面孔,这让所有南方总堂的左家弟子无不骇然失色。众多弟子纷纷拔出仙剑严阵以待,而左远清却笑着摆摆手,长袖翩翩的迎了上去。 “荆庄主、晏门主,您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左远清拱手微笑道。 来的人原来是荆义的不灭山庄和晏雪山的横山门,整个霸下堂,除观山境的弱者之外倾巢而出。 荆义和晏雪山拱手回礼,荆义苦笑道:“左黄虎前辈让我们尽快动身赶往桑木宫,他老人家自己却先行一步的走了。我和晏门主带着霸下堂的人又追不上他老人家,所以只好借道无尽总堂,到这里和家主汇合,从这里去桑木宫就方便多了啊。” 原来如此,左远清暗笑,心想三叔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气。于是颔首微笑道:“如此当然最好,南方总堂外面正有不少桑木宫弟子守着,稍后我们就一同杀出重围。” “好。”荆义和晏雪山哈哈大笑道。 夏侯忠等南方总堂弟子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这就是小师弟的霸下堂啊,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他们看向仙门,却见仙门前已经挤满了大概六七千的霸下堂修仙者,然而仙门中仍有大量修士络绎不绝的涌现出来,仿佛永不枯竭的泉水,无穷无尽。 夏侯忠父子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些霸下堂弟子中有许多人竟然不用驭剑飞行,竟是点山境的修为。粗略估计,拥有点山境初品修为的修仙者足有一两千人,如此恐怖的数量即便在左家那也是难以想象啊。 “爹,没看出来小师叔那么平易近人,但是登高一呼竟然足有上万修仙者响应啊。”夏侯远扬激动的有些发抖,望着桑木宫的方向颤声道:“只是不知道我们要等多久才能赶往桑木宫啊,小师叔那里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吧……” “三叔来信了。”左远清拿起刚刚收到的一份纸鹤,清癯的脸上缓缓收起的笑容,“今晚,围攻桑木岭!” “今晚!?”夏侯忠父子同时目瞪口呆。 回到了凌云阁,彭鹰咬着牙等到了日落西山,然后在夜色掩护之下再次来到了桑木岭面向大海的那座悬崖。 漆黑的海浪冲刷着嶙峋的礁石,轰隆隆的好像暴雨前的雷鸣。 一块礁石上,忽然钻出个略胖的脑袋来,花石肩静静的等待着彭鹰,果然很快便听到了彭鹰的声音,“花老,这是桑木牌,你拿好。”花石肩感觉手中多了一块沉甸甸的木牌,点点头,沉声问:“你帮我指明方向吧……” 彭鹰详细的指明了蓝笑风的位置,花石肩便揣着桑木牌跑到悬崖底下,一头撞了进去。 片刻后,花石肩又拿着桑木牌折返回来,指着悬崖下的一个孔洞道:“笔直向上,尽头就在蓝笑风那座囚室的脚下,我的任务已了,就不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万事晓他们已经和你师父汇合,就等你一声令下,便开始攻山了。” “知道了。”彭鹰拍拍花石肩的肩膀,目送他潜入海面之下,旋即飞身扑入花石肩留下的孔洞,向大牢激射而去。 很快他便到了尽头,这里就在蓝笑风的脚下不足半丈之处,凭彭鹰的修为,穿过这点距离简直像是捅破一层窗纸。不过在这囚室外有不少桑木宫弟子守护,彭鹰不敢大意,于是放出盘龙蛊王,让他去解决囚室外的守卫。 谁也料不到竟然有人胆敢跑到桑木岭来救人,所以囚室外的守卫修为都不算高。对盘龙蛊王而言,对付这些人如同探囊取物。阔口男孩化身数十,瞬间便镇压了所有囚室守卫的神智,令他们统统昏厥了过去。 彭鹰这才拿出春泥剑,基本不用动作,剑灵敌一便自动颤动剑身,贴着铁缸挖出一条通路来。 彭鹰飞身跳上地面,顿时看到了木刺中的蓝笑风。 蓝笑风依旧是那副傀儡般的模样,没有丝毫生气,更像是有人掏空了木刺,在里面雕出的一个人形。 “师兄,我来救你了。”彭鹰黯然抓着铁缸,抬头望着木刺中的蓝笑风柔声道:“还有,师父他老人家也来了,你放心,我和师父会救你出困,然后……帮你讨回公道!” 他这才将整个铁缸都举了起来,然后纵身跳下孔洞。 为免稍后动起手来伤到蓝笑风,所以彭鹰准备先把他安置到桑木岭地下深处。事先他已经让花石肩钻好一处地穴,正好能容纳这口铁缸。等他将蓝笑风送入地穴之后,又搬来一块巨石挡住洞口,除非桑木宫中也有人懂得通天眼,否则谁也不会发现蓝笑风就藏在此处。 彭鹰这才放下了第一个心事,然后悄无声息的向桑木岭山顶摸去。 现在他要去见的,是玉蟾。 到了桑木岭山顶,彭鹰如法炮制,仍是让盘王制住两个守卫,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入院落之中。而此时有几个百毒门弟子仍未休息,发现有个陌生的年轻人猛的冲了进来自然都被吓了一跳。 几人刚要惊呼,盘龙蛊王便化身扑入他们体内,院里顿时多了几尊木雕泥塑。这些人的毒术虽然精奇,然而修为却都是颇为普通。 正房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打开,玉蟾猛的看到了彭鹰,顿时欣喜若狂。 “你小子这些天究竟跑哪里去了?害得老婆子恨不得提前动手了!”玉蟾难掩激动之色的来到彭鹰面前,低声质问。 彭鹰听了却不禁一阵惊喜,连忙问:“怎么?难道您的罗刹雪蟾已经炼成了么?” 玉蟾笑而不语,只是长大了嘴吐出舌头,那只通体雪白的玉蟾顿时出现在舌根处。那雪蟾与半月前相比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稍稍变得更小了些,而且它那双赤红如血的小眼睛虽然睁着,但是彭鹰却没有上次那么痛苦的感觉。 返璞归真?彭鹰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明悟。 玉蟾洋洋得意的收回雪蟾,低声道:“五天前就大功告成了,就等你回来共商大计呢,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彭鹰知道这位百毒门门主性情乖戾,更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于是微笑道:“就在今晚,前辈等我的消息,然后里应外合攻克桑木宫!” “好!”玉蟾用力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杀机。这些天桑木宫虽然把她奉若上宾,但是对玉蟾而言,这却是她这一生中所受到的最大的屈辱……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希望破灭 叶青衣虽然是个侏儒,但是他所居住的仙宫却是整个桑木岭上最为庞大的,仙宫位于桑木岭峰顶西北角,平日在仙宫中伺候的百余名奴才都是叶青衣苦心栽培的人。 说是苦心栽培,其实这些人从孩童时便被叶青衣从天南海北找来,用药物令其不再生长,所以如今这仙宫里上上下下的奴才都是侏儒,身高绝不会高于叶青衣。叶青衣就是这样一个乖戾而又敏感的人,几乎所有的桑木宫弟子都不敢正眼看他,生怕引火烧身。 此时的叶青衣正在仙宫中修炼,面前摆着一块极品混沌灵石。桑木宫这些年虽然积攒下不少混沌灵石,但是绝大多数都送到了老祖宗那里,即便是叶青衣也不可能抱着一大堆灵石随意修炼。 而正在叶青衣刚刚收功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主子,您的乌龙茶。”有个老侏儒毕恭毕敬的来到叶青衣的身边,手中托着茶盘递了过来。 叶青衣唔了声,随手接过茶杯呷了口,然后惬意的舒了口气。 这个老侏儒是叶青衣的贴身老人了,六十多年以前叶青衣带回的一批孩童中,这老侏儒是硕果仅存的一个。这人名叫杨全,现在已经是这座仙宫的总管,平日里都是他来负责照料叶青衣的饮食起居。 这人之所以能在叶青衣的手下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谨小慎微,又善于哄人开心,所以即便有时候难免犯了些小错,叶青衣痛责一顿也就算了。 “主子,您近期还要再出海么?”杨全这次有些反常,送了茶之后却没急着走,而是站在叶青衣的身侧,有些担忧的问道。 叶青衣有些奇怪的瞥了杨全一眼,不过却没生气,反而升起些谈兴来。 在出海这件事上,叶青衣最近和叶南圣弄得有些不愉快。叶南圣希望叶青衣能尽可能多的收集混沌灵石,但是自从半个月前蓝笑风忽然出现了状况之后,叶青衣便有些抵触了。毕竟那片远古圣地实在太过凶险,如果蓝笑风再出状况,恐怕连自己都要深陷其中。 所以这半个月叶青衣足不出户,无论叶南圣如何催促就是不肯出海,叶南圣也有些着恼,这五六天也再没催了。 “哼,怎么?难道你也是来劝我出海的么?”虽然明知杨全不敢,但叶青衣还是冷哼了声,质问道。 “奴才怎敢。”杨全吓得抖若筛糠,连忙苦笑道:“主子,奴才只是听说上一次您险些出事,所以担心家主再让主子出海啊。奴才认为主子的决定是对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 到底还是宫中老人儿啊,知冷知热,叶青衣的语气放缓了许多,“我又何尝不知呢?不过家主现在还算好言相劝,但是如果真没了耐心硬逼我去,我也没别的办法。” “那也不行啊。”杨全惊呼道:“奴才可听说了,引路的那人似乎有苏醒的迹象,要是您这次出海的时候那人再醒了过来,甚至……甚至挣脱了、跑了,那不是害了主子么?” “醒了?跑了?”叶青衣脸色古怪的看着杨全,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的,那蓝笑风被太阴鬼木缠住,怎么可能跑得了?别说让他自己跑,即便是我想把他放出来都是不可能啊。” 杨全的身子一动,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沉重的目光,旋即连忙问:“怎么会呢?要说他自己跑不了还说的过去,但是既然有人能把他放进太阴鬼木里,就应该有人能把他放出来吧。主子做不到,难道连家主也做不到么?” 这话已经问的有些超出他的本分,更是背离了这次谈话的初衷,不过叶青衣却丝毫也没怀疑,轻蔑的一笑,道:“你以为是谁把他放进太阴鬼木里的?就是我啊。” “是您?”杨全顿时目瞪口呆。 叶青衣得意的笑道:“家主当年曾经钻研过一段太阴鬼夺魄,这种奇术便是用来控制蓝笑风的。不过家主事务繁忙,失败了几次之后就全都交给我来研究了。我苦心研究了数十年,总算让我完成了太阴鬼夺魄,这些年我前前后后共把百余名修仙者封入太阴鬼木中,除了蓝笑风之外,活得时间最长的那个也只活了不足三个月。这个蓝笑风已经算是超乎寻常了,活到现在已经两年有余,但是想要他活着离开太阴鬼木?就算是我也是束手无策啊……” 提起这段经历,叶青衣显得有些洋洋得意,不过说着说着叶青衣却感觉有些不对,他忽然扭头看去,却看到杨全正在凝视着自己,那双眼睛中满是滔天的怒火,似乎要将自己撕成粉碎。 叶青衣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 多少年来,除了叶南圣之外还没有人胆敢如此盯着自己,更何况还是这种杀机四射的目光?不过他在愤怒中却又有些茫然?这个杨全是吃错药了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目光…… 忽然,有道乌光忽然从杨全手中绽放开来,仿佛蛟龙出水,陡然射向叶青衣。当叶青衣发现那赫然是一把黑色的仙剑时,那乌光已近在眼前。 叶青衣骇然失色,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绝非杨全!他闷哼了声,猛然张开双手向面前拍去,像是要拍死一只蚊子。 轰!电光石火间,叶青衣的双掌竟后发先至,猛然合拢,将那把黑色仙剑夹在双手之间。叶青衣有青云境一品的修为,全力一掌之下,即便是上品的仙剑也会被他拍成齑粉,谁知那黑色仙剑竟安然无恙,反而猛的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继而有道乌光奔腾而出,仿佛夭矫的神龙直奔叶青衣的面门而去。 叶青衣顿时亡魂皆冒,拼命将脑袋扭向旁边,而那剑芒贴着他的面颊骤然而过,却将他左耳炸成了粉碎。 嗷!叶青衣痛得松开了双手,猛然急退。而反观那个“杨全”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同样向仙宫外激射而去。 杨全自然就是彭鹰。 他离开玉蟾那里之后,便准备去弄清蓝笑风身上的禁制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解除。能解开禁制的人恐怕只有叶南圣和叶青衣两个,不过叶南圣城府极深,又阴险狡诈,彭鹰没有信心能从叶南圣身上搞清真相,于是,他偷偷的溜入了叶青衣的仙宫。 叶青衣在练功时,杨全正端着茶壶从远处走来,彭鹰便让盘龙蛊王进入杨全的体内,然后变成了杨全的模样。 果然叶青衣没有生疑,而彭鹰也终于知道了真相。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战将启 难道师兄真的没救了么!?彭鹰又惊又怒。他能看出叶青衣没有说谎,如此一来,恐怕就连叶南圣也没办法解开师兄身上的禁制了。 彭鹰悲愤莫名,于是一剑刺向了叶青衣。不过他也知道凭自己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对付青云境的叶青衣,所以一击不中便远遁而去。 轰!叶青衣那座巨大的仙宫忽然炸裂开来,半空中,状若疯虎的叶青衣手中抓着一把与其身材极不相配的巨剑怒吼: “你是谁!” 怒吼声响彻天地,四周的仙宫之中顿时亮起了盏盏明灯,有许多桑木宫弟子不明究竟的冲了出来,顿时乱作一团。远处叶南圣的仙宫中,有道人影骤然出现在半空之中,恐怖的青色劲气将虚空冲击得荡起道道涟漪,赫然正是桑木宫宫主,叶南圣。 夜空下,彭鹰慢慢的舒展开身子,虽然面孔依然是杨全,但身体已经恢复了原貌。他默默的拿出一件漆黑的长衫罩在身上,那长衫的颜色如同墨染,冷眼看去,彭鹰却像是月夜的幽灵,随时都能隐没与黑暗之中。 “有刺客!”许多桑木宫弟子看着那诡异的一幕,顿时失声惊呼。 警钟大作,满山剑光四起,数以千计的桑木宫弟子从四面八方飘向半空,在彭鹰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然而他们却惊讶的发现那个刺客竟十分镇定自若,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陷重围一样。 这时叶青衣正红着眼睛想和彭鹰拼命,忽然有个人影陡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宫主!为什么拦我!”叶青衣疯了似的咆哮着。 “大哥,先问清楚了再报仇也不迟。”叶南圣安抚住叶青衣,然后面色凝重的看向彭鹰,道:“你究竟是谁?” 彭鹰默默的飘在半空,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中却杀机四起,令无数桑木宫弟子望而生畏。 响亮的警钟震动苍穹,远处,凌云阁、三清剑派等等仙门的修仙者纷纷倾巢而出,满天华光四起,像是铺天盖地的萤火虫赶到了桑木岭周围。 凌云阁阁主惠博雄,三清剑派门主宗冶,两人几乎不分前后的来到了叶南圣的左右。 “宫主,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夜闯桑木宫!”惠博雄手中握着一把仙剑,好像被激怒的恶犬,愤怒的咆哮着。他手中那把仙剑赫然正是孙红雪送他的极北金髓剑,却拿到这里耀武扬威来了。 叶南圣没有理会惠博雄,只是深深的望着彭鹰,眉头微微蹙起。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彭鹰拥有幻面玉皮,这在叶南圣这里已经不是秘密,面前这人分明有点山境巅峰的实力,但却是杨全的面庞,难道竟是他么? “宫主,这人胆大包天,待我把他抓来让您处置。”惠博雄见叶南圣没有说话,竟自告奋勇的仗剑向彭鹰扑去。这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绝不能让三清剑派的宗冶抢在头里。 惠博雄的修为也算不俗,但是勉强也只能算是点山境中上,对彭鹰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手里的春泥剑忽然发出一阵轻吟,剑灵敌一在彭鹰的脑中自告奋勇,彭鹰无可无不可的松开剑柄,旋即只见春泥剑忽然激射而去,好像神龙见首不见尾般骤然掠过虚空,顿时出现在惠博雄的面前。 “暂时不要杀他。”彭鹰见春泥剑竟如此神勇也是有些意外,连忙在脑中警告剑灵敌一。他曾答应过孙红雪,要给这些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惠博雄能够知难而退,彭鹰还没打算将他斩于剑下。 惠博雄原本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刺客,然而却忽然发现那人几乎纹丝没动,但那黑色仙剑却如有灵性的激射而来,竟转眼就到了面前。惠博雄大骇,连忙举起极北金髓剑迎击,谁知春泥剑上忽然荡起恐怖的乌光,惠博雄手里的仙剑顿时好像烈日下的白雪,竟瞬间变成了铁水!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他们却不知道春泥剑本身就是由极北金精制成,自然能够彻底压制极北金髓。剑灵敌一本想一举割断惠博雄的喉咙,但是听到彭鹰的那声喊,只好剑锋轻抬,将惠博雄头顶的发髻削断,然后居然飞回了彭鹰的手中。 这瞬间仿佛兔起鹘落,转眼间,惠博雄手中只剩下一根剑柄,头顶发髻没了一半,四周长发披散下来,好像个疯子。他呆呆的愣在半空,半晌才醒悟过来顿时吓得发出一声怪叫,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叶南圣的身边。 三清剑派的宗冶虽然也十分惊愕,但还是忍不住调侃道:“阁主,新发型不错啊。” 惠博雄的鼻子险些气歪了,但看着叶南圣阴沉的表情却没敢回话,只好畏缩着藏在叶南圣的身后,脸色苦的好像吞了黄连。 叶南圣看也没看惠博雄一眼,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彭鹰,忽然沉声问道: “你是彭鹰?” 彭鹰冷冷的一笑,随手揭去幻面玉皮,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果然是你。”叶南圣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惠博雄和宗冶虽然和彭鹰曾有一面之缘,不过当初彭鹰在佛心会的时候还是用的海无波的身份,所以他们两个都不认识彭鹰。但是这几年来彭鹰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他们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世人将彭鹰说的简直神乎其神,说他当年在左家青龙峰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杀炎正神将,又杀了上万神兵,简直是妖王转生,不可一世。 虽然谁都知道这些话不可全信,但是彭鹰背后的势力却是有目共睹,那是足以和三大隐世仙门相提并论的实力,任谁也不可小觑。所以当惠博雄听到叶南圣说出彭鹰的名字时,险些吓得把胆汁都喷了出来。 竟然是他?惠博雄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心想刚才算自己命大,否则现在脑袋恐怕就已经搬家了。 “他就是彭鹰?”此时的叶青衣也勉强镇定了下来,凭真气止住了脸上的鲜血,仗剑站在叶南圣的身边。 叶南圣点点头,望着彭鹰沉声道:“彭鹰,你是如何进入桑木宫的?” 他此时已经恍然大悟,难怪半个月前炼丹堂堂主叶琨无故失踪,原来这个左家的奸细就是彭鹰!但他仍感到有些不解,桑木宫向来管理的十分严格,护山仙草密不透风,他是怎么进入桑木宫,又能平安登上桑木岭的? “这要多亏惠博雄阁主。”彭鹰冷笑了下,随手又戴上幻面玉皮,却顿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万青!?”惠博雄失声惊呼,旋即看到叶南圣猛的转过头狠狠的看着自己,他顿时知道失言了,连忙捂着嘴,满脸苦涩。 不用过多解释,叶南圣已经想通了一切,他狠狠的瞪了眼惠博雄,冷哼道:“你这个废物,稍后再找你算账。”说着,叶南圣看向彭鹰,沉声道:“彭鹰,你鬼鬼祟祟的混入我桑木宫,究竟有何图谋?”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判决 彭鹰收起幻面玉皮,如渊渟岳峙般悬浮于虚空之中,恨声道:“叶南圣,你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难道还需要我多说么?今晚我别无所图,只是想毁了你的桑木岭,让桑木宫从此消失于天下!” 他故意放大了嗓门,声音仿佛春雷滚滚飘出好远,桑木宫弟子加上诸多仙门总计共有数万人,听到彭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这人是个失心疯吧?只凭他一个,竟敢说要让桑木宫从此不复存在?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 叶南圣也呆了呆,心里满是荒谬的感觉。 “哈哈哈!彭鹰,这是我叶南圣数百年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叶南圣哈哈狂笑,狞然道:“我知道左家人就在南方总堂,东海和无尽山里也有人捧你的臭脚,不过你未免也太小瞧我桑木宫了吧?” 叶南圣摊开双手,扫向左右,得意的笑道:“如今的桑木宫,群雄云集,弟子数万,即便是天君堂和鲲鹏楼也不足惧矣,凭你?差得远了!” “宫主,和这兔崽子不必罗嗦,直接宰了完事!”叶青衣恶狠狠的道,他变成了一只耳,那模样变得愈发猥琐,而满脸的鲜血也令他显得更加残暴。 “不急。”叶南圣一挥手,深深的看向了彭鹰。 他虽然信心十足,但是对彭鹰仍是有些摸不清底细。一则彭鹰五年前力挽狂澜,竟杀了炎正神将,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叶南圣始终没弄清楚。炎正神将的实力足以和青云境巅峰的修仙者相提并论,如果真是被彭鹰所杀,那彭鹰的修为怎么可能还是点山境巅峰? 二则,叶南圣不相信彭鹰是个不自量力的狂人,他既然敢孤身出现在这里,那肯定就是早有准备。 “彭鹰,你的人应该就在附近吧,干脆叫他们出来吧,躲躲藏藏的又何必呢?”叶南圣冷冷的说道。 彭鹰冷笑了下,道:“也好。” 说着,他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纸鹤,拍散。忽然,西方的天际亮起数以千计的光华,好像一条银河横亘在天地之间,有三道格外耀眼的光华遽然直射过来,转眼间便已到了桑木宫的正上空。 有桑木宫的结界阻拦,那三人距离山顶仍有数百丈之遥,居中的是个仙风道骨、相貌清癯的老者,头上赫然带着一顶金光四射的金冠。而在他的两侧,分别是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和一个面容古朴、身材略显矮壮的男子,两人则都带着银冠。 即便不认识这三个人的,起码也能猜出其中两个的身份。 左家金冠仙判,那一定就是现在的左家家主,左远清了!而那少女生的天下无双,又是左家银冠仙判,那必然就是五美之首,赫赫有名的左鱼儿了!至于那第三个人,也有人认得,正是藏剑峰峰主,左远明。 “哼,果然是左家家主大驾光临。”叶南圣丝毫也没觉得奇怪,抬头望着左远清冷笑道。 左远清看也没看叶南圣,只是和左远明一起默默的望着彭鹰,眼中满是激动。 好多年没见到小师弟了,他似乎清瘦了些……左远清叹息了声,向彭鹰挥了挥手,却没说什么。彭鹰则向左远清和左远明点头示意,彼此不用多说,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 左远清慢慢的挺直了腰脊,目光在众多桑木宫修仙者的脸上转了一圈,旋即沉声道:“桑木宫倒行逆施,先与南疆魔教狼狈为奸,数次犯下滔天大罪,而后又囚禁左家玄雀堂主蓝笑风,以及仙判潘崖,这屡屡罪状都是铁证如山!按律,当诛!” 字字如同雷鸣,在夜空中回荡,左远清以左家家主的身份亲自判决,在这两百年间还是首次。 自左家没落以后,桑木宫周边的仙门几乎已经把左家遗忘,什么左家,什么铁律,这修仙界里唯有实力才是王道!桑木宫势大,那便是一言九鼎,而叶南圣才是真正缔造规则的人,左家只能望洋兴叹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当左远清掷地有声的下了审判时,有许多人顿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桑木宫竟然囚禁了左家仙判?更有甚者,竟然和南疆魔教狼狈为奸?在场的诸多仙门中,有绝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真相。大家之所以依附桑木宫,为的只是有棵大树好乘凉,但是如果这棵大树竟生满了毒瘤,那还能继续依靠下去么? 叶南圣却并未慌张,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不过是稍稍被动一些罢了。他接着左远清的话冷笑道:“左家主好大的口气,我们桑木宫与南疆魔教有交情又怎么了?囚禁了你们的仙判又怎么了?这里是桑木岭,可不是你们左家的青龙峰!” 他高高的飞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四面八方,沉声道:“各位,既然你们已经加入我桑木宫,那叶某便拿你们和桑木宫弟子一样对待。平日让你们在桑木岭周围修炼,供给你们灵丹妙药,这足以证明叶某是以诚相待。” “如今正是大争之世,妖界封印随时可能破裂。在这样的天下,强者才能为王!什么左家铁律,谁听说过在上古时还有铁律一说!?”叶南圣满脸的狰狞,狂态毕露的狂笑道:“叶某可以老实告诉你们,桑木宫不日即将北上,什么左家、天君殿、鲲鹏楼,都无法阻止桑木宫称霸天下!等到天下修仙界尽皆臣服之时,你们便是桑木宫的功臣,天下灵脉任你们取用,仙器法宝也都任你们选择!这样的未来,你们舍得拒绝么?” 数万修仙者中,许多人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大家都知道桑木宫如今势力庞大,或许真能横扫整个乌沉修仙界,如果真能如此,那可是太过美妙了。 “宫主万岁!” “不,宫主万万岁!”四面八方响起阵阵疯狂的欢呼,不过在人群中也有人冷静面对,看着周围那些癫狂的人们,表情有些挣扎。 叶南圣的这番狂论虽然振奋人心,但只要还能分辨是非,便都能意识到桑木宫恐怕要踏上一条不归路了。桑木宫此时的行径如果放在凡间,那便是反贼!一旦叶南圣北上,必然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到那时哪里还有正义可言?而自己这些人不就成了为虎作伥么?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个机会 彭鹰一直在打量着所有人的表情,看到那一张张略带羞愧和无奈的面孔,便知道这些人并非都是泯灭了人性。于是他也飘然而起,沉声道:“世间自有规矩,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叶南圣虎狼心性,妄图独霸天下,而你们,无非是他的工具而已。” 他冷冷的瞥了叶南圣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今晚,我彭鹰誓要将桑木宫夷为平地,这也是叶南圣咎由自取。不过我知道在场的各位中还是有人能够明辨是非的。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立刻离开桑木宫,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但如果你们选择留下,那便是我彭鹰和左家共同的敌人了。” 彭鹰的声音显得不是很大,但是却清晰的送入每个人的耳中,转眼间,桑木岭四周顿时吵杂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宫主会怕了你?我们这些人一人吐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你了!” “你还真把你当个人物了?你不就是个妖么?左家号称铁律仙门,自己却藏污纳垢,包容你这妖类,还敢厚着脸皮执掌铁律!?” 阵阵嬉笑怒骂声此起彼伏,桑木宫弟子、仙门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又有叶南圣和叶青衣两个青云境强者坐镇更是肆无忌惮。谁也不相信桑木宫今晚会灭亡,相反,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桑木宫固若金汤,而彭鹰和左家却是以卵击石,注定是自取其辱。 然而还是有许多人陷入沉默之中,他们对彭鹰的话深以为然,但是因为此地是桑木宫,如果真的离开,不知叶南圣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将他们给宰了,所以虽然有人生出了远走高飞的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这时,叶南圣却冷笑了起来。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位如果有想现在离开桑木宫的,叶某绝不阻拦。” 叶南圣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令许多人不禁为之一愣。叶青衣首先飞到叶南圣身边,讶然道:“宫主,你为何自乱阵脚啊?” 叶南圣冷笑了下,低声道:“这些年不管什么臭鱼烂虾都跑到我们桑木宫来了,不妨趁此机会去芜存菁,留下来的人以后才能一心随着我们北上啊。不过大哥你给我看好了,记住几个带头离开的,等今天的事完了,我们再把他们统统杀了,以儆效尤。” 叶青衣这才恍然大悟,眉飞色舞的道:“还是宫主深谋远虑,这就叫欲擒故纵,杀鸡骇猴吧?” “正是。”叶南圣嘿然冷笑,然后不再说话。 桑木岭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想看看谁会第一个离开。气氛显得无比凝重,而过了半晌,忽然有人长叹了声,对叶南圣拱手道:“宫主说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丹心门人少力薄,自感帮不上宫主,这就告辞了。” 那人小心的告辞之后,便带着两百余个丹心门弟子走了。在他之后,又有两个仙门门主告辞离去,不过人数都不算多,三个仙门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人而已。 彭鹰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很希望能有更多人良心发现及时退出,否则稍后自己恐怕会造下更大的杀孽。 惠博雄看着面无表情的叶南圣,急于挽回自己在宫主心中的形象。于是连忙跑到叶南圣面前跪倒,大声道:“宫主,凌云阁绝对不会背信弃义,我惠博雄无论如何也会追随在宫主身后,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的话音未落,在凌云阁的众多弟子之中,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各位同门!惠博雄这是在把你们往火坑里带啊!你们要是留在这里那就是与左家为敌,也是与整个乌沉修仙界为敌啊!听我一声劝,大家还是离开桑木宫吧!” 彭鹰和惠博雄都是一愣,低头看去,竟然是孙红雪在人群中振臂高呼。彭鹰这才知道孙红雪根本没打算离开过,他只是将方红依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却回来拼命来了。 “你住嘴!”惠博雄指着孙红雪气得瑟瑟发抖。 “你才该住嘴。”彭鹰淡淡的瞥了眼惠博雄,那目光锋芒毕露,吓得惠博雄顿时闭上了嘴巴。 在孙红雪的劝告下,凌云阁弟子的意志松动了许多,当即就有三五百人随着孙红雪向远处去了。而这一大群人离开,也让周围正犹豫的人下定了决心,很快,前前后后又有将近两千人离开了桑木宫,但是也是到此为止,再也没人离开了。 “还有没有人要走了?”叶南圣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料到自己开开口,竟然走了将近三千人!这让他开始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反悔,只能在心中指天发誓,一定要将那些背叛自己的人斩草除根,让所有人知道,桑木宫进来容易,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宫主放心,我们发誓要追随您,灭了左家,灭了天下!”有人疯狂的怒吼着,旋即所有人都高聚仙器争相高呼,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惊天动地,叶南圣的脸色这才变得舒缓了许多,望着彭鹰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这样的桑木宫,谁能与其争锋?这个彭鹰即便是妖,又能耐我何? 此时的叶南圣仿佛被那些欢呼捧上了云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他日称霸天下,千万修仙者匍匐于脚下的盛况。 彭鹰望着脚下那癫狂的景象,长长的叹息了声,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一次机会,既然你们选择留下,那边只好……” “战吧!” 彭鹰的声音忽然仿佛春雷般炸响,漫天风云齐动,忽然,桑木岭周围那些兴奋的修仙者忽然发现西方的左家阵营一侧陡然光华万丈。不计其数的修仙者好像道道逆天而起的流星窜上高空,顷刻间,起码有万余名修为强悍的修仙者在空中列出一条银河,旋即有两道璀璨的光华燃起,骤然飞来。 “霸下堂不灭山庄荆义,拜见洞主。”有个看似只有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唇上两撇短髭,却老太横秋的向彭鹰躬身行礼。 “霸下堂横山门晏雪山,拜见洞主!”雷鸣般的吼声响起,在荆义的身旁,身材粗壮的晏雪山威风凛凛的抱拳道。 是霸下堂!?桑木岭四周的修仙者无不倒吸了口冷气,他们早就听说过霸下堂实力雄厚,但是现在亲眼目睹这才知道还是小觑了霸下堂。那些霸下堂弟子虽然还远在数十里之外,但是从那些沸腾如火的光芒来看,那里面竟然有许多点山境的强者! 而在桑木宫的人魂飞魄散的时候,西南方忽然也有近万道光华冉冉升起,紧接着三道光华骤然赶到。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拜见洞主! “三弟,我来了。”端木青微笑着向彭鹰打着招呼,在他的肩上,伶俐虫蹦蹦跳跳的和彭鹰招手,要不是端木青制止,这猴子早就扑向彭鹰了。 “江南冯家,冯奎,参见洞主!” “江南李家,李南漳,参见洞主!”江南三子的其他两人也恭恭敬敬的向彭鹰拱手为礼。这一次彭鹰连忙还礼,毕竟人家江南三大世家是看在二哥的面上才会赶到这里,不能与霸下堂一概而论。 这时,桑木岭周围的修仙者们已经逐渐安静下来,刚才的疯狂慢慢褪去,露出来的则是些许畏惧之色。江南三大世家也来了,再加上左家和霸下堂,这人数已经超过两万了啊。 所有人的心都重重的沉了下去,刚才彭鹰说要灭掉桑木宫,人们只以为他是信口开河,但现在看来,人家竟是有备而来,这是真要和桑木宫决一死战啊! 贴着桑木宫西边的结界,忽然有十道光华升起,赫然是十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尤为奇特的是,这些人的头顶都有道道冲天而起的正气,声势极为惊人。更恐怖的是,从他们全力催动的真气来看,这些人的修为竟然应该都是点山境中品以上!这十个人,却足抵千军万马! “正气门万事晓,拜见洞主。”万事晓肃然拱手,然后列在荆义和晏雪山身旁。 正气门?这又是哪里来的?桑木宫的修仙者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轻松早已不翼而飞。 而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北方忽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虎吼,吼声仿佛近在咫尺,震得修为较弱的桑木宫弟子面如土色,所有人惊魂未定的向北方望去,顿时看到远处一座巍峨的山巅,有个雄壮的虎躯昂首挺立,他一手抓着一把灰色如土的长剑,另一只手却擎着一座巨大的魔门! 轰!左黄虎随手将魔门抛到身后,转眼间魔门中光华四射,不计其数的修仙者蜂拥而出,然后好像烟花四射,遍布苍穹。 数十、数百、上千、成万!不计其数的修仙者好像永无止境的狂涌出来,令那片虚空光华闪烁,像是满天星辰落在山巅。 一道光华骤然赶来,赫然是个体态丰腴,貌美多姿的少妇,毕恭毕敬的躬身施礼:“别有洞天,杜妙妙,拜见洞主!” 又一道光华落在杜妙妙身边,赫然是个苍老的老者,拱手道:“元阳,拜见洞主。” 紧随其后,还有个老者赶来施礼,大声道:“南疆王铁雄,拜见洞主!” 别有洞天,倾巢而出! 随着这一声声拜见洞主,数万名修仙者齐聚桑木宫!左家、别有洞天、霸下堂、江南三大世家、正气门将桑木岭围的水泄不通!这一刻,桑木岭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原本的狂热、轻蔑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阵阵恐惧的悲风。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修仙者们早已面如土色,纷纷心生寒意,旋即抖若筛糠! 这就是彭鹰的实力?不过却比传言中更加恐怖啊!好多人心里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悔意,想起刚才顿时后悔不迭。 机会稍纵即逝,现在他们已别无选择。 凌云阁惠博雄、三清剑派宗冶都不禁浑身颤抖,看看叶南圣又看看彭鹰,脑袋中已经一片空白。 自己的选择难道错了么?看眼下这种情况,桑木宫别说指日北上,能不能度过这一劫还未可知呢啊。 叶南圣和叶青衣对视了一眼,心中也难免惊讶万分。然而他们却并未如何慌张,毕竟敌人虽多,但却没有一个青云境的高手,虽然他们看似强大,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却也不足为惧。更何况也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在这桑木岭上还有一位登峰造极的老祖宗,一旦桑木宫真的岌岌可危,只要他老人家肯及时出关,再大的困境也不是问题了。 “叶南圣,叶青衣,你们是如何折磨蓝笑风的,我左黄虎便会千百倍的还回来。”随着低沉的咆哮,左黄虎那伟岸的身躯陡然出现在桑木岭正上方。他雄踞于苍穹之上,好似神祗般俯视着叶南圣等人,狞然道:“或许你们还不知道,那蓝笑风……” “是我左黄虎的弟子!” 吼!虎吼震天,竟震得桑木宫的结界瑟瑟发抖,叶南圣抬头望着左黄虎脸色凝重,要说敌人中他唯一稍稍忌惮的,也就是这个转生成妖的怪胎了。 “你们所有人,给我离远点!”左黄虎的声音轰轰烈烈,而叶南圣惊讶的发现左远清、荆义乃至刚刚过来拜见彭鹰的所有人竟一窝蜂的都顺着来路跑了。转眼间所有人各归本队,又向后退出好远,竟已躲出数十里之外。 这是搞什么鬼?叶南圣和叶青衣对视了眼,都感到一头雾水。 远方,端木青回到江南世家的阵营之中,数千修仙者之间有一艘仙舟,宋虚怀和巫浩然正坐在船舱中对饮。但是他们哪里还能喝得下去酒,都捏着酒杯呆呆的望着窗外。直到端木青回来,宋虚怀这才连忙向他招手,问道:“端木兄,彭兄弟他们师徒两个这是搞什么鬼啊?” 端木青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在我们赶来之前,我收到了三弟的一封纸鹤。”说着他拿出一封纸鹤递给了宋虚怀,宋虚怀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过来之后不可靠的太近,看我和师父如何将桑木宫闹个天翻地覆!” “就凭他们两个?”宋虚怀抖着信纸大呼小叫,“彭兄弟也忒胆大包天了!他们两个是厉害,但能比得过叶南圣和叶青衣么?而且他们现在一个在结界里,一个在结界外,叶南圣吹口气就能灭了彭兄弟,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端木青白了眼宋虚怀,“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要真是担心我三弟,你干什么不现身呢?叶南圣看到连鲲鹏楼的二公子都来了,肯定吓得恭恭敬敬的把三弟送出来。” 宋虚怀翻翻白眼,苦笑道:“我的端木兄啊,我们鲲鹏楼和桑木宫可都是隐世仙门啊,又没什么过节,我算干什么吃的去管桑木宫的事?要是被我爹知道了还不扒了我这身皮?再者说彭兄弟今晚肯定要和桑木宫决一生死,我出现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端木青自然知道宋虚怀的苦衷,刚才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于是摆摆手笑道:“你别那么认真,放心吧,我三弟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你看看人家浩然,比你这个鲲鹏楼二公子可镇定多了。” 两人同时看向巫浩然,却见他捏着酒杯,满面崇敬的望着彭鹰,喃喃自语道:“好霸道,好威风,我啥时候能有师父这样的气概啊。” “你还是准备做你的皇帝去吧。”宋虚怀瞪了巫浩然一眼,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酒如此灼热,像是火焰掠过咽喉,宋虚怀的心像是熊熊燃烧了起来,盯着桑木岭,目不转睛。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六九天劫 桑木宫结界之上,左黄虎看了眼彭鹰,问:“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师父先请。”彭鹰微笑着招了招手。 师徒两个言笑晏晏,叶南圣和所有桑木宫弟子却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在谦让些什么。而就在此时,左黄虎忽然深吸了口气,忽然盘膝坐了下来。 无论是桑木宫的人,还是四周翘首观望的左家、别有洞天的修仙者,见到此情此景顿时都感到无比的荒谬。 这都什么时候了,左黄虎竟然要修炼么?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过也要分时间和场合吧…… 所有人中,却是叶南圣第一个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他猛的抬头望向苍穹,旋即猛的骇然失色,继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咒骂。 “该死的左黄虎!” 人们随着叶南圣的目光也抬头望去,却惊愕的发现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铺上了一层铅块般沉重的乌云。漫天星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四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远处那些修仙者的剑光、真气好像烛火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光来。 轰!一声炸雷在九天之上炸响,紧接着乌云中掠过一道灰蒙蒙的光华,那闪电的颜色有些奇怪,像是枯骨的颜色,带着极为恐怖的杀机。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灰色闪电在乌云中崭露头角,像是众多巨龙穿梭不停,冰冷的杀机酝酿着、等待着,似乎随时都能碾压下来。 “六九天劫!这该死的左黄虎竟然要在这里渡劫!”除了已经被吓傻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顿时醒悟过来,旋即一片恐慌。 六九天劫,点山境跨越青云境的必经之路,这是天道受到修仙者的挑衅而降下的罪罚,自然天威惊人。满山修仙者里面只有叶南圣和叶青衣经历过六九天劫,然而与左黄虎的六九天劫相比似乎又截然不同。 左黄虎以妖躯修炼人类功法,本就是开天地之先河,这六九天劫或许不是威力最大的,但却绝对是空前绝后! 轰!第一道灰色劫雷轰然砸落,水桶般粗细的闪电好像擎天玉柱,瞬间落到左黄虎的头顶。左黄虎竟哈哈狂笑着飞身而起,手持往生剑展开寂灭剑意,猛然斩向那道劫雷! 旁人或许会躲避劫雷,但是对左黄虎而言,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摧毁! 轰!那劫雷竟真的被寂灭剑意撞得稍稍偏移了少许,砸落在桑木宫的护山结界上。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桑木宫的结界好像巨大的肥皂泡,疯狂的摇摆起来。而就在这瞬间,成千上万的劫雷好像狂风骤雨般激射而下,劫雷与劫雷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缝隙,仿佛一道道光幕倾盆而下。 在远处观望的左远清等人也终于明白左黄虎和彭鹰是作何打算了。他们虽然已经身在数十里之外,但仍能感到左黄虎的那六九天劫是何等的恐怖,就像是苍天漏了个洞,银河倾泻而下!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巨响连绵成一片,桑木宫结界在颤抖着,桑木岭在颤抖着,整个大地同样在瑟瑟发抖!劫雷带着极大天威轰轰烈烈的砸下,然而左黄虎的寂灭剑意始终未曾停歇,漫天杀机之中死气弥漫,桑木岭满山草木尽衰,众多修仙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叶南圣脸色铁青,连忙对叶青衣道:“大哥,快去杀了左黄虎,我们的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了!” 叶青衣虽然也对那六九天劫有些畏惧,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抓住那巨大的仙剑猛的窜出了结界,咆哮着直奔左黄虎斩去。 正在此时,远方忽然有道火光呼啸而至,好像一道火流星,带出一溜残影瞬间出现在叶青衣的面前。一把熊熊燃烧的仙剑划破了苍穹,轰然砸向叶青衣的头顶。 叶青衣根本猝不及防,连忙怪叫着向后急退,同时展开巨剑向那燃烧的仙剑迎去。天空中顿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而叶青衣却好像陨石般被砸飞了出去,一直飞出数百丈他才勉强站住,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竟有人能逼退叶青衣!?桑木宫的修仙者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抬头望去,却见漫天劫雷之中,有个浑身仿佛燃烧着烈焰的男孩手持着一把赤红如火的仙剑,正冷笑着望向远处的叶青衣。而那男孩看起来应该还没有十岁,怎么可能逼退叶青衣? 焚天!只有彭鹰等人知道,这个男孩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焚天仍是那副狼狈的模样,但是他的身上并无重伤,虽然狼狈,但却依旧那样神采奕奕。 “君上,我总算没有来迟。”焚天笑呵呵的向彭鹰躬身施礼。 彭鹰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左黄虎,为师父捏了把冷汗。 师父早在几年之前便有了突破青云境的实力,他老人家之所以隐忍到现在,就是知道他的六九天劫绝对非同凡响。而事实证明左黄虎的六九天劫果然远比普通的六九天劫恐怖数倍,师父能否安然度过六九天劫?彭鹰在心中万分担忧。 “焚天,看好我师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老人家出事。”彭鹰沉声道。 “是!”焚天大声答应着,然后拎着焚天剑站在距离左黄虎不远的地方严阵以待。 劫雷之下,叶青衣仗着青云境的修为还能勉强抵抗,但是看着位于天劫中央竟然还显得游刃有余的雷焚天,叶青衣便难免惊骇欲绝了。他摸不清焚天的来历,于是不敢轻易过去,然而桑木宫的结界已经岌岌可危,这让他焦急万分。 “左黄虎,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叶南圣再也按捺不住,猛的怒吼着冲天而起,瞬间他便掠过了结界扑向了左黄虎,在其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一把只有半尺长,像是仙剑,却更像是半截木根的仙器。 “宫主出手了!” “是荒木龙根剑!宫主杀了左黄虎那混蛋!”桑木宫的修仙者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叶南圣,青云境三品!他的出手让这些桑木宫弟子们终于松了口气,外面那六九天劫似乎也不那么恐怖了。 叶南圣在距离左黄虎仍有近百丈的时候不得不停了下来,在他的面前,雷焚天傲然站在那里,虽然此时的焚天还不足以和叶南圣为敌,但是他的前世乃是上古龙将,见过神帝神王无数,又怎么会畏惧叶南圣?即便不敌,但雷焚天得了彭鹰的命令,便永远也不会后退半步。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又一个六九天劫! “小兔崽子,你是哪里来的妖孽?”叶南圣看着焚天也不尽啧啧称奇。看他分明是个人类,却怎么可能会拥有青云境初品的修为?不过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叶南圣也知道现在桑木宫结界随时都会崩溃,于是他狞笑了声,松开手,任凭似剑非剑的荒木龙根剑坠向下方。 荒木龙根剑刚落到叶南圣的脚下便悬停不动,叶南圣飘然站在剑柄之上,陡然放出了全力。 轰!漫天风云涌动,竟连那六九天劫的劫雷都颤抖了下,继而从叶南圣的体内有无数恐怖的青色真气弥散开来,像是道道青色的烈焰熊熊燃烧。焚天皱了皱眉,同样全力以赴的放出真气,那赤红如火的真气同样无比恐怖,仿佛将虚空融化,令那片苍穹扭曲不定。 “荒木龙根剑,叶某已经许久未曾动用了,想不到竟会用在你这无名鼠辈身上!” 叶南圣冷笑了声,忽然戟指向脚下点去,一道青芒闪过,那像是树根模样的荒木龙根剑陡然绽放出浓绿的光芒。 瞬间,方圆千丈之内仿佛出现了一座碧绿的深潭。浓重的绿云遮天盖地,阻隔了下方的视线。而在绿云中忽然出现了无数扭曲的身影,像是神龙露出真容。 那赫然竟是无数粗壮无比的树根,通体枯黄,粗壮到难以想象,顷刻间,叶南圣的脚下树根密集翻涌,像是无数的触角轰然冲天而起,有几根极为粗大的直奔焚天而去。 “什么鬼东西!”焚天厌恶的冷笑,焚天剑带着炽烈的火焰猛然斩落,空中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四周的虚空轰然坍塌,无数火焰、碎木四散而去,焚天这一剑将那些树根烧成了灰烬,但是转眼间又有无数恐怖的树根从绿云中涌现出来,随着叶南圣的指引再次扑向了焚天和左黄虎。 轰轰烈烈的巨响几乎不逊于六九天劫,整个桑木岭都在摇晃着,无论敌我,所有修仙者无不骇然失色。这就是青云境强者的对决,虽然比不上木无双和黄老的那场紫禁之巅的决战,但是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焚天,保护我师父向东撤!”彭鹰忽然大声吼道。 雷焚天此时的确有些坚持不住了,叶南圣毕竟是青云境三品的修为,雷焚天即便前世再骁勇善战,此时也是有心无力。他大声答应了一声,然后对左黄虎喊道:“左前辈快向东去!” 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左黄虎竟然乖乖的照做了,他遽然向东方飞去,那里只有茫茫的海面,空无一人。六九天劫随着左黄虎飞快的向东海移去,而雷焚天守在左黄虎的身后且战且退,叶南圣则冷笑着穷追猛打,转眼间,三人都已远去数十里。 桑木岭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桑木宫弟子们看着东海远处的六九天劫,顿时发出阵阵欢呼。 “左黄虎终于滚了!我看他根本熬不过这次六九天劫!” “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有人兴奋的怪叫着,忽然,那叫声嘎然而止,却是一道黑色的剑光好像灵蛇吐信般一抹,那人的项上人头顿时冲天而起!直到死,那人的眼中还满是兴奋之色,竟连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没能搞清楚。 这恐怖的一幕令所有人顿时大吃一惊,目光盯着那道恐怖的剑光,这才发现那赫然是彭鹰手中的黑色仙剑! “谁敢辱及家师,那人便是他的下场。”彭鹰面色冰冷的扫视所有人,刚刚还欢呼雀跃的桑木岭,瞬间沉寂下来。 那人辱骂左黄虎,这如同掀起了彭鹰的逆鳞,师父与鱼儿对他而言简直重于自身,当然不许任何人侮辱。 结界上方的叶青衣狞然看向彭鹰,恶狠狠的道:“小畜生,好大的威风啊,现在你师父和你那帮手都被宫主逼走,我看你还能怎样!”说着,叶青衣洋洋得意的仗剑走了下来,他像是走下台阶,并不急着直接击杀彭鹰,他要让彭鹰在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不如此,难解他心头之恨。 彭鹰抬头瞥了眼叶青衣,旋即竟盘膝坐在虚空之中,闭上了双眼。 这一幕,让叶青衣和所有桑木宫弟子的心顿时抽紧。 不会吧,不可能吧!难道彭鹰竟然也要渡劫!? 无论是桑木岭周围的桑木宫弟子,还是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左远清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抬头向天空望去。 刚刚恢复了平静的天空果然再起风云! 半空中,无边无际的乌云遮盖了天地,那乌云仿佛墨染般漆黑无比,高达千丈,像是一座座巍峨的雄山缓缓飘来。乌云间隙之中,漫天的星辰带着肃杀,发出微红的光华,而转眼间,乌云已经严丝合缝的融合成一体,云层翻涌,像是漆黑的海洋波涛汹涌。 恐怖的天威碾压下来,像是无形的巨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心灵。 瞬间,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远处,宋虚怀手中的酒杯叮的一声跌落地面,仰望着天穹脸色瞬间煞白。鲲鹏楼传承已久,历代都有强者渡劫而成为青云强者。宋虚怀也曾在鲲鹏楼的古籍中读到过各种各样的六九天劫,但是眼前的这种恐怖的异象却是从未见过。 要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前奏啊,当彭鹰的六九天劫真的来临时,又该是多么恐怖? 吼!乌云中,竟传来一声清晰的龙吟。继而一条金煌煌的神龙露出峥嵘头角,只是昙花一现便不见了踪影。而这一瞬被许多人都看在眼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龙?六九天劫中怎么会有神龙出现?不过像玄蛛、左鱼儿等人都能认出,刚才那神龙其实并非真正的神龙,而是劫雷有了龙相。但即便如此仍然令所有人大惊失色,劫雷就是劫雷,雷霆万钧,怎么会出现具有龙相的劫雷? 这时,劫云中竟龙吟四起,忽然整片天空沸腾起来,温度骤然上升,劫云随之掀起惊涛骇浪,无数恐怖到难以想象的巨大身躯纷纷显露出来。 那赫然是不计其数的庞大龙躯,鱼鳞鹿角、牛口鹰爪,金光四射,翻卷蜿蜒!而在劫云正中,赫然有一座小山般巨大的雷珠高悬与桑木岭上方。雷珠色泽赤红,好象是一轮大日悬于高空,无数电蛇轰轰作响,震得虚空摇摇欲坠。 万千金龙绕着雷珠盘旋着,忽然,有条黄金巨龙猛的向下激射而去,直奔彭鹰! 彭鹰的六九天劫,开始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青光 半空中,叶青衣本来还没走进结界,但看到那恐怖的金龙轰然砸落,吓得他连忙飞身躲入结界之中。他是经历过六九天劫的人,但是眼前的天劫却已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怎么可能是点山境跨入青云境迎来的天劫,如果世上真有仙人,这应该是青云境飞升仙界才会招来的天劫才对吧! 轰!当叶青衣刚刚进入结界,那道金龙劫雷便轰然砸落在桑木宫结界之上。 喀嚓!结界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听在叶青衣和众多桑木宫弟子的耳中,却仿佛天崩地裂般恐怖。 结界快承受不住了! 远处的东海,叶南圣正要把左黄虎和焚天赶尽杀绝,忽然感到背后天威恐怖,他连忙回头望去,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又是六九天劫?叶南圣瞬间恍悟,这是彭鹰在渡劫! 这师徒两个把桑木宫当成了什么地方,专门用来渡劫的么!?叶南圣又惊又气,连忙舍弃了追杀,遽然向桑木宫赶去。 这时,金龙劫雷好像倾盆大雨,轰轰烈烈的砸落下来。 只是瞬间,桑木宫的护山结界便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的天威,轰的炸成粉碎。漫天金龙劫雷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将所有桑木宫修仙者的面庞映的一片金黄。 “娘啊!”万千修仙者同时发出惊慌失措的哀嚎,连忙向四面八方狼奔豕突而去。 距离彭鹰最近的是叶青衣和惠博雄,至于三清剑派的宗冶则早已溜出了好远。而金龙劫雷主要都集中在彭鹰身上,所以叶青衣和惠博雄都成了天下最倒霉的人,和彭鹰一起迎来了史上最恐怖的六九天劫。 轰!有个人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被金龙劫雷炸成齑粉,竟赫然是曾经的十大仙门之一,凌云阁阁主惠博雄! 惠博雄瞬间化作飞灰,叶青衣也同样狼狈不堪。有道金龙劫雷正落在他的头顶,叶青衣连忙咬牙切齿的全力反抗,然而即便他已经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仙者,但是在这恐怖的劫雷面前却仍然败下阵来。 轰!叶青衣好像一枚被狂风吹走的落叶,瞬间便被撞飞了出去,桑木岭的峰顶土石迸散,叶青衣那小小的身影不知被卷到了何方,半晌也没有任何动静。 紧接着,在桑木岭周围的修仙者们也纷纷遭了殃。 人们惊呼着,惨叫着,在万千劫雷中抱头鼠窜。虽然他们并不在天劫中央,但是这六九天劫的覆盖面积太广,桑木宫以内,无不尽遭毁灭。只是瞬间的功夫,便有近千名修为较弱的修仙者化作飞灰,而剩下的则继续向远方狂窜。 那一幕惨烈到了极点,无数修仙者争相逃窜,像是在雷霆地狱中哀嚎的冤魂。远处观望的左家、别有洞天的众人见状也不尽心生寒意,设身处地的想象,如果自己是那些桑木宫弟子,此刻恐怕也是一样的无力和绝望吧。 桑木岭的峰顶,彭鹰陡然站起,身上金光四射,运足了金身篇的伟力。 在无尽山时,他就已经领略过四九天劫的恐怖,所以他对这次六九天劫也做好了准备。彭鹰张开了通天眼,那无数金龙劫雷的轨迹便清晰可见,紧接着他展开鱼龙横行法,忽然仿佛化身千万,在漫天劫雷中乱窜。 “彭鹰,我要你死!”远处忽然传来叶南圣愤怒的咆哮,他此时已出现在千丈之外,愤怒得双目充血,形如厉鬼。 他苦心经营数百年才让桑木宫有了如此基业,然而只是转瞬间,那六九天劫竟然几乎将桑木岭夷为平地!看着那一座座奢华的仙宫化作齑粉,又看着一个个桑木宫弟子惨叫着化作齑粉,叶南圣几乎疯狂了。 “荒木龙根剑!”他怪叫着,绿云顿时遮掩了天空,无数树根像是蛟龙探出水面,纷纷向彭鹰扑去。 然而,这些树根遇到了金龙劫雷,却像是干柴扑入烈火,瞬间便化作了灰烬。那片绿云被劫雷轰得七零八落,很快便像一团绿色的棉絮被撕成了粉碎。叶南圣呆若木鸡的看着,忽然听到喀嚓一声脆响,他心中一寒,低头看去,果然是荒木龙根剑已经龟裂开来,转眼,忽然炸成了漫天木屑。 吼!叶南圣疯狂的咆哮起来,这把荒木龙根剑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采集到的荒木树根,然后用了两百余年的苦功才炼制而成。想不到,彭鹰根本没有出手,竟被六九天劫炸得粉碎! 叶南圣疯了似的向桑木岭峰顶扑去,然而即便是以他青云境三品的修为,却也难以接近彭鹰。那些金龙劫雷实在太过恐怖,就连叶南圣也没有把握能接的下来。他只能看着彭鹰在桑木岭上好像浮光掠影般疯狂的躲避着劫雷,而自己却无法杀过去将其碎尸万段。 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桑木宫弟子葬身在劫雷之下,叶南圣的胸膛憋闷的险些炸裂开来。而正在此时,他忽然看到桑木岭上某个地方忽然荡起一道诡秘的青光,那青光只高出地面两丈,然后像是一片轻纱蔓延下来,最终竟是将整个桑木岭都罩入其中。 叶南圣猛的睁大了双眼向那处地方望去。 那赫然是一片巨大的树冠! 老祖宗!叶南圣顿时狂喜万分,再看那青色的光华果然能够拦住金龙劫雷,将整个桑木岭护住。 “快到青光下躲避!”叶南圣欣喜若狂的大吼着,那些桑木宫弟子早已如同丧家之犬,闻言连忙向青光之内扑去,然后紧紧的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去看那恐怖的天劫。 很快,许多桑木宫弟子都跑到了青光下,这才逃了一条狗命,而那些来不及躲入青光里的桑木宫弟子则很快被六九天劫炸成了齑粉。叶南圣仓促间估算了下,只是这短短数息间的功夫,竟然足有六七千人葬身于天劫之中!虽然这里面有很多人是其他仙门中的弱者,但是也有不少桑木宫弟子啊。 叶南圣狠狠的盯着彭鹰,忍气吞声的也落入青光之中。 既然无法阻止彭鹰渡劫,那就只能暂时忍耐,等到六九天劫散去再和他算账。到时候老祖宗或许也能破关而出,那就能报仇雪恨了! 桑木岭上,东海深处,彭鹰和左黄虎师徒两个共渡天劫,那道道恐怖的劫雷轰轰烈烈,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左黄虎的天劫首先散去,旋即,金龙劫雷也慢慢的偃旗息鼓。 皎洁的月光从劫云背后显露出来,洒下道道清辉,左黄虎和彭鹰并肩站在高空之中,真气沸腾,仿佛两颗星辰,熠熠生辉。 青云境一品!他们师徒两个并肩跨入了青云强者之列!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蟾毒 俩人的形象都颇为狼狈,左黄虎身上的毛发焦糊了大半,彭鹰也几乎是衣不蔽体。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禁莞尔,旋即飞快的换上了衣服。彭鹰低头望去,只见桑木岭周围已经一片狼藉,那片诡秘的青光之外,大地一片狼藉,所有的仙宫都已不见了踪影,几座山峰也统统被夷为平地。 大地上,残留着许多黑色的灰烬,彭鹰叹息了声,知道那些都是被六九天劫击杀的桑木宫修仙者,这些人算是间接被他所杀,而这份杀孽,未免也太大了…… “你已经给了他们机会,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左黄虎冷哼了声,看向远处的左远清和荆义等人,历吼道:“杀!” 漫天剑光骤然亮起,像是流星雨从四面八方向桑木岭激射而来。左家、别有洞天、霸下堂等等数万名修仙者形成了包围之势。 “小鹰,这青光有些诡异,桑木岭恐怕还有强援,你我要小心些。”左黄虎沉声警告道,彭鹰点点头,“弟子知道。” 那青光能拦住自己的六九天劫,如果不是什么绝顶的上古神器,那就是个强到难以想象的青云强者了。 这时,那青光忽然消失,叶南圣猛的冲天而起,历吼道:“桑木宫弟子,迎敌!” 说着,叶南圣剑指彭鹰,狞笑道:“彭鹰,你以为你们必胜无疑了么?别忘了,这里是桑木宫!” 他忽然戟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点去,口中发出一声叱咤,忽然,在桑木岭四周的地下喷溅出道道浓绿的汁水来,那些汁水喷的并不很高,但是覆盖面积却十分广阔,转眼间,方圆十余里内的地面变得十分泥泞,继而有无数翠绿的嫩芽争相破土而出。转眼间,那些嫩芽竟然长成了参天大树、青草藤蔓,继而又变得无比巨大,像是迅速升起的海面,扑向了玄蛛、左远清等数万修仙者。 草木皆兵! 彭鹰也吃了一惊,虽说这些草木对玄蛛和左鱼儿这样修为深厚的人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是对其他修为较弱的修仙者却足以造成威胁。尤其这里是桑木宫,那些草木显然都非同凡响,要比以往每次遭遇草木皆兵都更加凶猛,这让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桑木岭的山脚下忽然钻出个老妪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二十几个弟子。老妪抬头望着彭鹰,咯咯笑道:“小兔崽子,老婆子现在就还你个人情。” 彭鹰愕然低头望去,原来那老妪正是玉蟾。 玉蟾又狠狠的瞪了眼叶南圣,狞然道:“叶南圣,多行不义必自毙,合该你的桑木宫有此一劫!” 她忽然张开嘴吐出猩红的舌头,舌根处那只小小的雪蟾忽然一动,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那雪蟾看似小巧玲珑,好像扇坠般可爱,叶南圣看着不禁一愣,不明白玉蟾这是要做什么。 旋即只见雪蟾忽然跳到了地上那些绿色的汁水之中,抬起头,呱的叫了一声。 谁也无法想象,雪蟾那小小的身躯怎么会发出那么巨大的声响。那声蛙鸣竟仿佛雷鸣似的,震得地面水花飞溅。那些溅起的绿色汁水竟瞬间变得漆黑,再落地的时候,方圆十里之内的地面竟像是浸泡在墨汁之中。 有股恶臭袭来,桑木岭和空中的敌我双方同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即众人愕然发现那些刚刚生长出来的草木竟在瞬间枯萎、凋零,随即通体变得漆黑,最终支离破碎。 轰!所有草木瞬间化作漫天飞灰。 草木皆兵,瞬间告破! 叶南圣呆呆的看着满地黑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那么一只小小的雪蟾,怎么能破了桑木宫的草木皆兵!? “喂,小兔崽子,告诉你们的人小心点,要是不小心掉到地上而中了毒,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去救啊。”玉蟾向彭鹰挥挥手,然后带着门下弟子向远处逃去。周围虽然有许多桑木宫弟子,但是却没人敢去阻拦他们,玉蟾弹指间摧毁了草木皆兵,谁敢去触这老毒物的霉头。 护山结界已毁,草木皆兵已破,偌大的桑木宫门户大开,万千修仙者仿佛风卷残云,一拥而至。 “杀!”如今已是横山门副门主的巴修怒吼着,率领近千名横山门弟子身先士卒的直奔桑木岭扑去。 叶南圣剧烈的颤抖着,眼里面满是冲天的怒火。他的北上大计还没能展开,却在自家门口遭到如此重创,这让他怒不可遏,于是也疯狂的怒吼着指挥桑木宫修仙者展开了反扑。 方圆十里之内,瞬间变成了修罗战场。 剑光纵横交错,像是一道道五彩的流光划破了夜空,众多修仙者的真气膨胀、爆裂,像是无数昙花此起彼伏的争相绽放。苍穹和大地在疯狂的颤抖着,不时有人惨叫着坠落尘埃,但那地面上还残留着罗刹雪蟾的毒液,只要有人落到地上顿时会变得皮肤发黑,片刻之后就会化作焦炭。幸好玉蟾带着百毒门弟子四处救援彭鹰一方的修仙者,这才让左家和别有洞天的人少了许多顾忌。 这场恶战,即便是两百年前东海魔教那场战役也难以比拟,双方参战的修仙者不计其数,远远的望去,那片广阔的虚空早已支离破碎,无数光华纵横驰骋,仿佛演化着上古时混沌初开的景象。 远方,宋虚怀坐在仙舟里呆若木鸡的看着,周围的江南世家修仙者都已加入战团,只留下了这艘仙舟。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国师,桑木宫活该有此一劫啊。”巫浩然却显得平静了许多,拈着酒杯喝了口酒,饱含深意的微笑道。 宋虚怀愣了愣,看了眼巫浩然,旋即恍悟道:“好你个巫浩然啊,你这是在劝告我么?放心,鲲鹏楼从来不作奸犯科,也绝不会步桑木宫的后尘。” “国师多心了。”巫浩然笑眯眯的摇头。 宋虚怀无奈的瞪了巫浩然一眼,然后再次看向战场。 是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天下还是有铁律的啊,三大隐世仙门?不还是一样要恪守铁律,不能逾越么?宋虚怀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寒意来。虽说鲲鹏楼的确并无恶行,父亲大哥也是仁义之士,但是宋虚怀却知道在鲲鹏楼上下,其实并没有人太过在意铁律左家,但是当他现在看到桑木宫的惨状之后,原本那种身为隐世仙门而超然的心境却在慢慢的垮塌,最终却生出一丝惧意来…… 此时,桑木岭上的战斗几乎瞬间便达到了白热化。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叶青衣之死 刚刚被彭鹰的六九天劫击飞的叶青衣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但没等他发作,左黄虎便迎头赶至。 “蓝笑风的太阴鬼夺魄,是你的杰作?”左黄虎表情狰狞的盯着叶青衣,唇角几道皱纹,像是愤怒的猛虎随时择人而噬。 “是又怎样?”叶青衣莫名的颤抖了下,但还是挺起了胸膛大声吼道。 “不怎样,我说过,蓝笑风是我的弟子,他受的罪,你只能以命来偿!”左黄虎愤怒的咆哮,心中的杀意仿佛惊涛怒潮澎湃激荡。他已经听彭鹰说了,蓝笑风的太阴鬼夺魄无人可解,这让左黄虎愤怒到了极点。 往生剑陡然扬起,寂灭剑意顿时铺展开来。顷刻间,漫天死气沉沉,无数巨大的剑形宛如实质纵横驰骋,威势绝伦。 此时的左黄虎已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为,而且是一品巅峰,距离二品境界无限接近。这也是因为左黄虎这些年来一直隐忍不发,所以此时突然突破,修为暴增了许多。于是当寂灭剑意绽放的瞬间,那威势竟比以前强出数倍,漫天剑意好像天劫再次来临,吓得好些桑木宫弟子下意识的抱头鼠窜。 “死!”左黄虎猛然发出一声虎吼,往生剑猛然斩下,直奔叶青衣而去。 叶青衣虽然吓得魂不附体,但还是拼命抵抗,轰轰烈烈的撞击声陡然炸响,是叶青衣挡住了往生剑,但是却被撞出了千丈之远…… 左黄虎四处追杀叶青衣,而叶南圣则被彭鹰和焚天联手缠住。 叶南圣毕竟是青云境三品的强者,即便被彭鹰和焚天联手攻击却仍能占尽上风。不过周围的战场太让他分神,所以暂时竟和彭鹰、焚天战得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除了这五位青云境强者之外,桑木宫修仙者完全落到了下风。 刚才那两场恐怖的天劫夺取了数千人的性命,尤为恐怖的是彭鹰和左黄虎渡劫成了青云境,由此一来,敌人那边竟然瞬间有了三个青云强者!这让原本对叶南圣、叶青衣充满信心的修仙者们开始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还有更恐怖的是,除了青云强者之外,在左家阵营中还有左鱼儿、玄蛛、水儿、端木青等等点山境绝顶高手,像这样的存在,虽然桑木宫中也有几位长老拥有类似的修为,但人数上却仍是无法比拟。 更有甚者,敌人中竟然并非都是人类! 桑木宫弟子惊愕的看到有一只小小的猴子忽然变得仿佛小山般庞大,手中拎着一根光华万丈的棍子左右扑杀。那棍子本身就力达千钧,而且在舞动间竟然能幻化出九头奇形怪兽,怒吼声震得桑木宫弟子魂飞魄散,不知不觉便被砸得粉身碎骨。 还有一群古怪的家伙,为首的老者之前似乎自称元阳,他们站在远处排列成行,好像看戏的观众似的不住鼓掌,然而随着他们双掌开阖,虚空中竟然有无数顶天立地的巨大蚌壳形状轰然撞击,在那片虚空中,也不知有多少桑木宫修仙者被砸成肉泥。 妖怪啊!桑木宫修仙者们惊恐欲绝的四处逃窜。 叶南圣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缔造出来的桑木宫眼看就要灰飞烟灭,心中的怒火顿时冲天而起。 “彭鹰,你该死!”叶南圣疯狂的怒吼着,手中一把崭新的青木剑猛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轰然刺向彭鹰。 他现在只想杀了彭鹰,所以心无旁骛,顿时发出全力来。青云境三品,足以灭杀一切青云境一品的修仙者,叶南圣有绝对的自信。 彭鹰早就在严阵以待,等到叶南圣全力以赴时,春泥剑忽然扬起,往生剑意陡然爆发开来。 漫天死气沉沉,甚至比刚才左黄虎的寂灭剑意更加杀机凛然,无数剑形仿佛汹涌的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直奔叶南圣而去。 轰轰轰!叶南圣势如破竹的撞碎了所有剑形,满面狰狞的出现在彭鹰面前。 忽然,漫天死气荡然无存,勃勃生机好似雨后春笋浮现,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突兀的来临。 即便是叶南圣的修为也不禁感到头晕目眩,正恍神的时候,彭鹰已经一剑刺出,直奔叶南圣的胸膛。 吼!千钧一发之际,叶南圣猛然苏醒过来,这才发现春泥剑已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他顿时亡魂皆冒,拼尽全力向后退去,但是春泥剑中却有道蛟龙般的黑芒闪现出来,瞬间洞穿了虚空,正斩在叶南圣的肩头。 噗的一声,叶南圣的肩膀上顿时绽放出大量的血光,整条胳膊险些被春泥剑斩断。叶南圣惨哼了声踉跄后退,忽然感到眼前红芒闪烁,原来竟是焚天赶来落井下石,一剑斩向他的咽喉。 叶南圣心胆欲裂的怪叫,继续狂退,总算勉强躲过了焚天的一击,但须发却被烈焰灼烤的焦糊,显得狼狈万分。而正在他疯狂的想要反扑时,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虎吼,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骇然回头望去,却正看到在极远处,左黄虎正收回了往生剑,而在他面前,叶青衣那小小的身影竟然从头至胯被斩成了两半。五脏六腑淅淅沥沥的滚落尘埃,像是下起了一场腌臜的血雨。 “这么杀了你,已经算是便宜了你!”左黄虎狰狞的咆哮,继而,昂首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 叶青衣死了……!? 终于,叶南圣开始感到了恐惧,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已记不清多久未曾有过了。这瞬间的功夫叶南圣好像苍老了数十岁,他再也顾不得和彭鹰等人拼命,而是如同丧家之犬般直奔桑木岭的峰顶扑去。 那里,仿佛一座小山般的树冠静静的发出翠绿的光华,显得生机勃勃。 “老祖宗!”叶南圣浑身浴血的扑倒在树冠前磕头不迭,“老祖宗您醒醒,您醒醒啊!桑木宫的基业要毁了,您不能不救啊!” 叶南圣的哭嚎声在吵杂的战场里显得尤为刺耳,彭鹰和焚天对视了一眼,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们早就察觉到刚才守护了桑木岭的青光有些古怪,难道竟真的是某个强者发出的么?听叶南圣的哭喊,难道桑木宫还有个隐世的长者一直未曾出手?可是桑木宫现在已经岌岌可危,那人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吧。 忽然,从那巨大的树冠中猛的荡起阵阵烟雾般的青光来,那无数道青光像是绸缎般在夜空中飘舞着,又像是青色的火焰在默默的燃烧。叶南圣顿时激动万分,涕泪交加的大吼:“老祖宗,救救桑木宫啊!” 哼! 纷乱的战场上空,忽然响起一声冷哼。那声音竟是如此清晰,令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叶达! 左黄虎拎着血淋淋的往生剑来到彭鹰身边,低头望着那座树冠,沉声道:“小心些,看来还有麻烦。”彭鹰和焚天纷纷点头,各自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随着那声冷哼,整个桑木岭竟在瑟瑟发抖,继而,雄壮的桑木岭忽然龟裂开来,从山顶开始,不住有大块大块的土层剥离开来,顺着山坡滑向山脚下。那惊人的景象让所有人为之一震,大家纷纷看向桑木岭,几乎忘了拼斗。 转眼间,整个桑木岭像是被剥了皮的竹笋,深达百丈的土层堆在山脚,山顶也下挫了百丈。而这时,所有人惊愕的发现在桑木岭峰顶竟有一棵百丈高的巨树显露出来,那巨树无比粗壮,树干直径超过十余丈,通体漆黑,像是钢铁铸造的一样。而在这巨树的脚下,赫然堆满了五彩斑斓的灵石,充沛的灵气弥散开来,带着五彩的光芒盘绕着树干。 在树干中央,距离地面五十丈左右的地方,竟有一团青色的光华闪烁着,那青光隐没与树干之中,隐约竟像是个盘膝而坐的人形!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桑木宫的宫主?真是丢尽了叶家的脸面。” 有一把冰冷的声音从树中传了出来,继而那棵巨树忽地发出一声巨响,整个炸成了粉碎! 半空中,有个耄耋老者静静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叶南圣,脸上满是恼意。 那老者身材颇高,但极为瘦削,像是一根枯萎的竹子。身上穿着青衫,在夜风中微微的起伏着。他五官平庸,乱发飘舞,但唯独那双眼睛极为摄人心魄,那双眼睛与叶南圣和叶青衣的截然不同,虽然与常人类似,但是瞳孔却是青绿的颜色,散发着野兽般凶猛恶毒的光芒。 叶南圣浑身颤抖着蜷缩在地,头也不敢抬的颤声道:“老祖宗恕罪,老祖宗恕罪,是南圣无能……” “十天啊……”老者懊恼的闷哼了声,“只要再等十天,我便能更上层楼,谁知你竟在这种关头把我逼了出来,真是气死我也!” 老者的怒火宛如实质,周围的虚空疯狂颤抖,像是被烈焰灼烤得扭曲不定。叶南圣连忙颤声解释道:“老祖宗,这不能全怪我啊,是他!” 叶南圣指向彭鹰,狠声道:“是这个混蛋带人要灭掉桑木宫,他还带来无数帮手,我……我也是不想桑木宫就此毁灭,才恳求老祖宗您出关解围的啊。” 老者皱皱眉,凶狠的目光顿时落在彭鹰的身上。 “青云境一品?修为算是不俗,但是叶南圣你的修为明显比他高出两层,竟然也不是他的对手?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老者冷哼了声,负手看向彭鹰,狞然问道:“老夫叶达,你是何人?” 两人隔着百丈对视,老者目空一切,显然没将彭鹰看在眼里,而彭鹰的脸上却顿时露出无比错愕的表情来。 叶达!? 彭鹰忽然想起叶无双去世以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来,当年木无双从桑泽州而来,在乌沉国收了唯一的一个徒弟,就是叶达!正是叶达缔造了桑木宫,并以隐世仙门自居,追杀叶无双意图灭口。木无双本以为叶达已经死了,谁知他竟然还活着! 别人或许无法度过六千年的岁月,但是显然叶达和木无双一样用了拖命法,从而活到了现在! 难怪叶南圣要叫他老祖宗啊。 彭鹰顿时悚然大惊,叶达在六千年前就已经成名天下,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修为。他连忙张开通天眼望去,却见叶达周围青光万丈,气势极为雄浑,恐怕已有青云境上品的修为! 叶达冷冷的注视着彭鹰,见他半晌没能说话便冷笑道:“怎么?知道害怕了么?你们这些人竟敢把我的桑木宫祸害到如此地步,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叶达猛然睁大了双眼,碧绿的眸光忽然变得极为旺盛,虽然四周并没有异象发生,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叶达的那双眼睛仿佛无限放大,变得好像两盏巨大的明灯照耀苍穹,整片天,顿时黯淡下来。 彭鹰凝视着叶达,忽然沉声问道:“你就是叶达?那……你应该还记得木无双前辈吧。” 恐怖的威压忽然土崩瓦解,叶达的脸色顿时大变,恶狠狠的盯着彭鹰问:“你说什么?木无双?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彭鹰冷笑,“看来你还记的木前辈啊,你别忘了,你的拖命法还是木前辈传授给你的。你能活到现在,木前辈又为什么不能呢?” “木无双还活着!?”叶达首次露出了骇然的表情,旋即瞪大了双眼东张西望,半晌他皱起了眉,狞然道:“小辈,不要胡说八道了,木无双当年身受重伤,即便用了拖命法又怎能活到现在?我当年费尽心力,才从东海神出找到一株神桑,那才是拖命法最适合的神树,要不是神桑,我也绝活不到现在。更何况,这两年我用混沌灵石恢复真元,这才能让肉身得意恢复,真气回归丹田。他木无双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机缘?” 彭鹰淡淡的笑道:“无论你相信与否,但是我的确见过木无双前辈,还知道你叶达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叶达的眉头紧皱,冷笑着问:“他说我是怎样的人?” “你是个欺世盗名、欺师灭祖的畜生!”彭鹰索性豁出去了,反正都要决一死战,不如先骂叶达个狗血淋头。 叶达怒极反笑,尖声道:“好哇!想不到我叶达时隔六千年才重见天日,倒被你这小辈骂了。哈哈,哈哈哈……”笑声嘎然而止,叶达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毒蛇盯住彭鹰,轻蔑的道:“即便是木无双真的还活着,我叶达也已不必再惧怕他了。你这小畜生狐假虎威,也要看看老虎在没在你身边啊!” 轰!叶达忽然张开手向彭鹰抓去,虚空中忽然幻化出一张无比巨大的手掌,像是一座山峰呼啸着冲了过来。 像叶达这样的青云强者举手投足都有莫大的威压,即便不用仙器同样无比恐怖。彭鹰正严阵以待,忽然感觉身边人影晃动,竟是师父左黄虎忽然向那只巨手扑去。 吼!左黄虎发出惊天动地的虎吼,声浪滚滚,往生剑画出一道灰光,直奔巨手猛刺。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青云上品 电光石火间,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轰然爆发出来,虚空瞬间收缩,继而骤然炸裂,紧接着左黄虎雄壮的身子忽然像是流星般被撞飞了出去,直奔远处的地面。 以左黄虎的修为,在叶达面前竟丝毫也没有还手之力! “师父!”彭鹰惊呼着,而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玉蟾的大吼:“别让他落地,雪蟾撑不住了,无法解毒!” 彭鹰瞬间惊得魂飞魄散,那地上满是漆黑的毒液,落地必死,但是此刻左黄虎距离地面已经不过数十丈,即便是自己也难以阻止了。正在他惊恐万分的时候,忽然有人出现在左黄虎的身旁勉强抱住了他的身子,赫然是左远清。 然而叶达的修为太过恐怖了,左远清抱住左黄虎之后竟被撞的喷出一口鲜血,也随之落向地面。但左远清仍死死的抱着左黄虎,勉强将他举过头顶,那瞬间左远清已经落到地面,旋即轰的一声响,左远清自胯部以下已经没入地面之中。 “远清师兄!”彭鹰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不顾一切的向下扑了过去。 雪蟾的毒性彭鹰曾领教过,或许等自己赶过去的时候,左远清就已经毒发身亡了啊。 瞬间,彭鹰便来到了左远清的头顶,猛的抓住左黄虎和左远清的手腕,将他们拖到半空。他急忙看向左远清,却发现左远清除了面色惨白之外,却似乎并无什么异状,彭鹰顿时愕然,心想难道是雪蟾的毒性已经消失了? 这时左远清才勉强清醒过来,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小师弟,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啊!” 彭鹰愣了愣,旋即顿时恍然大悟。 左远清那可是一双铁腿啊!当然不会被毒性侵染!自己也是急得忘乎所以,竟忘了这件事情。彭鹰几乎喜极而泣,拉着左远清的手傻笑个不停。 “小鹰,你小心,那个叶达……咳……厉害的很。”左黄虎艰难的说了句,嘴角顿时溢出大量的鲜血。 彭鹰用力的点点头,“师父放心,我知道了。” 他猛的抬头望去,苍穹中,雷焚天正手持赤红仙剑,直奔叶达而去。 再强大的青云强者,雷焚天也不会失去战斗的勇气。他气势如虹,焚天剑的剑芒像是火龙腾空,轰然砸向叶达。 嗤的一声脆响,焚天剑的剑芒扑出近千丈,好像一条火河贯穿虚空,然而叶达竟只是冷笑了下,反而向前迈出一步,继而像是跨越了一道无形的门,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瞬,所有人无不骇然失色,因为那消失的叶达竟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焚天的背后,抬起脚,狠狠的踩向雷焚天! “小心背后!”彭鹰惊得亡魂皆冒,连忙大声咆哮道。 焚天这时也意识到了危机,但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勉强转过身,将焚天剑挡在自己的胸前,而就在这时叶达的一脚正狠狠的跺在焚天剑上。 轰!炽烈的火焰好像莲花般绽放开来,焚天猛的被砸向下方,好像一颗陨石轰然砸入了桑木岭中。土石纷飞,也不知焚天被砸到多深的地下,只是半晌都没见焚天出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彭鹰也连忙张开了通天眼向山腹内望去,很快便发现焚天竟被砸进了山体深处,只是晕了过去,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焚天没死,彭鹰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东方的海面已经晨曦微亮,漫长的夜将要过去,可彭鹰等人却面临着极大的危机。叶达站在苍穹中,居高临下的俯视,虽然面对着万千修仙者,但依旧是一副狂傲的表情。 一个青云境上品的绝世强者,足以扭转乾坤。 彭鹰咬紧了牙关,不顾一切的向叶达扑去。 左黄虎负伤、焚天暂时失去了战斗之力,彭鹰的修为虽然和叶达有着天壤之别,但是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唯有一战! 左鱼儿的耳边忽然想起了彭鹰的声音,道:“若我不敌,带着大家尽速离去……” 她却只是一笑,喃喃自语道:“傻小子,我已发誓绝不再离开你的身边啊……更何况即便我要走,他们谁又肯走呢?” 晨曦中,彭鹰与叶达遥遥对峙,远方海面下正有一轮大日悄然升起,而彭鹰的身上同样闪烁着耀眼的金芒,与日光争辉。叶达稍稍皱了皱眉,好奇的问:“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彭鹰。”他淡淡的冷笑,轻轻抚摸了下春泥剑,能感受到敌一那兴奋的战意。这上古剑灵和焚天一样,从心底藐视叶达,只是彭鹰却知道自己的修为距离叶达相差甚远,恐怕要让敌一失望了。 不过彭鹰自踏上修仙之路以来,遇过强敌无数,即便是炎正神将那样的半神都死于他的剑下,与叶达这一战,谁胜谁败也未可知。 “彭鹰……”叶达顿了顿,“我最后问你一句,木无双,真的还活着?” 彭鹰轻蔑的笑笑,“放心,木前辈不久前刚刚仙去,不会亲自来清理门户。” 叶达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然而却被彭鹰接下来的话气得再次长大了双眼。 “不过木前辈临终之前曾经将这个重任托付到了我的身上。” “这么说你是来替木无双清理门户的?”叶达愕然看着彭鹰,像是在看着一个向巨龙狂吠的猎犬。 彭鹰点点头却没说话,只是用行动回答了叶达的疑问。春泥剑轻动,旋即漫天死气纵横,往生剑意遮天盖地的绽放开来。叶达蹙眉看向苍穹,冷哼了声,“什么狗屁的剑意,都不过是哗众取宠。” 说着,叶达不耐烦的张开双手,猛然向虚空撕去,半空中顿时出现两只巨大的手掌,竟将漫天灰蒙蒙的死气撕成粉碎! “就凭你?”叶达狞厉的狂笑道:“不自量力的小辈,去死!” 彭鹰的面前忽然幻化出一只硕大无朋的大手,箕张五指,猛的将彭鹰握在其中。叶达一阵狞笑,轻轻用力,想要将彭鹰捏死。对他而言,这样捏死一个青云境一品的强者不费吹灰之力,这便是青云境的准则,高于一等便是天壤之别,更何况自己不知要强过彭鹰多少倍! 巨大的力量碾压着彭鹰的身体,即便是一座钢铁雄山也难以匹敌。然而出乎叶达意料的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竟还能勉强支撑!在他的身体上有道道金光绽放开来,最终竟连身体都泛起了金属的光泽。 就像是佛门的金刚不坏之身!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唯一的希望 叶达不禁有些愕然,旋即恼羞成怒的用了全力。 轰!虚空承受不住叶达的伟力,瞬间崩塌。而在那混乱的虚空之中,彭鹰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忽然将双手同时握住了春泥剑的剑柄。 八点金光陡然绽放,像是八道彗星的慧尾绽放出耀眼的光华,而与此同时,春泥剑中也发出龙吟般的长啸,剑身陡然飞快的颤动起来。 他竟然还能动!?叶达顿时愕然张大了双眼。 嗤!仿佛裂帛声响,一道恐怖的乌光忽然从春泥剑的剑锋中飞射出来,瞬间洞穿了那巨大的手掌,直奔叶达而去。 轰!叶达冷笑着轻抚长袖,半空中顿时风起云涌,那道乌光顿时荡然无存。然而叶达却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长袖,那里竟然有道长长的裂痕。 “小畜生,我倒小瞧了你。”叶达更是恼羞成怒,忽然踏步而出,陡然消失。下一瞬,叶达陡然出现在彭鹰的东侧,距离他已不过咫尺之遥。 刚刚叶达便是如此将焚天砸入桑木岭,远方的众多修仙者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而叶南圣等桑木宫修仙者则顿时振奋莫名。 然而当叶达刚刚出现在彭鹰的身旁时,彭鹰竟仿佛未卜先知般,看也没看的一剑刺去,春泥剑发着龙吟直刺虚空,而叶达竟像是挺着胸膛送上门来一样,顿时把叶达也吓了一跳。他猛的拂袖,身子陡然向一侧划去,转瞬间叶达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彭鹰如影随形的追向叶达,半空划过一道金黄的轨迹,往生剑意如风云涌动,瞬间将叶达笼罩。 叶达狞笑了下,故技重施,又向前跨出一步,转眼间出现在彭鹰的身后。 他绝不相信刚才彭鹰那一剑是刻意为之,一定是彭鹰的运气好才猜中自己出现在那里,但是他的运气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次一定要将他轰杀。 然而事实再次令叶达大吃一惊,彭鹰的春泥剑忽然刁钻的从腋下探出,好像灵蛇吐信,直奔叶达的胸膛。 这完全出乎了叶达的意料,心中不禁又是羞恼又是不耐。于是叶达也没躲闪,直接张开手,向春泥剑抓去。 他本想捏碎这把乌黑的仙剑,然而当他的五指碰触到春泥剑的锋芒时,一股极大的寒意却忽然从他心底升起。仿佛这仙剑中潜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瞬间就能将自己吞噬。叶达寿元漫长,狡黠多智,顿时感到这仙剑绝非凡品,于是顿时好似触电般猛的缩回手去。但即便如此春泥剑仍在他的手心上画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彭鹰猛的转过身来,眼中却荡漾着异样的波光。 叶达虽然神出鬼没,但是在彭鹰的通天眼面前却无所遁形。他发现叶达只是在迈步的瞬间陡然加速,以他的修为足以瞒过寻常修仙者的肉眼,以为他是瞬间消失。不过彭鹰仍能捕捉到叶达的踪影,所以无论叶达如何尝试,都躲不过春泥剑的剑锋。 “哈!”叶达盯着手上的血痕自嘲的一笑,狞然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啊。” 彭鹰闷不作声,仗剑向叶达激射,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陡然到来,漫天死气变得生机勃勃。而叶达也有些猝不及防,眼神稍稍恍惚,旋即清醒过来。而这时春泥剑已近在眼前。 忽然,叶达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长袖轻抖,身子瞬间消失,转眼已在数百丈之外,而那长袖荡起的风浪却宛如惊涛骇浪,瞬间将彭鹰包裹了进去。 叶达继续狂舞长袖,一道道青光绽放开来,好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源源不绝的涌向了彭鹰。 虚空中呼啸震耳,无数青色的浪潮仿佛一片海洋笼罩苍穹。彭鹰像是一片枯叶在大海中载沉载浮,仿佛随时都能粉身碎骨。 彭鹰在青光中苦苦支撑,忽然恍悟这应该就是桑木宫的生息法了。只不过当年叶秋所使用的生息法与叶达相比简直是萤火与日月争辉,在这片青光的海洋下,巨大的力量一波强过一波,像是一座座巨山持续不断的压在身上,根本难以挣脱。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即便彭鹰的肉身已经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但是在叶达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仍是难以支撑。他艰难的抵抗着,但是却像是深陷泥潭难以自拔,叶达的生息法简直是给彭鹰挖了一个大坑,然后生生将他活埋。 远处,荆义和晏雪山等人急得火上眉梢。 “我们和他拼了!”晏雪山愤怒的咆哮着,没有彭鹰就没有他的今日,看到彭鹰岌岌可危,晏雪山简直感同身受。他不顾一切的向空中扑去,谁知忽然有个曼妙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鱼儿姑娘,你这是……”晏雪山愕然睁大了双眼,谁都知道彭鹰和左鱼儿的感情,这数万人之中,左鱼儿不是最该担心彭鹰的人么? 晏雪山不是唯一一个忍不住要去拼命的人,杜妙妙、巴修甚至元阳等人都纷纷扑了出来,然而左鱼儿长袖轻舞,顿时有点点绿芒闪现开来,形成一道光幕,将所有人统统拦住。 “左姑娘!彭兄弟快撑不住了啊,你不救也别拦着我们啊!”杜妙妙激动得粉面桃红,大声嚷道。 左鱼儿淡淡的笑笑,转头看向那片青色的海洋,沉声道:“我们都不是叶达的对手,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我们不怕死!”巴修愤怒的咆哮着。 “我知道。”左鱼儿点了点头,身子有些颤抖,她默默的注视着苦苦支撑的彭鹰,颤声道:“不过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能救我们的……也只有他啊。” 晏雪山等人无不茫然,而这时玄蛛、左远清等人也站到了左鱼儿的身旁,玄蛛沉声道:“鱼儿说的对,我们现在去拼命也只是添乱而已,能对付叶达的只有三弟,大家少安毋躁,看看再说吧……” 另一方,宋虚怀紧张的望着空中的青光之海,又看看左鱼儿那边的骚乱,不禁奇怪的问端木青道:“端木兄,你们怎么还不帮忙?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彭兄弟被那老怪物杀了么?” “是啊,师父的朋友们之前甘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但现在师父深陷险境,为何他们反倒不肯出手帮忙了?”巫浩然也紧张的问道。 端木青默默的盯着那片青海,沉声道:“不是不帮,我们是相信三弟还有余力……” 宋虚怀和巫浩然不禁莫名其妙,心想彭鹰分明已后继无力,怎么还能再战?但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左鱼儿和端木青这些对彭鹰熟悉到了极点的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片血河……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关门打狗! 桑木岭周围的修仙者显得激动万分,三清剑派的门主宗冶这时才不知从何方钻了出来,向着天空欢呼雀跃,受他鼓舞,很快桑木岭上便欢声雷动。这些人都算是劫后余生,本以为必死无疑,但叶达的出现却彻底扭转了局面,重创左黄虎和焚天,此时罪魁祸首的彭鹰又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了,这自然让所有人兴奋莫名。 “桑木宫弟子,随我灭了左家!”叶南圣忽然飞上半空振臂高呼,近万名幸存者重振旗鼓,狂呼乱叫着窜上高空。宗冶带着三清剑派的人争先恐后的追随在叶南圣的身后直射左家阵营。 宗冶洋洋得意,刚才他见势不妙就躲了起来,亲眼看到惠博雄被劫雷炸成灰灰。现在凌云阁已名存实亡,剩下三清剑派一家独大啦! 这群桑木宫修仙者刚才还如同落水狗般狼狈不堪,但是有青云三品的叶南圣带队,却顿时变得如狼似虎起来。 “准备迎敌!”左鱼儿大声吼着,对水儿道:“水儿,你带蚌族尽量拖延时间,不过切记不要勉强。” “是,鱼儿姐姐。”水儿点头,带着元阳元胜等蚌族飞身向前。 数百座巨大的蚌壳形状顶天立地,像是一面巨墙拦在桑木宫修仙者的前方。 “各位前辈,晚辈僭越,能否让晚辈指挥?”左鱼儿大声道。 玄蛛、荆义甚至是左远清等人纷纷点头同意,左鱼儿非但实力超人,更是智计出众,由她指挥是再合适不过了。 左鱼儿没在多说,大声高呼道:“点山境的上前来,攀山境的在最后面,一旦蚌族溃败,玄蛛大师、荆庄主、晏门主、万兄先去战住叶南圣,其余的全力击杀敌人!” “好!”所有人振臂高呼。而这时端木青带着伶俐虫和众多修仙者也赶了过来,大声道:“鱼儿,算我一个!” 轰!正在此时,桑木宫的第一波攻击到来,道道剑光在巨大的蚌壳上轰然炸裂,震得虚空乱颤。不过蚌壳极为坚固,任凭桑木宫弟子的剑光如何肆虐,仍自岿然不动。这时半空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叶南圣终于出手! 水儿和元阳元胜父子一直都在警惕的盯着叶南圣,见状连忙同时出手,六道巨大的蚌壳拦在天地之间。水儿身上还残存这最后一丝蚌族圣母的伟力,这时统统用了出来,顿时遮天盖地。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元胜元阳的蚌壳光华根本无法匹敌叶南圣的力量,顿时支离破碎。只有水儿还能勉力支撑,但是也已摇摇欲坠。 叶南圣哈哈狂笑,狞然再次发力,空中顿时传来天摇地动的一声巨响。水儿脸色大变的急退,蚌壳瞬间告破! “玄蛛大师!”左鱼儿大声呼喊着,顿时,玄蛛、端木青、伶俐虫、荆义和晏雪山等人闪电般扑了出去,直奔叶南圣。而左鱼儿则继续大声喊道:“蚌族,向两侧散开!” 元胜元阳各自带领一般蚌族向两侧散去,像是打开了一扇大门,众多桑木宫修仙者顿时争先恐后的冲上前来。 “蚌族,合拢!”左鱼儿厉声大吼,元胜元阳顿时明白了左鱼儿的意思,奋勇扑入敌群,数百座蚌壳轰然合拢,将大批桑木宫修仙者拒之门外。刚冲进来的两千余名桑木宫修仙者顿时身陷重围,这才知道中计了! “各位,关门打狗啊!”在左鱼儿的怒吼声中,早已忍耐不住的点山境强者们蜂拥而上,疯狂斩杀那两千多敌人。 血溅长空,那些桑木宫修仙者顿时死伤无数。杜妙妙大声欢呼道:“痛快,鱼儿姑娘,我服了你了!”众多东海散修和南疆散修这才对左鱼儿由衷钦佩,这种运筹帷幄,简直堪称神来之笔! “家主,这里交给您,我去助玄蛛大师一臂之力!”左鱼儿大声喊道,骤然扑向半空。 左鱼儿的战法简单有效,示范了一次之后任谁都能指挥。但叶南圣才是真正的威胁,玄蛛他们虽然占了人数的优势,但是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果然当左鱼儿冲出重围赶来援助的时候,玄蛛等人已经岌岌可危。 “左鱼儿,我们本来应该是一家人,现在,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叶南圣看着左鱼儿,不禁想起了他的孙儿叶秋,于是更加愤怒,青木剑陡然绽放出万丈毫光,猛然向左鱼儿刺去。 左鱼儿拔出仙剑展开忘情剑意,点点绿色的光华顿时狂风骤雨般席卷开来,落在叶南圣周围,忽然燃起绿色的烈焰。玄蛛等人也全力以赴的攻击叶南圣,力图替左鱼儿分担些压力。 一场恶战顿时爆发开来,左鱼儿和玄蛛都是点山境巅峰的修为,端木青、万事晓乃至荆义等人也同样修为高深,这些人的任何一个跺跺脚都足以震动乌沉修仙界,但是叶南圣却更加恐怖,独力战住所有人,竟然还稳操胜券。 左鱼儿咬着牙拼命的坚持,不时看向远方仍在青光之海中苦苦挣扎的彭鹰,心中有莫名的期待。 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能救彭鹰的只有他自己,而能救大家的,也只有彭鹰啊…… 然而就在她这一分神的功夫,叶南圣忽然一剑刺来,青木剑直接将伶俐虫撞飞了出去,又把玄蛛那无形的蛛丝绞成碎片,瞬间出现在左鱼儿的面前…… 青光之中,彭鹰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眼前也逐渐变得一片昏暗。叶达的生息法真的是生生不息,仿佛没有尽头。 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拽到了大海深处,巨大的压力要将他碾压成碎片。远处的喊杀声、炸裂声变得微不可闻,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在黑暗中有个黑衣男孩若隐若现,那张苍白的小脸,那根尖锐的独角,都是那般熟悉。 “蛟祖……你又来救我了?”彭鹰兴奋的呻吟着,他几乎无力去说话了。 “大哥,以你现在的修为,又何必需要我来救你?”蛟祖忽然出现在彭鹰的正上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彭鹰的丹田,继而微笑道:“这一次,我只是个看客,只是想再看看大哥如何大展神威……” 彭鹰呆了呆,旋即感到浑身一震,继而丹田深处的那株彼岸花,悄然开放。 盘龙蛊王抖擞精神放出强大的灵识,死死的守住彼岸花的花茎,令那些绿叶不再枯萎。 花叶,再次相见! 正文 第五百章 横扫 远方,叶南圣一剑刺向左鱼儿,伶俐虫和玄蛛被撞得飞了出去,所有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而左鱼儿也已无法躲藏,只能全力以赴的一剑斩去,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叶南圣的对手,等待自己的只有败亡。 而正在这时,忽然有一条血色长河铺展开来,横亘苍穹,一直延伸到东海深处。 远方朝阳初上,落在血河之上,顿时荡起道道金光,瑰丽万分。 左鱼儿近乎绝望的心瞬间变得轻松起来,知道自己期待的,总算到来了。 叶南圣也被这血河异象吓了一跳,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有道恐怖的力量直奔他的后背而来。叶南圣顾不得左鱼儿,连忙收剑向后看去,却见有道乌光只是一闪便横跨数千丈的苍穹,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彭鹰的春泥剑!? 这是叶南圣脑海中升起的最后一丝狐疑,就在这瞬间,春泥剑好像变成了一道光,轻描淡写的洞穿了他的头颅。 春泥剑骤然出现在左鱼儿的面前,剑身上下动了动,竟像是点了点头,旋即又闪电般飞了回去。 叶南圣目光茫然的看着远方,眼前慢慢蒙上了一层黑暗,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春泥剑呢?这道血河又是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他身子一软,无力的坠落尘埃,到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三大隐世仙门之一,堂堂的桑木宫宫主,叶南圣就这样死了,死的无声无息,竟连那些桑木宫弟子都茫然不知,仍在奋力的试图挣脱左家等修仙者设下的泥潭,但是却越陷越深…… 叶达冷冷的注视着青光中的彭鹰,他有些难以理解,那少年不过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为,怎么自己的生息法已经施展到了极致还不能将其碾成肉泥?那人的身子难道真的是钢筋铁骨不成? 正在他暗自诧异的时候,空中忽然出现一道血河,苍穹被那血河一分为二,一侧尸山骨海,另一侧赫然有一座巨大的六道轮转轰然转动!叶达被这恐怖的异象惊得目瞪口呆,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那六道轮转忽然放出道道彩光,好像一只大手直奔叶达的头顶抓去。 什么东西!?叶达骇然失色,忽然感到灵魂巨震,竟仿佛要脱体而出。 他这才亡魂皆冒,连忙在头顶一抹,斩去那六道灵光,然后飞快的躲向远处。 生息法告破,青光骤然消失,血河上这才现出彭鹰的踪影来,此时春泥剑刚刚斩杀了叶南圣折返回来,轻轻的落入他的手中。 血河上,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但却似是而非,像是完全变了个人,那双眸子竟然仿佛黄金铸成,闪烁着金煌煌的光华。而他也再看不出彭鹰的修为,他仿佛变得深不可测,让叶达顿时心生寒意。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道血河又是什么?叶达沉睡了六千年刚刚苏醒,当然不知道彭鹰的传说,也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其实竟是妖! “叶达,你欺师灭祖,如今,也是你的报应到了!”血河上,彭鹰冷冷的说着,忽然往生剑意再起,漫天死气顿时将叶达笼罩。 这一次叶达顿时感到了极大的威胁,那无数的剑形仿佛摧枯拉朽般砸下来,令他骇然失色。虽然他无法猜测彭鹰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如果此时再不躲避,肯定会被那恐怖的剑形撕成粉碎。 叶达骤然消失,瞬间已飞出千丈,然而彭鹰竟也是一闪,旋即顿时出现在叶达的面前! 轰!春泥剑带起一道寒芒轰然斩落,虚空顿时碎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叶达吓得亡魂皆冒,竭尽全力的闪躲,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剑芒,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而那剑芒的余威继续向下落去,竟将桑木岭小半座山头炸得支离破碎,碎石尘土轰然扑向半空,遮天盖地。 “你究竟是什么人!”叶达惊恐万状的怒吼,张开双手向面前退去,生息法再次汹涌而出。 他满心惶恐,不明白彭鹰是如何从青云境一品忽然摇身一变,竟似乎有了能够灭杀自己的实力!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青光再次汹涌,一波波扑向彭鹰,然而这次彭鹰毫无畏惧,仍是冷冷的一剑斩落,就像斩碎了几层窗纸,发出刺耳的裂帛声响,竟然将所有的青光炸得烟消云散。而当春泥剑落下的时候,漫天剑意忽然变得生机勃勃,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陡然来临。 这次生死转换,叶达根本无法抵抗,他瞬间感到神思恍惚,好像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 轰!一道黑光奔腾而去,透过叶达的胸膛,又直射出百丈。 方圆数里之内,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 喧嚣的战场瞬间平静下来,人们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叶达呆呆的愣在半空,从后心处有道血光横亘天空,竟绵延出近百丈的距离。像是一把细长的血色长矛刺入他的后背,十分惊人。 “老祖宗!”此时桑木宫修仙者仅存不足五六千人,眼见叶达如此惨状顿时失声惊呼起来。他们把叶达当作唯一的依仗,如今叶达要是死了,他们也就彻底的绝望了。有人还不知道叶南圣已死,大声呼喊着宫主,但是叶南圣此刻已静静的躺在桑木岭脚下,被罗刹雪蟾的毒液化成了几截焦炭,早已尸骨无存。 叶达恐惧的睁大了双眼,那双青绿的眼眸中慢慢浮现出一层猩红的血色,他艰难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口处竟有个碗口大的血洞,心脏早已被炸成了肉泥。 噗!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叶达死死的盯着彭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旋即无力的坠落下去。 六道轮转轻动,将叶达的魂灵抓出投入畜生道,而在彭鹰的脑海中则出现了属于叶达的斑驳记忆。 那时的叶达还是个桑木岭中的点山境散修,偶遇东来不久的木无双,他全心侍奉,苦苦哀求,终得木无双倾囊相授。最后他修为突破青云境,缔造了桑木宫,后来便开始百般设法谋杀木无双……这一切的记忆都充斥着贪婪、背叛和恶毒,彭鹰厌恶的皱皱眉,忽视了这些腌臜的记忆。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桑木宫覆灭 黑衣男孩忽然出现在彭鹰的面前,微笑道:“大哥,我说什么来着?如今的你已经今非昔比,像这样的废物,又何必我来帮忙呢?” 彭鹰看着蛟祖,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知道长明路么?” “长明路?”蛟祖愣了愣,旋即点点头指着朝阳升起的方向,道:“我记得长明路恰恰就是由此发始,一直向东去往桑泽州的啊,大哥,你为何问起这件事来?” 果然长明路是贯穿乌沉与桑泽的通道,彭鹰点点头,又问:“那张皇你可知道?” “张皇!?”蛟祖显得颇为惊讶,连连点头道:“那是上古人类中数一数二的神皇,论起名望来,恐怕和大哥也足以相提并论啊。这人真名叫张羽,据说当年就执掌包括乌沉、桑泽之内的几个国度。后来似乎听说他飞升了,也不知是否真的破虚成功。” “大哥为什么提起这个人来?”蛟祖好奇的问道。 彭鹰简单的将当年青帝带着自己去往张皇仙宫的事说了,然后继续问道:“长明路当初能沟通乌沉和桑泽,但是现在却被东海天堑拦腰截断,不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长明路再次贯通?” “这我就不那么清楚了,毕竟是人类修的路,也只有上古人类才能知道吧。”蛟祖耸耸肩,微笑道:“大哥,来日方长,我要尽快赶回妖界了,以后再和大哥说话。”说着他轻轻触碰彭鹰的丹田,血河异象顿时消失,而蛟祖也顿时不见了踪影。 ………… “叶达、叶南圣和叶青衣已经伏诛!你们还想负隅顽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远处,左远清的咆哮如雷音滚滚,那五六千个硕果仅存的桑木宫修仙者看着左远清头顶的金冠,终于扔了手中的仙器,选择了投降。 三清剑派的宗冶匍匐在左远清的面前,谄笑道:“家主,是我糊涂,念在我们当年的情谊上,还请家主法外开恩啊。” 左远清厌恶的看了眼宗冶,对他没有任何话讲,只是对左远明等人摆摆手,道:“统统捆了,稍后都关进青龙峰大牢听后发落!” 数千左家弟子兴奋的扑上来拿出捆仙索将所有残兵败将统统绑了,这场恶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彭鹰望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桑木岭,心中不禁叹息了声。这一役,真是让自己的双手染满了血腥。只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桑木宫这颗巨大的毒瘤不除,以后南疆魔教北上的时候注定会带来更大的灾难。他摸了摸储物戒指,暗想自己总算完成了木无双前辈的意愿,也算是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吧。 “想什么呢?”左鱼儿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边,柔声道:“你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为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节啊。虽然我知道你更喜欢随遇而安,但是有时候毕竟是身不由己,不是么?” 她轻轻的推了推彭鹰,指着周围正望向彭鹰的众多修仙者,低声道:“看到了么?他们都是从心底尊敬你、服从你。而现在桑木宫已不复存在,天下少了个隐世仙门,却多了个新生的霸主,那便是你啊……傻……师叔。” 彭鹰叹息了下,旋即微笑道:“放心吧鱼儿,我明白。” 他收起春泥剑,与左鱼儿向远方迎去,此时东方的照样已跃出海面,温暖的光围绕在他们两个身后,像是两个金童玉女,翩然落下凡尘。 无数修仙者振臂欢呼,水儿、端木青等人纷纷激动的扑了上去…… 无尽山,白雪园。 密室中闪烁着幽暗的灯光,在一口巨大的铁缸中竖立着三丈高的木刺,木刺里,蓝笑风依旧是那副模样,隔了许久,胸膛才会稍稍起伏一下。 彭鹰站在铁缸前,看着师兄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灭了桑木宫又如何?只是解了心头之气,但是蓝笑风依然未能脱困。自从将蓝笑风带回白雪园之后,彭鹰把所有能找到的奇人异士都请来查看过。九叶仙宝儿,药王岭云草翁,甚至是精通炼器之法的何半斤和精通毒术的玉蟾都来了,但是谁都束手无策。 这所谓的太阴鬼夺魄难道真如叶青衣所说,本来就是无法可解的么? 不过即便如此彭鹰仍然没有放弃希望,他早已想过,既然师兄中的是桑木宫奇法,那就或许还有人能救。但是这人应该不在乌沉国,而是远在东海天堑的另一侧,哪座桑泽州啊。 桑泽州木家!这是彭鹰最后的希望了。 既然桑木宫的术法都是来源于木无双,那或许在木家还能找到救活师兄的方法。 好在铁缸中的汁液还很多,按每天蓝笑风所消耗的用量来估计,起码再坚持两年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这里有宝儿在,虽然她也没办法把蓝笑风从太阴鬼木中救出来,但是却能保他不死。 “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彭鹰在蓝笑风的胸口轻轻的写了几个字,然后转过身来。 密室的另一侧摆着五张床,左远华夫妇等五个毒人都静静的躺在床上,宝儿仍在忙着帮他们吊命,而玉蟾却站在左远华的身边,全神贯注的上下打量着,像是在欣赏一件上佳的艺术品。 彭鹰苦笑着走了过去,“玉蟾前辈,您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出手救他们啊?” 回来已经五六天了,但是玉蟾却迟迟没有出手,这让彭鹰即是不解又是焦急,今天他终于忍不住过来问问,谁知玉蟾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小子急什么急?反正有老婆子在,这几个人死不了就是了。” 彭鹰无奈的摇摇头,“玉蟾前辈,救人如救火,您不是说罗刹雪蟾已经炼成,救活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吗?” “是啊,我是这么说过呀,但我又没说马上就救活他们。”玉蟾白了彭鹰一眼,这才指着左远华道:“别人不说,这家伙已经变成毒人了,那就说明南疆魔教已经掌握了毒人炼制之法,难道你不想弄清楚这炼制毒人之法是怎么回事么?万一以后南疆魔教大举北上,也好有个对策啊。” “你可别指望着罗刹雪蟾,这雪蟾毕竟神通有限,救活十个八个毒人倒是不成问题,但要是南疆魔教弄出一批毒人来可就无能为力了。”玉蟾告诫道。 彭鹰愣了愣,这才恍然,“玉蟾前辈说的没错,不过您能找到破解之法么?还有,这两位与我大有渊源,千万不能害了他们的性命啊。” “放心,老婆子自有分寸,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我保他们不死就是了。”玉蟾不耐的摆手,直接将彭鹰轰了出去。 从密室出来,彭鹰望着远处竹林雅筑的方向忍不住叹息了声。 本以为救回玉蟾就能让左鱼儿和她父母团聚,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还要多等几天。不过他们一家人已经有近二十年没见了,应该也不差这几天了吧。彭鹰自己安慰着自己,向竹林雅筑走去。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巨大的千山聚灵阵 踏上竹林小径,来到雅筑门前,掀开晶莹剔透的珠帘,那个慵懒的像猫儿一样的身影果然正侧卧在贵妃椅上,那景象对彭鹰而言,如梦似幻。 “鱼儿,你究竟要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啊?”彭鹰苦笑着来到左鱼儿的面前,柔声道:“青龙峰大牢里管满了人,你是不是该回去看看?有什么事情也能帮远清师兄分担分担嘛。” 左鱼儿似乎正在和睡意斗争着,长长的睫毛微颤,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要睡觉……”左鱼儿放弃了斗争,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很快便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彭鹰无奈的摇头笑笑,拿过薄被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他刚走,左鱼儿却忽然睁开了双眼,哪里还有半点睡意。她摆弄着被角,撇撇嘴道:“还算你懂得心疼我,要赶我走?做梦吧……” 从白雪园出来,彭鹰匆匆赶到了霸下堂。 在那座龙首龟背的雄山四周,不知何故多出了许多此起彼伏的小山。成百上千的修仙者如同蜂群般从远处搬来土壤石块,按照早已规划好的位置堆积成山,导致四周灰尘四起,一片乌烟瘴气。 何半斤手中拿着一张图纸,把荆义和晏雪山指使得团团乱转,不过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兴奋的表情,没有丝毫怨言。 彭鹰没有任何惊讶,因为这都是他的主意。 他要在这里搭建一座巨大的法阵,而这法阵有个名字,叫做千山聚灵阵! 之所以他要把千山聚灵阵原封不动的扩大千万倍,当然是因为古梦氏给他的那些无比珍贵的混沌灵石。 那些混沌灵识可谓是无价之宝,用来修炼事半功倍。但是灵石如果暴露在外,灵气很快便会消散一空,只有千山聚灵阵才能锁住那些珍贵的灵气。只不过原来的千山聚灵阵太小,根本不够别有洞天和霸下堂的数万修仙者共享,于是彭鹰这才请何半斤帮忙,看看能不能重新建造一个大大的千山聚灵阵,给所有人缔造一个修炼的圣地。 如果何半斤真的能完成这项壮举,对别有洞天的诸多修仙者而言可是个天大的福音,所以大家当然卖命。 “何前辈,弄得怎么样了?能成功么?”彭鹰来到何半斤的身边问道。 “马上就能见分晓了。”何半斤兴奋的点点头,“你先准备好千颗混沌灵石,稍后我们来试验一下。” 彭鹰连忙挑选出千颗灵石堆在何半斤的面前,而这时周围的千山聚灵阵已经宣告完成。何半斤又拿出一叠符咒来,亲自跑到每个山头上拍下符咒,旋即有道道灵光一闪而没,何半斤这才回来对彭鹰道:“好了,现在你把这些混沌灵石剖出来吧,看看这大型的千山聚灵阵究竟有没有效果。” 很快,千颗灵石都被剖了出来,各种各样的灵光顿时氤氲开来,好像一层五彩薄雾向四面八方散去。荆义等人也不禁紧张起来,这些混沌灵气浓郁到了极点,但是如果千山聚灵阵无效,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忽然四周的山头上有道道白光腾空而起,将原本已经扩散开来的混沌灵气又都逼了回来,很快,那五彩薄雾慢慢的变成了一片灰白色的浓雾,灵气变得更加纯粹与凝实,顿时令所有人都感到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成了!”彭鹰兴奋得险些跳了起来。然而何半斤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何前辈,你立了一大功啊!”彭鹰没注意到何半斤的表情,仍兴奋的大叫道。何半斤却苦笑着道:“先别急着高兴,你随我来。”说着他拉起彭鹰飞向一座山头,指着符咒道:“你看。” 彭鹰茫然看去,却发现那张符咒正在微微的颤抖着,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表面已经近乎龟裂开来,好像被阵风一吹就会支离破碎似的。 “那些混沌灵石中的混沌灵气太强大了,这些普通的符咒根本难以将其锁住。千颗混沌灵石就已经超出了法阵的承受能力,如果更多的话肯定是不可能了。”何半斤看着彭鹰,苦笑道:“这样的话,我们费尽心力弄出的这座千山聚灵阵就如同鸡肋,用处不是很大啊。” 彭鹰心里一凉,连忙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何半斤斩钉截铁的道:“我的这些符咒只是用普通的符纸画成的,所以才无法镇住混沌灵气。如果你真想建造一座修炼圣地,将所有的混沌灵石都放到里面,那就一定要更换符纸,然后炼制成极品的符咒才行啊。” “前辈您知道我对符咒这种东西一窍不通,还请您指点指点吧。”彭鹰问道。 何半斤点点头,“制符与炼器其实殊途同归,炼器的材料越好,炼出的仙器自然越好,制符也是一样,符纸越好,制出的符咒也就越佳。据我所知炼制符咒的材料五花八门,美玉、黄纸、龟甲、骨骼都可以称为符纸,也各有好处。” “不过想要制成你心中的那种千山聚灵阵,又能抵挡住所有混沌灵气的,恐怕天下只有一种符纸能够胜任啊。” “什么符纸?”彭鹰连忙追问。 “太乙天蚕丝。”何半斤肃然道:“只有太乙天蚕丝编织而成的符纸才是天下最坚韧的符纸,如果你能弄来太乙天蚕丝,我便能建造一座大大的千山聚灵阵。”说着,何半斤神秘的笑笑,拉着彭鹰飞向天空。 彭鹰不明究竟,跟着何半斤几乎飞上了云端,何半斤这才停了下来。此时低头望去,群山茫茫,人如蝼蚁,霸下堂周围数百里,显得波澜壮阔。 “看到了么?”何半斤兴奋的张开双臂指向四面八方,大声道:“如果你能弄来足够多的太乙天蚕丝,我们也就不必辛辛苦苦的堆土造山,索性就把这方圆五百里的群山统统囊括起来,变成一座巨大的千山聚灵阵,你看如何!?” “这……这么大的千山聚灵阵!?”饶是彭鹰已见惯了大世面,但听到何半斤的话仍是吓得几乎舌头打结。如果何半斤说的都是真的,那以后这巨大的天地间,将充满了充沛的混沌灵力,就算把大半乌沉国的修仙者统统拉来修炼也是绰绰有余啊! 彭鹰只是想想就激动的有些颤抖,连忙拉住何半斤的手臂兴奋的问道:“何前辈,你说的那种太乙天蚕丝去哪里才能找到?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要弄到足够的太乙天蚕丝给你。”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太乙天蚕丝 “你别急着开心。”何半斤有些担忧的道:“这太乙天蚕丝也是我刚到乌沉国的时候,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的。” “千年前我刚到乌沉国的时候也曾到过无尽山附近,偶然遇到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竟是个罕见的符咒大师,制符的实力是我毕生罕见。我刚才也说过制符和炼器殊途同归,所以我们两个很快便成了莫逆之交,互相交流制符和炼器的方法,都受益颇多。” “太乙天蚕丝就是那少年展示给我的物华天宝,他曾将许多上等的符纸拿出来比较,太乙天蚕丝是最坚韧也是最具灵性的符纸。如果拿炼器来比较的话,太乙天蚕丝应该和炼成春泥及的极北金精不分上下。” 何半斤看着彭鹰,忽然微笑道:“小鹰,你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么?” 彭鹰茫然摇头,苦笑道:“千年前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何半斤一笑,肃然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少年名叫林世钧,是三大隐世仙门之首,天君堂的少堂主啊。” “天君堂的?”彭鹰吃了一惊,道:“那么说天君堂中就有太乙天蚕丝?” 何半斤点点头,“应该是了,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当年林世钧曾经说过,太乙天蚕丝极为珍贵,被天君堂视为镇山之宝,想必现在也是一样。但你要建造千山聚灵阵恐怕需要大量的太乙天蚕丝,天君堂怎么可能会轻易给你呢?” 彭鹰沉默了片刻,“无论怎样,我去想想办法吧,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弄来太乙天蚕丝啊,你也知道,如果真能建成千山聚灵阵意味着什么。” “是啊,如果真能被你建成千山聚灵阵,可真是功在千秋的盛事。”何半斤肃然道。 “什么?你想弄到天君堂的太乙天蚕丝?”宋虚怀刚喝了口清酒,忽然喷了出来,险些喷了彭鹰一脸。 “至于那么惊讶么?”彭鹰随手拍飞了酒水,苦笑了下。 自从桑木宫事了之后,端木青回了江南老翁山,巫浩然也被巫月娘召回京城,但这位大国师却死乞白赖的跟着彭鹰回了白雪园。这家伙真是个自来熟,竟霸占了彭鹰的一间卧室,每天和彭鹰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不过很少有人能真的去讨厌这位鲲鹏楼二公子,他虽然放浪形骸,但是从骨子里透出股令人亲近的气质来,彭鹰也不例外。 从何半斤那里回来之后,彭鹰思前想后,自己这边最熟悉天君堂的应该只有这位鲲鹏楼二公子了,于是他找宋虚怀问计,却没想到宋虚怀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宋虚怀翻了翻白眼,抹去嘴上的酒水道:“你别做梦了,太乙天蚕丝可是天君堂的命根子,而且每年只得那么一点,连天君堂本身都舍不得多用。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好几斤,你真当太乙天蚕丝是麻绳子呢?”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可以买,也可以拿东西换,你知不知道天君堂需要什么?”彭鹰问道。 “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的财主,也知道你势力庞大,可人家天君堂也不差啊,那可是三大隐世仙门之首,比我们鲲鹏楼可强了不少呢。人家不差钱儿,也不缺东西,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宋虚怀给彭鹰当头泼了盆冷水。 彭鹰不禁皱起了眉,如果真像宋虚怀所说,那天君堂可就是无缝的鸡蛋没啥破绽了,自己又如何能弄到太乙天蚕丝呢?他正苦思对策的时候,宋虚怀好奇的问道:“不过你要太乙天蚕丝干什么?要制符么?天下制符的东西多了去了,你为何偏偏要找太乙天蚕丝?” 对千山聚灵阵的事情,彭鹰并没打算隐瞒宋虚怀,于是坦言相告。 宋虚怀刚送进口里的酒再次猛喷了出来,狂吼道:“你说啥?你要建个五百里的千山聚灵阵,你那里还有数以万计的混沌灵石!?那混沌灵石是桑华会里拍卖的那种么?” “是啊,你说的都没错。”彭鹰微笑道。 “我的天娘啊……”宋虚怀呆若木鸡的望着彭鹰,半晌没吭声。忽然他一把抓住彭鹰的手,眼中透出热烈的光芒,看的彭鹰身上顿时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把拍飞宋虚怀的爪子,瞪眼道:“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本洞主不好男色。”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宋虚怀面前,彭鹰都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宋虚怀则嘿嘿笑道:“彭兄,我跟你打个商量呗?” “什么商量?” “如果以后真的被你建起了五百里的千山聚灵阵,我能不能把鲲鹏楼弟子带来一部分沾沾光啊?”宋虚怀连忙接着解释道:“不过我不会白占你的便宜。我们这就启程赶往天君堂,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弄到太乙天蚕丝。而且我们给钱……” “我不差钱儿。”彭鹰淡淡的笑着。 “呃……那我们给东西……” “我也不缺东西。”彭鹰笑眯眯的道,宋虚怀这才意识到彭鹰是在调侃自己,顿时恼火道:“你这家伙,那你要什么?索性开个价吧。” 彭鹰一笑,肃然道:“宋兄以为我建造那么大的千山聚灵阵是为了什么?如今南疆魔教虎视眈眈,妖界封印又随时可能破裂。乌沉修仙界岌岌可危啊,在这种关头,天下仙门应该团结起来才对,如果我真能建起千山聚灵阵,便会让大开方便之门,让天下正义之士都能进来修炼。不过心怀叵测之人就免了,我会将其拒之门外。” 他深深的看了宋虚怀一眼,“宋兄,我是相信你的,但你能保证鲲鹏楼和桑木宫不一样么?” 宋虚怀惊讶的看着彭鹰,半晌才由衷的敬佩道:“彭兄真是胸怀天下啊,我宋虚怀可以以生命保证,鲲鹏楼绝对不是桑木宫那样腌臜不堪的地方。这些年来,连天君堂都有众多仙门投靠,而鲲鹏楼却始终独善其身,由此可见,我们是没那么大的野心的。” 彭鹰点点头,微笑道:“那就行了,以后真建成了千山聚灵阵,霸下堂欢迎鲲鹏楼弟子过来修炼。”他举起酒杯,宋虚怀连忙也一样举起杯子和彭鹰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 “嗯,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准备动身吧。虽说天君堂也在无尽山,但是离这里还有万余里路呢。”宋虚怀兴奋的跳起来说道。 “不急,宋兄稍等我片刻,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再来找你。”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御书房 水儿也住在白雪园,不过以这丫头的性格,能住进白雪园已经算是鼓足了勇气了,所以她只是在假山上的观景楼中住下,从那里能俯瞰整个白雪园,当然也能看到彭鹰日常起居的房间…… 彭鹰来的时候,水儿似乎正在做着女红。她没料到彭鹰竟会忽然进来,顿时吓了一跳,猛的一眨眼,彭鹰的面前顿时出现一堵漆黑的墙。彭鹰被吓了一跳,旋即意识到这是水儿的幻术,这丫头搞什么鬼?他好奇的张开通天眼,却见水儿正手忙脚乱的将一件东西塞入储物戒指,那似乎是一块红布,但彭鹰没能看清。 幻象散去时,水儿的红着脸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彭鹰见她那副窘迫的模样,便没忍心去调侃,于是故意不提刚才的事,微笑道:“水儿,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水儿见彭鹰没有追问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柔声问道。 彭鹰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不少东西来,其中有千山聚灵阵,也有十几块未曾剖开的混沌灵石,最后则是古梦氏的玉简,那里面,有古梦氏的传承。 “水儿,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巫月娘送去吧。尤其是这枚玉简,你一定要对她说,这是古意门鼻祖古梦氏的传承……”彭鹰本想多叮嘱几句,水儿却摆摆手,笑道:“这些东西既然是你要给月娘的,那还是你给她送去吧,月娘肯定会非常开心。” 彭鹰苦笑了下,道:“不是我偷懒,而是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去做,要是我亲自送去,来回怎么也要浪费一天时间啊。” “不会呀。”水儿将千山聚灵阵、混沌灵石和玉简统统塞回了彭鹰的储物戒指,然后拉着他的手向西边的墙壁走去。 彭鹰莫名其妙的跟着,这才发现墙上有座门,本来很普通的一道门,彭鹰却忽然感到有些奇怪。这观景楼分明就一个房间,那这面墙的外面就是陡峭的假山了,谁在这里多此一举开了一道门? 水儿笑眯眯的抓住门把手,忽然打开,彭鹰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双眼。 门后不是什么假山,竟是波光潋滟的空间隧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门,而是一道小型的仙门! 没等彭鹰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水儿便用力将他推了进去…… 转瞬间,彭鹰出现在另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之中。 宽敞的房间内,周围都被高高的书架环绕,上面摞着厚厚的卷宗、书籍,有种浓郁的书香气。正前方有个长长的书案,又有个略显瘦削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卷宗,正在呵斥对面的一个少年。 彭鹰瞬间呆住,这里……竟是巫月娘的御书房! “你这个蠢货,西北大旱,的确是要赈灾,但是灾情你去了解过么?凭这一纸奏折,你就简简单单拨出两千万两就完了?”巫月娘龙颜震怒,猛的将奏折砸向了少年。 那少年正是巫浩然,他低着头一闪身,轻描淡写的躲过了奏折,讪笑道:“陛下,您也知道我刚回来嘛,哪里来得及了解详情?不过西北总督郑思邈是个实诚的人,我以为他不会说谎呢,难道两千万两太多了?” “笨蛋,是太少了!”巫月娘骂道:“现在工部尚书出缺,许多人都盯着这个位子呢。郑思邈这人是老诚,但也有他的心眼,他知道朕在南方战场投入太多,国库空虚,所以不敢在这种时候要太多的银子。但是难道你眼睛瞎了?最近西北的灾民都跑到京城来了,那便说明西北的灾情蔓延极广,怎么可能用两千万两就能解决?你立刻给朕回复郑思邈,让他老老实实的把灾情禀报上来,该拨多少就拨多少,人命关天,比他个人的仕途重要得多!” “我知道了。”巫浩然连忙点头,忽然他愣了愣,正看到了巫月娘背后的彭鹰。 他眨眨眼,却故意装作没看见,而是嬉笑着对巫月娘道:“皇姐,但是我知道国库现在的确是有些入不敷出啊,南方战乱、西北大旱,哪里都要银子,国库总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啊,郑思邈这人未必也只是为了一官半职,或许真是为您着想嘛。” 巫月娘叹息了声:“朕如何不知呢?但是朕要你记住一点,这人命永远比银子贵重得多啊,如果能救人,就算让朕去借,也要把赈灾钱借来啊。” 巫浩然忽然笑眯眯的凑到巫月娘的面前,“皇姐,您又何必去借呢?凭您和我师父的关系,只需张张嘴,大把大把的银子不就随便您使用了么?师父掌管着四海钱庄,别说区区几千万两银子,更多的钱也不放在他的眼里啊。” 巫月娘哭笑不得的瞪了巫浩然一眼,道:“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能说借就借?再说……再说朕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他只把我当师妹而已……” 她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巫浩然又瞥了眼彭鹰,满脸捉狭的道:“那可未必啊,这世上的人都说啊,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只隔层纱啊。凭皇姐您的美貌、您的身份,还愁搞不定我师父?” 彭鹰和巫月娘同时大窘,彭鹰狠狠的瞪了眼巫浩然,正想说话,却见巫浩然满脸哀求之色的望着自己,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吞了下去,他以为即便自己不呵斥巫浩然,巫月娘肯定也挨不过脸面,必然会说他胡说八道,谁知巫月娘果然说话的时候,却让他愈发窘迫了。 “所以呀,你小子赶快给我好好学,朝廷里面的水深着呢,我限你两年之内登基,否则你姐姐我怎么去追求你那笨蛋师父啊?” 彭鹰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直翻白眼,他恨不得立刻退回那道仙门里去,但当他看到巫月娘那瘦削的背影时却不禁心中一软。 这些年,她显得愈发清瘦了啊…… 巫浩然笑得更开心了,趴在龙书案上看着巫月娘,笑道:“皇姐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不过国库是真的没钱啦,如果你抹不开去找我师父,不如我去找他商量商量?” “以后再说吧,先问问西北灾情究竟如何,到底需要多少银子吧……”巫月娘叹息道。 “何必那么麻烦呢,说问就问嘛。”巫浩然抬头看向巫月娘的背后,嬉皮笑脸的问:“师父,借俩钱儿花花?” 巫月娘猛的一瞪眼,拎起一个奏折打了巫浩然的脑袋,骂道:“以后你就是乌沉国的皇帝了,能不能有个正形?你这副惫懒的样子让我如何敢把江山托付给你啊。” 巫浩然憋着嘴揉着脑袋,“我怎么了嘛,我不就是找我师父借钱么?” “你师父在无尽山呢,你张张嘴他就能听到?你当他有顺风耳啊?”巫月娘骂着,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出现在她的身侧,然后将半枚金币轻轻的摆在了巫月娘的面前。 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月娘 巫月娘身子顿时僵住,心中暗暗叫苦,她这才知道彭鹰真的来了,至于是如何来的,她当然也一清二楚。 自从左家受难,彭鹰离开无尽山之后,巫月娘和水儿对彭鹰都是思念无比,巫月娘满心愁苦,但却苦于无人倾诉。时间长了,她竟突发奇想,找了个仙门帮她炼制了两道小型仙门,一道放在御书房里,一道则放到了水儿的房中。 这两个女孩算是同病相怜,有了这两道仙门,平时没事的时候便互相见上一面,聊的当然都是彭鹰。 想不到彭鹰竟然通过仙门来到自己这里来了,水儿事先怎么也不说一声。巫月娘想起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呃……嗯……你来啦?”巫月娘呆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彭鹰,有些尴尬的笑道。 彭鹰看着那张精致迷人的小脸,忍不住也笑了笑,“嗯,来啦。” 巫浩然看着他们两个不住偷笑,而彭鹰和巫月娘则同时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巫浩然连忙干咳了声,指着那半枚金币道:“师父,您这是干什么啊?我要跟您借钱,您总不能只拿半枚金币来糊弄我吧?” 彭鹰没理他,柔声对巫月娘道:“你说的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你要救的可是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命呢?这半枚金币是我的信物,拿着它,你可以到四海钱庄随意支取。不管你用多少,只要四海钱庄拿的出来,任凭你使用就是了。” 巫月娘和巫浩然顿时目瞪口呆。 “真……真的?”巫浩然猛的窜了起来,指着巫月娘笑道:“皇姐,你看吧,我就说师父是心疼你的,他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你了,你还磨蹭什么啊?” “滚!”彭鹰和巫月娘同时咆哮起来,巫浩然顿时屁滚尿流的跑了。 房内一阵寂静,彭鹰能感到巫月娘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格外热烈,他有些尴尬的干咳了声,手忙脚乱的从戒指中拿出了千山聚灵阵、混沌灵石和玉简。将这些东西的来历说了遍,当巫月娘听到玉简中竟然是古梦氏的传承时,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 “古梦氏竟然还健在?”巫月娘激动得无以复加,她双手颤抖着托起玉简,却忽然将它送到彭鹰面前,“我不要,你也是古意门弟子,不如还是给你吧。” 彭鹰愣了愣,心中更是柔软。这上古的传承对任何修仙者而言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但巫月娘却能舍得拒绝。他当然是不肯收的,于是微笑着推了回去,“你才是真正的古意门弟子,也只有交给你,我才真的放心。” 说着,他不顾巫月娘反对,伸出两根食指点在玉简上,从中抽出两道五彩斑驳的光华,然后按在了巫月娘的眼角。 一阵光华闪烁,那两道五彩光芒游鱼般滑入巫月娘的双眸,瞬间,那双本就已经美到极点的眸子更加变得瑰丽万分,仿佛万花齐放,不过只是一瞬便不见了踪影。巫月娘呆呆的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彭鹰不禁有些担心,轻轻抓住她的双肩问道:“月娘,你怎么样了?” 巫月娘的眼睛猛然睁大,颤声问:“你……你叫我什么?” 彭鹰呆了呆,尴尬的咳嗽了声没有说话,他刚才自然而然的喊了巫月娘的名字,此刻不免觉得有些赧然。巫月娘笑吟吟的盯着彭鹰看,半晌才转移了话题,微笑道:“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应该是我的修为还不够吧。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她指着千山聚灵阵和混沌灵石问道。 彭鹰这才如释重负,将这些东西的用途说了一边。何半斤已经弄清如何创造一座千山聚灵阵,所以这原来的千山聚灵阵对霸下堂而言已经用处不大了。彭鹰知道巫月娘杂务缠身,将千山聚灵阵和混沌灵石放在她的身边,正好能让她修炼,并继承古梦氏的传承。 巫月娘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彭鹰傻笑。这辈子,她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的笑容,此刻的巫月娘终于感受到了被人惦念、心疼的感觉,更令她开心的是,那个人还是他…… 她静静的走到了彭鹰身边,趁他不注意,忽然轻轻的挤入了他的怀抱。 温香软玉在抱,彭鹰顿时浑身一僵,双手抬着不知该何处安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鱼儿姐姐。”巫月娘轻轻的低语道:“不过你能想着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年……等我一年,我就去找你,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彭鹰望着巫月娘那乌黑的长发,心中充满了怜惜,这么多年了,从当年在贤王府看到那个挑着灯笼,轻吟浅唱的小女孩,再到现在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年帝皇,巫月娘在他身上付出的心思太多,也太沉重了。但在和自己牵绊一生的几个女孩中,反而和月娘相处的时间最少。彭鹰的心更是一软,叹息着轻轻的抚摸着巫月娘的长发,柔声道:“我的心有点乱,现在还不能说什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么?” 巫月娘身子一震,脸上顿时满是狂喜。 他没有拒绝,这真是超乎了她的想象。以彭鹰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证明他心动了啊!巫月娘连忙点头,抹着眼泪又哭又笑:“我知道,不急,我不急……” 说着,两人互相对视了眼,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还哭鼻子,你啊你……”彭鹰无奈的摇头,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替巫月娘擦干了眼泪,然后柔声道:“我还有要紧事要去做,现在就要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传纸鹤给我,好么?” 巫月娘呆呆的站在那里,感受着彭鹰手指的温度,然后幸福得心儿都快飘了起来,只能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了。 彭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门外,狠狠的瞪了眼正蹲在那里偷听的巫浩然,然后转身走进了仙门…… “皇姐!”巫浩然半晌才敢推门闯了进来,嚷嚷道:“你之前不是说给我两年的时间么?怎么一年后你就要去找师父?” “啊?”巫月娘这才如梦初醒的转过头来,“啊!对,一年!你不满意?”巫月娘笑眯眯的道:“从今天起,你给我就住在皇宫,一年后不管你学成什么狗屁模样,必须给我登基!” “你……”巫浩然不禁气结。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天君堂 白雪园,竹林雅筑。 彭鹰再次来时,发现左鱼儿竟然还未醒转,他无奈的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悄无声息的出了竹林雅筑,找宋虚怀准备动身前往天君堂。而他前脚刚走,左鱼儿便坐了起来,看着彭鹰逐渐消失的背影默默的出神。 “鱼儿姐姐,你不是说再不想和他分离了么?为什么不跟他同去?”窗外,水儿轻轻跳了进来,坐在左鱼儿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左鱼儿无奈的伸了个懒腰,枕着水儿的大腿躺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总缠着他也不是个办法。”左鱼儿望着棚顶,道:“他之所以选择离开,是怕连累到我。而我要让他安心,便要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让他知道即便没有他,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最近我能感到属于我的六九天劫就快来了,只有踏入青云境,我才能拥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也才能拥有足够的寿元陪他度过终生啊……” “何半斤那里不是已经弄好了一座千山聚灵阵么?我要在几天之内突破青云境,再去天君堂找他。”左鱼儿说的斩钉截铁。 水儿抚摸着左鱼儿的长发,轻轻的叹息了声:“鱼儿姐姐,辛苦你了……” “都怪那个傻小子畏首畏尾。”左鱼儿一骨碌爬了起来,“等到以后姑奶奶将他娶过门来,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他!” 水儿惊愕的长大了小嘴,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在乌沉修仙界中,三大隐世仙门向来都是极为神秘的所在,在大争世界到来以前,三大仙门封闭山门,门下弟子鲜少外出游历,所以才有隐世仙门的说法。不过谁都知道三大隐世仙门的实力都极为雄厚,传承也极为悠久,而在这三大仙门中,尤以天君堂的实力最为庞大。 天君堂深处无尽山深处,位于霸下堂西北近两万里的群山之间,当宋虚怀带着彭鹰来到天君堂的时候,这三大仙门之首的气势让彭鹰也不禁叹为观止。 出乎彭鹰意料的是,这天君堂的周围竟然没有结界。 护山结界是每个仙门必备之物,不过天君堂就是如此超凡,将整个仙门暴露在无尽山众多妖兽的獠牙之下,看似有些狂傲,但实则彭鹰却知道,这正是超级仙门的底气。 天君堂的面积极为辽阔,几乎以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有仙宫琼楼。而这里也和桑木宫一样,有众多乌沉修仙界的仙门赶来投靠,其中势力最大名气最响的正是当初的十大仙门之首,玄天剑宗。 彭鹰对玄天剑宗的宗主骆白驹印象颇为深刻,这人看似道貌岸然,实则却是个贪婪奸诈的小人。这次来天君堂,彭鹰最不想见到的也就是此人。 不过这次彭鹰也并没打算以自己的本来身份进入天君堂。 在弄清天君堂究竟还有多少太乙天蚕丝之前,彭鹰决定先以宋虚怀的小厮的身份混进天君堂去。等宋虚怀弄清了太乙天蚕丝的存量,再尽量弄清天君堂的态度之后,彭鹰再想办法看看如何能把太乙天蚕丝弄到手里。 宋虚怀甚至建议彭鹰不妨去偷,反正他能混进桑木宫,想必也能偷出太乙天蚕丝来。但是彭鹰当然不肯,天君堂和自己又无怨无仇,也没作奸犯科,怎么能去偷人家的至宝呢? “大丈夫应不拘小节嘛。”宋虚怀笑眯眯的道,然后被彭鹰骂了个狗血淋头。 站在天君堂仙门之前,有人进去通报,宋虚怀干咳了声,低低的道:“我说彭兄,从现在开始你可是我的小厮了,你要摆正你的态度,别动不动给我这做主子的甩脸色啊。” “知道啦,二公子。”彭鹰没好气的瞪了宋虚怀一眼。他换了副面孔,也懒的多想,便用了在凌云阁曾经使用过的万青的身份,所以,西北土豪万青公子摇身一变,又成了宋虚怀的小厮。 “宋兄!你怎么来了?”仙门中匆匆的奔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生的极为俊俏,看似倒像个书生。 “林老弟,真是好久不见啊。”宋虚怀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给了那少年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位是天君堂少主林语天,还不过来拜见。”宋虚怀回头对彭鹰说道,彭鹰连忙过去躬身见礼。林语天打量了彭鹰几眼,笑着点点头,道:“宋兄向来是独来独往惯了,能把你带在身边,显然是宋兄的心腹啊,别多礼,在我们天君堂你和宋兄一样,都是客人。” 这林语天倒是平易近人,彭鹰心里不禁对其升起些好感,于是微笑点头谦让了几句,然后随着宋虚怀走入天君堂。 真正进入天君堂之后,这超级仙门的底蕴便更加明显起来。四周的修仙者悠闲自在,点山境的修仙者随处可见。而这天君堂也和其他仙门大有不同,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城市,里面也有商铺酒肆,和凡间并没太大区别。彭鹰随着宋虚怀和林语天走在街上,竟有种在江南的石板路上悠闲穿行的感觉,旁边有个酒肆里几个修仙者放浪形骸的大呼小叫,酒意正酣,远远的看到林语天便大笑着打招呼。而林语天则笑骂了几句,浑然没有任何架子。 这个天君堂,倒是很有意思,彭鹰东张西望着,忽然觉得有些羡慕。 修仙之人为什么就要超凡脱俗呢?像天君堂这样与凡尘融为一体,或许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吧。 不如回去把霸下堂也改造一下,像天君堂这样不是更好? 走了许久,远方出现一座古意盎然的仙宫,那里就是天君堂的主殿,天君殿了。林语天带着宋虚怀去见天君堂的堂主林野,而身为小厮的彭鹰是不方便随行的,林语天特意给他安排了休息之处,这才和宋虚怀远去。 进了林语天给他安排的小院,有人还为他准备了晚餐。彭鹰知道宋虚怀拜见完林野之后,林语天还要宴请宋虚怀,一群年轻人在一起恐怕要喝到很晚。所以彭鹰简单的用了晚餐,便离开院子四处闲逛起来。他既然有了模仿天君堂的心思,便向四处取取经,日后也好照着葫芦画瓢啊。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神秘老翁 走街串巷,彭鹰愈发觉得这里真是和凡间城市并没什么差别,而且在这里能见识到北方的雄浑,也能看到南方的温婉,几乎一步一景,处处赏心悦目。这让他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醉心于欣赏着别具特色的仙门,不知不觉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前方又是一片街道,两侧有许多商铺,彭鹰竟看到有间鱼铺,里面摆着几口透明的大水缸,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活鱼。 他信步走了进去,店里只有两个人。 有个耄耋老者正站在水缸旁边,而鱼铺掌柜正捞出最后三条海鱼,穿好鱼嘴,用麻绳拴着拎递给了老者,“老人家,我这可是专门为您留的东海黑鱼啊,就这三条了。您下次要买啊就要等到半个月以后了呢。” “唔,那真要多谢王掌柜啦。”老者颤巍巍的拿出一吊铜钱递给了王掌柜,转身要走。 这时门外又走进三个穿着灰白袍子的人来,三人脸上都略带酒意,看到老者手中的三尾活鱼忽然眼睛一亮。有人大声问:“掌柜的,还有这种东海黑鱼么?”掌柜的摇头,“不巧,您几位来晚啦,最后三条刚刚卖给这位老人家了啊。” 那三个人皱皱眉,有个家伙来到那老者面前,随手掏出几锭银子来递过去,“老头儿,这三条鱼让给我们吧,不让你吃亏,这些银子你拿去。” 老者愣了愣,苦笑道:“不好意思,我老伴最喜欢吃的就是东海黑鱼,这是最后几条了,所以不能让给你们啊,见谅了。” “啰嗦什么,让你给我就给我,又不是不给你钱!”说话的那人恼火的叫着,随手将银子抛给老者,伸手去抓那三尾活鱼。而这时忽然有个人忽然出现在老者身边,猛的抓住那人的手,冷冷的道:“老人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又何必强求?” 正是彭鹰。 他本来不该多事,不过看到那三人的衣服却不禁有些恼火。这三个人并不是天君堂的弟子,而是玄天剑宗的人,彭鹰曾在佛心会上见过玄天剑宗弟子,对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印象。 这天君堂本来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却因为这些玄天剑宗的家伙而大煞风景,彭鹰也弄不明白,像天君堂这样有大气势的仙门为何会把玄天剑宗拉入门下。 那三个玄天剑宗弟子见有人插手,顿时有些恼火,但又不知彭鹰的身份,不敢破口大骂。彭鹰懒的和他们啰嗦,随手将那人扔了出去,那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滚出去摔了一溜跟头。剩下的两个此时酒已经醒了,还以为彭鹰是天君堂弟子,不禁吓得连连道歉,带着同伴屁滚尿流的走了。 “真是群无赖,也不知道堂主怎么想的,为何会让这些秽物留在这里。”掌柜的只是个天君堂外门弟子,修为浅薄,所以只是牢骚了几句便走了。彭鹰这才看向那耄耋老者,微笑着问:“老人家,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亏了你啊。”老者老的已经看不出年纪,身子略显佝偻,脸上长满了老人斑,他抓住彭鹰的手,微笑道:“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程?我老啦,天一黑就有些看不清路……” 彭鹰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他一程又有什么关系,于是点头同意。 老人的家并不很远,走出数百丈,远离街道的地方出现了一片小湖。此时已经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红彤彤的分外鲜艳。而在湖边,一座小山的脚下有个小小的院落。周围有半人多高的栅栏,院子里有三间小房,十分静雅。 想不到在天君堂的一个普通老者竟然都有这么脱俗的住所,彭鹰不禁赞叹,送老者走进院子之后便想告辞离开。 “小伙子,别急着走,天都晚了,你还没吃晚饭吧?老夫买了三条鱼,反正我们老两口也吃不下,不妨就留下吃顿晚饭吧,算是谢谢你。”老者拦住彭鹰不肯让他走。彭鹰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看老者盛情难却,此地又清雅脱俗,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西边是厨房,大门开着,老者拎着鱼走了进去,仔细的刮去鱼鳞,又生起火,准备下锅。 彭鹰看那老者自己忙碌有些于心不忍,便撸起袖子进了厨房,笑道:“老人家,如果您信得过我,不如这顿晚餐交给我来做怎么样?我的厨艺不错的哦。” 老者愣了愣,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三尾东海黑鱼,半晌才点点头:“好吧,不过小伙子你可做仔细点,别糟蹋了这些鱼啊,主要是我老伴喜欢,我自己倒是怎么样都能吃得下去的。” “放心吧您哪。”彭鹰笑眯眯的点头。 他已许久未曾下过厨了,不过这种事情只要进了厨房便能找回感觉来,老者站在旁边看着他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鱼,热锅、下汤,每件事都是那么仔细,又是那么游刃有余。老者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坐在院中木桌旁等着,不到三刻钟的时间,彭鹰便捧着一大盆热腾腾的鲜鱼放到了老者面前。 “您尝尝味道如何?”彭鹰把筷子递给了老者,微笑道。 鱼香扑鼻,老者惊讶的看了看彭鹰,这才夹起块雪白滑腻的鱼肉放入口中。半晌,老者忽然长大了眼睛,道:“有点酸?” 彭鹰也愣了愣,他当初在沙坡州吃过一次沙坡醋鱼之后便念念不忘,于是这次便尝试着做了一次,虽说比不上真正的沙坡醋鱼,但是也已相差无几了。没想到这老者竟还是个中高手,只吃了一口就说出“有点酸”这三个字来,那是沙坡醋鱼的老店啊。 “您去过沙坡州?”彭鹰惊讶的问。 老者一笑,“早年间的事儿啦,不过这味道一直没忘,想不到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吃到,小伙子你的手艺不俗啊。” 彭鹰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笑呵呵的又拿出一个空碗来装了一尾鱼,道:“老人家,不是说您的老伴喜欢吃鱼么?趁鱼还没凉,您快给您老伴送去吧。” “不急不急,她吃不了太烫的东西,你先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老者微笑道。 彭鹰的屁股刚落在椅子上,就见那老者随手拎起一根筷子来,轻描淡写的指着自己问道: “小伙子,你……不是天君堂的人吧……”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还魂珠与红毛怪人 忽然,彭鹰竟感觉那根普通的筷子仿佛变成了绝世神兵,有股极大的威压好似从天穹碾压下来,方圆数十丈之内,尽被剑气笼罩!他一生浸淫剑技,但还是见到有人能以一根筷子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压!他几乎下意识的拔出春泥剑来,但是转念间他却忽然意识到这老者没有丝毫杀意,只是带着一丝警惕的询问自己而已。 他连忙运起抱朴篇,激荡的心境才算平复下去,旋即又张开通天眼,默默的望向老者。 那看似普通的老者竟焕发着如同烈日般耀眼的光华,白色的真气将整个院落都包裹起来,自己也身在其中!这老者竟是个青云境上品的强者! 彭鹰不禁骇然失色,这样的绝世强者为何竟会独守在一个小湖旁边?更有甚者,为何连那三个玄天剑宗的弟子都敢在他面前无礼?彭鹰百思不得其解,都忘了该回答老者的疑问了。 此时的老者也不禁有些惊讶。 他久居此处,除了天君堂堂主等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他的修为,刚看到彭鹰的时候便发觉这少年竟也是青云境的强者!这天下有几个青云境?老者虽然深居简出,但也知道整个天君堂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少年强者。所以他将彭鹰带来这里,就是想问问这人究竟有何企图,又是为何到了天君堂。 出乎老者的意料,在他的剑意之下,那少年非但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吐出实情,反而却表现的镇定自若。 这少年究竟是谁?老者自问寿元漫长,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人物。 一老一少大眼瞪着小眼,半晌之后彭鹰才苦笑着道:“前辈,我是装作鲲鹏楼二公子宋虚怀的小厮进入天君堂的,不过我绝无恶意。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能不说么?” 老者眨眨眼,忽然哈哈大笑,随手将另一根筷子也拿了起来,往彭鹰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没事没事,老朽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说就不说,吃鱼。” 彭鹰这才松了口气,但免不得有些拘禁起来。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那老者挠挠头,道:“算了,我在这里你也吃不好,我去给我老伴喂饭,小伙子你吃完饭别忘了帮我刷碗,然后爱干嘛就干嘛去吧。” 说着老者捧着鱼碗进了正中央的房子,留彭鹰自己在那发呆。 这老者究竟是谁?彭鹰百思不得其解。像这种青云上品的强者,放到哪里都应该是受万人景仰吧?他怎么甘于在此清苦度日?彭鹰也吃不下了,索性把饭碗收拾好,在离开前,偷偷的张开通天眼向正房望了过去。 那件房子没有窗户,大门又紧锁着,房内一片漆黑,显得有些阴森诡异。但这对彭鹰的通天眼而言都不成问题,他瞬间洞穿了黑暗,看到了那老者正坐在一个人面前,一边轻声细语着,一边给那人喂饭。 那人应该就是老者的老伴,可能是身染恶疾无力动弹吧。彭鹰心中想着,而当他看向那人的时候,却顿时感到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 那的确是个女人没错,但却是个浑身长满尺长的红毛,眼中凶光四射,浑身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红毛怪人! 竟是那种红毛怪人!?彭鹰顿时骇然失色。 这就是老者口中的老伴? 而就在这时,那老者忽然一动,旋即陡然消失。但彭鹰分明看到老者瞬间推门而出,然后猛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原来你是古意门的门下。”老者皱眉看着彭鹰眼中的波光,沉默了半晌之后忽然叹息道:“孩子,老夫希望你把刚才所看到的事情统统忘掉,这件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行么?” 彭鹰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位……是您的老伴?” 老者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惨然,默默的点点头,叹息道:“没错,她就是我的夫人。她早年陷入无尽山深处,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就是这副样子了……”他黯然苦笑,“她虽然已经认不得我,又残暴无比,但是她毕竟和我鹣鲽情深,我又怎么舍得弃她与不顾呢?所以我带她回来隐居于此,只想陪她了却残生,直到我老死的时候,就带着她一起离去吧。” 老者的眼中隐现泪光,深深的陷入哀伤之中,彭鹰看着不禁深有感触。 这世间之物,唯有情字伤人最苦啊…… “前辈,我能不能去看看您的夫人?”彭鹰试探着问,手指在储物戒指上抚摸着,那里有一颗还魂珠,他还从未用过。 老者有些反感,但又想尽快了结此事,让彭鹰赶紧离开,于是点点头道:“只看一眼,然后你就走吧,永远也不要再提此事。” 彭鹰微笑点头,随着老者走进了正房之中。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显得极为简陋。红毛怪人被捆仙索牢牢的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双目呆滞的望着彭鹰和老者,带着冰冷而疯狂的光。 仔细看,彭鹰才发现这果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妇。除了身上长满了诡异的红毛之外,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老者端起鱼汤又坐在了她的面前,用手指捏起一块鱼肉塞进了她的嘴里。 红毛怪人眼中露出狰狞之一,像是野兽般撕咬着,连老者的手指也被咬的咯咯作响。老者却若无其事,温柔的抹去怪人嘴角里流出来的鱼肉碎屑和鱼汤,叹息道:“这女人,用筷子喂她都会被咬得粉碎,所以只好用手啦,她好像对啃手指也很感兴趣,呵呵……”他虽然在笑着,但在彭鹰感觉里却比哭还要悲伤,他叹息了声,拿出了还魂珠。 不过他还有些踌躇,毕竟这还魂珠还从未使用过,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老者背对着彭鹰,将一碗鱼肉统统塞进她的嘴里之后,淡淡的道:“现在你也看过了,走吧,不要再来这里。” 彭鹰沉默了片刻,反倒来到老者的身边,恭敬的问道:“老人家,我能不能多嘴问问,您知道您的夫人是为何变成这副模样的吗?”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救人 老者一直平心静气,但现在却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眉看了彭鹰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也不清楚,当初我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似乎变成了行尸走肉,以前的事早已记不得了,而且凶猛残暴的像个野兽……” “那您有没有尝试过去医治您的夫人呢?” 老者的眉头锁的更紧,“当然,我几乎请便大江南北的神医,也想尽了各种办法,但是每次都只能让她狂性大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不耐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小伙子,我不问你是谁,你也不要再东问西问了,走吧,让我们安静安静。” 彭鹰深深的看着老者,道:“前辈,您的夫人当年应该是误入了某座上古神宫,从而中了上古半神的禁制,这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老者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露出极为惊愕的表情,身子也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老者猛的扑到彭鹰面前,抓住彭鹰的肩膀颤声道:“没错,没错啊!当年欣然最后一次写信给我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她在无尽山深处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很可能是上古半神留下的遗迹。我当时远在南方,本想让她等我回来一起进去看看,但是从此欣然就杳无音讯,我也猜测她是在半神宫殿里遭遇了什么事情,可……可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彭鹰微笑道:“因为晚辈也曾到过一处半神宫殿,也见到过一群身上长满红毛的怪人啊。” “快仔细和我说说,怎么回事?难道你没有受到半神的诅咒?”老者上下打量着彭鹰,像是要在他身上发现红毛似的。彭鹰笑了笑,道:“我是有人帮忙,所以才安然无恙。不过这件事暂且不提,前辈,我或许有办法让您的夫人恢复原貌,您……愿意尝试一下么?” 老者好像被九天惊雷击中头顶,整个人顿时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 过了许久,老者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有办法能救欣然?真的?什么办法?有没有危险?” 第一次使用还魂珠,尤其还是这青云强者的夫人,彭鹰觉得是否冒这个风险还应该有老者自己来决定。于是他将还魂珠托在手心,将它的来历老老实实的讲了出来。老者全神贯注的听着,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然后又反复问了半晌,最终沉默了下来。 他的内心无比挣扎,这么多年来他用尽了无数办法,但是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绝望,非但是夫人受苦,自己同样痛彻心肺。老者本来已经再也不报希望,谁知希望竟那么突兀的落在自己眼前,这让他又是激动又是不信,心里乱作一团。 终于老者还是下定了决心。 “救!一定要救!小兄弟,无论如何你都要让欣然恢复原貌啊……”老者的泪水无声的滚落下来,颤声哀求着。 彭鹰默默的点头,然后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件长衫来盖在了红毛怪人的身上。那位欣然夫人身上只有红毛而没有衣物,等稍后红毛褪尽,可就不方便了。等他准备就绪,这才小心翼翼的卷起欣然夫人的衣袖,然后拿起还魂珠在她的胳膊上轻轻的滚了滚。 还魂珠忽然发出一抹奇妙的光华来,继而彭鹰和老者发现那尺长的红毛竟像是被烈焰灼烧,几乎瞬间便化作了灰烬。转眼间,眼前的红毛怪人竟然变成了一个体态婀娜,美丽动人的少妇! 那少妇看似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目如画,只是皮肤略显暗沉,身体极为枯瘦。而这时那老者忽然放声大哭,猛的扑来双手托住了少妇的面颊。 “欣然,欣然你还认得我么?”老者涕泪交加的问着,而那少妇的目光这时正慢慢的变得澄澈,眨了眨眼,虚弱的颤声道:“你……你是谁?” 老者和彭鹰同时心里一沉,难道欣然夫人还是没能清醒过来?但此时少妇又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相……相公?你……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欣然!”老者激动的嚎啕大哭,这才确认夫人真的已经醒了!他激动的几乎要昏了过去,却没发现欣然夫人的异状,彭鹰却一直盯着,发现欣然夫人应该是被半神禁制困住太久,所以气血枯竭,现在目光已经变得迷离,像是随时都要昏过去了。 “老人家别激动。”彭鹰连忙抓着老者的肩膀,沉声道:“欣然夫人的身体尚未恢复,您要尽快渡些真元给她,否则可就危险了。” 老者这才意识到欣然的状况不对,连忙起来仔细查看,而这时欣然夫人已经昏了过去,脸色十分难看。 “好,好,小兄弟快帮我把欣然扶到床上去。”老者和彭鹰小心翼翼的将欣然夫人挪到床上,让她盘膝坐好。老者爬上床去试图帮欣然夫人恢复真元,但是他此刻情绪激荡,手抖个不停,彭鹰生怕他反而伤到欣然夫人,于是自告奋勇的道:“前辈,不如让晚辈来吧。” 老者呆了呆,苦笑着点头道:“小兄弟说的对,我现在激动得无法控制真气,别伤了欣然,你来,你来……” 他挪出地方,想让彭鹰坐在欣然夫人背后,不过彭鹰却并没着急,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玉瓶,打开瓶盖,顿时有股辛辣的气味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老者连忙问道。 “这是九叶仙的灵液,对恢复气血大有助益。”彭鹰将整整一瓶九叶仙灵液送入欣然口中,果然欣然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接着彭鹰又拿出一块青黑色的石块来摆在欣然的面前,没等老者发问便自己解释道:“这是混沌灵石,里面的混沌灵气对欣然夫人也有益处。”他一掌如刀,削去一层石皮,里面是一块湛蓝的混沌灵石,散发出浓郁的混沌灵气来。 紧接着彭鹰才盘膝坐在欣然夫人背后,双掌按在她的腰部,运气帮其调理。 这一番动作看得老者眼花缭乱,心里也是惊骇欲绝。 九叶仙?混沌灵石?这少年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法宝啊?老者深深的注视着彭鹰,看他处变不惊的模样,再看欣然慢慢舒展的双眉,老者心里顿时充满了无尽的感动。 这再造之恩,该如何才能报答啊…… 半个时辰之后,彭鹰这才跳下床来,对老者微笑道:“前辈,欣然夫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她太虚弱了,想要彻底恢复健康恐怕还需要几天。前辈只要平心静气,时刻帮她调理真元,时间可能还会更短。” “前辈快去照顾欣然夫人吧,晚辈现在也该离去了。”说着,彭鹰向老者拱手告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虽然彭鹰明知道这老者在天君堂恐怕身份不低,如果自己挟恩图报,或许能请他帮忙弄些太乙天蚕丝来,但这不就成了挟恩图报了么?这有悖于彭鹰的初衷。他还是寄希望与宋虚怀那里,希望能通过正当的方法获取太乙天蚕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彭鹰都能考虑。 老者没料到彭鹰说走就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彭鹰已飘然远去,不见了踪影。他懊恼的跺跺脚,骂了声:“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连声谢谢都没说啊!”他飞快的写了封纸鹤拍散,然后才跑到欣然背后,帮她梳理真元。 没过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把厚重的声音,显得极为恭敬的问道:“爷爷,野儿来了。” “进来。”老者的声音透着股威严,旋即有个身材高大的半百老者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 “这……”老者甫一进来顿时看到了床上的欣然,继而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朴实的脸庞上满是激动和不信,像是几乎要哭了出来。 老者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禁笑了起来,“傻孩子,这就是你的奶奶,王欣然啊。” “我……我见过她老人家的画像,奶奶……她恢复了!?”半百老者轰的跪倒在床前,顿时痛哭流涕。 “林野啊,救你奶奶的人刚走,我也是老糊涂了,没能拦住人家。你快去帮我找找,那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少年人,不是天君殿弟子,修为是青云境一品左右,这样的人,天君堂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快去快去。”老者催促着。 那个半百老者,竟然是天君堂堂主,林野! 他抹着眼泪站起来,忍不住惊讶的问:“二十出头的青云一品?这……可能么?” “在这大争之世,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老者焦急的道:“让你去你就快去,找到人家之后给我恭恭敬敬的请到这里来,我要好好的谢谢他啊。”老者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了下来,直到现在他仍没有完全相信,欣然竟然还能醒转过来!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林语风 彭鹰回到了住处,直等到凌晨时分才见到林语天扶着醉醺醺的宋虚怀走进屋来。现在彭鹰是宋虚怀的小厮,自然要做出一副紧张的模样迎了上去,搀住宋虚空苦笑着问:“二公子,您怎么喝成这副模样。” 林语天有些抱歉的一笑,“宋兄往日都是海量,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不过三五杯下肚就醉成这样。” 这时宋虚怀醉眼惺忪的挺起身来,忽然抓住林语天的衣领,苦着脸问:“语天,愚兄刚才问你的事情难道就真的没有商量?太乙天蚕丝固然宝贵,但你们天君堂养着太乙天蚕,以后还能产丝嘛,我只要你们现有的库存,难道还不可以?” 彭鹰神色微动,便知道宋虚怀肯定没醉,他这是想让自己亲耳听到天君堂的回复,以免自己误会他没有尽心尽力。 果然林语堂苦笑道:“宋兄,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别说是我,就算是您的父亲宋璞大驾光临,恐怕也求不到太乙天蚕丝啊。况且你要的太乙天蚕丝又不是一根两根,张口就要我们所有的库存,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更是绝不可能了。” 宋虚怀装着酒醉又死缠烂打了半晌,林语天是在熬不住,便对彭鹰苦笑了下,道:“小兄弟,你家主人实在是醉了,我先告辞,明早再来问候。”说着林语天推开门落荒而逃,转眼不见了踪影。 等林语天消失,彭鹰长长的叹息了声,拍了拍宋虚怀的肩膀,“宋兄,人都走了,就不必装了。” 宋虚怀这才眨眨眼,脸上的醉意果然一扫而空,他看着林语天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旋即转过头来看着彭鹰苦笑道:“怎么办?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是竭尽了全力,不过天君堂油盐不进,想要求到太乙天蚕丝恐怕是难比登天啊。” “是不是所托非人?如果我们直接找到天君堂的堂主林野是不是更好些?”彭鹰不肯放弃最后一线机会。 宋虚怀摇了摇头,“林语天这人性格质朴醇厚,与我交情也颇好。我以鲲鹏楼的身份来求取太乙天蚕丝,这事但凡还有一点可能,林语天都不会擅自拒绝我,而是会找他父亲林野确认一下。刚才在酒桌上我看他面有难色,恐怕是天君堂确有难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够呛啊。” 彭鹰沉默了下去,心中难免有些担忧。如果没有太乙天蚕丝,也不知道何半斤能否找到替代的符纸,万一找不到,那千山聚灵阵恐怕就将成为泡影。那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就这样胎死腹中怎能让彭鹰甘心。 宋虚怀也有些沉重,毕竟彭鹰如果真的建成了千山聚灵阵,鲲鹏楼的弟子也将获准进入其中修炼,这对鲲鹏楼而言同样极为重要。他长长的吐出口气,将酒气统统逼出体外,目若朗星的沉声道:“彭兄弟放心,除非天君堂里没有太乙天蚕丝,否则我宋虚怀就算是耍赖,也要将太乙天蚕丝统统弄到手!” 彭鹰苦涩的看了宋虚怀一眼,半晌没说话。 宋虚怀愣了愣,脸色瞬间惨白,“彭……彭兄弟,你该不会怀疑天君堂里没有太乙天蚕丝吧?” 彭鹰摇了摇头,苦笑道:“倒未必一点没有,但是我最担心的是天君堂中的太乙天蚕丝所剩不多,不足以我们完成千山聚灵阵的符咒啊。” “不……不能吧,除非天君堂的太乙天蚕都死绝了,否则怎么可能没有太乙天蚕丝?”宋虚怀的脸色大变…… 小湖静幽,如同染墨,漫天星光落于湖上,竟奇怪的没有折射出任何光彩,湖水随着风轻轻摆荡着,荡起黑色的涟漪,一如这夜色,深远而神秘。湖畔的陋室内,那位几乎油尽灯枯的老者轻柔的抚摸着欣然夫人的面庞,两人的年龄看似更像是祖孙,但那两双眼眸中流淌出来的却是刻骨的柔情,仿佛千年前的初见,刻骨铭心。 “欣然……我以为这一生再也不能和你说说话了……”老者说着,泪水便无声的滚落下来。 欣然夫人躺在床上,显得十分虚弱,但仍勉强抬起手来轻轻的替老者拂去脸上的泪水,清瘦的脸颤抖着,黯然道:“我只是睡了一觉,你却苦等了我数百年,世钧……苦了你了……” “不苦。”老者轻轻的抓住王欣然的纤手,温柔的笑道:“一点也不苦,你是睡了一觉,而我,也不过只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而已。” 如果此时何半斤在,便能认出这位老者赫然正是千年前与他相交,当时还是天君堂意气风发的少主,林世钧了。 陋室内,恍若隔世的两人喁喁细语,而这时,有个华服老者带着一个英俊的少年匆匆的跑了进来。老者身材中等,已经须发皆白,但目光却极为深邃充足,显然修为深厚。而少年并非是林语天,看起来年纪要略长几岁,面色青白,身材修长,长得颇为英俊。 两人甫一进屋,老者便拉着少年噗通跪倒在地。 “娘!”老者早已痛哭流涕,膝行到床前抓住王欣然的手泣不成声。这景象颇为古怪,那老者明显已有数百年的年纪,却要对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王欣然叫娘,而王欣然也神色复杂,轻轻拍了拍老者的头,叹息道:“江儿,想不到娘这一觉醒来,你也这般老了……” 王欣然出事之前育有两子,林成山为兄,林成江为弟,如今的天君堂堂主林野就是林成山的儿子,要称呼林成江为二叔。王欣然失陷于无尽山时,林成山和林成江不过还是总角孩童,但现在林成山早死,林成江也已数百岁了,王欣然自然心中唏嘘。 “那是你的孙子?”王欣然看着跪在林成江身后的少年,柔声问道。 “是啊。”林成江连忙对身后的少年招手道:“语风,还不快来拜见你的祖奶奶?” 林语风连忙膝行到窗前,毕恭毕敬的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语风拜见祖奶奶。” “嗯,好孩子。”王欣然动容的拍了拍林语风的头,脸上满是慈爱。 林世钧抓着王欣然的手,柔声道:“欣然,你刚刚睡醒,就不要多说话了,来日方长,家里还有不少亲人会让你认识呢。”说着他看向林成江,淡淡的问道:“语天和语冰为什么还没来?” 林成江连忙道:“爹,孩儿觉得娘的事暂时不宜传出去。所以嘱咐林野暂时封锁了消息,语天一直在陪着鲲鹏楼的二公子宋虚怀,等明天就会来拜见。至于语冰……”林成江苦笑了下,“您也知道这孩子把自己关在剑冢已经有些时日了,她正是突破点山境的关键时刻,所以孩儿觉得还是再等等,免得影响了她的修炼啊。” 林世钧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全,就按你说的作吧,不过你娘太辛苦了,让她休息两天你再来陪她说说话吧,今天到此为止。” “是。”林成江恭恭敬敬的叩首,这才带着林语风退了下去。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阴谋 等两人走远,王欣然有些莫名的看着林世钧,问道:“世钧,是不是成江惹你生气了?为何你对他如此冷淡?” 林世钧苦笑了下,“岁月如梭啊,昔日的懵懂孩童,如今也学会了计谋巧变。”他转头看向门外,淡淡的道:“我在此结庐而居,多少年来,成江来探望你的次数屈指可数。刚才那副模样,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吧。” 王欣然白了林世钧一眼,“对自己的孩子怎的还如此小气?他不来看我,也是因为我出事的时候他还小嘛,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林世钧笑了笑,轻抚王欣然的秀发,“你这人啊,就是心软。对别人如此,对自己的孩子更是这样。不过成江这孩子真的远不如他大哥那般仁厚,可惜成山早死,唉……”林世钧叹息了声,柔声道:“不说了,你刚醒,好多事情我们慢慢再说。” 陋室内渐渐趋于平静,王欣然沉沉睡去,林世钧只是看着,仿佛痴了似的一动不动。 小湖远处,林成江和林语风却并未走远,两人隔着数百丈的湖面看向远处的草屋,脸色笼罩在夜色中,形如鬼魅。 “该死,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苏醒了?”林成江皱着眉看向林语风,问道:“变成了那种红毛怪人,不是永世都不能苏醒么?” 奇怪的是,林成江对林语风说话的时候语气竟有些恭敬,丝毫看不出他们两个竟是祖孙。而当林语风开口时,那感觉便更加明显了。 “王欣然苏醒,这件事的确非同凡响。林世钧说是有个年轻人救活了王欣然,你一定要抢在林野之前弄清楚那个年轻人究竟是谁。”林语风那张青白的面孔在夜色下好像生铁塑造的一样,泛着一丝诡异的光,显得恐怖而又狰狞。 “查清此人倒是简单……”林成江肃然点头,然后沉吟了片刻,略显担忧的问:“不过我们两天后就要展开的大计怎么办?要不要延迟?” “不必。”林语风淡淡的摇头,瞥了眼远处的陋室冷笑道:“即便王欣然起死回生,又即便有了那个神秘的年轻人,都不可延迟我们的计划。”他转过头来冷冷的望着林成江,邪笑道:“不过到时候,你这对老不死的父母也就大限将至了,你能下的去手么?” 林成江冷笑了下,“父母?他们又何尝当我是他们的儿子?哪怕林世钧还对我有一点父子情谊,当初林成山那个蠢货死后,也绝不该是林野成了天君堂堂主。既然他不仁,当然也就别怪我不孝了。” 林语风点头笑道:“成大事者,什么亲情孝道、礼义廉耻,都是狗屁,成江老弟他日的成就难以限量啊。” “还要使者多多帮忙呢。”林成江笑道,与林语风并肩向黑暗中走去。 夜色中,林语风回头若无其事的瞥了那片小湖一眼,嘴角忽然勾出一丝阴邪的狞笑…… 次日一早,彭鹰和宋虚怀早早的起来,等林语天造访。不过用了早餐之后半晌,林语天这才姗姗来迟。宋虚怀见林语天眼眶有些泛红,便好奇的问:“语天,你这是怎么了?” 林语天推脱说是昨晚饮酒过度,还有些宿醉而已。而实际上他是刚刚拜见了王欣然过来,情绪难免仍有些激动而已。 原本宋虚怀今天是要见林野的,不过林野正在全力寻找治好王欣然的“神秘少年”,所以今日没空,只嘱咐林语天要好好款待宋虚怀,几日之后再见不迟。 彭鹰和宋虚怀无奈,也只好等林野有空的时候再提太乙天蚕丝的事情。而一有了空闲,宋虚怀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语天啊,咱们兄弟也算相熟了,但却总是和语冰小姐失之交臂,你们天君堂和我们鲲鹏楼也算是世交,你看这次能不能帮愚兄引荐一下啊?”宋虚怀嬉笑着,下意识的回头瞥了彭鹰一眼,暗想五美之中有四美都被你小子占了,这硕果仅存的一个可不能再便宜了你。 彭鹰看不出宋虚怀眼中的含义,只是淡淡的笑着。 林语天却显得有些尴尬,瞥着宋虚怀道:“宋兄,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你放着鲲鹏楼二公子不做,跑去给皇帝做国师,为的不就是五美之一的巫月娘么?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跑去左家青龙峰……” “打住!”宋虚怀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尖声叫着:“这事,你……你怎么知道的?”他尴尬的看了眼彭鹰,本来厚如城墙的脸皮红成了酱紫色。当初他还在彭鹰面前将这件糗事原原本本的说过,自从知道了彭鹰的真实身份之后,每每想起此事都臊得恨不能钻进地缝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林语天笑道:“你这人四处碰壁,现在却把主意动到我姐姐头上了?不放告诉你,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宋虚怀叫起撞天屈来,“语天,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没什么鬼心思,只是语冰小姐声名远播,我想要结交一下嘛。” 林语天还是摇头,“想要见我姐姐可不容易,她常年都把自己关在剑冢之中,最近更是足不出户,全力准备突破青云境。就算是我也已经有许久没能见到她了啊。” “难道真没办法?”宋虚怀锲而不舍的纠缠了许久,林语天有些招架不住,随口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姐姐她最爱仙剑,如果你有上好的仙剑,或许姐姐能破例见你一面。” 宋虚怀飞快的抓出自己的仙剑问:“这个行不行?” 林语天笑道:“宋兄的剑是不错,可惜绝不会落入我姐姐的法眼。要知道我们天君堂的仙剑也有不少,但是却没有一把能让姐姐真心喜欢啊。” 按林语天的想法,仅凭这个理由就能摆脱宋虚怀的纠缠,谁知宋虚怀想要见到林语冰的心意极为坚决,他眨眨眼,然后转头看向了彭鹰。 “万青,我的春泥剑呢?”宋虚怀大言不惭的向彭鹰伸出了手。 彭鹰呆了呆,哭笑不得的看着宋虚怀,暗骂这家伙纯粹是马不知脸长啊。不过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宋虚怀的小厮,当面拒绝有些不妥,更何况宋虚怀看着彭鹰的目光好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狗,彭鹰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下,将春泥剑拿了出来。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算数 剑灵敌一与彭鹰心意相通,很快便明白过来,顿时大感不满。 “别让那脏手碰我!”敌一在彭鹰的脑海中抱怨。 “忍一忍风平浪静。”彭鹰无视了敌一的不满,将剑柄递到了宋虚怀手中。 宋虚怀向彭鹰递了个感激涕零的表情,然后转头看向林语天,得意洋洋的笑道:“这把仙剑又如何?” 林语天愣了愣,仔细端详着漆黑的春泥剑,虽然能感觉到这把剑非同凡响,但还是很难相信这是一把绝品仙剑。他从心底惧怕林语冰,所以哪怕春泥剑真是极品仙剑,他也绝不肯承认,于是摇头略显轻蔑的道:“宋兄别糊弄我,随便拿出一把黑不溜秋的仙剑就行么?这样的仙剑,你要多少把,我们天君堂就有多少把。” 宋虚怀神秘的笑道:“真的?语天,你这牛皮可是吹破了天啊。” “我说的是实话。”林语天干咳着挺起胸膛。 “一加一等于几?”宋虚怀忽然得意洋洋的问到。 “宋兄,你当我是白痴么?”林语天莫名其妙的皱眉道。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我的这把仙剑。”宋虚怀忽然将春泥剑向空中抛去,笑道:“敌一啊敌一,你说一加一等于几?” 啪!春泥剑老老实实的载落地面,再也没起来…… 房内三人一片寂静,林语天看着宋虚怀好像看着白痴,宋虚怀脸色尴尬的偷窥彭鹰,而彭鹰则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敌一,配合一下不行么?”彭鹰望着春泥剑在脑海中苦笑道。 “老子名叫十天八荒唯我独尊开天辟地第一剑,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宠物!”敌一虽然对彭鹰万般顺从,但是此刻却倍感受辱,几乎暴跳如雷。 “你想不想再见到你的主人帝辰了?”彭鹰叹息道。 躺尸的春泥剑顿时颤抖了下,敌一激动的问:“你还要再走长明路?” “是啊,为了师兄,恐怕我迟早都要重回长明路,越过长明关去桑泽州看看。”彭鹰沉声道。 敌一再无声息,片刻后,只见春泥剑冉冉升起,悄无声息的浮向半空。 此时,林语天正在奚落宋虚怀,“宋兄,看来你是想说你这仙剑拥有剑灵啊。乖乖,那可不得了,这样的仙剑天君堂连半把都没有。可惜你这仙剑的表达方式有些另类啊,他这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是什么意思?” 宋虚怀讪讪的笑笑,正想解释,却忽然瞄到春泥剑正在冉冉升起,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语天,我这仙剑中的剑灵可非同凡响,自然有它的傲气嘛。你瞧……”宋虚怀指着脚下,林语天这才发现春泥剑竟自行飘向半空。这让林语天顿时吃了一惊,也不知道春泥剑是自行升空还是宋虚怀在暗中控制,正骇然的时候只见春泥剑已经飘到了宋虚怀的额头上方,忽然用剑柄在宋虚怀的脑门上撞了两下。 砰!砰! 宋虚怀的脑袋向后仰了两下,顿时一片红肿…… 房内又是一片寂静,宋虚怀狠狠的瞪了眼空中的春泥剑,然后揉着脑袋对林语天笑道:“怎么样?我问它一加一等于几,它这不就是说等于二么?” “这……这本可能,世上怎么可能真有剑灵?”林语天惊骇莫名,忽然从背后抱住宋虚怀,双手按住他的丹田道:“说不准就是你老兄暗中控制,现在由我来提问,你别想搞鬼,要是擅自动用任何真气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这人怎么这么疑神疑鬼?”宋虚怀无可奈何的苦笑点头。 林语天衣服全神贯注的模样,盯着春泥剑问:“六加八等于多少?” “你加的也太多了吧!”宋虚怀懊恼的大叫,然而没等他的话音落下,春泥剑便以饿虎扑食的气势轰然落下,拿着坚硬的剑柄在他脑门上用力撞了十四下,声响连绵如同擂鼓,顿时把宋虚怀撞得晕头转向。 “这……这是真的?”林语天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脸上满是震惊莫名的表情。这世上流传着无数关于上古的传说,剑灵便是其中之一。然而人人言之凿凿,但是真正的剑灵却鲜少有人见过。林语天盯着春泥剑仿佛痴了似的愣住半晌,最终失魂落魄的说了句话…… “一千八百六十九加上三千七百三十五等于多少?” “林语天!你作死啊!”宋虚怀疯了似的挣开林语天,抱头鼠窜。 春泥剑的剑柄忽然瞄准了林语天,彭鹰惊讶的在脑中询问敌一要做什么。敌一气急败坏的怒吼:“他娘的这兔崽子想考死老子啊?老子怎么知道等于多少!” 彭鹰啼笑皆非的呵斥:“不得无礼,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次所为何来么?要是的罪了天君堂少主,我们以后还怎么拿到太乙天蚕丝?” 吼!脑海中传来敌一悲愤的长啸,继而春泥剑忽然化作一道流光,在墙上刷刷点点的飞掠片刻,旋即洞穿了墙壁,居然飞出了房外。 等灰尘散去,墙壁上只留下一个歪歪扭扭如同蜘蛛爬般的大字。 滚! 果然有剑灵!林语天激动的手舞足蹈,也顾不上宋虚怀和彭鹰,连忙扑出门外。 只见春泥剑正立在屋脊之巅,遥望着东方正冉冉升起的朝阳,一副受了侮辱的委屈模样。 宋虚怀此时也冲了出来,看着春泥剑终于老实下来,自己也算松了口气。 “语天,怎么样?我这仙剑能不能入语冰小姐的法眼?”宋虚怀装模作样的问道。 “能!当然能!有剑灵的仙剑这世上去哪里能寻找?”林语天兴奋的不住点头,但旋即面有难色的看着宋虚怀,苦笑道:“不过宋兄,你真的打算带着这把仙剑去见我姐姐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姐姐她嗜剑如命,要是见到这把仙剑恐怕就要占为己有,不会再还给你啦。” “无妨无妨,语冰小姐不会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况且即便她强取恐怕也未必那么容易。”宋虚怀瞥了眼彭鹰,却见彭鹰正狠狠的等着他,宋虚怀心虚的干咳两声,这才推搡着林语天向门外走去。 “这就去?”林语天惊讶的问。 “当然,宜早不宜迟,我可不想再落在某人后面了……”宋虚怀嘿嘿笑道。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骆文 三人刚走出宅院,门外却有个仆人似乎已经等了许久,见林语天出来便躬身行礼,“少主,大公子想要邀请您和宋公子共进早餐,奴才等候多时了。” 林语天微微皱了皱眉,他与林语风素来不睦,但林语风毕竟比他长了几岁,这个面子却不能不给。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宋虚怀和彭鹰,问:“两位是不是已经用了早餐了?这可怎么办。” 宋虚怀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看出林语天脸上的难色便笑着拍拍肚子,道:“吃得不多,再吃一顿当然再好不过,更何况是大公子设宴,恐怕要比你这家伙大方多了吧。” 林语天这才笑着点头,拉着宋虚怀随着那奴才向远处走去,彭鹰在后面若即若离的跟着,就像个寻常小厮。 走出没多远便来到了林语风的宅院,这宅子显得十分奢华,前后共有五进,四处雕梁画栋、鸟语花香。不过在彭鹰看来,这宅院却透着一股俗气,与天君堂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宋虚怀也站在门前诧异的问:“语天,你这位大哥的派头可要比你大了很多啊。” 前面的奴才早就进了大门了,林语天拉了把宋虚怀,在他耳边低声道:“宋兄,我这位大哥可和我不一样,稍后见见就好,不要过多纠缠。” “怎么?”宋虚怀有些狐疑的看着林语天。 林语天略显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声道:“实话跟你讲吧,我这大哥林语风是我三爷爷林成江的亲孙子,他们祖孙两个素来野心勃勃,与我父亲林野向来不和。近些年来,玄天剑宗等众多仙门加入天君堂其实都是三爷爷他们祖孙两个的手笔,要是依我父亲的意思是断然不会如此的……” “唉……总之道不同不相为谋,三爷爷毕竟是长辈,我父亲即便是堂主也不好多说,所以就听之任之吧。我大哥这次叫你来,没准也是想和鲲鹏楼商谈什么事情,我只是提醒你做好准备而已。” 宋虚怀恍然,点头笑道:“放心吧,即便你大哥有什么心思也是找错人了,你知道愚兄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闲人,找我又能谈什么事情呢?” 林语天和宋虚怀相视一笑,这才携手走入了林语风的大宅。 穿堂入室,等来到正厅的时候,林语风已经带着一个年轻人热情洋溢的迎了出来。那张泛着青白色色泽的脸上满是笑容,连连拱手道:“宋兄,久仰大名,本来应该要亲自去请您的,不过我这里还有个朋友,实在是走不开啊。” 宋虚怀也拱手谦让,对于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宋虚怀实在是驾轻就熟,一时宾主尽欢。 “这位就是玄天剑宗宗主骆白驹的独子,骆文。近几年,骆公子在我们乌沉修仙界可算是声名鹊起啊。”林语风指着身边的少年微笑着介绍道,那少年看似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长得很是普通,依稀和骆白驹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目光深邃阴邪,显然修为却要比他爹强了许多。 宋虚怀与骆文也拱手见礼,骆文虽说表现的很是客气,但谁都能看出这人的客气全是伪装出来的,而骨子里却是个骄狂的家伙。 彭鹰此时也跟了过来,林语风若无其事的瞥了彭鹰一眼,旋即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困惑,旋即眼中怒火冲天!但林语风这人显然城府极深,眼中的怒意旋即荡然无存,仍一副亲切的表情看向彭鹰问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小厮,叫万青。”宋虚怀微笑道。 “万青……”林语风神秘的笑笑,“既然是宋兄的人,那也是我林语风的上宾,来来来,宋兄快请入座。” 房中早已设下丰富的早餐,显然是用了心思的,因为宋虚怀生活在乌沉国西部地区,所以这些菜肴都是西部的口味。林语风做足了主人的本分,拉着宋虚怀和骆文坐在左右,席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倒没像林语天猜测的那样有任何意图,像是纯粹只是邀请宋虚怀一样。 很快用完了早餐,又有人奉上清茶,几个人细细的品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宋虚怀见林语风似乎也别无他意,心思便早已飞到剑冢去见林语冰了,但他又不好多说,只急得如坐针毡。林语风见状好笑的问道:“宋兄,你难道还有急事要做么?” 宋虚怀尴尬的笑笑,毫不忌讳的道:“让大公子见笑了,我本来是想去剑冢见见语冰小姐呢。” “哦?”林语风目光略动,旋即笑道:“既然语天跟你在一起,想必你也知道语病那妮子的嗜好了吧,想要见她可没那么容易,你有绝世神兵么?” 这一次宋虚怀没拿出春泥剑,只是微笑点头,“有一把,到时候就看能不能入语冰小姐的法眼了。” 见宋虚怀没有拿出春泥剑的意思,林语风也不好强求,于是微笑点头道:“鲲鹏楼历史悠久,二公子的仙剑肯定非同凡响啊。” 这时骆文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冷笑道:“宋兄倒是信心十足,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仙剑如此厉害?能不能拿出来让兄弟见识见识?” 宋虚怀淡淡的瞥了骆文一眼,笑道:“骆兄弟见谅了,我受家父严命,此剑轻易不可示人。” 骆文一滞,没想到宋虚怀竟然如此干脆的拒绝了自己。而且宋虚怀的话语间带出了鲲鹏楼主,隐隐透出隐世仙门的傲气来。虽说骆文本身修为极高,并不逊于宋虚怀,但是两人的背景却相差悬殊,即便现在玄天剑宗投靠了天君堂也是寄人篱下,怎能与鲲鹏楼相提并论? 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林语风见状笑道:“既然是鲲鹏楼主的严命,骆兄弟也就不必强求了。”说着他向宋虚怀笑道:“看来宋兄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呢,那我也就不自作无趣了,宋兄快请吧。”他笑着起身拱手施礼,宋虚怀连忙站起来呵呵笑着与他拱手话别。 林语风亲自将宋虚怀等三人送出门外,而骆文这人则气量狭窄,竟虎着脸坐在那里纹丝没动。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暴露 这时在房中角落处,有三个玄天剑宗弟子这才偷偷的跑到骆文身边低语了几句,指着彭鹰的背影指指点点。这三人正是彭鹰昨日在鱼铺里见过的那三个家伙,他们本以为彭鹰是天君堂的人,现在才知道彭鹰只不过是宋虚怀的一个小厮而已。他们心中暗恼,在骆文耳边把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硬是把彭鹰说成骄横无比的狂人,更是没将玄天剑宗放在眼里。 “少主,那家伙说过,玄天剑宗少主虽说名震天下,但恐怕还比不上他一个做小厮的呢。”最后一个人咬着牙信口胡说,顿时将早已坐不住的骆文挑拨的怒火冲天! “畜生!真是狂妄的没边了!”骆文猛的跳了起来,脸色铁青的闷吼道。 “骆兄弟,谁惹你生气了?”这时林语风已经将彭鹰等人送走,正走了回来。 骆文咬着牙来到林语风面前拱手道:“大公子,刚才宋虚怀身后那个小厮与我有仇,你也知道我这人恩怨分明,说不得要给他个教训。但是宋虚怀毕竟是鲲鹏楼的二公子,又是天君堂的客人,您说怎么办吧?要是您不让我生事,我骆文也只有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林语风的眼睛亮了亮,旋即微笑道:“骆兄弟与我情如兄弟,别说是那小厮得罪了你,即便是宋虚怀我也决不能让他好过。不过你打算怎么报仇呢?” “杀!”骆文咬牙切齿的狞笑道:“区区一个小厮,竟敢辱及我骆文,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好,痛快!”林语风击掌称善,旋即忽然脸色一整,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只杀区区一个小厮难道就够了么?那小厮要不是有宋虚怀在背后撑腰,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嚣张?” 骆文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笑道:“大公子,话是这个道理,但是宋虚怀毕竟是鲲鹏楼二公子,我又能把他怎样?毕竟……”他苦笑了下:“堂主也绝不会允许我与鲲鹏楼为难吧?” 林语风邪笑着抓住骆文的肩膀,用充满蛊惑的语气低声道:“骆兄弟,今天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我爷爷早就看不惯那个优柔寡断的林野了。现在桑木宫已经被灭,三大隐世仙门只剩下天君堂和鲲鹏楼,而自从你们玄天剑宗加入天君堂之后,天君堂早就超越了鲲鹏楼不知多少了。但林野还是固步自封,简直愧对天君堂的列祖列宗啊。” “所以,我爷爷有意将林野推下堂主之位,取而代之。” 骆文顿时惊讶的瞪圆了双眼,林语风所说的可是惊天的秘密,能和自己和盘托出那该是多大的信任?骆文早就站在林语风这一边,自然希望林成江能取代林野成为堂主,于是连忙欣喜若狂的道:“林老能有这想法当然太好啦!大公子,您说吧,如果有用得着我骆文的地方尽管开口,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骆文也在所不辞!” “好!”林语风拍拍骆文的肩膀,冷笑道:“你现在就去剑冢,找个由头,先杀那个小厮报仇,有可能的话,最好把宋虚怀也给我杀了!” 骆文呆了呆,“杀宋虚怀?这……这是为何?” 林语风笑道:“反正我爷爷成为堂主之后,迟早要吞并鲲鹏楼。趁着林野在位,我们让宋虚怀死在天君堂,必然让林野背上这个黑锅。到时候我和爷爷一起发难,必能将林野推下台去。” 骆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旋即又用力的点头道:“无论如何,我骆文唯大公子马首是瞻就是了!不过……”他面有难色的苦笑道:“您也知道语冰小姐的剑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如果宋虚怀真有仙剑能进剑冢,那我呢?我可进不去啊。”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林语风摸了摸储物戒指,忽然抓出一把通体雪白的仙剑来。那仙剑显得极为美妙,通体雪白,像是冰雪雕凿而成,在仙剑中有冰山玉湖的影子,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这……这是什么仙剑?”骆文脸上顿时满是贪婪之色,凭他的修为顿时看出这仙剑绝对是极品仙剑,恐怕已经接近了上古神器的范畴。 “此剑名为万象山河剑,是上古之物,也是我珍藏了许久的仙剑,平日从未示人。骆兄一定要记得,这仙剑是你自己的东西,可不是我的,要是被语冰那妮子知道真相,即便是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啊。”林语风呵呵笑道。 “这就是万里江山剑!?”骆文顿时欣喜若狂。世上真正的顶级仙剑屈指可数,千年来,有一本神兵谱流传甚广,笔者对仙兵神器知之甚详,其中便罗列了十把绝世神兵。这把万里江山剑便名列其中,并且高举第三!这样的仙剑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器,对骆文而言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是啊,有了这把万里江山剑,语冰肯定会见你的。”林语风微笑道。 骆文顿时感激涕零,双手托着万象山河剑颤声道:“大公子,您对骆文的恩情简直……” “不必多说了。”林语风柔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语冰牵肠挂肚,但是始终未曾谋面,今天也算是个机会,如果你能和语冰结为伉俪,那以后我们也就是一家人啦。” “去吧,赶去剑冢。”林语风笑道:“凭骆兄弟的修为要杀那个小厮易如反掌,不过要杀宋虚怀恐怕有些麻烦,但骆兄弟也不必强求,即便杀不了他也无所谓。” “大公子放心,骆文自然会相机行事。”骆文信心十足的笑笑,带着玄天剑宗的人鱼贯而出。 林语风目送着骆文远去,嘴角忽然牵出一丝鄙夷的冷笑,旋即忽然长身而起,迅速离开了自己的宅院直奔林成江的府邸。他如同星驰电掣般掠出好远,径自进了林成江的卧室。林成江正孤身一人用着早餐,见林语风忽然闯了进来便是一愣。 “你们先下去。”林成江将周围的仆人赶出房去,然后略显惊讶的问林语风道:“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林语风脸色阴沉的狞笑道:“我终于知道是谁救了王欣然了。” “是谁?”林成江惊讶的跳了起来。林野这一夜都在四处搜寻那神秘少年的下落但是却一无所获,怎么林语风竟然这么快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你应该知道,鲲鹏楼的宋虚怀昨天进了天君堂了吧?”林语风冷笑道。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剑冢 “知道啊,但那人绝不可能是宋虚怀吧,宋虚怀的修为最多不过是点山境中上品啊。”林成江惊愕的道。 “不是宋虚怀,而是宋虚怀带来的那个小厮。”林语风狞笑。 “小厮!?”林成江更加惊讶了,“一个青云境的少年强者怎么会甘于做个小厮?使者,您没看错吧?” “我绝不会看错。”林语风的语气像腊月的寒风,狞笑道:“那人用幻面玉皮遮去了本来的面目,而这世上仅有一张幻面玉皮,林兄,你现在应该也能猜出他的身份了吧?” “幻面玉皮……幻面玉皮!?”林成江猛的惊讶的跳了起来,“你说那人竟然是彭鹰么!?” “没错,是左家的彭鹰,也是掌管了别有洞天、霸下堂,并将桑木宫夷为平地的彭鹰!”林语风嘿然冷笑道:“据说桑木宫被毁时,彭鹰和左黄虎在桑木岭上双双渡劫,这才让桑木宫遭了灭顶之灾。彭鹰此时正应该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为,所以救活王欣然的人绝对是彭鹰没错。” 林成江的脸色顿时变了,难免担忧的道:“如果真是他那可就麻烦了。这家伙的修为虽然还不足惧,但是他背后的势力却太惊人了。左家、别有洞天、霸下堂,甚至是江南三大世家都以他为首。甚至传闻佛门都对他青眼有加,这样的家伙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在天君堂,难道是他嗅出了什么味道不成?” “应该不会。”林语风冷笑着摇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极为隐秘,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觉。彭鹰此来应该另有目的,不过即便是他来了也无伤大雅,我们明晚的计划照常进行。” “那……会不会节外生枝?”林成江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让骆文去剑冢杀彭鹰和宋虚怀了。”林语风笑道。 “骆文?”林成江惊愕的道:“他的修为虽然超出骆白驹不少,但是要对付彭鹰还是痴人说梦啊。” 林语风笑道:“骆文当然不值得期待,不过我另有妙计,林兄就等着看热闹就好。” 林成江苦笑:“明晚就要实施大计了,此刻是不是该按兵不动呢?使者要三思啊。” “越是此刻,越是应该将林野他们的注意力引到他处。我就是要让骆文做引柴,在天君堂烧起一把熊熊烈火啊。”林语风阴阴的笑道。 在林语天的带领下,彭鹰和宋虚怀穿街走巷,好久之后才到了一处所在。这里四处荒无人烟,像是绿洲中的一片焦土,与欣欣向荣的天君堂截然相反。放眼望去,方圆千丈之内的地面凹陷下去,四周寸草不成,在盆地中插满了各种各样的残破仙剑。 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仙剑剑锋向下插入地下,仙剑都有破损,轻则剑身龟裂,严重的已经近乎损毁。冷眼看去,盆地中各种各样的剑柄数以百计,像是一座座小型的墓碑静止不动。 肃杀之气在盆地上空盘旋,而在盆地正中,有一座宅院,四面花岗岩石环绕,面积不小,中央却只有一件小小的石屋,门窗紧闭。房前的庭院十分开阔,也没有任何花草点缀,只是以青砖铺就,但却坑坑洼洼,残破不堪。 “这剑冢果然名不虚传啊……”宋虚怀看着面前的景象惊讶的长大了眼睛。 “我这姐姐有些与众不同……”林语天神色有些闪烁,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但最终还是指着那些残剑道:“这些年来,姐姐用了各种办法弄来不少品相不错的仙剑,但是她的剑法太过刚猛绝伦,有些仙剑刚上手就碎裂成渣了,在这里的仙剑还算不错的,但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姐姐对仙剑的渴求难以言表。” 正说话的时候,盆地四周忽然出现了数十个身着战甲,英姿飒爽的少女。其中为首的是个花容月色的少女,姿色也是鹤立鸡群。她仗剑来到林语天的面前,先是深施一礼,然后不卑不亢的道:“少主,来剑冢可有要事?” 林语天苦笑了下,“碧云啊,好久不见了。”说着他指向宋虚怀,微笑道:“这位是鲲鹏楼二公子宋虚怀,特来求见我姐姐的。” 碧云瞥了眼宋虚怀,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便转头对林语天道:“少主,您该知道小姐从来不见外人,我不管这人是鲲鹏楼的二公子还是大公子,您请回吧。” 这话说的就有些僭越了,毕竟林语天还是天君堂少主,正儿八经的天君堂少堂主。而这个碧云充其量也就是林语冰手下的得力婢女,但却对林语天如此冷眼相对,宋虚怀和彭鹰对视了一眼,都难掩愕然。 林语天也皱了皱眉,他知道碧云仗着在林语冰那里得宠,所以想来目空一切,所以平日里他也很少与她打交道。不过宋虚怀远来是客,更何况鲲鹏楼的名望与天君堂几乎不相伯仲,如此唐突可不是待客之道。 “放肆!”林语天冷哼道:“见或不见,是你说了算的么?赶紧给我滚去禀报姐姐,就说宋兄那里有一把上古神剑,姐姐要是不见宋兄必然会后悔终生!” 碧云也有些愕然,她自从跟了林语冰之后何尝有人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她的俏脸顿时冷若冰霜,瞥了眼宋虚怀不屑的道:“上古神剑?吹牛也不怕闪到舌头。少主,你也知道小姐她正是全力冲破青云境的关键时刻,在这种时刻让外人打扰她的静修,万一让小姐前功尽弃,这天大的责任我可担当不起。少主还是请回吧,想要我禀报,不可能!” 区区一个婢女竟然就和林语天这样杠上了,林语天一时怒火攻心,正要厉声呵斥的时候,忽然有一把冷漠的声音从远处石屋中响起。 “上古神剑?你没骗我?”那声音虽说是个女声,但是却冰冷锋利,像是一把利刃横空而至,顿时令林语天和宋虚怀打了个哆嗦。 林语天连忙平整心情,恭恭敬敬的向远处石屋笑道:“姐姐,我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啊,您就见见宋兄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啊,宋某如能见语冰小姐一面,也不枉我万里迢迢来此一次。”宋虚怀急于给林语冰留下一个好印象,彬彬有礼的笑道。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林语冰 半晌,石屋中的人才冷哼了声,道:“如果你们敢骗我,无论是语天还是你宋虚怀,我都不会轻易放过。”语气仿佛带着冰茬的寒风,林语天和宋虚怀虽然对春泥剑极有信心,但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起来。 “碧云,让他们进来。”林语冰冷冷的道。 碧云冷哼了声侧身让开道路,看着林语天宋虚怀在面前经过,忍不住轻蔑的冷笑道:“欺瞒小姐,胆子不小……” 林语天和宋虚怀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想这样的婢女还真是极品,与她纠缠也只是自寻烦恼,于是都装作没有听见。而当彭鹰想要跟进去的时候碧云却伸手将他揽住,皱眉冷冷的道:“你又是谁?” “啊,他是我的小厮万青。”宋虚怀连忙介绍道。 碧云嗤笑道:“小厮?难道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进得了剑冢么?这人不得入内,留在外面等着!” 宋虚怀心里打了个突,心想这碧云真是不知死活,彭鹰是谁都能骂得了的么?他心惊胆战的看了彭鹰一眼,却见他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根本没将碧云的恶言放在心上。宋虚怀这才松了口气,但却也不可能让彭鹰留在剑冢外等着。如果没有彭鹰坐镇,春泥剑中的剑灵敌一就是匹脱缰野马,自己可应付不来。 他可怜兮兮的看向林语天,林语天无奈之下只好开口解围,“宋兄的上古仙剑都是由万青兄弟保管,让他进去又有何妨?” 谁知碧云似乎打定主意要为难宋虚怀和彭鹰,只是冷笑着不肯。彭鹰见状对宋虚怀笑道:“二公子,算了,我在此地等着也行,你就和少堂主进去吧。”他拿出春泥剑递到宋虚怀的手中,以眼神暗示,即便远隔数百丈,自己也能掌控春泥剑。 宋虚怀咬咬牙接过春泥剑,脸色却一片铁青。 虽说他巴不得彭鹰不凑这个热闹,然而他毕竟和彭鹰情投意合,已经从心底把彭鹰当成了朋友。碧云对宋虚怀恶言相向倒无所谓,但是对彭鹰也是如此却让宋虚怀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抓住了春泥剑的剑柄抖了抖,旋即哈哈大笑道:“春泥剑啊春泥剑,看来你今日是没有机会一睹语冰小姐的芳颜了呢。” 他冷冷的看了碧云一眼,“空谷有幽兰,奈何有恶犬守门,奈何,奈何!” 说着,宋虚怀抓住彭鹰的胳膊掉头就走。 “你骂谁!?”碧云顿时杏眼圆睁,拔出仙剑怒吼道。 “你住嘴!”林语天也再也忍耐不住了,指着碧云怒吼道:“把你的剑收起来,难道你以为天君堂里就没人能收拾得了你了!?” 碧云呆了呆,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但林语天毕竟是少堂主,真要惹恼了他对自己也没半点好处。碧云只能咬牙切齿的收了仙剑,然后看向石屋露出委屈之色,希望林语冰能为自己做主挽回颜面。 谁知石屋中半晌鸦雀无声,林语冰没有任何反应。 林语天看着宋虚怀的背影,又看看石屋不禁左右为难,他知道宋虚怀这人脾气极好,今天却罕见的发了脾气,这可不是天君堂的待客之道啊。他不禁有些懊恼的跺跺脚,对石屋中喊道:“姐姐,你让宋兄这样离开,肯定会后悔终生的!”说着林语天飞身向宋虚怀和彭鹰赶去,拉住宋虚怀连连抱歉。 “宋兄,我说过我这个姐姐脾气有些古怪,有什么得罪之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宋虚怀淡淡的笑笑,“无妨,既然无缘,又何必强求?语天不必介意,愚兄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啊。” 林语天满脸赧然,一路陪着笑随着彭鹰和宋虚怀走出好远,忽然身后远处传来一把冷冷的声音。 “回来。” 声音是从剑冢传出的,此地已经超出千丈,但林语冰的声音却仿佛在耳畔响起,由此可见此人的修为的确不俗。三人同时站下,林语天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宋虚怀,试探着问:“宋兄,这……怎么办?” 宋虚怀皱皱眉,心里满是不快,对林语冰的期待简直降到了冰点。他本想拒绝,而这时彭鹰却微笑着推了他一把,“佳人相邀,二公子还犹豫什么?为了我区区一个小厮,不至于。” 至于……宋虚怀无奈的看着彭鹰,但看他眼中满是真挚,最终也只好点点头,拎着春泥剑与林语天走向了剑冢。 此时,碧云和众多婢女已经让开了道路,碧云满脸委屈的表情,铁青着脸不去看彭鹰等人。彭鹰等人也对碧云视如不见,昂首阔步的径自走进了剑冢,直入那片宅院之中。 甫一进了院门,三人不约而同的感受到身上有种针刺般的微痛感。那并非是林语冰逼出的剑气,而是整个庭院中残留下来的剑意。彭鹰心思一动,旋即张开了通天眼。 庭院中,顿时出现了许多杂乱无章的痕迹。 那是无数高挑曼妙的身影辗转腾挪,不过都是一个人的痕迹,赫然是个峨冠博带、身材高挑的少女。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能看清此人的身高不俗,比彭鹰还要高出半头去,不过身材比例极好,凹凸有致,尤其双腿更是修长笔直,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那应该就是林语冰,也不知她修炼的是什么剑法,竟能让剑意残留如此之久。彭鹰默默的看了半晌,只觉得这林语冰的剑法根本不像个女人使用的剑法,竟是中极为霸道狂猛的剑意。 论起霸道,在彭鹰的印象中,左枪的霸王枪意无人能及。然而这林语冰的剑法竟然要比左枪的霸王枪意还要强横,狂野恣肆、酣畅淋漓,仿佛荒古的猛兽为了生命而亡命搏击,杀机直冲天极! 这只是练剑啊,林语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彭鹰惊讶的暗想着。 下意识的,彭鹰的目光掠向远处那间石屋。 他见过无数简陋的草堂、石屋,但是林语冰的这件石屋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了。房中根本空无一物,只有一个人。 有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盘膝坐在地上,峨冠博带,藏青色而一尘不染的长袍,鬓角的碎发也被整理的如同两柄低垂的短剑。或许是常年隐居的缘故,林语冰的肤色白的异于常人,仿佛晶莹剔透的美玉带着荧光。这人果然不愧被列为五美之一,风华绝毛,眉目如画,只不过从她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少女应有的柔美,那双长眉斜插入鬓,英气勃勃。 用美丽来形容林语冰似乎有些不妥,或许说她英俊更为贴切一些。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两把仙剑 虽然彭鹰等人已经走了进来,但是林语冰却仍闭目养神并未开口说话。林语天也不敢擅自推门进去,便带着彭鹰和宋虚怀来到石屋前,小心的微笑道:“姐姐,宋兄已经来了,你看……” “剑呢?”林语冰仍是没有张开眼睛,只是冷冷的问了句。 林语天尴尬的回头看向宋虚怀,宋虚怀和彭鹰对视了眼,便将春泥剑递到了林语天的手中。此时石屋的房门无风自动,嘎吱吱的开启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林语冰沉声道:“先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上古神剑,再见不迟。” 林语天正想将春泥剑送入石屋的时候,忽然身后有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响,三人回头望去,都不禁有些愕然。 竟然是碧云带着一群人走进了宅院,在碧云的身边跟这个少年,赫然正是骆文。而在骆文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玄天剑宗弟子,拉拉杂杂的一大群都涌了进来。林语天的鼻子顿时气歪了,心想自己堂堂的少堂主要进剑冢还要陪着小心,这个玄天剑宗的骆文竟被碧云奉若上宾!?什么时候自己连个外人都不如了! 彭鹰和宋虚怀却相视一笑,他们两个旁观者清,轻而易举的便看出碧云看着骆文的表情如沐春风,显然这两人的关系绝不简单。谁能进入剑冢全看碧云的心情,所以骆文要进来却比林语天还轻而易举啊。 “小姐,玄天剑宗少主骆文求见。”碧云无视了彭鹰等人,来到石屋前躬身施礼道。骆文率众昂首阔步的来到彭鹰等人面前,冷冷的盯了彭鹰和宋虚怀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敌意。 石屋内静了片刻,彭鹰以通天眼看到,林语冰的眉头略略一皱,显然对碧云的自作主张也有些不快。但林语冰的确是宠爱碧云,所以仍未发怒,只是淡淡的问道:“何事?” 骆文拿出了那把万象山河剑,双手呈上。 “素闻语冰小姐喜好仙剑,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把万象山河剑,想请小姐品鉴。” 万象山河剑甫一出现,那冷艳冰清的仙灵之气顿时洋溢开来。单论外表,这万象山河剑的品相的确要比春泥剑强过太多。春泥剑虽说是以极北金髓铸就,但当初雷震炼制春泥剑的时候是采用了上古之法,由春泥剑在火炉中自行酝酿而成,虽然剑身浑然一体、漆黑油亮,但是仙灵之气内敛,平常看去就像个再平凡不过的铁剑而已。 所以当一黑一白两把仙剑亮相之后,碧云和骆文等玄天剑宗弟子都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少堂主,看到了么?这才是真正的极品仙剑啊。”碧云轻蔑的看着林语天正要塞进门去的春泥剑,鄙夷道:“这样一把貌不出众的仙剑也能称之为上古神剑么?少堂主,我看您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欺骗了啊。” 宋虚怀和林语天都不禁一阵厌烦,心想这碧云真像个被人宠坏的孩子,简直是无理取闹。不过当着林语冰的面,即便是林语天也不好斥责这个不通情理的婢女,只是冷哼了声,将春泥剑轻轻放在门缝之中,然后退步来到宋虚怀身边。 碧云则从骆文手中接过了万象山河剑,和春泥剑并排放在了一起。 “恭喜小姐,骆公子的这把万象山河剑品相不俗,或许您苦求一生的仙剑就是它了啊。”碧云做出一副感动的表情,把万象山河剑向前又推了推。 门内风声涌动,卷起万象山河剑和春泥剑,旋即大门砰的一声重新关闭。 房中,林语冰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两把仙剑。 她一生对仙剑几乎到了如痴如迷的境地,看剑冢之外那成百上千的残剑便能知道她的确是费尽了心血去搜寻各种仙剑。奈何她的剑法实在太过霸道,多年来被她损毁的仙剑不计其数。虽然天君堂实力雄厚,终究还是能找到几把仙剑可以勉强使用,但是对林语冰而言那还远远不够。她孤傲一生,自诩绝世无双,自然也要找一把风华绝代的仙剑才能配得上自己。 面前的两把仙剑让她眼前一亮,万里江山剑名副其实,果然品相极高,是她生平仅见。而当她看向春泥剑的时候却眉梢轻动,她痴迷于剑,目光当然绝非碧云那样的婢女可比,立刻便看出这春泥剑虽然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品质却是极佳,剑内似乎蕴藏着某种宏大的力量,只是隐忍不发,就像蛰伏的巨龙,随时能一飞冲天。 这让林语冰惊骇莫名,这种奇特的仙剑她还从未见过,于是下意识的伸手摸去。 触手冰凉,但是出乎林语冰的意料,仙剑中那种宏大的力量竟然荡然无存,仿佛自己刚刚看到的都是假象。林语冰莫名其妙,拿起春泥剑仔细端详了半晌,但是最终还是惋惜的将春泥剑放了下来。 真是一把奇怪的仙剑,不过即便没有那种神秘的力量,林语冰也能确定这仙剑是以极品的材质所制,论品相绝不属于那把万里山河剑。 林语冰又拿起了万里江山剑仔细端详,旋即不住的点头。 这仙剑应该是来自上古,无论材质还是品相都是上上之选,加之灵气十足又冰清玉洁,看起来便高出了春泥剑半筹。 “小姐,那把万里江山剑是不是非同凡响?”碧云见林语冰半晌没有言语,便在门外试探着问道。林语冰随口答应:“是,的确要略胜半筹。” 林语天连忙张大了眼睛,刚想说出春泥剑是拥有剑灵的上古神剑,然而宋虚怀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淡淡的笑着摇摇头。 林语冰如此冷漠,宋虚怀早已倍感无趣。他好歹也是鲲鹏楼二公子,还不至于沦落到死皮赖脸的地步。于是他意兴阑珊的阻止了林语天,就等林语冰将春泥剑退还,就和彭鹰离开剑冢算了。 林语天看出了宋虚怀的心意,只好叹息着摇摇头,沉默无语。骆文和碧云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过这万里江山剑也只是胜在模样好看些,但从品质而言,与这把黑色仙剑倒是不相伯仲。”林语冰刻板的声音再次响起,旋即又问道:“宋兄,你这把仙剑可有名字?” “此剑名叫春泥剑。” “春泥……名字倒是不俗。”林语冰罕见的赞了句。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试剑 骆文听着不是滋味,想着刚才林语风对自己的嘱托,忽然笑道:“语冰小姐,万里江山剑是上古奇剑,敢问春泥剑出自何时?” 这却让林语冰愣了愣,她虽然明明感觉春泥剑的炼制之法类似古法,但是感觉此剑却更像是近代之物。她踌躇了片刻,问宋虚怀道:“宋兄,敢问此剑是何来历?” 宋虚怀信口胡说是在某座遗迹之中偶然得来的,其他一切全然不知。林语冰听的哑然,而骆文则冷笑道:“这样来历不明的仙剑,怎能与万里江山剑相提并论?语冰小姐,想要弄清两把仙剑孰优孰劣其实简单得很,让两人分持两把仙剑,互击不就能立判高低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虽然是最实用不过,但是无论万里江山剑还是春泥剑都是绝顶仙器,无论哪个损毁都是极大的损失。宋虚怀尤其反对,春泥剑毕竟是彭鹰的护身法器,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可没办法补偿。他正想开口拒绝,房中的林语冰却忽然将万里江山剑和春泥剑抛了出来。 “骆公子所言极是,如果宋兄同意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林语冰需要的是绝世无双的仙剑,她不在乎万里江山剑和春泥剑损毁,只要留下一把,那便是她林语冰毕生寻找的仙剑了。 骆文向身后一个中年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过去拿起了万里江山剑站在门前。然后骆文指着彭鹰道:“既然你是宋公子的小厮,想必也有些修为,不妨就让你和我这下人比试一下两把仙剑如何?” 彭鹰有些心烦,他此次是为太乙天蚕丝而来,不想惹上其他任何麻烦。于是他瞥了眼宋虚怀,宋虚怀顿时心领神会,对骆文笑道:“骆公子的万里江山剑我也有所耳闻,那可是十大神兵中位列第三的绝顶仙剑,虽说我的春泥剑品相也不错,但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哪把仙剑损坏都是太大的损失了,我觉得没必要如此比试,骆公子就拿着你的万里江山剑去面见语冰小姐吧,宋某告辞。” 说着宋虚怀就想去拿春泥剑,骆文却冷笑了声,道:“早有自知之明,又何必自取其辱?” 碧云也轻蔑的道:“宋公子未免自恃甚高了,谈什么二虎相争,你那什么春泥剑怎么能和万里江山剑相提并论?” 这两人的冷嘲热讽令宋虚怀脸色阵青阵白,而春泥剑中的敌一也几乎气炸了。他既然号称十天八荒唯我独尊开天辟地第一剑,那自然是极度自负的家伙,千古来,何曾听人如此奚落过自己?敌一几乎要按捺不住飞起来刺入骆文和碧云的胸膛,而彭鹰则默默的瞪了春泥剑一眼,阻止了敌一的冲动。 不过彭鹰也是心中暗恼,骆文和碧云非但侮辱了宋虚怀,更是侮辱了敌一,这让彭鹰也有些难以隐忍下去了。他师承左黄虎,左黄虎便是天下第一的护犊子的人物,彭鹰本性也是如此,见到宋虚怀那副憋闷的模样,感受着敌一勉强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彭鹰忽然迈出一步,弯腰捡起了春泥剑。 “敌一,万里江山剑看似不俗,你真有把握么?”彭鹰在脑海中问道。 “它算个屁,老子当年纵横天下的时候,它恐怕还是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呢!”敌一见彭鹰态度反转,顿时欣喜若狂。不过它旋即冷静下来,有些尴尬的问:“龙皇,你不是不想惹麻烦么?我刚才也是在气头上,毕竟让他们说上两句也无关痛痒的……” 彭鹰一笑,“你有把握就好,不必想什么麻烦不麻烦,哪怕你把天捅破了个窟窿,也有我给你补!” 语气虽然平淡,在敌一听来却仿佛黄钟大吕,震耳欲聋。眼前的彭鹰目光沉凝,无所畏惧,在敌一看来,竟是和自己当年的主人,那一代神帝帝辰仿佛融为了一体。 “君上……”敌一哽咽了声,旋即沉默无语。春泥剑忽然透出了一丝宏大的威严,寻常人无法察觉,但石屋中的林语冰却忽然眼前一亮,猛的跳了起来。 “二公子,既然骆公子执意要比,您也无需这么客气嘛。”彭鹰对宋虚怀笑了笑,旋即对骆文道:“骆公子,刀剑无情,要是万里江山剑真有了什么闪失,可不要怪我家公子。” 骆文正担心宋虚怀知难而退,见彭鹰竟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顿时心花怒放。他强压笑意,淡淡的道:“当然,不过你说话算数么?不过一介小厮而已。”他轻蔑的撇撇嘴,又看向宋虚怀问道:“宋兄,你意下如何?” “骆公子想比,那就比嘛。”宋虚怀一改刚才的态度,忽然眉开眼笑的直点头。他早已看骆文和碧云不顺眼了,现在彭鹰挺身而出顿时让宋虚怀心怀畅慰,哪里还有不肯的道理。他拉着林语天向后退了几步,将门前的空地让给彭鹰和玄天剑宗的那个中年修士。而就在此刻,石屋的门忽然开启,久未露面的林语冰终于推门而出。 彭鹰虽然已经见过林语冰,但宋虚怀和骆文等人却是第一次见到,一时赞叹声四起,宋虚怀那颗已经渐冷的心再次激荡起来,暗想林语冰的美色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人冷了点,但再大的冰山也能融化,真要和她双宿双飞……宋虚怀正胡思乱想,却见林语冰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如霜如刀,顿时让宋虚怀刚刚有了些温度的心再次冰冷。 这冰山太大,自己这小身板融化不了,宋虚怀讪讪的笑笑,此时此刻终于断了对林语冰的最后一点旖念。 此时,彭鹰和那玄天剑宗的中年修士已经各自举起了仙剑。 眼前的中年修士看似修为普通,应该是在攀山境顶峰的境界,不过当彭鹰张开通天眼之后,却忽然发现这人的修为早已远超攀山境,应该是点山境三品左右。这样的人在霸下堂固然毫不出奇,但是在玄天剑宗里绝对够一个长老的资格。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骆文的随从?彭鹰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疑惑,骆文让这人冒充随从又刻意压抑了真实修为,难道只是为了比剑这么简单么?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强悍的小厮 他忽然瞥到在骆文身后的那三个玄天剑宗弟子,猛然想起那不是昨天的那三个家伙么?那三人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像是看着一个死人。彭鹰若有所悟,旋即心中暗自冷笑,如果骆文真是心怀鬼胎,那自己可就更不用留情了。 此时那中年修士显得气势如虹,冷冷的盯着彭鹰问道:“你准备好了么?” 彭鹰点点头,微笑道:“好了。” “好,接剑!”中年修士忽然怒目圆睁,浑身真气顿时沸腾到了顶点,顷刻间无论是林语冰还是林语天都大吃一惊,这才发现那人的修为竟然已是点山境三品!而那个万青只不过是宋虚怀的一个小厮而已,修为恐怕最高也是攀山境,看那中年修士几乎是全力以赴的一剑斩下,凭万青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接得下来? 林语天刚想动作,宋虚怀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微笑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林语冰也有意出手阻止,谁知碧云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林语冰的去路,这一瞬,已经让林语冰没有了出手解围的机会。 彭鹰眼中寒芒闪烁,顿时明白骆文真的是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仅仅为了昨天那件事么?那骆文这人未免也太小题大做、睚眦必报了吧?彭鹰虽然心中困惑,但还是举起春泥剑迎着万象江山剑斩了过去。 剑风呼啸,半空中忽然掠过一道乌龙般的寒芒,彭鹰如今已经是青云境一品,面前这个中年修士对他而言无异于蝼蚁一般。不过他并未使出全力,这一战实质上和他无关,纯粹是春泥剑与万里江山剑的对决!所以彭鹰也只是用出了点山境三品的修为,与那中年修士势均力敌。 轰!顷刻间,春泥剑和万里江山剑撞在了一起。 雷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碧云乃至骆文等人赶到一阵头晕目眩,继而感到仙灵之气四射,仿佛火山爆发般弥漫八方。忽然有阵可怕的脆响传来,仿佛珠玉碎裂,先是啪的一声,继而轰然爆发! 恐怖的仙灵之气好似潮水般向四周弥散,一道白光笼罩住春泥剑和万里江山剑,令人看不出其中究竟。 有剑损毁了!所有人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明悟,修为高的林语冰、林语天和宋虚怀转瞬间便看清了真相,都露出一副和该如此的表情。而此时碧云也已经清醒过来,没搞清状况便自以为是的大笑道:“哈哈,宋公子,可惜了你的那把春泥剑了,果然是万里江山剑更胜一筹!” “住嘴!”林语冰忽然冷冷的呵斥了声,碧云的声音顿时嘎然而止,脸色尴尬的僵在那里,看着林语冰露出一副委屈而疑惑的表情。 骆文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此刻他也清楚的发现,损毁的竟然是万里江山剑!这把传奇的仙剑竟根本承受不住春泥剑的一击,瞬间龟裂,继而爆炸开来。那中年修士也猝不及防,整个身子被炸向后方,直奔骆文而去。 闪电间,骆文眼中掠过一丝恶毒,他故作慌乱的接住那中年修士,却在任何人都没能注意的情况下,在那人背心按下一掌。他的修为远超那中年修士,只一掌便将那人的心弦震断,那人顿时一命呜呼。 此时,彭鹰已经收回了春泥剑,微笑着递到了宋虚怀手中。 林语冰也没管那中年修士的死活,美眸只顾着盯住春泥剑,一副见到稀世珍宝的模样。 “畜生,你杀了他!”骆文忽然“悲愤欲绝”的怒吼了声,拔出仙剑猛然向彭鹰扑去。众人这才意识到那中年修士竟然躺到了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彭鹰也是一呆,他刚刚将力道控制的极好,按理说那中年修士绝不可能丧命才对。然而骆文没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玄天剑法展开,漫天剑风呼啸,直奔彭鹰的胸膛涌去。 “骆文你敢!”林语天见状大惊,想要出手阻拦,却再次被宋虚怀拽住。 “那是他自己找死。”宋虚怀冷笑。这骆文如果知道彭鹰的身份,一定会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竟敢对彭鹰刀剑相向,真是嫌自己的命长了。宋虚怀本想将春泥剑重新递给彭鹰,然而彭鹰却忽然转过身,赤手空拳的迎向了骆文。 面对骆文这样的人,彭鹰的百变横行法足矣! 骆文目光凶戾,他已顾不上一切,先斩杀彭鹰再说,这也是林语风的授意。他见彭鹰竟不知死活的空手迎向自己的仙剑,心中不禁暗自冷笑,正想一剑将彭鹰的胸膛刺穿,谁知眼前忽然一花,彭鹰的身子竟陡然消失,再出现时,竟赫然已经在自己的身侧! 砰!彭鹰竟然空手握住了骆文的仙剑!继而几点金光绽放,那仙剑竟然发出一声脆响,和那万象江山剑一样被彭鹰抓成了齑粉! 轰!没等骆文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胯部便被彭鹰一脚踹中。彭鹰这一脚只用了两成不到的力量,然而即便如此骆文也无法承受,他猛的惨叫了声,整个人好像陨石般砸出了好远。 这瞬间的功夫仿佛兔起鹘落,众人只感觉一阵眼花缭乱,再看骆文已经远在数丈开外捂着胯骨哀嚎不已,竟是已经爬不起来了。所有人都不禁惊骇欲绝,谁都知道骆文的修为远超其父骆白驹,已经达到点山境五品,然而这个鲲鹏楼的小厮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击倒,这让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语天呆若木鸡的看着彭鹰,忽然抓住宋虚怀的胳膊,颤声问:“宋兄,这位万……万兄弟真的是你的小厮么?” “呃……是啊。”宋虚怀有些心虚的顿了顿,厚着脸皮撒谎。 林语冰则深深的注视着彭鹰,心中满是狐疑。她的修为臻至点山境巅峰,自然能看出彭鹰刚才分明还未尽全力,但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真正的修为又达到了何种境界?林语冰虽然仔细端详,却根本无法看穿彭鹰的本相,只不过她敢肯定,这个万青绝非什么宋虚怀的小厮。 宋虚怀的修为也只是比骆文高出一筹,但那个万青却显然仍在宋虚怀之上,世上怎么可能有胜过主人的小厮?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麻烦来了 这时碧云才如梦初醒,惊呼着扑过去将骆文搀扶起来。她一边查看骆文的伤势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彭鹰,显然已经把他恨入了骨髓。彭鹰则丝毫没理会这个没有教养的婢女,转头对宋虚怀道:“二公子,刚才那人绝非是我所杀,还请公子明鉴。” 刚才那中年修士的死太过仓促,然后骆文就暴起发难,直到现在宋虚怀才醒悟过来。他知道彭鹰手下极有分寸,那人的死绝对不是彭鹰所为,如此一想,刚才骆文在背后搀住那中年修士的时候便映入脑海,于是宋虚怀顿时明白了真相。 不知死活的东西,宋虚怀冷冷的瞥了眼仍说不出话来的骆文,然后对彭鹰点点头,“我知道,有我为你作保,你尽可放心。”说着他向林语冰供拱手,淡淡的道:“语冰小姐,这事搞到如此地步宋某也深感遗憾,不过我这小厮绝不是杀人凶手,这一点我宋虚怀可以保证。不知语冰小姐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杀人偿命!你们主仆两个互相包庇也没有用!”碧云搀着骆文尖声咆哮着,她和骆文早有苟且之事,见情郎受辱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她脸色泛青的看向林语冰,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落下,哭诉道:“小姐,您要为骆公子做主啊。” 林语冰冷漠的扫了碧云一眼,冷冷的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放心,有人在剑冢死了,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宋兄,你说那人不是你的小厮所杀,但口说无凭,不可能就此逃脱干系。就请宋兄在天君堂多留几日,等真相大白之后再做定论,如何?”林语冰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宋虚怀,一副傲气凛然,予取予求的姿态。 宋虚怀虽然不满,但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回到住处,足不出户,语冰小姐如果有事尽可来找我。”宋虚怀说完想走,忽然面前人影晃动,林语冰陡然出现拦住了去路。 “语冰小姐这是何意?”宋虚怀皱眉问道。 “我与宋兄素不相识,怎能相信宋兄不会偷偷溜出天君堂?不如宋兄将你的春泥剑押在我这里,也算是让我鉴赏鉴赏,如何?” 宋虚怀恼羞成怒,心想如果把春泥剑留在剑冢,恐怕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他正想开口拒绝,彭鹰却拽了拽他的衣袖,宋虚怀愕然看了彭鹰一眼,看他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便只好改口道:“也好……” 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春泥剑递到林语冰的手中,宋虚怀面色阴沉的转身就走。彭鹰和林语天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转眼走出了剑冢。 林语冰握着春泥剑,不禁心潮澎湃,她也懒得理会重伤的骆文,只扔下句:“碧云,你把骆公子送回去吧。”旋即走回了石屋。 碧云做梦也没想到彭鹰在剑冢杀人之后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走了,虽然想为心上人出口恶气,但是看林语冰丝毫没有与宋虚怀为难的意思,于是只好忍气吞声,搀扶着骆文走向剑冢之外,其他的玄天剑宗弟子则垂头丧气的抬着那中年修士的尸体也跟着走了,转眼,剑冢再次归于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剑冢外的一处僻静地,林语风冷冷的看着碧云和骆文向玄天剑宗走去,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丝狰狞的邪笑…… 彭鹰和宋虚怀居住的宅院内,林语天赔了不少好话这才告辞。等林语天走远,宋虚怀才忍不住问彭鹰道:“彭兄弟,你怎么能把春泥剑留在剑冢呢?你没看林语冰看春泥剑的眼神么?那就像绿豆蝇看着大粪坑啊!万一她不肯归还怎么办?” 彭鹰哭笑不得的盯着宋虚怀,“宋兄,你之前不是还对林语冰望穿秋水么?怎么现在却把人家比做了苍蝇?” “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宋虚怀一脸尴尬的苦笑道:“依我看这个林语冰根本不能算是个女人,在她眼里,春泥剑恐怕比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上万倍,就算是你彭兄弟也绝不会放在她的眼中啊。” “没事拉上我干嘛。”彭鹰尴尬的笑笑,这才道:“我把春泥剑留在剑冢,也是想少惹麻烦。而且敌一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只要它想走,即便是林语冰想留也留不住。而现在我最担心的,却是那个骆文。” “骆文?不过是个眼高于顶的纨绔子罢了,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宋虚怀不屑的道。 “没那么简单,刚才在剑冢时,我分明察觉到骆文对我有杀念。虽然昨天我和玄天剑宗的三个弟子有过小小的冲突,但骆文要是因此杀我,也就未免不通情理了。如果他真是个纨绔子,那就应该懂得哪些人是他惹不起的。你宋兄是鲲鹏楼二公子,无论身份地位都要比骆文强过百倍,他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肆无忌惮呢?” 宋虚怀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听到此处不禁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问彭鹰道:“彭兄弟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骆文杀你?” “只是怀疑而已,不过我感觉很有可能。”彭鹰沉声道:“只是究竟是谁要杀我,又为了什么要杀我,这让我很难猜测。所以我们不妨按兵不动,看看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吧。”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指使骆文,恐怕这人在天君堂中的地位极高,彭兄弟,如此一来我们恐怕会有危险啊。”宋虚怀皱眉道。 “怎么?宋兄怕了?”彭鹰微笑着问。 “怕?”宋虚怀愕然,旋即哈哈笑道:“彭兄弟还是不懂我,像我这样的人,还真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只是这种被蒙在鼓里、让人暗算的感觉十分不爽啊。” “放心吧,骆文迫不及待的在剑冢动手,在我看来,他背后的那人很快便会另有动作了……” 彭鹰和宋虚怀守在房中静观其变,不过这一天似乎平安无事,只不过在宅院四周多了几个守卫,应该是林语冰派来守住宋虚怀的,这也合乎情理,两人也不以为意。 时间飞速流逝,等到入夜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林语天应该是被林语冰警告,所以只是派人送来晚餐,自己却并未出现。彭鹰和宋虚怀本以为今日不会有什么状况了,正准备睡觉的时候,两人忽然同时皱了皱眉,对视了一眼。 外面有人来了,而且人数极多! “怎么办?”宋虚怀低声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彭鹰低声回了句,推着宋虚怀走向门外。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血案 打开门,本已深沉的夜色却被数以百计耀眼的剑光映得亮如白昼。整个宅院的四面八方都被天君堂的修仙者围的水泄不通,天空中除了驾驭剑光的攀山境修仙者之外,还有数十名飘然若仙的点山境强者,为首的赫然是林语天! 宋虚怀愣了愣,抬头看着林语天问道:“语天,你这是何意?” 林语天的脸色非常复杂,似乎有愤怒,似乎还有一点困惑。他向宋虚怀点点头,然后深深的看了眼彭鹰,沉声问道:“万青,你刚刚去了哪里?” 彭鹰和宋虚怀愕然对视了一眼,这才回答道:“我一直和二公子在房中啊,少堂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么?”林语天冷笑了声,又问宋虚怀:“宋兄,万青所说的是真的么?” “是啊,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宋虚怀感到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语天,你这般兴师动众,应该不只是来问一句话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宋虚怀如此一说,林语天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冷笑道:“宋兄,你这分明是要包庇万青了?不过你要记得这里可不是你的鲲鹏楼,在天君堂里,杀人者,人恒杀之!” 宋虚怀被林语天这番话说的更是一头雾水,憋闷之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林语天,有话就说话,别牵扯上鲲鹏楼。杀人偿命,这是天理,我们鲲鹏楼也是一样!难道你是为了白天之事来算账的么?我不是说过,那人绝非万青所杀么?” “我不是为白天之事而来。”林语天冷哼了声,“看来你们是打死也不肯承认了,那好,你们随我来!” 说着林语天挥挥手,漫天天君堂弟子顿时让开一条通道,彭鹰和宋虚怀对视了一眼,知道此事恐怕会有些棘手,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飞身而起。林语天在前面引路,四面八方都有修仙者押送着,一群人划过长空,转眼间来到一片鳞次栉比的建筑之中。 夜已深了,但这里却是灯火通明,四处都有穿着灰白袍子的修仙者,而在正前方赫然有座仙门,上面刻有四个大字。 玄天剑宗! 原来是玄天剑宗的驻地,彭鹰和宋虚怀再次对视,心中不禁一沉。这事透着蹊跷,难道是玄天剑宗出事了? 林语天带着彭鹰和宋虚怀一路长驱直入,直奔玄天剑宗西南角的一处宅院飞去。等到了地方,彭鹰发现这宅院周围已经未满了玄天剑宗弟子,正在交头接耳,看到自己和宋虚怀过来,都投以种种不同的目光,有的愤怒,有的好奇,有的则悲愤交加。 众人在宅院门口落下,数百天君堂弟子留在门外守护,林语天则带着彭鹰和宋虚怀走进了大门。 这是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厅堂前种着一棵硕大的银杏树,墙壁四周有南方罕见的修竹环绕,显得清幽雅致。而此刻的庭院却显得肃杀而又阴森,有不少玄天剑宗长老围在周围,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彭鹰,有几个人身上还染着鲜血。 “是他,就是他!”有个身负重伤的玄天剑宗长老忽然指着彭鹰厉声怒吼,而当彭鹰的目光瞥向他的时候,那人却面露恐惧之色,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忽然,有个老者从正房中扑了出来,状如疯虎,悲愤莫名。彭鹰看了那人一眼,顿时认出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玄天剑宗宗主,骆白驹。 “万青!还我儿命来!”骆白驹双眼赤红,猛然拔出仙剑,疯了似的直奔彭鹰而来。 这瞬间,彭鹰和宋虚怀同时心中一震。 竟然是骆文死了么?宋虚怀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眼彭鹰,心想难不成是彭鹰白天的时候一不小心重创了骆文,骆文因为伤势过重而死? 彭鹰则摇了摇头,他下手极有分寸,以骆文的修为绝不可能就此身亡才对。 这时骆白驹已经扑到面前,仙剑划过闪电般的光芒直奔彭鹰的胸膛刺去。而就在此刻,忽然有个身材高大的半百老者出现在骆白驹的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骆宗主节哀顺变,如果少宗主真是被这个万青所杀,我林野绝对会给骆宗主一个交代。”那老者面色沉凝的说着,自然有种莫大的威严气势,骆白驹虽然怒火攻心,但还是默默的点点头,但那双赤红的双眼却始终狠狠的盯着彭鹰,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一样。 “你就是万青?”老者这才看向彭鹰,沉声问道。 原来面前这老者就是天君堂堂主林野了啊,彭鹰连忙拱手为礼,“晚辈正是万青,见过堂主。” 林野冷冷的打量了下万青,然后看向了宋虚怀。 “贤侄,这个万青真的是你的小厮么?”林野虽然没动声色,但宋虚怀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啊。堂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万青这一天都和侄儿在一起,从未来过这里啊。” 林野深深的看了眼宋虚怀,又看了眼彭鹰,旋即冷冷的道:“你们随我来。”说着他转身向后院走去,彭鹰和宋虚怀在众人的押送下一直来到一间卧房前,远远的,便能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 卧室的房门已经支离破碎,四周满是残损的木片、碎砖,其中参杂着猩红的鲜血。彭鹰和宋虚怀下意识的向房中看去,心中顿时一紧。 房内一片狼藉,床上赫然躺着一具女尸,那少女的裙子已被褪下,露出雪白的肌肤,身上满是青紫,双腿无力的垂在床边,血迹殷然。这少女死前显然是受尽了凌辱,乃至死不瞑目,那双无神而空洞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房顶,静静的,分外恐怖。 在床边还有一具男尸,但尸体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胸膛以下被长剑割得血肉模糊,几乎已经变成一滩烂泥。惊恐的神色凝固在他的脸上,双目暴睁,同样是死不瞑目。 那男尸自然就是骆文,而床上那具女士却出乎了彭鹰和宋虚怀的意料。 竟然是碧云! 碧云怎么会在这里?又是谁下了如此毒手?彭鹰和宋虚怀对视着,在感觉到此事蹊跷的同时也明白,今天这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诬陷 林野一直注意着彭鹰的表情,见他先是惊讶,旋即便镇定下来。这让林野有些困惑,他身为天君堂主,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非比寻常。这个万青难道真的不是凶手?还是此人城府极深,竟连自己都看不出破绽?就在他狐疑的时候,骆白驹看着骆文的惨状再次爆发出来,恶狠狠的指着彭鹰怒骂道:“小畜生,文儿和你有何怨何仇,你竟下次毒手!” 呛!骆白驹的仙剑再次指向彭鹰的咽喉,转头对林野颤声道:“堂主,今晚您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手刃这个畜生!” 林野连忙安抚,“骆宗主少安毋躁,等这人供出真相,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还不快说!”林野怒目圆睁的盯着彭鹰,历吼道。 彭鹰只有苦笑,“堂主,此事真的和我无关。白天的时候,我和二公子还在剑冢见过骆公子,不过自那以后我们便足不出户,根本没来过此地啊。”宋虚怀见状也连忙作证,然而没等他说完,骆白驹便历吼道:“宋虚怀,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你说的话不足为信!” 宋虚怀皱皱眉,“骆宗主,万青的确一直都和我呆在一起,你说是万青杀了骆文,那除非万青懂得用分身法了。你说我的话不足为信,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万青杀了骆文呢?” “证据!?我便是证据!”骆白驹愤怒的咆哮着,同时指着彭鹰对四周吼道:“你们说说,刚刚杀了少宗主的人是不是他!” “是!我们看得一清二楚!”起码有数十人同时异口同声的怒吼道,一时群情激愤。 彭鹰和宋虚怀顿时愕然。 难道是玄天剑宗的人栽赃嫁祸?但这也与理不通啊,骆白驹不可能为了嫁祸彭鹰,而牺牲自己的独子吧?那又究竟是谁杀了骆文和碧云呢?看周围那些人愤怒的目光不似作伪,难不成世上还有第二个彭鹰不成? 这一切都透着古怪,彭鹰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幻面玉皮,心思飞快的转动起来。 世上只有三张幻面玉皮,两张已经毁在了青龙峰,自己这张是世上唯一的一张幻面玉皮了。那个真正的凶手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冒充了自己的身份呢? “万青!你别装模作样了,刚才你的嚣张跋扈去了哪里?”骆白驹恶狠狠的道:“白天的时候,文儿和你在剑冢起了冲突,但那又算得了什么?文儿本来没放在心上,谁想到你竟如此狠毒,非但偷偷的过来杀了文儿,还将语冰小姐的婢女!你……你不是个人!” “要不是文儿最后的惨叫惊动了我们,恐怕就让你逃之夭夭了!”骆白驹指着周围的伤者道:“你好高的修为啊,我们玄天剑宗的这些长老竟然都不是你的对手,竟连我出面都没能阻止你的逃走。幸亏啊,有人认出了你的身份,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杀了我儿!” “你以为有鲲鹏楼做靠山就能胡作非为么?你别忘了这里是天君堂!”骆白驹气得几乎要吐血,要不是有林野拦着,他早就扑上去和彭鹰拼命了。彭鹰看着如此激动的骆白驹,愈发觉得骆白驹和那些玄天剑宗长老不像是在说谎了,看来真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过来杀了骆文和碧云,然后嫁祸给了自己。 那人又是谁呢?彭鹰默默的张开了通天眼。 惨案发生不久,应该能透过通天眼看到事情的真相。 眼前顿时出现众多幻象。 生前的骆文和碧云正在房中耳鬓厮磨,这两人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所以彭鹰丝毫不感到奇怪。而这时,却有个人影忽然落在门前,那人背对着彭鹰,从身形上看果然和彭鹰毫无二致。那人轻轻的打开门,旋即闪电般出现在骆文和碧云面前。 骆文和碧云猛然看到那人顿时大吃一惊,正想呵斥的时候竟被那人闪电般制住。旋即惨案发生,那人先是残忍的奸杀了碧云,旋即却没急着杀死骆文,而是解开了骆文的禁制。 当骆文惊呼出万青两个字之后,那人以雷霆之势将骆文斩成肉泥,旋即又稍等了片刻,这才轰碎了房门夺门而出。 房门炸裂开来时,那人遽然而出! 因为时间刚过了没多久,彭鹰依稀还能看清那人的容貌,旋即顿时目瞪口呆。 那人竟真的和万青长得一模一样,无论容貌气质,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这时有许多玄天剑宗长老都闻声赶来,顿时和那人展开一场恶战。那人的修为显然极高,面对数十个玄天剑宗长老就像是碾压一群蝼蚁。转眼间被他重创了许多玄天剑宗长老,而这时骆白驹才姗姗来迟。 那人狞笑了声,并没和骆白驹纠缠,转身便扑进了黑暗之中。 骆白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只好冲进骆文的房中查看,看到的当然是一片血腥。 果然……是有人伪装成了万青的模样杀了骆文和碧云啊。 凶手很可能就是指使骆文与自己为难的幕后黑手,而骆文,显然早已是那人的弃子了。 先是让骆文在剑冢找自己的麻烦,制造了冲突之后,却在晚上杀死了骆文和碧云。这样一来,任谁都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是彭鹰为了泄愤而杀了骆文和碧云了。更何况现场还有起码数十双眼睛都亲眼目睹了“万青”,这样一来,彭鹰真是百口莫辩。 此时,远处忽然有脚步声响,有一群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为首的赫然是林成江,在他身后的正是林语风。 林语风的表情严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甫一进来便瞥了彭鹰一眼,目光冷漠,显然对他恨极。 此时彭鹰的通天眼仍未散去,当目光落在林语风的身上时,彭鹰忽然心头狂震,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林语风的身上,赫然有股恐怖的妖气冲天而起!而那张泛着青色的面孔下,竟隐约露出另一张狰狞古怪、獠牙阔口的妖面!而当林成江带着林语风走向骆白驹时,彭鹰再看他的身后,竟然看到了一条漆黑的尾巴。 妖!?彭鹰体内的血液近乎凝固下来。 在林语风修长的身体中,竟似乎隐藏着一头恐怖的妖兽,但是它伪装的极好,如非彭鹰拥有通天眼,也绝不可能看出它的任何破绽。 这瞬间,一切真相大白。 彭鹰认出了这头妖兽的来历,也终于明白这家伙就是杀了骆文和碧云的凶手! 竟然是一头幻面妖猴!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林语冰震怒 当年在苍黄山下,彭鹰第一次下山历练便遇到了一群幻面妖猴,只不过那群幻面妖猴虽然也能幻化,但是修为却都是一般。但是眼前伪装成林语风的这头幻面妖猴显然非比寻常,从那恐怖的妖气判断,这幻面妖猴虽然不是什么上古半妖,但是修为应该已经是青云境,恐怕比自己还要强过几分。 彭鹰悄无声息的敛起了通天眼,低着头心念电转。 自己是靠着幻面玉皮才能瞒天过海,但这幻面妖猴却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成任何人,变成万青自然是易如反掌。而这家伙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自己,显然也已经感受到了幻面玉皮的气息。 幻面玉皮本身就是从幻面妖猴的尸体上拔下来的脸皮,林语风自然能够察觉。而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恐怕也已经暴露了。 天下唯一的一张幻面玉皮在彭鹰手中,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林语风却不知道彭鹰还有通天眼,所以没想到彭鹰瞬间便洞悉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究竟要不要揭穿真相?彭鹰权衡片刻,决定还是暂时隐忍片刻。毕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破除幻面妖猴的幻术,而林语风有林成江庇护,凭自己一个外人很难说服天君堂的这些人。 况且彭鹰始终感觉林语风的目的绝非只是对付自己这么简单,它这么急着对付自己,又不惜牺牲骆文这样一个忠实的走狗,应该另有目的才对。 这时林成江和林语风来到骆白驹的身旁,纷纷向房内看了一眼,都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骆白驹忽然跪倒在林成江面前痛哭流涕的道:“太上长老,您一定要给我那死去的孩儿做主啊。” 林成江叹息了声,“骆宗主尽管放心,少宗主如此惨死,天人共愤!你们玄天剑宗已经加入天君堂,那便是我们的家人了。你放心,这件事相信堂主肯定会给你个交代。” 林野连忙道:“三叔说的没错,等我查明真相,一定严惩不贷。” 林成江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宋虚怀,沉声道:“宋虚怀,不要以为你是鲲鹏楼的公子,就可以纵容手下无法无天。你们在天君堂做下如此惨事,即便是你爹宋璞来了,我们也绝不留情面!” 宋虚怀脸色惨白,虽然心中满是委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林成江辈份极高,即便是宋璞来了也要叫声师叔,看他雷霆震怒,宋虚怀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样解释都是枉然。 他偷偷的瞥了眼彭鹰,以目光示意他看准机会就逃出天君堂去,凭彭鹰的修为应该能逃出天君堂,而自己即便留下来应该也无大碍。毕竟犯事的不是他宋虚怀,而且天君堂看在鲲鹏楼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太多为难。 彭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也只好暂时选择退避了。虽然林成江和林野的修为都在青云境,还有个隐藏的幻面妖猴都强过自己,但是彭鹰对自己的百变横行法却极有信心,等逃出天君堂之后再另做打算。 正思量间,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愤怒的长啸,转眼间,有个高挑曼妙的身影横空而至,径自掠过众人的头顶,直扑进房中。 林语冰! 林野的脸色一变,他最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禀性,却不知道是谁将碧云之死告诉了林语冰,看来今晚真的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了。而林成江和林语风却互相瞥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才是他们最后的杀手锏,在天君堂中,以林野为首的一群人都沉稳坚韧,而唯独林语冰不同。她的名字中虽然有个冰字,但性格却暴烈如火,只有引燃了这个火药桶,才能让天君堂乱作一团。 房中,林语冰根本没看骆文的尸体,只是冷冷的站在床前,看着碧云那绝望的双眼和狼藉的下身,双眼慢慢的眯起,森冷的杀机仿佛出鞘的神兵骤然亮起。她仍百般克制着,拿起染血的锦被蒙在碧云的身上,旋即,转身而出。 “语冰,你先别急,为父的正要问个清楚……”林野正想劝阻,林语冰却冷冷的一摆手,“父亲,不必多说,数十人亲眼目睹,还需要再听他的辩解么?” 说着,林语冰忽然遽然而起,瞬间飞上高空,然后低头戟指彭鹰,道: “上来!” 声音冰冷,仿佛寒风掠过,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彭鹰抬头看着林语冰,不知自己是不是现在就要离开,他本是有求而来,实在不想和天君堂结怨。而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林语冰却冷笑了声,道:“身为男人便该敢作敢当,却不知道是哪个鼠辈教出了你这样的弟子,还不给我滚上来!” 历吼声中,林语冰戟指点下,竟然有道有形的剑气雷霆万钧般击落下来,那剑气仿佛闪电气势绝伦,直奔彭鹰的头顶而去。 彭鹰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无心和林语冰纠缠,但是林语冰出言不逊辱及了左黄虎,这却如同触了他的逆鳞。他本就是受了林语风的嫁祸,心中正憋闷,再被林语冰一激,顿时引出无尽的傲意来。 天君堂又如何?即便拿不到太乙天蚕丝又如何!? 他猛然抬头看去,剑气已近在咫尺。 “可笑的女人。”彭鹰冷哼了声,忽然抬手屈指弹去,手上金光闪烁,八荒之力顿时爆发开来。 轰!凌厉的剑气竟顿时被炸成了粉碎,旋即彭鹰的身影鬼魅般消失,再出现时赫然已经在林语冰的面前。 除了宋虚怀和林语风等清楚彭鹰底细的人之外,包括林野在内的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虽说他们明知这个万青应该很强,但是强也有个限度。他虽能杀了骆文和碧云,但又怎么可能和天君堂的骄傲林语冰相提并论? 林语冰,天君堂千八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刚刚年过二十就已登顶点山境,即便放眼天下,能和林语冰相比的恐怕也只有左家的左鱼儿了。刚刚林语冰的那一指虽然看似轻描淡写,但林野等人却知道林语冰这人向来只懂得全力以赴,那一指带起的剑风足以灭杀点山境中品的修仙者,但是那个万青竟如此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溃,而且还是一副仍有余力的模样,这又怎么可能? “宋贤侄,你们鲲鹏楼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林野冷冷的盯了宋虚怀一眼,心中升起了警惕。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敌一回来! 到现在林野已经不再相信彭鹰会是什么小厮了,这人隐瞒身份潜入天君堂,又坐下如此天人公愤之事,难道真是要对天君堂不利? 宋虚怀则只有苦笑,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半空中,林语冰冷冷的注视着彭鹰,心中也不禁狐疑。不过再多的疑惑对林语冰而言已经无关痛痒,她只知道是面前这个万青奸杀了碧云,那自己便要杀他给碧云偿命,没必要有任何顾虑。 这就是林语冰,眼中只有黑白,心底只存是非,如同一把仙剑直来直去,锋芒毕露。 呛然声响,一把黑剑带着龙吟脱鞘而出,林语冰竟然是把春泥剑拔了出来。 她竟是想用春泥剑对付自己么?彭鹰冷笑了声,道:“真相未明,你就喊打喊杀,与泼妇何异?况且是谁教出我这样的弟子与你有何关系?你竟口出狂言,辱及家师?念在你是一介女流,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立刻向家师道歉!” “机会?道歉?”林语冰淡淡的冷笑,“好大的口气!我林语冰最痛恨的便是你这种表面正义凛然,内里却是男盗女娼的畜生!骂了你师父又怎样?你师父未能尽到教导你的本分,也是他该骂!” 彭鹰的表情愈发阴冷,不再多说,只是看了眼春泥剑,冷然道:“我奉劝你一句,不要用我的仙剑应对我,免得引火自焚。” “你的仙剑?如此仙剑应该是鲲鹏楼的镇楼之宝吧,如何能轮到你的头上?”林语冰轻蔑的举剑指向彭鹰,道:“自古宝剑配英雄,这样的仙剑让你保管,简直令其蒙羞!” 说着,林语冰低头看向宋虚怀,沉声道:“宋公子,这把仙剑与我有缘,还请宋公子割爱,无论鲲鹏楼提出任何要求,我林语冰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宋虚怀无奈的苦笑,没吭声。林语冰未免也太自恃甚高了些,这样的春泥剑,倒要看看她准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不过毕竟林语冰还不知道春泥剑中有剑灵敌一的存在,否则她恐怕也不敢如此夸口。 彭鹰虽然明知林语冰嗜剑如命,但此刻仍是感到有些厌烦,他冷笑着讥讽:“你与春泥剑有缘?缘从何来?你叫它一声,它肯答应么?” 林语冰愣了愣,忽然一抖手,剑身发出一声轻吟,旋即有道凌厉的剑光冲天而起,那剑光如同漆黑的雷霆,仿佛要轰破天似的直冲霄汉。而林语冰则冷笑着看向彭鹰,“如此仙剑,在我手中才能绽放光华,这,便是缘分!” “恬不知耻。”彭鹰冷笑着,皱眉看向春泥剑,冷冷的道:“敌一,玩够了没有,还不给我回来!” 林语冰莫名其妙的看着彭鹰,还以为他是在同自己说话,便皱眉道:“敌一?你在胡说些什么……” 然而她话音未落,却忽然感到手心一阵剧痛,那把春泥剑竟发出嗡的一声啸叫,旋即疯狂的旋转起来。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目不暇给,飞速的摩擦让林语冰再也把持不住,手劲稍稍减弱,春泥剑便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挣脱开去,旋即忽然调转剑身,遽然刺向了林语冰的咽喉。 这仙剑竟有灵性!?电光石火间,林语冰早已忘了一切,只呆呆的看着春泥剑如同木雕泥塑般愣在了那里。 剑灵!?这把仙剑中竟有剑灵!?林语冰在心底呐喊着,完全沉浸于震惊之中,竟忘了躲避。下方的林野等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然而即便是林野这样的修为也来不及阻止了,春泥剑距离林语冰太近,根本没给任何人留下反应的时间。 “滚回来!”彭鹰猛的闷哼了声。 电光石火间,春泥剑陡然停了下来,剑尖距离林语冰那洁白莹润的额头不过只有半指之遥。 林野等人不禁都松了口气,反倒是林语冰露出满脸的狂热,忽然探手向春泥剑抓去! “疯女人。”敌一和彭鹰异口同声的暗骂了声,春泥剑遽然后退,眨眼间已来到彭鹰面前。 “君上,给这疯女人一个教训!”敌一兴奋的在彭鹰脑海中叫嚣着,硬将剑柄向彭鹰手心中送去,谁知彭鹰手一翻,旋即把春泥剑收入储物戒指之中。 那头幻面妖猴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索性彭鹰也干脆装傻到底,看看它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用春泥剑与林语冰对敌的话,这天君堂上下的高手立刻就能通过往生剑意看出他的身份来,所以,彭鹰根本没有使用春泥剑的意思。 他张开双手,八荒发出道道金芒,鱼龙横行法拉开了架势。 虽然林语冰是天君堂不世出的奇才,但是对彭鹰而言,即便是他赤手空拳也有必胜的信心。 林语冰眼看着彭鹰收起了春泥剑,这才如梦初醒。她紧蹙着秀眉看着彭鹰,慢慢的平复了心境,旋即拔出了一把色泽淡紫的长剑,冷冷的指向了彭鹰。 “拔剑。”林语冰的语气中已没了刚才的跋扈,显然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 彭鹰却摇了摇头,“刀剑无情,我还是空着两手吧。” “你随便,不过我只会用剑。”林语冰冷冷的说道,忽然,身影陡然消失,转瞬间竟已出现在彭鹰的面前,淡紫仙剑陡然向彭鹰的胸膛刺去。 轰!那一剑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有股极大的威压轰然炸裂,并非是剑风抑或是真气,而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杀机震碎了虚空。剑未到,但彭鹰却已感到身上如同针刺般剧痛。这让他也不禁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已经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为,再加上肉身坚不可摧,这林语冰凭着点山境的修为竟能让自己感到肉身疼痛,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不过,也仅仅是感到有些疼痛而已,面对林语冰的全力一击,彭鹰仍是显得游刃有余。 身影陡然消失,横地里飘出好远,彭鹰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想见识一下天君堂的战技究竟有何出众之处。 林语冰一击扑空有些愕然,旋即那双明媚的大眼中杀机陡然大盛,即便她与彭鹰身在数十丈的高空,但那凛冽的杀机仍然让地上的林野吃了一惊。他猛然飞起数丈,长袖轻抖,顿时有道道如同薄膜般的白光扩散开来,笼罩住方圆数百张的地面。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林语冰终于全力以赴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天君镇魔 她转头面对彭鹰,面色冰冷的一步踏出。 忽然,在林语冰身后竟幻化出九个身影,竟像是九个分身,虽然明明是幻象,但却宛如实质,逼真到了极点。九个分身却并未扑向彭鹰,而是分别扑向四面八方,将彭鹰牢牢围住。而这时,林语冰又跨出了第二步,竟又有九个分身出现。 如此,林语冰连迈了九步,共有九九八十一个分身将彭鹰四面八方团团包围。这些幻象经久不灭,每人手中都拎着一把一模一样的淡紫仙剑,面色沉凝,杀机凛然。 “此剑名为断龙。”加上林语冰的本尊,共八十二个绝世风华的少女异口同声的沉声说道,声音如同蝉鸣,连绵不息,“如若你胜了我的断龙剑,我可以考虑向你的师父道歉。” 忽然,仿佛天崩地裂,八十二人同时展开仙剑向彭鹰扑了过去,断龙剑所发出的紫色剑光瞬间将虚空炸成粉碎,漫天都是如同雷鸣般恐怖的啸叫声,几乎看不清彭鹰和林语冰众多分身的踪影。方圆数百丈之内仿佛有无数飓风纵横激荡,又像是无数紫色的蛟龙纵横驰骋,恐怖的剑风带着杀机轰然落下,砸在林野放出的白光上,顿时炸起道道涟漪。 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人们能感受到地面都在猛烈的摇晃着,要不是还有林野承受住了林语冰的剑风,恐怕玄天剑宗此时已惨遭重创。 在场的众多人中,绝大多数都从未见过林语冰,更别提看她出手了。如今一看才知道林语冰果然不愧为天君堂的骄傲,这样的少女在这样的年纪,竟然能拥有如此恐怖的修为,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这就是天君镇魔剑了吧?”骆白驹望着半空中恐怖的景象,惊骇莫名的问道。 林成江不动声色的抬头看着,嗯了一声。 天空上,数十个林语冰仿佛天外飞仙纵横驰骋,早已分不清哪个才是林语冰的本尊,或者说每个林语冰都像是本尊!断龙剑的威力也没有丝毫区别,都是雷霆万钧,仿佛数十条恐怖的苍龙要将彭鹰撕成粉碎。 彭鹰如同鬼魅般在众多林语冰的攻击间闪躲着,眼中波光潋滟,好奇的欣赏着这天君堂独特的剑法。 这种幻化之术也是剑意的一种么?彭鹰有些困惑,但却觉得林语冰的剑意和左家的剑意似乎有些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却一时半刻也有些弄不清楚,只是感觉有些怪异而已。不过这短暂的片刻时间,却让彭鹰对林语冰这人的印象有了更深的认识。 一个女孩子,究竟是怎样才能练成如此霸道凌厉的剑法呢?彭鹰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在剑冢看到的幻象。 林语冰恐怕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在她的生命里,似乎除了剑和修炼就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剑冢里那数以百计的残剑便是对她这一生最好的见证。这样的人,用执着来形容已经有所不足,应该是偏执吧。 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性格,而当她看到碧云惨死,又有众多人证的时候,自然在心底已经认定彭鹰便是凶手,这想法一旦形成便很难扭转过来了。 其他人或许会顾忌鲲鹏楼,但是林语冰却绝不会! 彭鹰叹息了声,莫名的感觉有些无趣。 他忽然张开手,猛的握住了正刺向自己的一把断龙剑。面前的林语冰是个分身,而本尊仍远在十丈开外,这一切都瞒不过彭鹰的通天眼,只不过他并不想让林语冰太过难看,只是想杀鸡骇猴,让林语冰知难而退罢了。 轰!八荒之力绽放开来,金光闪烁,那断龙剑顿时化作齑粉,而彭鹰又一拳轰在分身的面门,顿时将其炸成齑粉。 转瞬间又是两个分身从左右飞射而来,但转瞬间又是连续两声爆响,两个分身同时化作飞灰。 举手投足间连灭三个分身,这大大的超乎了林语冰的意料。她开始怀疑这个“万青”的真实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等程度,难道竟会超出自己么? 不可能!林语冰素来骄傲自负,认定这天下间相同年龄的修仙者中,除了左家的左鱼儿之外,没人能够超过自己。她忽然怒吼了声,运足了浑身的真气,本尊身上顿时绽放出淡淡的血光来。 这是林语冰压榨最后一丝潜力的迹象,对她而言,如此拼命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不过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将彭鹰斩于剑下,于是长剑猛然指向彭鹰,旋即有个分身如臂使指,仿佛飞仙般直奔彭鹰冲去。 漫天分身如乳燕归林,纷纷涌到彭鹰的面前,当第一个分身被彭鹰炸成飞灰之后,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所有的分身前仆后继的扑向了彭鹰。古怪的是,前一个分身毁灭之后,灵光自动涌到下一个分身之上,林语冰的分身好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断龙剑的力量也一剑强过一剑,等九九八十一个分身统统化作飞灰之后,林语冰的本尊遽然扑了过来。 在其身后,赫然有尊数十丈高的飞仙飘飞而来,五官样貌与林语冰毫无二致,不过却身着银白盔甲,乌黑的长发如同狂风吹拂柳丝,狂舞不休!林语冰的本尊与那飞仙同时举起了断龙剑,发出惊天动地的叱咤,轰然砸落! “这才是真正的天君镇魔剑啊。”地面上,林成江赞叹了声,而骆白驹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轰!半空中,十余丈长的断龙剑竟仿佛将虚空斩成了两半,一道潋滟的剑光遽然落下,像是一堵横亘了数百张的紫色巨墙。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玄天剑宗远处的建筑开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响,有些仙殿已经倾颓,炸起漫天烟尘。 好凌厉的天君镇魔剑,好霸气的林语冰! 所有天君堂弟子都露出骄傲的表情,他们几乎已经确定彭鹰这个杀人凶手已经死到临头了,面对这样的攻击,除非彭鹰是青云境的强者,否则点山境以内,林语冰再无对手! “我明白了。”半空中,彭鹰竟忽然发出一声呼啸,继而将一手背在身后,只用一手紧握成拳,轰然向半空砸去。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剑意之别 那一拳的气势丝毫不逊色于天君镇魔剑,四点金光冲天而起,像是彭鹰一手托起了一轮璀璨的金阳。 轰!先是林语冰身后飞仙的断龙剑被砸成粉碎,旋即彭鹰单手下按,竟间不容发的将林语冰本尊的断龙剑握在手中。 断龙剑能熬得住林语冰的“摧残”,自然品相极高。然而被彭鹰空手抓住,竟没能割破彭鹰的皮肤!林语冰已经使出十二分的力量,却顿时感到自己仿佛狠狠的一头撞在了岩石上,虎口顿时剧痛无比,竟被彭鹰猛的将断龙剑夺了过去。 林语冰虽然骇然失色,但却仍戟指向彭鹰的额头点去。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她的双指与仙剑无异。谁知没等她点中,彭鹰的身子忽然鬼魅般消失,转眼竟出现在她的身后,轻轻的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 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袭来,转眼间,林语冰已经如同腾云驾雾般飞出了数十丈之远,等她站稳脚步转过身来的时候,俏脸却顿时一片雪白。 丹田气海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镇压,令林语冰再也提不起任何真气来。 远处,彭鹰淡淡的看着林语冰,旋即将断龙剑又抛了回来。 下意识的接过断龙剑,林语冰却仿佛失魂落魄了般,半晌没能说话。 败了?自己竟然就这样败了?林语冰几乎以为自己正处在一场荒谬的噩梦之中。自己可是点山境顶峰的修为啊,怎么会败在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男人手下?更何况自己败的是如此干脆,或者说如此耻辱…… 她猛的抬头看向彭鹰,表情已经一片骇然。 点山境以内,林语冰有绝对的自负,如此说来,难道面前的这个凶手竟是个青云强者!? 一定是了,林语冰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沉声问:“刚才你说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 彭鹰淡淡的笑笑,问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使出的又是什么剑意?” “剑法与剑意,同样名为天君镇魔!” 彭鹰点了点头,“我要承认,你的剑意的确非同凡响,不过在我看来,你的剑意虽然看似凌厉,但却落于下乘了。” 林语冰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就像彭鹰厌恶她侮辱左黄虎一样,林语冰最为自负的便是这天君镇魔剑,怎么能容忍彭鹰的诋毁。她冷哼道:“天君镇魔剑是下乘剑法?这倒是千百年来头一次听说了,你倒说说看,这剑法又何处落于下乘了?” “倒不是说剑法下乘,我是说剑意下乘罢了。”彭鹰淡淡的道:“在我看来,剑意有天人之别,你的剑意充其量也只能是人之剑吧了。” “什么人之剑,天之剑,你在说些什么?”林语冰懊恼的道。 “你的剑意全出自于你的杀机与真气,却与天道无关,只是你一人的剑意,然而据我所知,剑意脱胎于天道,天与人和,人与剑和,才能真正的发出天之剑意,此乃正道啊。” 彭鹰的这番说法其实都是他刚刚观察林语冰的剑法,这才有感而发。 他福缘深厚,入了左家便得到初古道藏抱朴篇,又从痴痴大师处得来初心经,这让他能有机会体悟天道,最终悟出往生剑意。在他周围有很多人都拥有剑意,左黄虎、左鱼儿,乃至左家许多高手都有剑意,但他却从未去思考过那些剑意究竟有何不同。 今天在林语冰的天君镇魔剑下,彭鹰终于恍然大悟。 类似自己的往生剑意、左黄虎的寂灭剑意和左鱼儿的忘情剑意,这都是从天道中领悟的一丝感悟,进而悟出剑意,这应该叫做天之剑。而像左远清的婆娑剑意和左枪的霸王枪意,却单纯是将剑法修炼至登峰造极处,水到渠成的剑意,而这种纯粹以个人推演出来的剑意,似乎更应该叫做人之剑。 显然,人之剑是落到了下乘。 他本来看林语冰嗜剑如命,所以想点播一番。然而林语冰却只是皱皱眉,冷哼道: “一派胡言,我只知道,人定胜天!” 林语冰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怕彭鹰是不是真的青云强者,再次拿起断龙剑向彭鹰扑去。彭鹰已无心恋战,向地上的宋虚怀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向远方遁去。他一旦展开真正的实力,简直可谓一去百里,即便是林野想追,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彭鹰身影刚动的时候,在他的面前不知何时竟忽然出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那人只是轻轻的一拂袖,漫天顿时狂风大作。彭鹰就像是被大海深处的漩涡紧紧包裹,竟然再也不能动弹。而当狂风散去时,彭鹰和那老者面面相觑,都是一呆。 “是你!?”彭鹰和那老者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这时林语冰也扑了过来,甫一见到那老者连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道:“语冰拜见曾祖。” 地面上,林成江、林野、林语风和林语天等人纷纷跪倒,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那老者的身份,直等林成江等人叫爹的叫爹,叫爷爷的叫爷爷的时候,所有人这才骇然失色。 “老堂主!?”惊呼声连绵不绝,在场近千人,无不跪倒在地。 彭鹰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老者,心想这人竟也姓林么?能让林野称为爷爷,那他究竟已经多大年纪了?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个可能,连忙颤声问:“老前辈,能否请问您贵姓大名?” 来的自然是林世钧,他笑了笑,柔声道:“原来是你啊孩子,上次你走的匆忙,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啊,呵呵,我叫林世钧。一世人的世,千钧一发的钧……” 林世钧!?彭鹰虽然已经有些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但是听了之后仍不免骇然失色。 他竟然就是曾和何半斤结交的林世钧?这么说来,他起码也有千年以上的寿元了啊!修仙者能存活如此之久,那足以证明此人的修为恐怕已经是青云上品了吧? 彭鹰有心和林世钧多说几句,而这时林成江和林野纷纷飞上半空。林野打断了彭鹰的话头,将玄天剑宗内发生的惨案描述了一遍。林世钧一直冷静的听着,直到最后林野说完,林世钧才淡淡的说了句: “一派胡言!”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入狱 林野呆了呆,略显尴尬的道:“爷爷,有数十人都目睹了万青杀人的经过,其中非只是玄天剑宗弟子,也有我们天君堂弟子作证啊。” “修仙界中,瞒天过海的伎俩还少么?”林世钧冷哼了声,“你可知道万青是谁?之前我我要你找的又是谁么?” 林世钧如此说,林野要是再听不出其中的意思那可真就是白痴了。他顿时愕然呆立,看着彭鹰颤声道:“难道……难道您要找的就是他?” “没错。”林世钧点点头,冷笑道:“万青是何等仁厚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倒行逆施的事情来?我看其中肯定有鬼,未查清事实真相之前,你们不要诬陷好人。” 看林世钧明显对彭鹰有袒护之意,林野也只好闭口不语。而这时林成江偷偷的在身后给地面的骆白驹打了个手势,骆白驹顿时会意,忽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的嚎叫道:“老堂主,我们玄天剑宗万里迢迢赶来投靠,自认已经是天君堂的一员了啊。谁想到在天君堂,竟被那个万青杀了我唯一的儿子,老堂主,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老堂主,您不能让我们这些人寒心啊……”在骆白驹的示意下,起码有数百玄天剑宗弟子在地上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非只是玄天剑宗弟子,此时已经有其他依附于天君堂的小型仙门都已闻讯赶来。他们早已得到林成江的授意,纷纷跪倒,转眼间恳求声四起,一片凄风惨雨的架势。 这却让林世钧也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了,即便他相信自己这对老眼没瞎,彭鹰是绝不可能会做出那种恶事的人,然而眼下地上跪了千余人,形如逼宫,自己再袒护彭鹰,便有些不通情理了。 这时林语冰也起身道:“曾祖,铁证如山,这人罪大恶极,该受惩罚啊。” 林野叹息了声,抬手示意林语冰不要多说,然后对林世钧道:“爷爷,现在这种情况很难弄清真相,您看能不能先把万青收监,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呢?” 林世钧皱了皱眉,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彭鹰拱手微笑道:“堂主说的没错,老堂主,就按堂主所说的作吧。” “这……”林世钧迟疑了下,最终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但仍正色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相信是你所为,你在牢中也不会停留太久,等真相大白之时,我亲自去把你请出来。” 林语冰愕然看着林世钧和彭鹰,却不知道曾祖为何对彭鹰如此客气,好像天君堂欠了彭鹰一个天大的人情一样。她虽然恨不得将彭鹰碎尸万段,但既然林世钧已经发话了,也只好如此。 林野总算松了口气,等将彭鹰收监,自己再安抚安抚骆白驹,到时候再弄清骆文之死的真相,也就能和爷爷交差了。于是林野亲自带着彭鹰去往天君堂的大牢,原本宋虚怀是不必去的,但这厮死活不肯独自在外面享福,对彭鹰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跟着彭鹰进了大牢。 天君堂的大牢远处北方的一座山下,四周有九重结界层层守护,固若金汤。彭鹰和宋虚怀被安排在最上层的囚室之中。不过虽然说是囚室,但这里的家具摆设却一应俱全,根本不像个囚室。林野心事重重,也没和彭鹰多做交流,便命人好生看管照顾,自己匆匆离去。 转眼间,囚室中只剩下了彭鹰和宋虚怀两人。 宋虚怀原本躺在床上假寐,等到守卫的人走远了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彭鹰面前低声问道:“彭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你和林语冰一样也有分身法,背着我杀人放火去了?” 彭鹰没好气的白了宋虚怀一眼,做出一副狞恶的表情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宋虚怀又把自己甩到床上,无聊的抱着脑袋看着天花板,沉声道:“究竟是谁设计害你呢?又是为了什么呢?”说着他转头瞥了彭鹰一眼,问:“彭兄弟,你和那个林语风有仇么?” “林语风?”彭鹰眼睛一亮,笑问道:“没仇,你问他做什么?” 宋虚怀嘬着嘴,道:“我们白天见到林语风和骆文之后,没多久骆文就跑到剑冢去找我们的麻烦。而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指示骆文的很有可能就是林语风了。不过如果是林语风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又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呢?” “宋兄果然聪明。”彭鹰由衷的赞叹了声,道:“就是这个林语风在背后搞鬼了,而且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宋虚怀又猛的坐了起来,惊愕的问道:“他知道你是谁了?那他为什么不揭穿你?我看林堂主他们一家人似乎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他不揭穿我,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已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彭鹰目光深邃的看着囚室外面,忽然冷冷的道:“那人其实并非林语风,而是一头幻面妖猴变化成了林语风的模样……” 这话如同石破天惊,宋虚怀顿时窜起老高来,他惊讶的望着彭鹰愣了半晌,这才勉强镇定着悄声问道:“你说林语风是幻面妖猴?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兄,你我投缘,我也就不必再瞒你了。”彭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沉声道:“我修炼了古意门的通天眼,能看穿一切幻象。刚才我便看出了林语风的本像,的确是幻面妖猴没错,而且应该是个青云境上品的大妖。” 宋虚怀心中的惊讶一浪高过一浪,虽说彭鹰拥有通天眼已经令他份外吃惊,然而彭鹰后面所说的话却让他更加骇然失色。 青云上品的大妖!? 在桑木岭,那个青云上品的叶达几乎扭转了乾坤,宋虚怀仍记得叶达的恐怖。难道在这天君堂竟然还有个强敌?而且这强敌显然比叶达更加狡猾和善于隐忍,也更加难以对付啊。 “彭兄弟,你说林成江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是幻面妖猴所化?”宋虚怀脸色苍白的问,到了现在,他也难免紧张了起来。 彭鹰摇摇头,“这个我还不清楚。” “那彭兄弟准备怎么办?我感觉这事有些蹊跷,那幻面妖猴应该就是设计陷害你的凶手吧,它如果单单只是想对付你,应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在白天的时候你还没认出它的真面目,它完全有机会趁你不备要了你的性命啊。按我的猜测,它这么做应该是想利用你,从而达到它的另一个目的啊。”宋虚怀沉声道。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暗流 彭鹰暗赞宋虚怀果然聪明,虽然不像自己那样拥有通天眼,但心思却通透明达。他点点头,沉声道:“宋兄说的没错。林语风设计陷害我,除了要将我囚禁起来之外,应该也希望我能露出庐山真面目,而这样一来,天君堂顾忌霸下堂和别有洞天,势必更加混乱。在我看来,林语风和林成江在今日应该就会有更大的动作,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我倒要看看了。” “看?你在囚室里怎么看?”宋虚怀看着彭鹰,旋即发现彭鹰的双眼中忽然拢起一层潋滟的波光,有种瑰丽的光彩荡漾开来,极为美妙。 “呃……忘了你有通天眼了。”宋虚怀自嘲的笑了笑。 以彭鹰目前的修为,张开通天眼,整个天君堂几乎完全映入眼帘。 玄天剑宗内,林野仍在问询凶案的细节,不过显然并无进展。林成江和骆白驹陪在林野的左右,都面色阴沉。每个负伤的玄天剑宗长老纷纷慷慨陈词,虽然彭鹰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显然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认定是自己杀了骆文和碧云。 林野终于离去,只留下林成江和骆白驹等人留在玄天剑宗。 林成江周围有数十人,除了骆白驹等十几个仙门的门主宗主之外,其他人应该都是林成江的亲信。这群人等林野走后便关紧了房门,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低声商讨着什么。 彭鹰恨不得自己除了通天眼之外还懂得顺风耳,那样便能听清林成江等人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了。不过即便听不到他们说话,但从那些人凝重的表情中就能猜到他们所商量的绝对是个天大的阴谋。 最终,骆白驹似乎对林成江提了个紧要的问题。 林成江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彭鹰全神贯注的凝视过去,根据林成江的口型分辨出那两个字来。 明天。 明天?彭鹰心中一紧,难道林成江和林语风的阴谋将在明日揭晓?他再仔细观察时,林成江那群人已经各自散去。彭鹰追寻着每个人的身影,发现他们分别奔向四面八方,各仙门的门主回归驻地,当即召集门中的长老偷偷会谈。而林成江的心腹也召集了自己的势力,暗中谋划。 囚室中虽然一片寂静,但彭鹰却感到阵阵阴风袭来,这个安详的天君堂已完全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仿佛乌云盖顶,大难临头。 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再次转动,向林世钧居住的那片小湖看去。 那间陋室中,林语冰正跪倒在王欣然的床前,她刚知道王欣然已经苏醒,此刻正默然垂泪。王欣然轻抚着林语冰的秀发微笑劝慰着,而林世钧则含着微笑坐在床边,二老一少显得其乐融融,对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没有丝毫察觉。 彭鹰的目光再转,刚想收回通天眼的时候,却忽然在小湖对面的黑暗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恐怖的妖气内敛,泛青的面庞在黑暗中透着妖异的光泽。林语风默默的注视着小湖对面的陋室,然后又深深的看了眼小湖,旋即抬头,看向了夜空。 彭鹰随着林语风的目光看向天空,赫然发现一轮淡红的圆月。那圆月近乎浑圆,只是稍有亏缺,而奇特的是此时的月光透着一抹淡淡的血色,看起来有些奇诡。 血月,不祥之兆啊。彭鹰心中一动,收起通天眼转头看向宋虚怀问道:“宋兄,今天是什么日子?快到十五了么?” 宋虚怀愣了愣,道:“明天就是月圆之夜啦,怎么了?” 明天……彭鹰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才语出惊人的道:“明晚,看来天君堂要有一场大乱啊。” 宋虚怀惊讶的来到彭鹰面前,沉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林成江和林语风明天会有大动作,现在天君堂中暗流涌动,已经分成了两派。我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与林成江为虎作伥,但是数量肯定不少。再加上那个幻面妖猴,恐怕即便有林世钧前辈坐镇,天君堂也难逃灭顶之灾啊。” “这么严重!?”宋虚怀骇然道:“天君堂身为三大隐世仙门之首,不能乱啊。” 彭鹰心念转动,忽然斩钉截铁的道:“林成江应该已经知道了林语风的底细,所以才敢和林世钧作对。这样一来,林成江便是和妖类同流合污了,如果被他们阴谋得逞,北方无尽山必将大乱。” “是啊,是啊,彭兄弟,那你还不尽快通知林世钧老堂主,让他及早防患于未然啊。” 彭鹰摇了摇头,“林语风和林成江为了明天应该是布局已久,想必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不是靠我一家之言就能轻易拆穿的。更何况现在局势尚未明朗,如果打草惊蛇,恐怕会遗患无穷。” “那怎么办?”宋虚怀有些慌了神。 彭鹰笑了笑,道:“宋兄别忘了,林语风现在还不知道我已识破了他的身份,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囚室里安安静静的呆着,然后送信给我师父,让他老人家带着别有洞天和霸下堂的人赶来助阵。” “那当然最好,不过只有一天时间,别有洞天和霸下堂的人能来得及赶到么?”宋虚怀担心的问道。 “宋兄,你忘了当初在桑木宫时,我师父是怎么把别有洞天的修仙者送到桑木宫的么?”彭鹰微笑道。 宋虚怀顿时恍然大悟,连忙微笑点头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没错,如果是左黄虎前辈的话,一天之内足以赶到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宋虚怀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里可是天君堂大牢,九重结界层层包围,根本无法把消息送出去啊,这可怎么办?” “纸鹤是不能用了,但有个家伙却可以帮我。”彭鹰笑了笑,轻轻招呼了声,忽然有团白光从彭鹰的天灵感窜起,旋即漂浮于宋虚怀的面前。那赫然是个阔口男孩,通体雪白,神色诙谐。 “是你?”宋虚怀是见过盘王的,不过却并不知道它的真正来历。眼看着眼前这道灵识,宋虚怀愈发觉得彭鹰身上充满了神秘气息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寻踪 霸下堂。 龙首龟背的雄山被浓郁的混沌灵气团团包裹,山上山下,四处都有潜心修炼的修仙者。何半斤设下的千山聚灵阵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混沌灵气,令这些修仙者们受益匪浅。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何半斤的符咒已经近乎损毁,恐怕再也难以坚持一天的时间了。 山顶养生堂中,左鱼儿正静静的修炼着,随着她每次吐纳呼吸,无数奇妙的绿光在养生堂中起伏荡漾,仿佛雪花轻舞,又像是月夜萤飞。 绿光中,左黄虎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望着左鱼儿的目光略带紧张。 他能看出左鱼儿此时已经处在了突破的关口,随时都有可能跨升青云境。 曾几何时,那个蝴蝶般快活的小女孩,如今却已经马上就要成为一个青云强者了啊。左黄虎深深的注视着左鱼儿的脸,那张面庞虽然一如数年前那样倾城倾国,只是却始终隐藏着一丝隐忧,他不喜欢左鱼儿这样的表情,在他心里,左鱼儿该是和多年前一样那般明快才对。 这都怪那个蠢徒弟。左黄虎心底虽然在埋怨着彭鹰,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彭鹰心中的痛苦,这对小儿女所遭受的磨难,莫非都是天命? 人妖殊途,想要冲破这道鸿沟,恐怕也只有看他们两个人的努力了。 正在左黄虎心里千头万绪的时候,忽然有道灵光出现在他的面前,转眼变化出一个阔口男孩的模样,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左黄虎面前。 “盘王?你不在彭鹰身边,回来这里干什么?”左黄虎皱了皱眉,心里有丝不详的预兆。 盘龙蛊王对彭鹰的师父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磕了三个头这才跳起来讲明了经过。左黄虎默默的听着,眉头蹙的越来越紧。 数千年来,天君堂以其强横的实力牢牢站在三大隐世仙门之首的位置,论起实力来,即便是左家也是望尘莫及。所以在整个乌沉修仙界而言,天君堂无异于中流砥柱,这样的天君堂决不能乱,否则整个乌沉修仙界也绝难幸免。 “你这就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要他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阻止那头幻面妖猴。我这就动身,明晚之前一定会赶到天君堂。”左黄虎斩钉截铁的道。 盘龙蛊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当即再次化身灵光骤然消失,而与此同时,左鱼儿也张开了那双明媚的大眼。 “你都听到了?”左黄虎看着左鱼儿,问道。 左鱼儿点点头站了起来,微笑道:“这个傻小子真是个惹祸精,桑木宫的事才过去多久,他却又淌进天君堂这滩浑水了呢。” 听似埋怨,但左鱼儿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埋怨的意思来,她轻轻掸了掸微皱的衣裙,望着左黄虎微笑道:“三叔祖,我与你同去。” “你?”左黄虎当即摇头:“你突破在即,不知何时就能迎来六九天劫,怎么能随便乱跑?” 左鱼儿挑了挑眉毛,笑道:“唉呦?老头子,只许你们师徒两个在桑木宫渡劫,就不许我去天君堂渡劫了不成?你这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左黄虎板着脸还想拒绝,但是看着左鱼儿那张亦嗔亦喜的俏脸,却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你啊你,左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世魔头。你要去便去,不过要一切小心,决不能疏忽大意,要知道你得到了左螢的传承,属于你的六九天劫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放心。”左鱼儿微笑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养生堂,左黄虎找来玄蛛、荆义和晏雪山等人说明了经过,旋即拔起了那座魔门带着左鱼儿向天君堂方向激射而去。 天君堂大狱。 宋虚怀百无聊赖的弹着坚固的铁栅栏,栅栏上的法阵发出蒙蒙的白光,似乎微弱,但实则暗藏伟力。这是天君堂的大狱,其坚固程度要比左家的青龙大牢更甚,被囚禁在此处的人想要逃出去可谓难比登天。 “彭兄弟,我们真要在这里等上一天一夜不成?”宋虚怀终于忍不住跑到角落,彭鹰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在修炼还是在思索着什么。宋虚怀见状更加焦躁,低声询问道:“彭兄弟,你倒是说说话啊,虽然你说的没错,天君堂里的人恐怕没人会相信我们。但是你我明知道将有一场浩劫却不事先提醒,要是天君堂因此惨遭重创,我们一定会抱憾终生的啊。” 彭鹰张开了眼望向宋虚怀,“宋兄,林语风用诡计将我们困在此地,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监视我们,所以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先等盘王回来,我们再做打算吧。” 正说话间,盘龙蛊王已经陡然出现在囚室之中,将左黄虎捎来的话说了,彭鹰和宋虚怀这才算松了口气。 彭鹰终于站起身来,向四面打量。 宋虚怀说的没错,天君堂此刻危在旦夕,如果只是将希望寄托于霸下堂的力量,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难辞其咎。不过眼下情势紧迫,如果自己轻举妄动而被那幻面妖猴发现,难保它不会提前发难,到时候师父还没赶到,恐怕要造成更大的浩劫。 现在彭鹰的一举一动都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宛如走在钢丝之上,踏错一步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深深的吸了口气,彭鹰再次张开通天眼,向大牢四周望去。 果然,在自己这间囚室的四周随处都能看到窥伺的目光,那其中有狱卒,甚至还有囚犯,这些人都在静静的监视着彭鹰的一举一动,只要彭鹰稍有异常,林语风恐怕就会第一个知道。 彭鹰心一沉,这头幻面妖猴在林成江的帮助下,在天君堂显然已经树大根深。 他没再理会周围窥探的目光,而是抬起头,去寻找林语风的踪迹。 小湖畔,林语风已经没了踪迹,不过彭鹰的通天眼追寻到了他留下的痕迹,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很快便在天君堂西北角发现了林语风。此时的林语风正向天君堂北方走去,看似意态悠闲但却速度颇快,转眼已经快离开了彭鹰的视线。 他这是要去哪里?彭鹰心中一动,默不作声的回到角落,又让宋虚怀拦住那些监视者的目光,旋即从怀中拿出了千里镜。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妖门 千里镜在手,方圆千里之内尽在彭鹰眼中,而此时林语风已走出了天君堂,忽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继续向北方疾驰。 彭鹰屏住呼吸盯着林语风的背影,见他笔直向北飞出了近两百里之后落入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又在原地静静的矗立了良久,直到确认没人跟踪之后这才又转向东北方而去。 这幻面妖猴如此谨慎小心,显然要去的地方也极为关键,彭鹰更加不敢怠慢,盯着林语风的背影,期间林语风忽东忽西的折返了足足三次,最终才停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之间。 幻面妖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甩开任何人的追踪,却无论如何也难以逃脱彭鹰的通天眼。 此时已是三更天,正是夜深如海的时候,林语风沐浴在淡红色的月光之下,身子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转眼间,恐怖的一幕展现在彭鹰面前。林语风的身子慢慢的膨胀起来,四肢肌肉坟起,生长出漆黑的长毛。那张原本尚算清秀的面庞也剧烈的扭曲着,最终变成一张狰狞可怖的猴面!月夜下,诡异的妖气弥散开来。 幻面妖猴,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头足有五丈高的巨大妖猴,要比彭鹰在仓皇山下看到的庞大了太多,这幻面妖猴稍稍佝偻着身子,活动着四肢,似乎长年累月维持着林语风的模样让它感到分外的憋闷。稍等了片刻之后,幻面妖猴这才来到山谷旁的一块巨石前,忽重忽轻的拍了五掌。忽然,那足有十丈高的巨石微微一晃,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几分。 巨石后赫然有个山洞的入口,有两头奇形怪状的小妖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幻面妖猴的面前,磕头不已。 妖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山洞,彭鹰的目光也随之跟了过去。 山洞中的空间颇大,里面赫然还有数十头妖物。其中有个鹰头虎身的妖物身材竟比那幻面妖猴还要庞大,只不过它修为稍逊,见了幻面妖猴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然而这一切已经不能吸引彭鹰的注意力,当幻面妖猴甫一进入山洞时,他的心顿时为之一颤。 在那山洞最深处,赫然有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巨型怪门! 那座怪门仿佛是由无数粗壮的树根盘结而成,通体灰白,其上裂纹无数,显得死气沉沉。虽然门上没有丝毫字迹乃至纹饰,但却有种古老而邪恶的气息迎面而来,即便彭鹰身处数百里之外,但仍是瞩目心惊。 单只是一座门自然没什么值得恐惧的,令彭鹰惊骇莫名的是,那座怪门中正闪烁着苍白的光华,好像波光荡漾,门内仿佛另一方世界。 这难道和仙门、魔门一样,竟是妖界的传送法门么? 很快,那头幻面妖猴便证实了彭鹰的猜测。 它径自来到了怪门前,先是深深的施礼,旋即一步踏入,便消失在怪门之中。 随着幻面妖猴的消失,彭鹰抓着千里镜的手也不禁为之一颤。 自己能让师父带着魔门来天君堂驰援,怎么就没想到幻面妖猴早已将妖门安置在天君堂之外?彭鹰惊骇之余,心底开始飞速的思索起来。 如果明晚真要迎来一场恶战,也不知道从那妖门后面会跑出多少妖魔鬼怪,到时候即便自己和师父带着霸下堂的修仙者驰援天君堂恐怕也没有胜算。而更为可怕的是,那个幻面妖猴已经是青云上品的大妖,就连它都对那怪门后的存在毕恭毕敬,那怪门后又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莫非……那妖门后竟是直接通着妖界么? 彭鹰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可能,如果妖界有这样一种妖门能通往人间,乌沉修仙界早就乱作一团了? 在彭鹰心乱如麻的时候,那头幻面妖猴已经从妖门中走了出来,仍不忘回身磕头行礼,等妖门中的光华散去之后这才起身离去。彭鹰一直看着它折返回来,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回到林语风的宅子,然后再无异动。 彭鹰这才收起千里镜,拉着宋虚怀坐下,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道:“宋兄,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一下了。” “出去?”宋虚怀惊讶的回头瞥了眼栅栏,苦笑道:“说的轻巧,天君堂最擅长使用符咒,别说这大牢设下了九重结界,就算这囚室恐怕你都难以出去。” “就算再危险,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彭鹰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刚才所见告诉了宋虚怀,当听到竟然还有妖门时,宋虚怀的脸色顿时大变。 “真……真的?你没看错?”宋虚怀骇然问道,等彭鹰肯定的点头之后,他顿时也清楚了事态的严峻了。 “那妖门绝对是个祸害,彭兄弟,你是想出去毁掉那座妖门吧?”宋虚怀立刻猜出了彭鹰的心思。彭鹰点点头,道:“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在幻面妖猴发动之前毁掉妖门,否则天君堂就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啊。” “唉,要是能把这消息告诉林世钧老堂主就好了。”宋虚怀遗憾的道。 彭鹰沉声道:“宋兄,你听我说……” “刚才据我观察,整个天君堂已经分成了正邪两派。正的一方虽然有林世钧老堂主和林野堂主坐镇,但是邪的一方还有幻面妖猴和林成江。如此看来正邪两方算是分庭抗礼,而幻面妖猴那面的实力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在此时此刻打草惊蛇,就会逼得幻面妖猴提前发作。现在我们唯一的胜算就是幻面妖猴还不知道我已看破了它的行藏,而师父正带着魔门飞速赶来。” 宋虚怀听得不住点头,然后皱眉道:“彭兄弟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寄希望与林世钧老堂主,所有的一切都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噜?但是你要如何才能逃离此地?而且最关键的是,你说这里四处都有人监视,你要走了,他们不是立刻就能发现?还有那头幻面妖猴诡计多端,明天说不定会来大牢查看,到时候不就穿帮了?” 彭鹰点点头,微笑道:“宋兄所说的极是,不过我有办法。” 说着,盘龙蛊王忽然再次出现在两人之间,彭鹰低声问道:“盘王,这囚室中起码有数百人,你能不能让他们失神片刻?” 盘龙蛊王已经大概明白了彭鹰的算计,于是点点头,道:“人数虽多,但绝大多数都不足虑,不过这周围有两个修为在点山境上品的家伙比较难以对付,我只能勉强制住他们十息的时间,多了恐怕就有些勉强了。” “十次呼吸的时间……应该够了。”彭鹰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向了囚室门口。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十息 他看似无意的依靠在门前,轻轻抚摸着囚室的铁锁,上面同样印有法阵。不过天君堂虽然擅长符咒,但这大牢深处天君堂内部,千百年来还从未有犯人胆敢逃脱过,所以这铁锁上的法阵其实并不复杂。彭鹰有幻形门绝技,片刻间便弄清了铁锁上符咒的奥妙,他这才向盘龙蛊王点了点头。 阔口男孩顿时化作无形,只有彭鹰的通天眼能够看到,数以百计的盘王化身飘出了囚室,向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囚室中的监视者虽多,但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彭鹰竟敢出手。盘龙蛊王轻飘飘的落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好似游龙入海,瞬间便潜了进去。 甬道中、囚室里,每张面孔都瞬间僵了僵,旋即张开嘴,同时吐出一句话来。 “君上,只有十息……” 低哑而阴沉的声音好似潮汐般响起,宋虚怀惊讶的瞪圆了双眼,感到脑中满是一团浆糊。而此时牢门忽然发出嘎的一声响,宋虚怀竟眼睁睁的看着那铁锁在彭鹰手中轻快的打开,彭鹰也随之推门而出。 这就出去了?没等宋虚怀醒悟过来,就见彭鹰骤然消失,几次呼吸的功夫忽然又折返回来,而在他的怀中已经多了个与彭鹰身材相仿的年轻人。那人似乎本来还在睡梦之中,身上只穿着短衣短裤,彭鹰飞快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然后又摘下幻面玉皮按在那人脸上。 这片刻工夫,八息已过。 彭鹰将那人推进囚室,又关门上锁,只来得及向宋虚怀摆了摆手,旋即再次骤然消失。 等彭鹰刚刚遁去之后,原本仿佛凝固的大牢内好似苏醒了般,数百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吸,继而恢复如初。他们被盘王控制,刚刚那十息的时间就感觉只是愣了下神,包括那些监视者在内,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就这样,彭鹰神不知鬼不觉的竟溜出了大牢。 这一切让宋虚怀看得眼花缭乱,再看身旁不远处躺着的那个“万青”,感觉自己好像刚刚做了一场梦。 片刻,那万青忽然张开眼坐了起来,宋虚怀顿时扑了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彭鹰就这么走了,也不跟自己说说他的计划,要是这个临时抓来的替身大呼小叫,岂不前功尽弃? 这时万青翻了翻白眼,用力拍了拍宋虚怀的胳膊,表情显得十分淡定。 宋虚怀感到这家伙的眼神似乎有些眼熟,试探着松开手,那万青喘息了声,嘿嘿笑道:“紧张些什么,我是盘王……” 宋虚怀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有些汗颜的苦笑道:“是你啊,可把我吓了一跳。彭兄弟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你虽然能瞒过那些监视者的目光,但是却未必能瞒得过幻面妖猴啊。” “君上与我心意相通,他的计划来不及和你解释,便由我代为解答吧。”盘王指着自己的脸微笑道:“幻面妖猴之所以能识破君上的身份,就是因为这张幻面玉皮。它是只认皮而不认人的,所以君上不愁幻面妖猴会发现破绽。” “那彭兄弟准备这就去毁坏妖门么?”宋虚怀连忙问。 盘王摇了摇头,“就像你所说,提前毁了妖门就会打草惊蛇,君上不会做如此蠢事的。” 宋虚怀这才点了点头,又瞥了盘王一眼,试探着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你猜?”盘王向宋虚怀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蜷缩在角落,假寐起来。 天君堂大牢虽然守备森严,足有九重结界,但也正是因为天君堂太相信这九重结界的力量,所以守卫其实并不是很多。彭鹰仗着抱朴篇和幻形门的种种潜行之术,瞒过了所有守卫的双眼,悄无声息的穿破重重屏障,终于再见天日。 的确是再见天日,他突破九重结界就足足用了一整夜的功夫。 天色已经大亮,四处都能看到天君堂弟子随处走动,彭鹰小心的找了个隐蔽的所在隐藏起来,这才有机会掏出刚才顺手牵羊拿来的天君堂长袍穿在身上,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现在的彭鹰完全是以真面目示人,但反而却更加的安全了。 没有了幻面玉皮,那头幻面妖猴即便迎面走来也认不出彭鹰的身份。而天君堂规模庞大,弟子众多,谁又能认识所有人?像彭鹰这样的新面孔最多只是招来几道好奇的目光而已。 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彭鹰溜出了天君堂。 能有惊无险的离开天君堂,固然是彭鹰拥有这个实力,其实天君堂本身的警戒也不甚严格,否则彭鹰也不会如此轻易得逞。 离开天君堂之后彭鹰丝毫没敢放松,他认准了昨夜幻面妖猴所去的方向疾驰而去,用不了多久便直接到了那座荒凉的山谷之间。 彭鹰没敢过度靠近,生怕惊动了山洞里的那些妖物。尤其是那个鹰头虎身的妖物身材庞大,看起来修为应该不俗。他远远的落在山顶,张开通天眼眺望着远处那小山般巨大的岩石。 岩石之后,那数十头妖物仍聚集在其中,而那道妖门则安安静静的矗立在角落里,门内并无波光,显然尚未开启,这让彭鹰放松了少许。 无论那妖门通往何方,都决不能让里面的妖物跑出来遗祸天下,尤其自己稍后要抢夺妖门的时候决不能惊动妖门内的妖物,他还另有计划。 彭鹰数了数洞中的妖物,见数量似乎少了几个,于是抬起头四处观望,果然发现剩下的几个妖物围绕着那山洞四周正在负责警戒。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就在百丈开外,是个足有两人高,强壮凶猛的青脸妖物。 这家伙的修为虽然也算不俗,足有点山境三品的修为,但是对彭鹰而言却是无关痛痒。他如同鬼魅般来到那妖物身后,而那妖物根本没有丝毫察觉,突然觉得胸膛一痛,旋即有一截黑色的仙剑猛的从胸膛钻出,顿时一命呜呼。 周围还剩下五个妖物看守,都被彭鹰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他这才来到那座巨大的岩石面前,望向巨石之后的数十个妖物,皱紧了眉头。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斩妖 妖物数目太多了,而且那个鹰头虎身的妖物身上妖气浓烈,赫然是点山境巅峰的修为,虽然仍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自己与其争斗的时候如果稍有耽搁,恐怕就有妖物向幻面妖猴通风报信,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君上,你对付那个鹰头虎身的家伙,其他人不妨交给我吧。只需你以精血驭剑,我便能将那些喽罗一网打尽!” 脑海中忽然传来了剑灵敌一的声音,显得跃跃欲试。 “你有把握么?要是稍有纰漏被幻面妖猴知道,我做的一切可都前功尽弃了啊。”彭鹰谨慎的问道。 “君上,放心,我知道此中厉害,绝不会信口胡说的。”敌一恳切的说道。彭鹰这才点头,甩掉春泥剑上的妖血,旋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了上去。 驭剑之法极为损耗修仙者的真元,那其实是已修仙者的真魂操控仙剑,所以非到生死关头,修仙者鲜少使用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然而春泥剑却有所不同,它本身就有剑灵敌一入主,即便受创也不会影响到彭鹰的真魂。剑灵需要彭鹰的精血,是因为春泥剑本身就与彭鹰性命相交,有了彭鹰的精血才能让敌一在瞬间与春泥剑真正的融为一体,发挥出敌一真正的实力来。 一抹血光在春泥剑漆黑的剑身上诡异的流动着,好像有个无形的顽童在剑身上信手涂鸦,很快,剑身上遍布着蛛网般的血线,看似斑驳不堪,但却有种诡秘的气息流露出来。尤其在剑锋处,一点血光光华四射,像是一只独目猛的张开了眼睛。 春泥剑,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感受着春泥剑中澎湃的力量,彭鹰心中仍有些不安,他这还是第一次放手让剑灵敌一去对敌,却不知道结局如何。不过这种突击杀妖的事情彭鹰本来就没准备使用春泥剑,他的储物戒指中还有一件仙器更适合现在的状况。 信手抄出八两半,彭鹰看着春泥剑上的那点血光,点点头,然后在岩石上忽轻忽重的连拍了五掌。 那是幻面妖猴与洞内妖物联系的暗号,彭鹰昨晚看得一清二楚也记在心里,果然,巨大的岩石轻飘飘的移向旁边,有两个妖物探头忘了出来。 当看到面前竟是个人类而非幻面妖猴时,两个妖物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一把遍布血丝的黑剑静静的出现在两个妖物面前,没等他们喊叫出来,春泥剑忽然一阵,继而一声似乎悠远而又绵长的轻吟响起,两个妖物的大好头颅竟在瞬间炸成血泥,满腔热血冲天而起,直冲出丈余才淅淅沥沥的落下。 这瞬间,洞内的众多妖物也发现了异常,顿时一阵大乱。 黑光电闪,春泥剑陡然出现在山洞中央,剑锋向上,剑柄向下,仿佛唯吾独尊的王者矗立在虚空之中。恐怖的乌光瞬间绽放开来,虚空中满是蒸腾的气浪,像是蒸汽氤氲搅乱了虚空。那道道气浪掀起的涟漪铺展开去,竟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偌大的洞穴内仿佛有千军万马纵横激突,顿时有近半妖物被那气浪斩得粉身碎骨。 血腥味刺鼻,那个鹰头虎身的妖物这才惊醒,历吼着放出全部的妖气,张开一双鹰爪向春泥剑抓去。 轰!虚空崩碎,那妖物的鹰爪漆黑而锋利,像是陡然化作一座小山要将春泥剑抓成飞灰。这家伙虽然不比幻面妖猴却也是个大妖,修为已臻至点山境巅峰,放在乌沉修仙界,也可以睥睨众生。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道金光骤然出现在鹰爪前,虽然体积与鹰爪相差了太多,但散发出来的金光却仿佛大日初升,令那鹰头虎身的妖物吓得魂飞魄散。 轰!又是一声轰鸣,那金光竟然将那妖物的鹰爪炸成粉碎,旋即势如破竹的继续向那家伙的胸膛砸去。 大妖魂飞魄散,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啼鸣,背后忽然张开一双硕大无朋的翅膀,猛然向前扇去。 恐怖的风浪瞬间震得虚空支离破碎,距离较近的五六个妖物不及躲闪,竟被风浪震得粉身碎骨。在这大妖拼死一搏之下,那道金光终于一顿,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竟然是一块金砖,仍在风浪中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能突破那恐怖的妖风砸碎妖物的胸膛。 那大妖骇然欲绝,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块金砖如临大敌,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发现有个少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金砖之后。 大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那双翅膀扇出来的罡风绝非凡风,如刀如火,可化万物,毁不掉的那个金砖就已经极为古怪了,这个少年明明是肉体凡胎,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模样,怎么胜似闲庭信步的就走入罡风之中? 正愕然的功夫,大妖只见那少年屈指在金砖上弹了一记,那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掌上竟瞬间绽放出四点耀眼的金芒! 噹!少年的手指弹在金砖上,顿时发出仿佛黄钟大吕之声,而那金砖也仿佛摆脱了束缚,脱缰野马般无视了大妖的罡风,骤然前进! 噗的一声巨响,大妖整个胸膛被炸成了齑粉,那颗怪异而硕大的鹰头栽落下来,到死,那大妖仍没能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瞬间的功夫大妖受死,而洞内数十个妖物也几乎被剑灵敌一斩杀一空。只剩下区区几个奇形怪状的妖物,眼看着大妖授首,顿时作鸟兽散。其中有个身高不足两尺,仿佛侏儒般的小妖忽然摇了摇身子,竟有一对丈长的翅膀铺展开来,只是一动便罡风凛冽,瞬间便射出洞外扬长而去。 又有个魁梧的妖物在地上猛踏了一脚,地面上忽然荡起一片涟漪,旋即一头钻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剑灵敌一吃了一惊,他可是向彭鹰打了包票,要是被一个妖物逃脱,自己可就难辞其咎了。于是敌一毫不犹豫的先是钻入地下,顷刻间追上那个魁梧的妖物,剑光吞吐间将其斩成肉泥,而当敌一忙不迭的冲出地面时,剩余的几个妖物已经被彭鹰解决,然而那个瘦小的小妖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敌一后悔不迭,正想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时,却忽然发现那小妖消失的方向,有道金光正闪电般的飞射而归。 赫然是八两半,轻飘飘的落在彭鹰手中,上面血迹殷然。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水井下的红芒 “放心吧,那家伙已经被我杀了。”彭鹰笑了笑,将八两半上的妖血甩掉,然后揣入储物戒指之中。 敌一松了口气,讪讪的溜回储物戒指,他没能信守承诺,险些让彭鹰功亏一篑,实在是没脸解释了。 彭鹰对敌一的难堪并未介意,而是对刚刚那两个小妖印象深刻。那两个妖物的修为并不甚高,但却都天赋异禀,飞天遁地,都非常人所能及。这应该是妖类的天赋,人类根本难以比肩,不知日后妖界封印破裂,会有多少这样稀奇古怪的妖类重现人间,乌沉修仙界必定难以应付。 唏嘘了片刻,彭鹰来到那座妖门前。 仔细看去,愈发觉得这座妖门无比巨大,十丈高的巨门,仿佛由树根盘绕而成,仔细看去原来是由岩石雕凿而成,极为巧夺天工。妖门散发这一股浓烈的妖气,仿佛活物,随时都能苏醒过来。 彭鹰轻轻触摸着妖门,生恐妖门会突然开启,不过妖门安静无声,像是个上古遗迹。 他这才轻轻用力,八荒之力绽放开来,妖门顿时发出轰隆隆的闷响,瑟瑟颤抖起来。以彭鹰的修为,拔出这妖门轻而易举,转眼间,妖门已经脱离了地面。手托着妖门,彭鹰飘出了山洞,又用那座巨大的岩石将山洞入口处遮掩起来,然后离开了此处。 南行百里,彭鹰找到另一处山谷,将妖门安置在隐蔽处,然后将春泥剑拔出插在妖门前,道:“敌一,你来守住妖门,晚上要是真的出事,我会让盘王来通知你毁掉妖门,你能做到么?” “君上放心,绝不辱命!”为了将功补过,敌一答应的十分爽快。 处置好了妖门,彭鹰这才松了口气,现在那幻面妖猴的命脉算是握在了自己手里,只等最后大幕开启,看看这幻面妖猴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吧。他嘱咐了敌一几句,旋即离开山谷,又回到了天君堂中。 彭鹰回到天君堂时已经是午后,行走于宽敞的街道,四周的气氛明显变得有些诡异。路上的天君堂弟子多了许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其乐融融,但却有种紧张的气氛在酝酿着。彭鹰能察觉出路上的修仙者有许多都心怀鬼胎,那显然是林成江一方的实力。 就在刚刚,盘龙蛊王的灵识已经找到了彭鹰。 一上午的时间,林野、林语天都曾亲自到大牢中询问过昨晚骆文之死的经过,盘王只是沉默,林野父子念着“万青”对王欣然有救命之恩,也只好无奈而去。紧接着那头幻面妖猴果然也假惺惺的去大牢探问了,幸好不出彭鹰所料,因为幻面玉皮的存在,幻面妖猴对盘王没有起半点疑心。 这其中还有个关键之处,原本以幻面妖猴的修为,彭鹰这种移花接木的小伎俩不足以蒙混过关,然而盘龙蛊王久居于彭鹰体内,散发出来的真气与彭鹰别无二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幻面妖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度过了这最紧要的一关,彭鹰总算松了口气。 按理说,彭鹰此刻应该想方设法去见林世钧,拿着还魂珠做证据而取得林世钧的信任。如果让林世钧知道真相,也能让天君堂早做准备。 然而这事说起来简单,但要真付诸行动哪能如此简单。 幻面妖猴和林成江狼狈为奸,也不知道在天君堂布局了多久,竟几乎将近半天君堂据为己有。彭鹰昨晚就看得一清二楚,在林世钧的住所周围早已安插了许多林成江的眼线。那头幻面妖猴更是一直守在小湖畔,无论是谁想要接近林世钧,绝逃不过它的火眼金睛。 彭鹰想过无数办法,不是说通风报信绝无可能,但是却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万一引起了幻面妖猴的警觉而提前发作,到时候师父又没能及时赶到,天君堂就躲不过这场浩劫了。 无可奈何,现在彭鹰只能寄希望与师父能及时赶到,在那之前,幻面妖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现在四周都有警惕的目光,彭鹰这幅陌生的面孔极易引起的怀疑,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藏身之所,免得被识破行藏。他四处寻觅了片刻,见四周都有人影,想要藏身极为不易,他左顾右盼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找到了一处极佳的藏身之所。 在不远处的街角,有口水井。 趁着左右没人注意,彭鹰若无其事的来到水井旁,然后身子一动,骤然消失。 水井下,彭鹰单手抠住井壁悬在水面之上,虽然这水井下方空间逼仄,但是身处十余丈的地下,除非有人来打水,否则别想发现彭鹰的存在。为保万一,彭鹰在井壁上抠出个小洞来藏身其中,这样一来便万事无忧,只等晚上看那幻面妖猴如何作怪了。 距离天黑不过还有两个时辰而已,彭鹰盘膝坐在洞穴内也没闲着,张开通天眼四处张望。 宋虚怀和盘王仍在大牢之中,宋二公子看不出丝毫异状来,这家伙城府极深又机智超群,彭鹰并无担心。而林野父子则在天君堂主仙殿之中交谈着,应该是在谈论着该如何处置昨晚那场血案,然而他们父子却没料到在仙殿四周随处都有林成江的眼线,早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林世钧陪伴着王欣然,林语冰则一直都在那里陪着。虽说林语冰这人性情淡泊而狂傲,但是在林世钧夫妇面前却是一副小儿女的模样,让彭鹰颇感意外。而在小湖畔的丛林中,幻面妖猴正藏身于一座假山之中窥探着小湖对面的草堂。 林成江则在自己的宅院内忙碌着,对骆白驹等仙门门主和天君堂的诸多长老面授机宜。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幻面妖猴与林成江的掌握之中,如果彭鹰没在,恐怕林世钧和林野都难逃他们的算计。 彭鹰默默的思索着,暗自揣摩幻面妖猴的用意,它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助林成江一臂之力,让他替代林野成为天君堂主么?那对幻面妖猴又有什么好处? 他隐隐的感觉这其中恐怕另有关键之处还没浮出水面,等到了晚上应该就会真相大白。他也没必要仔细琢磨下去,目光漂移,正想看看天君堂各处是否还有自己遗漏的线索时,眼角余光处忽然有道隐约的红芒一闪,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红芒竟似乎是从脚下发出来的。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九月迷魂 彭鹰连忙低头望去,眼中波光与井水一般泛着微微的涟漪。 那井水竟在无风自动,而在井水深处的淤泥中,竟盛开着一朵奇妙的花。 一朵暗红色的大花,足有面盆大小,像是莲花却又截然不同。花瓣层层叠叠足有九层,与莲花花瓣相比显得狭长而细小,尤其奇特的是那些花瓣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气,虽然是在水下,却像是被灼烤得干枯而扭曲。这样的一朵奇花透出着难言的诡异来,令彭鹰顿生疑惑。 这是朵什么花?为何隐现光芒? 他低下头去仔细审视,发现那奇花的花瓣在不同的蠕动着,仿佛随时都能苏醒过来一样,这才让井水荡起涟漪。此情此景是如此古怪,难道这花竟然是朵妖花,拥有自己的灵识不成? 此花极不寻常,彭鹰心中忽然一动,抬头向四面八方望去。 在整个天君堂内,这样的水井不下数千口,然而彭鹰这一看却顿时目瞪口呆。所有的水井之中赫然都有一朵暗红色的奇花,花瓣都在微微的蠕动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花瓣上暗红色的光华便愈发强盛,只是它们藏身在深井水下,任谁也难以发现罢了。 这种奇花透着种诡秘和妖气来,断然不是天君堂故意种在水井之中的,难道,这和幻面妖猴有关? 想到此处彭鹰再也无法镇定下去,连忙拿出一张纸鹤,将那奇花的模样临摹下来,写好了自己的疑问,然后拍散。 如果这奇花真是幻面妖猴阴谋的一部分,那便极有可能是种毒花了。天君堂弟子长年累月的饮用井水,或许早已身中奇毒。而能道出这种奇花的真相的,只有百毒门门主玉蟾。 很快,彭鹰面前光华闪烁,有只纸鹤飘落在他的面前。 展开一看,彭鹰心中不禁一沉。 果然,纸鹤上写道:“此物名为九月迷魂,是妖界中颇为罕见的一种妖花。老身也是在本门古籍中略有了解,据说此花生于水下,长成之后,每过一月就有一层花瓣枯萎,等到第九月的月圆之夜,枯萎的花瓣再现生机便是妖性最强之时。而喝了九月迷魂妖花浸泡而成的妖水,无论是人是妖,在妖花盛放时便会迷失魂魄……不过此物极为罕见,你又是在那里见到的?” 玉蟾显得颇为好奇,而此刻彭鹰的心却已是一片冰凉。 果然不出所料,这九月迷魂妖花绝对是幻面妖猴的阴谋!它早在九个月之前就在天君堂所有的水井中投入了九月迷魂妖花,而在这九个月间,没有一个修仙者能够幸免,体内应该早有了毒性。甚至连自己和宋虚怀都未能幸免,虽然他们来的时日极短,但每日喝茶饮水,应该都是这井水啊。 想不到这幻面妖猴竟如此谨慎,它和林成江分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毒计。 不对,即便是林成江等人也不可能滴水不沾啊,难不成幻面妖猴竟是心怀鬼胎,连林成江也算计了进去? 彭鹰越想越吃惊,连忙又给玉蟾写了封纸鹤,问她能否破解这九月迷魂妖花。 玉蟾的回复转瞬即至,只有区区几个字而已。 “罗刹雪蟾,无毒不可解!” 彭鹰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这才回归原位,连忙又告知玉蟾,请她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晚与霸下堂修仙者们一同赶来天君堂。玉蟾也知道情势紧迫,于是罕见的配合,很快回信答应彭鹰,今晚必到。 深井中,彭鹰暗叫侥幸。要不是自己机缘巧合进了水井中,恐怕要等到晚上才能知道幻面妖猴竟还留有这样一个后手。而现在妖门已经落入自己手中,九月迷魂妖花也有罗刹雪蟾破解,他到要看看那该死的猴妖是个什么表情。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黄昏。 看着夕阳西下,彭鹰慢慢紧张起来,他刚刚和左黄虎联系过一次,师父因为要带着魔门所以速度稍减,要在半个时辰之后才能赶到。 彭鹰向夕阳相反的方向望去,远方,一轮血月正冉冉升起,虽然被落日余光掩盖,但那血月的光华却比昨夜浓重了许多。像是一颗浸血的珠子镶嵌在半空,透着阴森的气息。 千万,幻面妖猴不要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动手才好。 这一刻才叫度日如年,彭鹰正倍感煎熬的时候,忽然又有只纸鹤飘落在面前,他本以为是师父或者玉蟾发来的消息,然而当他展开看时,却不禁吃了一惊。 纸鹤赫然是左远清发来的。 信上写着:“小师弟,一刻钟之前痴痴大师忽然离开了青龙峰,临行前他老人家说北方无尽山出了大麻烦,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在无尽山,可有所闻?” 彭鹰呆了呆,痴痴大师在青龙峰后山守护妖界封印已经数百年了,平日除非万不得已决不离开半步。究竟无尽山出了什么事,竟然让痴痴大师如此紧张?他直觉的怀疑痴痴大师所指的大麻烦是指天君堂。然而痴痴大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况且泰山崩而不动色的痴痴大师真的会为天君堂的事,不惜冒险离开青龙峰么? 百思不得其解,彭鹰总觉得其中应该另有隐情,然而痴痴大师从不使用纸鹤,彭鹰也无法与其联系,只好回信给左远清说自己也不知,同时说明霸下堂那里并无异状,请他放心。 彭鹰在信中并未透露天君堂的事情,左家虽然执掌铁律,但是天君堂位处极北,左远清即便知道了真相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拍散了给左远清的纸鹤,彭鹰正在猜测痴痴大师究竟是为了什么大事而离开青龙峰时,忽然察觉到头顶上方,似乎有许多人正在走动。 他连忙警惕起来,抬头张开通天眼望去。 距离彭鹰不远处便是天君堂正中央的主街道,此时此刻,林野和林语天正带着一群天君堂弟子急匆匆的迎向北方。看林野父子的表情阴沉似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彭鹰不禁心生疑惑。 况且什么人有如此大的面子,竟让天君堂堂主亲自出迎? 彭鹰的目光连忙追随着林野父子的身影望去,而这时,忽然有十余道圣洁的白光从北方激射而来。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又见度厄 仿佛十几道彗星横空而至,身后留着彗尾状的白光,竟然是十几个身着白色袈裟,头顶牛山濯濯的僧人! 佛门中人!?彭鹰这一惊非同小可。 虽说世上的佛门中人并不罕见,彭鹰在东南普陀岛便曾见过玄提等许多僧人,然而佛门韬光隐晦已久,像这种十几个修为高深的佛门高僧同时出现还从未有过!彭鹰定睛望去,旋即更加大吃一惊。 那十几个僧人为首的赫然是个少年僧人,真气沸腾、佛光耀眼,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 竟然是度厄!? 经年不见,度厄的变化极大。再不是那个温和如玉的少年如僧,竟添了几分沧桑的老态。他身上的袈裟原本应是一片雪白,但此刻却显得破破烂烂,并且染满了血污。在度厄的左侧面颊上,赫然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竟似乎连整理仪容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匆匆的赶来了天君堂。而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僧人同样狼狈不堪,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严重的一个没了一条左臂,只用纱布将肩膀死死的包扎了起来。 度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修为增长的如此迅速,赫然和自己一样已经是青云一品,又是谁能让他受了如此重的伤!? 彭鹰再也按捺不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古井向度厄他们迎去。 好在佛门弟子的出现吸引了所有天君堂弟子的注意,在度厄等僧人周围,起码有数百人围着,当彭鹰挤入人群的时候,没人去关注彭鹰这样一个年轻人。 “小僧度厄,怎敢有劳林堂主亲自迎接。”这时度厄正双手合十的向林野施礼,虽然他模样狼狈,但表情却依旧恬淡自如,俨然已是高僧的气质。 林野肃然回礼,“度厄大师客气了,我已接到玄法大师的法旨,想不到度厄大师这么快便到了,有失远迎。”说着林野侧身礼让,沉声道:“大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身上还有伤,不妨直接去天君堂的医药房吧,我们在那里说话。” 度厄点头,带着僧人们随着林野去了,这一路有不少天君堂弟子尾随旁观,彭鹰混迹于人群之中,就这样跟到了天君堂的医药房。 所谓医药房也是座仙殿,不过按天君堂的风格修建的颇为雅致,林野带着度厄等人进了仙殿之中,围观的天君堂弟子不敢继续跟着,便都在远处观望,并交头接耳。 “佛门弟子怎么现世了?”有人难掩惊讶的问道。 “就是啊,据说佛门弟子已经有数百年未曾成群结队的出现过了,看这些僧人的修为都颇为不俗,但身上却都挂了彩,莫非出了什么大事情?” 彭鹰侧耳倾听着,希望能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不过周围这些人显然也都和自己一样毫无头绪,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测着,都不得要领。彭鹰索性不去听他们胡说,而是张开通天眼向医药房中望去。 仙殿中,林野和度厄分宾主落座,那十几个僧人坐在下首,有天君堂的人正在为他们处理伤势。而度厄则只求了一方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污,然后便于林野交谈起来。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凭彭鹰的修为只要全神贯注,还是能将两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林野凝重的问道:“度厄大师,北面的形势真的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了么?” 度厄苦笑了下,点点头:“是啊,两个时辰之前,局面便急转直下,玄法师祖已经竭尽了全力,但仍难阻止局面的恶化。所以我们急需林堂主的帮助啊。” 林野点头,道:“我接到玄法大师的法旨之后便已着手准备了,不过天君堂中的镇天符所剩不多,恐怕难以满足玄法大师的要求啊。” 度厄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林堂主说的是真的?” 林野苦笑着点点头,度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过头,连忙解释道:“小僧失言了,林堂主见谅,不过堂主您也知道镇天符在此刻而言有多么重要,难道堂主不能想想办法,紧急制造几张镇天符出来么?” “度厄大师别急,听我说来。”林野苦笑道:“你和玄法大师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天君堂的蚕园虽然都会产出不少太乙天蚕丝来,但是却只能摆在库房中,难以制成太乙天蚕符纸啊。” “这……这怎么可能?”度厄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林野尴尬的道:“这也是天君堂的秘密,多少年来极少有人知道。要知道太乙天蚕符纸的制作极为复杂,自古以来都是由天君堂主母编织而成。自从数百年前,我的祖母王欣然失踪之后,这门绝技便失传了。所以数百年来天君堂都是在坐吃山空,到十几年前的时候太乙天蚕符纸就已经被消耗一空了,哪里还能制成镇天符啊。” 度厄再沉着的性子也按捺不住了,正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林野连忙摆手道:“度厄大师别着急,这也是天佑乌沉修仙界,我那祖母王欣然早年便被找到了,不过一直没能恢复神智,昨夜她老人家突然苏醒了过来,虽然身子依旧孱弱,但却能强撑着制作太乙天蚕符纸了。” “我接到玄法大师的法旨之后就已经禀报给了我曾祖和曾祖母,他们两位老人家现在正在忙着制符。度厄大师放心,有他们两位老人家在,很快就能制造出十张镇天符了。” “阿弥陀佛……”度厄软绵绵的坐回椅子,哭笑不得的道:“林堂主,您可把小僧吓得几乎直接涅磐啊。” 林野尴尬的笑笑,“不说个清楚,度厄大师还以为天君堂没尽全力呢啊。” “林堂主说笑了,小僧怎敢。”度厄连忙微笑道。 医药房外,彭鹰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这才知道天君堂中的太乙天蚕符纸已经消耗殆尽,难怪宋虚怀之前央求林语天会被拒绝。不过林野和度厄所说的北方的形势究竟是指的什么?现在看来,痴痴大师的北上显然绝非是针对天君堂而来,而是更北的地方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只是林野和度厄似乎顾忌周围人多眼杂,所以都颇为避讳,并没说个清楚。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意料之外 这时林野招呼属下人端上了十几杯清茶,分别送到度厄等僧人的手上,微笑道:“几位大师长途跋涉而来辛苦了,喝几杯清茶解解渴吧,再等一个时辰左右应该就能拿到镇天符了。” 度厄等僧人点头称谢,纷纷接过清茶,许是太渴了,几人同时一饮而尽。彭鹰在外面看着不禁焦急,虽然他明知那些茶水中有九月迷魂妖花的毒液,但是已经来不及提醒了。 不过幸好玉蟾应该很快就能赶到,解毒不在话下。 然而就在此刻,十几个僧人中有个清瘦的老年僧人忽然脸色大变,忽然历吼了声:“茶中有毒!”旋即猛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膛上,将刚刚落入腹中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度厄等人都吃了一惊,但都毫不犹豫的效法那老僧的方式将茶水统统逼了出来,林野父子看着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林语天皱了皱眉,冲口而出道:“这位大师好没道理,难道我们天君堂还会在茶水中下毒不成?” 度厄看向地上的茶水,却看不出任何异状来,旋即脸色有些难看的望向那老僧,沉声问:“智言师叔,怎么回事?” 智言没吭声,伸手在茶杯中抹了下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然后看向度厄斩钉截铁的道:“没错,这茶水中有毒,此毒该是妖界之毒,名为九月迷魂。” 满屋皆惊,仙殿外的彭鹰更是大惊失色。 千算万算,他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些僧人中竟然还有如此能人,竟认出了九月迷魂!而更麻烦的是,正在此时此刻,林语风竟正走进了仙殿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彭鹰顿时目瞪口呆,还有两刻钟的时间师父就能赶到,谁曾想,竟在最后的关头出了纰漏! “什么九月迷魂?真是胡说八道,我们天君堂待你们如同上宾,岂能容你含血喷人?”刚走入仙殿的林语风沉声呵斥道,按理说,林野在场,还轮不到林语风说话。然而那智言老僧拆穿了九月迷魂妖花也出乎了幻面妖猴的预料,直接出言打断了智言的话头。 “语风不得无礼。”林野连忙起身劝阻,林语风却只是一笑,信手拿起一杯清茶来一饮而尽,旋即冷笑道:“如果这清茶有毒的话,我为何不毒发身亡?” 仙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林野父子面色阴沉不定的站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赞同林语风的咄咄逼人,但对智言同样也有些不满。毕竟天君堂与佛门关系匪浅,此次佛门算是登门求助,这智言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度厄见状也连忙起身,对智言道:“智言师叔,你说这茶水中有毒,可有证据?” 智言显然也是个得道高僧,对林语风的诘难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只是端起一杯盛满茶水的茶杯,沉声道:“这茶水看似普普通通,但其中的确蕴含着九月迷魂的毒液。贫僧所学驳杂,对草木之术多有涉猎,这种九月迷魂毒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却能让人失魂落魄,任人宰割。”说着,他摘下手腕上的一串雪白的佛珠,沉声道:“此物颇有试毒奇效,浸在茶中便见分晓。” 说着,智言将佛珠泡在茶水中,片刻后拿起,那雪白的佛珠赫然已变得黝黑! 度厄眉头紧锁,转头看向林野道:“林堂主,智言师叔的草木之学登峰造极,小僧相信他的判断。” 此时,林野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可以不相信那串佛珠,也可以不相信智言,但林野却相信度厄。 “竟真的有毒么?”林野面色阴沉的将泡茶的小厮叫了过来,厉声喝问这茶水的来历。那小厮吓得抖若筛糠,说这茶水是医药房中的人每天都要喝得,刚刚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断然不会有毒才对。 智言显然是深知九月迷魂妖花的来历,当即判断出问题恐怕是出自于用来泡茶的水上。于是他从那小厮口中问出了这茶水取自医药房外的水井,便带着林野等人走了出来,直奔水井而去。 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彭鹰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现在再想阻止智言已经来不及了,他能看出幻面妖猴的双眼中透出一丝凶光,显然已做了决断。彭鹰看着他那狰狞的目光,浑身的汗毛都不禁竖了起来。 这是个青云上品的大妖,别说是自己,就算加上林野和度厄,他们三个也绝非它的对手。稍后等智言发现水井中的九月迷魂妖花,那幻面妖猴恐怕就会暴起发难,林野等人猝不及防之下必然难逃一死! 现在能与幻面妖猴一争长短的,唯有老堂主林世钧了! 他匆忙写了封纸鹤,却是写给盘龙蛊王的,他自己去找林世钧已经来不及了,而盘王的灵识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林世钧。转眼间纸鹤消散,彭鹰祈祷着林世钧能及时赶到,而他自己则悄悄的摸出了八两半,死死的盯住了林语风。 智言等人已经来到水井旁低头向下望去,旋即,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喔。 井水虽深,但水下的九月迷魂妖花随着血月浮空,红光愈胜,这些人的修为都颇高,轻易便发现了水下的妖花。林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猛的一招手,井水顿时汹涌激荡,而一朵硕大的九月迷魂妖花也随之脱离了水面,落在林野的手中。 “智言大师,这就是您所说的九月迷魂妖花?”林野沉声问道。 “是……”智言大师本想将九月迷魂妖花的特性说出来,然而就在此刻,在他们身后的林语风忽然发出了阵阵诡异的冷笑。 嘻嘻……那笑声浑然不像个人类发出的声音,极为尖利,如鬼哭神嚎,在血月下显得分外诡异。 林野和度厄等人纷纷愕然回头望去,却见林语风的那张清俊的面庞正变得无比狰狞,那双眼中的瞳孔瞬间收缩,变成一道窄缝,继而发出恐怖的绿色光华来。继而林语风忽然张开双手,分别抓向了林野和智言,那双手陡然变得巨大,五指锋利如枪,震得虚空顿时崩碎开来。 恐怖的妖风好像深海的漩涡陡然涌现,整个医药房的仙殿都在瑟瑟发抖,在水井周围,除了林野和度厄这两位青云强者之外,其他人无不退避不迭。 “你!……”林野历吼了声,虽想反抗,但幻面妖猴早已锁定了他和度厄的气机,强横的妖气仿佛山峦般压制住两个青云强者,令他们根本无法动弹。由于事发仓促,林野等人根本猝不及防,一切仿佛都在幻面妖猴的掌握之下。 杀了林野,天君堂群龙无首,势必大乱。 斩了智言,九月迷魂花的特性任谁也不会知道,自然也无法可想。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妖猴真身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忽然有道金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至,那金光来的如此及时,仿佛是算准了林语风即将出手一样,转瞬间便轰到了林语风的后心处。 彭鹰知道自己只能暂时挡一挡幻面妖猴,所以这一下倾尽了全力。金身篇恐怖的力量、八两半巨大的威压,还有八荒的全力以赴!那金光一路碾碎了数十丈虚空,即便是一座雄山都能轻易炸成飞灰! 这完全出乎了幻面妖猴的预料。虽然凭它的修为完全可以硬接八两半的一击,但是八两半的气势太过雄浑,即便是它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不会受伤。于是幻面妖猴不得不收回了双手,转而回手向身后拍去。 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像是大江决堤,激流四处狂涌。水井旁的众人首当其冲,除了林野和度厄尚好之外,其余的人都仿佛断线的纸鸢般飞向半空,而医药房的那座仙殿则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像是一座沙土雕塑的城堡,被风一吹,顿时灰飞烟灭。 劲气推向四面八方,四周围观的众多天君堂弟子无不踉跄后退,修为弱的直接被吹飞了出去,在半空就已被震昏了。 幻面妖猴看似未尽全力的一掌,却顿时将八两半拍飞了出去,好在彭鹰对八两半如臂使指,在人群中戟指轻点,金砖在百丈外陡然停住,再次向幻面妖猴急扑而去。 吼!幻面妖猴愤怒的咆哮,张开两只手猛然向虚空拍去,半空中顿时出现两只小山般巨大的怪爪,猛然拍向八两半。彭鹰见状大为骇异,知道如果被这两掌拍中,恐怕八两半就彻底报废了。他连忙指点八两半,令其瞬间后退,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幻面妖猴的拍击。 又是一声轰鸣,虚空中两大怪爪拍在一起,本就已经成了残垣断壁的仙宫顿时烟消云散。惊雷般的巨响在夜空下回荡着,久久未散。 “谁!”不类人声的怪吼响起,幻面妖猴忽然射向半空向四面八方望去。而此刻彭鹰还不想抛头露面,便藏身于众多天君堂弟子之间,有抱朴篇隐藏真气,就算幻面妖猴修为登峰造极,也难以发现彭鹰的存在。 这番故作神秘颇有效果,幻面妖猴心中惊疑不定,漂浮在半空四处寻觅着那神秘的敌人。 原本,这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整个天君堂除了林世钧之外,幻面妖猴根本不畏惧任何人。即便度厄等僧人在紧要关头赶到,但幻面妖猴有林成江等人助阵,根本没将度厄放在眼里。 然而刚刚那道金光却完全出乎了它的意料。 那分明是个绝顶法器,使用者的真气也极为强悍,但是在这天君堂里,难不成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强者么? 幻面妖猴不是没想到大牢中的彭鹰,但是它白天刚去看过,“彭鹰”老老实实的被关在大牢之中,怎么可能轻易出来? 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林野和度厄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两人都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度厄毕竟是佛门高僧,瞬间醒悟过来,将那枚彭鹰所熟悉的木鱼佛器拿出,沉声道:“林堂主,此人并非林语风,是妖物!” “这……这怎么可能?”林野惊骇欲绝的望着半空中凶态毕露的林语风,失魂落魄。 这时幻面妖猴寻不到彭鹰便索性放弃,低头望着林野发出阵阵狞笑,旋即张开手,那硕大的怪手上忽然燃起漆黑的烈焰,仿佛丝绸舞动,进而化作半丈高的一团漆黑球体,陡然砸下! 它已决意要灭杀林野和度厄,所以这一击近乎全力而为,即便刚才那道金光再来搅局也无关紧要,幻面妖猴认定那神秘人的修为至多是青云初品,仍远非自己的敌手。 黑气轰鸣,仿佛山峦压下,威势足以碾压一切,林野和度厄竟然连躲避的力量都没有,像是两只蝼蚁难以逃脱。 不远处的彭鹰顿时睚眦欲裂,正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拼命的时候远方忽然发出一声苍老的长啸,继而忽然有个苍老的老者忽然出现在虚空之中,抖手发出一道白光,赫然是一张只有方寸大小的银白色符咒,陡然落在林野和黑气之间。 “镇!”叱咤声如雷响起,震耳欲聋,而那道符咒忽然放出万丈光华,陡然碎裂开来。虚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倾斜的巨大光墙,足有数十丈高,厚达三尺,上面赫然有繁星璀璨,荡起恐怖的灵光。 轰!电光石火间,幻面妖猴发出的黑气正撞在银色光墙上,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场轰鸣比刚才更加恐怖,光墙与黑气同时烟消云散,但恐怖的灵气、妖气却好像山呼海啸般向四面八方轰去。即便是林野、度厄和彭鹰这等修为的人也不禁脚步踉跄的不住后退,其他人则根本无法抵御这恐怖的力量,好像烟花般被撞飞了出去,瞬间昏倒了近百人。而整个医药房仙殿的地基都已不复存在,地面上空留下一个深达数十丈,方圆足有百丈的巨大深坑! 灰尘冲天而起,笼罩大半夜空,等烟云散去之后,彭鹰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老堂主林世钧,终于赶到了。 虚空中,林世钧和林语风隔空对峙,林世钧霜眉紧皱,眼中寒光四射。 “你是何方妖物,假冒林语风意欲何为?”林世钧沉声喝问。只有寿元长达千年的老堂主才有如此底蕴,面对青云上品的大妖,仍面不改色。 幻面妖猴狞笑,身躯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转眼间,它的身躯膨胀了数倍,现出了原形! “是幻面妖猴。”林世钧、林野和度厄等人异口同声的冷哼道。 尖利而诡异的笑声响起,幻面妖猴佝偻着腰,那张狰狞的猴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老不死的林世钧,你现在才认出本座的身份,未免也太晚了吧?你要问本座想要做什么,本座要的,当然是你的天君堂!” 吼!幻面妖猴仰天长啸,恐怖的嘶吼声仿佛闷雷般在夜空下回荡着,与此同时,整个天君堂的四面八方忽然有无数光华冲天而起,有的是驾驭剑光的修仙者,有的则是不需仙剑就能自由翱翔的点山境强者,仓促间根本数不清这些修仙者的数量,只觉得那些修仙者简直像是滔天的洪水,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天君堂内乱 正西方,有道光华格外显眼,真气熏天,仿佛巨大的流星滚滚而来,赫然是林成江! 而正在此刻,剑冢方向也有道光华遽然赶来,那是林语冰被刚才的巨响惊动,也在急匆匆的赶来。林成江和林语冰几乎不分前后赶到了医药房附近的虚空中,林语冰先到,看着巨大的幻面妖猴不禁愣了愣。 转眼间林成江已追到林语冰身后,他脸上掠过一道凶光,手中青光闪烁,有一把青翠的仙剑陡然出现,竟闪电般向林语冰的后心刺去。 这瞬间,林世钧和林野同时发现了林成江的动作,两人同时惊骇欲绝。 林成江怎么会对林语冰出手?他可是林语冰的叔祖啊! “成江,你疯了!?”即便是林世钧此刻也来不及阻拦林成江了,林成江的修为本就是青云三品,距离林语冰又如此之近,几乎动念间就能灭杀林语冰,任谁也难以阻拦。 然而所有人中,只有彭鹰早有准备。 当林语冰和林成江同时扑过来的时候,彭鹰就知道林成江恐怕会对林语冰下手。于是他再次召回了八两半,令其贴着地面逼近了林成江,当林成江脸上露出凶芒的时候,八两半已经闪电般射向了空中。 轰!金光一闪而没,直接将林成江的仙剑炸得粉碎,旋即消失在夜空之中。 林成江吓了一跳,顾不上追杀林语冰便抽身而退,他也和幻面妖猴一样试图找出暗中出手的彭鹰,但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语冰!”这时林野的惊呼才刚刚响起,他本以为林语冰必死无疑,正通断肝肠的时候却异变突生,还是刚刚救了自己的那道神秘金光出现,击毁了林成江的仙剑,将林语冰救出绝境。而这时林语冰也察觉到不妙,猛然向前冲出好远,抓出仙剑回头严阵以待。等她看清了对自己下杀手的人竟是林成江时,林语冰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旋即脸色再次变得冰冷。 度厄死死的望着金光消失的方向,刚刚因为太过仓促,他没能看清金光的本来面目,但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东西竟十分眼熟。 八两半!? 虽然此时的八两半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凭度厄的见识仍立刻分辨出它的真实面目来。而一旦确定了那金光是八两半,度厄心中顿时狂喜绝伦,顿时知道在暗处帮忙的那神秘人是谁了。 竟然是彭鹰来了么?五年没见了,听闻他刚刚铲除了桑木宫,怎么竟会出现在天君堂? 度厄的目光在四周逡巡着,这刻意的一看,很快便被他发现了远处人群中的彭鹰。彭鹰也在看着度厄,看他的目光扫来,便默默的摇了摇头。 不到最后关头,彭鹰不想展露身份,现在最关紧要的是拖延时间,等待师父的到来。 度厄心领神会,目光轻飘飘的挑向半空,看向了半空中的林成江。 这时,林世钧正怒不可遏的拔出仙剑,剑指林成江怒吼道:“林成江,你要做什么?” 林成江脸色稍变,下意识的有点畏缩,而此时幻面妖猴已经出现在他身边,昂然笑道:“林成江,不必紧张,一切有本座为你做主。” “有使者在,我当然不会紧张。不过刚才那道金光是怎么回事?感觉上面的真气很陌生。”林成江低声问道。 “没事,一个藏头露尾的胆小鬼罢了,不必理会。”幻面妖猴冷笑了下,它说的倒是心里话,此时此刻它最忌惮的只有林世钧,其余的别人都无关痛痒。 林成江的脸色这才敢看向林世钧,先是低沉的冷笑,继而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我要做什么?难道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么?你真是老了,再也不是当年的林世钧了!”林成江厉声道:“林世钧,早在数百年前我就应该是天君堂的堂主了!是你让林成山当了堂主,念在他是我兄长的份上,我无怨无悔的辅佐他许多年。” “可是那蠢货死后,轮也该轮到我林成江了吧?可你不该横加干预,将堂主之位传给了林野!”林成江越说越怒,眼中泛着血光恶狠狠的疯狂的怒吼道:“这数百年来,你隐居不出,林成山和林野这对蠢货又优柔寡断。天君堂能有如今这幅景象,还不全靠着我林成江!?现在我只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么?” 林世钧目瞪口呆的望着林成江,仿佛是在看一个极度陌生的人,半晌,他才颤声道:“成江,你真的疯了?你知道你身边的是个妖物么?你知道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么!?” “妖?”林成江狂笑道:“妖又怎么样?人老不死是为妖,如此说来你也是妖!况且妖界封印即将碎裂,这人间早晚还是妖族的!做人就该审时度势,我这是在为天君堂未雨绸缪啊!” 这时,四面八方陆续有天君堂弟子而来,这些人并非林成江一脉,算得上是真正的忠心耿耿的天君堂弟子。当他们看到足有数千名修仙者将老堂主和堂主团团包围时,一时都有些摸不到头脑。更何况与老堂主对峙的竟然是太上长老林成江!这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骆白驹等众多仙门门主,还有林成江一脉的长老们各自守住了四面八方,将赶来驰援的林野一脉挡在包围圈之外。双方数量相差不多,但是林野一脉的天君堂弟子多数还搞不清状况,有些人发现对面阵营中竟有自己的熟人便想去问个究竟,谁知对面一剑斩来,竟将其斩成两段…… 连续几人惨遭杀戮,林野一脉这才知道林成江反了!所有人惊骇的拔出仙剑列出阵势,整个天君堂顿时杀机四起,剑光映得夜空如雪。 林世钧似乎瞬间又苍老了许多,望着林成江的目光掺杂了愤怒和悲怆的感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倒行逆施的事情,三大隐世仙门之首的天君堂,竟在他手上变得分崩离析,更有甚者,竟是和妖类沆瀣一气! 他强压愤怒,颤声问:“别的先不说,既然语风是幻面妖猴所变化而来的,那真正的林语风呢?” “我那亲孙子么?”林成江仿佛入魔了似的大笑:“早在五年前便已死啦!我这做爷爷的要成就一番事业,他自然要舍身相助才对!”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假林世钧 林家诸人无不脸色大变,林语天怒不可遏的大吼:“曾祖,他已经不能算作人了,他是妖,是魔鬼啊!” 林世钧本来还对林成江保佑最后一线希望,然而此时此刻却知道林成江已彻底丧心病狂,为了他心底的欲望竟不惜牺牲了自己的亲孙子,更别提其他人了。 “畜生!你该死!”林世钧愤怒的咆哮着,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古铜仙剑,遽然射向林成江。 “回去!”幻面妖猴狂笑,张开硕大无朋的双爪,猛然向林世钧推去。漫天风雷齐动,虚空哗啦啦的塌陷开来,在林世钧与幻面妖猴之间,光线似乎都被吞噬了下去,继而一声恐怖的轰鸣响起,震得天地齐摇,所有人不禁头晕目眩。强横的劲气纵横激荡,将方圆千丈之内的建筑统统夷为平地,碎石灰尘冲天而起,遮云蔽月。 两个青云上品的强者对决,足以令天地失色,就连林成江这样修为的强者也只能退避不迭。 灰蒙蒙的空中半晌无声,显然林世钧和幻面妖猴战得旗鼓相当,一击之后便各自调息,不敢轻易再次动手。 “我们上去再战!”灰尘中响起林世钧的长啸,幻面妖猴狂笑着答应,旋即有两道光华冲天而起,像是两颗流星瞬间冲到云层之上。 云层阻断了人们的视线,但却能听到有雷鸣般的巨响在云层上方传了下来,那就像是天劫来临,劫雷万钧!云朵被撕成粉碎,像是棉絮般漂浮在半空之中,在云朵的缝隙间,能看到夜空下有两道人影像是流星般左冲右突,虚空随着他们明灭不休,仿佛那一方天空随时都能湮灭。 望着如此恐怖的战斗,无论是林野还是林成江都忘了争斗,只专注的盯着天空。他们也都清楚,林世钧和幻面妖猴的胜负决定着天君堂的命运。 度厄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人群之中,两人终于见面,分外唏嘘。 “彭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度厄问道。 “说来话长,度厄大师,北方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刚刚接到了远清师兄的纸鹤,据说痴痴大师也已经北上了啊。”这件事情始终令彭鹰忧心忡忡,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问了出来。 度厄脸色阴沉的叹息了声,说了几个字,却仿佛石破天惊! “北方无尽山深处的妖界封印,濒临崩碎了……” 彭鹰顿时感觉浑身血液凝固,脸色惨变的抓住度厄问道:“你说什么?妖界封印破裂了?什么时候的事?” 自从彭鹰开始修仙之日起,妖界封印便已开始松动,这一直是悬在乌沉修仙界头顶的一把利剑,难道这把足以灭杀一切的利剑终于即将落下了么? “虽然还未完全破裂,但是恐怕也是迫在眉睫了。北方无尽山深处的妖界封印本来就颇为薄弱,所以数百年来都有玄法师祖率领众多佛门弟子驻扎在那里负责镇压。但是这几日以来妖界封印便屡有破裂,先是数个小缺口,继而又出现了更大的漏洞,有许多妖物冲入人间,都被我们镇压。然而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情况急转直下,无数小裂缝同时出现,绵延数十里!玄法祖师与我等奋勇抵抗,但也只能暂时阻止妖界的妖物一涌而出,但是想要再次封印妖界却已无能为力了。” “所以玄法祖师同时修书给痴痴大师和林野堂主求助,痴痴祖师已经赶往无尽山深处,我则来天君堂求助,现在单凭佛门的封印之法已经难以封印妖界缺口了,只有天君堂的镇天符才能镇压……” 彭鹰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刚才在医药房中的对话我听得很清楚……” 他沉默了下去,数十里长的妖界裂缝啊,也不知道有多少恐怖的妖物想要冲到丰饶的人间来。难怪度厄等僧人身上遍体鳞伤,显然是在那场恶战中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玄法大师是把希望寄托到了天君堂身上,谁想天君堂也陷入妖族的阴谋之中而自身难保,林世钧被幻面妖猴缠住,生死尚不可知,哪里还有时间去准备镇天符? 度厄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急切的问道:“彭兄弟,眼下天君堂危在旦夕,幻面妖猴又在井水中下了九月迷魂毒,这如何是好,你可有良策?” 彭鹰沉声道:“度厄大师先别急,我已事先已作了准备,再稍等片刻我师父便能赶来,到时候霸下堂的人也能过来,我们一起上,定能扭转乾坤!” “真的?”度厄惊喜欲狂的睁大了双眼,赞叹道:“彭兄弟,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彭鹰苦笑:“你先别急着开心,离我远点,别被人发现我这支奇兵。” 度厄点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彭鹰回到林野身边。 这片刻间的功夫,高空中已经是一片狼藉,虚空四处塌陷,云层被撕成了粉碎,而幻面妖猴和林世钧越飞越高,到最后已看不到两人的形貌,只能看到两团光华在血月间对撞,只有雷鸣声仍澎湃激荡,滚滚不休。 不过战局慢慢的发生了变化,也不知是幻面妖猴还是林世钧,反正其中一方正在落入下风,转眼间,落在下风的一方忽然掉头向下方冲来,速度极快,带着风雷之声,转眼间便回到了天君堂上方。 林成江和林野等人心惊肉跳的看向那人,林成江顿时喜形于色,而林野等人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落到下风的竟是林世钧! 此刻的林世钧大汗淋漓,神色苍白,手中却空空如也,那把古铜仙剑不知去往何方了。林成江和林野等人抬头望去,见另一方正激射下来,而当看清那人的容貌时,无论是林成江还是林野都不禁目瞪口呆。 竟然是另一个林世钧,手里正握着古铜仙剑! 赤手空拳的林世钧戟指上方,怒吼道:“妖猴,你欺人太甚!你以为抢了我的太仓剑,还化作我的容貌,就能鱼目混珠么!” 上方的林世钧愣了愣,霜眉紧皱,冷哼道:“幻面妖猴,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自知不是我的对手,就想靠幻化之术蒙混过关?不要痴人说梦了。” “我才是林世钧!野儿,杀了这妖猴!” “胡说!我才是林世钧,野儿,不要轻举妄动,等祖父杀了这妖猴再说!” 两个林世钧在半空怒骂着,将林野和林成江等人弄得一头雾水,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林世钧、那个是幻面妖猴。林野已拔出仙剑飞向半空,但是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祖父,却不知道究竟该帮谁才好。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动手! 人群中,彭鹰的嘴角却牵出了一丝微笑,心头狂喜。 幻面妖猴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却唯独瞒不过彭鹰的通天眼。他瞬间便认出那个赤手空拳的林世钧才是幻面妖猴,而它显然不是林世钧的对手。如此一来,彭鹰的心头大患便去了大半,只要林世钧能压制住幻面妖猴,等到师父赶到就将彻底扭转局面了。 彭鹰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其他人却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分辨不出真假林世钧来。 天君堂诸多高手飞到半空,围绕着真假林世钧进退维谷。包括林野在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警告两个林世钧都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必群起而攻之。他这么做也是别无办法,如果落败的一方真的是林世钧该怎么办?那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幻面妖猴要的正是这种效果,而林成江显然也得到了它的授意,暂时按兵不动。 局面变得僵持起来,林世钧束手无策,而幻面妖猴则似乎是在拖延着时间。 彭鹰紧紧的盯着幻面妖猴,见它时不时的会偷瞄一眼天空上的血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彭鹰随之望去,见此时夕阳早已完全落下,余辉散尽,黑夜已经来临,血月正在冉冉升空,那血光愈演愈烈,显得极为诡秘。 他猛的恍然大悟,幻面妖猴之所以要拖延时间,想必是要等待九月迷魂花妖性最强的那一刻啊! 等到天君堂弟子们体内的毒性发作,所有人都必然失魂落魄,到时候林世钧即便能够幸免恐怕也会修为锐减,幻面妖猴等的就是那个机会! 不过幻面妖猴做梦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的缓兵之计对彭鹰而言却是正中下怀。 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左黄虎就能赶到了! 彭鹰紧紧的盯着幻面妖猴,随着时间推移,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来。他骇然发现随着血月浮空,幻面妖猴的妖气似乎变得强盛了少许,血月中竟似乎有丝丝缕缕的妖气灌入妖猴的体内,令它的修为正在缓慢爬升。 幻面妖猴所等待的竟不仅是九月迷魂妖花的绽放,同时,在血月之下,幻面妖猴自身的妖性也在膨胀! 彭鹰顿时悚然而惊,他能看出幻面妖猴和林世钧的差距本来就不大,如果被它继续吸食血月的妖性,恐怕很快就能和林世钧旗鼓相当! 不能让幻面妖猴继续吸食下去,否则谁也无法将其镇压! 彭鹰终于决定不再隐忍下去了。 这个僵局一定要打破,让林世钧缠住幻面妖猴,阻止它吸食血月之辉! 他将八两半抄入袖中,向度厄使了个眼色,偷偷指了指幻面妖猴。 度厄心领神会,他知道彭鹰拥有通天眼,能瞬间分辨出幻面妖猴的真面目,见彭鹰终于决定出手,度厄也忍不住兴奋起来。他抓出了木鱼佛器,抬头望向幻面妖猴,只等彭鹰出手,他便会与彭鹰并肩扑向妖猴。 漫天都是修仙者,林野率众将两个林世钧包围,没人注意彭鹰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之中,正慢慢的向幻面妖猴逼近。 度厄也冉冉升空,与彭鹰呈犄角之势隐隐夹住幻面妖猴,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彭鹰缩在袖子里的双手也绽放出了八点金芒。 林世钧望着对面的幻面妖猴,心中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天君堂出现如此荒唐的事情,令他怒不可遏。他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场血案,数十人信誓旦旦的说看到万青杀死了骆文,现在林世钧才清楚,必然是这幻面妖猴化作万青的模样嫁祸他人。 虽然追悔莫及,但现在已经不再是懊悔的时候,一定要尽快拆穿幻面妖猴的真面目。 林野等人被幻面妖猴蒙蔽了双眼,自己一旦出手或许会遭到亲人们的围攻,但是林世钧已别无选择。他猛的深吸了口气,浑身真气沸腾,忽然一步踏出,虚空为之轰然碎裂,紧接着在其身后赫然出现九九八十一个林世钧,同样的怒目仗剑,威风凛凛。 天君镇魔剑!昨晚林语冰施展此剑法的时候,一步只能化出九个分身,而林世钧这一步,却是九九八十一个! 等他踏满了九步,便足有七百余个分身同时幻化出来,那威势天下难寻! 不到万不得已,林世钧不想施展天君镇魔剑。毕竟他太老了,施展天君镇魔剑颇有些勉强,极有可能真气耗尽而亡。但不如此不足以让林野等人认出自己的身份,只要自己能击杀幻面妖猴,才能扭转乾坤,将天君堂从覆灭边缘拖回来。 天君镇魔剑一出,林野等人顿时惊呼出声,下意识的向幻面妖猴望去。 然而与此同时,幻面妖猴也冷笑了声,竟和林世钧一样也向前踏了一步。 竟同样是九九八十一个分身骤然出现,与林世钧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林世钧愕然停住脚步,天君镇魔剑嘎然而止。林野父子等人同样目瞪口呆。天君镇魔剑是天君堂秘传之法,难道是林成江将其传给了幻面妖猴?但林世钧一生都在修炼天君镇魔剑,这才能将其推演到极致,幻面妖猴又是如何修炼到如此境界的? 只有彭鹰能看穿幻面妖猴所施展的天君镇魔剑充其量只和林语冰不相上下,多余的那些分身统统都是幻象!这幻面妖猴妖力超群,不仅能幻化自身,竟和水儿一样拥有幻化之能! 而如此一来,林野等人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两个林世钧都能使用天君镇魔剑,谁又是假的? 幻面妖猴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的目光,它能感到再过不久,自己的修为就能追上林世钧,到时候凭借妖族强横的体魄,不愁杀不死这老不死的林世钧! 正在幻面妖猴沉浸在胜利在望的喜悦时,忽然听到耳边恶风呼啸,眼角余光处似乎有道熟悉的金光一闪,竟瞬间便到了面前。 即便它神通广大,却也绝没料到此时此刻会有人敢对自己出手! 电光石火间,八两半已轰到幻面妖猴面前,幻面妖猴仓促间抬手拍去,惊险万分的将八两半拍飞。而就在这时,另一侧忽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噹! 佛号之后似乎是一声悠远清越的木鱼声,其他人只是觉得这木鱼声太过洪亮了而已,但是听在幻面妖猴耳中却如同黄钟大吕,惊天动地!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拆穿 幻面妖猴愕然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半空中漂浮着度厄,身后佛光普照,头顶璎珞纷纷,如同佛陀临世,极为圣洁。在他手中托着一枚木鱼,轻轻敲击便有惊心动魄的巨响传来,震得自己头晕目眩。 “你们干什么!”直到此刻幻面妖猴还在冒充着林世钧,它绝不相信有人能识破自己的真面目。 林野等人也骇然失色,正不明白度厄为何会突然出手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人影忽然从人群中鬼魅般冲出。 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因为有团耀眼的金光笼罩住那人的身躯,只是一闪便横跨百丈虚空,仿佛金色的大星陡然出现在幻面妖猴面前。 青云境!? 在场所有人无不骇然失色,无论是林野还是林成江,心中都是大吃一惊。这个神秘的青云强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恐怖的金光和真气又是怎么回事?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金光已经扑到了幻面妖猴面前,竟然是赤手空拳,用肩膀狠狠的撞向了幻面妖猴的脸! 幻面妖猴的修为虽然登峰造极,但它先被八两半吓了一跳,又被度厄的佛门镇魔音搅得心神乱颤,以至于当那金光出现时根本毫无察觉,直到那人撞到面前,幻面妖猴才大吃一惊。 这人是疯了?竟敢以肉身撞来?幻面妖猴已无暇躲避,只能怒目圆睁的运足了全力,准备硬接那人的一击。 在它想来,即便这人是青云强者,但人类的肉身与妖族想必始终是孱弱的一方。自己的修为本就高出这人许多,再加上妖族的肉身坚韧,受伤的绝非自己,而是那个飞蛾扑火的蠢货! 电光石火间,那人揉身而上,肩部正狠狠的撞在幻面妖猴的面孔上。 轰的一声巨响,两人相撞,发出的声音竟仿佛是两座山峰对撞。轰然巨响中,幻面妖猴心中猛然升起无尽的惊骇,就感觉迎面撞来的仿佛是颗巨大的金色陨星,竟有种沛然巨力轰然袭来,连自己也几乎难以承受。 猴脸剧痛,幻面妖猴和那人同时被撞得向后方飞射,那人飞出数十丈远,踉跄了几下方才站稳,金光散去,顿时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赫然是个英俊的少年,只是天君堂上下都未曾见过彭鹰,不禁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而此时林野等人再看向幻面妖猴时,脸上同时露出了愤怒的目光。 幻面妖猴虽然只被撞出了三五步,但是彭鹰全力撞在它的脸上,让那猴脸变得扭曲而狰狞,像是带了个蹩脚的面具,却无血迹出现。这诡异的景象绝非人类能有,更何况在幻面妖猴的嘴里赫然露出了几根獠牙,林野等人顿时怒吼:“它是幻面妖猴,动手!” 吼!幻面妖猴被识破行藏,终于怒吼着现出原形,它恶狠狠的盯了彭鹰一眼,同时怒吼道:“林成江,动手!” 漫天剑光陡然强盛起来,无数天君堂修仙者和玄天剑宗等各大仙门的修仙者同时放出了真气,映得夜空如同白昼。彭鹰举目四望,不禁心惊肉跳。这天君堂果然不愧是三大隐世仙门之手,其中点山境的修仙者就有无数,自己费尽全力才剿灭的桑木宫与之相比简直难登大雅之堂。这样的一座顶级仙门如果真因为这场浩劫而烟消云散,对乌沉修仙界而言简直是当头一棒。 “都住手!林成江,你中了幻面妖猴的毒计了!”彭鹰放声长啸,吼声雷鸣般传遍四面八方,顿时令数万修仙者为之一愣。 噹!一声木鱼声响,度厄单掌竖立,轻声唱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佛门心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仿佛行云流水般流淌,度厄的语速极快,几乎听不清楚,化作一道道暖流灌入每个人的心田。无论敌我,所有人的战意都减弱了三分,林成江同样如此,这才压下剑光望着彭鹰,沉声道:“你说什么?” 彭鹰感激的看了眼度厄,然后沉声道:“你们都中了幻面妖猴的毒计了,它早在九个月之前就在天君堂的所有水井中种下了九月迷魂妖花,今晚便是妖花绽放之时,不久之后你们所有人都会失魂落魄任人宰割,幻面妖猴是要将天君堂一网打尽啊!” 林成江呆了呆,显然从未听幻面妖猴提起九月迷魂妖花一事,他茫然看向幻面妖猴,道:“使者,这人所说的可是真的?” 幻面妖猴面色狰狞的盯了眼彭鹰,旋即对林成江冷笑道:“林成江,你数百岁的年纪,难道会被这无名鼠辈挑唆?我们的大计刚刚开始,过了今夜,你便是天君堂名副其实的堂主,难道你要让我们这几年来的苦心布置都付之东流么?” 眼看着林成江刚升起的些许狐疑就要被幻面妖猴驱散,彭鹰忽然大吼道:“林成江,张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天君堂内所有的水井,里面的九月迷魂妖花已经近乎盛放,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是再执迷不悟,非但天君堂会毁在你的手里,连你和你的人同样难逃一死!” 这个死字说的极为凌厉,林成江脸色再变,下意识的向远处看了一眼,在数百丈外,有口水井淹没在碎石沙砾之中。刚才在场的所有人严阵以待,并没有注意那口水井的古怪,然而现在看去,林成江顿时发现从水井中果然有种诡异的暗红色光华弥散开来。他心头狂震,催动目力继续向远方巡视,目光所及之处,数十口水井中果然都有道道血光冲天而起,迎合着夜空中的血月忽隐忽现,像是呼吸吐纳,稳定而绵长。 即便林成江是个傻子,此时此刻也能察觉到一丝不详的预兆了,他单手一压,远处那水井顿时土石崩裂,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压入地下,再出现时,赫然有一朵面盆大小的花朵离地而起。林成江面色阴沉的招招手,那朵九月迷魂妖花便落入他的手中。 此时的九月迷魂妖花与彭鹰刚刚见到的时候已经略有不同,那些如同烧焦了似的花瓣开始变得十分光滑,只有少许褶皱还未展平。花瓣无风自动,像是拥有灵性般伸缩不休,看上去,竟像是一只诡异的章鱼。 “使者,这是什么意思?”林成江托着九月迷魂妖花望着幻面妖猴,脸色苍白的问道。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妖花盛放 林成江能感受到这妖花中的妖气,同时,在他心底深处也萌生了无尽的怀疑,难道那个陌生的少年所说的都是真的? 幻面妖猴此时已不再争辩,只看着林成江淡淡的冷笑着。那丝冷笑看在林成江眼里却是那样的冰冷邪恶,令他心底最后仅存的一点侥幸都烟消云散。他猛然发出凄厉的怒吼,将九月迷魂妖花震成粉碎,愤怒的咆哮道:“妖猴,我对你言听计从,为此,我甚至任凭你杀了我的亲孙子!难道,你竟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么?” 四周一片平静,林世钧等人痛苦的看着几乎发疯的林成江,心中又是可叹又是可恨。而骆白驹等仙门门主则早已失魂落魄,他们依仗的便是幻面妖猴和林成江,然而在最后关头竟然出现了如此事情,让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偌大的天君堂,数万名修仙者,在这一刻陷入恐怖的寂静之中。半晌之后幻面妖猴忽然发出阵阵狞笑,淡淡的道:“你说对了,我一直都在利用你,可惜你天生就是个野心勃勃的蠢货,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但却太晚了啊!” 幻面妖猴仰天长笑,诡异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之中,林成江脸色骤变,身子摇摇欲坠了半晌终于站稳,绝望的悲呼道:“为什么!?你们妖族不是想借天君堂的力量摧毁乌沉修仙界么?难道你们不相信我?我已经不顾父子之情、祖孙之爱,我恨不得掏心掏肺表示我的忠诚,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没错,妖族的确是想借助天君堂的力量,只不过,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些心怀叵测的叛徒,我们需要的,只是你们的肉身、你们的真元啊!”幻面妖猴兴奋的狂笑,那双绿色的凶眸闪烁着得意的光华,它忽然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血月已经高高升起,血光大盛! “是时候了,给我,倒!” 历吼声中,整个天君堂范围内的数千口水井中的血光忽然冲天而起,刚刚还显得稀薄的血光此时看上去就像是数千根粗大的柱子竖立在夜空之间。夜空下的天君堂里忽然荡漾起激烈的水声,旋即井水喷溅到半空,有数千朵九月迷魂妖花漂浮于半空之中,从花蕊里,忽然飘散出淡粉色的迷雾来。 转眼间,所有人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除了幻面妖猴和度厄等僧人之外,即便是彭鹰也感到一阵头晕,险些跌落地面。 他不禁大为骇异,心想这九月迷魂妖花的毒性果然非同凡响。自己和宋虚怀不过才来了三两天,但凭自己的修为竟几乎也有些抵挡不住的感觉。正在这时,盘龙蛊王的灵识忽然从远处激射而来,一头钻入彭鹰的脑海,厉声道:“君上,醒来!” 盘王的怒吼声让彭鹰悚然惊醒,当他看向四周时,不禁感到阵阵心惊肉跳。 四面八方,数万名修仙者好像下饺子似的坠落地面,所有人虽然仍睁着双眼,但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完全不能动弹。修为较强的林强父子、林语冰和林成江等人虽然还能勉强顽抗,但是很快先是林语天坚持不住坠落尘埃,紧接着林语冰、林野和林成江相继摔了下去。 原本拥挤的空中变得稀稀落落,只剩下幻面妖猴、彭鹰、林世钧和度厄等僧人。 幻面妖猴眼看着数万修仙者坠落尘埃,狂笑不止。而林世钧的脸色略显苍白,他虽然凭借强横的修为勉强镇压了九月迷魂的毒性,然而这也削弱了他的真元,此消彼长之下,再和幻面妖猴一战,林世钧已没了必胜的把握。 彭鹰冷冷的盯着幻面妖猴,心中却在祈祷着师父尽快赶来吧,要是再不来,恐怕就要麻烦师父和霸下堂的兄弟们给自己收尸了。 能拖一点时间就拖一点吧。 想到这,彭鹰故意踉跄了下,仿佛在勉强抵抗九月迷魂的毒性一样,恶狠狠的问幻面妖猴:“妖猴,你刚才说妖族需要的是天君堂弟子的肉身,莫非,你是说要将这数万名修仙者统统当成妖类的血食!?” 神妖人,你吃我来我吃你,这种龌龊事情彭鹰已经见过多次,所以幻面妖猴刚才一说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想不到它在天君堂运筹帷幄数年之久,最终竟是要将天君堂数万修仙者统统变成盘中餐点而已! 幻面妖猴猛的看向彭鹰,狞笑道:“没错,妖族即将临世,需要大量的血食,天君堂作为三大隐世仙门之首,当然是最佳选择喽。”它眼看着胜券在握,此时显得游刃有余,从而对彭鹰的身份也不禁好奇起来。 “你是谁?”幻面妖猴深深的望着彭鹰问道。 彭鹰用真气将脸色逼得阵青阵白,狠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了么?我就是那个被你栽赃陷害,投入天君堂大牢的万青啊。” 他此话一出,林世钧顿时惊讶莫名的望了过来,但看着彭鹰那张陌生的面孔,却让他不禁狐疑。这分明不是那个救了欣然的少年人啊,可是当林世钧仔细看时却又觉得彭鹰的身形和万青真是如出一辙,就连气质都是一模一样。林世钧更加疑惑了起来,难道这个万青也和幻面妖猴一样,能够变化不成? 非但是林世钧惊讶,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成江、林野父子和林语冰,无不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他们修为高深,虽然受九月迷魂侵蚀无法动弹,但是神智还算清醒,听到彭鹰自称是万青,顿时惊讶无比。 幻面妖猴也愕然看着彭鹰,旋即恍然冷笑道:“原来你把幻面玉皮罩到了别人脸上啊,倒是骗得我好苦。” “彼此彼此,你变作万青加害于我,不也一样让我蒙冤入狱?”彭鹰冷笑道。 幻面妖猴得意的笑着,看向林世钧道:“老不死的,你还不知道这个万青究竟是谁吧?我不妨让你死个明白,这个救了你妻子,又被你恩将仇报投入大牢的年轻人,就是在不久前灭了桑木宫的别有洞天洞主,彭鹰啊!” 彭鹰两个字甫一出口,林世钧尚且还好,林成江和林野父子等人无不骇然失色!所有人惊讶的望着彭鹰,根本没料到这个年轻人就是威名赫赫的别有洞天洞主,彭鹰!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九大长老 当今的大争之世,年轻一辈的修仙者如雨后春笋,其中强者不胜枚举,然而在这所有人中,唯有彭鹰这个名字极为特殊。他年轻,据说修仙不过数年,但他的事迹却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彭鹰究竟是人是妖,直到现在仍有争议,而正是这人做出了无数惊天动地的大事!斩杀凶兽穷奇、灭北方魔教、灭东海魔教,甚至上古神将都死在他的手中!他在东海建立别有洞天,旋即又在无尽山中设立霸下堂,其实力突飞猛进,世人都说,别有洞天与天君堂相比也绝不示弱。 五年前发生在左家青龙峰上的那场恶战震动天下,彭鹰随之消失匿迹,然而五年之后,彭鹰仿佛彗星般出现,竟一夜之间挥师灭了三大隐世仙门中的桑木宫!这是何等气魄,何等修为! 所以此时在世人眼中,彭鹰早已和这世上有数的几个顶级人物并列在一起,没人胆敢轻视。 这样的彭鹰怎么会偏巧出现在天君堂,更为什么要隐藏身份,甘愿充当宋虚怀的小厮? 林世钧常年隐居,虽然对彭鹰早有耳闻,但知之甚少,不过他也曾听过林野谈论当今天下的英豪,尤其对彭鹰这人赞不绝口。原来救了欣然的少年就是彭鹰,难怪自己觉得此人非同小可。 不过林世钧知道,虽然彭鹰久负盛名,但他仍不是幻面妖猴的对手,现在所有天君堂弟子都被九月迷魂妖花毒翻,就连自己都深受其害,要是不想方设法阻止幻面妖猴,天君堂就难逃一劫了。 他忽然抓出一张符咒猛然拍散,半空中忽然幻化出一口巨大的铜钟。铜钟轰然巨响,发出悠远而巨大的轰鸣,但奇怪的是彭鹰和幻面妖猴都没感觉到任何威压,似乎这钟声并无任何威胁,只是声音极大而已。 而林野却精神大振,只有他知道,这钟声或许是天君堂最后的希望了。 钟声在夜空下回荡着,远方有座不起眼的山峰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继而土石迸散,整个山峰炸得粉身碎骨。随着几声响彻天空的长啸,有九道光华冲天而起,转眼间便来到了林世钧的身旁。 那赫然是九个形貌古朴的老者,浑身真气沸腾,修为竟然和林成江相仿,都是青云境二品或三品的强者! 林成江愕然望着天空,脸上血色瞬间褪去,颤声道:“几位师兄?你们……你们竟然都没死?” 九名老者都瘦骨嶙峋,淡淡的瞥了眼林成江,旋即跪倒在林世钧的面前。为首的一个老者沉声道:“师父,弟子们来了。” 林世钧叹息了声,道:“你们闭关苦修数百年,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把你们召唤出来。可现在天君堂危在旦夕,该是你们几位太上长老出手的时候了。” 彭鹰愕然看着那九名老者,心中不禁骇然无比。这才是隐世仙门的底蕴啊,什么桑木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世人都说别有洞天足以和天君堂相提并论,但彭鹰现在才知道,天君堂数千年的传承绝非别有洞天所能比拟!单单是这九个青云境的太上长老,别有洞天就找不出一个来! 幻面妖猴也吃了一惊,林世钧虽然中了毒,但与自己相差也并不悬殊,如果在加上那九个太上长老和彭鹰度厄等人,十几个青云强者一拥而上,自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不是对手。 不过它早留了后手,所以仍显得信心十足,他狞笑道:“林世钧,你是想以多欺少么?你有弟子帮忙,莫非我就没有帮手?” 说着,幻面妖猴抓出一枚玉符猛然捏碎,一道灵光直奔北方去了。 彭鹰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明白幻面妖猴这是在给那鹰头虎身的妖物发号施令,让其打开妖门,调来大批妖物。 “盘王,去告诉敌一立刻动手!”彭鹰心念转动,盘王已骤然而出,瞬间遁向北方。盘王的灵识虽然无形,但却仍被幻面妖猴发现,它愣了愣,看着盘王消失的方向皱皱眉,旋即看向彭鹰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彭鹰冷笑道:“你稍后便知……” 话音未落,远处的北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有道恐怖的妖气冲天而起,不过只是昙花一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隐约间,当那妖气升起的时候似乎有无数惨厉的嚎叫声响起,声音绝非人声,仿佛虎啸龙吟,也只是一瞬便风平浪静。 幻面妖猴脸色大变,它认出那妖气正是妖门的气息,而那些惨嚎声则应该是为数不少的妖族!它瞬间恍然大悟,惊恐交加的望着彭鹰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这时,盘王的灵识骤然赶回,在其身后跟着的正是春泥剑! “君上,敌一幸不辱命!”敌一像是松了口气,完成了彭鹰交给的使命,总算让敌一感觉挽回了颜面。之前抢夺妖门时,它疏忽大意的险些放走了一个小妖,如果不是彭鹰用八两半将其击杀,恐怕后患无穷。 “干的漂亮。”彭鹰赞了声敌一,然后将其握在手中。 春泥剑在手,彭鹰心中顿时豪情万丈。这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简直风云变幻,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便是自己也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如今幻面妖猴剩下了孤家寡人,而天君堂那九位太上长老加上林世钧足以将其镇压,等到师父赶到时恐怕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心情大好,只是冷笑着望向幻面妖猴,并未回应幻面妖猴的问话。 这时,幻面妖猴面前忽然亮起一道光来,有张兽皮突兀的出现,那应该是类似于纸鹤的书信,幻面妖猴只是一扫顿时脸色大变,猛然看向彭鹰凶态毕露的历吼道:“你毁了妖门!?” “没错。”彭鹰再也不必故作中毒,神采奕奕的挺身站立,冷笑道:“刚才那瞬间,应该有不少妖物永远葬身于异度空间了吧,幻面妖猴,你的后路已断,还有什么话说?” “你!”幻面妖猴勃然大怒,浑身绽放出极为恐怖的妖气,仿佛要冲过来与彭鹰拼命。 林世钧和九位太上长老顿时严阵以待,然而就在此时,彭鹰忽然发现幻面妖猴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狞然道:“你以为我的后路已断?真真可笑……”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真正的阴谋 这瞬间,彭鹰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浓烈的不详感笼罩全身,顿时历吼道:“老堂主,杀了这妖猴!” 然而没等林世钧等人有所动作,幻面妖猴忽然身影一动,竟是向远处激射而去。 “追!”林世钧等人以为幻面妖猴是要逃跑,但彭鹰却心头狂跳,感觉幻面妖猴此举绝不寻常。它如果要逃,应该是向北方妖界封印的缺口逃窜,然而幻面妖猴却是向南飞去,转眼间竟扑到了林世钧隐居的那座小湖上方! 此时此刻林世钧似乎猛然警醒,忽然厉声吼道:“阻止它!那小湖下面镇压着一个妖界封印的缺口!” 彭鹰悚然大惊,旋即终于想通了所有的一切。 自始至终,幻面妖猴的目的并非是灭杀天君堂,而是要打开天君堂那座小湖下的妖界封印! 大型仙门往往肩负着守护妖界封印的使命,就像在左家青龙峰后山有个巨大的妖界封印缺口,痴痴大师在那里一守便是数百年。而天君堂竟也是如此,彭鹰之前只是觉得那座小湖的湖水漆黑古怪,现在想起来才明白,那小湖本来就非同凡响! 如此逆推,幻面妖猴的阴谋便真相大白了! 它为了打开小湖内的妖界封印而潜入天君堂,挑拨林成江与林野作对,引发天君堂内讧。同时,幻面妖猴唆使林成江引来玄天剑宗等诸多仙门,令天君堂人数倍增。林成江一直以为幻面妖猴这是在帮他扩充自己的实力,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幻面妖猴如此做,只是想在最后关头,给冲出妖界的妖族提供更多的血食而已! 更恐怖的是,幻面妖猴绝非单枪匹马,它恐怕还听命于更加恐怖的妖物! 无尽山中的妖界封印刚刚破裂,幻面妖猴便在天君堂动手,这一切绝非偶然,而是妖族潜心谋划数年的阴谋! 彭鹰终于明白了真相,然而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幻面妖猴一头扎入了小湖之中,而此时林世钧和九大太上长老刚刚来到湖面之上。此时,血月的光华落入湖水,湖面上竟看不到月影,只是在湖水深处涌现出一股诡异的暗红色来。林世钧惊骇的想要冲下去与幻面妖猴拼命,然而就在此时湖水深处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着整座湖水冲天而起,像是火山喷发,直奔数十丈以上的高空。 当那光芒一闪而没的瞬间,林世钧如遭重创。 他太熟悉这光芒的气息了,那赫然正是天君堂最隐秘也是破坏力最强的一种符咒。 碎天符! 镇天符与碎天符,如同一盾一矛,度厄能来天君堂求镇天符以镇压妖界封印,幻面妖猴同样也能弄到碎天赋,破坏岌岌可危的妖界封印缺口! “完了……一切都完了……” 即便是林世钧这样的绝世强者,此时此刻也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能感到湖底的妖界封印已经彻底破裂,恐怖的妖气正冲天而起,下一秒就会有无数妖族涌现。到那时自己和九位太上长老就算拼了老命也无法将妖族避回妖界。更恐怖的是数万名天君堂弟子都无法动弹,等到妖族出现的瞬间,他们便都会沦为妖族的血食。 千古天君堂,莫非就要毁在自己手中了么? 这一刻林世钧真是欲哭无泪,这几百年来,他守在王欣然身边,将天君堂大小事物统统交给了子孙后代。本以为他年事已高无需再理俗世,到现在林世钧才感到后悔,如果自己抽出些精力来管理天君堂,恐怕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恶果吧…… 漫天漆黑的湖水轰然落下,林世钧竟已无心理会,任凭湖水将浑身浸透,黯然看向彭鹰道:“彭兄弟,多谢你对欣然的救命大恩,不过老朽恐怕无力报恩了。你快些走吧,等到妖族出现的时候恐怕想走都走不成了……” 彭鹰脸色铁青的摇头:“老堂主不要灰心丧气,稍等片刻便会有转机!” 他刚刚还觉得师父即便不来也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彭鹰恨不得求变满天神佛,让师父来的更快些吧! 方圆数里之内满是一片泥泞,远处湖边的那三间草堂却被白光笼罩,湖水不能浸染。林世钧叹息了声,没将彭鹰的话放在心上,道:“彭兄弟,快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天君堂已经完了。妖族出现人间,必定大肆寻找血食,你的霸下堂……恐怕也难幸免。” 他惦记着草堂中的王欣然,便带着九大太上长老飞向了草堂的方向。 即便要死,林世钧也要和王欣然死在一处。 彭鹰和度厄对视了眼,与那十几个僧人也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 当水光落下时露出了湖底,那湖底的淤泥已经不复存在,露出一小块波光潋滟的白色光华,像是一块白玉静静的嵌在地下。幻面妖猴正站在那片白色光华的旁边,抬头望向彭鹰等人。 此时的幻面妖猴满面兴奋,激动的狂笑道:“林世钧,彭鹰,你们万万也没有料到吧,妖族将在天君堂出现!”它又看向了度厄讥讽道:“你们这些臭和尚以为凭你们佛门就能镇压妖界封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从现在起,妖族将重现人间!” 吼!幻面妖猴仰天长啸,随着它的吼声,下方银光四射,像是一层薄薄的光膜被撕成粉碎,赫然显出另一方世界来。 就如同彭鹰在青龙峰后山的惊鸿一瞥一样,暗红色的天空下,不计其数的妖类前仆后继的直冲上来,顷刻间,身高数丈的妖物摩肩擦踵的冲出地面,像是灰黑的洪流,又像是火山的岩浆,无数妖类扑向半空又分散开来,好似烟花四射,瞬间笼罩苍穹。 林世钧和彭鹰等人无不面色凝重,互相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绝之意。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妖物为祸人间! 在场的人虽然寥寥可数,但却有十几个青云强者!这在整个乌沉修仙界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盛况。虽然妖物众多,但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毕竟现在妖界封印的缺口仍不算大,除了幻面妖猴之外,其余妖物的修为都不算强横。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强援赶到 “天君镇魔阵!”林世钧怒吼着,九大太上长老如奉御旨,迅速分散开来形成阵势,同时一步踏出,每人化出九个分身来。虽说这些长老的分身不多,但却远非林语冰所能比拟,那些分身真气沸腾,几乎与真人无异。九大长老迅速踏了八步,漫天都是长老们的身影。 数百长老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如滔滔海浪连绵不绝,真的虚空乱晃。而当他们踏出第九步时,天君镇魔阵便高完成。 九位天君顶天立地,都身着金盔金甲,如同巨灵神般威风凛凛,巨大的仙剑从九个方向同时向中央砸去,顷刻间虚空塌陷,漫天数百妖物同时发出刺耳的悲鸣,瞬间化作漫天血雨。而此刻林世钧也竭尽了全力,单他一人迈出九步,就足以和九大长老的天君镇魔阵相媲美,在林世钧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尊笼罩在漆黑盔甲下的神君,其头顶天、其足踏地,张开双臂足有千丈,几乎撑破了彭鹰的眼球。 看着林世钧亲自使用天君镇魔剑,彭鹰不禁暗自骇然。他在林语冰面前还曾说过,天君镇魔剑的剑意落于下乘,算是人之剑。然而现在林世钧的天君镇魔剑却让彭鹰惊骇莫名,能将这种剑意催生到如此境界,简直是到了逆天的地步。 “昨晚我曾听彭兄弟说过,天君镇魔剑不算上层剑法。”林世钧到了绝境似乎慢慢的平静下来,还有心思看了彭鹰一眼,苦笑道:“彭兄弟本没说错,不过天君堂一脉向来都是如此。” “人杰者,于天可争,是为天君!这天君镇魔剑便是天君堂数万弟子追求的至高境界,也正是这份追求,让天君堂从上古绵延至今。” “人,定胜天!”林世钧历吼着,忽然一剑斩下,那巨大的神君同样手持一把巨大的古铜仙剑,轰然斩向幻面妖猴。 轰!百丈虚空像是碎裂的镜子轰然玉碎,幻面妖猴知道林世钧已经情急拼命,于是也拼尽全力怪叫着迎了上去。半空中幻化出一双巨大的双爪,猛的抓住半空中神君的长剑,顿时,长剑和巨大的猴爪瞬间支离破碎。 阿弥陀佛,度厄等十几位僧人同时高宣佛号,他们在北方无尽山与妖族打了多年交道,虽然面对着无数妖物却并未显得如何紧张。僧人们各展神通加入战团,配合九大太上长老将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不让任何妖物冲出包围圈。 彭鹰深吸了口气,金身篇的伟力纵贯全身,春泥剑轻抖,往生剑意陡然绽放开来。 漫天死气沉沉,无数巨大的剑形纵横激荡,顷刻间便斩杀了数十头妖物。彭鹰如同流星般直奔杀场,好似一颗亮星牢牢的占据着封印缺口的正上空,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转瞬间,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突然来临,漫天死气变成勃勃生机,那瞬间的生死转换令周围无数妖物神思恍惚。彭鹰咬破舌尖在春泥剑上喷了口精血,旋即抖手将春泥剑放了出去。 敌一发出龙吟般的长啸,仿佛化身成一条黑色巨龙在半空中赚了三圈。这闪电般的瞬间,足有数百头大小妖物被开膛破肚,无尽鲜血洒落地面,像是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远处林世钧看了顿时大加赞叹:“好剑意!” 彭鹰没有回答,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他此刻已别无他想,只剩下杀念和绝不许妖物离开的决心。他看向下方,不禁分外担忧,那妖界缺口在这片刻间的功夫已经扩大了两倍,越来越多实力强悍的妖族冲进人间,看此情况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青云境的妖族冲出妖界,到那时可真是万事休矣。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吼! “小鹰,我来了!” 彭鹰这瞬间险些欢呼出声来,立刻大吼道:“师父!天君堂的妖界封印破了!帮我阻止妖族冲出妖界,还有,叫玉蟾前辈救人!” 话音未落,远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昂藏的身影,左黄虎拖着巨大的魔门陡然出现在天君堂,随手将魔门抛与地下,又拿出纸鹤召唤霸下堂弟子与玉蟾,然后怒吼着加入了战场。 寂灭剑意展开,漫天杀机四起。彭鹰这才来得及回头看向左黄虎,然而这一看却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没料到,在左黄虎背后竟然还跟着个熟悉的曼妙身影! 彩裙锦带,乌法如瀑的左鱼儿以绝不输于左黄虎的气势闯入敌群,忘情剑意陡然绽放,漫天都飘舞着那种神秘的绿色光华。只不过现在的忘情剑意与以往似乎有了极大的变化,不再是凄风惨雨,却像是细雨绵绵,那朵朵绿色萤火在空中飘舞,落在妖物的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焰,瞬间将数十头妖物烧成灰烬。 “鱼儿,你怎么来了!”彭鹰惊骇莫名的大吼道。 眼下形势紧迫,封印缺口一再扩大,随时都有强大的妖类冲出人间,左鱼儿的修为还没到青云境,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啊。 “我怎么不能来?”左鱼儿白了彭鹰一眼,旋即不再说话,与左黄虎首尾相顾,四处冲杀起来。 望着在群妖中纵横驰骋的左鱼儿,虽然彭鹰明知左鱼儿现在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但心中仍是忧心忡忡。他无论如何也望不到当年在青龙峰天梯上的那副场景。那个被洞穿了胸膛的红色身影,还有那段撕心裂肺的岁月。 吼!彭鹰怒吼着,春泥剑绽放出恐怖的乌光,顿时杀出一条血路向左鱼儿冲去。 远处,魔门中波光涌动,玄蛛、水儿、荆义和晏雪山相继冲出,在他们身后,瘦小枯干的玉蟾也跟了出来。 众人甫一钻出魔门,顿时看到广阔的天君堂内竟然躺满了修仙者。屋顶上、街道旁,数万修仙者层层叠叠,仿佛修罗鬼域。 玉蟾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恍然大悟。 竟然真是九月迷魂妖花?而且还毒翻了整个天君堂? 这老婆子真是古怪,看着天君堂弟子们如此惨状却哈哈大笑起来,水儿见状苦笑道:“玉婆婆,您别笑了,现在形势紧迫,救人要紧啊。” 水儿从小照顾雷焚天,玉蟾从心底喜欢这纯真的妖族少女,于是拍着胸脯微笑道:“放心啦,有老身在,保管药到病除。” 说着玉蟾吐出猩红的舌头,舌根处的那只小小雪蟾忽然跳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呱!蛙鸣声响起,似乎并没那么响亮,但竟然传遍了整个天君堂!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太乙天蚕灵火符 罗刹雪蟾不愧是万毒之王,只是一声蛙鸣,半空中那数千多九月迷魂妖花竟仿佛中了邪似的枯萎焦黄,旋即瞬间化作飞灰!转眼间,林成江、林野等人都感到身子一轻,九月迷魂的毒性就这样烟消云散。 林成江和林野几乎同时跳了起来,林野严阵以待的看着林成江,沉声道:“无论怎样,我仍要叫你一声叔叔。现在妖界封印破裂,天君堂危在旦夕,你身为林家人,现在要做出选择了。” 林成江浑身颤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愣了半晌,终于仰天长叹道:“罢了,我林成江做了一声白日梦,现在,也该到了醒来的时候了。” “各位!现在是生死关头,妖族要将我们所有人当作血食,一旦妖界封印彻底破裂,我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啊!”林成江忽然跳到半空,恶狠狠的道:“伸头缩头都是一死,可我林成江起码是个人,老子还要入轮回转世投胎,可不想落入妖族腹中,永世不得超生!” 怒吼声中,林成江好似疯了似的向远处的妖界封印扑去,在其身后,骆白驹等人先是愣了愣,旋即都和林成江一样疯狂的扑了上去。 阴谋败露,这些人先是投靠妖族,后又被妖族狠狠的耍弄,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日后又有何脸面面对芸芸众生? 林野这才松了口气,向荆义和晏雪山等霸下堂修仙者点头致意,多的话没说,率领着林语冰和林语天姐弟两个向战场激射而去。 在强敌面前,原本分崩离析的天君堂再次空前团结起来,再加上霸下堂万余修仙者,数万剑光铺天盖地,好似滔天的洪水般向妖界封印掩杀过去。 此时此刻,林世钧、九大太上长老和度厄等僧人本来已经后继无力,正以为难逃一劫的时候,却忽然感到四面八方真气汹涌,再抬头看去时正看到无数天君堂和霸下堂的弟子铺天盖地的杀来。瞬间,林世钧心潮澎湃,险些被幻面妖猴击伤。 他飞速后退,远望着彭鹰颤声道:“彭兄弟,这就是你说的转机么?” 彭鹰已经与左鱼儿和左黄虎汇合到一处,眼看强援终于感到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微笑点头:“万幸,这也是老天开眼,天君堂命不该绝啊。” 林世钧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彭鹰暗中帮助,要是没有彭鹰,天君堂现在恐怕已经覆灭了。他感激涕零的对彭鹰点点头,颤声道:“彭兄弟,我林世钧一生从未亏欠过别人,但你先是救了欣然,又救了整个天君堂,这份大恩我林世钧没齿难忘……” 两人相视一笑,林世钧再看向幻面妖猴时,身上的真气竟瞬间提升了几分。 刚刚罗刹雪蟾的蛙鸣同样也祛除了林世钧体内的毒性,令他的修为瞬间恢复如初! “妖猴,受死!”林世钧恨极了幻面妖猴,怒吼着杀了过去。巨大的黑甲神君同样雷霆震怒,手举古铜仙剑以毁天灭地的威势直奔妖猴。 终于,幻面妖猴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畏惧。 整个天君堂陷入癫狂的境地,数万天君堂和霸下堂的修仙者与妖族疯狂的厮杀着,妖类的嘶鸣和人类的怒吼此起彼伏。这一刻无论是妖类还是修仙者都被激发出了兽性,转眼间,不知有多少修仙者抱着妖族引爆了丹田气海,与其同归于尽。 天地间,仿佛横亘着一片修罗地狱,鲜血倾盆而下,残肢断臂四处飞舞,生命在飞速的消散着,妖族的死伤尤为严重。然而妖界封印的缺口仍在不住扩大,无数妖族源源不绝的涌现出来,长此以往天君堂和霸下堂也难以支撑下去。 战场中,尤以林世钧和幻面妖猴的战斗最为激烈,两个青云上品的强者舍命相搏,虽然幻面妖猴落到了下风,但是林世钧想要将其斩杀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最让人担忧的是,在场众人都没有封印妖界的办法。 正当彭鹰和所有人一样忧心忡忡的时候,从远处林世钧的那三间草屋中,忽然有个清秀的少妇慢慢的走了出来。 竟是林世钧的夫人,王欣然! 王欣然刚刚苏醒两日,真元尚未恢复,但她还是强撑着走了出来,虽然脚步有些虚滑,但是却十分坚定。 “欣然,你来干什么,快回去!”林世钧一眼瞥到王欣然顿时大惊失色。 然而王欣然只是抬头向林世钧嫣然一笑,然后继续向小湖中央的封印缺口走去。 瞬间,有数十头妖物恶狠狠的向王欣然扑去,彭鹰等人虽然远远的看到,但是想要赶去帮忙却已来不及了。彭鹰情急之下猛然将春泥剑抛了出去,同时怒吼道:“敌一,盘王,快去帮忙!” 剑灵长啸,阔口男孩化身千万,瞬间扑向了王欣然。 两大异灵出手,那数十头妖物瞬间毙命,然而王欣然走向的是妖物最多的妖界封印!无数妖物层出不穷,连敌一和盘王也捉襟见肘,难以再护持王欣然。 忽然,王欣然轻振长袖,赫然有数十丈巴掌大小的符咒雪花般飘向四方。 轰!滔天烈焰轰然炸现,王欣然周围仿佛陷入一片火海,近百妖物惨嚎着化作飞灰。而王欣然就像是踏在火海上的精灵,依旧向小湖正中央走去。那片足有百丈方圆的火海随着她亦步亦趋,像是在守护着王欣然一样烧死了无数扑来的妖物。 那一幕极为惊人,彭鹰惊愕的看着,忽然恍悟,原来这天君堂中擅长用符的并非是林世钧,而是主母王欣然啊! “太乙天蚕灵火符!?欣然,你终于制出太乙天蚕符纸了!?”林世钧望着脚下的那片火海大吼着,不知不觉间,已老泪纵横。 王欣然此时已来到小湖中央,抬头看了看林世钧微笑道:“世钧,我的修为尚未完全恢复,等我布完镇天符阵,还要你帮我点睛……” 说着,王欣然再次轻振长袖,有十张银光闪烁的符咒闪现出来,陡然化作流星分布于妖界缺口的周围。王欣然戟指点向十枚符咒,沉声娇喝了声:“镇!”这一声喊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真元,身子顿时萎顿下来。而那十枚镇天符仿佛被什么力量狠狠的压在缺口周围,严丝合缝,无论妖物们如何撕咬也无法扯碎。 “世钧!”王欣然抬头大呼。 “来了!”林世钧全力将幻面妖猴击退,然后猛然扑向下方,咬破中指,闪电般在每一张镇天符上点了一下。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无尽恐怖 轰!恐怖的华光冲天而起,十枚镇天符忽然荡起水状的光华,妖界封印的缺口竟慢慢变得凝固,不再继续扩大了! 彭鹰目睹了这一切顿时欣喜若狂,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想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救活的王欣然,两天后竟成了所有人的大救星!?而幻面妖猴此时的心情却与彭鹰截然相反,它怒吼着直奔林世钧扑去,然而此时林世钧已经完成了他的点睛之笔,猛的抱起王欣然飞向远处,直到将夫人安置好之后才折返回来,再次和幻面妖猴展开了一场恶战。 镇天符阵继续散发着光华,在其努力之下,妖界封印的缺口开始缓慢的缩小,能够冲出缺口的妖类越来越少,修仙者一方终于牢牢的占据了上风!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林世钧战意高昂,展开全力与幻面妖猴厮杀起来。而此时的幻面妖猴则变得慌乱失措,再也难以抵挡林世钧的步步紧逼。 忽然,竟又是一尊顶天立地的黑甲神君出现在幻面妖猴的身侧,顿时将其吓得魂飞魄散,林世钧趁此机会一剑斩下,巨大的古铜仙剑正中幻面妖猴的头顶,顿时将其斩成两片! 幻面妖猴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便一命呜呼,鲜血内脏与残尸落向下方,与众多妖物尸体掺杂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而这时,刚刚突然出现的第二尊黑甲神君忽然像是海市蜃楼般烟消云散,在其身后,圣洁的如同仙女般的水儿看向远处的彭鹰,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彭鹰欣喜无比,恨不得扑过去狠狠的给水儿一个拥抱,这小妮子,关键时刻真是立下大功了。 幻面妖猴一死,妖族顿时没了主心骨,剩下的数千个妖物怎么可能是林世钧和彭鹰等人的对手,修仙者们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一时血染长空,妖尸如山,几乎将封印缺口掩埋。 已经有胜利的欢呼声传来,天君堂弟子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边站着的,不久前几乎要生死相搏,所有人欢呼雀跃着,逐渐将妖族压制了下去。 彭鹰轻松的望着四周,远处,左鱼儿也收起了忘情剑意,两人的目光隔着战场对视片刻,左鱼儿嫣然一笑,彭鹰则笑得颇为无奈。 他终究还是拿左鱼儿没辙…… 在天君堂的修仙者们准备迎接最终的胜利时,同在血月的光芒照射下,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无尽山深处却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阴沉的夜空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天地之间贯穿着不计其数的裂纹,像是有一道数十里长的绸缎,被人撕得七零八落。透过那些裂缝,能看到妖界那暗红色的天空,还有一片恐怖的海洋。 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海,而是不计其数的妖族潮水般涌来,几乎延伸到视线极处,令人触目惊心。 大地上遍地都是妖族的尸体,层层叠叠、数以万计,堆成了座座尸山。 妖兽的嘶鸣声响彻天空,同时,还有阵阵诵经声仿佛黄钟大吕,与妖族的嘶吼此起彼伏。 在每个裂缝前方都有或多或少的僧人盘膝坐在虚空,双手合十,默诵经文。道道佛光从僧人们的脑后浮现,随着唱诵声不住的闪烁着。数以千计的佛门弟子正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竭尽全力的试图弥补妖界封印的缺口。无数或大或小的金色卍字在虚空中闪现出来,轰隆隆的砸向封印缺口,但是即便佛门弟子千辛万苦的修复了一个裂缝,很快便会有新的裂缝撕扯开来。 吼!一个硕大的头颅忽然从一个裂缝中探出,那赫然是个青云境的大妖,一口将五六个佛门弟子吞入腹中,旋即又缩回了魔界之中。 “智清,你带度心、度明过去。”在距离妖界封印数里外的山坳间,一个清瘦的老僧不动声色的沉声道。山坳里有近两千名佛门弟子,但却全都身负重伤,没有一个安然无恙的。有三个僧人同时起身领命,面色坚定的去接替刚刚落入大妖腹中的五个僧人。他们同样遍体鳞伤,也知道此去恐怕就是永别,但是他们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去的是那么从容。 “阿弥陀佛!”山坳中,所有僧人同时宣了声佛号,似乎是在鼓励,又似乎是在告别。 那个发号施令的老僧便是负责镇守此处的玄法大师,他与玄蛛、玄提属于同辈,也是痴痴大师的弟子,可即便是这样的高僧,竟也身负重伤。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几个中型裂缝险些连接在一起,玄法大师舍命将其封印,但还是被三头大妖联手将他的左臂撕成了碎片。 玄法抬头看向山坳左侧的悬崖,在那里,有个清秀的少年僧人正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血腥的战场,那袭雪白袈裟如钢铁铸成,任他罡风凛冽也自岿然不动。 “师父,您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玄法已出现在那少年僧人身边,毕恭毕敬的问道。 那少年僧人自然就是痴痴,自他通过佛门赶到此地之后,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了。 “玄法,我们恐怕是等不及度厄赶回来了……”痴痴依旧是那副风清云淡的模样,旁人很难看出他的心境,然而玄法却从痴痴的目光中能够发现,师父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忧心忡忡。 “师父尝教导我们,这世上一切事都自有因果、各有缘法。如今妖界封印岌岌可危,我们佛门也已拼尽了全力,即便真的守不住,也就是乌沉修仙界的劫数到了,师父不必太过介怀。” “如若我们佛门真的跳出三界外,那这么多年来,又何必韬光隐晦,全力镇压妖界封印呢?”痴痴叹息了声:“佛祖有好生之德,佛门又怎能看着乌沉国亿万百姓陷入刀光地狱之中呢?” 玄法苦笑:“师父慈悲心肠,自是不忍。可眼下局面如此恶劣,佛门又能奈何呢?” “不然。”痴痴指向正前方,沉声道:“妖族本不该在此刻重现人间,这些妖族必然是受某个妖王蛊惑,想要先行攻入乌沉国。如果能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并将其斩杀,或许能取得一线生机,如果度厄又及时赶到,便能再给乌沉修仙界一丝喘息之机啊。” 玄法神色剧变,骇然道:“师父,您该不会……” “不必说了。”痴痴挥手拦住玄法的话头,然后掏出了法螺。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转危为安 天君堂内,战乱已经接近尾声,数千妖族几乎被斩杀一空,而妖界封印的缺口也在急剧缩小,现在能冲出来的都是小妖,根本不足为惧。 很快,绝大多数修仙者没有了用武之地,九大长老的天君镇魔阵就足以将缺口镇压了。 结界内传来阵阵不甘的咆哮,大小妖物们仍不肯离去,透过缺口望进去,尽是潮水般的妖类,极为触目惊心。 彭鹰终于松了口气,将春泥剑归鞘,收入储物戒指之中。 面前就是巧笑嫣然的左鱼儿,彭鹰本想板着脸埋怨她几句,但看着她的笑眼,最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左鱼儿笑眯眯的过来,忽然挽住了彭鹰的胳膊,这让彭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但却实在迷恋左鱼儿依偎在身边的感觉,便由着她去了。 “小师叔,怎么?我来帮你,你反倒不开心么?”左鱼儿斜睨着彭鹰问道。 彭鹰苦笑,“鱼儿,你太冒失了,刚刚妖界封印破裂时,你不该冲进来的……” 左鱼儿深深的看了眼彭鹰,那目光颇为复杂,似乎包含了许多莫名的感情,彭鹰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尴尬的问:“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小师叔灭了桑木宫,又拯救了天君堂,真是盖世英雄啊。”左鱼儿随口敷衍着,心中却不禁叹息。 这傻小子真是又可气,又可怜。 可气的是,他明明天不怕地不怕,做出了无数翻天覆地的大事,但在感情方面却偏偏没那么大的魄力。可怜的是,自己的记忆刚刚恢复不久但就已经如此悲哀,而这傻小子却独自撑了将近六年…… 该是何等肝肠寸断啊。 林世钧搀扶着王欣然飞了过来,虚弱的王欣然看着彭鹰和左鱼儿,微笑道:“彭兄弟,世钧已经和我说了,是你救了我,这份大恩我们夫妇一定会报答你的。” 彭鹰连忙客气了几句,林世钧则回头看了眼,叹息道:“彭兄弟稍等,我还要处理些家事,见笑了……” “老堂主请便。”彭鹰知道林世钧要处理的是林成江的事情,他身为外人不便干预,便只是远远的看着。 林成江呆立在远处的半空中,双手空空、披头散发,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他身后,几大仙门门主已所剩无几,玄天剑宗宗主骆白驹在刚才的那场恶战中战死,玄天剑宗弟子们垂头丧气的站在远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林成江,你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么?”林世钧和王欣然飞到了林成江的面前,王欣然脸色惨然,泪如雨下的颤声道:“成江,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我还记得你和你兄长在年轻的时候感情非常好啊,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 林成江望着王欣然,面孔呆板,但目光却阴晴不定,半晌,他像是疯了似的狂笑起来:“年轻时候的事还提他做什么?如今他已死了,我也这般老了,可他死了也是天君堂主,我即便活着也只能是个太上长老!”他眼中忽然凶光四射,状若疯癫的拍着胸膛道:“爹,娘,我对天君堂的爱不逊色于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为什么要投靠妖族?就是因为妖族的实力太强了,修仙界根本无法可比啊。” “如今的乌沉修仙界孱弱已久,还有魔教作乱,怎么可能和妖族对抗?所以还不如投靠妖族,才能保住天君堂的传承啊……” 林世钧冷哼了声:“你险些就把天君堂送入虎口,如今难道还没有醒悟么?” 林成江半晌无言,最后终于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萎顿下来,那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双目浑浊的望着脚下逐渐缩小的妖界封印缺口,忽然惨笑道:“醒了……又能怎样?” 他话音未落,忽然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缺口而去,林成江夫妇大吃一惊,王欣然悲声大叫道:“成江你做什么!”说着她就要扑下去,却被林世钧一把抓住。林世钧悲哀的着看向林成江的背影,颤声道:“让他去吧,你我的儿子,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壮烈一点……” “爹说的没错,从来都是妖族冲进人间,今天我林成江反其道而行之!”林成江狂笑着扑入妖界,瞬间淹没在不计其数的妖物之中。 妖族愤怒的咆哮仿佛惊涛骇浪般响起,而林成江的修为极高,仿佛一把利剑直奔远处,在身后留下无数妖类的尸体,血染长空。直到林成江几乎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时,从他的身体内忽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继而万道光芒好像利剑般四射而去,旋即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轰!是林成江引燃了丹田气海,那瞬间,林成江固然化作齑粉,而在他身边足有近千头身材庞大的妖物被炸得粉身碎骨。整个天君堂都在随之颤抖着,妖界中也满是惊慌失措的惊呼惨叫之声。王欣然悲鸣了一声摇摇欲坠,林世钧将她揽入怀中,长长的叹息。 天君堂上下一片肃然,原本的林成江一脉群龙无首,都惊慌失措。林世钧对林野道:“野儿,那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野叹息着:“他们也是受了蛊惑,未必都是恶人,孙儿觉得不如还是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林世钧点点头,赞同道:“说的没错,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林野去后,林世钧带着王欣然再次走向彭鹰,此时在彭鹰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左黄虎、玄蛛、水儿、荆义和晏雪山等等霸下堂的人聚在一起,都是形象各异,颇有奇趣。 “好一个霸下堂。”林世钧先是赞叹了句,旋即看着彭鹰肃然道:“彭兄弟,客套的话留到以后再说吧。现在天君堂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不过在北方无尽山深处,却形势紧迫啊。” 彭鹰沉重的点了点头,道:“老堂主,这件事我已有所耳闻。现在最急需的就是镇天符,要麻烦两位前辈尽快赶制出来了。” 林世钧和王欣然对视了眼,林世钧点头道:“这个包在我的身上,不过要弥补那么大的缺口起码需要千张镇天符,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的出来的啊,即便我们夫妇全力以赴,恐怕也要等到天明才能凑足数量。” 彭鹰看看天色,距离天明起码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他点点头:“无论如何,镇天符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老堂主尽管放心去制符,我们会想方设法帮您拖延时间。” “等的便是彭兄弟这句话了。”林世钧点点头。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左黄虎等人听的有些糊涂,询问发生了什么大事,彭鹰将北方妖界封印破裂的事情说了,所有人顿时大惊失色。彭鹰沉声道:“佛门弟子为了封印妖界封印正在浴血奋战,我们霸下堂和天君堂都在无尽山中,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各位,我欲前往无尽山深处援助佛门,不过此去恐怕是九死一生,所以各位自己做主,去或不去,绝不勉强。” “三弟,佛门有事,我是一定要去的。”玄蛛沉声道。 彭鹰点点头,“大哥的确该去,我刚才忘记说了,痴痴大师已经离开了青龙峰赶去那里了。” “痴痴大师也去了?”左黄虎和荆义等人这才大吃一惊,知道北方的事情真的是严重到了极点,否则怎么会让痴痴大师亲自前往。左黄虎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自然要去帮忙,不过修为在攀山境中下品的人就不必去了,去了也只是白送性命而已。” 所有人纷纷点头。 林世钧正想和王欣然去制造镇天符的时候,不远处的度厄忽然拿着一只法螺飞了过来,脸色极度的难看,道:“大家不要说话,听……”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而那个法螺中则传来一把清雅高亢的声音。 “佛门镇妖之久,足数千年矣,而今北方无尽山妖界封印碎裂,规模空前,贫僧生平仅见。然则大争之世方兴五年,妖界封印本不该破裂,必然有妖王从中作祟,贫僧欲跨入妖界,查明真相,如有妖王便斩妖除魔……” 彭鹰、左鱼儿和左黄虎等人的脸色同时大变,这声音竟无比的熟悉,不是痴痴大师还是谁? 痴痴大师的话还没说完,法螺中忽然传来一片吵杂之声。 “祖师不可!妖界如此凶险,祖师去了哪里还有命回来?” “没错,祖师身为佛门第一圣僧,岂可轻易犯险?” “师父,玄提愿替祖师前往妖界,请祖师稍等片刻,玄提这便赶去。”又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彭鹰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弥勒佛似的胖大和尚来。玄提一向都是嬉笑的模样,但此时的声音却如山般沉重,显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阿弥陀佛。 法螺中,痴痴大师唱了声佛号,好像甘霖,令法螺旁无数颗紧张的心稍稍舒缓了些。痴痴大师这才淡淡的道:“诸位不必多说,贫僧心意已决,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妖界了。玄提,如若贫僧一去不回,这佛门第一圣僧的称号就交由你了,你知道要做什么……” “师父!”玄提那么高的德行,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了悲声,诸多佛子同时劝阻,然而法螺中却响起了痴痴大师的一声轻吟。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声音渐行渐远,转瞬间,有无数妖魔鬼怪的怒吼声传来,法螺中诸多佛子同时缄默,都在默默的倾听着。显然痴痴大师已经冲向了妖界,正在施展降魔手段,逼退诸多妖魔。 北方玄法大师等诸多佛门弟子同时唱诵佛经,诵经声微颤,但仍是绵远悠长,尽显佛门风范。 法螺的光华隐没,没了声息,彭鹰和左黄虎等人无不骇然,大家面面相觑,无不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痴痴大师的修为虽然登峰造极,然而妖界凶险万分,他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啊。在场的人无不担忧,玄蛛和度厄是佛门中人自不必提,彭鹰和左鱼儿也是同样的忧心忡忡。 彭鹰自从登上左家青龙峰之后,便受到痴痴大师的百般照顾,单只是传授初心经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受益终生,更别提以后的诸般好处了。左鱼儿也是从小就在痴痴大师身边长大,五年前要不是痴痴大师,自己这条性命早就没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发觉对方的表情十分难看。 “老堂主,镇天符的事情就拜托您了,贫僧要尽快赶往无尽山深处。”度厄脸色苍白的对林世钧道。林世钧则连忙点头:“放心,我们夫妇一定竭尽全力。等此处的妖界封印修复,我会让林野带着九大太上长老一同前去帮忙。” 玄蛛心念着痴痴的安危,看向彭鹰道:“三弟,我们也随着度厄去吧。” 所有人都以为彭鹰会当机立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彭鹰竟纹丝没动,只是双眉紧锁着看着小湖中央正在迅速缩小的妖界封印缺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玄蛛大急:“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玄法师兄那里肯定危在旦夕,否则师父也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只身犯险啊。” 众目睽睽之下,彭鹰终于沉声道:“去了又能如何呢?除非有痴痴大师那样的修为,否则谁能冲破妖族的重重包围?” 所有人都不禁大惊,万万没料到彭鹰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玄蛛尤其惊讶,皱眉不满的道:“三弟刚才还说要去北方支援,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在场诸人中,只有左鱼儿似乎看出了彭鹰心中所想,她沉声道:“玄蛛大师不要着急,先听听他是如何想的吧。” 左黄虎也道:“玄蛛大师,痴痴大师出事,我这徒弟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先听他说。” 彭鹰感激的看看左黄虎和左鱼儿,旋即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看向玄蛛沉声道:“大哥,你和师父这就带着霸下堂的精锐弟子随着度厄大师赶往北方支援,不过谁也不要冒险进入妖界,那是自寻死路啊。” 玄蛛更是愕然,“三弟,听你的意思,难道你不随我们同去么?” “我要入妖界,助痴痴大师一臂之力。”彭鹰抬起头,眉宇间满是坚毅之色,所有人一听顿时惊骇莫名。玄蛛骇然道:“三弟,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彭鹰的身影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彭鹰赫然已出现在小湖中央的封印缺口上方。 “北方妖界封印必然有众多大妖,想要冲进去难比登天,不如从此进入妖界再去寻找痴痴大师,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彭鹰对玄蛛说道,然后抓出春泥剑,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骤然化成一道流光射入妖界封印之中! 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彭鹰已经射入妖界之中,春泥剑绽放出往生剑意,顿时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她想起来了?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妖界封印缺口已经近乎完全合拢,彭鹰的身影逐渐远去,几乎已经看不清了。而正在这时,忽然有个曼妙的身影几乎瞬间钻入了妖界之中,人们看得清楚,竟然是左鱼儿! “这两个笨蛋!”左黄虎怒骂了声,对玄蛛沉声道:“玄蛛,霸下堂暂时交给你来指挥,带大家到北方等我们……”他也来不及多说,闪电般也钻进了妖界之中,就在他那庞大的身影刚刚进入妖界之后,妖界封印瞬间合拢,任谁也无法进入了。 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彭鹰、左鱼儿和左黄虎先后钻入妖界,等到众人醒悟过来的时候早已看不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林世钧、玄蛛和度厄等人无不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林世钧才跺脚不迭的道:“彭兄弟太冲动了,妖界大妖众多,没等他找到痴痴大师就必死无疑啊!” 玄蛛和荆义晏雪山等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大家皱眉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度厄道:“度厄,快带路,我们立刻赶往北方!” 度厄也被彭鹰的决意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醒悟,连忙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走!” 十几名僧人同时起身向北方飞去,在其背后,所有霸下堂的修仙者蜂拥跟上,仿佛逆天而起的银河,纷纷拼尽全力向北方冲去。水儿的脸色惨白,暗自后悔刚才反应没有那么快速,竟没能追着彭鹰同去,她只能在心中祈祷彭鹰和鱼儿此去一切顺利,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林世钧见状也连忙将林野找了过来,命他立刻带着九大长老跟上去帮忙。林野领命而去,率领九大太上长老和两千余名天君堂精锐慌忙跟上,林语冰和林语天姐弟两个也都在其中。 “老天保佑,彭兄弟他们能平安回来吧。”林世钧黯然道,如今他也只能祈祷上苍保佑了,只是在内心深处,他是绝不会相信彭鹰能从妖界返回的。 “走吧,我们去尽快制好镇天符,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吧。”王欣然叹息道,抓着林世钧的手向那三间草堂去了。 暗红色的天空下,彭鹰浑身金光沸腾,手中春泥剑放出万丈黑芒,如同蛟龙般乘风破浪向北方激射而去。往生剑意的转折之处已经重复出现了三次,死在春泥剑下的妖物数以千计。 然而汇聚在此处的妖物实在太多了,几乎一眼看不到边际,虽然迄今为止彭鹰还没遇到青云境的大妖,但是即便如此他仍感到压力极大,只要稍有松懈便会命丧黄泉。 他咬紧牙关正要拼命杀出重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妖物的悲呼怒吼之声,他茫然向后看去,却顿时感到浑身血液逆流,恐惧得连头发都要竖立起来。 来的并非是什么大妖,但却让彭鹰的心灵都为之颤抖着。 “左鱼儿,你疯了!?你来干什么!?”彭鹰声嘶力竭的怒吼着,愤怒和恐惧充满胸膛,让他几乎瞬间昏了过去。 数百丈的身后,忘情剑意遮掩一方天地,那熟悉的绿色萤火覆盖了千丈方圆,无数妖兽虽然被绿色的火焰烧成灰烬,但仍前仆后继的扑向那熟悉的身影。 左鱼儿!?她是疯了还是傻了,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进来! 左鱼儿脸色生冷,只是催动往生剑意斩杀妖族,却并未回答。彭鹰怒火攻心,掉转头来又杀了回来,转眼间来到左鱼儿的面前之后,他第一次凶狠的抓住了左鱼儿的胳膊,也是第一次疾言厉色的历吼道:“胡闹,给我滚回去!” 左鱼儿不动声色的看着彭鹰,回头瞥了眼,道:“晚了。” 吼!一声虎吼传来,左黄虎那庞大的身影好像陨石般砸了过来,“你们两个想要说话也要挑个时候,不要命了?”左黄虎怒吼着将试图攻击彭鹰和左鱼儿的十几头妖物斩成飞灰,历吼道。 彭鹰却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只见妖界封印的缺口已经轰然合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退路已断,彭鹰的心也好像巨石沉入了海底,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闯入妖界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毕竟在妖界中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自己,哪怕现在他的修为已是青云境一品也还是九死一生。然而左鱼儿为什么会跟来?这完全出乎了彭鹰的意料。 “你不想活了!?”彭鹰仿佛已看不到周围潮水般攻来的妖物,死死的抓着左鱼儿的皓腕怒吼着。 左鱼儿也对周围的危险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彭鹰,冷笑道:“我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你又是我的什么人么?” “你!”彭鹰愕然长大了双眼,结结巴巴了几句硬是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来。最后他气急败坏的道:“我是你的小师叔!难道这还不够么?” “小师叔!?”左鱼儿撇撇嘴,凶神恶煞的盯着彭鹰道:“你小子的翅膀硬了是不是?叫了你几次小师叔,你就敢以长辈自居了?你忘了曾几何时你一口一个师姐叫着,追在我身后求学的时候了么?” 这句话,如石破天惊! 左黄虎无奈的叹息了声,低骂道:“这是要摊牌了么?这两个不省心的,也不挑挑时候。”虽然在埋怨着,但左黄虎还是一言不发的展开了寂灭剑意,往生剑发出万丈光芒护住了彭鹰和左鱼儿,让所有妖物根本不能接近。 周围狂呼惨嚎之声如山呼海啸,然而在彭鹰耳中,这一切仿佛都已不复存在,左鱼儿那句话仿佛九天惊雷将他击中,简直比六九天劫都有威力。 “你……你说什么?”彭鹰颤声问道,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左鱼儿咬着牙,狠狠的戳着彭鹰的胸膛:“你不是很会坚持么?当初在盘龙山城,两大仙门威胁你交出养生堂你都宁死不屈,可为什么你会如此轻易放弃我?你忘了我们当初在皇城的约定了么?你这五年跑到哪里去了?” “你……你……”彭鹰满面骇然,茫然松开了抓住左鱼儿的手,然而左鱼儿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继续恶狠狠的道:“你什么你,你可以说你是为了我而选择了放弃,可你问过老娘的意见了么?老娘说过同意了么?” “你把我自己扔在青龙峰,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独自离开,你以为我知道真相之后会可怜你么?不!老娘恼了!”左鱼儿越说越怒,美眸中隐现泪光,忽然一脚踹在彭鹰的屁股上,大吼道:“老娘踢死你这背信弃义的王八蛋!” 彭鹰已经彻底失魂落魄了,只能呆呆的看着左鱼儿,脑袋里一片空白。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妖界内的六九天劫! “你……你都记起来了么?”他颤声问着,浑身颤抖得好像寒风中的落叶。 “是啊,老娘早就想起来了,你灭掉桑木宫之前就想起来了。可老娘怕吓走了你这胆小鬼,一直都苦苦忍着,现在老娘忍不住了!”左鱼儿咆哮着,一副要撸袖子暴打彭鹰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彭鹰脸色苍白的喃喃自语,左鱼儿厉声道:“有什么不可能?你忘了痴痴大师教给我的初心经了么?我现在才知道,痴痴大师恐怕早就预感到此事的发生,才会未雨绸缪。” “所以你这王八蛋别以为我是担心你才冲进妖界的,我比你还要担心痴痴大师!”左鱼儿冷哼道:“痴痴大师非但救了我一命,更让我回忆起前尘往事,不啻于救了我两次!所以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痴痴大师!” 鱼儿恢复记忆了,这个念头在彭鹰的心底好似雷鸣大作。他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喜悦,左心守的警告像是刺在他心底的一根刺,直到现在仍让他痛彻心肺。这样一份不受苍天眷顾的感情,自己真的有福消受么? 他百感交集,聪明的左鱼儿顿时看穿了他的心境。 左鱼儿所表现出来的恨意又有几分是真的?但她也唯有表现的如此强势,才能祛除彭鹰心底的彷徨和犹豫。于是左鱼儿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是怕连累我,不是么?你以为我死的那次都是你的原因么?真是蠢到家了。” “我命由我,不由你,也不由这天!”左鱼儿戟指点向暗红色的苍穹,厉声吼道。 忽然,彭鹰察觉到左鱼儿的真气忽然暴涨起来,周围那绿色的萤火百倍扩增,几乎覆盖了数里方圆。正在奋战的左黄虎猛的转过头来看向左鱼儿,骇然问道:“死丫头,你发什么疯?” “你……”彭鹰也骇然看着左鱼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你要渡劫!?” “老娘要让你看看,没有了你,老娘仍能将这些妖族杀个落花流水!从今后,没谁能主宰我的命运,你不行,谁都不行!” 轰!苍穹中,忽然一道惊雷炸响,彭鹰骇然抬头望去,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已劫云密布,厚重的深灰色云层遮天盖地,几乎无边无际。云层中,无数浓绿色的闪电仿佛神龙般穿梭不休,但直到此刻第一道劫雷还未降落,但即便如此仍有股极大的威压降临下来,即便是彭鹰也感到不寒而栗。 这六九天劫的威势即便和彭鹰的相比,竟几乎毫不逊色。 “死丫头,我看你是疯了,你身为人类在妖界渡劫,六九天劫必然更加凌厉,你这是作死啊!”左黄虎气得几乎语无伦次,但却已无力阻拦了。 彭鹰只能呆呆的看着左鱼儿,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左鱼儿的俏脸一片湛然光彩,傲然道:“我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说我胡闹也好,作死也好,该我承担的命运自然要由我来承担。”她脸上的厉色慢慢消散,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彭鹰的面颊,泪水瞬间流淌下来。 “傻小子,我就是想让你看看,鱼儿从今以后不必再让你操心了,我已得到左家传承,再也不是当年的我。所以,打开你的心结吧,从今以后忠于自己的心意,不要再被任何人左右了……” 说着,她轻轻的推了彭鹰一把,毫无准备的彭鹰顿时被她推出数十丈远,而就在此刻,第一道劫雷轰然砸落。 轰!浓绿色的劫雷仿佛巨龙咆哮,直奔左鱼儿的头顶砸去。左鱼儿凛然不惧,昂首望着狂涌而下的劫雷剑指苍穹,周围那无数绿色光华忽然如臂使指,汇成一道洪流逆天而起,正和劫雷撞在一起。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剧烈的摇晃着,无数绿色的火焰好像烟花般四射而去,周围不计其数的妖物身上沾染了绿色的火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转眼间化作灰烬。第一道劫雷竟就这样被左鱼儿击毁,而这似乎也触怒了苍天,无数道恐怖的劫雷瞬间轰然砸落,方圆十里之内,虚空顿时彻底崩碎。 “不!”彭鹰凄厉的怒吼着,顿时想要扑过去保护左鱼儿。然而左黄虎却忽然扑到他的身边,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向后拖去。两人修为虽然相当,但彭鹰的金身篇却让他的肉身近乎无敌,左黄虎一把几乎没有拉住,于是连忙历吼道:“不要过去,你帮不了她,六九天劫只有自己度过才行,你贸然出手只会触怒天威,让天劫愈发凌厉啊。” 彭鹰也是当局者迷,他是经历过四九天劫和六九天劫的人,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左黄虎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彭鹰顿时清醒过来。 力气稍稍松懈,左黄虎这才抓着彭鹰瞬间遁出十余里,远远的望去,劫雷下方几乎满是浓绿的电芒,无数妖物在劫雷中瞬间化作齑粉,这恐怖的天威让妖族惊恐万状,转眼便狼奔豕突。 彭鹰颤抖着张开了通天眼,在劫雷中追逐着左鱼儿的身影。只见她展开忘情剑意与天威抗争,那种坚韧执着与自己和左黄虎相比没有丝毫逊色。她仿佛荒古中的女仙,面对恐怖的天威也毫无惧色,那双美眸中精光四射,竟不啻于漫天惊雷。 “看到了么?这世上并非只有你自己一个天赋异禀,鱼儿得到左螢的传承,将来的成就未必在你之下。”左黄虎也难掩激动的沉声道。彭鹰茫然点头,但心情却依旧紧张得无以复加。 左黄虎继续说道:“看到鱼儿的剑意了么?是否觉得有些不同?” 彭鹰早有察觉,忘情剑意已经不再是以往那样的凄风惨雨了,于是茫然点头。左黄虎道:“鱼儿悟出忘情剑意,是因为当初冷剑心死后她悲伤欲绝,然而那都已是前尘往事。自她遇到你之后,这忘情剑意便在慢慢的转变了。” “她已对你情根深种,剑意随心而变,自然不是忘情了。”左黄虎沉声道:“剑意便是心意,你再仔细看看,便能看出鱼儿的心意了。” 彭鹰这才仔细看去,只见左鱼儿此时的剑意虽然如春风细雨,但是其中却有一抹淡淡的哀伤挥之不去。 他忽然恍然大悟,洞悉了左鱼儿的心意。那剑意中蕴含的那抹哀伤,却是因为自己吧……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我们将来一起回青龙峰! 劫雷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妖族开始退却,相比于人类,它们更畏惧这恐怖的天威,再加上妖界封印已经恢复如初,它们也没有了留在此地的理由。先是远处的几个恐怖身影冷冷的掉头而去,继而如同树倒猢狲散,数以万计的妖族潮水般退去,很快天地间便只留下了那无数恐怖的劫雷,彭鹰和左黄虎在远处观望着,目光离不开劫雷中那奋勇抵抗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妖界的大地已经支离破碎,而左鱼儿的六九天劫也已演化到了极致,左黄虎已经看不清楚,只有彭鹰的通天眼才能看到左鱼儿的真气变得虚弱了许多。在她身边的绿色萤火也变得稀薄,只剩下区区数十只,随时都能熄灭。 轰!又是数十道劫雷轰下,如摧枯拉朽般将绿色萤火统统击散,又雷霆万钧般砸在左鱼儿的身上。左鱼儿顿时闷哼一声飞退。 仿佛青龙峰上的往事重演,看着左鱼儿那副惨状,彭鹰浑身巨震,心弦仿佛迸散,而丹田内彼岸花上的涅磐圣印也濒临崩溃。 “我没事!”劫雷中,左鱼儿虽然已看不到彭鹰,但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怒吼着,旋即怒吼着又站稳了脚步。 彭鹰呆了呆,感觉一只大手落在了肩上。 “小鹰,不必担心,鱼儿无论如何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渡劫,她这也是要让你亲眼看到……她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了啊。”左黄虎沉声说道。 彭鹰茫然失措,心神微颤,彼岸花上的涅磐圣印再次恢复如初。 轰轰烈烈的劫雷继续砸了下来,左鱼儿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轻舟,虽然险象环生但却始终在坚持着。又不知过了多久,彭鹰和左黄虎心生感应的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劫云中雷蛇陡然平添了两倍有余,天威更盛。 最后关头来了,彭鹰的心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紧张得近乎窒息。 轰!成千上万道劫雷轰然砸落,那瞬间彭鹰和左黄虎面前几乎变成了浓绿色的海洋,劫雷之间毫无间隙,像是整座天塌陷下来,瞬间将左鱼儿掩埋。不过劫雷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劫雷散去之后,漫天劫云不知何时已荡然无存,而地面上空留方圆数里的一座深坑,左鱼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鱼儿!”彭鹰双目瞬间充血赤红,疯了似的张开通天眼四处寻找,终于,在那座深坑正中央的地下发现了左鱼儿的身影。她嵌在地下深处,浑身浴血,模样狼狈,像是已经昏厥了过去。 彭鹰瞬间出现在深坑底部,忘了一切,只顾用双手向下挖了数丈,终于将左鱼儿从地下挖了出来。他将左鱼儿抱在怀中,慌张的拂去她脸上的尘土,轻声呼唤着左鱼儿的名字,半晌,左鱼儿的眼皮微动,慢慢的张开了双眼。 四下无声,只有两双眼睛默默的凝视着,久久无言。 像是时间倒流,回到了盘龙山城的初见,两人那惊鸿一瞥似的对视,却不知自那一眼以后,两人的命运已牢不可分。 “这便是缘分吧。”左黄虎站在彭鹰的身后,不无感慨的道。 彭鹰泪眼惺忪的抚摸着左鱼儿吹弹可破的面颊,颤声道:“你……这是何苦。” 左鱼儿笑了笑,颤抖着手抚上彭鹰的面颊,猛的捏住,恶狠狠的道:“宝儿给你的九叶灵水呢?再不给我,姑奶奶真要归西了……” 无语,继而满心温暖,那个左鱼儿真的回来了啊,彭鹰任她捏着面颊,手忙脚乱的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九叶灵水统统灌入左鱼儿的口中。片刻间的功夫左鱼儿便神采奕奕的跳了起来,她看着褴褛的外衣瞪起了眼,“你们两个统统转过头去,我要更衣。” 左黄虎和彭鹰连忙扭过头去,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更衣声。 “好啦。”左鱼儿喜滋滋的道。 当彭鹰转过头去的时候,目光却顿时变得呆滞。左鱼儿穿着的竟然是那件大红的吉服,虽然上面仍隐隐有斑驳的血迹,但却显然是精心的清洗过,并补上了胸口处的裂缝。 “你还留着这件衣服……”彭鹰心潮澎湃的低语着,心里的愧疚不禁又多了几分。 “是啊,我又怎么舍得扔呢?”左鱼儿默默的来到了他的身边,挽起了他的手臂,微笑道:“五年了,你何时再来娶我?” 不需再有任何犹豫,左鱼儿已经用行动打消了彭鹰心底任何的顾忌。不知为何,此刻在彭鹰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在长明关中看到的那一对迥然不同的情侣。古梦氏爱上了半神帝辰,即便帝辰逝去千万年,古梦氏仍不离不弃。与他们相比,自己和左鱼儿之间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吧。 他之所以选择放弃,是希望失去记忆的左鱼儿能够开心快乐,但是鱼儿已经恢复了记忆,又有什么理由再次将她推开呢? 更何况,鱼儿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即便自己松开了她的手,她也会强势的反手抓回来,并牢牢的握住,永生不放。 彭鹰的表情在变化着,五年来,他的眉宇间终于真正的舒展开来。 “等我们出去,我们一起回青龙峰。”彭鹰微笑道。 左鱼儿愣了愣,“回青龙峰干什么?” “我要对家主说,我们要在一起,永生永世也不再分开,无论他老人家同意与否,我们都绝不会再分开。”彭鹰意气风发的大声道,同时展开双臂,猛的将左鱼儿牢牢的抱在了怀中。 左鱼儿将螓首埋在彭鹰的脖颈之间,泪水瞬间滚滚流出,左黄虎在彭鹰的身后看着左鱼儿的泪眼,终于绽开了笑容。 这何尝不是他的心结呢? 邦邦!左黄虎在彭鹰和左鱼儿的脑门上分别拍了一虎爪,道:“你们两个等出去之后再卿卿我我吧,忘了我们是来救痴痴大师的么?快走吧,否则走都走不及了。” 远方,妖族隐现,彭鹰和左鱼儿这才尴尬的松开了对方,随着左黄虎向北方激射而去。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痴戒与金刚服魔阵 无尽山深处,佛门弟子与妖族的战斗仍在继续,妖界封印的缺口越来越多,有许多已连绵成一块硕大的裂纹,开始有接近青云境的大妖出现在人间,这一切,都让玄法忧心忡忡。 痴痴大师进入妖界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但是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虽然玄法对师父的修为极有信心,然而那可是妖界,即便有青云顶峰的修为又能怎样?恐怕还是有去无回吧。 玄法不敢去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哪怕佛门弟子战至最后一人,也决不能退却! 忽然,有十几个妖界封印的缺口连绵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妖族的怒吼声惊天动地的传了出来,玄法猛然见到有一头足有百丈高的巨大身影闪电般冲了过来,堪堪要冲破妖界封印。 青云中品的大妖!?玄法骇然失色,如果被那大妖冲出妖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佛门弟子都不是它的对手! “弟子们,封妖印!”玄法怒吼着,率领数百名伤痕累累的佛门弟子风卷而去,所有佛门弟子双手结印,圣洁的佛光冲天而起,一个巨大的黄金卍字陡然出现,陨星般向那巨大的缺口封去。 吼!结界内的那头大妖发出震耳的狂吼,巨大的爪子轰然砸落,正砸在封妖印上,顿时将那巨大的黄金卍字砸成了齑粉。数十个佛门弟子惨哼着倒飞了出去,纷纷口吐鲜血晕倒在地。玄法的脸色骤然惨白,心中顿时满是绝望。 难道,妖界封印就此破裂了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忽然发出一声悠远的佛号,在那缺口前的虚空中陡然闪现出一朵圣洁的纯白莲座,在莲座上赫然有个雄伟的老僧盘膝而坐。那老僧身材高大,筋骨强壮,仿佛雄狮般威武,浓眉虎目,模样与寺庙中供奉的怒目金刚极为相似。不过他的肌肤却是惨白如纸,像是长久不见天日,与那强壮的身材颇不相符。 老僧手中握着一把降魔杵,轻振,莲座周围顿时幻化出一座巨大的法阵来,紧接着有百余个精壮的僧人陡然出现,都手持降魔利器,威风凛凛。 与玄法等佛门弟子不同,这老僧与百余名僧人甫一出现便有种冲天的杀机逆天而起,仿佛并非僧人,而是杀神。 玄法见到那老僧的时候却顿时欢喜的几乎掉下泪来,顿时大呼道:“师叔,您……您竟然出关了么?” “哼,老僧不出关,如何给痴痴那蠢货收尸?”老僧冷哼了声,那声音却震得妖界内的大妖一顿。老僧狠狠的盯了眼那大妖,手结降魔印,历吼道:“玄法,待老僧冲进去之后,立刻封住这里!” “金刚服魔阵!随我,冲!” 轰!老僧就那样坐在莲座上,却陡然绽放出万丈佛光,好似巨大的流星遽然向妖界中冲了进去。在其身后,足有一百零八名铁僧闷不作声的跟了进去,站稳方位,形成一座巨大的佛阵,瞬间将缺口周围的妖类统统碾杀。 妖界中的大妖怒吼着扑了过来,而那老僧却驾着莲座势如破竹的撞了过去,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老僧和莲座一顿,而那大妖则踉跄着向后退去。老僧历吼着继续向前冲去,金刚服魔阵随着轰然转动,猛的将那大妖团团围住。百余件佛器荡起冲天的华光,在每个铁僧身后赫然幻化出罗汉模样,漫天金光涌动,忽而有雷鸣般的佛唱传来。 “唵嘛呢叭咪吽!” 轰!诸多罗汉手中佛器轰然砸落,虚空尽碎,那大妖浑身顿时绽放出无数血光,惨嚎一声掉头就跑,然而没跑多远就被那老僧驾着莲座轰然追上,莲座正中大妖后脑,顿时将一颗小山般巨大的头颅炸成漫天肉泥。 “冲!”老僧怒吼,率领金刚服魔阵气势如虹的直奔妖界深处冲去,在其身后,妖族空留一天妖血,却无力阻拦。 玄法已经趁机率领佛门弟子使用封妖印将妖界缺口封印,直到缺口消散,玄法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时有个年轻的佛门弟子颤声问道:“师祖,刚才那位大师是谁啊?您叫他师叔,难道这世上除了痴痴祖师之外,还有痴字辈的大德么?” “有啊,他老人家不就是了?”玄法惊喜得声音都在颤抖。 “他老人家名为痴戒,原为戒律院首座,数百年前受命隐修,从此便不见了踪影,多少年了,我们师兄弟本以为痴屠师叔他已涅磐了呢,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然还活着!”玄法激动的颤声道。 “痴戒!?”旁边有个资历较老的佛门弟子激动的道:“师父,难道师叔祖他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不动明王?” “没错。”玄法激动的拿出了法螺,将这个消息通知了各处佛子。法螺中顿时一阵嘈杂,东南普陀岛的玄提大师却怒吼道:“胡闹!玄法,为何让痴戒师叔进入妖界!” 玄法呆了呆,“玄提师兄,师叔是为了师父冲入妖界的,为何要拦?” “愚蠢啊!难道你们没有听出来么?师父进入妖界时发下了大宏愿,他老人家……根本就未曾打算回来啊。妖界藏龙卧虎,即便师父和师叔的修为也不足以来去自如,师父是抱着与妖王玉石俱焚的绝念而去的,痴戒师叔这一去不是一样有去无回?他们两位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痴字辈大德啊,如果都葬身于妖界,我们佛门如何能承受如此巨大的损失!” 玄法的脸色瞬间惨白,欲哭无泪的道:“师兄,可即便是我想要阻拦,又怎么拦得住师叔啊?他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法螺内一阵肃静,玄提仰天长叹,黯然道:“罢了,玄法,你坐镇北方,就要懂得方寸,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妖界,听到了么?” “是。”玄法痛苦的答应道。痴痴大师临行前曾说明如果不再回来,佛门的事情便有玄提代为主持,如今玄提发话,玄法不敢不从。 玄法本想收起法螺,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道:“各位师祖,已经有三人进入妖界了。” “是谁!?”玄提和几位镇守一方的玄字辈高僧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希望 是度厄的声音?玄法愕然举起法螺道:“度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在这里,除了痴戒师叔和他的一百零八位铁僧之外,再没旁人进入妖界啊!” “是彭鹰、左黄虎和左鱼儿!刚刚天君堂的妖界封印险些被破,是彭鹰等人帮助天君堂将其镇压,当时他们听到了痴痴祖师进入妖界的事情,便都冲入妖界去了!” 法螺内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旋即窃窃私语之声响起,玄法愣了半晌,皱眉道:“他们是为救师父而去的么?这……这未免太胡闹了吧。” “不然。”玄提惊喜的道:“他们三位去,师父和师叔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怎讲?”许多人震惊莫名的问道。 “彭鹰本就是龙皇,左黄虎也算是个半妖,他们两个自有妖气,或许在妖界会比师父他们安全许多。左鱼儿姑娘机智超群,超乎常人,或许他们三人齐心协力,会将这必死之局解开也未可知啊!”玄提难掩激动的道。 玄法将信将疑的道:“话是如此,但是师父是去寻找妖王的,最后难免是一场恶战,彭鹰他们最高也只是青云一品的修为,怎能帮得上忙?” “无论如何,这是师父早年便种下的因,就看如今能得到什么样的果报了。”玄提沉声道:“度厄,你现在身在何处?” “正在赶往玄法祖师那里,半个时辰之内便能赶到。”度厄沉声道:“不只是我,玄蛛祖师带着霸下堂万余名精锐,林堂主带着九位青云境的太上长老都在随我一同前往,玄法祖师,您再坚持片刻,强援就到了!” 玄法惊喜得险些跳了起来,眼下此处的封印岌岌可危,他正抱着战死沙场的绝念,想不到竟然绝处逢生,强援即将赶到! “天君堂……霸下堂……”玄提默念着,颤声道:“或许师父说的没错,妖界封印本不应该在此时破裂才对,一切都有缘法,师父和师叔或许真能回来啊!玄法,无论如何你都要守住妖界封印,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决不能放弃,知道么?” “遵命!”玄法激动的大吼着。 收起法螺,玄法骤然升空,目光熠熠生辉的大吼道:“弟子们,天君堂和霸下堂的强援将至,再稍稍坚持片刻就胜利在望了啊!” 这句话仿佛甘霖落下,令所有身心俱疲的佛门弟子顿时发出了阵阵欢呼,佛唱之声骤然强盛了几分。 妖界暗红色的天空下,痴戒坐在莲座上向前方疾驰,在他周围,一百零八名铁僧已遍体鳞伤,但仍神情刚毅,一往无前。他们刚刚冲出了妖族重围,然而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铁僧中有近半身负重伤,金刚服魔阵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崩碎。 痴戒虽然佛心似铁,但仍有些担心的回头望了眼。 一百零八位铁僧多数都已是数百岁年纪的老僧,那是随他一同闭关的老班底了,但奇怪的是,位于阵首的两个铁僧却极为年轻。 左侧的是个身材魁梧、虎头虎脑的铁僧,无论模样还是气势都和痴戒颇有几分类似。而右侧的铁僧看起来则只有十七八岁,身材略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有瑰丽的光彩闪烁着。 “智勇,你尚能坚持否?”痴戒望着那虎头虎脑的少年僧人沉声问道。 “师父放心,弟子死不了。”智勇拍着坚硬的胸膛,虽然满脸鲜血,但却露出了一副光棍像。 痴戒点点头,又看那最年轻的铁僧,问道:“智慧,你呢?” “有智勇师兄在,弟子一切安好。”智慧淡淡的笑笑,眼中光彩不断,四处扫视着。 “智慧,能否找到你大师伯,就看你的天眼通了,可曾看到什么踪迹?”痴戒沉声问道。 智慧点点头,手指东南道:“大师伯向那边去了,速度极快。” “追!”痴戒发出一声怒吼,莲座与金刚服魔阵带起雷鸣般的风声遽然追了下去。 同一片天空下,彭鹰与左鱼儿和左黄虎却并未四处乱闯,他们藏身于一片褐色的山峰脚下,正默默的等待着。 不久前,彭鹰令盘龙蛊王去寻找痴痴大师的踪迹,万千盘王化身铺天盖地的向北方去了,用这种办法寻找痴痴大师,总要比他们没头苍蝇般的乱撞要轻松了许多。在等待盘王的间隙里,彭鹰和左鱼儿藏身在两块岩石之间,外面有左黄虎守着。 左黄虎挺着虎躯站在岩石外,虽然四周常有妖族出没,但是看到左黄虎无不退避。 左黄虎本来就是一副妖躯,又如同杀神般凶恶,那些妖物自然不敢上来触他的霉头。 穿着大红吉服的左鱼儿抱着双膝靠着岩石坐着,脸上有些尴尬。 自从与彭鹰和好如初之后,那傻小子便是一脸傻笑,目光从来没离开过左鱼儿的面庞。左鱼儿本身也算是脸皮厚的主儿,但是被彭鹰看了许久,连她那样的性子也有些局促不安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左鱼儿张牙舞爪,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猫般威胁着彭鹰。 “只要你舍得,随便你挖。”彭鹰笑眯眯的,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左鱼儿看。 左鱼儿翻了翻白眼,摸着面颊道:“怎么?那么好看?” “好看!”彭鹰重重地点点头,发自肺腑的道。 他如此煞有其事反倒令左鱼儿难得的红了面颊,不禁躲开彭鹰炙热的目光道:“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看,又何必急于一时?” 彭鹰摇了摇头,微笑道:“鱼儿,你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总是想看看我?” 左鱼儿大窘,但还是点点头,有些忸怩的道:“我在藏剑峰望云台想起往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跑去白雪园找你了,当然……当然是想去看看你。” 彭鹰温柔的盯着左鱼儿,梦呓般的道:“这几天委屈你了,但你可知道这五年来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我在无尽山看着莽莽丛林,看到的却都是你。我在西方幽冥谷看赤地万里,眼中满满的仍是你的笑脸。我在东海看着茫茫沧海,心里还是想着你。可我仍是要时时刻刻的警告自己不能去青龙峰见你,五年……整整五年啊……所以你现在就不能弥补一下我的相思之苦,让我看个够么?” 随着彭鹰温柔的声音,左鱼儿的美眸变得湿润起来,没等他说完便猛的扑入他的怀中…… 湿润的红唇印上彭鹰略显干燥的唇,左鱼儿深深的吻了下去。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追踪 丁香暗渡,唇齿留香,彭鹰和左鱼儿深深的陶醉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五年的思念,五年的分离,在这热吻中都成了过眼云烟,两人久久不愿分开,直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咳……左黄虎重重地咳嗽了声,这才让彭鹰和左鱼儿从温柔乡中苏醒过来,两人连忙分开,左鱼儿摸了摸微肿的嘴唇,羞红了面颊。彭鹰盯着左鱼儿罕见的赧然,心中充满了欣喜。 忽然,一个娇小而绝美的身影浮现在彭鹰的脑海之中。 彭鹰的心忽然一紧。 紫瞳…… 彭鹰轻轻的抓住了左鱼儿的柔荑,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对鱼儿说个清楚。而当彭鹰正想说话的时候,盘王的灵识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找到痴痴大师的下落了么?”左鱼儿没意识到彭鹰有话要说,看着盘王兴奋的问道。 盘王点点头,看向彭鹰道:“君上,我见到痴痴大师了,他正孤身一人向东北方飞去,有许多妖族正在围攻痴痴大师,但我刚才看到痴痴大师似乎还有余力,只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罢了。” “好,我们即刻动身!”左鱼儿猛的跳了起来,彭鹰见状也只好作罢,心想云紫瞳的事情也只有等以后再找机会和鱼儿说了。两人离开岩石,与左黄虎一起起身向着东北方向飞去。有盘王带路,不必走任何冤枉路,很快便疾飞了数千里有余。 无论是彭鹰、左鱼儿还是左黄虎,这还是首次进入妖界,在暗红色的天空下翱翔,都有种独特的感觉。这片天地与人间迥异,天空中有两颗妖异的烈阳,都是血红色的,好像一对血光四射的凶睛俯视着大地。 苍茫大地上,此起彼伏的雄山要么是寸草不生,要么则是林木参天,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妖类。与人间相比,妖界似乎更接近于荒古的世界,妖兽们遵守着弱肉强食的准则,巨大的骸骨随处可见,像是一把把利刃指向苍穹。 很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这片海洋或许比乌沉国的东海还要庞大凶险,蔚蓝的海面在烈阳下闪烁着血样的光华。 盘王在前方疾飞,很快带着彭鹰等人又深入数千里,远远的能看到海面上开始出现许多妖类的尸体,鲜血在海水中荡漾着,与阳光混为一色。 “痴痴大师刚刚便是从这里继续向东北方去了。”盘王说道。 彭鹰点点头,盘王的使命到此为止,接下来便要靠他自己来寻找痴痴大师了。 张开通天眼,整片虚空下顿时幻象丛生。 先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僧人映入眼帘,他宽袖飘舞,脑后笼罩一圈圣洁的佛光,如佛陀东渡,笔直的向东北方飞去。在他的身边有不计其数的妖物疯狂围攻,多数都是妖禽,有许多巨大的怪鸟张开双翼竟足有百丈长。无数妖物仿佛乌云将那少年僧人团团包围,如同疯了似的攻击着。 而那少年僧人只是双手合十,面色恬淡的继续前行,在其身旁有七朵金莲载沉载浮,放出万丈金光将无数妖禽炸成飞灰。在他的头顶,又有无数五彩缤纷的花朵从苍穹纷纷落下,天花乱坠,轻若无物。然而花朵落在妖物身上却又仿佛重达千斤,无数妖物被天花砸的支离破碎。于是少年僧人的头上脚下演化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头上天花乱坠,如佛陀降世。 脚下血雨纷纷,仿佛杀神转生。 好强的痴痴大师…… 彭鹰不禁又是惊叹又是欣慰,痴痴大师如此强悍,起码短期内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对手吧。正想着,通天眼中却又看到了另一抹痕迹,那痕迹十分鲜明,显然刚刚发生不久。彭鹰惊讶的瞪圆了双眼,赫然发现那竟然是百余个僧人正组成一座大型佛阵,好似移动的堡垒般向着痴痴大师的方向追了下去。 其中尤其为首的一个老僧极为惊人,他盘膝坐在一座莲台之上,身材伟岸的如同怒目金刚,脑后同样有一轮佛光,真气沸腾如火,威势绝伦。 痴痴大师身后残留的妖物都被这老僧和那座百僧大阵撞得粉身碎骨,所以彭鹰等人才没看到任何妖物,感情都被这两拨僧人杀得一干二净。 那老僧又是谁?好强的修为! 彭鹰惊愕不已,但同时也多了几分信心,有那老僧相助,救出痴痴大师便填了几分胜算。他将自己所见告诉了左黄虎和左鱼儿,两人也颇感惊讶。左鱼儿道:“那老僧显然是佛门大德了,佛门虽说数百年来韬光隐晦,但是究其底蕴,世上无任何仙门能够比拟。” 彭鹰和左黄虎点头,这次换作彭鹰来追寻踪迹,三人飞快的向东北方追去。 狂追了近万里,海面的颜色从蔚蓝逐渐变得黑暗起来,开始有阵阵险恶的罡风肆虐,像是天堑中的规则之力,足以摧毁寻常修仙者的肉身。好在现在连左鱼儿都成了青云强者,三人对罡风不以为意,继续前行,很快发现前方远处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海岛。 那海岛应该还远在数百里之外,但却已显得雄浑无比。海岛四周仿佛刀劈斧砍,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悬崖色泽漆黑,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青砖耸立在海面之上,而顶端则已超过了云层。 此时此刻,在那海岛的悬崖前方,赫然有数以万计恐怖的妖禽疯狂的攻击着几道光华。那些妖禽不再是彭鹰之前见到的那种乌合之众,清一色的都是同种妖物。那赫然是一种庞大的雕类,尾巴类似凤尾铺展开来。妖雕多数都浑身漆黑,有少数身材格外庞大的身后的凤尾有七彩光华,啼鸣高亢入云,赫然拥有青云初品的修为。 在妖雕的包围圈中,痴痴大师和那老僧已经聚在一起,在他们周围,百余名铁僧形成一座巨大的佛门法阵,大阵缓缓旋转,有众多罗汉幻象展开降魔法器大开杀戒,然而那些妖雕十分奸猾,始终都在骚扰却未强攻,似乎是在消耗铁僧们的真元。 当彭鹰等人仔细看向那座海岛时,顿时有股极大的寒意猛的窜上了脊梁骨。 原本以为那座海岛漆黑的峭壁是岩石的色泽,然而仔细看去是才发现竟然是不计其数的黑色巨雕收敛双翅站在峭壁上,竟完全遮住了整座峭壁!与峭壁上的妖雕相比,围困住痴痴等僧人的妖雕简直是少的可怜! 彭鹰的目光一凝,猛然指向海岛之巅沉声道:“师父,鱼儿,你们看!” 左黄虎和左鱼儿凝神看去,忽然发现在海岛上的一座孤峰之上有一棵参天巨树,而在那巨树之巅赫然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妖雕。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半妖白羽 与其他妖雕相比,这白雕的身材就像个幼雕,然而偏偏是这白雕昂首站在海岛的最高处,雪白的长尾飘散在树冠上,意态悠闲。只要看到了这白雕,目光便再难转移,一则这白雕十分的美丽,二则在它身上赫然有种极为恐怖的威压,仿佛君临天下,令人心底生寒。 彭鹰忽然心中一动,连忙从储物戒指中将半妖录拿了出来。 他对这妖雕似乎有些印象,展开半妖录只翻了两页,顿时瞪圆了双眼。 果然在半妖录的第三页上就记载着这妖雕的来历! 白羽,半妖! “凤尾雕白羽,神凤后裔,万鸟之尊也,状华美,性情暴戾凶残,半神敬其血脉,将其放逐与妖界碧海之中。” 那白雕竟然是半妖白羽!?彭鹰强忍着震惊将半妖录递给左黄虎和左鱼儿,然后望着白羽沉默无语。 想必这就是妖界封印破裂的罪魁祸首了吧,也就是痴痴大师甘冒大险所寻找的妖王了!可是彭鹰没想到这妖王竟是上古半妖!他以通天眼观察白羽,发现那白雕的妖气极为强烈,要比天君堂里的那头幻面妖猴恐怖了数倍,甚至比炎正神将还要强过几分! 有这家伙坐镇,就连痴痴大师和那个修为强横的老僧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彭鹰一时焦急万分。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难道最终还是无能为力么? 这时,半妖白羽竟似乎察觉到了彭鹰的窥探,那双五彩斑驳的眸子冷冷的瞥了过来,只是一转,便带着一丝不屑的移开。对这三个青云一品的修仙者,白羽竟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它只是盯着山下的痴痴和痴戒,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青云上品的佛门大德,其血肉真元对白羽而言拥有极大的吸引力。 白羽那冰冷无情的一眼令彭鹰和左黄虎、左鱼儿顿感浑身僵硬,心内升起一丝大恐惧来,这半妖白羽果然凶蛮无比。 “怎么办?”彭鹰咬了咬牙,问左鱼儿道。 左鱼儿苦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既然是来找痴痴大师的,现在既然他老人家就在前面,当然无论如何也要帮忙。” “就这么冲过去?”彭鹰苦笑道:“别说是那个白羽,我看那些五彩长尾的凤尾雕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怎么?怕了?”左鱼儿笑问道:“别忘了,这里可是妖界啊。” 彭鹰莫名其妙的问:“鱼儿,你说的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傻小子啊,这是妖界,真到了生死关头,你那个兄弟难道会坐视不理么?”左鱼儿微笑道。 彭鹰愣了愣,旋即眼睛猛的长大,道:“你是说蛟祖?” “是啊,你在人间每次遭遇生死险境时,蛟祖都不惜以灵识冲破妖界封印赶去救你,如今我们身在妖界,你真要拼命的时候,他难道会不出现么?”左鱼儿微笑道。 彭鹰愣了半晌,无奈的苦笑道:“鱼儿,你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谁又能保证蛟祖肯定会及时赶到呢?现在痴痴大师和那些高僧被困,能救他们的也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如果连我们都陷入重围,那……” “救人如救火啊。”左鱼儿挥手拦住了彭鹰的话头,沉声道:“我只问你,痴痴大师就在那里,你救还是不救?” “当然要救!”彭鹰斩钉截铁的道。 “那便动手吧,此时此刻任何计谋巧变都没有用,唯有全力以赴,是非成败就等事后再论吧。”左鱼儿微笑着,首先展开身形,流星般向远方激射而去。 彭鹰和左黄虎连忙跟上,左黄虎看着左鱼儿的背影微笑道:“当断则断,鱼儿要是人间将门之后,可谓帅才啊。” “那我呢?”彭鹰讪讪的问。 左黄虎斜睨了眼彭鹰,冷笑道:“你至多只能算个蠢材。” ………… 海岛前,痴痴和痴戒陷入苦战,两人背后的佛光闪烁,纷纷使尽了全力。然而周围的凤尾雕十分奸猾,鏖战了半晌,被两位高僧斩杀的凤尾雕其实并不甚多。痴痴不时瞥向山顶的半妖白羽,不禁发出一声浩叹。 “师弟,你不该来啊。” 痴戒冷哼了声:“来都来了,难不成你还要赶我走不成?” 轰!痴戒手持降魔杵当空砸下,半空中忽然幻化出一座怒目金刚,降魔杵瞬间幻化出巨大的身影,猛然砸碎了一头五彩凤尾雕的身躯。 痴痴沉声道:“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我拼了命帮你拦住半妖白羽,你回去帮着玄法修复结界。有我缠住白羽,它来不及发号施令,或许你们还有机会封印妖界。” “你未免自视太高了些。”痴戒丝毫不留情面的道:“半妖白羽凶名昭著,凭你的修为怎么可能缠住它?它现在不出手,就是看我们没有逃走的意图,一旦我要离开,我们两个都必死无疑。” 痴痴沉默了,他知道痴戒所说的没错。 即便是痴痴也没料到,驱使妖族冲向北方妖界的,竟然是半妖白羽! 自古以来,超过青云境的半神或半妖多数都被封印,谁曾想到自己竟遇到了唯一一个被放逐的半妖,白羽!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冲阵 一本半妖录,绝非囊括了所有的上古半妖,但是能名列其中的都是凶名昭著、名闻天下的巨妖。当初半妖录的著者虽然也不清楚这些半妖究竟孰强孰弱,但是名列前五的半妖,却都有各自的缘由。 这白羽,就是来历颇为奇特的一个。 它虽然是半妖,但却被半神视为颇有神性,所以并未将其囚禁,而是放逐与妖界之中。所以白羽本身在半妖之中也算是个异类,而且是凶蛮暴戾到了极点,所以在半妖录上,它名列前茅。 这样的白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如果妖界封印继续破裂,让它能冲出人间,那势必将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然而在凤尾雕的腹地,白羽的眼皮底下,竟然接二连三的有人闯了进来。前面两拨佛门弟子也就罢了,他们毕竟要拼死顽抗,而出乎白羽意料的是,竟然又有三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冲了过来。 先是一个少女,身体周围百丈之内仿佛萦绕着亿万绿色萤火,转眼间便扑进了凤尾雕的包围圈中。旋即剑光炸起,漫天风云变幻,竟像是下起了绵绵春雨,温柔而缠绵。只是那春雨落在黑色的凤尾雕身上,却顿时绽放出耀眼的绿色光华,在那少女周围像是燃起了一片绿色的湖水,顷刻间就有近百头凤尾雕葬身火海。 吼!又是一声虎吼,有个看似是个虎妖,但却更像是个人类的怪物手持灰色仙剑也冲进了包围圈。 漫天死气沉沉,巨大的剑形四处巡弋,排山倒海般的杀机涌向四面八方,同样在转眼之间就将百余只凤尾雕炸成了齑粉。 最后那人是个少年,白羽冷冷的盯着那人,晶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丝困惑,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 少年紧跟在少女和虎妖的身后冲进重围,旋即竟直接在仙剑上喷上一口精血,然后将仙剑抛了出去。黑色的仙剑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像是一头黑色的巨龙苏醒,自动向四面八方的凤尾雕冲去。而那个少年则展开拳脚,金光四射间,一头头凤尾雕像是烈焰中的飞蛾,瞬间消散。 而在少年四周,白羽分明能看到有个阔口男孩忽然化身千万,如烟花般绽放开来。无数阔口男孩扑向了黑色凤尾雕,一头钻了进去,竟然让那些凤尾雕开始扑向同类,场面顿时大乱。 这三人简直是杀神附体一般,一路碾杀数以百计的凤尾雕冲向了痴痴和痴戒等佛门中人。 “小鹰!?鱼儿!?左黄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痴痴大师的声音在远处激动的咆哮着,这还是彭鹰和左鱼儿第一次听到痴痴大师如此失态,想必他老人家千算万算,却绝没想到在痴戒自投罗网之后,竟然连彭鹰等人也冲了进来了。 左鱼儿大声喊道:“痴痴大师,我们来都来了,现在什么都别说,全力冲出重围才是真的!”她的声音传出好远,在海岛孤峰上,白羽狞厉的望了左鱼儿一眼,第一次张开嘴,发出一声啸叫。 呱!绝非鹰啼之声,竟像是井下蟾蜍的叫声,只不过强大了无数倍。声音震耳欲聋又沉闷悠远,好似隆隆雷音传遍四面八方。 无数凤尾雕浑身巨震,旋即身体中有道灵光被逼了出来。赫然是盘龙蛊王,他的分身竟无法抵御白羽的那一声啼叫,统统被震出凤尾雕的身躯。千万盘龙蛊王纷纷聚在一起,变回了阔口男孩,又踉踉跄跄的扑进了彭鹰的脑海,如遭重创。 左鱼儿同时也浑身巨震,身子周围的绿色萤火竟在瞬间熄灭了将近一半,她脸色大变,勉强平复心神抬头看向白羽,心中已满是担忧。 自己现在已经是青云境一品的修为,竟然连那个白羽的一声啼鸣都几乎难以抵御,这个白羽的妖力简直强悍到了极点。左鱼儿之前认为那个邪恶的炎正神将已经算是强的离谱了,现在看来这个白羽竟然要比炎正神将还要强过几分。 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了左鱼儿的肩上,彭鹰沉声道:“不必理它,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救出痴痴大师他们。” 左鱼儿心里忽然一轻,望着彭鹰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对彭鹰的性格太熟悉不过,知道这家伙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反而更加冷静沉着,而且左鱼儿对彭鹰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即便有半妖白羽在,左鱼儿也不会认为今天是必死之局。 有希望,只要他在身旁! 轰!绿色的萤火忽然成倍增长,覆盖了方圆数百长的空间,彭鹰和左鱼儿两人同时并肩向前冲去,远远的已经能看到痴痴大师和痴戒等僧人。在僧人们周围,赫然有许多七彩凤尾雕正在疯狂冲击,那座金刚服魔阵已经岌岌可危。 金刚服魔阵的阵首,那两个年纪最轻的弟子浑身浴血,都紧紧的咬着牙关坚持着。 智勇,那个虎头虎脑的僧人手持一把巨大的降魔剑,剑刃已经残缺不全,不知斩杀了多少凤尾雕。他的修为虽然颇高,但是此时此刻也已经筋疲力竭了,要不是有痴痴和痴戒时刻照看着,他早已一命呜呼。 不过那个名为智慧的少年僧人情况更加窘迫,他的修为远不如智勇,屡次险象环生都是痴戒出手相助。然而痴戒毕竟也是自身难保,还有许多僧人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智慧屡次险些惨遭毒手,那张仍略显稚嫩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惧意。 “老幺!你他妈给老子清醒点!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还怕死么?”智勇眼看着智慧精神恍惚,几乎葬身于鹰喙之下,顿时睚眦欲裂的怒吼起来。这时他已再顾不得佛门戒律,破口大骂,竟露出一股市井气来。 “铁头哥……”智慧苦笑道:“我没用啊,要是我修行得再努力些,或许金刚服魔阵的威力将提高许多,是我……是我连累了各位师兄……” “放屁!”这一次却并非是智勇犯了嗔戒,而是那位痴戒大师扑了过来,一掌拍飞了一头七彩凤尾雕,怒吼道:“你修炼的是佛门天眼通,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修炼降魔手段?你已经足够强大了,毕竟你还年轻。今天就算是我们所有人都战死这里,你也要给老僧逃出去,佛门决不能失去你这样的弟子!” “况且,我们现在又来了三个帮手,是死是活还未可知呢。”痴戒出言鼓励,但是他自己却对彭鹰等人的到来丝毫不抱以任何希望。白羽太强了,只是它的族类就足以让自己和师兄陷入绝境,那三个青云一品的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故友 “有帮手?竟然还有人冲入妖界么?是谁?”智勇已经战昏了头,也看不到重围外面的彭鹰等人,顿时惊呼出声来。 而这时智慧的眼中则露出了瑰丽的光华,那是佛门的天眼通,与彭鹰的通天眼有异曲同工之妙,顿时透过无数妖躯看到了远处的彭鹰等人。 那瞬间,智慧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困惑,童年时的种种画面模模糊糊的浮现在脑海,旋即,智慧竟猛的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痴戒和智勇同时大惊,连忙问道。 “老……老大来了!”智慧竟激动的手舞足蹈,险些被一头凤尾雕啄去了脑袋。痴戒一降魔杵将那凤尾雕砸成肉泥,怒道:“什么老大?你是佛门弟子,你的老大是佛祖!” 智勇也瞪了眼智慧,骂道:“老幺,你老大不是我么?说什么老大来了?” “不……不是你,是彭老大!”智慧激动的泪眼惺忪,指着彭鹰的方向大叫道。 智勇的脸色也瞬间变了,险些脱离了金刚服魔阵!他骇然看向远处,却当然看不到彭鹰等人,他只能再次看向智慧激动的道:“你说的彭老大,是……是彭鹰!?” 智慧猛点头,似哭似笑的道:“铁头哥,老大……老大来救我们了……” 吼!智勇做佛门狮子吼,扯开嗓子怒吼道:“老大,彭鹰!铁头和老幺在这啊!” 以彭鹰的修为,虽然他此刻仍在千丈之外,虽然四周鹰啼震天,但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智勇的怒吼。他忽然浑身巨震,险些被一头凤尾雕冲到面前,是春泥剑陡然电闪而归,瞬间斩下凤尾雕的头颅,然后用剑柄轻轻的撞了下彭鹰的额头。 “君上,您发生么呆啊!”敌一也感到了来自白羽的极大威胁,而越是在这要命的关头,彭鹰越不能失态才对。 “见鬼了,我怎么听到了铁头的声音?”彭鹰颤声说道,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多少年了,当自己第一次下山历练,被蛟祖带着重回皇城的时候,他再见到了儿时的伙伴,铁头。随后所发生的桩桩件件仍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在大佛寺中的秉烛夜话,在贤王府的生死离别,可是铁头不早就在贤王府被林雪楼毒杀了么?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幻听吧,或者,难道是白羽有蛊惑之力?彭鹰开始疑神疑鬼,却根本没想到除了铁头之外,那个当年流着鼻涕央求他讲故事的老幺,竟然也在前方。 三人合力,再加上剑灵敌一的帮助,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的刺入了凤尾雕的包围圈中。转眼间,漫天留下一片猩红的血光,不知有多少凤尾雕死在他们的剑下,而这也激怒了包围圈深处的七彩凤尾雕,顿时有近十头体积更为庞大的七彩凤尾雕呼啸而来,数十丈长的双翼轻轻一阵,漫天虚空尽碎,非但是令彭鹰等人感到了极度的威胁,在他们周围,更有许多黑色凤尾雕丧生在同伴的翼风之下。 “冲!”彭鹰一马当先,八荒之力冲天而起,在其身后拉出道道迤逦的金色光华,仿佛慧尾般壮丽。 轰!彭鹰握紧双拳,正中一头凤尾雕的头颅。 按常理说,这七彩凤尾雕的实力比彭鹰还要高出半筹,然而彭鹰真正的战力已不能单纯用修为境界衡量了。他本身就是龙皇转世,连续找到众多前世遗骸之后,他的肉身本就超脱凡体,尤其自从他修炼了初古道藏金身篇后,肉身更加坚不可摧,几乎如同佛门中传说的金刚不坏。 八荒之力大作,没等那头七彩凤尾雕做出任何反应,偌大的头颅便被彭鹰砸成齑粉。而左鱼儿、左黄虎和春泥剑虽然没他那么跋扈,但也跟在他的身后震起漫天剑光,逼得七彩凤尾雕不能近身。 轰轰!彭鹰的双拳宛若两把开山巨斧,一路所向披靡,又有三头七彩凤尾雕葬身在他的拳下。 转眼间被他推进了数百丈,彭鹰猛的张开通天眼,向重围中看去。 幸好痴痴大师等人仍安然无恙,那些组成金刚服魔阵的铁僧们虽然遍体鳞伤,但是也无一陨落。 还好来的及时,彭鹰正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一眼看到了金刚服魔阵前方的两个少年僧人。 他瞬间呆住,紧接着感到浑身血液逆流,心神激荡的几乎难以自持。 “铁头!?老幺!?”彭鹰忘乎所以的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大,我们还活着!”智勇和智慧同时振臂高呼,脸上早已泪如泉涌。他们即便面临生死陷阱也不可能掉下半滴泪水来,但是看到了彭鹰,却瞬间泪如泉涌。 彭鹰用力揉了揉双眼,直到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也并非是白羽的幻术之后,一颗心顿时澎湃激荡起来。当初在贤王府,他眼睁睁看着铁头等许多人都毒发身亡,那一双双绝望而茫然的目光令他至今仍难以忘怀。原本此生再难相见,谁想到在这妖界竟然能再度重逢。 不过他们怎么成了佛门弟子了?彭鹰困惑不已,而就在此刻,忽然有种恐怖之极的怒火从上方弥漫开来。 无论是痴痴痴戒,还是彭鹰等人,大家都悚然而惊,人们抬头望向海岛上方,旋即骇然发现半妖白羽已经振翅飞离了树冠,看似渺小的雪白身躯散发着滔天的妖气,轻轻振翅,便已来到包围圈的上方。 “半妖白羽要自己动手了,大家小心!”痴痴见状面色惨变,连忙大声提醒道。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周围无数的凤尾雕就足以令大家难以抵挡了,如果半妖白羽出手,又有谁能抵抗?这家伙的手里要比当年的炎正神将更加恐怖,即便是痴痴大师那样的绝世高手也并非它的对手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半妖白羽并没有扑向最强的痴痴和痴戒,而是轻振双翼,瞬间出现在了彭鹰头顶上方。 自从彭鹰出现之后,半妖白羽的目光便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上。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断龙 虽然白羽并未认出彭鹰就是昔日的龙皇,但是从他身上白羽却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机。虽然白羽也弄不懂彭鹰究竟有什么能力威胁到自己,但是它能从上古存活至今,凭借的便是谨小慎微,哪怕彭鹰仅有一线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白羽也要将这一线莫名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痴痴大师等人见白羽竟是锁定了彭鹰,顿时都大惊失色,然而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白羽便骤然洞穿虚空,转瞬间赫然已经出现在彭鹰的面前。 在近处看,这半妖白羽的身躯其实也极为庞大,足有三丈高,翼展超过十余丈,落在彭鹰的面前几乎遮掩了一方天地。它却并未急着灭杀彭鹰,而是鹰眸凝住,两道阴冷的光华瞬间刺入彭鹰的脑海。 在杀死这个人类之前,白羽想要弄清在这人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竟然对自己产生了莫名的威胁。 彭鹰顿感浑身僵硬,旋即有股庞大的神识瞬间涌遍全身。 那是白羽的神识!彭鹰骇然失色,他虽然竭力的想要将白羽神识逼出去,然而他的神识虽强但还是不能与白羽相抗衡。转眼间那冰冷的神识纵贯全身,瞬间便发现了藏在彭鹰丹田气海深处的彼岸花。 神识中掠过一丝困惑,似乎对彼岸花上的涅磐圣印颇感兴趣。 盘龙蛊王仍盘在彼岸花上,他也察觉到了白羽的到来,但是以他的力量怎么可能和白羽相提并论,盘龙唰的闭上了眼,在心底念叨着:“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白羽对盘龙蛊王完全不屑一顾,他只是屡次用神识试图冲破涅磐圣印,然而涅磐圣印为上古佛门神皇所设,又岂是白羽能轻易破开的。白羽尝试了几次徒劳无功之后,忽然在丹田气海上方幻化出一个英俊潇洒的白衣老者。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瘦削的老者阴冷的说道,声音尖锐刺耳,震得丹田气海波涛汹涌。 彭鹰勉强平复心境,一边蓄势待发,一边冷冷的回答道:“我就是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放肆!”老者历吼,彭鹰顿时浑身巨震,感觉丹田气海仿佛要炸裂开来,四肢百骸剧痛无比。他心中不禁骇然,虽然他明知白羽妖威熏天,但却没想到白羽竟然强到如此地步,自己已经是青云强者,在其面前竟然还是如同蝼蚁一般。 “你分明不是人类。”白羽冷笑,指着彼岸花道:“这便是你的妖性本源吧?既然佛门神皇不惜以力幻化出涅磐圣印将你封印,想必你的来头也是不小。你分明是佛门的生死仇敌,为何现在却要帮助那些秃驴来对付我呢?你明明知道,凭你这样的修为,我随时能让你形神俱灭。” 彭鹰毫不畏惧的冷笑道:“我是妖还是人,与你何干?我与佛门的恩怨纠葛,你又知道些什么?我现在只知道不能让你冲出妖界,即便我形神俱灭,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哈哈哈!白羽轻蔑的狂笑:“你?就凭你?”他像是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前仰后合的道:“我白羽降生千万年,还从未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夸口!” “是么?既然你如此强横,那为什么被半神放逐与妖界,永世不得出去?”彭鹰冷笑着嘲讽,白羽的笑声顿时嘎然而止。 丹田内瞬间平静了下来,但却有股勃然怒气酝酿开来,白羽的神识忽然露出一抹狞笑,道:“半神?放逐?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彭鹰感到自己的神识仍不足以和白羽纠缠,于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将半妖录中对白羽的介绍一字一句的娓娓道来。等彭鹰的声音落下半晌,白羽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半神是这么说我的?哈哈,这些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半神,等老子出了妖界,一定要和他们算算旧账!” 彭鹰见白羽暴怒,连忙转移话题,道:“白羽,你明明已经能自由出入妖界和人间,为何还要费尽心机,让万千妖族冲破妖界封印?” 白羽愣了愣,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我能自由进入人间,我当然早就冲出妖界了,何必大费周章?” 彭鹰也是一愣,愕然问道:“幻面妖猴在天君堂的时候,明明有一座妖门,我亲眼看到他进入妖门穿行于妖界和人间,既然有那妖门,难道你不能通过妖门进入人间么?”他隐约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于是用神识在丹田气海中幻化出自己的形象,直面白羽。 白羽望着彭鹰先是沉默片刻,旋即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幻面妖猴?妖门?哈哈,你小子大错特错了。”白羽望着彭鹰,道:“妖界封印远比你想的坚固,除非封印彻底崩碎,否则妖门根本不可能贯穿妖人两界。” 彭鹰心头狂震,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太过理所当然了。他亲眼看到幻面妖猴毕恭毕敬的进出妖门,下意识的以为幻面妖猴是去妖界晋见妖王,而与此同时白羽驱使千万妖族冲破北方妖界封印,所以彭鹰也就认为幻面妖猴所晋见的妖王必定是白羽了。 难道不是这样?那妖门后的存在又是谁? “是神王断龙!”白羽笑道:“你们人间有个神王,难道你一无所知?” 神王?彭鹰瞬间想起了远在南疆十万大山中的那尊神王。他骇然问道:“你难道说的是藏身在南疆魔教的那个神王么?他叫断龙?” “没错。”白羽冷笑道:“我索性让你死个明白。” “这个断龙曾号称神王第一人,实力在神王之中登峰造极,距离神帝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他神识颇强,唤醒了人间为数不少的妖族,那幻面妖猴便是其中之一。你所说的天君堂,其实数千年来都是北方佛门弟子的后盾,这次我要冲出妖界,天君堂也算是一个威胁。所以我与断龙协商,由他对付天君堂,我则全力对付北方佛门弟子。”白羽望向彭鹰,目光中满是讥讽。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恐怖的白羽 彭鹰心神巨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神王从中作祟。不过这个断龙一直都是在将醒未醒之间,难道现在竟是已经彻底苏醒了么?那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白羽这边还不知该如何对付,要是神王带着人间妖族和南疆魔教骤起发难,那天下还有得救么? 他愕然无声,白羽却已不耐烦了。 “既然你不想说出你的身份,那也就别怪我无情了。哪怕你妖类也好,是人类也罢,总之你要想帮着佛门试图阻碍我冲出妖界,那我就要让你自食恶果!”白羽的神识一闪,恐怖的神识顿时在丹田气海卷起滔天巨浪,随时都能将彭鹰炸成齑粉。 “等等!”彭鹰竭尽全力的去拖延时间,冷笑着看着白羽道:“你刚刚不是还说等你冲出妖界之后要和半神算算旧账么?那你为何还要借助断龙的力量呢?” 白羽茫然看着彭鹰,道:“那又怎样?他助我出去之后,难道我就不能杀他么?” 彭鹰愕然看着白羽,心中却不禁一阵恶寒。 看来自己以常理来衡量半妖和半神的行事准则是太自以为是了,起码在这个白羽心底根本没什么是非,只有成败。在他看来,能帮他冲出妖界的就是朋友,而阻碍他的则是敌人。但是冲出妖界之后,这些恩怨便都已无需顾忌,白羽要杀断龙,恐怕没有丝毫心理障碍。反言之,断龙自然知道白羽的品性,想必他也打着自己的算盘。 半妖、半神,都是人类为他们这样的存在而起的名字,然而对于在上古世界存活下来的他们而言,弱肉强食才是正理! “说了这么多,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白羽冷笑,忽然张大嘴,再次发出刚才如同井下蛙鸣的咆哮。 呱!丹田气海内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似乎随时都能崩溃! “滚!”彭鹰的神识也发出一声怒吼,早已蓄势待发的神识在丹田气海上方幻化出无尽雄山,轰然砸向白羽。而盘龙蛊王也知道现在是彭鹰的生死关头,而如果彭鹰真的被白羽碾杀,那自己也会跟着彭鹰形神俱灭。 吼!彼岸花上的盘龙忽然膨胀了无数倍,化作巨龙随着雄山同时向白羽扑去。 滔天巨浪被倒逼回丹田气海,天翻地覆中,白羽冷冷的抬头望着雄山巨龙,淡淡的笑道:“原来你和我说话就是在等着最后一搏么?” “简直是……笑话!” 轰!白羽忽然化作原形,巨大的雪白凤尾雕猛振双翼,刚刚平复下来的丹田气海再次掀起滔天的波涛,彭鹰所幻化出来的连绵雄山顿时支离破碎,而盘龙蛊王也发出一声惨叫,庞大的龙躯近乎崩碎,好像一条麻绳软绵绵的摔入气海之中。 “螳臂当车。”白羽轻蔑的嘲讽,庞大的神识瞬间消散。 被自己全力一击,即便这个人类拥有青云巅峰的修为也绝无活下去的可能。白羽的神识骤然回归肉身,猛然张开鹰喙,顿时有道凌厉到了极点的罡风摧枯拉朽般撞到了彭鹰身上。 虚空尽碎,彭鹰被狠狠的砸向下方,紧接着海面忽然炸起漫天浪花,只能看到彭鹰的影子一闪,旋即消失于大海深处。 白羽和彭鹰以神识交谈,虽然看似过了许久,但是实际上却只是一瞬。痴痴、左鱼儿和左黄虎甚至只是刚刚反应过来,就看到白羽猛然将彭鹰轰入海面下方,而彭鹰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彭鹰!”左鱼儿睚眦欲裂的怒吼,不顾一切的想向海面冲去。然而她刚刚一动,一只大手便猛的抓住她的胳膊向后拖去。几乎同时,一道恐怖的罡风像是万千利刃组成的洪流从她前方一掠而过,虽然并未击中左鱼儿,但她却被罡风震得浑身欲裂,忽然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鱼儿小心。”这时,左黄虎的喊声才传到了左鱼儿的耳朵中。 远方,白羽只是轻振双翼,顿时有无数罡风纵横于天地之间,无数凤尾雕都知道白羽的厉害,无不退避,而左鱼儿、左黄虎和痴痴等佛门中人统统都被罡风笼罩,竟在一瞬间捉襟见肘,岌岌可危。 好恐怖的白羽,难道大家真的要葬身在妖界之中?这一刻,每个人的心底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老大!”智勇和智慧也在痛苦的呼喊着彭鹰的名字,然而海面下鸦雀无声,彭鹰似乎已经尸沉海底,再也不可能出现了。而由于他们两个的激动,整个金刚服魔阵都在剧烈的摇晃着,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阿弥陀佛。”痴痴忽然盘膝坐在半空,口中喃喃自语,漫天天花乱坠,旋即有无数金色的卍字在天花中隐现,转眼间形成一口巨大的金钟,将所有人统统罩了进去。 “运起初心经,护住心境。否则我们必死无疑。”痴痴的声音仿佛当头棒喝,令左鱼儿等人都清醒了过来。在场的人除了左黄虎之外都修炼过初心经,于是连忙运功,情绪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大师,彭鹰还在外面啊,我要去救他出来。”左鱼儿虽然平静了许多,但是彭鹰生死不明,她即便明知出去是死路一条也决不能坐视不理。 痴痴叹息了声,“鱼儿少安毋躁,小鹰屡次缔造奇迹,这一次或许也能绝处逢生吧。更何况,你现在出去是根本无法接近海面的。”说着痴痴向外面一指,众人随即看到正前方忽然出现了半妖白羽,他似乎对痴痴的金钟颇感兴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却并未急着出手。 四面八方,天上海上,无数七彩凤尾雕、黑色凤尾雕团团围住,仿佛乌云笼罩,已经看不到海面的情况了。 左鱼儿的身子一晃,险些昏了过去。左黄虎连忙抓住了她的胳膊,叹息道:“鱼儿,痴痴大师说的对,现在我们自身难保,又哪里有能力去救小鹰?一切就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左鱼儿脸色苍白,忽然厉声咆哮道:“蛟祖你个王八蛋,你再不出来,姑奶奶就骂你八辈祖宗了!” 此时白羽正想振翅冲破痴痴的金钟,忽然听到左鱼儿的历吼便是一愣,他向前凑了凑,居高临下的看着金钟内的左鱼儿,沉声问:“你刚才说的,是蛟祖?”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红烛 深不可测的海底,彭鹰深深的嵌入岩石之中,神识恍惚。 白羽刚才的神识攻击几乎真的让他形神俱灭,要不是他本身就拥有极强的神识,又有盘龙蛊王奋力相助,恐怕此刻的彭鹰只能是一具尸体了。不过虽然他还活着,但神识也已遭到重创,目光迷离的看着半空,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黝黑的海水中,四处都有庞大的阴影逡巡着,那些都是深海中的妖兽,虽然没有凤尾雕那么恐怖,但也都是强大的妖类。无数妖兽缓缓的逼近,看着岩石中的彭鹰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人类的血肉,对妖类而言便是上好的食粮,尤其彭鹰这种丧失了抵抗能力的青云强者更是珍贵,海妖的数量越来越多,有些海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吞噬彭鹰,但却被更强大的海妖瞬间灭杀,转眼间为了彭鹰,海底深处掀起了恐怖的暗流,漆黑的海水转眼间便被妖血染红。 彭鹰虽然神智不清,但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险境,他心中不禁苦涩,暗想难道自己要葬身那些丑怪的海妖腹中? 他努力挣扎着,这才发现自己非但神识遭受重创,浑身更是遍体鳞伤。白羽喷出的那道罡风简直相当于上古仙器,就连自己的肉身都难以抵抗。他难忍剧痛,不禁闷哼了声,旋即吞入了一口掺杂了妖血的海水。 血腥味直灌鼻腔,彭鹰第一次被水呛得咳嗽起来,而当他勉强运起真气逼退海水之后,口中似乎残留下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苦味?这海水为何会如此苦涩…… 彭鹰的神识懵懵懂懂,忽然有道灵光掠过,顿时令他浑身巨震。 与此同时,在极远处似乎有一条庞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迅速游了过来。远远的看去,那竟像是一头蛟龙,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知究竟其身躯究竟有多么庞大。 无数海妖本来还为争夺彭鹰而大打出手,旋即忽然察觉到了那庞大身影的到来,大小海妖无论修为强弱顿时骇然失色,转眼间,海妖们竟然望风而逃,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彭鹰此时虚弱到了极点,根本没看到那庞大黑影的到来,他只是品味着嘴里的苦涩,心里忽然生出无尽的期待来。 他终于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苦海! 半神将蛟祖封印在苦海冰山之中,当年彭鹰在苍黄山下便曾尝过苦海的海水,那苦涩的滋味令他至今难忘。 莫非,自己现在竟是身在苦海之中么?可蛟祖又在何方? 恍惚间,一只硕大的头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彭鹰的上方。那头颅足有小山般巨大,身躯更是延伸到了黑暗之中。但他却游动的如此柔和,仿佛是怕海水将彭鹰卷走一样,静悄悄的,低头看了下来。 那是一头狞厉到了极点的蛟龙,也不知道他活了多少岁月,鳞片都已斑驳,头顶正中的独角只剩下一小半,像是被人斩落。他静静的俯瞰着彭鹰,那双碧绿色的双眸中满是柔和和亲切,竟让彭鹰有种熟悉至极的感觉。 仿佛福至心灵,彭鹰忽然声音低哑的呼唤道: “蛟祖!?” 巨大的蛟龙脸上赫然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微笑,旋即从独角上方忽然闪现出一个小小的黑衣男孩来。 “大哥,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然会在妖界相见。”蛟祖蹦跳着来到彭鹰的身边,蹲在他的身旁微笑道。 彭鹰激动得瑟瑟发抖,看着头顶蛟龙庞大的龙躯,颤声道:“莫非……莫非这是你的真身?”他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冲动,蛟祖在冰山中封印千万年,每每想到此处,彭鹰都会为这饱受苦难的兄弟而悲愤莫名。 每一次,都是蛟祖舍生忘死的帮助自己,而彭鹰却无以为报。他多希望自己能冲进妖界斩开冰山,放蛟祖出来。如果面前这条蛟龙真是蛟祖的真身,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谁知蛟祖却摇了摇头,微笑道:“妖界封印尚未崩碎,半神之力尚存,我就无法从冰山中挣脱出来。这是我的老兄弟,名为森罗。” 正上方,那巨大的蛟龙微微点了点头,只是些微的动作却顿时让海水澎湃激荡起来。 彭鹰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蛟祖的到来仍是令他兴奋莫名。 “蛟祖,你知道白羽就在上面么?痴痴大师、我师父还有鱼儿现在都身处险境,你快救救他们啊。”彭鹰知道自己暂时已经无力再战,只能恳求蛟祖的帮助。 蛟祖点头,微笑道:“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帮你么?”他抬头看看数十里高之外的海面,微笑道:“好吧,我要去了,要是再晚片刻功夫,你那心上人恐怕真要骂我的八辈祖宗了。” “虽然我乃天生地养,但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是那么好受的。”蛟祖笑着站起身来,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看着彭鹰微笑道:“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有个礼物要送给大哥。” “礼物?”彭鹰莫名的问道,不明白蛟祖在这要命的关头为何会想起送自己礼物来。 蛟祖抬头看向巨蛟森罗,微笑着点了点头。森罗忽然缓缓的张开了血盆大口,旋即有道温暖的光华冉冉落了下来。那光芒闪烁着桔黄色的光芒,摇曳着,缓缓落到彭鹰的面前。 忽然,彭鹰的心底不知为何涌出了无尽暖流,望着那温暖的光,情不自禁的泪眼惺忪。 那赫然是半截烛泪斑斑的红烛! 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了往昔的景象。 “点燃了它,自然就能出困。”在无尽山深处的神宫中,蛟祖手托着红烛,满脸都是微笑。 那是他第一次吹燃了红烛,也收获了第一截龙皇遗骨,在那之后,在东海普陀山的深海之中、在东海天堑边缘的青帝身旁、在十万大山中焚天的手中,都有这样的一枚红烛。 只是,面前的红烛却给了彭鹰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自己和这红烛仿佛血肉相连,又像是故友重逢,那烛光摇曳着,似乎随着自己的心意也翻涌着激动的光华。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龙皇,烛九阴! 彭鹰茫然看着蛟祖,却发现不知何时在蛟祖的脸上也挂满了晶莹的泪光…… “大哥,你叫什么?”蛟祖柔声问。 “我……叫九阴……”彭鹰颤声回应着,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说过,九阴只是你的名,当年你叱咤荒古的时候,却是以它为姓……”蛟祖指着红烛,颤声道:“它是你的姓,也是你的命。当年你被半神所杀,我无力阻拦……”他的声音忽然颤抖了起来,显然陷入往昔的记忆而难以自拔。 片刻,蛟祖用力抹了把泪水,微笑道:“不过我还是拼了命的抢回了这半截红烛,将它带到了妖界。自从你我兄弟重逢以来,我一直以为要等到妖界封印破裂才能将这红烛带出去还给你,却没想到现在就能物归原主了。” 彭鹰呆呆的看着那株红烛,如同梦呓般的道:“烛……莫非,我叫……” “烛九阴?” “没错!”蛟祖狂笑,笑得几乎狂态毕露,“你就是烛九阴,千古龙皇烛九阴!这世上半神半妖都畏惧你,嫉妒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虽然他们在上古时得逞了,但是只要烛光不灭,你烛九阴仍将叱咤天下,所向披靡!” 嗖!蛟祖的神识瞬间跳入巨蛟森罗的天灵盖,森罗的目光一变,却是蛟祖入主了森罗的躯体。 “大哥,你知道白羽为何没被封印?”雷鸣般的低吼传来,森罗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道:“当年,要不是白羽将你引入四大神皇的包围圈中,你又怎么可能就此陨落!” “凤尾雕与我蛟类本就是生死对头,千万年来,白羽这厮与我毗邻而居,就是要将我蛟族一网打尽!不过他终归还是没能得逞,即便我被封印于冰山之中,但是他只要接近我的真身,就会被我逼退。我本想等到我的真身出困之时再帮你报仇雪恨,可是现在他竟然惹到了你的身上,这一次,我绝不放过他!” 吼!巨蛟长吟,庞大的身躯忽然向上冲去,彭鹰愕然看着森罗那恐怖的身躯半晌才消失于视线之中,心中顿时满是骇然。 原来白羽并非是被半神放逐,原来自己当年之死竟然与他有关!难怪白羽对半神恨之入骨,恐怕是他帮助半神绞杀自己之后却依然被半神囚禁于妖界之中,世人不知究竟,只以为白羽是被半神放逐。 不过在半神看来,没将白羽封印恐怕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吧。 这些上古的恩怨情仇彭鹰只能去猜测,但对他而言那都是过眼黄花,目前最关紧要的还是要与蛟祖并肩作战,杀了那白羽! 蛟祖的真身仍被囚禁于苦海冰山之中,巨蛟森罗虽然妖力吞天,但恐怕仍然不是白羽的对手。 彭鹰将目光落在了那半截红烛之上,艰难的抬起头,抓向红烛。 他心念刚动,那红烛竟自行落在他的手中,烛上一点烛泪轻轻落下,轻轻的落在彭鹰的手心,却并无任何灼热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来自荒古的思念,仿佛那红烛对彭鹰的思绪传入脑海,令彭鹰浑身巨震。 转瞬间那株红烛竟骤然消失,旋即彭鹰感到心口处一阵温暖,以内视之法看去时,却发现那株红烛已经变得十分微小,正落在自己心口中随着心脏不停的摇曳着。 “只要烛光不灭,你烛九阴仍将叱咤天下!”蛟祖的话言犹在耳,而彭鹰忽然感到有股莫大的力量涌遍全身。被白羽重创的神识瞬间恢复原状,而且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成长,同样遭受重创的盘龙蛊王也陡然苏醒,身上光芒大放,陡然跃出丹田气海,发出欢畅至极的龙吟。 深海中,充沛的灵气汹涌着扑进彭鹰的身体,那恐怖的力量几乎将彭鹰的丹田气海撑裂。他连忙跌坐下来运起金身篇全力炼化这充沛的灵气。 真元水涨船高,仅仅几个大周天之内,彭鹰骇然发现自己的修为竟已提升至青云境二品!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灵气继续狂涌而入,彭鹰的修为也臻致青云二品的巅峰! 轰!金光大坐,仿佛在深海燃起了一日,方圆千丈之内亮如白昼,彭鹰猛然睁开了双眼,眼中金光一闪而没。 青云境三品!在这数息间的功夫,彭鹰竟在妖界连跨两品,跨升至青云三品! 这都是那株红烛带来的力量么?彭鹰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不见火光,但却始终有股温暖的光华萦绕着,却像是烛光在保护着自己。 彭鹰心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猛然挺身而起正想冲出海面,而这时,从远处深海之中,忽然又有铺天盖地的海妖汹涌而至。 莫非是那些海妖贼心不死,又想把自己当作盘中餐么?彭鹰目光一冷,正想招下春泥剑时,却忽然看清了那些所谓“海妖”的真容。 那竟是不计其数的蛟龙! 万千蛟龙蜿蜒而至,带着恐怖的威压,妖气震得海水汹涌激荡。游在前方的是一群长达百丈的巨蛟,转眼间来到彭鹰面前,数百巨蛟同时昂起上半身,重重的拜了下去。 “拜见,龙皇!” 嘶哑的咆哮声齐刷刷的响起,数百巨物的咆哮简直如同漫天惊雷,继而巨蛟们冲天而起,组成一道漆黑的洪流,呼啸而去。 在巨蛟身后,大大小小的蛟龙扭转身躯争相尾随,那景象简直是彭鹰毕生仅见,壮观到了极点。彭鹰呆呆的站在海底,看着面前铺天盖地的蛟龙身影冲天而去,直到巨蛟已经冲出海面,但远处的蛟龙仍源源不绝的赶来,简直像是要将这片海洋填满。 蛟族! 彭鹰激动的瑟瑟发抖,昂首望向海面,猛然发出一声咆哮。身子忽然一闪,随着蛟族遽然向上冲去。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是蛟祖!?”半妖白羽在金钟外恶狠狠的盯着左鱼儿,鹰眸中似乎有着一丝惊恐和疑惑。 左鱼儿望着白羽,冷笑道:“怎么?怕了?蛟祖一定会来的,你对彭鹰做的一切,他会百倍偿还!” 白羽身子微颤,旋即哈哈狂笑道:“笑话!小丫头,你知道这是哪里么?”他看向海岛之后那片浩瀚的黑色大洋,目光洞穿千里之遥,落在了那座冰山之上。 蛟祖的雄躯仍在冰山之中,白羽这才收回目光,得意的笑道:“那里便是苦海,如果蛟祖真要管这闲事,他早就来了。更何况他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蛟祖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即便蛟祖来了,我也能将他碎尸万段!”白羽狂笑着,忽然振动双翅,继而恐怖的罡风好像海浪般包裹住了金钟,只是一转,那金钟竟转瞬间便轰然炸裂开来! 金钟之内的诸人,尽皆面色如土。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蛟族! 无论是痴痴、痴戒,还是左黄虎、左鱼儿,这些在人间足以叱咤风云的青云强者,在半妖白羽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 半妖白羽,早就已经是超越青云境的存在了。 “杀了你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往你们的世界了!”白羽狂笑,忽然张开了硕大无朋的双翼。 就在众人自忖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有一声巨大而沉闷的怒吼从海面下方响起,人们纷纷低头看去,却因为周围有太多的凤尾雕,根本看不清究竟。只有智慧张开了天眼通,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惊呼出声来。 “佛祖保佑,又有个大妖来了!”所有人无不骇然,而就在此刻,下方不计其数的凤尾雕却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一样,纷纷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啼鸣。转眼间惨嚎声不绝于耳,像是有一头庞然大物冲进了凤尾雕的包围圈中,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一颗独角的蛟龙头颅狰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其身后,漫天都是凤尾雕的尸体,无论黑色凤尾雕还是七彩凤尾雕,空留漫天残血,根本无法抵挡那巨大的蛟龙。 白羽愣了愣,恶狠狠的看向那蛟龙,历吼道:“森罗!?你竟敢出苦海到鹰巢?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吃够我的苦头么?” 他的声音高亢刺耳,但那巨蛟却只是冷冷的望着他,目光中有些戏谑。 “白毛鸡,睁开你的鸡眼看看,老子是谁?”巨蛟冷笑着,像是伸了个懒腰,雄躯一震,顿时将数百只在其身边逡巡的凤尾雕震成齑粉。 白羽浑身巨震,死死的盯着巨蛟的双眼,半晌,鹰眸中忽然露出一抹骇色。 “蛟祖!?你竟敢附体森罗跑到我的鹰巢来?”白羽那恐怖的脸上满是惊愕的光,旋即,却又浮现出莫大的狂喜。 “哈哈哈!”白羽忽然狂笑起来,“蛟祖!千万年来我屡次试图将你的神识引出苦海冰山,可你却成了缩头乌龟从来不肯出来。今天你竟然自投罗网?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么?” “老子之前是不想理你!”蛟祖狂笑:“今天既然你自己找死,那老子就把你做成鸡毛掸子!” 吼!巨蛟猛然长啸,硕大的头颅像是座山峰,狠狠的撞向白羽。 始终稳如泰山的白羽此时也终于收起了傲气,他轻振双翼,瞬间便出现在了千丈高空。毕竟在他的鹰巢附近,两个上古半妖的搏斗足以毁灭整个鹰巢,白羽不想殃及池鱼。 巨蛟也腾空而起,巨大的阴影扶摇直上,左鱼儿却猛的抬起头来厉声吼道:“蛟祖,彭鹰还在海下!” “放心,你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了!”蛟祖的长笑越来越远,转瞬间已到了高空之中。 轰!半妖白羽忽然震动双翼,恐怖的罡风忽然掩盖了千丈方圆的虚空,就像是地狱中的刀风,带着狼哭鬼嚎的巨响轰然扑向蛟祖。蛟祖虽然并非真身驾到,但也毫不示弱,巨龙般的蛟躯夭矫腾空,像是活动的山峦凶戾霸蛮的撞碎了万千刀风,直奔白羽而去。 龙吟鹰啼,半空中的厮杀仿佛神祗降临,鹰巢附近的痴痴等人尽皆变成了蝼蚁。 “看那!又有妖族来了?”金刚服魔阵中,几个铁僧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众人骇然望去,透过凤尾雕群的缝隙,却只能看到一条条粗壮的身影腾空而起,随着轰隆隆的波涛声,像是有无数巨物从大海中涌现了出来。 雕群大乱,无数凤尾雕发出惊慌而又愤怒的咆哮,包围圈顷刻崩塌。左鱼儿和痴痴等人这才看到了真相。 那赫然是无数蛟龙铺天盖地的从海中涌现出来,一张张血盆大口吞向凤尾雕们,有些体型较小的黑色凤尾雕顷刻间被蛟龙吞入腹中,而又有些较为弱小的蛟龙被七彩凤尾雕一抓便粉身碎骨! 漫天狂乱,鹰巢的岩壁上那厚厚的一层黑色瞬间活了过来,像是一层厚重的泥胎脱落,粉碎后化成漫天妖魔!无数的凤尾雕啼鸣着、尖叫着,像是梦魇中才会出现的蝙蝠遮天盖地的涌了过来,痴痴等人顿时面如土色,他们知道如果被白羽冲出妖界,他就将带领这支恐怖的雕军势如破竹的横扫乌沉国,非但生灵涂炭,恐怕修仙界也会遭受重创。 这一族之力,恐怕集左家上下之能也无力抵挡。 然而这无数的凤尾雕却迎来了天敌,那些恐怖的蛟龙仿佛逆天而起的黑雨,源源不断、无穷无尽!漫天蛟龙辗转腾挪,庞大的雄躯震得无数凤尾雕粉身碎骨,虽然也有许许多多的蛟龙被凤尾雕撕成了粉碎,但是总体看来,竟是蛟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 不过在高空中,两个上古半妖之间的决战却截然相反,虽然蛟祖凶焰熏天,然而那森罗毕竟不是他的真身,蛟祖的神识再强也无法全力以赴。反观白羽却越战越勇,他早就有心要灭杀蛟祖这个天敌,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漫天刀风震耳欲聋,几乎蔓延数里之远,恐怖的威压从千丈高空上压了下来,竟令痴痴和左鱼儿等人无不倍感压力,几乎难以自持。 金钟再次幻化出来,这一次是痴痴和痴戒齐心合力维持这佛门结界,外面的战乱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了的了,那些蛟龙虽然与凤尾雕为敌,但是也不会将他们视作战友。万一出去被蛟龙和凤尾雕围攻,那可就必死无疑了。 左鱼儿静静的漂浮在金钟之内,目光却须臾也未曾离开过激荡的海面,蛟祖说过,他还活着,那他便迟早会出现,就像往昔一样,救人于水火! 她从来未对彭鹰丧失过信心,即便对手是上古半妖白羽,彭鹰也绝不会有半点退缩!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高空传来,众人纷纷骇然向上望去,竟是白羽那巨大的翅膀正卷起惊涛骇浪击中了蛟祖!即便蛟祖那么庞大的身躯,也瞬间翻滚了出去。漫天隆隆之音,也不知蛟祖被白羽一翅膀删除了几千丈远,鳞甲混合着鲜血瓢泼而下,从下方看过去,蛟祖自头颅以下,竟已是鲜血淋漓。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